《不思议大厦》 第一章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挤满,大雨前的空气异常潮湿,仿佛每呼吸一口,都有细细的水流顺喉而下。 顾清仰头望着直插入云端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深灰色大厦,咽了下口水。 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所以可以非常肯定,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长满了野草的荒地,不该有眼前这栋大厦的存在。 仰望了片刻,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举在面前,照片里模糊的阴影与眼前的灰色大厦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三年前,顾清最好的朋友发来这张模糊的照片后,就此人间蒸发。 为了找到这栋神秘的大厦,顾清想尽了办法。 就在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 取出手机,按照订单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好,我是送餐员…” “顾清。” 没等说完,电话那端的人却是直接叫出了顾清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顾清怔了一下,而后便是狂喜。 找到你了! 他曾经千百上万次的设想过这一刻的到来。 “为了找到这栋大厦,堂堂大作家竟然做了三年的送餐员,这份毅力值得钦佩!”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听筒里传出清脆的掌声。 对方的态度让顾清冷静了下来,压抑住狂喜的情绪,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朋友在哪。” 思考片刻,顾清沉声问道。 “呵呵,看来你有很多问题啊。我就在大厦最顶层,上来见一面,我会解答你的所有疑问。不过会面之前还需要一些小小的测试。哈哈!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嘟嘟…” 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顾清默默收起了手机。 云层厚重的似乎已经快要压到了头顶,沉闷的雷声从天边传来,几颗豆大的雨滴打在了顾清脸上。 要下大雨了! 顾清仰头又看了一眼隐藏在云层中的大厦,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上第一节台阶。 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旋转门转动的异常缓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故障而停止转动。站在里面的顾青皱了皱眉头,强压下心头升起的烦躁,伸手用力去推扶手,可旋转门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加快。 五秒…吱嘎吱嘎。 十秒…吱嘎吱嘎。 十一秒…吱嘎吱嘎。 就在顾清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的第十四秒,玻璃门终于露出一道可容他侧身通过的空隙。 一个箭步冲出狭小的空间,顾清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眼白也多了一丝血色。 “该死的!” 顾清低声咒骂了一句,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以便让呼吸能更加顺畅一些。 然后才打量起此时身处的空荡荡的大堂。 四四方方的构造,三面墙壁上贴着暗色花纹的壁纸,看起来有些老旧。 地面铺着正方形深灰色天然大理石,好多都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纹,跟大理石原本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正如顾清此时的心情。 烦躁中带着一丝迷惘。 大堂棚高足有六七米,正中间位置挂着一副水晶吊灯,不过却是没有点亮。 外面微弱的光线挤过旋转门玻璃,使得这里犹如朦胧鬼蜮。 视线环顾一周,没有找到电梯,只是在左侧墙角看到了一扇木门。 门上贴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白纸,上面用红笔写着——第一层。 字写的不太好看,层字里面还少了个横。 顾清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可心里的烦闷却是让他又退了回来,从口袋里取出碳素笔,给层字补上了一横。 退后两步端详了一下,觉得还是很别扭,干脆把“第一层”三个字都涂成了黑色。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转动把手,推开了木门。 出乎意料的,门后没有楼梯,也不是通道,只有深邃的黑暗。 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可光线却是尽数被黑暗吞噬。 “下马威吗幼稚的把戏!” 收起手机,顾清嘴角微微翘起,冷笑一声,迈步走进了黑暗。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友情提示,在大厦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甚至包括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走出数步,黑暗深处传出之前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装神弄鬼的有意思吗” 顾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哼道。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也就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可神秘人似乎已经离开,死寂重新与黑暗相伴,再没有一丝声响传来。 等了片刻后,估计神秘人不想再继续搭理自己,顾清迈步继续朝前方走去。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膜,开始有隐约的影像在眼前闪过,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略带俏皮妩媚的歌声,自舞台中央身着红色华丽长裙的女子口中传出,通过话筒传遍夜总会的每一个角落。 聚光灯下,女子配合韵律扭动着妙曼的身躯,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叶小曼!叶小曼!” 有人高声呼喊着,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鲜花。 …… 王金虎是极乐宫夜总会的经理,早上八点钟准时上班,给几个领班安排完今日工作和注意事项后,照例开始巡视工作。 路过二楼叶小曼专用的化妆间时,看到门缝地下透出的灯光,王金虎连忙抬手示意几个领班停步。 “小曼姐,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吃早餐了没,要不要安排人去给您买一份来!” 用指节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后,王金虎隔着房门柔声说道。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左右,化妆间里没人答话。此时的走廊里十分安静,站在门前的王金虎似乎听到化妆间里有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难道里面不是小曼姐,而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想到了这种可能,王金虎脸上的笑意立即收起,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小曼姐的化妆间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身后的几个领班,心想等查清楚里面的清洁工是谁招进来的,一定要他好看。 随后伸手便去拧动门锁。 咔咔! 英国进口的球形门锁里传出锁芯卡住的声响。 从里面锁住了 王金虎立刻意识到不妙,小曼姐的化妆间里可是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啊,莫非是遭了贼。 好在他身上就有备用的钥匙,连忙掏出来打开了门锁。 房门打开,四人一起朝里看去。 身形婀娜的红色倩影背对着众人,端坐在造型精美的化妆镜前。 射灯发出的光柱打在镜面上,晃得几人眼花缭乱,一时竟是无法看清镜子里佳人的面容。 “哎呦!真是小曼姐您啊,对不住!对不住!” 看清里面是叶小曼那令人迷醉的身影,王金虎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意,点头哈腰的表达着歉意,就要关门闪人。 “经理,不太对劲啊!” 这时一个领班用胳膊肘顶了王金虎腰间一下,同时小声说道。 “嗯” 王金虎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就见那个领班指了指叶小曼椅子下面的地板。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有水滴自发丝上滑落,地板上已经积了好大的一滩水渍。 “小曼姐!您没事” 王金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同时轻声问道。 椅子上的叶小曼好似没听到一般,未作任何回应。 走到椅子侧面,王金虎定睛一瞧,入眼的那里还是花容月貌,分明是一张青中带紫的狰狞面孔。 叶小曼…死了! …… 模糊的影像消失,顾清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摇晃,脚下能够感受到明显的震颤感,耳中听到了嘈杂人声和隆隆轰鸣。 一瞬间黑暗褪去,光明降临。 顾清抬起手掌遮住眼睛,一点一点的适应着骤然而至的光亮。 呜!哐哧哐哧… 视线还未完全恢复的顾清,率先分辨出了耳中听到的声音应该是来自于老式蒸汽火车的汽笛声和车轮声。 自己怎么跑到了火车上 心中正惊疑不定,刚刚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就撇到有一道黑影朝着自己撞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地撞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死死压住。 胸口处传来剧痛,而后温热粘腻的感觉蔓延开来。 “啊!” 有女人的惊叫声响起,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多的惊呼声。 发生了什么 顾清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巴却是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瞪大眼睛一瞧,赫然是一张惊恐呆滞的人脸。 人脸上的眼睛瞳孔急速放大,鼻孔压住了自己的下巴,已经有些变形。 鼻孔里没有喘息,仅有一丝即将消散的余温。 这是个刚刚死去的人! 自己竟然被一个死人压在了身下。 难道——那个神秘人所说的测试已经开始了 顾清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如此想到。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警探,麻烦大家让一让。” 有男人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围观的乘客们立即让出一条道路,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到顾清身边蹲下,自腰间取出一副手铐,铐在顾清的右腕上。 “我是上都警署的高级探长沈亦白,现在以涉嫌谋杀罪名,对你进行拘捕。” 当! 话音刚落,一柄手枪自顾清怀中掉落,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群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 “枪…这人有枪…一定就是杀人凶手,没跑了!” 沈亦白顺着声音定睛一看,地板上果然是一把勃朗宁手枪,应该就是从凶手怀里掉落下来的。心里当时也是咯噔一下子,庆幸多亏自己早一步将凶手给控制住了,不然很可能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后果。 开门杀吗 很棘手啊! 自己的怀里怎么会有枪 稀里糊涂就被戴上手铐的顾清,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老式的火车车厢,身着长衫、旗袍的围观人群…等等的一切,似乎都说明这里不是自己原本的那个时空,更像是一百年前的民国时期。 可铐住自己的警探说什么上都警署,自己对民国历史也算颇有研究,却是从未听过上都这个地名。 那个神秘人曾说,在这栋大厦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是仿照民国而制造出来的幻境也说不定。 亦或者是——催眠 沈亦白冷着脸将顾清从尸体下拖拽了出来,拷在了过道边的暖气片上。手铐固定的高度非常有讲究,若是站着就直不起腰,若是蹲下就要高抬双臂,无论怎样都非常的不舒服。 将顾清控制住后,恰好此时列车长和两名乘警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沈亦白便以需要保护案发现场为由,开始组织几人疏散乘客。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票价相对昂贵一些的卡座卧铺车厢,所以乘客不是很多,加之刚刚死了人,没有谁愿意跟个死鬼做邻居。于是在列车长承诺给更换其他卧铺车厢后,乘客们也就十分配合的迅速离去,转眼间诺大的车厢里,就只剩寥寥数人。 吩咐列车长火车到站后立即给上都警署打电话报案。安排两名乘警守住车厢的两端,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扯下一块白色的门帘盖住死者的面庞。 做完这一切后,沈亦白才阴沉着脸,找了个距离顾清最近的位置坐下,从衣兜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对顾清问道。 “姓名” 顾清好像没听到似得,低头沉思。 幻境 还是催眠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火车始终是在行驶的状态,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远处的景象却是看的真真切切,这绝不是高清屏幕能够比拟的。 之前自己在黑暗中行走,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和过度就出现在了人声嘈杂的火车车厢里,这也绝对不是搭建的片场可以做到的。 刚刚围观的人群,无论衣着还是表现出来的神态,都太自然太真实了,绝不是普通群演能够演出来的。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就是撞倒并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死者,是真的刚刚咽气且身体还未出现尸僵的死人,绝不是假的人偶或道具。 完全放大失焦的瞳孔是无法作假的! 所以,此时的自己到底是身处于幻境之中 还是已经被催眠了呢 还在思考的顾清突然身体一个趔趄,重重的撞在身后的车厢壁上。他此时是高举双臂半蹲的姿势,后背感到了疼痛的同时,双手手腕处也是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沈亦白收回刚刚踹出去的右脚,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 “别想在我面前充好汉,像你这种人渣,我有一百种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沈亦白这一脚正揣在顾清的肚子上,且踹的很重,顾清如同翻个的虾米似得仰面蜷缩在地板上,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 挣扎着背靠车厢壁盘腿坐好,被拷住的双臂成三角形举在头顶。 “我是冤枉的!” 话说出口,顾清吓了一跳,这嘶哑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沈亦白闻言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放下笔记本和钢笔站起身来,然后作势抬起了右脚。 “我叫顾清,拔剑四顾的顾,清清白白的清。”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顾清在对方将要实施新一轮的暴行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贱种!” 沈亦白冷声嘲讽道,重新坐下,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几笔,写下顾清的名字。 写完之后,眼神却是有了一丝恍惚。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哪里人做什么职业” 沈亦白继续问道。 这下子顾清却是有些犯难了。 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为了保险起见,姑且把这里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么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 叫顾清这种大众名字的人应该不少,可若是再加上籍贯和职业,那可查找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等火车到站以后,这位探长只需给户籍地打个电话,得到查无此人的结果,那即便最后顾清能够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却也会因为黑户问题被关押。 顾清在心中快速的思考对策,沈亦白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他这次没有使用暴力,而是走过来将顾清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口袋翻了个遍,然后将搜出来的物品并排摆放在地板上。 一个巴掌大两指厚的铁盒子、一张对折的正面写有身份证字样的卡纸、一张由津南至上都的火车票、一叠纸钞,一包香烟,一个煤油打火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抽水钢笔。 顾清此时也放弃了思考对策,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物品上。 特别是那张身份证,如果里面的名字不是顾清,那自己就算彻底栽了。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刚刚还是太冲动了。 沈亦白在观察着顾清,见他没有罪犯被抓后该有的慌张无措,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疑惑。 难道人真不是他杀得亦或者是个惯犯 心中如此想着,沈亦白将那个铁盒子拿在手中,按下侧面的卡簧,盒盖便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子弹和一本证件。 子弹一共14颗,沈亦白仅是扫了一眼,就判断出正是刚刚从顾清怀里掉出来的那把勃朗宁使用的635口径子弹。 证件是津南市警署签发的枪证,里面记录了手枪的型号、编码和持有人信息,还有一张黑白寸照。 持有人姓名一栏填写着顾清。 将证件举到顾清侧脸处,两相比照之下,确认是本人无误。 津南…顾清…合法配枪… 将几个信息联系起来后,沈亦白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了。 第二章 嫌疑人的自证推理 “你就是在《品报》上连载侦探小说,并协助津南警方侦破过多起案件的那个作家顾清” 在查看过身份证,又一次进行过确认后,沈亦白开口问道。 闻言,顾清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嗯!” 面容平静的点了点头。 “来上都干嘛” 沈亦白并没有因为顾清的身份得到证实而转变态度,反倒是目光里隐隐有一丝不屑和…挑衅。 “旅游兼采风!” 顾清胡乱编着瞎话应付道。 “哼!顺道杀个人为下一部小说寻找灵感。” 沈亦白用讽刺的语气说道。 “这位沈警探,您不能因为探亲假期提前结束和个人的偏见,就将郁闷的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而且断定一个人是否犯罪,是要讲实证的,可不能空口白牙胡乱诬陷。” 得知自己在这里有合法的身份,且似乎还稍微有些名气,顾清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呛了回去。 顾清的话让沈亦白一怔,细思之下也察觉到自己先前的举动是带有一些个人的情绪,便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回家探亲又怎么知道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沈亦白的话让顾清意识自己猜对了,便朝着沈亦白的脚踝处扬了扬下巴。 看到顾清的动作,沈亦白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裤腿和皮鞋,没什么问题啊! “袜子和鞋带!” 顾清提醒道。 沈亦白再次查看,很正常的袜子,很正常的鞋带,没有任何问题。 不由得有些恼怒,觉得这小子在戏弄自己,就想再给他一脚,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味道,你的袜子很久没换了鞋带也系错了,这种皮鞋的鞋带不是这样系的。还有领带打得也不对,这些都说明你是第一次穿西装。” “那又怎么样没穿过西装跟回家探亲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沈亦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似乎是不想让脚臭味影响到嫌疑人。 “你在上都警署任职,如果是出差的话,完全可以穿平时的便装,那样更舒服一些。之所以穿得如此正式,很大可能就是回家探亲,或者更准确一些,是老家为你安排了相亲对象,你这一次是特意请假回老家相亲的。别用那种眼光看我,你左手无名指上没戴戒指,也没有戴过的痕迹,所以你目前还是单身。因为职业的关系,大多数工作在第一线的警察都不太注重个人的卫生问题,脚上穿着许久没换的旧袜子,却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和皮鞋,若是普通的回乡探亲没必要这么郑重,所以我猜测你是回乡相亲。而看你整个人的状态,这次相亲的结果似乎不太理想。” 沈亦白有些傻眼了,这家伙有没有这么神啊,竟然全都蒙对了。 愣了片刻后,又连忙问道。 “那假期提前结束又怎么说” “这个就更简单了,你的鞋太新了,西装没有沾染过多的灰尘和污渍,再结合你明显有些暴躁的情绪,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你这趟回乡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应该是上都这边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 顾清将自己的推理和猜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见沈亦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感到好笑之余也完全放下了心来。 这个沈警探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但人还算讲道理。 过了好一会的工夫,沈亦白才将顾清所说的在脑海里理顺。 虽然这个家伙都蒙对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后,指着被门帘盖住头脸的尸体说道。 “既然你这么会猜,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吗,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等的就是这句话,否则先前的一番推理表演岂不是白费了。 他晃动着手臂,手铐与铸铁暖气片相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总要近距离观察一番,推理也不是凭空捏造,信口胡说啊。” “哼!别想着玩花样。” 沈亦白也清楚顾清说的有理,冷冷的威胁了一声后,掏出钥匙解开顾清左手上的手铐拷在了自己的左腕上。 “跟在我身边,不许超过前后半步的距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亦白掀开西装衣襟,露出插在腰间的手枪道。 “知道了!知道了!” 顾清非常乖巧识趣的点头应道。 二人并肩走到尸体所在的半开放车厢前停下脚步,顾清没有第一时间掀开布帘查看尸体的情况,而是对沈亦白示意了一下后,绕过尸体进入到车厢里面。 车厢两侧各是上中下三层硬板卧铺,其中五个铺位上的被褥都折叠整齐的码放在床头的位置,只有左侧下铺有明显躺卧过的痕迹,床头上折叠整齐的被子上也有明显的凹陷。 显然这就是死者的铺位了,临死之前还在上面躺过一段时间。 顾清俯下身去查看,发现白色传单的褶皱有些扭曲,说明死者躺在上面的时候应该是辗转反侧过许多次。 接着顾清弯腰查看了床铺底下的空间,什么东西都没有。 站起身来看向对面的床铺,中铺和下铺之间的隔断横梁还有床单上,都是大片的呈喷溅形状的血迹,地板上也有一滩暗红色血迹。 查看过车厢里的情况后,二人走出车厢,在尸体的左侧面蹲下身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帘。 尸体此时仍旧保持着脸朝下的趴伏姿势,二人合力将尸体翻转过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变成青色的脸庞,微张的嘴巴和瞪大的双眼,显示出死者临死前所承受了何种程度的痛苦。 死者留着中长发,三七分的偏分头,头发上有一圈明显的凹陷痕迹,应该是经常戴着帽子,可车厢属于死者的铺位上却未见帽子的踪影,甚至连出远门必备的行李箱都没有。 死者两侧的鬓角已经有许多白发,结合脸上的皱纹和皮肤光泽,大致可以判断年纪在45到50岁之间。 身上穿着一套材质颇为高档的丝绸褂衫,脚上一双深褐色的牛皮皮鞋。 心口上插着一柄折叠小刀,刀刃完全没入及柄。 胸口附近的衣襟有一大片被血液浸透。 死者的双手看起来保养得还算不错,可指甲缝里却是残留着泥土的痕迹,左手拇指带着一枚看不出来材质的扳指,无名指上有明显的凹陷,那是长时间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可此时戒指却是已经不知去向。 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后,顾清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两人的手拷在一起,沈亦白被顾清带着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 “我已经推理出了这人死亡的整个过程。” 顾清道。 “啊” 沈亦白更加疑惑了,顾清看到的自己同样也看到了啊,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死的呢! 疑惑了片刻后,沈亦白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在行凶之前,就为自己想好了脱罪的借口! 毕竟这家伙可是写侦探小说的,编造一些迷惑性的谎言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种可能,看向顾清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起来。 小子你就编,看看你的谎言能否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顾清也注意到了沈亦白眼神的变化,不过却只是微微一笑,拉着他重新进入车厢。 “这人上车后先是在铺位上躺了一会,不过因为生意失败导致破产,再加上被高利贷暴力逼债,让他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顾清指着死者的铺位说道。 “等一下!” 沈亦白的两条眉毛都已经快皱到一起了,抬手打断了顾清。 “死者躺在铺位上时不老实,这点可以用床单上的褶皱解释和证明。但你凭什么说他生意失败破产,还被高利贷逼债” “这不是很明显吗!” “哪里明显了” 见沈亦白满脸的迷茫加困惑,顾清不得不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推理的过程和依据逐步讲解清楚。 “你有注意到死者的衣着吗” 顾清指着尸体问道。 “啊…注意到了啊,怎么了” 沈亦白含糊的答道。 “面料和款式如何” “面料是手工丝绸,款式也是近两年比较流行的。” “这说明了什么” 顾清问道。 “额…说明死者的家境不错。” 沉吟片刻后,沈亦白小心翼翼的答道。 “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我说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吗,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才是警探。再故弄玄虚信不信把你铐回暖气片上去!” 想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个道道来的沈亦白有些恼羞成怒,粗声粗气的威胁道。 回想起被靠在暖气片上时的那种滋味,顾清连忙收起调戏的心思,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死者内穿长衫,外罩马褂,都是由高档丝绸制作而成,再结合衣物的款式和脚上穿的纯皮皮鞋,可以判断死者曾经身家不菲。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大褂两侧腋窝的位置已经有了程度不轻的磨损,马褂后腰的位置有两处修补。还有皮鞋鞋尖和后跟,磨损的都已经很严重了。这些都说明死者此时的经济状态非常糟糕。” “沈警官您过来闻一下。” 顾清拉着沈亦白来到尸体旁蹲下,示意让他在尸体上方闻一闻。 沈亦白虽心中疑惑,可还是依言探出头去,重重的洗了一下鼻子。 一股淡淡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冲入鼻端。 咦!这是… “是不是闻到了药材的气味。” 顾清笑着问道。 经顾清提醒,沈亦白的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闻到的可不就是药材的味道嘛。 “沈警官再看看刀柄上的图案。” “这…是某种植物” 沈亦白不太确定的说道。 “据我所知,药材商人在采购药材时,为了辨别真伪,通常都会随身携带刀具,用来切开药材或刮去表层查看里面的情况,而这种手柄上带有人参和灵芝花纹的刀具,想来就是药材商人们常用的那种。不信你可以闻闻刀柄上的药味是不是更浓。” 对顾清的建议,沈亦白抽了抽鼻子未置可否。 不过心里已经对死者是一名药材商人的推断深信不疑了。 “沈警官再看这里。” 顾清指着死者小腹的位置说道。 第三章 自杀?误杀? 沈亦白顺着顾清手指的方向看去,穿在里面的长衫上,隐约看到有一些痕迹,不过却是被罩在外面的马褂遮挡住了许多。 掀开马褂,沈亦白终于看清楚,长衫上是一个模糊的鞋印。 “不止这一处,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 顾清有分别指着死者身上的几处给沈亦白看,分别是侧臀上的半枚鞋印,后颈处的一处紫色淤痕,还有左耳根轻微的撕裂伤。 这些痕迹出现在死者身上很蹊跷啊! 沈亦白一边跟着顾清指点的方向观察,一边在心中如此想到。 “做生意的人,讲究人情世故和声名信誉。即便是有些财货方面的纠纷,通常也都是私底下和平沟通,最不济也就是去打官司。但有一种生意人却是例外,暴力往往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高利贷!” 听到顾清的讲解,沈亦白立刻就猜到了,并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高利贷。结合刚刚分析出来的几点,我们大致可以断定死者生前是一名家道中落的药材商人,因为无钱进货所以借了高利贷,也许是货物出现了问题,亦或者运输出现了问题。导致这批货没有能够及时变现,于是遭遇高利贷的殴打,并威胁他如某日某日再不还钱,就杀其全家、烧你铺子之类的云云。然后这位仁兄变卖掉一枚戒指,这个是根据死者左手无名指上的痕迹推断出来的。购买了去往或是回到上都的火车票。也许是担心家人的安危,也许是被打怕了,躺在床铺上越想越是害怕,最后决定自杀…我能抽根烟不” 顾清写小说时就习惯用香烟来激发灵感,此时首次身临其境的破解案件,更是让他兴奋不已,但总觉得手里和嘴里空唠唠的,缺了些东西。 目光瞟到放在地板上的香烟,立刻烟瘾就涌了上来。 恰巧沈亦白也是一名资深烟民,对于这种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伸手从地板上拿起香烟,率先甩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 然后将烟盒递给顾清。 顾清接过烟盒正要从里面拿烟,脑海中突然想起以前写小说查资料时,看过的一篇关于民国时期走江湖的帖子。 再低头仔细查看烟盒里香烟的摆放位置,连忙一把将沈亦白叼在嘴里的香烟抢了过来。 “你干吗” 沈亦白大惊之下就要去掏腰间的手枪。 却见顾清将香烟从中间掰开,露出里面一根细细的芦苇杆,取出芦苇杆后稍微倾斜,便从里面掉出一枚泛着蓝色光泽的金属细针。 “嘿!用来防身的小玩意,沈警官见谅哈!” 顾清笑着解释道。 曾经看过的那篇帖子里记载,民国时期走江湖的,通常都会将烟盒里第二排的两根香烟做些手脚,例如藏着吹管毒针、毒砂之类的,作为危急关头逆转乾坤的手段。 刚刚只是灵机一动想到也许会有这种可能,如今却是心中暗呼好险。 沈亦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点烟,深吸一口,那毒针可就直接被他吸进嘴里去了。毒杀警探可是重罪,到时任凭顾清如何解释,可都是脱不了干系。 沈亦白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警探,自然少不了跟江湖人物打交道,对于这种把戏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不入流的卑鄙手段。” 缓过神来的沈亦白冷哼一声不屑道,随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上一颗,可夹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说明他此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给我也来一根,刚刚里面香烟的顺序打乱了,我也不知道那根没动过手脚了。” 顾清将烟盒揣进兜里,舔着脸朝沈亦白说道。 烟瘾上涌的烟民,可是丝毫不顾及自尊这种毫无用处的玩意的。 同为烟民的沈亦白自然非常理解,手一抖一甩,便有一根香烟朝着顾清飞了过去。 经历了一个意外的小波折,二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美滋滋的抽了两口后,顾清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死者是因刀刃刺破心脏而死,但是请仔细观察一下刀柄倾斜的角度。若是由旁人持刀捅刺心脏部位的话…” 顾清拉着沈亦白站起身来,二人间隔一步的距离相对而站,举起被铐住的右手虚握,做出正手持刀的架势,作势往沈亦白的心口处捅去,而沈亦白则是条件反射就要抬起手臂阻挡。却忘了两人的手腕被手铐铐在一起,立刻带歪了顾清做捅刺状的右臂。 “你看,死者的身高与沈警官你相仿,我若是正手持刀的话,想刺入死者的心口部位就只能是平刺,这样的姿势是很难受的,速度也会很慢。而死者会有足够的时间用手臂进行招架,若是这样的话,死者的手臂上就一定会留下伤口。” 说完,顾清抬起右臂,做出反手持刀的动作。 “如果我是反手持刀,就只能从上往下扎刺,速度同样不快,死者仍有足够的时间招架阻挡。所以,如果我是凶手,我是说如果哈。为了能够不被死者提前察觉,我应该是正手握刀并隐藏在身侧,直到贴近死者身前时,猛然出刀。” 顾清按照自己的描述走到沈亦白身前,藏在身侧的右手猛然递出,对着沈亦白的小腹刺了过去,然后一个横切划开整个腹部,最后再一个上挑的动作拔出刀刃。 “你看,这才是持刀行凶的正确操作嘛。心口的位置偏高且四周有肋骨分布,稍微有点常识的行凶者,都不会把这里作为目标。” 虽然明知顾清手里没有刀,可沈亦白还是被他熟练的动作给惊到了,感觉肚子上面凉凉的,似乎真的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划开,并被挑断了肠子。 盯着顾清明显有些兴奋的表情,沈亦白冷声问道。 “这套业务你挺熟练啊,私底下没少训练过,有没有真正的试验过啊” 顾清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连忙站直了身体笑着解释道。 “我是写小说的嘛,为了故事更真实一些,跟津南警局的警探讨教过。沈探长不要误会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沈亦白横了顾清一眼,然后摆手示意他继续。 死者这边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顾清拉着沈亦白再次进入车厢,指着右侧有零星喷溅形血迹的中铺和下铺说道。 “死者躺在床铺上越想越怕,最后决定一死了之。于是站起身来面向这边,将随身携带的小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这些呈点状喷溅形的血迹就可以证明。” “按照你的说法,死者站在这里将刀子刺入心口,那他死亡的姿势要么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要么瘫倒在地板上或趴伏在对面的下铺上。却是怎么跑到包厢的门口,还正巧不巧的把你压在了身下” 沈亦白虽然推理能力差着顾清十万八千里,可毕竟有着多年的从警经验,很快就发现了顾清推理中未曾提到的一点。 当一个人的心脏被刺穿后,几秒钟内就会因大量失血而意识昏迷,随后死亡。 想要心脏里插着一柄刀子,然后四处走动,除非是闹了鬼。 听沈亦白说完,顾清又拉着他回到死者身旁,指着插在心口处的刀柄问道。 “你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沈亦白打心眼里讨厌顾清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可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恐吓人家。自己堂堂上都警署的高级探长,也是要面子的不是,总不能连一个写小说的都比不过。 于是闭紧了嘴巴,低头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可是瞪着一双牛眼看了好一会,愣是啥也没看出来。 又不想示弱,吭哧着小声嘟囔道。 “刀子很锋利。”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沈探长应该就是属于那种热血实干型的,丝毫不擅长观察和推理。 顾清假装没听见,指着刀柄解释道。 “其实要将刀子插进心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心脏周围有坚硬的肋骨,肋骨间的空隙很窄。所以想要顺利刺进去,就需要将刀刃横过来。可是你看看死者是怎么做的,他竟然是把刀刃竖起来,根据刀刃的宽度,大致可以判断插进入不到一厘米左右,就会被肋骨阻挡,此时是根本伤害不到心脏的,但一定会非常的痛。” 顾清说着站起身来又走进包厢里,身体力行的模仿起死者来。 “刀刃被肋骨夹住,死者因为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关系,应该是受不了这种程度的痛感,临时后悔又不想死了。于是便朝车厢外走去,想要寻求帮助。” 顾清一边蹒跚着朝外走去,一边指着地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滴落状血点解释道。 “可就在他掀开门帘的那一刻,正巧不巧的是我出现在门口的位置。双方都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我被死者撞倒,死者趴伏在我身上,倒下时的冲力加上死者本身的重量全部施加在刀柄上,被夹住的刀刃挣脱肋骨的桎梏,刺入了死者的心脏,使其当场身亡。” 说着,顾清解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上衣,露出胸膛上一点青紫色的印记。 沈亦白凑近仔细端瞧,那印记果然与死者心口处插着的刀柄尾部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整个案情就算真相大白了 顾清不是杀人犯,他只是一个正巧路过的倒霉蛋! 死者也不是被谋杀,而是自杀! 可最后死者明明已经不想死了,却是因为顾清的出现而意外身死,这怎么算啊! 沈亦白越想越是头疼,忍不住将目光望向了满脸无辜的顾清。 你小子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你自己说说怎么办。 第四章 红衣歌后离奇命案 “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沈探长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解开了!” 顾清抬起被铐住的右手,露出手腕处被勒出来的青色印记道。 “这…” 沈亦白的手已经做出了掏兜的动作,可随即却是停了下来。 经过顾清一番缜密合理的推理,沈亦白心里已经相信他应该不是凶手了。 可那毕竟都只是一面之词,还需要等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对死者伤口的形成做出最终论证后才可以放人。 警探办案要讲证据,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将实际情况讲出来后,顾清也表示了理解,二人寻了一个干净些的车厢坐下来休息,静等火车到站。 呜! 十多分钟后,火车悠长的汽笛声终于响起,抵达了本次终点站——上都。 顾清凑到车窗边,新奇的打量着夜色中的城市。 “第一次来上都” 沈亦白问道。 “算是!” 顾清含糊的答道。 一队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员逆着人流朝车厢这边走来,沈亦白将半个身体探出车窗,冲着最前面一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挥手喊道。 “庸子!这边。” 待整队警员进入车厢,沈亦白熟练的安排好各项工作后,拉着那个叫做庸子的年轻人走出车厢。 “到底出了什么大案子,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给顾清和年轻人各发了一根香烟,给自己也点上一根后,沈亦白问道。 叫做庸子的年轻人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瞟了顾清一眼,却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叫顾清,额…暂时算是目击证人。” 沈亦白猜到了他的顾虑,指着顾清介绍道。 “这是我副手,叫刑子庸,是你的书迷,之前就是总听他念叨,才知晓你的大名。” 转过头来,又给顾清介绍道。 “哦!你好。” 闻听竟然是自己的书迷,顾清自然要表现出适当的亲和力,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掌。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书。 “等…等一下!” 刑子庸感觉有些乱,低头看看顾清和沈亦白被铐在一起的手腕,再回想一下刚刚沈亦白对顾清的介绍,过了好一会才指着顾清大叫道。 “你…你…你…是顾清津南的那个顾清!” “额…是!” 刑子庸的反应有些超出了顾清的预料,有些迟疑的答道。 “偶像啊!今天可算见到本尊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刑子庸立即双手握住顾清的手掌,激动的摇晃起来。 顾清和沈亦白的手还铐在一起呢,被这么用力的摇晃,两人的手腕都被硌的生疼。 “以后有得是机会给你聊,先说说出了什么大案子。” 沈亦白打掉刑子庸的双手,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哦!叶小曼死了!” 顾清是自己的偶像,也就不算外人。刑子庸立即就没了顾及,左右看看四周没人后,低声神秘兮兮的说道。 “谁” 沈亦白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红衣歌后,极乐宫夜总会的头牌,上个月你还看过她主演的电影的那个叶小曼!死了!” 刑子庸极其详细的重述了一遍。 “怎么死的” 沈亦白问道。 “这人多眼杂,还是上车说。” “走走走!” 沈亦白心急了解详细案情,拉着刑子庸就往车站出口的方向走。 顾清抬头瞥到车站外耸立的高大钟塔,粗大的指针指向八点四十分。 钟塔背景的夜幕中似乎闪过模糊片段,舞台中央、聚光灯下身姿摇曳的美丽女人。 还有昏暗的密室中,表情狰狞的尸体。 火车上的命案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测试,应该就是这个红衣歌后叶小曼的案子。 顾清被疾步而行的沈亦白拖着前行,心中如此想到。 期间有旅人注意到顾清和沈亦白戴着手铐,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被许多人行注目礼让顾清很是不自在,便借来刑子庸的外套将手铐盖住。 如此一来,又好像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散步一样。 顿时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沈亦白也发觉不太对劲,解开铐子铐住顾清的双手,再用衣服挡住。自己和刑子庸一左一右抓住顾清的胳膊,立刻就显得正常多了。 走出火车站,三人钻进停在街道对面的一辆小汽车里。 刑子庸负责开车,待汽车发动后,才将目前了解到的案情详细叙述出来。 今天早晨八点二十分左右,警署接到报案,极乐宫夜总会发生命案,死者为电影明星,同时也是上都四大美人之一的红衣歌后叶小曼。 叶小曼是上都的名人,警署接到报案后自然十分重视,立即出警迅速赶赴命案现场。 放在平时,发生这种大案子都是由沈亦白负责带队的。可恰巧沈亦白回乡探亲,刑子庸级别又不够,警署署长便临时指派了另一名高级探长蔡德光带队前去处理。 可当蔡德光赶到案发现场,并从极乐宫的经理王金虎那里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却是傻眼了。 或许是有自知之明,又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蔡德光干脆连叶小曼的化妆间都没进,就直接下令封锁起来,并第一时间赶回警署向署长进行了汇报。 署长大人,不是属下不尽心,实在是能力不足啊!要不还是把沈探长叫回来。 了解过具体情况后,署长也觉得确实棘手。 便立即让刑子庸给沈亦白去了电话,让他火速赶回来。 “蠢货!” 听闻蔡德光竟然下令将命案现场封锁,而不是第一时间让法医和物证科进入取证,沈亦白忍不住破口骂道。 通常情况下,人在死亡半小时后,尸僵、尸斑就会陆续出现并加重。体内细菌及各种微生物在高温环境中大量滋生,加快肌肉、脂肪的腐败分解速度。每过一分钟,尸体所呈现的形态都会有所变化。 还有现场的许多痕迹,例如水渍、气味等信息,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甚至彻底消失。 所以无论是尸检还是取证,都本着尽早尽快的原则。 “叶小曼的尸体还在案发现场” 愤怒毕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后,沈亦白立刻追问道。 “嘿嘿,哪能呢!给你打完电话,我就把锁砸了。尸体已经拉回警署做尸检了,估摸这个时候也该出结果了。” 刑子庸扭过头来邀功道。 啪! 沈亦白对着刑子庸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快点开!” “得令!” 咆哮声中汽车骤然加速,扬起一路烟尘,惹来路人愤愤的喝骂声。 十几分钟后,汽车在上都市警署大楼门前停下。 一行三人在沈亦白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冲进大楼,直奔法医室而去。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除了一楼值班室还有两个值班的警员,其他人都已经下班。整个大楼里黑洞洞、空荡荡的。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让第一次亲历案件的顾清心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沈亦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马当先疾步走在前面,拉扯着顾清的手腕生疼,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来到法医室门前,沈亦白也没有敲门的意思,直接推门而入。 一股混合了血腥、臭肉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鼻而来。 “怎么样了老张,尸检结果出来没” 一进屋沈亦白就急吼吼的问道。 整个上都警署,进法医室敢不敲门的,除了沈亦白就再没别人。 法医老张也习惯了沈亦白的行事风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着解剖台说道。 “刚检查完,还没来得及写报告。要不先给你念叨念叨” “赶紧赶紧!” 沈亦白不耐烦的催促道。 “死者肺内有积水,肺膜有暗红色溺死斑,确定是溺水致死。全身皮肤湿冷,有黏稠感,呈苍白,无皱缩,尸斑淡红,口鼻处有白色细小泡沫溢出。肺叶积水干净无泥沙,体表多处发现有泥水混合物,可身上的衣物却是干燥的,且没有汗渍等体液残留。你再看看这里。” 老张招呼三人来到解剖台边。 叶小曼赤裸裸的尸体,被平放在冰冷坚硬的解剖台上,整个胸腔已经被全部打开,露出里面的五脏六腑,胸骨和肋骨也被锯断,摆放在尸体旁边的托盘里。 老张先是将把向外翻卷的皮肉复原,将胸前皮肤上与锁骨平齐的一条紫色印痕展示给三人。然后又走到尸体头前,费力的将头颅抬起,指着已经剃光了头发的后脑上,一大片紫红色的血点说道。 “看到这里的伤痕了吗,应该是暴力拉扯头发造成的,结合胸前的紫色印痕,我猜测死者当时是趴伏在水池边,然后被凶手抓住后脑的头发,强行将她的头部按入水中,如此反复多次造成的。这一点通过手臂和脚趾上的擦伤痕迹也可以得到证明,死者在临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和反抗。” “凶手在折磨她!” 沈亦白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也许…是想从死者这里知道些什么。” 许久不言的顾清,突然插口道。 “你是说逼供这不可能。叶小曼只是个歌女…” 沈亦白下意识的否决了顾清的说法,可立刻好象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麻烦问一下,死者的指甲里有没有肉屑或是血迹” 顾清问道。 “你是” 直到此时,法医老张才注意到这人自己竟然不认识。而且…还跟沈亦白牵着手! 觉察到老张狐疑的目光,顾清大大方方的将挂在两人手上的衣服取下来,露出手铐。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顾清。” “犯人” “别管他的身份,先回答问题。” 沈亦白催促道。 “没有。” “死亡时间能推测出来吗” “根据尸体表现出来的状况,大致推测应该在凌晨十二点至两点之间。哦对了,你再来看看这个。” 老张从解剖台上拿过一个搪瓷托盘递给沈亦白。 托盘里是一团鸡蛋大小的肉球,形状有些古怪。 顾清瞄了肉球一眼,悄悄向侧面移开了一步。 “这是啥玩意” 法医室里光线昏暗,只有解剖台上点着一盏白织灯。沈亦白将托盘凑到眼前细瞧,也没看出是属于尸体的哪个部位,疑惑地问道。 “三个月的胎儿,从死者子宫里取出来的。” 第五章 尸痕 绕是沈亦白办案多年见多识广,乍一听说自己端着的肉球是个胎儿,也被吓了一跳,脸唰的就白了。 “叶小曼怀孕了这可是大新闻啊!” 听到八卦,刑子庸立刻来了精神,将托盘从沈亦白手里接过去,仔细打量。 “还有什么发现” 沈亦白一边心有余悸的瞟了托盘里的肉球一眼,一边抽出根烟叼在嘴里问道,刚要点火就被老张一把夺下揉碎了扔在地上。 “没了!出去!” 老张阴沉着脸下令赶人。 讪讪的走出法医室,就见走廊里乱哄哄的涌进来一群人,正是去火车站出警的那些警员。 当先一人在警服外面还套着件白大褂,这是上都警署的另一位法医老李。 “嘿嘿,又抽烟让老张赶出来了,说你多少次了,就是没记性。给我来一根,快憋死了。” 一看沈亦白的表情,法医老李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调笑着凑上来讨烟抽。 “怎么样啊” 沈亦白递过去一根烟问道。 “从刀子刺入的角度、造成的伤口和床铺血迹喷溅形状判断,八成是自杀。” 老李狠狠地嘬了一口后,满面惬意的答道,随后又有些疑惑的补充道。 “可依照刀子刺入的方式,刀刃应该被肋骨卡住,根本伤害不到心脏的。结合现场其他痕迹和尸体最后的位置,那家伙应该是走到包厢门口时摔了一跤,刀子被自身的体重和冲力给扎进去的。这倒霉催的,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偏偏又死了。唉!人生无常,大肠套小肠啊!” 老李叹息道,将烟头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眼看着就要烧到手指头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弹飞,打了声招呼,就钻进法医室。 听过老李的话后,沈亦白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瞟了顾清一眼,心中暗道竟然全被这家伙给说中了,而且连前因后果都推理的头头是道。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转眼间走廊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咳!那个…在火车上踹你一脚,对不住了!” 左右看看再没其他人,沈亦白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虽然只是被铐住几个小时,可当手腕上的桎梏消失后,顾清还是有种重获自由的幸福感。 沈亦白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顾清就隐隐觉得小腹还有些痛,低头一瞅,胸口上糊满了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肚子上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异常清晰。 此时的样子既狼狈又透着一丝诡异。 沈亦白也注意到这点,拉着他就朝楼上走去。 “我记得前几天庸子刚领了一套新制服,看你俩身材差不多,你先将就一下。明天去成衣铺买一套赔给你。 来到三楼,沈亦白一脚踹开挂着刑事二组牌子的房门,热情招呼道。 “进来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顾清走进屋子,目光环视一圈,心道这还真跟家里似的。 五六十平的屋子里,杂乱的摆放着桌椅、折叠床、洗脸盆等等生活物品,地面更是被烟头、瓜子皮、臭袜子这些垃圾占满。 后退两步走出屋子,再一次确认房门上挂着的牌子上的确写着“刑事二组”的字样。 这里竟然真的是一间办公室! “嘿嘿,二组现在就我和头两人,忙起来的时候吃住都在这里,也没时间收拾,偶像别在意。” 身后的邢子庸讪笑道。 “挺好的!” 顾清言不由衷的说道,可抽动的嘴角和无从安放的双手,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 这种环境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形同地狱。 沈亦白翻箱倒柜了半晌,终于是在折叠床底下掏出的箱子里,找到了邢子庸的新制服,还有一套新买的内衣。 强忍心中的不适,换上了干净爽洁的衣服。 另一边沈亦白和邢子庸却是已经凑到挂在墙壁上的黑板前,在上面写写画画的讨论分析起了案情。 将换下来折叠整齐的衣服,放在一张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桌子上,顾清去到二人身后,静静的听着。 “昨晚九点二十分叶小曼表演完最后一个节目后,去到二楼的化妆间卸妆换衣服。二十分钟后下楼,由领班楚阳一直送到停在夜总会门口的汽车上,车上有司机阿成和保镖红姐。汽车行驶十五分钟后,汽车到达叶小曼的住处。开门的是佣人小翠,司机阿成坐在车里目送叶小曼和保镖红姐进入屋内,然后开车离开。” 邢子庸从兜里掏出小本念道。 “案发现场房门反锁,门锁未被破坏,据经理王金虎说,化妆间的钥匙只有他和叶小曼有。化妆间地板被清理过,没有脚印留下。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红姐和小翠哪里怎么说一个大活人在家里无缘无故不见了,她们都没发现” 沈亦白皱眉问道。 “还没来得及去找她们,署长就催我去车站接你了。” 邢子庸耸了耸肩无奈道。 毕竟是顶头上司,沈亦白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没骂出声来,抽出一根烟叼上,思考了片刻后,一拍大腿吼道。 “走!去叶小曼家,直觉告诉我那两个娘们不对劲。” “等一下!” 见沈亦白急吼吼的要走,顾清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心神已经全部投入到案情中的沈亦白,这时才想起还有顾清这个人在呢,一拍脑袋说道。 “看我这记性,这么晚了也不好帮你找住的地方,要不你在这对付一晚上,你睡我床,我睡桌子。” “让偶像睡我床,我睡桌子。” 邢子庸连忙争抢与偶像紧密接触的机会。 “睡哪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不是先把案情捋顺后再决定如何开展调查” “捋顺不是挺顺的吗我有预感,从那两个娘们嘴里肯定能问出点什么,然后顺藤摸瓜抓到真凶。”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顾清一脸的黑线。 “我有一些看法,要不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好啊好啊,能亲耳听到偶像您分析案情,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刑子庸立刻来的兴致,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办案如救火啊!” 沈亦白沉吟道。 “根据搜集到的线索将案件分析透彻,然后再有针对性的寻找突破口,往往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贸然去敲两个女人家的房门,总归不太礼貌,毕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与叶小曼的死有关联。” 顾清见沈亦白还在犹豫,继续循循善诱道。 “偶像说的有道理,你俩先分析着,肚子都饿了,我去找点吃的来。” 刑子庸也觉得大半夜的去找两个女人询问证词不太妥当,借口肚子饿一溜烟跑了。 “哎老张,你上来干吗” 走廊里传来邢子庸的惊疑声。 过了一会,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的法医老张出现在门口。 先是鄙夷的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嘟囔了句狗窝,随后扔给沈亦白一张纸。 “这是刚在尸体右腿根部内侧发现的痕迹,经过对比应该是死者临死前用右手中指指甲划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鬼画符” 结果白纸,端详着上面画着的古怪图案,沈亦白疑惑道。 “你自己琢磨去,我下班了。” 老张招呼一声,目光又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嘴角扯动了几下,却是没再说什么,就匆匆离去。 “我看看。” 顾清走过来接过白纸,只见上面用寥寥五笔画出一个颇为抽象的图形。 分别由两条斜线组成一个锐角,再由一条直线将两个平行的锐角串联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狼牙箭。 “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沈亦白探头问道。 顾清先是要了根烟点上,随后走到黑板前,将图形画了出来。 “死者临死前画出这种图案,一定是某种暗示。也许是因为自感剩余的时间不多,来不及写字。又或者是担心写字被凶手看到,所以才留下这种隐晦的图形。但是越是简单的图形,其所能表示的含义就越多。比如这个图形看起来像是古代狼牙箭的箭头,也许死者认识凶手,所以用图形暗示凶手的名字里有箭、剑一类的字。或者干脆凶手的绰号就叫狼牙箭。” “哦!我懂了。所以我们只需要去找名字里有剑字,或者外号类似的人。” 沈亦白恍然大悟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一定就是我说的这样。毕竟我们对死者不了解,现在只能是瞎猜。” 顾清连忙解释道。 通过半日的接触,他已经大概摸清了沈亦白的性格,属于是行动大于一切的实干派。所以必须要解释清楚,免得造成冤假错案。 “感觉你说了挺多,但是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目前来看,这个线索的价值还有待挖掘,暂且放到一边。” 走廊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是邢子庸捧着一个纸包回来了。 “食堂里就剩点馒头和咸菜了,对付一口。” 邢子庸递给顾清一个馒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从出现在火车上到现在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了,顾清还是滴水未进,看到白花花的大馒头,肚子里面立刻开始咕噜噜的响。 “挺好挺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 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转身将黑板上的图形擦掉,用粉笔画出四条直线,将黑板分成均匀的四等份。 “边吃边聊,在整理案件脉络之前,首先要分析凶杀案的三大要素。” 顾清嚼着馒头有些口词不清的说道,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第一块区域顶端写上“动机”两个字。 第二块区域顶端写上“手法”,第三块区域“时间”。 “动机、手法、时间,这就是破获凶杀案的三大要素。” 第六章 凶案三要素 看到黑板上的文字,沈亦白和顾清立刻精神一振来的兴致。 凶案三要素!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在分析三要素之前,需要把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和信息罗列出来。” 说着,顾清在黑板第四个区域的顶端写上线索两个字。 首先是死因:溺毙。 然后是死亡时间。 “今天几号” 顾清问道。 “九月二十五号。” 正在啃咸菜的邢子庸答道。 死亡时间:九月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两点。 接下来将包括邢子庸口述的现场勘查和法医老张提供的尸检信息等一一罗列出来,竟是将第四块区域完全写满。 “嚯!信息蛮多的嘛。” 顾清的记忆里很好,将听到的看到的所有线索罗列完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目光从上到下将这些信息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来分析动机。通常有关凶杀案的动机,大致可以分为四类,分别是图财、仇杀、情杀和其他。” “偶像我有问题,其他是什么意思” 邢子庸举手提出疑问。 “这个有些复杂,一会再详细解释。虽然我们还无法确定凶手是处于哪种动机作案,但却可以通过对其他两项要素的分析,进行逆推,圈定出最有可能的一类。” “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二点期间,凶手抓住死者后脑的头发,将死者头部反复多次强行按入水中,并因此导致死者溺亡。尸检结果证实死者肺叶里的溺液清澈无杂质,且胸口与锁骨平行位置有硬物硌出的痕迹。以此可以推断,案发第一现场一定是有泳池或储水池一类的设施。” 说完,顾清在手法一栏里写下泳池或储水池几个字。 “死者被溺亡后,出于毁尸灭迹的目的,凶手将尸体进行了掩埋。这一点通过法医在尸体口鼻、耳道、头发里,发现泥水混合物和颗粒状的土壤等证据可以证明。” 顾青转身第二行写上——埋尸。 “二十五号早八点二十分接到报案,十三分钟后到达现场。现场是反锁封闭的化妆间,尸体呈坐姿坐在靠背椅上,面朝化妆镜,随身衣物、鞋袜皆是干燥干净无汗液残留,头发呈浸湿状态,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巴掌大小的一滩水迹。化妆间内地板被清理过,无足迹残留。子庸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 “没有没有,偶像你的记性真好。” 邢子庸眼睛里闪着小星星道。 “还是叫我顾哥。” “行!顾哥。” “这里就出现了几个让人疑惑的地方。” “第一:凶手明明已经将尸体进行了掩埋,可为什么又挖出来并送到了夜总会二楼的化妆间里” “第二:凶手为何将尸体摆放成生前的坐姿” “第三:凶手为何要给死者换上干净的衣服鞋袜” “第四:凶手为何要清理现场留下的痕迹,并反锁房门” 一连串的疑问,听得二人都蒙圈了。沈亦白皱眉叼上一根烟,邢子庸啃起了手指甲。 “难道…凶手是个心理变态” 沈亦白思索过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顾清翻了翻白眼,对这位沈探长的脑洞着实有些无语。走过去讨了一根烟,美美的抽了一口后,期待的看向还在思考的邢子庸。 “我想到了!是…是仇杀!凶手杀死叶小曼后,感觉还不解恨。所以把尸体又挖出来放到夜总会里。杀死叶小曼只是表象,只是为了示威!凶手的真是目的其实是夜总会的老板王啸龙。” 快要把大拇指指甲啃秃了的邢子庸,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净扯个蛋!怎么又跟王啸龙那个混蛋扯上关系了,你要说叶小曼是他杀的,我倒是信几分。” 沈亦白没好气的训斥道。 可顾清一听却是来了兴趣。 夜总会老板王啸龙 这个人顾清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点意思,说说你如此推理的原因和依据。” 被沈亦白训斥了的邢子庸本来还有点意兴阑珊,可没成想却是得到了偶像的肯定,而且还亲口承认自己是在推理。 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清了清嗓子后朗声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推理,肯定是有原因的。头你平时都不看报纸,所以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叶小曼主演的电影《歌女幽魂》上映,票房大卖啊!各大报纸都说叶小曼就是下一个影后。电影上映的一周后,作为投资方的王啸龙和文凯电影公司的老板周文凯,联合举办了一场庆祝酒会。” “本来酒会上热热闹闹的,可是周文凯的女伴,咱们上都市四大美女之一,有着白衣舞后之称的白蝶儿,却是把一杯酒泼在了叶小曼的脸上,还当众给了她一巴掌。第二天报纸头条出爆出内幕消息,说是本来电影女主角定的是白蝶儿,可最后却被叶小曼给抢了去。电影若是卖得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大火特火。酒会上叶小曼风光无限,而自己备受冷落,白蝶儿本就心里气不过,再加上喝了许多酒,借着酒劲就动手了。” “所以你就怀疑是白蝶儿杀死了叶小曼这都是什么狗屁推理,我现在就想弄死你!” 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的沈亦白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想给邢子庸后脑勺来一下狠得。 邢子庸也是早有防备,躲到顾清身后藏了起来,委屈道。 “头你先别急啊,我又没说白蝶儿是凶手,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见顾清对自己比划息怒的手势,沈亦白才不耐烦的坐回到椅子上。 沈亦白见识过顾清的本事,所以顾清提议分析案情,整理线索他还能接受。 可邢子庸这个生瓜蛋子自己太了解了,就凭他能说出什么子丑演卯纯纯的浪费时间。 有这工夫不如去把那两个娘们抓来吓唬一番,说不定直接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白蝶儿当然不可能是凶手,但他的姘头周文凯绝对有重大嫌疑。顾哥你是不知道,报纸上报道《歌女幽魂》电影买了十几万票房,直接打破了上都的电影票房纪录,叶小曼的人气蹭蹭的往上窜啊,连带着极乐宫夜总会的生意也火爆的不行。” “然后周文凯就动了把叶小曼挖过来去的心思,他找到王啸龙,让对方开价。可王啸龙却是给多少钱都不同意,甚至还当场撂下狠话,说叶小曼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想要叶小曼就等下辈子!周文凯和王啸龙都是咱们上都鼎鼎有名的大流氓头子。像他们这种人吃些暗亏还没事,若是伤了面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再加上他的姘头白蝶儿吹枕边风。” “所以,你觉得是周文凯为了面子弄死叶小曼,然后将叶小曼的尸体放在王啸龙的夜总会里,目的是为了找回场子和示威” 顾清思索了一下后问道。 “嗯…顾哥你觉得合理不” 邢子庸被这么一问,顿时心虚起来。 “虽然还有几处说不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顾清点头答道,而后拿起粉笔,在动机那一栏里的仇杀前面,标些上重点号。 得到偶像认可的邢子庸得意的朝沈亦白挑了下眉,却见到沈亦白做出脱鞋的动作,吓得连忙堆起笑脸,凑过去讨好求原谅。 “庸子的这个思路不错,可以作为案件的突破口之一,不过有些地方的逻辑还是有些问题,这个一会再分析。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先说第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挖出来,送到夜总会里去。庸子认为是报复和示威,对此我却是有不同的观点。” “根据老张所说,我的推理是,尸体被挖出来后,先是进行了冲洗,但因为时间匆忙,所以尸体上大部分的污物都是冲洗干净了,但是头发、口鼻这些相对隐蔽的地方却是有泥土残留。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鞋袜,再送回到夜总会,摆放成生前的姿态。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和示威,这些行为根本就没有必要。所以我认为,尸体之所以被这样处置,目的应该是——祭奠!” “祭奠烧纸的那种” 沈亦白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显露出此时内心的迷茫与混乱。 邢子庸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逻辑和关联,身体开始如同触电了一般抖个不停。 “顾…顾哥你的意思是…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凶手有两个人从哪看出来的” 沈亦白一脸的问号。 不愧是自己的书迷啊,喜欢看悬疑小说的人悟性就是高。 “没错,通过在尸体上发现的相互矛盾的证据,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杀害叶小曼和搬移尸体的不是同一个人。” 尽管用了假设这个词,可顾清的语气却是相当的肯定。 “你的意思是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搬运。” 沈亦白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声急促的说道。 “唉!” 坐在一旁的邢子庸弯下腰将脸埋在双掌之间,发出一声略显沉痛和无奈的叹息。 头啊!您就好好听着呗,别瞎插话丢人了啊! 第七章 布局人 顾清的适应能力很强,作为强迫症的患者,此时已经能够用比较泰然的心情,安稳的呆在这个混乱的办公室里了,虽然为此付出了额头一直在冒汗的代价。 相对脏乱差的环境而言,沈亦白神一般的思维和脑洞,顾清适应起来就没那么费力了。 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庸子说说你的看法。” 在沈亦白看来,顾清这家伙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有啥话你就直说呗,还偏要提问来难为人。 可顾清却是认为自己在言传身教,增加参与感,帮助邢子庸这个可塑之才建立信心。 “凶手将叶小曼杀害埋尸,但是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到了。他在凶手离开后,将叶小曼的尸体挖出来冲洗干净,还换上干净的衣服,送到夜总会的化妆间里,按照生前的姿势摆放。希望她即便是死去,也要保持最美丽的姿态。送回尸体是在夜间,夜总会里关着灯的,乌漆嘛黑的,不是特别了解夜总会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那种环境里找到位于二楼的化妆间。所以,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夜总会里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打开化妆间的门锁并将其反锁,内部人想要找机会配一把相同的钥匙总是很简单的。还有他清理地板上的痕迹,因为怕通过脚印暴露身份!” “嗯!不错,分析的很好,还有吗” 顾清鼓掌笑问道。 “额…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嘿嘿!” 邢子庸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脸色却是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眼睛里面更是闪着光。 “那就由我来重新做一下梳理。二十五号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二点期间,凶手将叶小曼杀害,然后掩埋尸体离开。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到,为了方便讲述,姑且叫他祭奠人。祭奠人也许是正巧路过看到,也许是提前得知叶小曼即将被害的消息,赶去时发现叶小曼已经死亡。我个人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于是挖出叶小曼的尸体,将其恢复成生前的模样送回到夜总会。额…我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也许不是祭奠,而是宣战!” 顾清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可开始闪现光芒。 “如果只是祭奠的话,完全可以找一个风水绝佳的地方将尸体埋葬,没必要送到夜总会。因为无论如何清理和美化,死了就是死了,死相总是难看且让人觉得恐怖的。何况还要被法医检查和解剖。这与祭奠的猜想是相悖的。所以,他不是祭奠,而是宣战…不对不对。即便是宣战也没必要如此折腾叶小曼的尸体,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顾清低着头托着下巴,在黑板前来回踱步,嘴里喃喃有声。 刑子庸又开始啃大拇指的指甲,眉头紧皱。 沈亦白看看左边,再看看前面,突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把叶小曼的尸体推到前台来,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引起关注,不会让叶小曼无声无息的死去。” 听到顾清的喃喃自语,刑子庸突然插嘴说道。 “扰乱凶手的心神,让他疑神疑鬼,方寸大乱,从而露出马脚。” 顾清自己又补充道。 “这个人应该亲眼目睹了叶小曼被埋的过程,所以他一定看到了凶手的模样。可既然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还如此大费周章,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凶手的势力很大,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无法为叶小曼报仇。” 刑子庸感觉自己在顾清的引导下,思路越来越顺,越来越开阔,同时也越来越自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布局,他要让凶手感到迷惑、恐慌甚至恐惧,他在逼迫凶手自乱阵脚,他是在为自己制造报仇的机会!” 通了!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顾清停下脚步,站在刑子庸面前与他对视,同时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以,他不是祭奠人,也不是宣战者,他是在布局,他是——布局人!” “额…所以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发了半天神经,就是给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起了个绰号” 没听懂两人说什么的沈亦白,适时插嘴,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不不不!这很重要,搞清楚布局人将叶小曼尸体挖出来并摆放在夜总会的目的后,就更有把握猜测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不过这个也暂且先放一放,我们接着来捋顺案情。” 解开了最令他感到困扰的谜团,顾清神情振奋了许多。 “还捋顺啥啊,都讲到发现尸体了。后面就是咱俩下火车,回警署,看尸体,然后我坐在这看你们两个发神经。” “还记得我提出的四个疑问吗前三个疑问已经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第四个疑问刚刚庸子猜测的很有道理,布局人之所以擦去地板上的痕迹,就是担心脚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布局人一定是叶小曼身边经常出现,甚至跟她非常亲近的人。” “其实除了我提出的四个疑问,还有几点线索也非常有价值。首先,叶小曼的尸体刚被发现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正在滴水,地板上也积了一滩水迹,这说明布局人清理尸体的时间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相距很近,这里有没有假发” 顾清突然问道。 “啊!我好象在法医室看到过,不过应该不是假发。” 刑子庸愣了一下后答道。 “去拿过来,我们做一个实验。” 顾清催促道。 “不是顾哥,这大半夜的你让我一个人去法医室里面还有两具鲜活的尸体呢!” 刑子庸苦着脸呻吟道。 “臭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我陪你去。” 做了半天旁观者的沈亦白,终于等到了只有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踹了刑子庸一脚后,站起来威风凛凛道。 “杀人的都不怕,还能怕被杀的。” 说罢,拉着刑子庸就直奔一楼法医室。 顾清的目光在脏乱的办公室里扫视一圈,觉得也该出去透口气了,便也跟了过去。 两个法医都已经下班了,法医室的门自然也上了锁。 来到法医室门前,沈亦白推了刑子庸一把。 “开门!” “头!我没钥匙。” “屁话,我还不知道你没有钥匙,你不是会撬锁吗,撬开!” “身为一个警员,在警署里面撬法医室的锁,头你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 刑子庸苦着脸道。 “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沈亦白作势摩拳擦掌,吓得刑子庸一缩脖子,取下胸前佩戴的警号牌,将背面的别针插进锁孔里,鼓捣了几下后,喀的一声,锁环跳起,锁头就被打开了。 “啧啧啧!庸子还有这手艺。” 顾清啧啧称奇。 法医室里只有解剖台上的灯光明亮一些,其他地方都是昏暗一片,环境气氛着实有些瘆人。 刑子庸其实胆子并不小,之前吓得沈亦白脸色发青的胎儿肉球,他就拿着端详了好一会。 只是法医室这种环境,敢于深更半夜单枪匹马进来的,已经无关乎胆大胆小,而是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的问题。 只有傻子才会无惧无畏! 当然,法医除外。 此时有顾清和沈亦白两个大活人站在门口陪同,刑子庸就从容多了。 他先到柜子里取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然后朝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抹去,过不多时就翻身回来,双手捧着一块留着长头发的死人头皮。嘴里还不听的嘟囔着。 “有怪莫怪,都是为了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还请见谅。” “这份人情记在叶小曼身上,使她欠你的。” 沈亦白也像模像样的对死人头皮说道。 顾清不信鬼神,可二人的这副做派配合此时的光线气氛,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催促快些离开。 回到三楼办公室,顾清指挥着刑子庸将死人头皮上的长发淋湿,然后挂在不通风的走廊角落。 三人记下此时的时间后,回到屋里继续逐项分析线索,整理案情。 “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我们暂时假设,湿透的头发达到发现叶小曼尸体时的那种状态需要半个小时。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分,往前推半小时,那么布局人应该就是七点五十分将尸体在化妆间里摆放好。叶小曼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暂时认定为十二点。从十二点到早上七点五十分的这七个多小时里,布局人先是将尸体挖出来,去叶小曼的家里取衣服…” “等一下!” 这次是沈亦白出言打断,举手提问。 “为什么是去叶小曼家里取衣服,随便找个裁缝铺或有女人的人家,进去偷一套也是有可能的。” 沈亦白其实并不笨,只是以前他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就能破获绝大多数案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也懒得动脑子去思考了。 经过这么一会功夫的熏陶,沉睡的脑细跑已经开始逐渐活跃起来,也慢慢的能够跟上顾清的思路了。 “沈探长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有认真听讲,值得表扬。那么就让刑子庸同学来解答你的疑问。” 沈亦白脸唰的一下就成了青紫色,跟法医室里的叶小曼几乎不相上下。 搞什么 把老子当作小学生了吗 而且还是学渣的哪一种! 第八章 逆推 “因为尸体穿着的衣服太合身了。从物证科提供的现场照片上能够看到,尸体穿着旗袍,而旗袍都是需要去成衣铺专门定制的,裁缝会根据顾客的身材进行合理剪裁。即便是体型身高极为接近的两个人,做出来的旗袍也会有差异,若是这两个人的旗袍相互调换穿着,这种差异会非常明显。” 得到顾清认可后,邢子庸自信心爆棚,表达起自己的观点时思路清晰,口齿清楚。 目光一瞟沈亦白,见他蠢蠢欲动的样子,连忙继续说道。 “当然,单单凭借旗袍合身还不足以断定那就是叶小曼自己的衣服。但是还有鞋子啊,叶小曼的脚型有些特殊,她的脚掌尾趾较常人粗一些,为了避免长时间穿鞋磨伤脚趾,所以鞋子里面相对应的位置贴了一块棉布。” 邢子庸从物证科提供的一叠照片里抽出来一张,递给沈亦白说道。 沈亦白瞄了眼照片,撇了撇嘴,把想要提出的质疑咽了回去。 “我们接着刚刚的思路继续。布局人先是将尸体挖出来,去到叶小曼的家里取衣服,然后冲洗身体,更换衣服,这些行动一定是在尸体尚未出现尸僵前进行的。我们知道,尸僵通常是在人死亡后一到三小时内出现,叶小曼尸体被发现时刚刚呈现出轻微尸僵状态。对了叶小曼家距离夜总会多远” “步行大概一个钟头,开车的话白天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凌晨人少开的快些,应该十六七分钟就够了。” 邢子庸想了一下后答道。 “从发现尸体的八点二十分进行逆推,先假设布局人有车的情况下,七点五十分进入如夜总会,七点半离开叶小曼家,给尸体冲洗穿衣要花费一些时间,暂且按半小时算,七点凶手进入叶小曼家。此时距离法医推断的叶小曼死亡时间最少五个小时,最多七个小时。” “不对啊顾哥,就算叶小曼是凌晨两点时死亡,到五点时尸体就应该已经出现尸僵了,等到了七点时,尸僵应该已经非常严重了才对,鞋袜还好说,但旗袍这种紧身的衣物,想要给已经出现尸僵的尸体穿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老张和物证科也没发现死者的旗袍有挣裂破损的痕迹。” 邢子庸突然插嘴道。 “不止如此,从叶小曼死亡到布局人进入叶小曼家里,这期间有五六个小时,这段时间布局人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比处理尸体更重要的还有,凌晨四点时天就已经亮了,街上也有了行人,布局人又是如何当众搬运尸体的” 顾清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思考了一下后也指出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沈亦白续上一根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案情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然后自己再推翻,敢情你是搁这逗我玩呢。 顾清没有理会沈亦白的白眼,更没工夫去猜测他的心理活动。 询问过邢子庸后,走到黑板前,画出从叶小曼家到极乐宫夜总会的路线图,又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下面标注出第一案发现场的字样。 “所以,布局人的行动轨迹应该不是我刚刚说的那样。而应该是这样!” 顾清用粉笔以第一案发现场为,画出一条直线到达夜总会,然后在夜总会和叶小曼家之间画出两条直线。 “顾哥你这…” 邢子庸来到黑板前,疑惑的盯着路线图好一会,有些迟疑的说道。 “为啥是先到夜总会,然后再取衣服这不合理啊” “如果布局人没有汽车呢!是不是就合理了。” 顾清笑道。 “没汽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然叶小曼看起来挺瘦的,但也有八九十斤了。布局人怎么可能在没有汽车的情况下,将尸体长距离的搬运,而且即便夜间街道上人少,却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总会被人发现。” 邢子庸摇头道。 “没有汽车,搬运尸体也不一定就只能靠人背。而且上都虽然繁华,汽车却也没多少。使用汽车搬运,很容易就会被追查到。” 顾清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而是继续诱导邢子庸思考。 “不是汽车,也不是人背,还要能够遮挡住行人的视线…哎呀!我怎么这么笨,明明早就该想到的吗。是黄包车!对不对顾哥” “应该就是这样,但不一定就是黄包车,在板车上面遮一块布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肯定了刑子庸的想法后,顾清盯着线路图,继续发散思维。 “根据常理推测,布局人并不会事先预料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在发现叶小曼被杀害时,身边应该并没有这一类的运输工具。所以,他应该是在附近找到黄包车或板车一类的运输工具后,再去将尸体挖出送到夜总会,然后取衣服折返布置。庸子你计算一下,从夜总会到叶小曼的家里,徒步行走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多久” “单趟大概一个钟头,进屋找衣服想不被发现怎么也要十几二十分钟,然后回来再用一个钟头,再加上冲洗尸体、更换衣服、布置现场,全部做完怎么也得三个钟头左右。余下的就是布局人找车子、挖掘尸体、往夜总会运送所花费的时间。啊…时间…这样时间差不多就能对上了!可是顾哥,时间对上了,但尸僵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 “布局人先把叶小曼的尸体运送到夜总会,除了是更有效率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用意。” 顾清故作神秘的说道。 “啊还有其他用意…难道是与尸僵有关尸僵出现的早晚与尸体温度流失有关,同时还受外部温度的影响。尸体被放置在化妆间里,那里属于相对密闭的空间,空气流通很慢,温度略高于外部,所以能够延缓尸僵形成的时间,可最多也就能延缓十分二十分,没有太大作用!” 刑子庸想了一下后答道。 “我问你,夜总会里有带洗手间的包厢吗” 顾清问道。 “肯定有啊。我还进去过一次呢,里面不止有洗手间,还有大软床、酒柜、牌桌,还有个大浴盆能泡澡呢。” 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豪华房间,刑子庸忍不住露出向往的神情,可随即表情突然滞住,嘴里絮絮叨叨的嘟囔着。 “浴盆…浴盆…热水…泡澡…延缓尸僵!” 刑子庸瞪大了眼睛看向顾清。 “我猜是这样的,只需明早去看看,就能证实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了。” 沈亦白突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二人。 二人哑然,以为沈亦白也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然后就见他举起左手,指着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半小时到了。” 顾清这才想起来,走廊外还挂着一块做实验的死人头皮呢。 三人连忙来到走廊,查看头发的干湿度。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却已经不在滴水了。 “半小时还是太多了,以实验结果来看,从布局人摆放完尸体再到被发现,最多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布局人是在八点左右才离开夜总会。” 顾清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又摸了摸地上的积水后说道。 “二位神探,你们两个说什么我现在的大概能听懂了。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两个分析出来这些东西,又是运送路线,又是几点到几点的,对破案有什么实际用处吗” 沈亦白站在顾清身后,语带讥讽的说道。 “呵呵,沈探长别着急,马上就让你知道有什么用处。” 死人头皮继续挂在走廊里,等晾干后赶在法医老张上班前再还回去。 三人回到屋子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顾清也就不再啰嗦,将分析出来的所有关键信息在黑板上罗列出来后说道。 “根据对时间线的整理,我们推测布局人从发掘出尸体到离开夜总会,用时是六到八个小时。期间往返夜总会和叶小曼家用时两小时二十分左右,布置第二现场用时大概半个钟头。寻找运输工具及挖掘尸体…暂且估算四十到五十分钟,加上给浴盆放热水大概也要十分钟,总计三小时五十分左右。刨去这些我们已经基本能够确定的用时,剩下的时间,应该就是布局人从案发第一现场到夜总会的时间。” 顾清用粉笔将问号代表的案发第一现场和夜总会之间的线条描粗。 “除却时间以外,案发第一现场还要满足以下三点条件。首先要足够僻静,然后周边区域有能够找到运输工具的场所。最后还记得尸体胸前的印痕,要有泳池或储水池一类的设施。” 这下子连迟钝如沈亦白,也立刻明白了顾清的意思。 之前白唬了那么多,竟然是为了找到叶小曼的埋尸地! “地图!地图!别傻愣着了,快拿地图!” 沈亦白一脚踢在刑子庸的屁股上催促道。 找来地图,铺在桌面上,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沈亦白取来一根红笔,在地图上重点标注出极乐宫夜总会的位置。 “步行推车两到四个小时…僻静…能找到运输工具…储水池…” 红笔的笔尖在地图上不停移动,寻找着能够同时满足四个条件的地点。 十多分钟后,笔尖悬停在地图上不再移动。 三人同时抬头相互对视,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振奋和激动。 找到了! 第九章 歌女幽魂 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因案情有了重大突破,而精神振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 脚步声渐近,一名衣衫不整的值班警员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 “沈…沈头…又…又死人了!” “谁死了” 沈亦白跑过去抓住警员肩膀,急声问道。 “富川商会的富川太郎,刚刚被发现死在和平饭店。报案人在电话里说…说…” “别婆婆妈妈的,到底说了什么” 见值班警员满脸的惊恐,沈亦白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不妙,抓着他肩膀的手掌忍不住加重了力气,怒声吼道。 “他说看到了…叶小曼!” 彻骨的寒意自沈亦白的脊梁涌出直达后脑,大脑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你再说一遍!他看到了谁” 沈亦白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警员的肩膀,声音一字一顿的自喉咙里挤出来。 “叶…叶小曼!” 警员都要哭出来了,一半是因为吓得,一半是肩膀的骨头快被捏碎了疼的。 “已经有人去通知老张了,宿舍里的兄弟们也都起来了,沈头您看…” 警员哭丧着脸说道。 话音刚落,沈亦白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窜了出去,随后是顾清和刑子庸。 三人飞也似的来到一楼,直奔法医室。 哐! 这次不用刑子庸开锁了,沈亦白飞身而至,半空之中一脚蹬出,直接就将法医室的门给踹开了。 冲进法医室,看到静静躺在解剖台上,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三人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不是诈尸就好! “你们两个谁亲眼见过叶小曼” 顾清问道。 “我只看过她的电影。” 沈亦白答道。 “我在夜总会看过几次她的表演。” 刑子庸道。 “能不能确认尸体就是叶小曼本人有没有可能只是长得很像” “这个…我不敢确定。不过夜总会的那些人整天跟叶小曼打交道,他们总不会认错。白天王金虎他们已经亲眼确认过尸体,就是叶小曼本人。” “走!去和平饭店。” 顾清一挥手,带头离开,沈亦白和刑子庸连忙跟上。 几个住在警署宿舍的警员已经在打着火的卡车上集合,看到大楼门口人影晃动,知道是沈探长出来带队行动。 可当三个人影靠近,才发现走在中间领头的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而沈探长和刑子庸则像跟班似的分列左右。 “那人是谁啊沈阎王竟然给他当跟班,啧啧啧,署长都没这待遇!” “你他娘的小点声,万一让沈阎王听了去,你挨收拾没关系,别再连累我。” “瞅你那怂样,我就是好奇打听下,又没说啥坏话。” “你俩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能让沈阎王这样老实的,肯定是津南来的大官。” “出发!” 随着沈亦白的一声高喝,两辆汽车驶出警署大院,风驰而去。 “富川商会和富川太郎你有多少了解” 汽车里,顾清向同坐在后排的沈亦白问道。 经过案情分析会后,顾清已经自然而然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三人组的主导,而身为正牌探长的沈亦白也非常理所应当的默认了此时的这种况状。 开车的刑子庸瞄了一眼后视镜,嘴角微微翘起。 一起共事好几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沈头对一个人如此俯首帖耳。 “没听说过,不过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叫这种名字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鸟!” 沈亦白摇了摇头,语带不屑的答道。 “有道理!” 顾清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顾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刑子庸突然问道。 顾清侧头望向窗外,夜空犹如黑幕,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舞台上风情万种,引亢高歌的美丽女子,可下一瞬,又变成了被开膛破肚的恐怖女尸。 叶小曼…布局人…尚未成形的胎儿… “布局开始了!” 顾清轻声呢喃,也不知二位同伴是否听到。 十几分钟后,汽车在一栋洋楼前停下。 凌晨的风有些凉意,顾清缩了缩头,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抬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镶嵌在楼体上和平饭店四个大字显得有些模糊。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顾清好像在饭店两个大字的中间,看到了一抹暗红,暗红之中还有一张苍白的脸,似乎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有没有这么邪啊!” 顾清竖起衣领以图挡住些许寒意,心里则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们两个守住正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你去后门,你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入口,其他人跟我进去。” 沈亦白熟练的给警员们指派工作,然后带着剩下的警员进入饭店。 刚一进门,就看到三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畏畏缩缩的挤在门口,惊恐的目光时不时的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瞟去。 “谁报的案” 沈亦白朝着三人喝问道。 “警官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俺们就要给吓死了。有鬼啊警官,鬼…鬼…鬼…我瞧得真真的,穿着红色旗袍,走道不抬腿,直接飘上去了,我地妈呀…可吓死我啦!” 一个四十多岁的脸色煞白的妇女哭喊道。 “憋回去!” 沈亦白冷着脸吼了一嗓子,吓得妇女立即就雨停云收,再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你报的案” 见沈亦白盯着自己问话,妇女连忙摇头,伸手指向身边的小伙子。 “长…长官,是我报的案。” 小伙子举起手,可怜巴巴的答道。 “你报案说死了人,是你亲眼看到了” “是张姐最先发现的,我听到有人叫喊就上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就看到死人了。” “在几楼” “三楼3306号房间。” “庸子你带个人,给他们三个分别录口供。顾清你跟我来。” 到了现场分配任务环节,沈亦白终于是找回了正牌探长的感觉,指挥安排的井井有条。 顾清则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之前多少有些小瞧了他。 因为是凌晨出警,带来的人手有限,分配完任务以后,就只剩下沈亦白和顾清两人,前往三楼的案发现场了。 来到三楼,按照侍应生小伙子说的门牌号,找到3306号房间。 房门虚掩,沈亦白走过去刚想推开房门却是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还是你来,我粗手粗脚的万一再破坏了现场。” 沈亦白侧过身体,将门口的位置让给顾清后说道。 顾清也没推迟,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前,先是将门框、门锁和把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亮着灯,顾清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去。 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脑袋低垂,呈跪姿跪在宽大的软床上,一动不动。 房间里灯光有限,离得又有些远看不太真切。 “留意脚下,贴着墙根走。” 顾清又仔细检查了地板后,对沈亦白说道。 二人侧身贴着墙根进入房间,在距离软床一米时停下了脚步。 “哪来这么多的水还是这家伙失禁尿了这尿的也太多了!” 沈亦白撇了撇嘴嘟囔道。 床周围的地板上,有一大滩水迹。不过多数都已经渗进地板缝隙里去了,只剩地板表面浅浅的一层。 “不是尿,是水。你看,是从床上淌下来的。” 顾清蹲下身子观察片刻后,伸出一根手指沾了点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然后指着从床边垂下来的一截被角说道。 沈亦白顺着方向看去,正好一滴水珠从被角尖端落下。 检查过地板上的水迹,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和问题后,二人这才走到床边,近距离查看起尸体来。 “全身皮肤呈现苍白色,湿冷有黏稠感,有明显皱缩,口鼻处有白色细小泡沫溢出。脖颈、后脑无明显外伤,符合溺毙特征。全身有零星淡红色尸斑,死亡时间应该超过四个小时。” 说完,顾清又绕到床的另一边。 在老张来之前,顾清不打算触碰尸体,所以只能观察裸露在睡衣外的身体部位。 尸体双手手腕没有捆绑和挣扎的痕迹,但为何会背负双手 尸体呈现以头抢地的跪姿,这是磕头认罪的意思 还有这床… 伸手抚过被子、床单、枕头,包括尸体穿着的睡衣,入手冰凉,全都是湿漉漉的。 就好像有人端着一大盆水当头浇下来似的。 “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人睡个好觉!” 满含怨愤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二人闻声看去,就见法医老张拎着工具箱,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 “难道凶手杀人还挑时候别墨迹了,赶紧过来干活。” 沈亦白招手催促道。 “我四处转转。” 打了声招呼,顾清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却是差点与匆匆进来的刑子庸撞了个满怀。 “我问过饭店的人,这个富川太郎昨天下午五点半左右回到房间后,就再没出去过。凌晨一点零五分时,那个张姐在二楼洗衣间里打盹,恍惚间好象看到有人影从门口走过去。她还以为有客人入住,就出来查看。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上了三楼,跟上来后没看到走廊里有人,却发现3306房间的门被打开,然后就发现了富川太郎的尸体。” “那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呢” “凭空消失了!他们都说,那是叶小曼的鬼魂!” 第十章 正式加入 “这么肯定,看到正脸了” 顾清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到前台有今天的报纸,头版新闻就是叶小曼的案子。上都人都知道叶小曼喜欢穿红色旗袍,所以我猜那个张姐应该是自己瞎联想的。” 刑子庸耸了耸肩道。 “或许是有人故意引导的呢!” “顾哥你是说布局人” “现在还不能确定。给你个任务,找饭店的人打听清楚这个富川太郎的身份,还有他最近几天都去过那里,见过谁,跟叶小曼又是什么关系。” “好嘞!” 答应了一声,刑子庸又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顾清走出房间,左右看了看,走廊上依旧没人。 抽出一根烟点上,顾清慢悠悠的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嘟嘟嘟! 没人。 拧动门把手,发现是锁死的。 然后又去敲隔壁3307的房门,依旧无人应答,门锁锁死。 顾清一路挨个房间敲门,拧动把手,期间沈亦白还出来过一次。 “你干嘛呢” “随便看看。” 沈亦白自然是不信,可也没多问,只是狐疑的盯着看了一会后,告诉顾清小心些,有情况就喊人。 等沈亦白回房间,顾清侧头看着走廊尽头最后的两个房间。 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抬起手掌去敲3311号的房门。 可手刚刚抬起来,房门却是自己无声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顾清还是被吓了一跳。 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再次确定走廊里没人后,就要推门进去。 “你可想好了,确定要进来吗” 有女人幽幽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你刚刚站在窗外故意让我看到,难道只是想吓唬我” 顾清压低了声音问道。 “呵呵呵,那你怕没怕啊” “额…如果找我来只是要说废话,那我觉得还是面对面气氛会更好一些。” “唉!真是个没有情趣的男人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午三点,民北路咖啡厅见,过时不候。” “如果这算是约会邀请的话,至少要告知芳名!” “侠探顾清!你不是很厉害吗,不如猜一下。” “红姐” “哼!” “哼算什么意思,我猜对了吗” 门缝里没有回应。 顾清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在外面路灯残辉的映照下,随风飘舞的窗纱。 摸索着找到门口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灯光亮起,房间里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的出现在顾清眼中。 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走到打开的窗户探头朝外看去,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行人,没有车辆。 好快的身手! 顾清心中惊叹道。 在和平饭店忙乎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回到警署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天际隐隐露出一条青白色的线。 “姓沈的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别再让老子见到你!” 法医老张的咆哮声从一楼传到了三楼。 沈亦白不耐烦的关上办公室的房门,将扰人的噪音隔绝在外。 几乎是一天一夜未睡,可三人却是没有半分的困意。 刑子庸将从饭店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富川太郎的信息说给二人。 沈亦白坐在椅子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顾清则是在黑板上单独圈出一块区域,专门罗列富川太郎一案的相关线索和信息。 “富川太郎,男,三十五岁,是若河市富川商会的副会长。九月二十二号,也就是三天前乘坐火车来到上都,中午十一点在和平饭店前台办理入住,没有随行人员。据饭店人员所说,富川太郎办理完入住,将行李放回3306号房间后,随即就离开了饭店,直至当晚十点左右才回来。第二天下午一点,富川太郎再次离开饭店,于凌晨二点左右回来。昨天中午十二点离开,下午五点半左右回到房间后,未再外出。今日凌晨一点十分时,被发现死于房中。饭店人员张姐在发现死者前,看到有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去往三楼,之后却是不见了踪影。” 等刑子庸说完,沈亦白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后说道。 “根据老张现场验尸得出的结果,死者是被溺死的,我们检查过洗手间里的浴盆,在地漏里发现了死者的发毛,推测应该先是在浴盆里淹死后被转移到床上。死亡时间大致是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 二人说完后,将目光齐齐望向顾清。 “因为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布局人就是杀害富川太郎的凶手,为了避免我们先入为主,我建议暂时与叶小曼一案分开处理。现在捋顺一下案情,如果有遗漏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醒我。” “九月二十二号中午,富川太郎来到上都。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基本都是白天出去,临近午夜才回来,然后于昨夜八点到十点期间被害。凶手在洗手间将富川太郎溺死后,将尸体搬运到床上,摆成下跪磕头的姿势。房间门锁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地板没有脚印留下。” “本案有几处疑点。首先,富川太郎为什么来上都他这三天都见了谁” “第二,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成磕头认罪的样子” “第三,既然富川太郎是在浴盆里淹死的,可床上的被子、床单、床垫为什么都被水浸透了。地板上也残存了大量的水迹。” 顾清将提出的三个疑点写在黑板上。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红衣女人。” 沈亦白提醒道。 “红衣女人可以先不用管,我有预感,只要查清富川太郎来上都的目的,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顾清解释道。 “我猜顾哥你的是觉得,富川太郎来上都的目的,跟叶小曼被杀的原因有关,对吗” 刑子庸啃着指甲问道。 “没错!眼看着天快亮了,我来分配一下明天的任务,然后咱们抓紧时间打个盹,天亮以后分头行动。” 顾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说道。 沈亦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暗中悄悄用手指捅了刑子庸一下。 “顾哥你明天还在这吗” 刑子庸突然问道。 “什么” 顾清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明天的调查上,一时间没搞懂刑子庸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你的嫌疑人身份已经解除了,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你到上都来没有自己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我和头帮忙啊。” “哦你说这个啊,没关系的。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下一部小说寻找灵感。也许是上天注定,让我遇到了沈探长和你,机缘巧合的接触了到叶小曼的案子。试问还有比亲自参与侦破案件更好的灵感来源吗!额…你俩不会不欢迎我” 说到最后,顾清突然心里一紧。 一整个晚上,自己可以说是抢尽了风头,还不自觉的取代了沈亦白的主导位置。 虽然沈亦白看起来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可没准心里不爽自己很久了呢。 人家可是堂堂的高级探长,没道理一点脾气都没有! 等天亮以后,自己就再没有任何借口跟在二人身边了,沈亦白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自己一脚踢开。 没有了他们两个的警探身份,自己一个外来人口,如何开展调查。 得想办法弥补一下和沈亦白的关系啊。 这个人脾气暴躁还没有大脑,不过品性还是蛮端正的。自己装装可怜,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应该能同意自己留下。 毕竟自己的推理能力,能给沈亦白提供非常大的帮助啊! 顾清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沈亦白却是蹭的站了起来,迈开大步走到顾清面前。 沈亦白比顾清高出差不多一个头,在彼此相距一步时站定身形,低下头与顾清对视,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威严。 来了来了!这家伙是要找回场子吗 对视了几秒钟,沈亦白突然俯身鞠了个躬。 “我为昨天在火车上的行为,正式道歉。同时也感谢你不计前嫌,协助我们警方破案。” 直起身后,沈亦白语气郑重的说道。 “额…” 沈亦白不提,顾清都快忘了自己昨天被这家伙狠狠的踹了一脚这回事。 而且这家伙如此郑重其事的赔礼加致谢,与顾清的预想有太大的出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好啦!有了顾哥的加入,这两起案子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还死者一个公道。” 刑子庸凑过来搂住顾清的肩膀,兴奋的嚷嚷道。 “正是欢迎你加入刑事二组!” 沈亦白咧嘴一笑,朝顾清伸出了右手。 “荣幸之至!” 醒过神来的顾清微微一笑,伸手与沈亦白握到了一起。 “还有我呢!” 刑子庸嬉笑着把自己的手也盖了上去。 三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刑子庸高声呼喝道。 三人组于此时正式宣告成立,平息了心中的情绪后,便各自找地方抓紧时间睡一会,毕竟明天估计有的忙呢。 刑子庸把自己的床位让给了顾清,然后抱着一条被子睡到了办公桌上。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办公室里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顾清站在床边环顾四周,眉头皱紧,嘴角不停的抖动。 “这…这么乱…怎么睡啊!” 第十一章 独醒 “这是哪我记得自己是在办公室里啊,啊…我知道了,我还在梦里,我是在做梦。该醒了!该醒了!还要去查案呢。” 清晨七点,醒来的沈亦白看到自己此时身处的,似曾相似但又完全陌生的环境,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在做梦,躺在折叠床上重新闭紧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刑子庸是闻着食物的香味醒来的。 睁开眼睛率先看到顾清正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吃包子,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目光环顾一周,嘴巴越张越大。 “顾…顾哥…这…这是你干的” 刑子庸指着整洁干净到几乎是焕然一新的办公室,磕磕巴巴的问道。 “虽然男子汉不拘小节,做你们这行平时也确实没什么时间收拾屋子,可也不能搞的跟垃圾场似的。我正好睡不着,就收拾了一下。怎么样,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别傻愣着了,过来吃点东西。” 顾清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嘴里嚼着包子含糊的招呼道。 “头这是…魇着了” 刑子庸指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身子还一抽一抽的沈亦白,朝顾清问道。 “可能,要不给他两个耳刮子试试,我见家里的老人都是这么干的。” “那我试试!” 刑子庸跳下桌子,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沈亦白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再一次环顾四周。 “不是做梦!这是真的,这是我的办公室!” 大清早发生的小插曲,让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吃过早饭后,顾清安排好进今天的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三人立即出发。 刑子庸单独一组,负责调查富川太郎这几天的行程,这活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顾清和沈亦白一组,前往昨晚推测出的叶小曼埋尸地点查看。 走出警署大楼,刑子庸打了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顾清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惬意的吸了一口,然后嘟囔道。 “这家伙干嘛去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就在刚刚,沈亦白说还有件事要办一下,让顾清在门口等自己。 几分钟后,沈亦白急匆匆的走出来,拉着顾清就钻进汽车里。 刑子庸不在,司机只能是沈亦白担任。 汽车启动后缓缓朝大门口开去,沈亦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纸片递给坐在副驾驶的顾清。 “什么东西” 顾清好奇的问道。 “嘿嘿!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猜一下!” 沈亦白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只需轻轻动一动手指的事情,顾清才懒得耗费心神去推理,接过来后打开。 “委任状…特别顾问…你弄的” 打开纸片,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顾清狐疑地问道。 “我就是一探长,哪有这权力。刚刚找署长要来的,怎么样,兄弟够意思。” “你这家伙!” 顾清心里突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沈亦白的心思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 虽然对现在的这个时空了解不多,可顾清也知道,想要搞到警署特别顾问这样的身份,并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可沈亦白只用了几分钟就弄来了这张委任状,上面盖着的印章油墨甚至还没干透呢。 这个沈亦白在警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啊! 自感彼此关系也算很熟了,顾清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猜啊!” 沈亦白得意的劲头还没过去,开玩笑似的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似乎就是想要故意为难一下顾清。 “行啊,那我就姑且猜猜看,你听着啊,咳咳!” 顾清也不怂,将委任状塞进口袋里装好,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 “根据我的观察,上都警署一共有四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小组。刚刚出来时大致瞄了一眼其他三个组,人数都在十人左右,唯独咱们刑事二组之前只有你和庸子两人。虽然不清楚警署是否对每一组的人数有规定,但仅有两人的刑事小组,其实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虽然跟你只是相处了不到一天,但对你的脾性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按理说,以你的性子,不出意外的话,即便是干到退休那天,也最多就是个高级警探。可是年纪轻轻的你如今却坐上了高级探长的位置。” “警队的特别顾问虽然没有编制,想要搞到也并不容易。应该需要一些繁琐的手续和流程,可你刚刚只用了几分钟就轻松拿到,上面印章的油墨都还没干,说明这不是提前准备好的。” “综上三点得出结论。你要么是家世雄厚,要么就是有人罩着你。” “可看你的生活习惯还有行事作风,家世雄厚这个可能率先排除。别瞪我,你自己什么样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你抱上了一根大粗腿!” 推理完毕,顾清望向沈亦白的侧脸,等着他的答复。 “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猜对了,我确实是抱上了上都市最粗的大腿之一。” 沉默了几秒后,沈亦白忽然咧嘴一笑,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额…其实我是开玩笑啊,你别当真。” 顾清察觉到沈亦白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连忙就像粉饰一下。 “瞧把你吓得,我沈亦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而且你竟然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就说明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沈亦白抬起右拳对着顾清胸口轻轻砸了一下后,哈哈大笑道。 “其实我知道,警署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靠着刘特派员的关照,才坐上探长的位置。经常在背地里议论我,说我是走了狗屎运。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也挺不舒服的。于是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沈亦白是有能力当好这个探长的,就玩了命的工作,把办公室当成家。不收黑钱,不徇私,不枉法,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我拼了命的做到最好,可结果怎么样呢。他们还认为我只是运气好。慢慢的我也就不在乎了,做好自己,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这身警服就行了,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你说是!” “众人皆醉你独醒!佩服!” 顾清真诚的赞叹道。 “是!哈哈哈,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沈亦白开心的大笑起来。 “而且能傍上刘特派员这条大腿,那也是我拿命换来的,所以我心安理得。”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啥,两年前刘特派员从津南来到上都就职。我那时刚加入警队,是个级别最低,连枪都没有的巡街。就职仪式上,我被那排站在刘特派员身后负责保卫工作,与我一起的还有其他七个巡街。当刘特派员发表讲话的时候,有两个枪手藏在人群里开枪。我眼神好啊,提前就看到了。当时脑袋一热就冲过去把刘特派员扑倒,一颗子弹打穿我的肩膀,擦着特派员的耳朵边飞了过去。嘿嘿,三个月后,我就当上了高级探长。” 沈亦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肩膀上被子弹打穿的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刑事二组也有十来个人。后来时间长了,那帮家伙发现跟着我捞不到好处不说,还不得闲,就一个个的申请去了别的组。正好我也看他们不顺眼,全打发走以后,剩下我和庸子两人,倒也落得个清静。” “别的组要是只剩两人,早就被裁撤合并了。可只要我沈亦白在一天,就没人敢提撤销二组的茬。不但如此,凡是被我发现有谁收黑钱或者徇私枉法,直接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完了还得扒了他那身皮。嘿嘿,我就喜欢看他们恨我恨得牙痒痒,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太他娘的爽了!” 沈亦白哈哈大笑着,可顾清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苦涩和落寞。 “你是个好探长!是个真正的警探!” 顾清发自肺腑的说道。 “是!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不是自夸啊,庸子也说过的。哈哈哈,不过可惜啊,再过段时间庸子就要回乡下成亲去了。到时刑事二组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只是回家成个亲,又不是不回来。” “唉!一个人的时候想干啥就干啥,无拘无束。可娶了婆娘后,就得赚钱养家了。在我手底下当差,每个月的那点薪水,勉强就够一个人糊口。到时就算庸子肯继续跟着我,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能干呐。而且,庸子现在走也是件好事,免得以后跟着遭殃。兄弟一场,没让他大富大贵,能全身而退也是不错啦!”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可顾清却是听懂了。 他沈亦白之所以能由着性子胡来,完全是因为救过刘特派员的关系。 可刘特派员也终究有离开的时候。 等到时没了靠山,沈亦白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恶果就会反噬。 到时倒霉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身边的人。 或者沈亦白可以跟着刘特派员一起离开,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是不想走还是走不了 顾清觉得可能是后一种,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救命的情分已经淡的差不多了。而且该报答的也报答了。 像沈亦白这种惹祸精,估计没有那个当官的愿意带在身边。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会为自己的未来制定一个远大的目标。 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勇于面对不公、邪恶、黑暗,凭一己之力涤荡乾坤。 可殊不知,迎来的却是残酷现实的当头一击。 绝大多数人胆怯了、妥协了,他们改变自己,适应和融入,最后被同化,成为当初自己最为痛恨的那一类人。 少数人挺住了,就如沈亦白。 他们不甘,他们抗争,他们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改变,想让这个世界能变得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 而等待他们的,只有滔天的恶意、谩骂、暗算和死亡。 唯独…没有希望。 可他们是英雄! 为了表达对英雄的敬意,顾清亲自将一根烟塞进沈亦白嘴里,并为其点燃。 “额…那个…英雄啊!你好像开过头了。” 第十二章 掌嘴 “那个…英雄啊!” “嗯” “你好像开过头了。”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让你多陶醉一会嘛。” 汽车调头兜了一圈,停在一家名为隆升的车行门前。 十多分钟后,二人回到车子里,继续朝既定的地点驶去。 刚刚询问过车行老板,昨天早上开门后,的确发现后院的黄包车少了一辆,后院大门的门锁完好无损,老板还以为是管账的人记错了数量,扣了他三天工钱。 如此一来,基本可以断定,顾清推测出来的埋尸地点,就是地图上圈定的位置——舍山。 舍山山势平缓,风景秀丽,其间遍布清泉、矮崖、奇石,被誉为上都后花园。 为有钱有权的高层人士所钟爱,纷纷在此修建私宅庄园。 极乐宫夜总会老板王啸龙的宅邸就在舍山南麓。 而昨晚刑子庸提到过的另一位大人物,文凯电影公司的老板周文凯,也在这里有一座庄园。 顾清和沈亦白此行的任务,就是分别拜会这两位上都市的大人物。 来到王啸龙宅邸大门前,按下门铃,二人静静等待。 过不多时,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隔着铁门栅栏,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面孔微微仰起。 “二位有何贵干” 话中虽然用了敬语,可神态和语气却是颇为傲慢。 “我是上都警署高级探长沈亦白,现就叶小曼被害一案,找王啸龙问话。” 沈亦白掏出证件给管家看了一眼后说道。 “二位来的不巧,我家老爷近几日身体不适,恕不见客,还是请回!” 说完,也不管二人听没听清,扭身就走。 “站住!”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如此爱答不理,这沈亦白如何能忍,气的豹眼圆睁,怒声喝道。 “你搞清楚,我是来查案,不是拜访。现在立刻开门,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家老爷跟叶小曼的死有关。” “哼!” 谁知管家连头都不回,轻蔑的哼了一声,继续往回走。 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如今这位管家的派头竟是也丝毫不弱。 看来王啸龙是见不到了,可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顾清左右打量,发现穿过左边的一片树林可以抵达宅子的后院。透过铁栅栏的空隙就能将后院全貌收入眼底。 二人此行的目的一来是想从王啸龙嘴里问出些什么,二来就是看看这里是否具备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条件。 如今第一个目的已经无法达成,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观察一下王啸龙的后院了。 顾清拽了下沈亦白的衣袖,朝树林方向示意。 “不用那么麻烦,看我的!” 沈亦白却是大摇其头,接着掏出手枪,对着大门门栓上的锁头,砰砰就是两枪。 锁头被打烂掉落在地。 沈亦白伸手拉动门栓,将铁门推开,对着顾清得意道。 “枪法不错!” “额…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打什么” 沈亦白不解。 顾清抬手指着从宅子里冲出来的十多个枪手。 “确切地说是十二个!” 沈亦白此时也看到了那群冲过来的枪手,管家气急败坏的跟在枪手们的后面,颇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老子就不信了!” 见此情景,沈亦白却是一点没怂。 左手拿出证件举在身前,右手持枪将枪口瞄准了管家。 “我是上都市警署高级探长沈亦白,就叶小曼被害一案,前来找王啸龙问询。那个不开眼的胆敢阻挠办案,本探长立刻送他归西!” 一番话语由丹田之气催发而出,端的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十多个枪手立即停住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管家。 袭警这事不在工作范围之内啊。 你是管事的,你说咋办。 管家此时也傻掉了,他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个警探是缺心眼吗 怎么就敢随便开枪,就不考虑后果的吗! “你…你…私闯民宅…我没犯法,你凭什么用枪指着我。我…我不信…你敢开枪。” 输人不输阵,身为王啸龙身边最亲信的人,这位管家在上都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却也要撑住颜面,说几句狠话找回场子。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管家的头皮飞了过去。 枪手们一阵骚动,看看沈亦白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再看看脸色青中带白,身子抖如筛糠的管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闹够了没有” 这时,宅子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怒声喝道。 “都散了!有福,请沈探长客厅就坐。” 说罢,老人的身影在窗口消失。 “怎么样还是我的招好使。” 沈亦白收起手枪,得意的说道。 顾清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跟着面色难看至极,脚步略显漂浮的管家进入宅子。 进门后,就是一间极其宽敞,装饰豪华的会客厅。 招呼二人到沙发上坐下后,管家就急匆匆的离开。也不知是不是被刚刚那一枪吓得憋不住了。 顾清颇有些新奇的四处打量。 会客厅举架大约七八米高,棚顶正中央悬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里面的画作都是油画,内容多以风景和裸女为主。唯有左侧墙壁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副巨大的半身人像画。 画中老人身着洋装,戴着高顶礼帽,面容肃穆,目光威严。 可不就是刚刚二楼窗口现身的那位。 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王啸龙了。 等了四五分钟,沈亦白有些不耐烦了。 冷哼一声就准备站起身来发飙。 就在这时,身后二楼回廊上响起脚步声。 顾清扭过头看去,年过半百的王啸龙正不紧不慢的穿过回廊,同时侧头微微俯视看着二人。 “王某身体略感不适,让二位久等了,还望见谅啊。” 王啸龙一边走,一边笑道。 “哼!怕是做贼心虚。” 沈亦白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冷哼道。 顾清的目光却是被王啸龙身后,二楼回廊墙壁上的挂钟吸引住了。 此刻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呵呵,沈探长说笑了。” 走下楼梯,王啸龙在二人对面坐下。 之前消失了的管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低着头弓着腰,站在王啸龙身侧。 “有福,不知轻重,惹得沈探长不高兴,该罚!” “老爷!他…” “他什么他沈探长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这种无根无靠的小人物能得罪的起的今天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与你一般见识,可若是有一天老夫不在了呢,弄死你还不是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掌嘴!直到沈探长消气为止。” 顾青瞥了瞥嘴,侧头看向身旁的沈亦白,同时也做好阻止他掏枪的准备。。 这个王啸龙表面上是在训斥管家,可话里话外却是在讽刺沈亦白。 可出乎顾清意料,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在乎,沈亦白仍旧老神在在的瞪着一双牛眼与王啸龙对视,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到底还是有脑子的! 顾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之前沈亦白开枪吓唬管家,外面的那群枪手可以无动于衷。 可若是将枪口对准王啸龙,估计自己两人今天就没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毕竟这位是老板,是给枪手们开工资的。 毙人老板犹如断人财路,枪手们非跟你玩命不可。 老板的话管家不敢不听,犹豫了一下后,一狠心一咬牙,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打完后抬眼去看沈亦白,见他没有反应,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管家在心里咒骂沈亦白的祖宗十八代,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连续不断,沈亦白一脸冷峻的与王啸龙对视,任凭管家把自己的脸打成了包子,却没有任何表示。 好几分钟过去了,顾清估摸着管家差不多已经自扇耳光四五十记。 王啸龙始终是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可目光却是已经愈发的阴沉。 他已经给沈亦白台阶了,可沈亦白有点给脸不要脸了,真不给自己留活路啊。 “咳咳!突然有点渴了,不知道王老板这里可有好茶啊” 感觉不能再如此继续下去的顾清,轻咳了两声说道。 “这位是” 王啸龙问的是顾清的身份,可目光依旧盯着沈亦白。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顾清,从津南来,现为上都警署特别顾问,协助沈探长调查叶小曼被杀一案。” 听到津南两个字,王啸龙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从容的将目光转向了顾清。 “哈哈哈,原来是顾先生,失敬失敬!” “王老板客气!” “有福,还不快谢谢顾先生。” “算了算了,都是小事,小事!” 看到管家有福已经高高肿起,近乎半透明的脸颊。顾清估摸着两三天内怕是说不了话了,摆了摆手,打着哈哈道。 管家用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瞪了沈亦白一眼,步履蹒跚的离开。 也不知是去泡茶还是擦药去了,不过顾清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一会不管是谁送来茶水,自己都绝不会喝的。 “小曼的死与我无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无事,用过茶水后,二位就可以离开了。” 管家离开后,王啸龙直入主题,率先开口。 第十三章 追查 “凶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 沈亦白冷哼道。 “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你。沈探长如果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叶小曼,大可不必废话,直接抓人就是。若是没有证据,就请不要胡说。毕竟我王某人在上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容不得随意诋毁。” “好!那问你,昨晚你是否见过叶小曼” “不记得。” “昨晚的事都不记得”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我再问你,你是否与周文凯发生过冲突,并放言叶小曼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有福,有福,泡个茶需要这么久吗,客人都等着急了。” “王老板总是逃避回答,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啊。” “突然想起楼上的鱼还没喂,抱歉失陪一下,二位稍坐。” 说着,王啸龙站起身朝楼梯走去。 “你…” 沈亦白蹭的站起身来就要掏枪,吓得顾清连忙一把搂住他。 “制怒!制怒!看不出来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吗。你开枪打死他,咱俩也活不了,两个换一个,亏本买卖不能做啊。” 安抚住沈亦白,顾清又对王啸龙说道。 “那就不打扰王老板了,告辞!” 这老狐狸油盐不进,半点口风不漏,继续待下去没有意义。 “慢走不送。” 王啸龙头也没回的上了二楼。 “啊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王老板说一声。” 顾清突然说道。 “顾先生请讲。” 走上二楼的王啸龙停住脚步,手拄护栏,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昨晚尸检发现,叶小曼腹中有一个三个月大的胎儿。” 空旷的会客厅变得异常安静,以至于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顾清都能听到王啸龙变得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因为手指过于用力,与扶手摩擦发出的滋滋声。 “告辞!” 顾清朝楼上一拱手,拉着沈亦白走出了会客厅。 刚一出门,就有个枪手迎过来,侧身站在二人身旁,朝大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清在背后捅了沈亦白一下。 沈亦白会意,左右看了看嘟囔道。 “哎呀,早上水喝多了,有些尿急。去后院撒泼尿再走。” 说完,就朝宅子左边一条通往后院的小路走去。 “哎哎沈探长留步,后院没有厕所,我还是带你去房间里。” 枪手抢步过来就要阻拦,却是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下巴。 “后院风水好,老子就想在那尿,你有意见!” 冷汗顺着枪手脑门淌了下来。 “没…没意见,沈探长自便。” 冷哼一声,沈亦白拉着顾清朝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二人就被一座小型游泳池吸引住了目光。 疾步走到泳池边上,沈亦白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突出的边角,脑中仔细回想着昨晚叶小曼胸口上那条紫色印痕。 “老沈,来看看这里。” 泳池另一边,顾清招手叫道。 沈亦白连忙跑过去,就见顾清指着一块草地让他看。 “这是…” “这两处紧挨泳池边缘的地方,有许多草茎被扯断了,有的甚至根须都被拔了出来。你再看看这里。” 顾清又指着相聚一米半左右距离的草地说道。 “这里有两处蹬踏的痕迹,根据深浅前后的不同,应该是这种姿势造成的。” 顾清说着,整个人趴在了草地上。 双脚脚尖踩在两处蹬踏痕迹上,双手则是按在挨近泳池边缘的两个地方,摆好姿势后,肩部以上的部分,正好悬空在泳池上面。 “我的个子比叶小曼高,所以现在泳池边缘是硌在我的胸口下方。若是按照叶小曼的身高计算,正好与她胸前的紫色印痕相符。” “你是说,叶小曼就是在这里,以你现在这样的姿势被折磨而死的!” “按照这里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的。” “他妈的!老子现在就去铐了他。” 沈亦白骂了一声,掏出手枪转身就走。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行吗。” 顾清爬起来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把那王八蛋抓起来,把刑具都给他用上一遍,保证什么都招了。” “你确定就凭咱俩能活着把王啸龙带走” 见沈亦白不说话了,顾清又补充道。 “而且,即便确定这里就是害死叶小曼的第一现场,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王啸龙亲手杀人或者是主使。他完全可以推说不知道自家后院发生了什么,或者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才行。搞了半天都他娘的是白忙乎。” 沈亦白半是气愤半是失落的嘟囔道。 “办案不能心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顾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唉!憋死老子了!” 沈亦白仰天长叹一声,然后问道。 “接下来干什么赶紧找点事情做,不然我要疯了。” “去拜会王老板的邻居,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王啸龙站在窗户边上,透过玻璃注视着后院里的两个恶客。 他此时的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变得阴郁而狰狞。 叶小曼竟然怀孕了! 这个消息给王啸龙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那个贱女人!那个野种! 死得好!死得好啊! 这时房门被敲响,王啸龙脸上的神情立即恢复成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进来。” 管家有福推门走进来,俯身低头,垂手而立。 “给津南那边去电话,查一下姓顾的什么来头,要快。” 顾清和沈亦白离开王啸龙的宅邸后,开车直奔周文凯在舍山的庄园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得知来意后,周文凯竟然亲自出迎,热情的将二人引进颇具古意的厅堂。 王啸龙的宅邸装饰奢华,是典型的西式风格。 而周文凯的庄园则完全是古代园林的模样,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是典雅。 三人入座寒暄了几句,周文凯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们办案讲证据,鄙人的底子又不怎么干净,空口白牙的二位也不会相信。不过你们可以满上都去打听打听,鄙人这些年虽然恶事做了不少,但拿女人出气的下作勾当却是做不出来。似叶小曼这等尤物,是用来疼,用来爱的,也不知是哪个狠心肠的,怎么就下得去手。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嘛!” “哼!” 有杀气伴随着冷哼自侧方传来。 顾清和沈亦白循声看去,就见一白衣丽人双臂环胸而抱,目光冰冷的瞪着周文凯。 “怎么!心疼了,要不要去那个贱人的坟前上柱香,再哭几嗓子,以表哀思啊。” 这位应该就是上都四大美人之一的白衣舞后白蝶儿了。 顾清心中暗道。 “老爷们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滚回屋去。” 自感失了颜面的周文凯怒声训斥道。 “哼!今晚别想上老娘的床,王八蛋!” 轻跺娇足,目露雌威,白蝶儿转身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 “哈哈哈,让二位见笑了。哦对了,鄙人想起件事来,或许有些帮助。” “周老板请讲。” “这不是前段时间跟那个姓王的起了点冲突嘛,鄙人就派了几个小兄弟暗中跟着,想找机会给姓王的一点教训。不过别误会,只是生意上的小事,犯不着闹出人命来,就是揍一顿的事,出口气就得了。可惜姓王的惜命,出入都带着十多个枪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听我那几个小兄弟说,从三天前,姓王的就躲在窝里面不出来了,而且发现有两伙人每天都去找他。其中一伙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洋鬼子,另一伙只有一个人,看走路姿势,估摸着是海那边来的。呸!我就说姓王的不是什么好饼,瞅瞅他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厮混在一起。” 海那边来的! 顾清立刻就想到了富川太郎。 原来富川太郎离开饭店是来找王啸龙了。 洋鬼子又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顾清问道。 “我的人收买了一个枪手,打听到好像是姓王的搞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这两伙人是来买宝贝的。” 了不得的宝贝! 顾清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能搞清楚叶小曼被害的原因了。 又与周文凯聊了一会后,再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二人起身告辞。 回程途中,顾清始终的低头沉思,沈亦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怕打扰到他的思路。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沈亦白看到前方有影子左右晃动着对向而来。 离近一看,竟然是骑着自行车的刑子庸。 “我估摸着时间你俩应该在这附近,嘿嘿,还真让我猜着了。” 倚靠在车窗边,刑子庸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得意的说道。 “我到了和平饭店以后,找到了拉过富川太郎的三个黄包车夫,按照三人所说,一路追寻,终于是发现了富川太郎去的地方。你俩猜猜是哪” “王啸龙家。” 沈亦白吐出一口青烟喷在刑子庸脸上,幸灾乐祸道。 “你俩已经查到了那我这一上午岂不是白忙活了。” 刑子庸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我们是从周文凯那听来的,不过你也不是白忙乎,毕竟他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尽信,办案还是要以咱们自己调查到的证据和线索为准。” 听了顾清的解释,刑子庸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接下来是不是去趟叶小曼家,找那两个娘们谈谈。” 从昨晚到现在,沈亦白始终没有忘记这茬。 倒不是对那两个女人有非分之想,只是心里有强烈的预感,两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不急,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顾清再次否定了沈亦白的提议。 “啥事” “你忘了。叶小曼的埋尸地点还没找到呢。” 第十四章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以王啸龙宅邸为圆心,三人分散进入附近的山林中寻找。 两个小时后,在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新挖出来的土坑。 “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清跳下土坑,蹲下在坑底扒拉了几下,找到了几根粘着泥土的头发递给邢子庸。 “带回去与叶小曼的头发对比一下。” 接着又仔细检查了坑底和周围的地面。 “所有的脚印都被清理破坏了,这个布局人真的很谨慎呢。到底会是谁呢,如此担心暴露身份。” “直觉告诉我,可能就是那两个娘们。” 沈亦白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的观点。 “走走,去叶小曼家看看。” 虽然顾清估计这一趟很可能会扑个空,可却无法明说。 走出山林,邢子庸骑着自行车先行回警署,顾清和沈亦白开车直奔叶小曼家。 叶小曼家距离市区不远,是一栋临江三层小洋楼,二人站在大门外按了好一会的门铃,都没有人应答。 透过铁门栅栏的空隙,能够看到小楼门窗紧闭,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沈亦白朝前后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是老沈,你到底是探长啊还是飞贼啊。” “查案子嘛,总要动用些非常规手段,你来不来” “我就算了。” 顾清大摇其头,虽然还没搞清楚保镖红姐的真实身份,但肯定是不简单的,甚至有可能来头很大。 以这种人的行事作风,是不太可能在房子里留下什么证据或是线索的。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顾清才懒得浪费力气和精力。 “也好,你就留在门口帮我把风,要是那两个娘们回来了,就给我发暗号。” 看着沈亦白熟练的翻过铁艺大门,顾清抽出根烟叼在嘴里,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等待。 一根烟抽完,沈亦白还没出来,顾清觉到有些无聊,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打量。 走出几步后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右手却是悄悄探入怀中,打开枪套的扣子,握住了手枪的枪柄。 突然,顾清的身体猛地朝前窜了出去,右手持枪举在身前,枪口直指不远处一栋房屋的拐角。 就在刚刚抽烟的时候,顾清眼角的余光瞟到这边有人影晃动。刚开始还没在意,可后来就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本着宁吓错、不放过的原则,顾清还是选择冲了过去。 转角那边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果然有问题。 顾清心中越发肯定。 听脚步声对方是要跑,连忙也加快了脚步。 转过转角,就见几十米外有一人正发足狂奔。 顾清将枪口瞄向那人后背,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开枪。 “怎么了” 沈亦白跑过来急声问道,见顾清手里拿着枪,脸色顿时一变,也连忙就要掏枪。 “刚刚发现有人盯梢,不过已经跑了。” 顾清指着已经跑出去两三百米元的人影说道。 沈亦白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开始追怕是来不及了,也只能无奈作罢。 “盯你的” “应该不是,我猜应该是盯着叶小曼家的,想看看有谁会来。对了,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屋子里面好像遭了贼似得,被翻得乱七八糟。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到屋子里面发现情况不对后,沈亦白担心自己粗心大意,破坏了现场。所以只是保持警戒状态巡视了一遍。 然后就出来想叫顾清进去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正好看到他往这边跑。 “不用了!” 顾清却是摇头。 “走,回警署把今天收集到的线索整理一下。” 二人回到警署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沈亦白站在门口,打量着整洁干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邢子庸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跟二人打了声招呼。 “从食堂给你俩打了饭菜,应该还热乎呢,快些吃。” 邢子庸指着桌上倒扣着的搪瓷盆说道。 “嘿嘿,还是你小子有良心。” 掀开搪瓷盆,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沈亦白咽了下口水,满意的夸赞道。 忙乎了一个上午,也确实是饿坏了。 二人风卷残云般打扫干净饭菜,打着饱嗝又来根饭后烟,脸上都露出惬意的表情。 休息了一会后,顾清在黑板上将今天搜集到的线索整理出来。 “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可以断定,富川太郎的死亡与叶小曼一案有密切的联系,因此可以正式并案处理。” “周文凯说王啸龙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富川太郎和那伙洋人应该就是为此而来。那伙洋人是什么来头还不知道,但我们已经知道富川太郎来自若河市。两地相距如此遥远,富川太郎是如何知道王啸龙的手里有宝贝呢我觉得只有一个解释,是王啸龙主动找得富川太郎。包括那伙洋人也是一样。王啸龙是想让双方竞价,卖出更高的价钱。” “但这里有一个疑问,富川太郎来自若河市,那伙洋人估计也是从外地来的。按理说上都的有钱人也不少,王啸龙为什么偏偏要舍近求远呢” “所以我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那件宝贝见不得光。第二种,王啸龙不是要卖,而是要换。用那件宝贝交换一些东西或是条件。而上都本地富豪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甚至这两种可能根本就是同时存在。可是由此又引出一个问题。王啸龙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和线索表明,叶小曼的死与那件宝贝有关,但老沈说叶小曼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有没有可能是叶小曼偷走了那件宝贝如果先暂时这么假设的话,那么动机、手法、时间这三要素就基本都已经满足,可以大致推断出案件的整个脉络了。” “可是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搞清楚,现在就强行梳理的话,恐怕与事实真相会有极大的出入,甚至导致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顾清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在黑板上,将目前还没有搞清楚的几个线索整理出来。 1、叶小曼大腿内侧的古怪图形。 2、布局人的身份。 3、夭折的胎儿。 4、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的去向。 其实本来是没有第四条的,因为再过一个小时,顾清就要去与红姐见面。 但是因为沈亦白始终惦记这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这两个女人,所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加了上去。 至于跟红姐见面的事,顾清觉得还是等见过面,了解过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告诉沈亦白和刑子庸。 在脑海里重新又梳理了一遍后,顾清又加上了第五条。 富川太郎被杀原因 尸体被摆成磕头认罪的姿势,红姐装扮成叶小曼的样子出现在和平饭店。 这一切应该都是布局人的手笔,如此做的目的就是让王啸龙感到恐慌。 但富川太郎单单只是一个工具吗 有没有可能,叶小曼被杀死的时候,富川太郎就在现场,甚至就是凶手之一 布局人除了要给王啸龙制造恐慌以外,或许他的复仇行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就是杀死富川太郎。 按照这种可能分析的话,下一个被杀害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伙洋人! 想到这里,顾清猛然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唉!” 沈亦白和刑子庸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刚刚顾清自言自语分析案情太过投入,竟是没有听到身后已经响成一片的,此起彼伏的鼾声。 从昨天傍晚自己出现在火车上与沈亦白相遇一直到现在,沈亦白只是在早上睡了一小会。 而刑子庸更是从昨天凌晨忙乎到现在。 即便是铁打的人这么熬也扛不住啊。 顾清没忍心叫醒他们,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找到纸笔将需要二人去查的事情写下来,塞到沈亦白胳膊下面,走出办公室将房门关好。 走出警署大院,伸手叫来一辆黄包车。 “民北路咖啡厅。” 黄包车这种交通工具顾清是第一次乘坐,感觉坐着还是蛮舒服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颠簸。 大约半个多小时,车夫将车子停下,指着不远处被郁葱树荫笼罩着的街道说。 “先生,那里就是民北路了,属于外租区,黄包车不让进,您看…” “行,就在这下。” 顾清自然不会计较这短短的路程,走下车子付了车钱。 “外租区!虽然这个时空只是按照那段时期的历史仿制出来的,可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小声嘀咕了一句,迈步朝那边走去。 进入民北街后,看看距离三点还有十几分钟,顾清也就不着急了,像个游人似的,不紧不慢的溜达起来。 民北街不长,从街头走到街尾用了不到五分钟。 “短短的一条街上有三家咖啡厅,哪个女人又没说具体是在那家碰面。是忘记说了呢还是在考验我呢” 顾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 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那就不猜呗。 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目光一扫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排长椅。 “唉!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坐在长椅上,顾清张嘴喷出一道青烟,舒坦的感慨道。 第十五章 青衣社 临近下午三点钟,坐在长椅上的顾清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待到三点零五分,顾清竟是闭上了眼睛。 今早沈亦白和邢子庸呼呼大睡的时候,强迫症患者顾清在收拾办公室。 从昨天到现在,他可是一直就没合过眼。 此时难得清闲下来,困意就控制不住的上涌。 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的女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身姿摇曳的走过来,在顾清身旁坐下。 “顾先生是准备失约吗这可不够绅士啊。” 感觉到有温热的身体紧挨着自己坐下,顾清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瞄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后,又重新合上。 “你根本没在咖啡厅里对” “来的有些早,看时间还没到就四处逛了逛,一不小心就晚了一会。都说迟到是女人的权利,顾先生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呵呵呵!” 红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洋装,将身段勾勒的凹凸有致。头上戴着装饰有透明纱巾的帽子,更是增添了一份雍容和神秘感。 听到顾清的话,红姐先是一愣,随后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掌掩住红唇轻笑着解释道。 “你确实来的很早,自我从黄包车上下来时,就在暗处观察我。是想确定我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帮手。这份小心和谨慎在普通人身上可是不多见啊。” 摆脱了困意的纠缠后,顾清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说道。 “呵呵,你这人不单脑子好使,眼神也很厉害嘛。我自认为藏的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呵呵,我瞎猜的,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顾清的回答让红姐很是意外,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表达心中的不满。 妩媚生动的神情在轻纱的遮挡下,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看的顾清小心肝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了几下。 “我很好奇,像你这种姿色的女人,相比叶小曼也是不差的。可却能以保镖的身份呆在她身边几年时间,而不被人怀疑。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能掐会算的侠探顾清,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呵呵,突然觉得好高兴呢。” 红姐抿嘴轻笑,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与顾清的目光刚一接触,就立即闪躲开。 两朵红云悄悄的爬上了俏丽的脸庞。 这女人可是比叶小曼还像明星啊! 长相、身段、演技都是无可挑剔。 “好啦,我时间不多,还有许多事要忙。美人计已经用过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哦对了,说正事前,还要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可不想跟来路不明的人合作。” 顾清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将烟盒朝红姐比划了一下。 红姐没搭理送到面前的烟盒,眼睛里的笑意和妩媚已经消失不见,目光透过轻纱,冷冰冰的盯着顾清。 几秒种后,红姐的眼神恢复如初,轻轻移动身体,挨着顾清更近了。 彼此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美人计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吗而且你不是很会猜吗,何不猜猜看呢。” 说完,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微张红唇贝齿轻轻咬住。 顾清很会来事的掏出打火机为其点燃。 红姐熟练的吸了一口,而后将混合着女人气息的烟雾喷在顾清脸上。 即便是老烟民也是会被烟呛到的,顾清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咳…!我是昨晚八点四十分下的火车,接触到的人不多,知道我姓名的更是没有几个。可今天凌晨在和平饭店里,你却能直接叫出我的名字和外号,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在我来上都之前,你就认识我,但我却不认识你。” “第二,来到上都后与我有过密切接触的几个人里,有人向你通风报信。” “先说第二种可能。目前上都知道我名字的,只有沈亦白、邢子庸、法医老张、王啸龙、周文凯、白蝶儿这六个人。但同时还知道我的外号的,就只有老沈和庸子了。虽然这么说有些唯心主义,但出于对伙伴的信任,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们。” “当排除一种可能后,剩下唯一的可能,即便再不可能,也非常可能。额…你懂我意思!” 顾清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的绕嘴,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也懒得再费心去琢磨遣词造句了。 红姐没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红唇张开又喷出一口带着异香的青烟喷在顾清脸上。 顾清侧脸避过,然后继续分析道。 “根据第一种可能继续分析,咱俩大概率是老乡,同样来自津南。因为职业的原因,注定我的交际圈子不会很大,虽然略有薄名,但能一眼就认出我来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咱们两个的圈子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交集。这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津南警方,但通过你的种种行为可以断定,你肯定不是津南警方的人。那就只剩下两类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与我有所交集,而偏偏我又不认识。” “不知红姐你是江洋大盗呢还是间谍” 顾清眯起了眼睛,盯着红姐问道。 “亦或者是…特工”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哎呀不能再笑了,眼角会起皱纹的,哈哈哈!” 谁知顾清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分析推理过后,红姐却是花枝乱颤的娇笑起来。 兴许是笑的过于开心,再没有之前雍容的风范,将头抵在顾清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撑着眼角。 犹如莺啼的娇笑声就在顾清的耳边响个不停。 顾清的耳朵有点痒、有点热,连忙侧过头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红姐。 “猜错了啦!哈哈哈。” 憋不住又笑了几声,红姐抬起头,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娇喘着说道。 “不过也不是全错。我的确在津南待过一段时间,但没见过你。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看过你写的小说,算是你的书迷。昨晚还给津南打过一通电话,了解到了你的一些过往。侠探顾清擅长推理,曾协助津南警方破获过几起悬案。” “所以呢,想要借助你的能力,帮我找一样东西。” 红姐伸手将顾清的脸掰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虽然你说了很多,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如何认得我你的名字和身份别以为岔开话题我就会忘了。” “好啦好啦,真是个小气的男人。我真名叫乔芸,隶属于青衣社。” 青衣社!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称后,顾清大脑就开始急速运转起来。几番比照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部门。 应该就是历史中的蓝衣社!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特工啊。 叶小曼的死竟然与特工扯上了联系,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了。 乔芸想让自己帮她找东西,难道是王啸龙的那件宝贝 她说是找,而不是抢、骗、偷之类的,是不是说明自己之前的推测是对的。叶小曼就是因为偷走了那件宝贝,所以才被王啸龙杀死的。 叶小曼偷走了宝贝,可宝贝却没到乔芸的手里。 叶小曼把宝贝藏起来了! 所以…叶小曼和乔芸并不是一路人,双方应该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还有啊,能让特工惦记的宝贝,那得是什么级别 难不成是国宝! 顾清一直沉思不说话,乔芸却是忽然整个人倚了过来,还把顾清的左臂抱在怀了。 柔软温润的触感通过手臂传达到大脑,还没等顾清做出反应,乔芸却是低声道。 “别乱动,咱俩在这干坐了半天,怕是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了。别忘了这里是外租区,是间谍特工的舞台。” 顾清才不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分明就是借机占自己便宜。 “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把事情说清楚,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只是找一件东西罢了,说什么死呀死的,多不吉利。” 乔芸伸出一根手指轻点顾清的额头,娇笑着说道。 “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所以就别玩这套无聊的把戏了。把事情说清楚,我还可以考虑。如果继续这样云里雾里的想要蒙骗我,那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顾清微笑着,伸手捏住乔芸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庞喷出一道青烟后说道。 “你这人还真是小气呢。好好,但是我只能挑能说的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容易惹祸上身呢,人家也是为你好。” 乔芸嘟起红唇,媚眼如丝的说道。 “早在几年前,我们就了解到王啸龙与富川商会、东度公司有勾结。所以就派我来到上都,潜伏在他身边寻找证据。可还没等我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就被安排在了叶小曼的身边。” “叶小曼与王啸龙的关系很亲密,不过不是你们男人以为的那种。王啸龙曾经有个女儿,在几年前得病死了,所以他是把叶小曼当成女儿看待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和叶小曼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她这里间接的知道了一些有关王啸龙的事情。23号晚上回家后,叶小曼告诉我,王啸龙找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还想用这件宝贝去跟富川商会和东度公司交易。” “最开始我其实没在意,以为只是一桩见不得光的生意罢了。可叶小曼却是支支吾吾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 顾清问道。 “红姐…你…是特工!” 第十六章 寻物专家 “唉!总是把别人当成傻子,原来我自己才是真的傻子。” 乔芸唉声叹气道。 “也许,是因为你俩关系太亲密的缘故,我听说你们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 “第六感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直觉,女人的直觉。” “也许,总之当时我确实有点慌了。经过几年的相处,心里的的确确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身份被戳穿的那一刻,负疚感让我没有辩解,直接承认了。再给我一根烟。” 接过顾清递来的香烟,优雅的吸了一口后,乔芸望着不远处的树冠发了一会呆,然后才继续说道。 “确认了我的身份后,小曼显得很高兴,我也松了一口气。呵呵,我本以为她会很生气呢,质问我,不理我,甚至向王啸龙告发我。如果是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可惜…她却是跟我提出了一个交易。” “交易!” 顾清目光一凝,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东西。 “没错,是交易。小曼说她可以帮助我把那件宝贝偷出来,而我只需要给她一笔钱,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安全的将她送出上都。呵呵,我以为,我和她是朋友。原来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交易对象。” 乔芸的神情有些失落。 顾清对女人间的这些小心思不感兴趣,想了一下后问道。 “我很好奇,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宝贝,能让你们青衣社如此感兴趣,甚至叶小曼还为此丢掉了性命。” “是一张地图。” “什么地图这么重要军事布防图”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回答帮还是不帮不过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嗯…如果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呢。毕竟已经死了两个人,太危险了。不要拿民族大义什么的压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还达不到那种无私的境界。” 顾清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好处呵呵呵,把我送给你够不够啊。” 乔芸的嘴唇凑到顾清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道。 “看来你是没什么诚意啊,那就算了。” 顾清站起身来,朝乔芸挥手道别。 “人家很差吗” 乔芸委屈道。 “这就没意思了啊。” 顾清作势欲走。 “那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嘛钱女人还是高官厚禄” “事成之后帮我捞个人。” “女人” “这你就别管了,东西找到后再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赖账。” “不至于,对你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交!” 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后,顾清向乔芸询问了一些的情况。 前晚乔芸陪着叶小曼从夜总会回到家,叶小曼提出交易。半小时后王啸龙来电话让叶小曼准备一下,一会派车来接。 支走了佣人小翠后,乔芸询问叶小曼准备如何做。叶小曼说已经知道了存放宝贝的保险箱密码,今晚就动手。并要求乔芸准备好钱和证件,等她回来立刻完成交易。 乔芸也清楚,一旦王啸龙发现宝物失窃,首先怀疑的就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所以越早将叶小曼送走就越安全。 一直到凌晨三点,叶小曼都没回来。乔芸预感到可能出现了变故,坐立不安之下,就想前往王啸龙的宅邸查探情况。 还没等她出门,电话铃声却是响了起来。 凌晨三点,谁会打来电话 乔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啸龙。 难道小曼真的出事了 可是当乔芸心惊胆颤的接起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男人在电话里告诉乔芸,叶小曼已经死了。不过二人之间的交易却还是要继续下去。 只不过由这个陌生神秘的男人代替了叶小曼的位置。 男人还说,叶小曼临死前已经拿到了宝物,可还没等带出来,就被王啸龙发现了。 幸好叶小曼比较谨慎,拿到宝物后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藏了起来。 乔芸若想要顺利得到宝物,就必须配合他做一些事情。 同时还告诉乔芸,王啸龙的人正在赶来,要想活命最好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双人又商议了联系方式后,就挂断了电话。 乔芸不敢怠慢,给了小翠一些钱,让她先找个旅馆住下,等天亮后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乡下。 安排好与此事无关的小翠后,乔芸却是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之后果然看到王啸龙的管家有福,领着一群枪手急匆匆的跑来。 翻墙进屋子里翻找了一通后,又匆匆离开。 青衣社在上都没有太多人手,此事又事关重大,乔芸也不敢轻信别人。 找了个地方一直躲到24号下午三点,乔芸乔装打扮后,来到约定的地点。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报童跑过来塞给乔芸一张纸条,然后就跑掉了。 纸条上告诉乔芸,让她于25号凌晨一点,穿着叶小曼的红色旗袍,前往和平饭店三楼3306号房间。 “我到的时候,富川太郎就已经死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 听完乔芸的讲述,顾清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基本上能够与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对上,证明她没有说谎。 “最后一个问题,找上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男人的要求。” 顾清问道。 “呵呵,你猜。” “应该是你自己的主意。换做是我,也不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完全信任。所以,与我合作是你的后手。” “没什么事的话,就再见!” 乔芸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朝顾清摆手道。 “有个问题你还未曾回答我。” 顾清也站了起来,看着乔芸的眼睛问道。 “呵呵,再见!” 乔芸丢给顾清一个飞吻,没再给他提问的机会,摇曳着离开了。 真是个精明的女人啊! 顾清在心里感叹了一下,重新坐回到长椅,闭上了眼睛。 思考了一会,才站起身来走出外租区。 正要招手叫一辆黄包车。一个十岁出头的小报童,挎着塞满报纸的布袋,吆喝着从身边跑过。 “号外!号外!海外商人离奇溺毙,疑似叶小曼鬼魂复仇!” 有灵光在顾清脑海中一闪而过。 “来份报纸。” 顾清叫住报童,掏钱买了一份报纸。 这是一份晚报,头版头条赫然就是凌晨发生在和平饭店的命案。 不过顾清作为亲身参与者,对这些夹杂着臆测和胡编乱造,几乎等同于志怪小说的报道根本不感兴趣。 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下现在的日期。 1931年9月25日。 王啸龙交易的对象为什么是富川商会和洋人,顾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原因了。 将报纸盖在脸上,准备趁着机会小睡一会,却是感觉车子停了下来。 报纸被人从脸上拿开,黑洞洞的枪口抵在顾清的额头上。 “顾先生,我们老板想跟您谈一谈,请!” 枪手朝停在路边开着车门的汽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清无奈的撇了撇嘴,顺从的从黄包车上下来,在手枪的威逼下,钻进了汽车。 “麻烦车钱帮我付一下。” 在后座坐稳后,顾清对枪手吩咐道。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黄包车夫早就被这阵仗吓尿了裤子,哪里还敢收车钱。 “顾先生让你拿着就拿着。” 枪手倒也听话,掏出几张纸币塞进车夫怀里。 然后钻进车里坐到顾清身边,先是朝前面的司机说道。 “开车。” 汽车一路疾驰,最后不出顾清所料的,停在了位于舍山的王啸龙宅邸。 “事出有因,还望顾先生莫要介意啊!” 再一次见面,王啸龙显得比早晨时热情许多,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王老板客气了,是我不胜荣幸才对。” “哈哈哈,里边坐,里边坐。不知道顾先生是喜欢喝茶,还是咖啡” 二人在会客厅的沙发坐下后,王啸龙问道。 “不渴,谢谢。” 顾清摆手道。 管家有福今早可是因为沈亦白遭了不少罪,估计现在脸还没消肿呢。自己与沈亦白是一起的,谁知道管家会不会连自己也记恨上。 没准会在茶水里面掺和点头皮屑啊,鼻屎之类的东西。 “王老板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此时临近下午五点,顾清心中惦记着交代给沈亦白和刑子庸去查的事情。于是直接开门见山,想要尽快结束这次会面。 “顾先生快人快语,那王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早一别后,王某特意从津南方面,打听到了顾先生的一些事迹。想不到顾先生年纪轻轻,就已在津南创出了诺大的名声,真是后生可畏啊。” “而恰好王某这里有件事情,需要要借助到顾先生的能力。顾先生放心,绝不会让你白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来时的路上,顾清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王啸龙抓自己来的目的。 所以此时也不惊讶,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用力的吸了几口,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事成之后有重谢,可要是没成呢王老板不会杀人灭口。” “哈哈哈哈,顾先生说笑了。不如你先听听是什么事情,再下决断。” “洗耳恭听。” 听到顾清的回答,王啸龙挥手示意枪手出去。 待诺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两人后,走过来坐到顾清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某想让顾先生帮忙找一件东西。” 第十七章 那一夜 “王老板能否说的具体些。” 顾清故作茫然的样子问道。 “顾先生就不要装傻了,凭你的本事,若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某可是会很失望的。” 王啸龙拍着顾清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同时瞟了眼顾清左腋下别枪的位置。 “之所以没让顾先生交出手枪,就是想证明王某人与你合作的诚意。今早从我这里离开后,你和沈探长先是见了周文凯,接着在树林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叶小曼家。下午一点回到警署,两点十分你独自离开,去民北路与一个女人聊得火热。我猜那个女人就是小红,呵呵,听我一句劝,那个女人不简单,最好离她远一点。” “你既然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为什么还把她留在叶小曼身边” 王啸龙会派人跟踪自己,顾清一点都不意外。 可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早就知道了乔芸的身份。 “顾先生误会了,若是早知晓她的身份,王某不可能让她活到今天。小曼出事之后,王某就派人去了她家,结果人去楼空。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嘛。然后就动用关系查了一下那两个女人。小翠就是个普通乡下女子,想来与此事无关。小红竟然是青衣社的人,这倒是有些意外。” “实不相瞒,王某原本有个女儿,却是前些年得了重病,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也许是年轻时做的恶事太多了,老天爷惩罚王某。本以为就此孑然一身孤独终老,没曾想却是遇到了小曼。” “见到小曼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我的羽儿。一样的天真烂漫,一样的纯净无暇。我把小曼收做义女,想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也算是弥补心中的遗憾。但是小曼却不喜欢被养在家里,她想要唱歌,我就把她捧成最红的歌后。她想拍戏,我就捧她做影后。我可以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只求她能陪在我身边,就想当初羽儿一样。” 似乎是想到了美好的画面,王啸龙脸上露出一抹平和幸福的微笑。自称也由王某,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我。 “我知道外界对我和小曼之间的关系多有猜测,其中不乏一些龌蹉之言,可我并不在乎,随他们去。随着在一起时日渐久,在我心里小曼和羽儿渐渐变成了一个人。我甚至都快忘了羽儿其实已经死了,总是以为她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具躯壳,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虽然不想承认,但随着年纪渐老,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于是我开始为小曼的将来做打算。” “顾先生别看我如今在上都还算有些颜面,可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我露出一点疲态,立刻就会有大批的人扑过来,将我生吞活剥,啃的渣都不剩。”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可是小曼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 “所以,我要带着她离开上都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安宁祥和的小地方,让她能够安全、快乐的活下去。” “可是…她却背叛了我。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被小红蛊惑,毕竟青衣社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可直到顾先生今早告诉我,她肚子里竟然怀了别人的野种,呵呵,到底不是亲生的啊。为了一个男人,我为她做的一切都成了狗屁。也许这就是报应!” 王啸龙自顾自的说着,表情随着讲述的内容而变化。 顾清抬眼瞄了一眼二楼走廊上的挂钟,时间晚上6:30分。 “王老板,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我拒绝帮你的话,会怎么样” 心里惦记沈亦白和邢子庸那边的情况,顾清可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了,出言打断道。 “顾先生是聪明人,应该不用王某多说了。” 从回忆中退出,王啸龙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自称也从我变回了王某。 之前进来的时候,顾清看到白天的那十多个枪手将整个宅邸团团围住。 现在可没有沈亦白这个正牌探长在身边当挡箭牌。 自己一个人一把枪,能安全冲出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王啸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故作大方的没有卸下自己的手枪。 所以,王啸龙是成竹在胸,而自己只能乖乖合作。 “那就请王老板把知道的情况说一下。” “哈哈哈,合作愉快。” 确认了合作关系,王啸龙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详细的讲述出来。 22号下午一点,富川商会的富川太郎和东度公司的人如约到来。 王啸龙先是将宝物展示给双方查看,确认了真伪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试探和谈判。 晚九点左右,谈判陷入僵局。王啸龙想着这件事早晚都要叶小曼知晓,而且有个女人在场,僵持的气氛说不定能有所缓解,于是就派人把叶小曼接了过来。 叶小曼也果然不负所望,凭借出色的嗓音现场演唱一曲,之后又是敬酒,又是撒娇的,顿时就把气愤搞得活络了起来。 虽然当晚仍旧没能谈出个结果,但形势却是一片大好。 富川太郎和东度公司的亨利再一次仔细验看了宝物之后,说是回去再商讨一下。 将两人送走后,王啸龙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叶小曼,又当着她的面,把宝物锁入保险箱,以示绝对的信任。 当晚叶小曼没有离开,住在三楼那间原本属于王羽儿的卧室里。 23号早八点,叶小曼乘车前往夜总会。下午两点,富川太郎和亨利到来,三方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晚十点半,叶小曼被接来,陪同在王啸龙身边。 十一点四十分,叶小曼说有些不舒服,去三楼房间休息。 十二点二十分,交易敲定下来,最终由富川太郎将宝物购得。 十二点三十分,王啸龙与富川太郎、亨利前往二楼书房。 三人刚走完通向二楼的楼梯,所有电灯突然熄灭。 守候在外面的有福和众枪手担心王啸龙有危险,开门冲了进来。 可王啸龙毕竟是人老成精,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吩咐几人守住前后门,其余人分散在宅邸周围,不得放任何人离开。 又安排有福去查看电闸,三人则立刻进入书房。 进到书房后,发现保险箱已经被打开,同时后院传来呼喊声。 王啸龙打开窗户询问,得知枪手发现有人试图跳窗离开,却被及时呵斥给吓回了房子里。 此时整个宅邸里只有王啸龙、管家有福、富川太郎、亨利和叶小曼五人。 王啸龙、富川太郎和亨利三人一直呆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管家有福之前守在房外,才刚刚进来。 打开保险箱偷走了宝物并试图跳窗逃走的人,毫无疑问只能是叶小曼了。 三人立即前往三楼房间查看,果然未见叶小曼的身影。 而这时电灯重新亮起,管家有福找过来通报,是有人断开了电闸。 经过最初的慌乱,王啸龙已经镇定下来。 外面有人把守,叶小曼根本不可能离开,所以一定还藏在房子里,于是四人分散开来搜索。 房子太大了,四个人进行搜查花费了不少时间。 当最后仅剩位于一层的洗衣间和厨房未曾检查过时,就听到洗衣间里传出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然后就是枪手的呼喊声。 王啸龙几人连忙赶到后院,就看到叶小曼被几个枪手团团围住。 尽管无比痛心,可王啸龙心里更多的还是愤怒和不解。 他质问叶小曼为何要这样做 他很不理解,自己的一切早晚都是要留给叶小曼的,为什么还要偷 可叶小曼只是闭紧了嘴巴和眼睛,任凭如何折磨与斥骂,始终一言不发。 负责逼问的有福一时失手,没有掌握好时间,导致叶小曼溺水而亡。 而搜遍叶小曼全身和三楼的房间,也没有找到宝物的踪迹。 没了宝物自然无法交易,富川太郎和亨利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等送走二人,王啸龙命人将叶小曼的尸体埋在附近的山林里。又派人前往她家里搜寻。 因为从22号晚上把宝物锁进保险箱里以后,王啸龙就再没有查看过。 所以他有些怀疑,叶小曼是不是在前一晚就把宝物偷走了。 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找到,保镖红姐和佣人小翠也不知所终。 一直折腾到早上八点二十分,堂弟王金龙打来电话,告知叶小曼的尸体出现在了夜总会的化妆间里。 当时王啸龙的第一反应,认为这一切都是保镖红姐干的。而叶小曼也是被她蛊惑才背叛了自己。 于是王啸龙一面安排人手继续在房子里搜寻,一面打探红姐的身份。 一整天折腾下来,红姐的身份查清楚了,是青衣社的人。但是宝物却还是没找到。 25号凌晨,王啸龙几乎是与顾清差不多同一时间得知了富川太郎的死讯。 天亮之后,顾清和沈亦白来访。 王啸龙从顾清口中得知叶小曼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之后就是派人跟踪顾清直到二人再次见面。 “原本我已经认定宝物到了小红…应该是乔芸的手里。可得知富川被杀,而她也竟然没离开上都的时候,就意识到我猜错了。叶小曼应该是跟乔芸达成了某种协议,却并不完全信任她。所以在乔芸没有兑现承诺前,叶小曼把宝物藏在了某个地方。” “我已经动用了所有的人手,找遍了这里每一处角落,却还是没有发现。所以,接下来只能拜托顾先生你了。” 听完王啸龙的讲述,顾清将之与自己调查得出的分析相互对照,发现大体还是能够对上的。 只是还有一些小细节说不通,不过却也没多大影响。 思考了片刻,顾清问出了在乔芸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也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请问王老板,能否说明一下,那件宝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乔芸没告诉你吗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态度啊。” 王啸龙阴阳怪气的笑道。 “她只说是一张地图,却没说是什么样的地图。” 顾清耸了耸肩道。 “所以说不能跟女人做生意,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大气。” 王啸龙伸手从茶几上取来两根雪茄,用雪茄剪剪去头尾后,递给顾清一根。 “抽不惯这种高级玩意,还是抽我自己的。” 顾清摆了摆手,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第二排左边的香烟叼在嘴里。 王啸龙又递来打火机,顾清亮出自己的打火机,示意自己有火。 王啸龙笑笑没在勉强,自顾自的点着雪茄,惬意的吸了一口。 而顾清则是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静等王啸龙的下文。 “其实那是一张藏宝图。” 第十八章 黑手 “藏宝图!王老板你不是在开玩笑,这种骗人的玩意你也信” 顾清翻了个白眼道。 “呵呵,我刚得到时,跟顾先生你的反应一样,嗤之以鼻!不过后来找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鉴定,宝图距今五百余年,确定是真品无疑。” “就算藏宝图是真的,且不说五百年间沧海桑田还能否找到埋藏的地点。只说古人所谓的财宝其实并非金银,而是字画、玉器、粮草、军械和铜这些当时的硬通货。几百年的时间,字画粮草估计早就烂没了,剩下些玉器之类的东西,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笔横财,以王老板的身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犯得着闹得这么大吗!” 顾清不解的问道。 “若是宝藏里有传国玉玺呢” 面对顾清略带调侃的问话,王啸龙突然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明知此时诺大的房子里只有两人,可似乎还是担心声音太大,被旁人听到。 听到传国玉玺四个字时,顾清也怔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虽然心里清楚,这里只是神秘大厦仿制出来的时空,并不是原本真是的世界。 可那四个字还是具有一种魔力,让每一个与之相关的子孙血脉心向往之。 哪怕明知有可能是假的! 察觉到了顾清呼吸变得粗重,王啸龙得意的笑了起来。 自己刚得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表情。 不论真假,但凡涉及到有关传国玉玺,就没有人肯放弃。 “所以,你是要用这份可能关系到传国玉玺的藏宝图与富川商会做交易!你这是在卖国!” 事涉底线,顾清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不再虚与委蛇,眯起双眼,一字一顿的恨声道。 叼在嘴里始终没有点燃的香烟,也跟着嘴唇一颤一颤的。 “顾先生言重了,先不说有了藏宝图就能否找到传国玉玺。单是破解藏宝图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而且我也不是卖给富川商会,只是合作而已。由他们派出最顶级的专家进行破译,待确定准确的藏宝地点后,我再派人把他们…什么东西你…你…” 兴许是说到了得意处,王啸龙显得有些忘形,正眉飞色舞的给顾清讲解自己的计划,却没注意到顾清的腮帮子鼓了一下。 一枚细若牛毫的针,自顾清叼在嘴里的烟卷里飞出,精准的刺入王啸龙的脖颈。 “放心!我找警署的法医检查过,针上只是涂抹了点迷药,最多让你睡一小会,不会致命的。王老板你先睡着,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说完,顾清拔掉扎在王啸龙脖子上的细针,小心的别在衣襟上。 而王啸龙则是摇摇晃晃的栽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看了一下时间,晚上7:50分。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顾清进到一楼的洗衣房里。 叶小曼逃跑时打碎的玻璃还没有修复,顾清先是探头出去查看一番。 昏暗的夜色中,转角处有阵阵青烟飘散出来,隐隐能听到低声交谈的声音。 值守的枪手在偷懒,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顾清蹑手蹑脚的从窗户里爬出来,伏低了身体用不发出响声且最快的速度朝栅栏奔去。 “什么人!站住!” 刚跑出几十米,枪手们抽完烟走出转角,就看到了顾清的身影。 妈的! 顾清心里暗骂一句,再没有顾及,全速狂奔起来。 砰…砰…砰… 看来王啸龙是下了死命令,枪手们见喊不住人,就然直接开枪了。 有子弹几乎是擦着顾清身旁飞过,最后打在铁栅栏上,迸射出火星。 欢迎来到不思议大厦!友情提示,在大厦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甚至包括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顾清脑海里蹦出了刚进入大厦时,神秘人在黑暗中说的话。 冰冷的寒意自后腰升起,沿着脊柱直抵后脑,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炸起,手臂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嘎。 这才是第一层,我不能死在这。 顾清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凶险的场景,可除了内心充满了恐惧以外,身体里的潜能也被激发了出来。 他模仿着从电影来看来得蛇形走位躲避着子弹,奔跑的速度也再一次提升。 终于是赶在自己被子弹打中之前,成功翻越了栅栏。 因为翻越的姿势不对,顾清是整个人脸朝下平拍在了地上。 虽然是相对柔软的草地,可还是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追赶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清强撑着爬了起来,踉跄着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山林里。 半小时后,顾清拄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林,来到了通往舍山的主路上。 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道路朝市区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有光亮射来,耳中也隐约听到汽车引擎发出的声响。 顾清连忙躲进路边的草丛里,等汽车驶过,才敢出来继续赶路。 他可不敢随意拦车,万一车里是王啸龙派出来抓自己的人,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终于是在9:25分时,走到了上都警署门前。 鞋底已经磨烂了,两个脚底板都是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裤子,也在山林里躲藏奔逃时被树枝挂烂,头发上、脸上还沾着树叶草屑泥土印。 说此时顾清是一个乞丐,估计没人会反对。 当看到警署大楼的那一刻,顾清感觉自己都要感动的哭了。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啥时候遭过这份罪啊。 蹒跚着走进大楼,走廊里空荡荡、黑漆漆的,只有值班室的门玻璃透出些许光亮。 顾清抓紧了手中的木棍,支撑着疲累虚弱的身体正要去三楼,值班室的门却是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竖着油头的中年男人,见到顾清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顾清顾问怎么搞成这样子遇到匪徒了吗” “你是” 顾清打量着男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个人自己肯定没见过。 “哈哈,顾顾问没见过我,我是刑事一组的探长蔡德光。今早沈探长找署长要委任状的时候,我恰巧也在,从窗口里远远的看过你一眼。” 蔡德光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是蔡探长,久仰大名。” 顾清恍然大悟,连忙礼貌的寒暄道。 “顾顾问…这么叫起来怪怪的,你年纪没我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顾老弟。看你的状态不太好,我开车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蔡德光走过来就要搀扶。 谁知顾清却是后退了两步,摆手道。 “不麻烦蔡探长了,我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太久没运动,一时走的路有点多累着了。上楼歇一会就行了。你该忙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顾老弟如今可是我们警署唯一的特别顾问,若是怠慢了你,署长可饶不了我。” 蔡德光也是热情的过分,迈前两步不由分说就抓住了顾清的胳膊。 “真不用!真不用!” 顾清奋力挣扎,可此刻几乎精疲力尽的,怎么会是蔡德光的对手。 “别费劲了,现在整个大楼里除了你和我,就再没有第三个人了。乖乖跟我走,不要逼我动粗。” 意识到顾清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蔡德光也不在伪装了。掏出手枪顶在顾清胸口,冷笑着威胁道。 “你是王啸龙的人” 感受到胸口的坚硬和冰冷,顾清放弃了挣扎,盯着昏暗光线中,被阴影笼罩的面孔问道。 “蔡某不是任何人的人,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你也知道沈亦白那个混蛋的臭脾气,自从他来了以后,兄弟们都断了大部分的进项。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搭上王啸龙这根线。” “所以,你是要带我去见王啸龙喽可你要知道,我这一去很可能会死,作为探长的你,亲手把我往死路上推这合适吗” 顾清朝蔡德光身后瞥了一眼后说道。 “嘿嘿,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想说我身后有人啊。当我是傻…” 砰! 蔡德光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眼睛里面金星乱窜。他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暗算了自己,可随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还没下班啊” 顾清朝法医老张问道。 “下午有点犯困就眯了一会,刚醒。” 老张表情从容的将手里断成两截的砖头扔到蔡德光身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答道。 “谢了!” “举手之劳罢了。” “这家伙毕竟是个探长,你不会惹上麻烦” “你不说他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 “有道理。” 顾清由衷的竖起大拇指夸赞老张胆大心细。 “对了,看到老沈了吗” “你还不知道” 老张奇怪的问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该知道些什么吗” 顾清指着身上的破衣烂衫道。 “半小时前接到报警,死了几个洋鬼子。” 洋鬼子 顾清立刻就想到了东渡公司的亨利,这个名字还是从王啸龙那听来的。 亨利死了! 富川太郎死了! 算上叶小曼,23号晚上一共五个当事人,如今已经死了三个。 还剩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愣了一下神后,顾清正要问案发现场在哪里,却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声。 第十九章 疯子 好像是从三楼传来的声音。 “用不用扶你一把” 老张打着哈欠问道,似乎睡了一下午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自己能行。” 顾清拄着树枝拐杖就爬上了楼梯。 “又是一个疯子!” 看着阴影中一瘸一拐奋力向上攀爬的身影,老张摇头叹道,可嘴角却是露出一抹笑意。 现在的世道正常人太多了,还是疯子更可爱一些。 “呸!” 朝着被砸晕的蔡德光吐了口吐沫,老张哼着小曲下班了。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顾清连滚带爬的冲进刑事二组办公室。 “喂!我是顾清。” 这个时候能打这个电话的,除了沈亦白就是刑子庸。 “你个家伙跑哪去了” 电话里传出的是沈亦白的声音。 “这事说来话长,先说说你那边情况如何。” “死了三个洋鬼子,其中有一个领头的叫亨利,尸体也被摆成磕头谢罪的样子,不过却是被勒死的。具体情况等你过来自己看。地址是…” “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你来接我一趟,带好枪。” “把门锁好,等我回来。” 顾清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可沈亦白一听要带好枪,立刻就意识到出事了。再加上顾清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大半个晚上,电话里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家伙怕是惹上麻烦了。 挂断电话,招手叫来刑子庸,交代他看好现场后,立刻驾车直奔警署。 一路上沈亦白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就没离开过喇叭,刺耳的汽笛声划破长街,风驰电掣扬尘而去。 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沈亦白楞是只开了六分钟。 单手持枪冲进警署大楼,就看到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趴在地上。 待走近一瞧,竟然是蔡德光双眼闭紧躺在那里。 蹲下身子检查一番,后脑有开放性创口,身上还放着凶器,两个半截砖头。 左边脸上粘着一滩黄了唧的胶状物。 人还没死,就是不知道啥时能醒过来。 左右张望一下,确认走廊里没人。 “呸!” 一口粘痰吐在蔡德光鼻梁上。 心里惦记顾清的安危,沈亦白没敢再耽搁,飞一般的冲上三楼,却见房门大开。今早刚刚被顾清整理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如今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都被掀翻,东西扔的哪哪都是。 沈亦白心里一沉,还是回来晚了。 顾清被掳走了! 肯定是王啸龙那个王八蛋,妈的! 老子现在就是干掉他。 沈亦白转身就准备去找王啸龙的麻烦,可目光却是瞟到窗台上放着的一叠衣服。 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裤子放在最下边,上衣放在最上边,边缘处还能看到暗褐色干涸的血迹。 这是顾清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但沈亦白记得今早起来时,不是放在窗台上的啊。 走过去仔细端瞧,发现那叠衣服上还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昨晚做实验用的带着头发的死人头皮。 沈亦白只是没有顾清和刑子庸的急智,人其实不笨。 看到这么明显的暗示,忍不住咧嘴一乐,急匆匆的就奔一楼法医室去了。 法医室的门锁还没修好,不过此时却是在门缝里夹了什么东西,让房门能够正常关紧。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不走近瞧,肯本就注意不到。 “咳咳!” 刚想推门而入时,沈亦白灵机一动却是停了下来,贴着门边墙壁侧身而站,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后,重重的咳了两声。 过了几秒钟,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老沈” 顾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亦白彻底放心,应了一声抬脚把门踹开来。 “什么情况你被…强暴了!” 法医室里的灯光也不必走廊上亮多少,可沈亦白还是看清楚了顾清此时的狼狈模样。 “下午我想着出去转转,结果被王啸龙的人给抓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到警署跟你通过电话,从窗户里看到有一群人往这边来,我就躲这来了。” 顾清放下手枪,没心情搭理沈亦白的调侃,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有没有受伤” 沈亦白紧张的上前查看。 “那倒没有,就是脚底板的血泡磨破了,不过已经处理过了,养两天就好了。” 顾清指着缠满了纱布的双脚给沈亦白看。 “额…挺好挺好,没事就好。” 沈亦白干吞了口吐沫,迟疑了一下后,将顾清扶了起来。 他没敢告诉顾清,署里给法医室是半年发放一次物资。而纱布这种消耗品经常挺不到两三个月就用没了。 于是老张就会把用过的纱布用开水煮一遍晾干后再反复使用,直到下一次新的纱布发下来。 沈亦白清楚的记得,下个月才到发放物资的日子。 那顾清缠脚用的纱布就… 唉!算了算了,稀里糊涂的也挺好。 “去现场看看” 走出法医室,沈亦白问道。 “嗯。” 顾清点头,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不用再赶时间,速度与激情的戏码也终究没再一次上演。 正常的二十分钟车程,身心皆得以放松的顾清感觉体力恢复了许多,至少走路应该不用人搀扶了。 案发现场在一家酒店的二楼。 跟着沈亦白上楼,就看到刑子庸一瘸一拐的迎了过来。 这个家伙怎么也… 顾清目光一扫,就看到刑子庸的右小腿上缠着纱布,表面还有渗透出来的血迹。 “你的腿” “顾哥你咋啦” 刚一照面,二人几乎同时问道。 “你不是留纸条让我和头查这几个洋鬼子嘛,我和头就分开行动,头去查各个旅馆和酒店,我还是用老法子沿路询问。当时心里想着案子,车骑得也快了点,不小心撞电线杆上了。没啥大事,就是小腿上擦掉了一块皮。” “臭小子,总是毛毛躁躁的。” 沈亦白虽然早就知道缘由,可再一次听完刑子庸的讲述后,还是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没事就好,我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机会再聊。先进去看看现场。” 顾清拍着刑子庸肩膀说道。 这次的现场相比和平饭店那次就凌乱的多了。 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三具尸体,随处看见喷溅的血迹。 刚进门口的走廊里躺着一个被刀子捅死的,胸口上一大片血迹,中央位置只露出了刀柄,刀刃尽数插进了心脏。 床边地板上的那个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的到处都是,看的顾清都有些触目惊心,直皱眉头。 最后就是床上的一具摆成磕头谢罪姿态的尸体,应该就是亨利。 顾清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查看,果然看到尸体脖颈的位置有一条深紫色的勒痕。 “这名死者后脑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通过比对,伤口与这根铁管相符。同时在铁管一端也发现了血迹和毛发。凶手当时应该是先打晕了死者,然后用死者的皮带勒住死者颈部,再用膝盖抵住死者后背,手臂向后拉扯,从而导致死者窒息而亡。” 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医老李,给顾清讲述情况。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把尸体拉回警署了。” 汇报完初步尸检结果后,老李朝沈亦白问道。 沈亦白则是看向了顾清。 见顾清点头,这才摆了摆手。 “啧啧啧,真他妈稀奇。” 看到这幅情景,法医老李啧啧称奇。 沈亦白甩过去一根烟,就不搭理他了。 等人都撤走后,沈亦白看到顾清蹲在房间角落里,就走过去问道。 “发现啥了” “找个酒店的人过来。” 顾清没回答,只是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沈亦白撇了撇嘴,出去找人。 虽然三具尸体都已经拉走了,可随处可见的血迹,还是吓得侍应生面色发白,牙关打颤,两腿发软。 “仔细看一下,房间里缺没缺什么东西。” 顾清递给他一根烟后问道。 “看…看不出来…啊…好像…没…没少…咳咳…” 侍应生颤抖的手指夹着烟,嘴巴好象金鱼吐泡泡似的,一下接着一下吮吸着烟嘴,未经肺叶过滤的烟雾偏乳白色,一团一团的从他嘴里冒出来。 “别紧张,有我们三个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好怕的。再仔细看看,好好回忆一下。” 顾清柔声说道,同时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好像…好像…是缺了点什么。” 侍应生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再一次环顾一周后,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顾清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沈亦白看的心里着急,刚要说话却是被顾清瞪了一眼,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啊我想起来了,穿衣镜!墙角的穿衣镜怎么没了!” 有所发现的侍应生指着刚刚顾清蹲着查看的墙角,大声喊道。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 侍应生离开,沈亦白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啥情况啊搞了半天就问丢了啥东西。咋地,你还准备帮人家找回失物” “你来看看这里。” 顾清拉着沈亦白走到墙角,指着地毯上的四个凹痕给他看。 “这不就是穿衣镜的四个腿留下的痕迹吗有啥稀奇的。” 沈亦白不解。 “你看清楚了,里面有东西。” 听到顾清的话,沈亦白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眼睛几乎贴着地面去看。 几颗极小极小,透明的、亮晶晶的且形状不规则的小颗粒,正安静的躺在地毯的凹痕里。 “这是什么玩意” “镜子的碎片!” 第二十章 虎山行 “有没有想到什么” 顾清老毛病又犯了,朝沈亦白问道。 “这里原本摆着一面穿衣镜,镜面被打碎了,然后又被挪走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沈亦白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顾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沈亦白就是没有捧哏的天赋,换做邢子庸肯定不会给出如此肤浅的回答。 想到邢子庸,顾清扭头看去,这小子竟然坐在沙发里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因为受伤缠着纱布的右腿因为疼痛,还在轻微的抖动。 这两天是把他给累坏了! 身体的疲乏还没完全缓过来,加上最佳捧哏不在,顾清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管沈亦白要了根烟,顺势就背靠墙角坐下休息。 “累了也别在这歇着啊,要不我背你下楼,回了警署好好睡一觉。” 沈亦白说着就要搀顾清起来。 “别…别碰我,让我安静呆一会。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顾清摆手拒绝道。 看看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顾清,再看看蜷缩在沙发里呼呼大睡的邢子庸,沈亦白无奈的长叹一声,也点起一根烟,在顾清身边坐下。 刚刚死过三个人,遍布血迹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被呼噜声和缭绕的烟气侵占。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亦白,竟是荒唐的产生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顾清始终低着头不说话,手里的烟却是一根接着一根从未断绝。 老烟民沈亦白都有些受不了了,挥舞着手掌驱散身边的烟气。 “最后一根了,我去前台买一盒。” 沈亦白捏着扁扁的烟盒,站起身来说道。 顾清本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待沈亦白离开,顾清也站了起来。 目光环视一圈,看到邢子庸还在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电话,顾清走过去拿起电话,接通接线员。 顾清报出一个号码,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一个慵懒甜腻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谁呀!” 已经入睡的乔芸不满的问道。 “是我。” 听到是顾清的声音,乔芸还有些晕沉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 “怎么,想我啦!” “你现在能调动多少人手” 顾清没心情跟她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那要看是干什么了,虽然青衣社近几年在上都处处受制,但十几二十个人总还是有的。” “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呵呵,不愧是让我心动的男人呢。” 乔芸先是一怔,随后吃吃笑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我也信不过他们。所以…” “所以你一个人手都没有是。” “呵呵,男人都是如此的贪心啊,有人家一个还不够吗!” “半小时后舍山王啸龙宅子门外集合,过时不候。哦对了,最好再带上防身的东西。”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舍得…喂!喂!臭男人竟然挂我电话。” 顾清没再跟乔芸废话,说完正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任凭另一端的乔芸气急败坏,咬碎银牙。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是沈亦白买完烟回来了。 “回警署” 见顾清已经起来,沈亦白扔给他一盒烟问道。 “老沈,问你个问题。” 顾清接过烟揣进兜里,想了一下后突然问道。 “你说。” 察觉到顾清的语气和神情有些不对劲,沈亦白也变得严肃起来。 “为了破案,你能做出多大的牺牲” “额…要看多大的案子。小偷小摸的只能尽力而为。” “你还抓过小偷” “不是跟你说过吗,刚进警署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巡街。” “哦哦,忘记了。如果是叶小曼的案子呢” “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沈亦白不多的耐性被消磨光了,大声吼道。 “案子我已经想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顾清斟酌了一下词语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还等个屁呢,我这就打电话叫人。对了,去哪抓人是不是王啸龙那个王八蛋。” “如果你能保证叫来的人,不会帮着王啸龙把咱们干掉,就叫。” “额…你让我想想,老张应该是信得过的。不过那个家伙对付死人还成,对上活人基本就是送死。老李…他闺女还没嫁人,也不行。” 警署里跟自己关系还不错,且真正能信得过的,除了邢子庸,就是这两个法医了。 沈亦白摊摊手,表示没谁了。 “所以啊,就只有咱们三个了。王啸龙是什么人,你们两个比我清楚。去了以后能不能活着回来,真不太好说。” 邢子庸刚刚就被沈亦白的吼声给吵醒了,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人的谈话。 “顾哥,我去!” 邢子庸走到二人身边,斩钉截铁的说道。 “嘿嘿,不亏是跟着我混出来的,是个爷们!” 沈亦白一拳怼在邢子庸胸口上,笑着夸赞道,言语里满是自豪。 “既然都想清楚了,那就出发。” 顾清也不墨迹,一挥手带头向外走去。 邢子庸右腿受伤,开车的活只能是沈亦白担任。 汽车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车里的三个人都没出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一去生死未卜,三个人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激烈,有的只是沉默的坚定和平静的无悔。 即便是法制崩坏的乱世,也依然有人在坚守正义,维护公理。 杀人者偿命! 这就是刻印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正义和公理。 汽车很快来到王啸龙宅邸大门前。 车灯发出的两道光柱映照出站在门前的身影。 三人下车,那人影也迎了上来。 “站那别动!” 沈亦白早就执枪在手,下车后第一时间就将枪口瞄准了黑影。 “哎呀呀,吓死人家了啦。” 人影却是没有理会沈亦白的警告,径直走到顾清身边,搂住了他的手臂。 竟是个女人,还跟顾清… 看到两人亲昵的举动,沈亦白也傻眼了,连忙放下手枪。 “自己人,过来帮忙的。” 顾清没多解释,将胳膊从乔芸怀里抽出来解释道。 “您就是沈探长,总听小清谈起您,果真是英武不凡呢。” “这位俊俏小哥就是子庸,成亲了没有啊,要不要姐姐帮你介绍几个。哎呦,还脸红呢,呵呵呵。” 小清 说的是顾清,啧啧啧。 沈亦白觉得自己明白了,清楚了。 “你是弟妹,哎呀顾清也真是的,弟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开车去车站接你啊。” “嫂子好!” “行了行了,办正事呢,庸子去开门。” 眼看三人还有展开架势唠家常的趋势,顾清就觉得头有点疼,连忙没好气的打断道。 把这个女人找来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唉! 邢子庸没穿警服,翻了翻衣兜也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什。 “嫂子您发卡借我用一下。” “送你了,就当给未来弟妹的见面礼。” 乔芸笑吟吟的取下发卡递了过去。 沈亦白偷眼看着顾清,一脸的羡慕。 这个弟妹大气! 顾清深呼吸…深呼吸… 大门的门锁被打开,沈亦白走上前去一脚踹开,发出的声响立刻惊动了宅邸里的人。 脸颊还未消肿的管家有福带着四名枪手跑了出来,看到顾清和沈亦白,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 距离十多米,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喝问道。 “你们…干…干什么夜闯民宅是犯法的。” “王啸龙的事发了,本探长这次来就是要将他逮捕归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否则一律按同谋定罪。” 沈亦白跨步向前,一手持枪,一手亮出证件,高声喝道。 “别…别听他鬼扯…老板发话…擅创私宅都是匪人,只管打死,所有后果老板承担。” 也不知是沈亦白的故技重施没了效果,还是管家有福的话起了作用。 这一次枪手们没有犹豫,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在几人身上。 “告诉王老板,就说他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 顾清这时突然喊道。 听到顾清的话,管家有福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思考该如何应对。 “见与不见,你还做不了主,回去问问王老板的意思。” 有福吩咐枪手看好四人,若敢擅闯就开枪,然后恨恨的瞪了沈亦白一眼,回屋请示去了。 “妈的,还是修理的轻。” 沈亦白嘟囔着瞪了顾清一眼。 今早要不是顾清制止,那个死看门的说不定能自己打死自己呢。 没让四人久等,几分钟后管家有福走了出来。 “老板让你们进去,不过枪得交出来。”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沈亦白举枪骂道。 “姓沈的有本事你就开枪,看看谁先死。” 管家有福这次却是硬气了起来,歪着嘴插着腰,趾高气昂的叫嚣道。 随着有福话音落下,身后房子二楼的几扇窗户被人推开,数条手臂伸出窗外,手里都握着手枪,将枪口指向四人。 “给他。” 这时顾清却是开口说道,同时取出自己的手枪扔了过去。 “给你娘的!” 沈亦白破口大骂,随即抡臂把手枪扔了出去,砸在有福的脸上。 “呵呵,人家身上可没有那种吓人的玩意,要不谁来搜一搜” 乔芸娇声说道。 “出门太急,忘带枪了。” 邢子庸举起双臂原地转了一圈,证明所言非虚。。 管家有福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顾清几人施施然的从他身边走过,几个枪手也不知该不该拦。 “呸!狗东西。” 沈亦白一口黏痰吐出,笔直的落入管家有福大张着发出嚎叫声的嘴里。 第二十一章 真相一 “顾老弟真是好胆色!你就不担心王某是小肚鸡肠之辈找你算账” 王啸龙坐在沙发上,嘴角带着冷笑,目光阴狠的盯着最先走进来的顾清说道,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已经答应了与王老板的合作,自然是要有所交代的。” 顾清报以微笑,在王啸龙对面坐下。 沈亦白见王啸龙身后站着两个持枪枪手,二楼的走廊上也有四个。想着己方这边虽然没了枪,可也不能弱了气势,就没坐下,而是像个保镖似得站到了顾清身后。 可是王啸龙身后站着两个人呢,这边只有自己一个总还是差了点意思。便扭头去叫邢子庸过来跟自己一起。 邢子庸是第一次进入这栋房子,也不知是被奢华的陈设装修给震住了,还是怎么滴,傻呆呆的站在门口。 一双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四处乱转。 “没出息的东西!” 一把将邢子庸拽到身边,沈亦白没好气的低声训斥。 乔芸则是紧挨着顾清坐下,同时对王啸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啸龙先是目露困惑之色,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盯着乔芸上下打量。 “你他娘的老东西,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自己弟妹虽然长得漂亮,可也不是让人随便看的啊。 沈亦白粗声喝骂着,就想冲过去揍王啸龙一顿。 “乔姑娘好手段啊,竟是瞒过王某这么多年,佩服佩服!” 可听王啸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认识弟妹,沈亦白连忙止住了脚步,准备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动手给弟妹出头。 乔芸没有理会王啸龙的意思,依偎在顾清身边,低头摆弄指甲。 诺大的会客厅里,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是用或阴沉或玩味的目光彼此打量。 气氛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顾老弟,既然你是想来完成合作的,带上这些人又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王啸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王老板不要误会,请听我解释。” 乔芸摆弄了一会自己的指甲后,感到有些无趣,就开始揪扯顾清的衣袖玩。 顾清连忙趁机站起来,指着沈亦白说道。 “我来到上都后,最先认识了沈探长。并被沈探长赏识,邀请参与调查叶小曼一案。所以,若说合作与约定,沈探长当排在第一位。” 然后又指着一脸幽怨的乔芸道。 “在跟王老板你达成合作意向前,我也与乔小姐谈好了约定。既然我与三位都有约定,而且正巧约定的又是同一件事,不如就趁着今晚一起完成。” “哼!货卖三家,顾老弟好算计啊。” 顾清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间晚上10:25分。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算熟人,就不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可好。” 顾清看着王啸龙问道。 “请便。” “跟我一同来的几位都是与此事有关并且完全信得过的。就是不知道王老板这边的几位,是否方便知道此事啊。” 顾清目光扫过几名枪手后说道。 “这个…” 王啸龙一听也有点犯难了。 事关藏宝图的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此时顾清那边人更多,自己这边若是把不相干的枪手都赶出去,很容易吃亏啊。 鼻孔里塞着布条,面门上印着手枪形状红印的管家有福进来有一会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猜到了主子的顾虑,从兜里掏出沈亦白和顾清的手枪,放到王啸龙面前的茶几上。 自己这边两个人两把枪,王啸龙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大手一挥将六名枪手赶了出去。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胆敢走出房门一步,格杀勿论!” 王啸龙对六名枪手冷冷的吩咐道。 “知道了老板。” 枪手们退出房间,房门紧紧关闭。 此时的会客厅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六个人各怀心事,各有目的。 “顾老弟,请!” 身为主人的王啸龙示意顾清可以开始了。 顾清有点惧怕乔芸,站起来后就没再坐回去。 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踱步思考。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几分钟后,顾清停下脚步朗声说道。 “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叫做叶小曼,她在一家名为极乐宫的夜总会里唱歌,还参演过一部电影,有了不小的名气。按理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名有钱衣食无忧,过上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应该很幸福才对。可事实却是,她一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活得很痛苦。” “虽然夜总会老板王啸龙表面上对叶小曼很好,可实际却是把她当作笼中雀圈养起来,其目的除了是满足自己因为丧女而无处依着的情感以外,也是打算将其作为一件商品和筹码,待价而沽。” “顾老弟,即便是故事也不能胡编乱造。你可以质疑王某的为人,但不该怀疑我对小曼的感情,我是真心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的。” 听到顾清的讲述,王啸龙有些坐不住了,出声打断道。 “王老板别急,作为上都警署的特别顾问,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了警署,所以一定都是有根据有证据的。不过为了保证故事的流畅性,会在后面合适的时候进行解释。” “叶小曼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其实早在一开始就看透了老板王啸龙的嘴脸,但同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想要在上都这样的地方,稍微有些尊严的活下去,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朋友在身边,那是王啸龙派来保护兼监视的保镖红姐。随着相处日久,两个女孩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让始终处于无助之中的叶小曼,得到了一丝慰籍。”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大概三四个月前。叶小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出现了,那是她的真命天子。两个年轻人爱的如痴如狂,然后就顺理成章的突破了最后一道屏障。” “叶小曼怀孕了!得知这一消息后,两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他们必须为六个月后就要出生的孩子做打算。而且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两人的秘密恋情终会被王啸龙发现。叶小曼了解王啸龙,知道在他看似和蔼可亲的面孔下,其实藏着一颗自私且残忍的心。等事情暴露,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都会死。于是,两个人开始计划逃离。” “但是王啸龙在上都的势力太庞大了,只凭两个毫无根基的年轻人是根本逃不出王啸龙的魔爪的。两个人只能焦急且耐心的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北方在打仗,中原在打仗,南方也在打仗。随着外边战事越发的激烈,上都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对危机有着敏锐嗅觉的王啸龙意识到,上都可能要变天了,自己必须要早做打算了。” “王啸龙无意中得到了一件绝世宝贝,他意识到这件宝贝将成为保证自己荣华富贵的护身符,甚至有可能让他更上一层楼。于是,他联系了两个卖家,富川商会和东度公司。” “其实王啸龙早就已经内定了富川商会是最终的买主,东度公司不过是他找来提高价码的幌子罢了。具体原因,我想只要稍微了解外界局势的人,都能想明白是为什么,我就不做过多解释了。” “三方的谈判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王啸龙属意的富川商会始终没有给出令他满意的条件。于是乎,一直被他当作亲生女儿来养的叶小曼派上了用场,成为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筹码。 请各位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你,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交易的筹码吗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像个交际花一样,周旋在两伙人之间,我想只要是有一点点羞耻心的父亲,都不会这样做。所以,什么当作亲生女儿的话,都是他娘的扯淡。”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罢了,与绝世宝贝相比不值一提,有什么资格成为决定交易的筹码。哼!正常人当然不会,不正常的人可就说不准了。那些人就是一群色之恶鬼,不能以常理揣度。” “押上了最后一个筹码,富川商会最终给出了令王啸龙满意的条件。东度公司虽然沦为看客,但我猜测王啸龙和富川商会应该会给予一定程度的补偿,最终的结果就是三方皆大欢喜。毕竟是场生意嘛,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过作为筹码的叶小曼是否满意,是否欢喜。” “我说过,叶小曼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孩子,聪明人当然不会任人摆布。于是她决定开始反击,因为她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叶小曼和她的爱人制定了一份计划,然后分头行动。叶小曼先是找到好朋友保镖红姐,告知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青衣社的特工。但自己不会向王啸龙告状,拆穿红姐的身份。相反,她还要跟红姐合作,偷出那件绝世宝贝,破坏王啸龙的计划。而作为合作的条件,红姐必须帮助叶小曼和他的爱人离开上都。额…我没说错,乔小姐。” 顾清在乔芸面前停下,微笑问道。 第二十二章 真相二 “只要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乔芸目光痴迷的看着顾清答道。 顾清只觉得后颈有些发凉,连忙避开乔芸的视线。 “叶小曼告诉了乔芸那件宝贝的详细情况,双方便立刻确定了合作关系。之后叶小曼被王啸龙派来的人接走,她的爱人也偷偷跟了去,在王啸龙府邸外面躲藏起来,准备接应。” “最开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叶小曼借口身体不适去楼上休息,实际却是潜入书房偷走了保险箱里的宝贝。然后断开电闸,想要趁着黑暗和慌乱逃出去。” “可惜却是被守在外面的枪手发现,将她逼回了房子里。眼见一时无法逃脱,叶小曼将宝贝藏了起来,自己则是躲进一楼的洗衣间里。” “等一下,我有个疑问。” 沈亦白这时突然举手提问。 顾清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提问。 “说不通啊,如果我是叶小曼,一定会在动手之前就想好退路,怎么就让枪手给堵回来了呢” “老沈的问题很好,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猜测。首先,因为交易马上就要完成,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谋划更安全的方案了,所以叶小曼只能冒险一搏。第二个猜测是,计划中应该有人在外面制造一些混乱,引走后院的枪手,给叶小曼逃离创造机会。可惜却是因为某些原因未能如愿,或者制造出来的混乱,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唉!没有相关的证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我也无法推测,就只能问两位当事人了。” 顾清摇头叹息道。 沈亦白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顾清的猜测。 顾清继续说道。 “事关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王啸龙也是异常的谨慎。一面吩咐枪手守在房子外面,不准任何人出入。一面仔细搜查每个房间。躲在洗衣间的叶小曼被逼无奈,再一次尝试逃离。她打碎窗户玻璃跳了出去,可还是被抓住了。” “接下来就是对她进行折磨,逼问宝贝的下落,具体过程就不在这里详述了。最后,叶小曼被管家有福失手害死。” “叶小曼死后,王啸龙命人将尸体埋在附近的山林之中,同时搜寻宝贝的下落。” “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隐藏在暗处,准备接应的那个男人看在眼里。他与乔芸取得联系,代替叶小曼继续进行交易。尾随枪手进入山林,待枪手离开后挖出尸体带到了极乐宫夜总会,并打扮成生前的模样。” “复仇计划就此开始了!” “24号晚,他潜入和平饭店3306号房间杀死富川太郎,并让乔芸装扮成叶小曼引起饭店工作人员的注意,制造出叶小曼冤魂复仇的假象。” “25号晚,也就是两个小时前。又将东度公司的亨利杀害。自此,与叶小曼之死相关的人已经四去其二,只剩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整个案件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在座的各位可还有什么疑问” 一大通长篇大论说下来,顾清也是累的够呛。抽出根烟叼在嘴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浑身的疲乏顿时缓解了许多。 会客厅里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都在思索回味着刚刚听到的故事。 亦或是真相! “不愧是知名作家,顾老弟的故事很精彩。” 许久后,王啸龙突然鼓掌赞道。 “针对这个故事,王某到真是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 “王老板请讲。” “第一,那个…” 王啸龙沉吟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叶小曼的爱人是,我们称他为布局人。” 顾清猜到了王啸龙沉吟的原因,笑着说道。 “布局人!哼!。” 王啸龙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一个疑问。又是挖尸体,又是装神弄鬼,搞出这些噱头是为了什么” “我最开始猜测,布局人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感到恐慌,从而露出破绽。好方便潜入杀死你。” 顾清答道。 “幼稚!王某当初一介白丁来到上都闯荡,几十年刀山火海闯过来,拼下诺大的家业。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区区冤魂就能唬到王某。” 王啸龙不屑道。 “王老板所言极是,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最初的猜测有误。所以,我又有了一个全新的推断。其实布局人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针对王老板你,而是为了我。” 顾清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王啸龙更是频频摇头。 “荒谬至极!” “不对,叶小曼死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津南。富川太郎死的时候,你也才刚下火车几个小时。包括今天的几个洋鬼子在内,这些人跟你无亲无故,死了也与你无关。如果不是咱俩在火车上遇到,又把你带到警署,你根本不会跟这个案子有一点关联啊。” 连不擅分析的沈亦白,都不认可顾清的说法,当即反驳道。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认道理,不论亲疏。 简单来说就是情商比智商还要低。 刑子庸进屋后先是盯着二楼走廊里的钟表发呆,此时则是垂头不语,异常的沉默。 管家有福就是个摆设。 乔芸却还是一脸痴迷的看着顾清。 只要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 看到乔芸这副模样,顾清忍不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进而又疑惑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或是阴谋。 花痴能当特工吗! 青衣社的门槛这么低吗! 待所有人都表达过观点后,顾清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面庞,最后停留在王啸龙的身上。 “我会如此说,自然是有根据的。我且问王老板,一个无权无势,无根无靠的年轻人,想要在上都杀死你,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绝无可能。” 听到顾清的话后,王啸龙似有所悟,迟疑了一下后才缓缓答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连青衣社这样的组织,都不敢轻捋虎须,更何况势单力薄的一个小人物。所以,布局人就必须引入其他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完成复仇计划。” “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有时连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都会忘记。在今天早上整理老沈办公室的时候,从床底翻出了一堆旧报纸,其中就有连载过本人拙作的《品报》。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想着翻阅一下过往写过的文章,结果文章没找到,却是看到了本人曾发布过的一条声明。” “声明大概的意思就是创作灵感枯竭,将要外出采风,文章停更,报以万分歉意云云。声明刊登的时间是本月23号。我给铁路局打去电话查询,因为战事,近期从津南发出的列车不多,且多数还都是驶往战区或临近战区。24号恰好就有一趟由津南开往上都的火车。而上都是其中最稳定安全的城市。” “通过这份声明,布局人猜测我必然会来到上都,于是就开始了引我入局的谋划。” “我是个悬疑小说作家,既然是外出采风,必然会对诡异离奇的案件感兴趣。而上都近期,还有比叶小曼离奇死亡,海外商人被冤魂索命更能吸引我的案子吗!所以,布局人搞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我引入到这场复仇计划中来。” “命运这种东西是非常奇妙的。我在火车上遇到了老沈,又因为老沈而接触到了叶小曼的案子。布局人的布置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我却是已经如他所愿入局。” “但仅凭我一个人还是不够。所以我推测,布局人让乔芸假扮叶小曼出现在和平饭店,也是有另目的。” “他知道乔芸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清楚乔芸并不信任自己。若是由他提出双方联手,一起对付王老板,乔芸多半会拒绝。所以他做了一次非常巧妙的安排。” “乔小姐还记得下午见面时,我问过的那个问题。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当时你没有回答我。我猜应该是布局人向你透露的。” 顾清突然朝乔芸问道。 “呵呵,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呢。” 乔芸掩嘴笑道。 “乔小姐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你呢” “因为…因为他料到我会寻求你的帮助,而若是由你提出一起对付王啸龙,我不会拒绝!” “正确!” 顾清打了个响指赞道。 “可是,他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同意呢接到你的电话时,我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过来的。” 乔芸蹙起弯弯的绣眉疑惑道。 “因为叶小曼!” “小曼” 乔芸低声呢喃了几句后,立即恍然大悟。 自己和叶小曼是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自己的喜好,叶小曼自然十分清楚。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喂你俩说啥呢,能不能说清楚,什么玩意就懂了。到底是因为啥啊” 沈亦白被二人的对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晚自己脑筋出奇的灵光,顾清先前说的那些都能听懂。 还以为是最近受到顾清的熏陶,智商有了长足的进步,正沾沾自喜呢,结果两人又在这里云山雾绕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这让沈亦白如何能忍,立即就不满的吼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真相三 “小曼知道我是顾清的书迷。所以,布局人应该也从小曼那里知道了这点并加以利用。真是好算计啊!” 解释过后,乔芸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点。乔小姐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来青衣社的其他人手。” “这件宝物…牵扯太大,我不敢轻信任何人。” 乔芸还不知道顾清已经从王啸龙这里知道了宝物的情况,顾清也没有点破,转头看向王啸龙。 “王老板对我的这个回答满意吗” “有些道理!” 王啸龙沉吟片刻后点头道。 “第二个问题,布局人到底是谁” “呵呵,王老板太过心急了,按照我写小说的习惯,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都是要在最后一刻才能揭晓的,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顾老弟!现在可不是在写小说。事关王某的身家性命,可不能儿戏啊!” 王啸龙身体前倾,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手枪在手中把玩。 “不急不急,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不知王老板可还有疑问” 王啸龙带有威胁意味的言语和动作,却是没被顾清放在心上。 只要藏宝图还没找到,自己的安全就有绝对的保证。 “既然顾老弟坚持,王某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第三个问题,希望顾老弟能够如实告知。” “王老板请讲。” “藏宝图到底藏在哪里” 乔芸听到王啸龙直接说出藏宝图三个字,眉头皱起,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悄悄的打量起众人的表情。 顾清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 这个家伙不愧是让我心动的男人,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乔芸在心里暗自嘀咕,脸蛋上也浮起了一层红云。 沈亦白则是满脸不屑。 “什么狗屁藏宝图,老子见过的江湖骗子几乎人手一套,有什么稀罕。” 邢子庸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好像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乔芸心头疑云窦起,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王啸龙还在把玩着手枪,目光却始终定在顾清身上。 “借纸笔一用。” 顾清早就料到王啸龙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宝物的下落才是他最关心、最在意的。 管家有福不知顾清为何会提出这个要求,连忙看向自家主子。 见王啸龙点头,才连忙去二楼书房取来纸笔。 结果却是一张宣纸和一支毛笔。 毛笔顾清用不惯,不过反正不是用来写字的,也就将就了。 执笔在手,歪歪斜斜的在宣纸上画出了一个怪异的图形。 “诸位请看,这是法医尸检时,在叶小曼身上发现的。经判断,是叶小曼临死前,用指甲在皮肤上划刻出来的。” 顾清所画图形,正是法医老张在叶小曼大腿根部内侧的位置发现的。出于某种原因,顾清并没有详细说明图形刻画的具体位置。 沈亦白是看过这个图形的,撇了撇嘴,仰起下巴。 显示出一副老子早就看过的孤傲模样。 王啸龙和乔芸却是第一次看到,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近前仔细打量。 毕竟有可能关系到藏宝图的下落,容不得两人不慎重对待。 查看了半晌,两人的神情越发的古怪与疑惑。 “这画的到底是什么” 乔芸率先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啸龙也看向顾清,双眼微眯,里面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藏宝图事关重大,一旦找到,这些人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刚看到这个图形时,我们也有过猜测,以为是叶小曼在暗示凶手的身份。可今早前来拜会王老板时,终于被我发现了这个图形代表的真正含义。” “其实我们之前都想多了,这个图形不是暗指,也不是谐音,它就是代表了本身最基本的意思——指向。” “指向!什么意思” 参与过猜测的沈亦白挪动着壮硕的身躯,挤开乔芸和王啸龙,凑了过来盯着图形问道。 “叶小曼画的就是箭头啊,箭头指着的方向,就是藏宝图的位置。” 顾清解释。 “啊!” 沈亦白连忙顺着箭头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沙发。 “藏在了沙发底下!还是里面” 沈亦白开始发散思维猜测。 顾清习以为常的拍了拍沈亦白的肩膀,示意他别费劲了,听自己说。 “想要看懂这个图形,首先要搞清楚两点。” 顾清抬高拿着宣纸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图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同时微不可查的朝身侧瞟了一眼,看到有身影一闪而过。 算你小子机灵,不枉费我浪费许多的力气与口水。 “首先,要考虑到叶小曼画出这个图形时的姿势。” 顾清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拖延时间,所以即便不想提,却也是不能不提了。 他将宣纸贴在自己大腿根部,调整了几下后说道。 “图形就是以这个角度,刻画在这个位置。” 乔芸面色羞红,想看又有点不好意思,最后只能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瞧。 王啸龙和沈亦白却是不管那么多,都弯下腰来歪着头凑近仔细观察。 被两个老男人盯着自己的敏感部位,顾清也不太得劲,连忙又把宣纸抬了起来。 “大家看一下,若是自己在身体的这个部位画出箭头,正确的指向应该是这样。” 顾清将宣纸上下颠倒,由五根线条构成的双箭头图形,斜斜的指向了棚顶。 “哦!我知道,叶小曼是把东西藏在了棚顶。” 沈亦白恍然大悟。 “不可能。” 王啸龙却是大摇其头,立刻予以否认。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间房子的棚顶距离地面有多高,不借助梯子根本就不可能在上面藏东西。而且梯子只有后院的仓库里有,屋子里是没有的。” “也许是从楼上的窗户爬上去,藏到瓦片底下了呢。” “除非小曼会飞。”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你会破案,还是我会破案。” “至少我不会胡说八道。” “你信不信我崩了你先。” “你的枪现在在我手里。” “好啦二位先不要吵了,我刚刚说过了,必须同时搞清楚两点,才能够明白这个图形的意思。请稍安勿躁,听我讲解第二点。” 顾清打断二人的争吵,将话题拉回到正轨。 众人的目光这才重新转回到顾清身上。 “暂且认定,叶小曼画出的图形是指明方向的箭头。那么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为什么她要画两个串联的箭头呢” “额…我猜是代表楼层。一个箭头代表一楼,两个箭头就代表二楼。会客厅的棚顶虽然很高,但二楼就低很多了。人只需要站在高一些的椅子上或者桌子上,就能在棚顶藏东西了。” 沈亦白不知为何,今晚的状态尤其神勇,思路异常的清晰。 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竟是连王啸龙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顾清一时也呆住了。 要不是自己早就猜到了最终答案,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沈亦白给说服了。 怔了片刻,顾清晃了晃头,甩掉脑袋里面被强行灌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诸位想一下,这个双箭头图形,平时有没有见过呢就是身边很熟悉的东西。” 听到顾清的话,几人都垂目露出思索之色。 顾清透过人缝朝外瞄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到了!” 短暂的思考过后,沈亦白率先抬起头来,神情激动的大喊道。 “表!表!是表!” “什么表” 乔芸和王啸龙疑惑的看向他。 “表!表啊!” 沈亦白举起右臂,指着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吼道。 “这…也不像啊。” 乔芸翻了个白眼道。 “我这不像,但是…但是火车站的像…钟塔,钟塔啊!那上面的表针…” 见乔芸和王啸龙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给沈亦白急的是抓耳挠腮,正寻思该怎么给两个笨蛋解释。 目光却是看到了二楼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看那!看到了吗” 几人顺着沈亦白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钟表的表盘,还有时针和分针。 这种挂钟的指针前端带有一个三角形的箭头,即使在稍远的距离时,也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时间。 会客厅里的空气顿时一滞,王啸龙和乔芸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现在时间是晚上10:38。 硕大的表盘上,时针和分针之间有很小的角度。 此时恰好秒针走完了完整的一圈,分针顶端的箭头,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的工作,前进了一个小格。 最粗和最长的两根指针之间的夹角更小了。 再过几分钟,两根指针就将重合在一起。 跟顾清画出来的图形一模一样。 被串联起来的双箭头。 图形! 指向! 全都对上了。 几人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当两根指针重合时的时间,指向的方向。 然后顺着方向看去,悬挂在会客厅西墙上,一副巨大的王啸龙本人画像映入众人眼帘。 “庸子你在那干吗” 沈亦白突然诧异的喊道。 几人这才注意到,硕大画像下方,正有一个人站在两个摞叠起来的椅子上,伸出手臂在画框下沿的背面取出来什么东西。 第二十四章 真相四 “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把东西乖乖的交出来。” 王啸龙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手枪瞄准邢子庸,厉声威胁道。 终于找到了! 叶小曼这个贱人,竟然把藏宝图藏在了自己画像的后面。 可随即脑海里又蹦出来一个疑问。 叶小曼是什么时候,怎么藏到哪里去的呢 一旁的顾清将王啸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王老板还记得叶小曼是怎么从洗衣间跑出去的吗” 被顾清这么一提醒,王啸龙只是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 叶小曼打碎了洗衣间的窗户玻璃逃到后院,那她是用什么打破的玻璃。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洗衣间里好像的确有两个椅子。 但是因为王啸龙本人从不进厨房和洗衣间,所以对椅子出现洗衣间里是否正常,并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当时也就没多想。 “小贱人!” 想到这里,王啸龙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句。 这是顾清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扭头去看,沈亦白正一脸坏笑的朝自己竖大拇指。 顾清没搞懂沈亦白是什么意思,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高啊!庸子是你安排的。” 沈亦白压低了声音问道。 明白过来的顾清翻了一下白眼,知道这家伙是误会了,他竟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刚才的一通分析很犀利啊,顾清都差一点信了,这阵怎么又开始犯浑了呢,难道是回光返照 乔芸看看邢子庸,再看看顾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可随后看着顾清的眼神越发的迷离。 这就是我欣赏的男人啊! 在王啸龙枪口的威胁下,邢子庸却没有半分惧怕,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爬下来,因为右腿受伤,落地时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把藏宝图给我,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王啸龙眯着眼睛说道。 邢子庸却好像没听到似得,左手拿着从画框背面取出来的纸袋,右手伸进裤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 沈亦白看着打火机有点眼熟,连忙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香烟还在,打火机却是没了。 “这臭小子,连我的东西都敢偷。” 将摞在上面的椅子拿下来,邢子庸一屁股坐下去,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 “这两天的确是累坏了,头,赏根烟抽呗。” 邢子庸朝着沈亦白咧嘴一笑后喊道。 “抽个屁!” 沈亦白嘴里骂骂咧咧,可还是取出烟盒,朝邢子庸走了过去。 “沈探长是真不把我王某人放在眼里啊,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开枪杀了你!” 王啸龙突然把枪口转向沈亦白,同时拇指搬开了击发器。 “艹!你试试!来你试试!” 沈亦白是什么人,吃软不吃硬得主,怎么会被王啸龙给唬住。 “那就再见!” 王啸龙也不是虚张声势,见沈亦白伸着脖子把脑袋凑到枪口上,狞笑着就要扣动扳机。 也好,拿他杀鸡儆猴。 顾清见状不好连忙拦在二人中间,一只手抵住沈亦白胸口,一只手将枪口轻轻推开。 “二位先消消气,事情还没说清楚,没必要大动干戈。” 可王啸龙却是顺势将枪口瞄准了顾清的脑门,冷笑道。 “顾老弟,藏宝图已经找到了,你觉得在我王某人的眼里,你现在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王老板不愧是做大买卖的,过河拆桥的本事当属一流。” 顾清也没怕,笑着退后一步说道。 一直站在顾清身后的乔芸,左臂环抱胸前,右手则是一直在抚摸着别在胸口上的圆形胸针。 乔芸的确没带手枪,可这枚胸针里却是暗含机关,表面的圆形宝石其实是中空的,只需要手指用力按下,就会弹射出见血封喉的毒针。 只要发觉王啸龙有开枪的迹象,乔芸就会毫不犹豫按下机关。 啪嗒!啪嗒! 富有节奏的声音响起,让剑拔弩张的气愤有所缓解。 众人训着声音看去,就见邢子庸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打火机滚轮,桔黄色的火苗忽隐忽现。 装着藏宝图的纸袋,此时就悬在火苗上方。 只需火苗再高一点点,或者纸袋再降下一点点,立刻就会盛开出一朵短暂却绚丽的花火。 王啸龙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小兄弟没冲动,有话慢慢说,有什么条件和要求都是可以谈的。你先把东西放下。” “他妈的贱种!” 沈亦白骂了一句,拿着烟盒就朝邢子庸走去。 “姓沈的你给我站住!” 王啸龙怎么可能让两人汇合在一起,立刻又抬起枪口指向沈亦白。 “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本事你开枪打老子啊。” 沈亦白吼道。 “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敢。” 王啸龙也怒了,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被人当面如此挑衅了。 啪嗒!啪嗒! 邢子庸冷冷的看着他,继续拨弄着打火机。 “操他妈的!都他妈逼老子,那就谁也别想好过,都他妈死!有福,干死他们。” 王啸龙毕竟是一代枭雄,养尊处优多年渐渐收敛起来的戾气,在这一刻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好啊,上都市堂堂一代大亨,跟我们几个无名小卒一起同归于尽,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赚啊。” 邢子庸突然说话,声音沙哑的就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捏着纸袋一角的手落了下去。 火苗接触到纸袋,巨大的热量传递过去,纸袋的一角顿时熏黑,一抹幽兰色的火光燃起。 “说出你的条件,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满足。” 前一瞬还满面狰狞,叫嚣着大不了一起死的王啸龙,下一瞬却立刻恢复了老谋深选的冷静模样。 两种极端情绪之间的转换如此的迅速、自然,看的顾清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了。 “放他们走,剩下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咱俩好好谈。” 邢子庸将纸袋上燃起的火苗吹灭后说道。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必须让我亲自查验里面是否真的有藏宝图才行。否则谁都不准离开。” 王啸龙毫不犹豫的否决道。 “那就没办法了。” 邢子庸叹了口气,再一次将纸袋凑向火苗。 王啸龙突然前冲两步大喊。 “不要!” “庸子小心。” 沈亦白的喊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接着合身朝管家有福扑了过去。 砰! 枪声响起,邢子庸身形晃了晃,肩膀上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胸口衣襟。 “老子弄死你!” 沈亦白将躲在王潇龙身后打黑枪的有福扑倒,趁势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面门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是王啸龙开的枪,邢子庸身形再次一晃,肚子上也多出了一个血洞。 “枪法太差了,要是沈头的话,第一枪的时候我就死了。” 邢子庸嘴里已经开始涌出血沫,身体也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可拿着打火机和纸袋的手却依旧稳定。 纸袋上再次燃起幽兰色的火苗。 王啸龙举枪就要再射,这一次他有信心打中这个该死的家伙的脑袋。 可随即感到脖子一麻,似乎被蜜蜂蛰了一下。 “老板!老板!” 大门外传来枪手的询问声。 刚刚的两声枪响惊动了他们,但是没有王啸龙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冲进来。 王啸龙伸手去摸脖子,可手臂抬到一半时就没了力气,软踏踏的垂了下去。 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板上。 乔芸不知何时已经将胸针拿在手里,站在顾清身边,脸上带着冷笑。 “汉奸卖国贼都没有好下场!” “我…我要是死了,你们都…都活不了…” 躺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王啸龙,断断续续的说道。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邢子庸嘴里发出嘶哑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小曼…我给你报仇了…原…原谅我…好不好…” 邢子庸痴痴地看着门口方向呢喃道,似乎那里站着一个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身影。 乔芸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抓住顾清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 沈亦白这边已经处理完毕,管家有福满脸是血的躺在地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臭小子,这次你要是死不了,就等着挨揍。” 沈亦白攥紧手里的烟盒,朝邢子庸走去。 “头!你…别过来。我没脸见你。” “说什么你娘的屁话。” “外面的枪手马上就要进来了,再不走今天就都要死在这了。”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顾哥怎么办乔芸怎么办” 沈亦白一愣,是啊,自己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选择,可不能连累顾清和那个叫什么…乔芸的娘们的啊。 沈亦白就是再迟钝,此刻也都已经搞明白乔芸的身份了。 对她的观感立刻降低了许多。 可毕竟帮了忙,也不好再甩脸子给人家看。 “你俩先走,我带着庸子随后跟上。” 沈亦白朝顾清说道。 “姓沈的!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所有人就一起死。” 谁知邢子庸突然变了脸色,从裤裆里掏出两个手雷握在手里,恶狠狠的破口骂道。 “你他娘的…” “滚!知不知道老子这些年跟在你身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眼睁睁看着其他组吃香的喝辣的,可是你呢。除了查案就是查案,每个月那么点薪水连顿肉都不舍得吃,跟了你姓沈的,老子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滚!赶紧在老子面前滚出去,老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滚啊!” 邢子庸声嘶力竭、破口大骂。 沈亦白面红耳赤的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一包香烟翻转着飞了过来,邢子庸伸手去接却抓了个空。 费力的弯腰,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后抽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真他妈难抽!不过还是谢了。” 邢子庸朝顾清投去感激的眼神。 第二十五章 释疑 “去二楼找个窗户边守着,找到机会就跳下去。” 虽然嘴上说着难抽,可邢子庸还是一口接一口的猛抽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孔显得有些模糊而神秘。 “一路…走好!” 顾清点了点头,郑重跟邢子庸道别。 被烧坏了一角的纸袋飞向乔芸。 “小曼和你的交易完成,别忘了你答应过的条件。” “可…” 乔芸刚想说叶小曼已经死了,却是被顾清拉住胳膊朝楼梯走去。 “走了。” 经过沈亦白身边时,顾清推了他一把。 “庸子他…”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邢子庸扔掉将要燃尽的烟蒂,又重新续上一根。 他发现自己突然有点喜欢烟雾在肺叶里翻腾时,带来的那种刺激感。 那是活着的感觉。 可自己必然是要死的,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不然她们母子两个在那边受欺负了怎么办,总要有一个男人给她们撑腰。 在这边,自己没能尽到责任,就只能到了那边补偿给她们了。 大门打开,枪手们冲了进来。 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啸龙和管家有福。 六个黑洞洞散发着杀气的枪口瞄准了邢子庸。 叮当两声在地板上响起。 枪手们低头看去,看到两个形式扳机的东西还在地板上跳跃。 “嘿嘿!也不知道洋鬼子的这玩意威力如何。” 几秒钟后,两枚从东度公司的人身上顺来的手雷爆炸了。 巨响自一楼传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还有房门和地面的阻挡,站在窗口的三人仍被震的双耳轰鸣。 这就是邢子庸说的机会! 守在后院的枪手被爆炸声吸引到了一楼,三人顾不得许多,从窗口跳了下去,然后玩命似得朝栅栏围墙跑去。 翻过栅栏,三人又在漆黑山林中狂奔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歇息。 乔芸早就累的不行了,一路上都是顾清架着她才勉强坚持到这里。 此时精神放松,整个人立刻瘫软如泥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只有高耸的胸膛不停地起伏,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顾清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强迫症和轻微洁癖,还是驱使着他想找个相对干净干燥点的地方休息。 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衣领却是被一只大手抓住,顾清抬头,一个拳头在眼前不停地放大。 嘭! 拳头与脸颊相撞竟是发出清晰可闻的闷响,顾清脑袋里面像是开了水路道场一般,各种噪音轰鸣响成一片,嘴巴里面有带着甜腥味的暖流涌出来,又顺着嘴角留下。 沈亦白最后一刻强行改变了拳头击打的位置,放过了顾清脆弱的鼻梁。 “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明知道他是去送死,还不拦着他!” “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冷血的怪物,顾清,你不是人!” “呜呜…呜呜…” “庸子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都怪你!都怪你!” 吼道最后,沈亦白已经泣不成声,他松开了顾清,蹲下去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脑袋。 顾清踉跄着站稳了身体,揉了揉又肿又烫的脸颊,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到沈亦白身边,与其并肩蹲下。 乔芸侧过头来,看着两个大男人,一个失声痛哭,一个嘴角带血脸颊红肿。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男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哭了大概十多分钟,沈亦白已经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身体失衡,一屁股坐倒在枯枝败叶上。 顾清也坐了下来,递过来一根烟。 犹豫了一下,沈亦白还是接叼在嘴里。 二人并排而坐,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的一小块星空发呆。 “不想解释一下吗” 许久后,沈亦白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其实你心里都清楚,为啥还要问我呢。” 顾清的声音也好听不到那里去。 虽是这么说,喷出一口烟后却还是解释道。 “娘俩都死了,留他一个人在世上也是受罪。现在大仇得报,一家团聚,挺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庸子就是布局人的” 沉默了一会,沈亦白又问道。 “下午你和庸子睡着后,我和乔小姐见面时知道的。当时我问乔小姐…” “叫我小云。” “我问小云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她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还记得夜总会的化妆间里,地板上的痕迹都被擦掉的事情。咱们最初怀疑是叶小曼的熟人,担心通过脚印暴露身份,才清理了现场。当时还是陷入了思维误区啊,其实人家就在咱俩眼前晃悠呢。” “再结合小云所说,我就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你和庸子身上。又仔细分析过后,你的嫌疑被排除。当所有可能都被排除后,无论多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顾清这句说的有点绕嘴,可沈亦白还是听懂了。 闷头抽了一会烟,突然抬头说道。 “有一个漏洞。” “你是指富川太郎的死亡时间对。” “咱们是一点多到的和平饭店,你当时检查尸体亲口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也就是24号晚上九点到25号凌晨一点之间。这段时间庸子一直是和咱们俩待在一起的,他没有作案时间。” “还记得富川太郎尸体下面铺着的被子吗” 沈亦白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却是完全没有印象了,于是摇了摇头。 “被子铺在尸体身下,中间区域平坦,四角及边缘却是呈堆叠状。还有被子、被单和床垫都湿透了,地板上也有大片的水迹。今早给铁路局去过电话后,我还给和平饭店也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检查了一下冰库。像这种高档饭店,都会有专门储存冰块的地下库房。检查的结果是,冰窟里的确少了很多冰块。” “我现在脑子很乱,别整那些拐弯抹角的,直接说结果。” 沈亦白没好气的嘟囔道。 “庸子杀死富川太郎后,将冰块挨着尸体码放,然后再用被子包裹住冰块。冰块能够延缓尸僵以及尸斑出现的时间,而被子能够延缓冰块融化的时间。冰块九点左右全部融化,融化的水渗透了被子床单,并流到了地板上。包裹冰块的被子也呈现出现场看到时的那种奇怪状态。” “我当初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是错误的。富川太郎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点半到七点之间,从和平饭店到火车站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咱俩在车站见到庸子时是8:40分,一个多小时,足够他杀人和布置现场了。所以,漏洞并不存在!” 气氛一次陷入沉默,香烟前端的红色光点,随着每一次的抽吸,发出明暗不定的光晕,映照出沈亦白痛苦的面孔。 他想要继续找出漏洞,以此减轻刑子庸身上的嫌疑。 可是… “还记得那几个洋人的房间里,我让你看过的镜子碎片吗” 黑暗中,沈亦白瞥了顾清一眼,没作答复。 “庸子只有一个人,即便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想杀死三个洋人也没那么容易。杀死了前两人后,庸子和亨利应该发生过搏斗,期间墙角的穿衣镜被打碎。杀死亨利后,庸子为什么要费时费力的将碎片打扫干净,还把穿衣镜挪走藏起来呢。” “妈的!他的腿伤根本不是摔得。臭小子连我都敢骗。别让我再见着他,否则…唉!” 穿衣镜破碎时划伤了刑子庸的腿,镜子碎片上沾染了他的血迹。因此,他才会费时费力的将镜子碎片清理干净,再挪走穿衣镜,避免暴露。 然后谎称是骑车时不小心摔得。 整个案件中所有疑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娘的,别打扰老子,老子困了,要睡觉!” 沈亦白骂骂咧咧的躺了下去,几秒钟后就开始鼾声大作。 顾清背靠大树,一根烟还未抽完,头也慢慢的歪到了一边。 两天的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痛失好友,大喜大悲,两个人都累坏了。 寂静的山林里,有虫鸣、有鸟啼、有鼾声,还有乔芸发出的一声叹息。 天亮后,三人走出山林,四处观望查看,发现竟然还是在王啸龙宅邸的附近。 站在一处稍高些的土丘上,还能看到房子里进进出出的警员。 “你…接下来要去哪” 沈亦白朝顾清问道。 “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准备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吃一顿大餐。对了,庸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顾清想了一下后问道。 “还能怎么处理,犯错就要认。那狗东西敢做,老子就敢判他。” 沈亦白瞪着眼睛吼道。 人生地不熟的顾清,最终还是被乔芸的眼神和恳求攻陷,随着她一起回到市区。 如他所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和乔芸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下午回到乔芸的一处秘密住所,美美的睡了一觉。 当然,两人是分屋睡得。 乔芸的确是非常崇拜痴迷顾清,但还没达到以身相许的程度。 而且顾清也不是随便的人,同时对乔芸还是怀有一定的戒心。 下午三点,二人被电话铃声吵醒。 浑身虚弱发力的顾清,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乔芸刚好挂断电话。 “沈探长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他准备将邢子庸和小曼葬在一起,问你去不去。” 顾清有些恍惚,昏沉的脑袋里面各种犹如梦境一般的画面闪过。 王啸龙宅邸附近的山林里,之前掩埋过叶小曼尸体的土坑,现在已经被沈亦白扩宽加深了许多。 足够一家三口安心的居住了。 树林中有脚步声响起。 “修房子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第二十六章 梦幻泡影 亦幻亦空 换了一身崭新洋装的顾清走过来不满的抱怨道。 跟在他身后的乔芸,一身黑色装束,手里还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 沈亦白已经知道二人的关系并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样,所以对乔芸的观感下降了许多。 这个女人太神秘了,让人看不透。 可此时见二人联袂而至,一副金童玉女的模样,心里又有点期待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 反正顾清猴精得很,估计不会吃亏。 “就你那小体格,来了能干什么,还不是要靠我。拉我上去。” 从土坑里出来,将铁锹插在身旁的土里,看了一眼时间。 “怎么还没到。” 顾清目光环视了一圈,没见到棺材之类的东西,想了一下后问道。 “不会是老张和老李” “老张就是个死脑筋,说什么程序没走完,尸体不能拉走。让我先布置,等完事了他和老李亲自送庸子一家过来入住。” 整个上都警署,跟沈亦白和邢子庸关系还不错的,也就是那两位法医了。 正说着话,三人就听到有吆喝声传来。 循着声音看去,树影之间能看到一群人扛着一具硕大的棺木,一步一吆喝的朝上攀爬。 “想不到啊,你们两个家伙这么大手笔,这幅棺材要不少钱。老李你是不是把你家闺女的嫁妆给偷出来了。” 棺材抬到近前,沈亦白围着转了一圈后,拍着法医老李的肩膀揶揄道。 “滚蛋!老子哪有那么多钱,棺材钱是老张出的,这个才是我花的钱。” 老李将手里捧着的灵牌塞进沈亦白怀里。 “邢子庸、叶小曼、刑宝宝之仙府宝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懂个屁!这叫白话,现在文化人圈子里最流行的。” 沈亦白被老李嚣张的气势给唬住了,扭头去看顾清。 见顾清笑着点头,也就信了几分。 法医老张指挥着苦力将棺木下入坑底,正想让他们顺便把挖出来的土填埋回去,却被沈亦白制止了。 “我兄弟一家住新房子,房顶当然的我这个当哥哥的亲自来。” 然后又朝几个苦力说道。 “哥几个辛苦了,找这位张警官结工钱,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合着你是一毛钱没出啊。” 老张一边掏钱一边嘟囔道。 “这话说得,我不是没钱吗。” 沈亦白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邢氏仙府很快就弄好了,按照沈亦白的意思,灵牌直接放在棺材盖上一起埋了,坟包也不起了,直接夷为平地。 这样清净,没人打扰,挺好! 没有纸钱,没有香烛。 鞠躬过后,新宅入住仪式圆满完成。 老张和老李打了声招呼率先离开,法医室里还有好几具残缺的尸体等着他俩回去拼装呢。 邢子庸临死时引爆的两枚手雷,连同王啸龙和管家有福在内,当场炸死五人,后经抢救无效又死了四个。 跟顾清聊了一会,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后,沈亦白也走了。 昨晚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王啸龙这种大人物,作为探长兼亲历者的沈亦白,未来几天都有的忙了。 临走之前,沈亦白取出两封信,分别交给顾清和乔芸。 “中午收拾庸子的东西时,在他被子里发现的。我的那封已经看过了,你俩的我可是一动没动啊。” 乔芸没想到邢子庸竟然还会留给自己一封信,打开后一眼扫过,只有寥寥几行字。 “你说的没错,他把交易的条件转给了沈亦白,让我想办法将他调离上都。” 中午吃饭时,乔芸就询问过顾清,邢子庸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庸子让你去和平饭店,除了扮鬼引我入局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就是这个” 乔芸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没错,庸子不信任你,担心你毁约。所以把你我同时引入局中,让我来监督你。” 听到顾清的回答,乔芸沉默了半晌后,又问道。 “昨天你说事成之后,让我帮忙捞个人,也是沈亦白。” “是啊,我和庸子想一块去了。老沈在上都得罪了太多人,万一哪天刘特派员去别处赴任,估计老沈也能下去陪庸子一家了。” “没准刘特派员会带着他一起走呢,毕竟有过救命之恩。” “不要太高估了当官的良心,他罩着老沈只是为了做给所有人看,证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就老沈那油盐不进、眼里不容沙子的个性,没有那个政客会喜欢并带在身边的。妥妥的一个惹祸精啊!” “呵呵,行了,不说那些了。我今晚就要回津南了,你呢” 乔芸期待的看着顾清的眼睛。 “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得过些天才回去。” 顾清扯谎道。 “哦!” 乔芸失望的应了一声。 若是可以,她也想推迟几天,跟顾清一起走。但手中的藏宝图极有可能关系到传国玉玺,津南总社那边催的太紧,已是不能再拖延了。 “那你晚上会来车站送我吗” 乔芸退而求其次的问道。 “额…我尽量。” 乔芸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顾清挥手相送。 寂静的山林墓地里,只剩下顾清一个活人。 这时,他才将邢子庸留给他的信件拆开。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可顾清心头其实仍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 邢子庸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顾清的脑海里。 “小曼…我给你报仇了…原…原谅我…好不好…” 顾清清楚的记得,当时邢子庸的神情中,除了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和解脱,还有愧疚。 下午睡觉时,顾清甚至在梦中还在思考这个疑点。 他还想到了沈亦白提出的问题。 叶小曼为什么没能成功逃脱,真的是因为时间紧迫,只能放手一搏吗 以邢子庸的谋划能力,怎么可能忽视如此重要的事情。 顾清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哪个环节,是自己没能发现的。 而这个环节,或者说是真相,也许就在这封信里。 “偶像!呵呵,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称呼您。您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您能活着,我很高兴。 相信凭偶像您的能力,一定已经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过程和真相,我也就不在信里赘述了。 我要跟您说的是24号凌晨时发生的事情。 原本的计划里,在小曼得手后,我要翻越进后院,制造出一些动静吸引住守卫的注意,给小曼创造逃脱的时机。 可是,我却害怕了。 当时四个枪手聚在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我若是进去,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怕死,只要能跟小曼在一起,刀山火海都会去闯一闯。 可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 我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 我看到小曼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我看到她被枪手们逼了回去,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敢做。 小曼又逃了出来,朝我这边拼命的跑,结果却被枪手们抓住。 我觉得小曼当时一定是已经看到我了,看到了我躲在草丛里,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丑态。 她没想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竟是如此的不堪,她当时一定很后悔,后悔将自己交给了这样的一个…废物! 他们折磨小曼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冲出去,大不了一起死。可是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由始至终,小曼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哀嚎、没有痛哭,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想,她的心应该已经死了。 是我亲手杀死了她的心,她的希望,她对未来所有美好的向往。 我看到他们抬着小曼的尸体进山,我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离开后,挖出了小曼的尸体。 我坐在小曼旁边,看着她好像睡着了似得脸,感觉心一下子被掏空了。 这就是失去爱人,失去一切的感觉吗 还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于是我决定报仇,按照从您书里学来的知识,制定了一个复仇计划。 可直到这时候,我其实还是怕死的,还是不想死的。 直到在法医室,亲眼见到了我和小曼的孩子。 他才三个月大,只有那么小一丁点,勉强能看出人形,却就这么死了。 小曼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我,也许…她早就看出我不是一个能承担责任的男人。 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我要下去给她们母子赔罪。 偶像!今生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能做一回您真正的学生和朋友。” 顾清抽出一根烟点上,插进泥土里。 然后把信件点燃,埋入土中。 “一言为定!” 山林间的光线渐渐变暗,黑暗从四面八方朝顾清涌来。 漆黑的天幕中,顾清隐约看到画面闪过。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骑在父亲的肩膀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揪着父亲的头发。空中发出“驾!驾!”的呼喊声。 “慢着点,别摔着!” 穿着红色旗袍的美丽妇人,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在耳后,一脸笑容的朝疯跑玩闹的父女俩叮嘱。 …… “你是…狗蛋”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美丽少女,突然拦住年轻警员,满面惊喜的叫道。 “你是” 年轻警员惶恐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只是在少女脸上看了一眼,就连忙躲闪开。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年轻警员有点被吓到了。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二丫啊,二丫,叶小曼。小时候住你家隔壁的那个。” “二丫!你…你…你怎么会是二丫…” 年轻警员实在没办法将眼前的美丽少女,与小时候的那个又黑又胖又脏的小丫头片子联系在一起。 “想起来了!呵呵呵,怎么样,女大十八变,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确认眼前的美丽少女就是小时候的邻居玩伴,年轻警员先是一阵欣喜,可随后又变的腼腆起来。 二丫现在长得真好看! 他想看,可是又不敢。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巡街,看二丫现在的装扮,应该是嫁到了有钱人家。 美丽少女注意到保镖红姐从对面的铺子里出来,连忙抓住年轻警员的手。 “你在哪里住,晚上我去找你玩。” 知道了住址后,少女摆了摆手,跑开了。 年轻警员看着在阳光下跑远的少女,似乎全身都在发着光,就像仙女一样。 透着憨傻的笑容,在年轻警员的脸上绽放。 《歌女幽魂》全篇终。 第二十七章 闺楼鬼影 死寂黑暗中,三道刺目的白色光柱乍然亮起。 顾清双目刺痛,连忙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待眼睛适应后,这才仔细打量起光柱里笼罩的事物。 每一道光柱里都耸立着一扇门。 由左至右,依次看去,分别是雕刻着精美纹路,糊着白色半透明窗纸的隔扇门。 刷着淡绿色油漆,镶嵌着球形暗锁的木板门。 包裹着暗褐色软包的防盗门。 每扇门上都贴着白纸,上面用很丑的字迹写着可以通往的楼层。 刷着绿色油漆,标注通往第四层的木板门顾清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刑事二组办公室的那一扇。上面还能清晰的看到沈亦白用脚开门时留下的鞋印。 通往第二层的隔扇门和通往第三层的防盗门,却是没见过。 思考了一会后,喃喃自语道。 看门板的样式,应该是代表了不同的时空。油漆门里是老沈所在的是架空民国。隔扇门里应该是架空古代的某一时期,防盗门难道是现代。这栋大厦果然古怪,里面竟然有三个时空。 难道我需要在每一个时空里都破解一桩谜案 同时出现代表三个时空的门,是让我可以自行选择 若是只有这三个时空,按照顺序,架空民国是一层、四层、七层…以此类推。第四层里还会是老沈所在的那个时空吗还是又一段新的开始 信息太少,无法进行有效的推测啊! 目前来看,三选一的话,最优选择是通往第四层的油漆门。 顾清猜测,里面很大可能就是沈亦白所在的那个时空,没准推开门直接就到刑事二组的办公室了。 相对其他两扇门里面的未知,第四层里有沈亦白,还有乔芸,即便是遇到再棘手的案子,也都能有个照应。 可既然另外两扇门跟着一起出现,就一定是有用意的。 或者这本就是大厦顶楼那个神秘人设计的陷阱。 再或者… 顾清想到了乔芸手里的那份藏宝图。 在乔芸住处里,两人曾一起看过那份藏宝图。 上面画着一些不明含义的长短线条和古怪符号。 二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顾清推测,这份藏宝图可能是残图,是真正的藏宝图的一部分。 若是按照这点推测,隔扇门和防盗门里面的时空,极有可能藏着其他残图。 那么神秘人所说的考验,是否就是与藏宝图有关 拼凑出完整的藏宝图,就能到达大厦顶层 所以,如果选了第四层,极有可能会错过其他两层的线索。 习惯性的伸手一摸,竟然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顾清此时身上穿着的还是乔芸给他挑的洋装。 思考了一根烟的工夫,顾清把香烟和打火机攥在手里。 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推开隔扇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无尽的黑暗,顾清进去后,房门自动关闭。 黑暗中有画面快速闪过。 …… 冲天大火吞噬了木头搭建的小楼,凄厉的惨叫声自小楼中传出。忙着打水救火的仆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母的身影在火焰中挣扎。 与起火小院相邻的另一座庭院中,此时也响起了惊呼声。 “鬼…鬼…有鬼啊!” 仆人杂役们闻声齐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大小姐何淑萱闺阁外面,一只大手正朝房间里探去。 如此骇人的景象吓得仆人们四散而逃。 熊熊大火中主母何李氏的哀嚎声渐弱,挣扎的身影终是不甘的倒下。 黑暗退去,光线骤然变得明亮,顾清率先摊开手掌查看。 香烟还在,打火机却是消失了。 宽大的衣袖盖住了半个手掌。 顾清好奇的打量起此时身上的装束。 灰中带蓝的老旧袍服,广袖长襟,布鞋布袜。 抬手一摸头顶,浓密的长发盘成发髻,似乎还插着一根木簪子。 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堆零七八碎的小物件,有铜钱、桃木小剑,黄色符纸,密封的葫芦等等。 其中一张皱巴巴对折起来的硬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度牒。 这次的身份是道士啊。 只是不知道是街边算卦的骗子,还是驱鬼降魔的天师。 迷茫之余,顾清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不远的巷口外传来喧闹嘈杂的人声,不时有身着古代服饰的行人身影一闪而过。 有微风自巷口吹来,一张泛黄的麻纸飘飘荡荡正巧落在顾清身前。 悬赏! 麻纸上两个朱砂写就的红色大字映入眼帘。 经查明,近日文登府周边发生的多起豪商劫掠案与府库库银丢失案,均为同一伙妖道凭借妖法所为,即日起文登府统辖范围内所有道士,须于七日内自行至府衙报备。逾期不报者,既视为妖道同伙,百姓检举可得赏钱两千文,活捉赏钱十贯。 落款为文登府府衙,时间洪文十一年六月初九,上面还盖着鲜红的方形大印。 所以这次自己的开局身份是通缉犯 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调查出那伙妖道的真实身份以自证清白 完全陌生的环境,对案情一无所知。身背高额悬赏,堪称移动宝库。 这样的开局难度不低啊。 还是应该改变一下装束先。 思虑片刻,顾清做出如此计划。 刚要挪步,有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从巷口传来,几名军士大摇大摆的自巷口经过,悬挂在腰间的佩刀随之晃动,磕碰在裙甲的铁片上。 吓得顾清赶忙扭过头去蜷起身子,同时心中默念。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事与愿违,磕碰声响却是嘎然而止,而后进入巷子,越来越近。 “前方那人可是道士” 有军士手扶刀柄厉声喝问道。 一股自战场中凝练而成的铁血杀伐之气,自几名军士身上散发出来,激的顾清后脊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本想着势头不对撒腿就跑的打算立刻就被掐灭了。 根据悬赏上出现的文登府和洪文十一年字样,顾清猜测这个时空应是仿照的明初。 若悬赏里提到的洪文真是那位旷古烁今的乞丐皇帝的话,那这股无形却仍可夺人心魄的杀意就能解释的通了。 明初太祖和成祖时期的军士战力冠绝天下,其中尤以太祖时期为最。 洪武十一年,正是处于第二次和第三次北伐之间,曾经凭借铁蹄骑射屠戮了大半个世界的北元余孽都被明朝军队杀得望风而逃,自己一个现代宅男有什么本事能讨得好去! 逃跑肯定是行不通了,搞不好会直接丧命于刀下,为今之计还是暂且保住性命为先。 心中想清楚了利弊之后,顾清高举双手,慢慢转过身来讨好的望向四名军士。 “小道见过几位军爷,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看清楚顾清的衣着打扮,又得他亲口承认,几名军士立刻喜笑颜开,那慑人的杀意也随之消散无踪。 走到跟前,一名军士用刀鞘踮起顾清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啧啧啧,活该哥几个运气好,也是小道士你师门积了德,这就送你一场天大的富贵。” 话音一落,另一名军士自怀中取出块粗麻布,对着顾清当头罩来。 顾清仿佛个物件似的,被麻布罩住打包起来。 动手的军士犹嫌包裹的不够紧实,还将封口处打了个死结。 然后顾清只觉得自己被提了起来,刀鞘磕碰裙甲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耳中还听到了异常清晰的喧闹声。 想来是已经走出了小巷,来到了人流熙攘的街道上。 刚开始顾清还是有些紧张的,实在是几名军士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太过瘆人,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王啸龙作为上都市的流氓大亨,那也是一路刀光剑影拼杀过来的,身上自带一股压迫感。 可与这几名军士相比,差得可就太远了。 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通过对几名军士刚刚言行进行分析,一颗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性命应是无忧了! 这几名军士应该不是为了府衙的悬赏才捉拿自己的,估计是自己道士的身份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些帮助。 顾清百多斤的体重在那军士手中却好似轻若无物一般,就这般随随便便提着,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座规模颇巨的宅院里。 “大人,看标下给您带来什么好东西。” 刚进到院子里,提着顾清的军士便高声喊道。 “可是请来了郎中” 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之中透着一丝疲态。 “小姐的毛病哪是郎中能看好的,抓鬼驱邪还得是道士,嘿嘿。” 军士嘿嘿笑着,将手中提着的麻布包一抖,把顾清给甩了出来。 顾清噗通一声摔落在地,由于惯性又滚了几圈,这才停稳下来,头晕脑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咦!莫不是死了,小道士身子怎地如此不堪。” 军士走过来,踢了几脚后奇怪的嘟囔道。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顾清身旁停下,还是那道低沉的男子声音说道。 “胡闹!让你们去请郎中,怎么带回来个小道士。” “大人,标下听这的管家所言,小姐是被恶鬼夺去了三魂六魄。便想着郎中只能抓药治病,招魂引魄还是道士更拿手嘛。” “一派胡言,尔等随我沙场征战多年,手刃敌寇无算。尸山血海里和衣而卧,可曾见到过一条恶鬼。” “可是大人,不止管家如此说,这府里的下人们都说亲眼所见。刚刚出去时,发现与之相邻的两所宅院都无人居住,打听过后才得知,原来前晚出现的那只恶鬼,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见到了。 在别处有宅院的街坊都被吓得搬走了,剩下无处可去的,天黑之后也不敢出门。不止如此,姑爷府上闹鬼的事已经传了出去,现在就连货郎都不敢往这条胡同里来…” 不等军士说完,男子却是气恼的将其打断。 “无需多言,听闻此地府衙正在缉拿妖道,将他送与府衙。而后速请郎中过来给淑萱看病。若再敢自作主张,军法处置!” 第二十八章 红颜祸水 趴在地上捯气的顾清一听要把自己送到府衙去! 这怎么能行,就凭这个时代官府的尿性,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 就算运气好,活着给放出来了,估计那时燕王都已经进京了。 想到这里,立即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咕噜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目光一扫,就看到身边站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袍,气质明显与众不同的中年男子。 顾清的反应让几人稍稍怔了一下,随后就听到刷刷的刀锋出窍声响起,。 还没等顾清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脖子就被几把寒光闪闪,散发着寒意和血腥味的钢刀给架住了。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顾清连忙喊道。 “妖道,可是要谋害我家大人” 提着顾清回来的那名军士情绪尤其激动,语气凶狠的质问道,大有你敢说一声是,我就敢劈了你的架势。 顾清此时没有了初来这个时空的慌乱,加之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面对军士的恐吓只是微微一笑,对着青袍男子拱手笑道。 “贫道顾清,见过大人。” 青袍男子未像手下军士那般紧张,始终沉稳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见顾清在刀锋威逼之下,仍能保持神情自若,眉宇之间更是隐隐透着自信,心中就有些惊奇。 待听到顾清自报名姓,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彩。 “顾道长可有度牒” 青袍男子问道。 “就在贫道怀中,这位军爷可取去给大人查验。” 顾清对恐吓自己的军士笑道。 “别耍花样,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军士说罢,伸出长满了绒毛的大手探进顾清怀里一通摸索,掏出来一堆零七八碎的小玩意。 “盯紧了。” 军士叮嘱了同袍一声,将自顾清怀里掏出来的东西捧至青袍男子面前。 青袍男子应是见过度牒模样,没加分辨就将皱巴巴对折的度牒从一堆物品中挑出。 “右给付道士顾清收执准此。” 青袍男子展开度牒后轻声读道。 “收刀!” “大人…他…” “嗯!” “尊令!” 随着青袍男子一声令下,架在脖颈间的钢刀移开,顾清也终于是敢大口的喘气了。 尽管面上装得镇定自若,可任凭谁被几把钢刀逼在喉间,要说心里一点不突突,不是吹牛逼就是缺心眼。 “顾清…可是陇西侠道当下” 青袍男子朝顾清问道。 一层细密的汗珠,立即从顾清脑门上冒了出来。 “额…这位大人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贫道平日仅靠为人算命、测字、占卜吉凶为生。不偷不抢不赌不嫖,所谓侠盗应是恰巧与贫道同名。” “哈哈哈哈,此道非彼盗。此号乃是道长所行侠义之举传至关中后,心慕道长英姿者所起。奉孝久闻道长大名,奈何近年一直戍边镇海关,两地相隔万里无缘得见。没曾想今日因缘际会,得见尊容,实乃幸甚!” 见顾清脸上变了颜色,自称奉孝的青袍男子露出诡计得逞的笑意,走前两步,攀住顾清双臂热络寒暄。 “尚未通报名姓,还望道长莫怪。某家姓李名奉孝,现为镇海关右卫镇抚。” 原来是侠道而非侠盗,下次拜托说清楚好吗。 虚惊一场的顾清忍不住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这一次神秘人貌似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身份,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在第一层里,顾清着名悬疑小说作家的身份,就给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可也同样因为这个身份,才被邢子庸设计引入局中。 见顾清在愣神,李奉孝以为他还有些惊魂未定,连忙吩咐军士去酒家买些吃食酒水回来,而后笑着拉着他的手臂进屋落座。 “听闻道长一直在陇西行侠仗义,还协助当地府衙屡破奇案,一时传为美谈。怎地却是来了文登府,莫非是为府库被盗案而来。” 听李奉孝所言,顾清想起了看到的那张告示。 两厢印证,基本可以断定府库被盗案就是在这一层需要破解的案子了。 “正是。” 在还没有完全了解情况前,顾清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理应如此,传闻道长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加之那伙贼人假冒道士。于公于私,道长都不会坐视不理。但是…” 这时李奉孝止住话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顾清一眼。 顾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据在下听闻,文登知府董雨亭尊佛恶道。道长怀揣一片赤诚而来,恐是要败兴而归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厦神秘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又是给个侠道的身份,又是送来军中硬汉作为助力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顾清只觉得满嘴苦涩,直想挠头。 古时候的知府又被百姓称为父母官,其中固然不乏巴结讨好之意,更多的其实还是说明其在辖区内的权势滔天。 把一个小道士扔进恶道者的地盘,这摆明了是要自己死啊。 难怪之前看到的告示充满了对道士这个职业浓浓的恶意,根源在这里啊。 如此一来,侠道的身份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倒是个天大的麻烦。 倒是眼前的这位军中镇抚李奉孝,可以尝试争取一下。 知府是正四品文官,镇巡是从五品武官。 两者虽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这是乞丐皇帝当天子的时候啊,按照顾清对历史的一些了解,这时候朝廷应该正在筹划第三次北伐草原。 此时的文武之差还没有后来那般悬殊,又恰逢北伐这等特殊时期,李奉孝的威慑力应该还是有所保证的。 虽然仍旧无法与知府直接抗衡,但也会让其有些顾忌。 心中打定主意要傍上李奉孝这根大腿,顾清便把之前想好的说辞表达了出来。 “府库被盗一事暂且不急。适才听闻军士所言,贵府上的小姐中了邪祟,可有此事” 进入这个空间前,顾清在黑暗中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大火中挣扎哀嚎的人影,还有几乎跟小楼等高的獠牙恶鬼。 虽然看起来挺唬人的,但顾清深知,大厦神秘人绝对不会让自己来处理灵异事件。 所以,恶鬼背后,一定有别有用心之人的操控。 之前听军士称这里是姑爷府上。 姑爷是北方对女婿的称呼,看李奉孝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就算古人很早就娶妻生子,似他这等年纪也不太可能当上岳丈。 所以,很大可能李奉孝是这所府邸主人的小舅子或大舅哥。 而那个被火烧死的女人,就是这家的主母,李奉孝的姐妹。 鬼影攀附的小楼看风格明显是未出嫁女子的秀楼,那里面住的就是李奉孝的外甥女。 姐姐死了,外甥女就是舅舅的心头肉。 自己若能按军士所说,治好名为淑萱女子的病,就能结好这位军中猛将,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了。 镇巡…在军中是管什么来着,顾清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唉!” 听到顾清提起自己外甥女,李奉孝面露悲切之色,长叹一声后,将一切娓娓道来。 李奉孝十五岁从军,至今已有十余载,未曾归家一次。 所属镇海关右卫上官念其劳苦功高,准其十日假期探亲。 李奉孝父母早亡,十岁起便是由家姐李翠茹一手带大。 自其从军后,两姐弟已是有十余年未曾相见。 俗语有云,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李奉孝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武将,可照比姐夫何汝道的八品经历却是要高出不少。 想着要给家姐和外甥女撑些脸面,李奉孝特意跟上官申请了四名着甲亲兵一同归来。 可谁知一路心急火燎风尘仆仆赶到姐夫家,却是从老管家处惊闻噩耗。 府库库银被盗,任职经历司经历的姐夫何汝道,因失职被下狱问罪。 家姐李翠茹心忧夫婿,彻夜守候等待消息,因身心俱疲伏案而眠时不小心扯倒了烛台,由此引发大火将主楼付之一炬,李翠茹本人也葬身火海。 便在众人灭火之时,小姐何淑萱那边也出了状况。包括何府十多个下人及周边街坊邻居等几十人,亲眼见到一只青面獠牙的白色恶鬼趴在何淑萱秀楼之外,一只鬼爪朝秀楼房间里探去。 之后恶鬼消失无踪,小姐何淑萱却是疯了。 周围街坊邻居都在传,鬼王看中了何家小姐要纳其为妾,于是取走了她的三魂六魄。 与鬼物做亲戚,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这不家主下狱,主母惨死,主楼付之一炬。 何家就是因何淑萱过于貌美才遭了灾。 妥妥的红颜祸水啊! 啪! 李奉孝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之上,几粒木屑飚射飞出打在顾清面庞,竟是隐隐作痛。 好家伙,这手劲得有多大啊。 “哼!一群该杀的愚夫愚妇。” “李大人息怒,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顾清连忙劝慰道。 “顾道长所言极是,奉孝就是想到我那可怜的甥儿,一时气急罢了。唉!” “啊…啊…” 这时,外面突然有女子惨叫声响起。 顾清闻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耳边却听到李奉孝悲切道。 “这是淑萱又发作了,奉孝愧对母姐啊!” 第二十九章 疯小姐 惨叫声竟是李奉孝的外甥女何淑萱发出的! “交浅言深,贫道有句话想问李大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莫怪。” 听到惨叫声后,顾清思考了一下后对李奉孝问道。 “军中之人何来许多忌讳,但讲无妨。道长也无需大人短长,直唤我奉孝即可。”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奉孝可信这世上有鬼神否” 李奉孝闻言稍稍一怔。 这话若是旁人问起,他自会毫不犹豫回答不信。 可问出这话的是个穿着道袍的道士。 说不信,岂不是砸人家的饭碗。 说信,又有违本心。 李奉孝久闻侠道之名,心中敬仰,不忍欺瞒,于是心中有些踌躇。 “哈哈,贫道虽是道士,却也不信鬼神之说。” 察觉到了李奉孝的顾虑,顾清率先哈哈笑道。 道士不信鬼神,那还能算道士吗 李奉孝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随即豁然开朗。 眼前这位又岂是寻常道士,大名鼎鼎的侠道顾清,自当与众不同。 于是心中顾虑立刻烟消云散,也笑道。 “我也不信。” “这就好办了。今日虽是因误会才与奉孝相见,但也是因此,使贫道免遭府衙衙役羞辱之苦。如此算来,算是承了一份人情。贫道不喜欠人情,今日事今日了,烦请奉孝带带贫道前去一观,或可瞧出些许端倪。” “端倪道长的意思是…有人装神弄鬼” “弄不弄鬼的,一查便知。还有,我不叫你李大人,你也别称我道长,叫我顾清就行。” “你这性情我喜欢,咱哥俩也别奉孝顾清的了。看你面相,我应是虚长几岁,我称你一声顾老弟,你唤我一声李大哥,可否!” 打小就在军伍中厮混的李奉孝,跟着军中文书识过字、读过书,因此刚得知顾清身份时,言行举止都相当的克制,尽量表现的彬彬有礼。 但他最习惯的相处方式,仍然还是军中汉子的那一套。 装了这么久的斯文,此刻终于显露出本性。 称呼一变,两人关系立即近亲了许多。 男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大人,酒肉买回来了。” 两名军士嚷嚷着快步进来,捧着的油纸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将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极具军旅特色的食物。 两摞白饼,两块酱肉,一只烧鸡,十个煮鸡蛋,还有两坛烧酒。 “填饱肚子再去不迟。” 此时女子惨叫声已经停止,李奉孝看着桌上的吃食,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快马加鞭连续两日奔波,今早才到文登府,而后就是惊闻噩耗。 李奉孝如今也是又累又饿又困。 “边走边吃,不耽误。” 谁知顾清却是比李奉孝这个正主还心急,拿起白饼夹了些酱肉,咬了一口后催促道。 “也好。” 李奉孝对顾清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二人嚼着白饼夹肉,穿过边廊,朝后面的秀楼走去。 这所宅院本是前朝豪族居所,前朝覆灭,余党北逃草原后,便被文登府衙收为公产。 似这等规模宅院,文登府内还有二十余所,两年前董雨亭前来赴任,美其名曰众多宅院旷久失修,不如放于府衙大小官员居住自费修缮,实则是借机笼络人心。 于是小小的八品经历何汝道,也有幸住进了豪宅。 穿过一道花门,顾清脚步放缓,仰起鼻子在空中嗅了几下。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火气,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那边就是家姐与姐夫居住的主楼,如今却是只剩残垣断壁了。” 顾清循着李奉孝手指的方向看去,树木掩映间,隐约看到一片仍旧冒着青烟的废墟。 废墟旁停着一具棺木,两名腰间系着白布的家丁守在旁边。 “家姐尸骨被烈焰焚烧殆尽,仅在灰烬中找到几块残骨。我让丫鬟找来几件家姐平常最喜爱的衣衫与残骨一同入殓。想着等姐夫归家,淑萱痊愈后,再安排下葬。” 李奉孝在一旁解释道。 顾清见李奉孝神情哀伤,眼角隐见泪痕,便将心里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昨夜大火和眼前废墟疑点颇多,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等李奉孝情绪稳定些再问不迟。 二人继续向深处行去,路过一间厢房时,听到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门缝里还有浓浓的药味飘出。 吱嘎。 房门这时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在一名灰衣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跨过门槛。 见到李奉孝,老人连忙甩开搀扶的小厮,躬身行礼。 “见过舅老爷。” “梁伯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在意繁文缛节。” 李奉孝赶忙上前几步,将老人扶起,而后对顾清介绍道。 “这位是府中的管家梁伯,自姐夫幼时起就一直蒙梁伯看管,家姐在信中曾多次提到,称赞梁伯乃是何府一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乃正理。晚辈顾清见过老人家。” “这位道长是” 李奉孝来时只带了四名亲兵,是老管家亲自大开中门将之迎进府来,清楚地记得当时没有道士随行。 “顾清是我请来给淑萱看病的。” “烦请道长一定要将小姐治好啊,老朽给您磕头了。” 老管家一听是来医治小姐的,立即感激的就要下跪磕头,吓得顾清连忙侧身避过。 “梁伯伺奉何家两代人,一直将淑萱视为亲孙女看待。昨夜救火时烟气入肺引发旧疾,加之府上连番变故,自今早起就卧病在床。” 李奉孝扶起老管家后,对顾清解释道。 “梁伯你不在屋子里歇息,跑出来干什么,若是受了风寒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老朽无事,舅老爷不必挂心。就是心里总惦记着老爷蒙冤入狱,夫人尸骨未寒,小姐她…她又…唉!老朽哪里能呆得住啊。” 说到伤心处,老管家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就想着去看看小姐,说不准何时就好了呢。” 见老人家执意不肯回屋歇息,李奉孝也不好再行劝说。毕竟他只是初来匝道的舅老爷,不是何府真正的主人。 “那便一同前去。” 四人遂一同前往何淑萱所在的秀楼。 刚到门前,一道凄厉至极的女子惨嚎声就在门内响起。 随后一道人影自门内冲出,口中还犹自呼喊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饶命…饶命啊!” “小姐…小姐…你不要跑啊小姐。” 两名身高体壮的妇人紧追其后从门内跑出来,见到梁伯和李奉孝,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干这个,还不快去把小姐追回来。若是小姐伤了分毫,看我今天不剥了你们的皮。” 梁伯跺脚对两名妇人训斥道。 “你也去帮手,留意莫要伤了小姐。” 灰衣小厮也被梁伯赶去追落跑的何淑萱。 何淑萱毕竟是大家闺秀,李奉孝和顾清两人都不便插手,只能跟梁伯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直到此时,顾清才终于看清这位何府小姐的大致模样。 之所以说是大致,是因为何淑萱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面孔,身上的衣衫也是凌乱污秽不堪,就像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 而且这位似乎天生具备奔跑才能,两个妇人和一名小厮各种围追堵截,竟是废了好大的一番手脚才将其堵在角落。 “我不去…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鬼呀…有鬼呀…” 呲! 挣扎间,肩膀处的裙衫被不小心撕毁了一截,露出里面贴身衣物。 顾清和李奉孝连忙转过身去。 “一群蠢货,还不快把小姐抬进屋去。” 梁伯气急羞恼道。 疯小姐何淑萱被抬进了秀楼,院子里立刻安静了许多。 李奉孝看向顾清,眉宇间满是凝重与哀切。 “顾道长也看到了小姐的…唉,不知可有救治之法啊” 梁伯一脸关切的朝顾清问道。 “额…倒是已经有些想法,不过还需再仔细思量。”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进小院,扬起漫天黄叶,在众人心中平添了几分凉意。 咳咳…咳咳… “梁伯,这您老赶紧回屋歇着去,我跟李大哥在附近转转。等拿定了主意,再去告知您老。” 见梁伯咳得厉害,顾清赶忙劝道。 待梁伯和灰衣小厮离开,顾清这才拉着李奉孝朝小楼侧面走去。 “昨夜白色恶鬼可是站在此处” 来到小楼侧面,顾清指着脚下站立的土地问道。 “额…我是今早才到,也不曾得见。不过听府中下人描述,大致就是此处。” 李奉孝沉吟后答道。 “那就对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鬼勾魂夺魄,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顾清突然冷哼道。 “顾老弟可是发现了端倪” “大哥请看脚下,这方圆数张之内,可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顾清以指做笔,凌空在小楼侧面的空地上画出一个大圆来问道。 李奉孝凝眉歪头,换着不同的姿势,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顾清圈定的区域,可看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所宅院,此处原来是否摆放了什么东西,却是不知。” “呵呵,大哥误会。小弟的意思不是丢了什么,而是本该出现的却未出现。譬如——脚印!” 第三十章 砌墙 “脚印!” 李奉孝闻听先是皱眉,随后立即恍然大悟,指着虽然杂乱但也颇为平坦的地面说道。 “没错!是脚印。若真有身高数丈的恶鬼站于此处,怎么可能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可是…” 没等说完,却又停住了话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挤在了一起。 “可是全府上下十几号人都亲眼目睹那恶鬼的模样,即便是他们全都看花了眼,张龙赵虎外出时也听到了议论,说是昨晚周遭的街坊邻居也有许多人看到。这又如何解释” 顾清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张龙赵虎 这是什么鬼名字! 其他两名军士难道叫王朝马汉 那自己算什么 南侠展昭还是公孙策 “贤弟可是身体不适,要不先去歇息歇息。” 见顾清面色有异,李奉孝连忙关心道。 “咳咳,没事没事。” 顾清摆手表示无碍,然后目光环视一周,找到了被烧塌的主楼方向,同时也看到了一堵倒塌的砖墙。 “这墙是怎么塌的” 顾清疾步走到砖石杂乱堆积的塌墙边,拿起一块碎砖在眼前仔细打量过后问道。 “据下人们说,昨晚发现恶鬼欲对淑萱不利,有胆大的数人前来援救,碍于边廊道路曲折,恐花费太多时间,便合力将这面墙推倒了。” “是不是墙推倒后,恶鬼就不见了。” “正是。” 顾清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扔掉砖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 “我想,我已经搞清楚那恶鬼是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了。” “哦!贤弟速速讲来。” “不急不急,空口无凭,而且我也要亲自操作一番,才可最终确认。有件事要麻烦大哥。” “你我兄弟就不要客气了,有话尽管直说。” “让王朝马汉…另外两个兄弟是叫这个名字” “侠道之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连这都能算出来。” 李奉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 “额…低调低调!让王朝和马汉两位兄弟去找城中最好的泥瓦匠,记住一定要最好的。” “好说。” 李奉孝也不问顾清为何要找泥瓦匠,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哨放入口中吹了起来。 滴…滴…滴… 清脆嘹亮的哨音响起,身后的小楼里又传出了些许躁动声响,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四名军士循着哨声跑来,右手具皆握着刀柄,大有情况不对就拔刀砍人的架势。 “王朝马汉!” 李奉孝板着面孔,大声喝道。 张龙赵虎! 顾清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下一句台词。 “标下在!” 两名军士踏前两步,抱拳允诺。 “限你二人一个时辰之内,寻到城中手艺最好的泥瓦匠来,可能做到” 李奉孝双手负于身后,身板挺得笔直,顷刻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酷果决的气势出来。 “万死!” 王朝抬起右脚又重重踏下,军靴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辞!” 马汉随后也是相同的一番操作。 顾清有些迷茫了。 我是让他们干啥去了的是找最好的泥瓦匠! 可是看这两位怎么一副要把全城泥瓦匠,斩尽杀绝的架势呢。 王朝马汉领命而去,剩下的张龙赵虎则是满怀期待的盯着李奉孝,等待自己的任务。 “贤弟,可还有什么事要办。” 二人之间的称呼,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大哥和贤弟。 “烦请二位兄弟守住小楼左近,如无大哥号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顾清想了一下后,拱手对两名军士说道。 可张龙赵虎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仍旧直勾勾的看着李奉孝。 “听从贤弟命令即可。” 李奉孝低沉的声音说道。 “万死!” “不辞!” “大哥军纪严明,小弟佩服。” 走出小楼所在的庭院后,顾清由衷的说道。 李奉孝摆摆手,可脸上的自得却是显而易见。 “贤弟还要去哪里” “书房。” 跟着李奉孝来到书房,顾清环顾一圈后朝书案走去。 笔墨纸砚和几本线装书整齐摆放,桌面清净无尘。 在纸匣中翻找出几张玉扣纸铺就在桌面上,掀开砚台盖子,见其中还有一滩残墨,便自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蘸满了墨汁后握在手中,将笔尖选在玉扣纸上空。 李奉孝也不知顾清这是要画符还是请神的章奏,好奇的站在一旁观看。 结果顾清提笔沉思了半晌,却是侧头问道。 “大哥可会作画” “额…倒是跟着文书学过几日,在军中画过几次地图。” 李奉孝沉吟后答道。 “那就好办了,来来来,我说你画。” “我画…画什么” “恶鬼,青面獠牙,身高数丈的恶鬼。” 所谓玉扣纸其实就是竹纸,因其质感似玉、光泽微透,故名玉扣。 半个时辰后,书房地面扔满了纸团。 顾清撵起一张玉扣纸走到窗边,对着秋日残阳端瞧了片刻后,扭过头对站在书案后面手持毛笔,严阵以待的李奉孝撇嘴道。 “勉强能用,就这张。” 得到顾清的肯定答复,李奉孝浑身的精气神立时一泄,一屁股瘫倒在了靠椅上。 “画了几张狗屁画,怎滴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的慌。” “好像是王朝马汉他们回来了,走大哥,一起去看看。” 二人离开书房,回到何淑萱的小院,果然见到王朝马汉带着三个满面惊恐之色的灰衣百姓,站在倒塌的墙边。 “大人,标下把全城手艺最好的三个泥瓦匠都给带回来了。” 王朝抱拳禀报道。 “大…大人,不知小的们犯了何罪亦或是触怒了大人,小的们该死,求大人饶我等一命啊。” 三名泥瓦匠见军士称李奉孝大人,立刻就跪下磕头求饶。 “你如何与他们说的” 李奉孝见状眉头一皱,向王朝问道。 “额…大人你没说,我俩也不知道啊,只是让他们三个跟我俩走一趟。那岁数小的不太乐意,标下踹了他一脚就都老实了。” “胡闹!” “大哥息怒,这事怪我,是我没说明白。” 见李奉孝阴沉着脸要训斥王朝,顾清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而后走过去将中间年纪看起来最老的泥瓦匠扶起来,温言说道。 “老丈不必惊慌,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找你们来就是要砌一堵墙而已。放心,绝不会让你们白干,工钱照付。” “砌墙” 老泥瓦匠抬起头来望向顾清,当看到他身上的道袍后脸色立刻一变,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任凭顾清如何使力拉扯,死活就是不肯起身。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老汉家里尚有未出阁的闺女…” 顾清明白是因为什么了,老泥瓦匠以为自己是通缉告示上的妖道呢。 不过想来也是,估计此刻还在文登府城内闲逛的道士,也就剩自己一个了。 这事自己解决不了,还的是李奉孝亲自出马才行。 “这位老丈莫要误会,顾清道长乃是享有盛名的侠道,与盗窃府库的妖道并非一伙。” 得到顾清眼神提示,李奉孝跨前一步,伸出右臂轻轻松松就把老泥瓦匠给薅了起来。 “您是” 这汉子好大的力气,老泥瓦匠心中惊叹。 “本官镇海关右卫镇抚李奉孝。” 说罢,李奉孝自怀中取出一枚牙牌在老泥瓦匠眼前晃了一晃。 “草民叩见大人。” 老泥瓦匠不识字,但那牙牌看起来挺值钱的,还有什么什么镇抚的官职虽然不知道是管啥的,但听起来很厉害。 这汉子自称是官,身边还有四个当兵的护卫,应该假不了。连下又要下跪磕头。 但奈何身子还在李奉孝的掌控之中,任凭他如何使力,就是跪不下去。 “不必多礼,今日请三位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老丈只需听从顾道长安排既可。” 身份认证的问题解决了,三个泥瓦匠脸上的惊惧之色退去。 顾清指着倒塌的墙壁说道。 “事情也不算难,只需三位将这堵墙壁复原即可。” “好说好说。” 老泥瓦匠一听原来真是砌墙啊,心里就更加安稳了许多。 “复原的意思,就是要将这堵墙恢复成未曾倒塌之前的样子,分毫不差。老丈你确定听懂了” 见老泥瓦匠答应的痛快,顾清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嘿嘿嘿,老汉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话还是能听懂的。道长只管放心,这事包在老汉身上。” “好!若能恢复原样,给付三倍工钱。” 一听干活有工钱拿,还是三倍。老泥瓦匠立刻眼睛一亮,嘴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沫子、油灰刀等家伙什,带着另两人就地开干。 老泥瓦匠蹲在废墟里挑拣砖头,中年泥瓦匠拿着油灰刀守在一旁,年纪最小,肚子上还印着鞋印的泥瓦匠则是打了一桶水来,搅和灰浆。 刚开始顾清还不放心,守在一旁监督。 毕竟围墙倒塌后,还被许多人从上面踩踏而过,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砖块了。 可当看到老泥瓦匠拿起半截青砖,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说道。 “列三排七。” 说完将砖头递给中年泥瓦匠。 中年泥瓦匠接过砖头,去到残存的墙根处,按照老泥瓦匠的报出的位置,将砖头摆放好。 “列三排二十三、列四排五十九…” 随着老中两个泥瓦匠的默契配合,围墙一点点变高,摆上去的碎砖皆能拼合到一起。 顾清和李奉孝看的也是连连叹服,市井之中能人辈出啊。 “你确定就是这里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何府外面,总捕头肖风池对着身边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问道。 肖风池身后,还站着十二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个个眉目带煞。 “肖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陈十七在文登城全凭这一双火眼金睛混饭吃,瞧得真真的。两个军汉在拐子胡同用麻布裹了那小道士,我一路跟着,亲眼看见进了那扇门。至于这是谁的府邸,嘿嘿,何经历不是都下狱了吗肖头您还惧他作甚。” “少说废话,若何家人真敢私自收容道士,即便他何汝道还在职又如何!” 说罢,肖风池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们立刻朝何府大门涌去。 第三十一章 名号 嘭嘭嘭! 何府大门被敲的震天响,即便在后院的顾清和李奉孝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辰,何人会来” 李奉孝看了眼渐暗的天色,低声嘀咕道。 过不多时,拍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喧哗吵闹声。 “舅老爷不好了,府衙的衙役冲进来了,说要捉拿妖道。” 一名下人急匆匆跑来,慌张喊道。 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作为客人,本以为与自己无关的顾清闻言站起身来。 “小弟这就前去解释一番,大哥守在这里即可。” 说罢,顾清一摆衣袖,背负双手朝前院走去。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 “标下在!” “随本官一同为贤弟压阵。” “万死不辞。” 听到身后透着铿锵有力的呼和声,走在前头的顾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大腿抱得真及时啊。 顾清和报信的下人在前,李奉孝与四名军士在后,一行人很快来到前院,看到了堵住门口的一众衙役。 站在最前面的肖风池看到一身道袍,缓步而来的顾清,冷哼一声道。 “何家竟然真藏匿有妖道,擒下!” 四名衙役闻声越众而出,两人挥舞水火棍,两人抖动手中铁链,便朝顾清扑了过来。 “且慢!” 顾清站住身形,大喝一声,想要吓住四名衙役。 可谁知衙役们根本不理会顾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继续狞笑着扑将上来。 当先两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已经夹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顾清的小腿砸去。 水火棍鸡子粗细,由硬木所做,两端包有铁皮。在两名衙役全力挥舞之下,若是砸中,顾清的两根小腿骨怕是要当场碎断。 顾清本想装个逼,以自身巍然不惧的从容气度唬住对方,可谁知这班衙役却是根本不接招,直接棍棒招呼。 不过虽然装逼失败,心里却也不慌,因为他已经听到身后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因为兴奋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当当两声脆响,顾清依旧背负双手,身躯挺立,巍然不动。 两根水火棍却是朝后扬起,连带着两个手臂发麻的衙役也蹭蹭蹭的后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张龙赵虎手持连鞘长刀出现在顾清左右,杀气腾腾的眸子凶狠的盯着那两名拿着铁链的衙役,吓得二人匆忙后退。 “哪里来的军汉,是要阻挠府衙执法吗” 肖风池眯起了眼睛,目光在张龙赵虎和顾清身上扫了一眼后,转向后面的李奉孝,冷声喝道。 “本官镇海关右卫镇抚李奉孝。这位顾道长乃是本官请来为甥女瞧病的,并非什么妖道。尔等怕是找错人了。” 面对肖风池审视的目光,李奉孝跨前两步站在挡在顾清身前,朗声说道。 “既是李镇抚,可有凭证” 泼皮陈十七先前便有说妖道乃是被两名军汉协助进入何府,所以肖风池心中早有准备。 此时听闻李奉孝不过是军中掌管刑名的镇抚,心中底气更足。 文登知府董雨亭可是正四品的文官。 区区一个军中镇抚,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奉孝取出牙牌,隔空亮与肖风池查看。 “在下文登府总捕肖风池见过李镇抚。” 确认牙牌无假,肖风池微微躬身,抱拳行礼。 军中镇抚官职不高,可也是实实在在有品级的。自己虽然有知府大人撑腰,但本身仍是一名小吏,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李镇抚应是刚到文登府。” 见礼完毕,肖风池直起腰杆问道。 “今早才到。” “那就难怪了,七日前府衙便下发告示,限令管辖范围内所有道士需至府衙报备。如今期限已过,在下只能依照董知府的意思做事,望李镇抚海涵。” 说罢,肖风池挥手,带着身后八名衙役朝顾清围了过来。 呛! 呛! 见一群青皮围上来,张龙赵虎也不等李奉孝的命令,直接把刀出鞘,将寒光闪闪的利刃指向肖风池。 “胆敢再踏前一步,死!” “本捕依董知府令缉拿妖道,尔等欲要抗法不尊吗念尔等初到文登,不谙法纪,速速退去,交出妖道,本捕可向董知府求情,恕…” “哪来许多废话,要抓人就先踏过我兄弟的尸体。若是没卵子的怂货,就速速滚蛋,莫要耽误我等饮酒。” 张龙踏前一步,手中钢刀一记斜劈从肖风池面前一尺处掠过,狞笑着呼喝道。 “李镇抚!这是你的意思” 肖风池也不愧为文登府总捕,任凭刀锋在面前划过依旧面不改色。 反而是双眼眯的更紧,仅留下一丝缝隙,阴狠暴戾的光自其中射出,直逼李奉孝。 “军中无戏言,踏前一步者死。肖总捕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李奉孝此时未着甲胄,未携兵刃,一身青袍、背负双手,犹如饱读诗书的学士。可一番言语却是说的铿锵有力,杀意十足。 “死!” 王朝马汉也随即拔刀在手,厉声暴喝。 肖风池能担任文登府总捕,除了是知府董雨亭的心腹以外,本身武艺和胆识也是不差。 眼前这四个拔刀相向的军汉,肖风池只是瞄了一眼,就从握刀的姿势、前后脚步分开的距离、腰胯倾侧的幅度等方面判断出,若是单挑,这四人均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听闻军中有一种合击之术,二人相组可战四敌,四人相组便可冲阵。 仅靠四名军汉冲阵或是夸大之词,但冲垮自己带来的十二名只能吓唬寻常百姓的衙役,应是不在话下。 自己仗着身手兴许能全身而退,可退走之后怎么办 折了人手,灰头土脸的找董知府告状 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当是立即退去,将情况禀明,由董知府下决断。 可如此一来,自己的脸面也算是彻底折了。 总捕头虽是官府小吏,同时也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脸面,脸面折了,以后还如何震慑那些江洋大盗、绿林豪强。 心中一番思量之后,肖风池握紧了腰间铁尺,已是做出决断。 直接退走万万不可,玩命硬拼也非良策。 总是要做些样子,多少挣些脸面再离去。 “既然如此,那肖某也只好领教一下李镇抚的手段了。” 肖风池抽出铁尺直指李奉孝,口中厉声喝道。 来呀,兵对兵,将对将。 一个掌管刑名的镇抚能有多高的武艺,看他青衫下的身形并不如何强壮,想来不是自己的对手。 自己只需在手下衙役被四名军汉冲散前占得一些便宜,就算挣到了脸面,再退走也无妨了。 李奉孝自然不知道肖风池在短短时间就做出了诸多打算。 只是自感与顾清甚为投缘,且破解甥女何淑萱疯癫之策也要仰仗顾清,自然不可能让肖风池将其带走。 见肖风池将兵刃对准自己,眼神中满是挑衅,曾在数万铁骑之中拼死冲杀都毫无惧色,又怎么怕了一个小小的总捕。 虽然趁手的兵刃不在身侧,但仅凭拳脚足以。 抬腿踢起青衫下摆,伸手捞住系于腰间,双手握拳,指节嘎吱作响。 “军阵冲杀,拳脚无眼,肖总捕自求多福。” 说罢,腰胯用力就要踏步前冲。 “且慢!且慢!” 便在这时,被晾在一边有些时候的顾清突然冒了出来,高声大喊着拦在李奉孝身前。 “大哥虽然不惧一帮乌合之众,但惹了府衙总归不美。且看小弟略施手段唬退他们。” 顾清侧头低声对李奉孝说道。 “贤弟尽管放手施为。” 李奉孝闻言收起了架势。 李奉孝是边军,肖风池隶属府衙,这要真是打起来,不管输赢,最后其实都是李奉孝吃亏。 虽然董雨亭不能拿李奉孝怎样,可一本奏章递送京城是必然的。 边军在内府闹事,还打了衙役,这事可大可小。 所以听闻顾清有法子和平解决,那自然最好。 见李奉孝被顾清拦下,耳语了几句后就收起了架势,肖风池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打啊,要不是为了面子和回去好交差,早就领着衙役们撤了。 其实事情会发展到差点兵戎相见,也是大大出乎了肖风池的预料。 本以为抬出董知府的名头能吓住几个军汉,没成想竟是碰上了一棒子愣头青。 真他娘的晦气! 想到这里,肖风池就觉得心里无名火起,朝着吓得躲在身后的陈十七恨恨的瞪了一眼。 等会出去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安抚住李奉孝,肖风池那边也收起了铁尺,顾清这个始作俑者朗声一笑,从怀中取出度牒递给肖风池道。 “刚刚还未来得及通告名号,贫道陇西顾清。” 从李奉孝嘴里得知,自己在这个时空貌似还有些名气,自然没有不利用一下的道理。 “陇西…顾清…” 肖风池接过度牒展开,看到里面右给付道士顾清收执准此的字样,嘴里嘀咕了几句,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是听过这个名号。 “可是陇西侠道顾道人” “侠道不敢当,正是区区贫道。” 见自己的名头起了作用,顾清心中得意,脸上却是做出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样子,拱手淡淡一笑。 第三十二章 什么鬼? 确认眼前这道人就是那位在江湖上声名日隆的侠道,肖风池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顾道人虽非权贵,听闻还不通武艺。但急公好义、慧眼如炬的威名却是在江湖和市井之中为人津津乐道。 刚刚若是没有李奉孝的阻拦,将其抓回府衙,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府衙大牢里关着的百来个道士,如今是何种凄惨的模样,肖风池甚至有一点点感激李奉孝了。 总捕头勾连黑白两道,看似黑白通吃,实则两面为难。 当官的视其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走江湖的骂其为看家守院的鹰犬。 肖风池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维系着两边的关系和平衡,算是勉强站住了脚。 可若是把侠道给送进了大牢,那自己在江湖上就算是彻底臭了。 几乎可以想见,今后的时日,无时无刻都要提防江湖中人的追杀。 而惹出这么一个大麻烦,在府尊那里恐是也讨不到好。 百弊无一利啊! 想到这里,肖风池心中退意萌生,思量着说些场面话,就立刻闪人。 “不敢欺瞒肖总捕,贫道此次到文登只为两件事。一来为李大人甥女患病一事。二来听闻有贼人伪装成道士劫掠乡绅,盗窃库银。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一趟贫道都不得不来,劳望肖总捕秉明董大人,情开一面。” “顾道长所言极是,适才是肖某孟浪了,还请道长见谅。” “不知者不怪,肖总捕言重了。” 要不江湖盛传顾道人急公好义嘛,瞧瞧人家这话说的,直接就帮着自己找好了台阶。 好人呐! “肖某这就回府向府尊大人禀报,顾道长请留步。” “肖总捕慢走。” 一群衙役来得快撤的也快,呼啦啦一群人就涌出了何府大门。 走出胡同,肖风池一把将陈十七薅过来,不由分说啪啪啪就是一顿耳光伺候。 “老子差点让你个杂种给坑死,下次记得招子放亮些。” 一记蹬腿将脑袋肿成猪头的陈十七踹翻了几个跟头,肖风池一挥手带着手下衙役们扬长而去。 “姓肖的你个怂货…自己没本事反倒怪起老子来了。” 陈十七趴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挣扎着爬起身,朝着肖风池远去的身影啐了口口水,嘴里狠狠的骂道。 忙前忙后小半天,一分赏钱没拿到不说,还平白无故挨了顿打。 陈十七越想越气,心里不由得就起了别的念头。 “顾青…老子好像听过这个名号,他是来协助官府抓盗窃库银的妖道的,那岂不是说有机会赚些库银花花,可是那伙妖道藏得隐秘,道上一点有关他们的消息都没有,要去何处寻找呢。” 陈十七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脑子里面不停地捉摸着生财之道。 走出一段距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脚步立刻加快,身上的伤痛都全然不顾了,一溜烟的就跑没了踪影。 “大人,都走远了。标下看到肖风池出门后揍了那个泼皮一顿,估摸着就是他报的信,要不要把他给…” 张龙从墙头上跳下来,来到李奉孝跟前禀报道。 同时右手做掌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是内府,不是边关。那个泼皮再如何不堪,也自有朝廷法度处置。你若是憋不住了,现在就可会镇海关去,杀几个蛮子泻火。” 李奉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训斥道。 张龙没敢搭话,挠着头嘿嘿一笑退了下去。 “劳烦大哥和四位兄弟费心了,顾清感激不尽。” 顾清拱手对几人感谢道。 刚刚要不是张龙赵虎及时出手,自己这两条腿可就废了。 “都是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废话。走走走,看看墙砌的如何了。” 对于见惯了战场厮杀,血流漂杵的李奉孝和四个军士来说,这些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场面,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反倒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顾清砌墙的用意和何淑萱的病该如何救治。 吩咐下人关好大门,一行人回到后院。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下人特意找来几盏灯笼高高挂起,给三个泥瓦匠照亮。 这三人不愧是城中手艺最好的泥瓦匠,所有的断砖碎砖都已经原样堆砌起来。 两个年轻些的泥瓦匠各捧着一堆碎裂成片的石灰墙皮,老泥瓦匠则是在砌好的围墙上不停的嗅着。 “你手里上面那块糊这里,下面那块糊那里…” 老泥瓦匠不停的指挥着两人,看样子竟是要把墙皮也恢复成原样。 其实顾清开始所说的原样恢复,只是大概差不多就行,根本没想着能一丝不差。因为在他看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老泥瓦匠却是真真切切的做到了。 顾清连连称奇,同时也叫停了三人。 “三位辛苦,活计做的非常好,我很满意。墙皮就不用了,扔地上就行。大哥,给三位结工钱,五倍。” 原本的三倍工钱,现在变成了五倍。 三个泥瓦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就是消遣自己,实际一个铜子都不给。 心里正忐忑呢,王朝却是已经走过来,将一串铜钱交到老泥瓦匠的手里。 三倍五倍的,这点小钱,李奉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位道长…还有这位大人…” 收到了工钱,老泥瓦匠先是高兴了一阵,随后却是苦着脸走到顾清和李奉孝面前。 “有个事要告知两位,不然这工钱老汉拿着心亏啊。” “可是少了几块砖头啊。” 顾清笑呵呵的问道。 “道长已经看到了” 老泥瓦匠一愣,扭过头去看向刚刚砌好的围墙。虽有灯笼的光照到墙壁上,但光影斑驳间,若不走进细看,是很难发现那处缺口的。 “呵呵,老丈且放宽心,贫道要的就是这处缺口。” 打发走一头雾水的泥瓦匠,李奉孝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贤弟,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也是没看懂啊。” “不急不急,还需要准备几样东西。一个浴桶,一面铜镜,一个火盆和一盆木炭。东西准备好后直接送到墙另一面。还有这边的灯笼都熄了,会影响观影效果的。” 李奉孝不懂什么是观影效果,见顾清一脸高深莫测的神秘笑容,也就不再多问,吩咐下人去准备东西。 一行人穿过曲折边廊,假山池塘,竹林亭台,绕到了围墙另一边。 离得近了,几人都看到新砌好的围墙上,离地一人左右高度的位置,果然是有一个人脸大小的缺口。 顾清走到墙边,用手指比量着缺口的高和宽。 然后从怀中取出玉扣纸,将画中恶鬼倒立着盖住了缺口,四角用刚刚折来削好的细竹签固定住。 下人们将顾清要的东西送来,顾清检查了一下齐腰高的浴桶,颇为满意。 又拿过铜镜在桶底比划了一下尺寸。 “张龙兄弟麻烦一下,将桶底削出与铜镜大小相当的窟窿,再在这个桶身位置弄出一个口子。” 浴桶交给张龙处理,顾清蹲下身子往火盆里装炭,要来火折子将炭引燃,一时间浓烟四起,呛得几人连连咳嗽。 过了一会浓烟渐散,火盆里的木炭全都燃烧起来,吞吐出桔黄色的火苗。 张龙那边也已经将木桶按照顾清的要求处理好,铜镜被固定在桶底,恰好堵住削出来的窟窿。 “大哥你们退后,再退,再退,行了差不多站那就行了。” 安排好李奉孝几人的站位,顾清用火钳子夹起火盆,放进了浴桶里面。 “各位观众,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顾清装模作样的吆喝了一嗓子,然后指挥张龙端起浴桶,将开口的一面扣在了围墙的缺口上。 “大人小心!” 呛!呛!呛! 就在浴桶扣在墙面的一瞬,赵虎等三人突然暴喝一声,将李奉孝护在了身后。 同时钢刀出鞘,直指围墙上空。 李奉孝则是长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围墙另一面,何淑萱的秀楼旁,凭空出现的一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的恶鬼。 只是…这恶鬼怎地看着有些眼熟…这这这…这不就是顾清让自己画的那一只 “鬼…鬼…鬼呀…” 几名下人被突然现身的恶鬼吓得屁滚尿流而逃,不远处主楼废墟边,守着主母棺材的两个下人也是吓得躲到了棺材后面瑟瑟发抖。 “喂!哪里有恶鬼,谁过来搭把手,让老子去劈了它。” 放映员张龙双手捧着木桶,心急火燎的吼道。 “莫着急,一会有的是机会让你看。先把桶子挪开些。” 张龙虽然心痒难耐,可还是得给这位大人贤弟一些面子,依言后退一步,使浴桶和墙面露出一道空隙。 秀楼旁边的恶鬼身形也变得虚幻了一些。 “各位莫要眨眼,再一次见证奇迹。” 顾清把手伸进空隙,扯住玉扣纸的一角,话音一落就把玉扣纸扯了下来。 秀楼旁边的恶鬼也立刻消失无踪,但仍有熊熊火光在半空中燃烧,只不过… 恶鬼消失,李奉孝几人先是一愣,随后又发现了稀奇之处。 那在半空中燃烧的火焰竟是倒立着的。 “哇!”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只要稍微心智正常一点的也都能猜出来,这一切都是顾清搞出来的。 知道了这一点,几人也就没有了惊惧之意,反而是惊叹起来。 “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是看到啥了,能不能让老子看上一眼。” 张龙被几人一惊一乍的样子,撩拨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赵虎与他关系最好,连忙上前接过木桶。 跑到李奉孝身边站住,抬眼看向秀楼方向。 “什么嘛,一片火光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喔…喔干你娘哩…什么鬼!” 将画纸重新固定在缺口上的顾清和把浴桶重新扣在墙面的赵虎,二人相视一眼,同时露出坏笑来。 第三十三章 夜半来客 叩叩叩。 僻静漆黑的胡同里,陈十七左右观瞧确定无人后,壮着胆子叩响了云来客栈的后门。 许久,门后的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还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问道。 “谁呀” “嘿嘿,棍哥是我呀,陈十七。” “你他娘的又喝迷瞪了,四喜赌坊在东二胡同呢,这是西三胡同。” 院子里面,云来客栈的店小二九棍,骂骂咧咧的将后门开打一条缝隙,上下瞄了陈十七一眼骂道。 “没,没走错。棍哥您先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找邢掌柜。” 陈十七用手扒住门缝,身子顺势就要往里挤。 九棍冷冷一笑,右腿膝盖突然用力在门板上一顶,夹得陈十七哀嚎起来。 “咱家掌柜的,那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又想什么招来骗钱了就不怕掌柜的把你爪子剁下来抵上次的银子” “哎哎…棍哥您轻点,夹…夹着我家伙什了。” “你他娘的还有家伙什呢早得了花柳烂没了,哈哈哈。” “棍哥我知道你和邢掌柜都不是一般人,我这次真是有紧要的事情…要不您跟邢掌柜说一声,邢掌柜要是亲口说不见我,我…立马走人…哎…疼…” 听到陈十七的话,九棍脸上嬉笑的表情一僵,可随即就恢复如常。 “你真他娘的是喝多了啊,净说些胡话。我家掌柜的就是个普通生意人,什么一般二般的。” “飞…飞鱼…” 陈十七命根子被门夹住疼得厉害,脑门子上冒出一层冷汗,可说出飞鱼两个字时,还是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漆黑之中,九棍眼眸里精光一闪,右膝离开门板,左手探出一把掐住陈十七的咽喉,将他扯进院内,随即后门便被紧紧关上。 砰! 陈十七虽是脖子被死死捏住,可既然能进的了门,就说明有戏。 可还没等他高兴,就觉得后脑一震,两眼一黑,身子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九棍像扔破布似得,将被打晕的陈十七扔到院子中间。 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角,一手攀住墙壁青砖缝隙,手脚同时用力,身子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墙头。 九棍蹲在墙头,以手遮眼,以免眼珠子反光被人发现,仅是从指缝里四处查看。 看了四处未见有人埋伏,还有些不太放心,跃下墙头,将整条胡同及两边拐角都探查了一遍,这才确定陈十七果真是只有一人前来。 回到客栈后院,抓住陈十七的腰带将其提了起来。 文登府最近不太平,一伙妖道搞风搞雨,到头来搞得生意人也不得消停。 云来客栈掌柜邢老八倚在柜台里嗑着瓜子,眼睛望着门外不见行人的街道,心里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掌柜的,都这么晚了估计也不会有客人了,关门歇业得了。” 九棍左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跑到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眼后,回头说道。 “关关关…关个屁,整天就想着偷懒,已经好几天没一个客人上门了,在这么下去咱俩都得喝西北风。” 邢老八抓起一把瓜子皮朝九棍扬去,没好气的喝骂道。 九棍后退一步闪至门外,嬉皮笑脸道。 “要不我去西八胡同给您拉个客人去” 西八胡同是文登府烟花柳巷聚集之地,九棍言下之意是问邢老八要不要一个暖床的。 “滚蛋,饭都要吃不上了,还惦记那些个,关门关门,回屋困觉去。” 瞧着时辰也的确太晚了,邢老八没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九棍上门板关业。 九棍手脚麻利的上好门板,锁好锁头,这才凑到邢老八跟前附耳低声道。 “陈十七从后院进来,说有要紧事找你,还说了飞鱼。被我打晕扔你房里了。” “知道了,看好外面。” 同样低声回了一句,邢老八哼着小曲,不紧不慢迈着八字步回到房间,果然见到陈十七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 进屋关好房门,跨过陈十七的身体,去到桌边坐下。 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感觉涩口的厉害,便将剩余的茶汤泼到了陈十七的脸上。 “哎呀…哎呀…” 陈十七被冰凉的茶水激醒,哼哼唧唧的捂着后脑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 “给你一炷香的工夫,说些能保命的话来,不然就用你做明早包子的肉馅。” 邢老八冷哼道。 “嘿嘿,是邢掌柜啊,可算是见着你了。这棍哥下手也忒狠了点,这脑仁里还嗡嗡的呢。” 听到邢老八的威胁,陈十七一个咕噜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套着近乎。 “有话说,有屁放,爷没工夫跟你扯皮。” 邢老八又倒了一杯茶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目光却始终在陈十七咽喉处打转。 陈十七被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捂住脖子,转了转脑袋,感觉到脑袋还在,这才放下心来。 “嘿嘿,邢掌柜,我的八爷哎,兄弟这不是刚得着一个要紧消息,想着您老肯定感兴趣,就屁颠屁颠的给您老送过来了吗。” 邢老八没搭茬,还在有一口每一口的抿着茶水,右手放在桌子上,中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那个我刚得到一个消息,陇西侠道顾道人和镇海关镇抚李奉孝已经到了文登府,如今就在经历何汝道府上。” 说完,陈十七眼巴巴的瞧着邢老八。 可邢老八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顾道人近些年在陇西创出了偌大的名号,据说协助当地的官府破获了好几起悬案。我就亲口听他说,这次是为妖道盗窃库银一案而来。我就寻思着,邢掌柜您只需盯住那顾道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那伙妖道的踪迹,将之一网成擒呐,嘿嘿嘿。” “我就是个开客栈的生意人,每天只求迎来送往挣些吃喝,你说的什么顾道人、妖道什么的,与我何干” 见邢老八终于有了反应,陈十七顿时喜上眉梢。 “八爷您老深藏不露,嘿嘿,要不是昨晚在四喜赌坊后门撒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棍哥把花蝴蝶捉了去,兄弟我也猜不出来您的真实身份呐。” “你怕是瞧花了眼,昨晚九棍可是整夜都在屋里困觉,半步未踏出房门呐。” “我的八爷哎,您老就别搁这打哑谜了。我昨晚可是跟花蝴蝶在一张赌桌上坐了半宿,亲耳听到他说前些天看到一群蒙着脸的道士,将城外沈员外家给杀了个干干净净,把沈家的金银财宝全给劫走了。然后转头棍哥就把花蝴蝶给拿下了,傻子都看出来,您老是对那伙妖道感兴趣了。 要说你老开这间客栈也有些年头了,一直没听说跟江湖上的事有牵连。兄弟思来想去,也就一种可能了。您老怕不是飞鱼卫!” 邢老八这回终于是有点反应,放下茶杯盯着陈十七一个劲的端敲。只把陈十七看的心里发毛,又不自觉的去摸自己脖子。 好半晌,邢老八突然咧嘴一笑。 “陈十七啊陈十七,你说你这聪明劲但凡有一丁点用在正途上,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幅境地。” 言下之意,已是默认了陈十七的猜测。 云来客栈的掌柜邢老八和店小二九棍,就是飞鱼卫藏在文登府的密谍。 “嘿嘿,八爷那您看这消息…” 陈十七弓着腰一脸讨好的笑容,搓着双手挤眉弄眼道。 “九棍。” 邢老八仰头朝门口喊道。 房门打开,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九棍走了进来,朝邢老八点了点头。 “给十七兄弟拿些银子,大半夜的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得嘞,掌柜的。” 九棍点头应道,随即一脚踢在陈十七屁股上。 “走,跟我去楼下。” “嘿嘿,谢八爷赏,谢谢棍哥。” 陈十七点头哈腰的走了出去。 “怎么弄” 待陈十七走出去,九棍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小子奸猾得很,保不齐留了什么后手,暂且让他多活几日。钱给他,腿打折,让他知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邢老八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得嘞。” 九棍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会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邢老八突然又补了一句。 走到门口的九棍点点头,没再多问。 等九棍离开,邢老八吹熄油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和天幕中闪烁的点点星辰,口中喃喃自语。 “李老四…你小子怎么也参合进来了” 顾清费尽了口舌给李奉孝等人解释什么叫做小孔成像,可他们还是没听懂。 只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道术。 几个人轮班去托举浴桶,粘撤画纸,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周围还未搬走的邻居发现恶鬼现世,吓得惨叫连连,几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安排王朝马汉今晚守卫何淑萱的秀楼,张龙赵虎回房休息,后半夜替换。 顾清和李奉孝则是去了书房。 离开前,顾清扭头望了一眼黑夜中似隐似现的秀楼和废墟旁停放的棺木,目光若有所思。 到了书房关紧房门,李奉孝迫不及待的问道。 “贤弟,如今恶鬼真相已经弄清楚了,淑萱的病你可有了法子” 瞟了李奉孝一眼,顾清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这时门外却是有声音传来。 “李大人、顾道长,可否一叙。” 第三十四章 刺客 来人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怕被其他人听到。 顾清走过去打开房门,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射在了来人的脸上。 文登府总捕肖风池。 “深夜登门,叨扰叨扰。” 肖风池拱手笑道。 “肖总捕若是不来,我才要睡不着觉呢。哈哈哈,快快请进。” 肖风池跨步进门,随即反身将房门关严。 顾清看在眼里,心中大致已经猜出肖风池此次前来的目的了。 三人落座,肖风池率先开口道。 “李大人、顾道长,肖某前来确有要事相商。但话也必须说在前头,今晚所说一切,皆是肖某私自决断,与府尊无关。” “那是自然。” 顾清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肖风池倒了一杯冷茶,脚下则是踢了横眉冷目欲要发作的李奉孝一下。 “第一,顾道长这身装束太过扎眼,还是换上常服更合适些。” 董雨亭亲笔下发全城告示,要求所有道人到府衙报备,实则扣押。若顾清还穿着一身道袍满街乱逛,董雨亭颜面何在 “肖总捕所言极是。” 顾清点头应道。 自己本来就不是道士,换身衣服而已,何尝不可。 “第二,两日后,从关押的道人中挑选两人,递至京城,由圣上批红。” “哼!这就开始找人顶缸” 所谓披红就是御笔亲批死罪当斩。 原本打定主意绝不开口的李奉孝听到这句话,却是实在忍不住了,冷声讽刺道。 “此事如今已传到圣上耳中,府尊压力很大,肖某又能力有限,不得不出此下策为府尊排忧解难。” 肖风池也是颇为光棍,将脏水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两日…时间太紧了。毕竟我和大哥人生地不熟,查起来要废些手脚,再宽限些时日,七天如何” 顾清沉吟片刻后说道。 “道长的难处肖某理解,可是肖某也不容易啊,最多三日。” “讨价还价是应有之意,但肖总捕这一刀砍的也有些太狠了,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五日如何” “道长就莫要为难我了,三日真的已是极限。” “我让四天,肖总捕只让一天,这账怎么算来都是我吃亏啊。不然这样,三日也可,但我要去府库一趟。” “这…” 肖风池露出为难的表情。 “白天人多眼杂,可以晚上。” “成交。” “呵呵,那就不留肖总捕了,慢走不送。” “肖某还有第三点没说…” “大哥亲自送送肖总捕,天黑路滑的,再不小心摔倒了就不好了。” 顾清站起身来,打着哈欠向门外走去。 “请。” 李奉孝也站起身来,冷声说道。 “道长且慢,只要答应第三点,一切都好谈。” 肖风池想要拉住顾清,可李奉孝却是一步跨出拦在二人中间。 “怎么,之前的一架没能打成,现在想试试吗” 趁这工夫,顾清麻利的跨过门槛,一溜烟跑没影了。 肖风池无奈,只能对李奉孝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待肖风池离去,顾清从房角处转了出来。 “贤弟怎地不让他说完,还是已经猜到了董雨亭的第三个要求” 刚刚的谈话,李奉孝听得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估摸着是若小弟运气好擒获了那群妖道,功劳要记在府衙的头上。” “董雨亭这厮好不要脸。” 李奉孝气急道。 “大哥淡定,那些读书人心都脏,习惯就好。” “额…贤弟,我也是读过几天诗书的。” “没功名的不算读书人。” 两人站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清冷的月光铺洒在二人身上,好似穿上了一层银色的盔甲。 一抹寒光自黑暗中射出,李奉孝虽在说着闲话,可战场上磨炼而出的警觉却从未放松。 一掌拍在顾清胸口,将他整个人拍飞了出去。 顾清人刚飞走,那寒光便划过顾清原本站立的位置,哚的一声钉在了门板上。 李奉孝目光一扫,那竟是一枚飞刀。 噗通… 顾清那边已经落地,摔得是七荤八素,头晕耳鸣。 不过顾清意识到李奉孝不会无缘无故打自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到院子里的树丛中响起一阵枝叶摇晃声,随后两条黑影自其中飞出,黑影手中都执着寒光闪闪的长刀,一柄刺向李奉孝心口,一柄当头劈向顾清。 “贤弟小心!” 刚刚的一推,李奉孝就已经试出顾清的确如传闻中一样,没有武艺在身。 见状就想冲过来救援,可杀向他那人武艺也同样不弱,刀光刷刷连闪,竟是将李奉孝逼得一时冲将不出。 顾清虽然不懂武艺,可也不会坐以待毙。胡乱在怀里掏抹了一把,也不管抓到的是什么东西,就朝扑来的黑影扔了过去。 黑影眼见一个圆了咕咚的东西朝脸面砸来,手中刀光一闪将至劈成两半。 一团白色粉末立刻爆散开来,黑影措不及防下被迷了眼睛。 “啊…啊…是生石灰…” 呼痛间,鼻端也传来浓烈的刺激性气味。 “他娘的…还掺了辣椒粉…你个卑鄙小人…老子剁了你!” 石灰和辣椒粉入眼,黑影眼睛痛的无法睁开,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将刀子胡乱的劈砍过去。 可惜却通通劈空。 “点子闪了,速退。” 负责缠住李奉孝的黑影对同伴喊道。 可他虽然嘴里嚷着速退,掌中刀光却是一招紧过一招,依旧拦截着李奉孝。 不好,刺客不止两人。 李奉孝见状立刻就想明白了黑影的打算。 贤弟虽然已经跑了,可毕竟没有武艺在身,哪里能逃出似这等身手刺客的追杀。 心中焦急,手脚上的攻势也立即迅猛了几分。 可黑影反倒是不急了,手中钢刀回缩身前,完全采取守势。 黑影不再紧逼,李奉孝压力减弱,终于得空自怀中取出竹哨塞入嘴中。 滴…滴…滴… 尖厉的哨声惊碎了夜晚的死寂,整座宅院里的人都被惊醒。 自然也包括守卫秀楼的王朝马汉和呼呼大睡的张龙赵虎。 闻听哨声,王朝马汉立即神情一凝,唰的抽出刀锋,相互背靠警戒。 客房中震天鼾声戛然而止,和衣而卧的张龙赵虎猛然起身,抓起身旁军刀,跃下床榻,撞破门扇,直奔哨音处而去。 可刚刚冲出小院,迎面便是数点寒光射来。 二人挥动刀鞘将袭来的暗器扫落,身前便响起利刃割破虚空之声。 竹哨吹响已有二十余息,可依旧未见张龙赵虎的身影,李奉孝心中暗道这伙刺客果然是有备而来,计划周密啊。 可因此也更担心起顾清的安危来。 贤弟…撑住! 心中暗道一声,李奉孝忽的一拳逼退黑影后,转身退走。 黑影也是一愣,心想这算什么,知难而退 还是… 糟了,这厮是要绕过房子。 想到此处,黑影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 可追出院门后,却见李奉孝朝左侧边廊跑去。 想要绕过房子去救人,不是应该走右边廊道吗 难道这家伙因为对这处宅院不熟,跑岔了道 那自己是继续缠着他,还是回去帮忙尽快宰了那个坏事的小道士 心中快速衡量一下,黑影还是决定杀人要紧。 清冷的月光让顾清不至于在黑暗中摸瞎,可同时也让他在追杀者的眼中无所遁形。 之前扔出去的东西现在想来,应该是密封的葫芦,没想到里面竟然装着生石灰和辣椒粉。 那剩下的铜钱、桃木剑和符纸等物是不是也有妙用 可惜顾清刚刚迷瞎了一个刺客,还跑出没几步,就又有两个蒙面穿道袍的家伙杀将出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好好研究一番。 没办法,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搞不好小命直接交代了。 那就跑,跑的一时算一时。 没准一会李奉孝就驾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呢。 而且顾清也不是乱跑。 “点子要去绣楼,拦住他。” 一名蒙面道士看出了顾清的打算,出声提醒同伴。 “哪有那般容易。” 同伴得到提醒,自怀中掏了一把暗器便朝着顾清后背甩出。 顾清跑得有些气喘,根本听不到身后微弱的破空声,还在闷头朝秀楼的小院跑。 那边有王朝马汉在,只要到了那里,自己就算安全了。 顾清这边算盘打得挺好,可几点寒星眼看就要扎中他的后背。 “啧啧啧,起内讧了吗”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树影中却是站出一人,抬脚踹在顾清腰胯上。顾清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踹的斜飞了出去,可也恰好躲过了袭来的暗器。 噗通一声,顾清撞到墙上,而后又反弹到地面。 整个人算是彻底摔懵逼了。 残余的一丝清醒和理智意识到这是又有人救了自己一命。 可那人说话声音听着陌生,自己似乎并不认识。 不过救人的方式跟李奉孝倒是挺像的。 只不过一个是用手拍,一个是用脚踹。 挣扎的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全身酸痛无力。 从刚刚遇刺到现在,几个刺客还一点没挨着顾清的边,可却是被两位救命恩人搞得几乎半死。 耳中听到有打斗呼喝声,抬起头来望去。月光下,就看到一个蒙面人独斗两个蒙面道士。 第三十五章 生死未知 两个道士手中有刀,救命恩人仅凭双拳与其缠斗,明显落于下风。 顾清心中焦急,可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尝试着一点一点朝秀楼所在的小院挪动。 “啧啧啧,身手很不错嘛,没趁手家伙什还真打不过你俩。算啦算啦,不跟你们玩了,爷爷去也!” 口中吆喝了一声,蒙面人朝后一跃退出战圈,转身就跑。 两个道士自然不肯放过,持刀急追。 可谁知没跑出两步,那蒙面人突然伸手朝后一扬,漫天粉尘瞬间弥漫,将方圆一丈之内尽数笼罩。 “小心,又是生石灰…咳咳…” 一名道人眼中不小心沾染了些石灰粉,顿觉眼珠子火烧一般的灼痛,连忙闭紧双目,挥动袍袖驱散身周石灰,同时不忘提醒同伴。 另一道人速度稍慢,加之同伴提醒的及时,未曾进入生石灰笼罩的范围,可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待漫天粉尘落下,道人冲了过去,却是连蒙面人和顾清都不见了踪影。 二人正犹豫该不该追上去,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 之前负责缠住李奉孝的道人目光一扫未见顾清踪影,连忙问道。 “点子呢” “被另一个没脸点子救走了。” “妈的,你们两个是吃屎的吗。”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两道惨叫声。 “不好,是麻子和臭子的声音。” 三人连忙返身前去救援,可未等跑出多远,就见一道身影好似战神一般杀将过来,掌中一杆烂银枪舞的是杀气腾腾,风雨不透。 一扫一圈之间,便将三个道人尽数笼罩。 李奉孝长枪在手,形势顿与之前大不相同。 以一敌三仍是游刃有余,且有闲暇环顾四周。 目光所过之处未见顾清踪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对后面跟上来的张龙赵虎喝道。 “去寻顾清,生要见人!” 张龙赵虎应和一声分头找去。 三名道士这边最初还以为李奉孝狂妄托大,可彼此打过几招之后,才察觉若再厮杀下去,己方凶多吉少。 三人百忙之中相互递了一个眼色,而后突然一起出刀,分袭李奉孝上中下三路,且一道人还自怀中取出一支飞刀握在左手当做短刀来用,暗搓搓的扎下李奉孝下阴。 饶是李奉孝枪法精深,却也不能同时化解四路攻击,只能将银枪舞出枪花磕飞两路,同时身形后退。 趁着李奉孝后退之际,三人立时收刀、转身、跑路。 动作如行云流水、闪电奔雷。 李奉孝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若顾清活着回来还好,万一… 总要为之报仇啊! 刚要起步去追,三个道人同时头也不回的朝后一扬手,十多柄闪着寒光的飞刀迎面射来。 李奉孝连躲带打,终是被耽搁了时间,三个蒙面道人已是越过围墙逃之夭夭。 “什么人!” 还想再追,可秀楼方向却传来王朝的暴喝声。 “唉!” 李奉孝无奈,长叹一声只能作罢,倒提银枪飞奔向秀楼。 来到秀楼小院,却见围墙上插着的火把已经熄灭,王朝和马汉持刀弓腰守在秀楼门口。 “可有贼人” 李奉孝急声问道。 “刚刚有暗器打灭了火把,却是没见踪迹。” 王朝回应道。 “围魏救赵!” 李奉孝一听就知道中计了,顿时心中懊恼。可转念一想,即便是再来一次,自己也绝不可能不顾甥女的安慰,去追杀三个刺客。 现在只求顾清贤弟无事,不然我李奉孝良心何安。 急促脚步声由远至近,李奉孝一听就只是张龙赵虎二人。 连忙转身去看,果然见二人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标下…无能,未能找到顾道长。” 看着二人脸上一条条的汗液顺颊流下,口中鼻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知二人没有应付敷衍。责怪训斥的话也就没能说出口。 “你二人守住小姐秀楼,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奉孝拍了拍张龙赵虎的肩膀道。 “王朝马汉,你二人自后院小巷起,沿途寻找顾清踪迹,但有发现可自行决断。” “遵命!” 无甚消耗的王朝马汉去寻找顾清,李奉孝则是回到前院,将刚刚拦截张龙赵虎,却被取了银枪赶来的自己所诛杀的两个道人尸体旁,掀开二人脸上的黑布。 一个麻子脸,一个满口烂牙,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二人后,李奉孝拄着银枪思考起下一步的对策。 虽然现在李奉孝只是军中镇抚,可曾经也是一名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小将,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 李奉孝并不缺少谋略和决断,思考片刻后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去到屋中取来装着盔甲的包裹,用枪杆挑着抗在肩上。一只手扯住两个尸体的头发,一路拖拽着回到秀楼外。 此时围墙上的火把已经重新点燃,张龙赵虎犹如门神一般,站在楼门左右,满脸的杀气腾腾。 李奉孝将两具尸体扔在院中,而后枪杆一挑一送,装着盔甲的包裹就已落在赵虎怀中。 “着甲!” 坚硬的青石板被长枪枪尾怼的寸寸碎裂,李奉孝的声音则是杀气腾腾。 赵虎解开包裹,为李奉孝穿戴盔甲。 穿戴妥当后,李奉孝叮嘱二人不可擅离,随后去马厩里牵出爱马紫云骢。 “老兄弟,今晚随我同去为贤弟讨个公道。” 马蹄声如同奔雷响彻死寂长街,浩大的声势很快引来一队巡城兵卒。 “何人胆敢深夜纵马长街,不知府衙已下令宵禁。” 领头的小旗官心知敢违抗宵禁令的定非常人,可职责所在,仍旧是装着胆子喝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物飞来。 小旗官先是一惊,下意识的以为是什么暗器。 可下一刻就借着月光看清楚那分明是一枚牙牌。 伸手接住,定睛一瞧,上书丁海关右卫。 翻过来再瞧背面,乃是镇抚二字。 “本官镇海关右卫镇抚李奉孝,有要事与府尊大人相商。” 端坐马上,手提银枪的李奉孝沉声说道。 “见过李镇抚。” 确认身份,小旗官恭敬的走上前来,双手奉还牙牌。 “府尊所居何处” 李奉孝接过牙牌揣入怀中后问道。 “沿街东行二里,就在府衙东侧。正门悬挂进士及第匾额的便是。” 小旗官连忙抬手之路说道。 李奉孝点头,双脚一磕马腹,座下紫云骢便乖巧的踏步前行,而后速度渐快。 不消片刻,李奉孝在一处宅院正门前勒住了马缰。 仰头看去,正门上方悬挂的匾额上,进士及第四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私闯知府宅邸,莫说李奉孝只是一个从五品的镇抚,就算是镇海右卫的指挥使亲自,那也是不敢的。 李奉孝不傻,所以他只是守在门前,静等一个人的出现。 两炷香后,宅子里有脚步声响起,在寂静夜晚听得犹为清晰。 不多时,侧门打开一道缝隙,刚刚向知府董雨亭汇报完的肖风池挤了出来。 为等肖风池走下台阶,就看到月光下跨马提枪,横眉冷目,杀气腾腾的李奉孝。 肖风池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握住了腰间铁尺。 “李大人这是何意” “顾清被人掳走了。” 李奉孝冷声说道。 “啊” 肖风池又是一惊,半个时辰前才刚刚谈妥分开,这么一会的工夫就被人掳走了。 “是谁干的” 肖风池连忙问道,可随即表情一僵。 “李大人不会以为是肖某做的!” “如今这文登城内,知晓顾清身份的只有寥寥数人。肖总捕,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听李奉孝这么一说,肖风池也哑口无言。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可我啥也没干啊! 不过肖风池不愧是总捕头,脑筋转的也算快,稍加思索,一个名字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陈十七!你个狗艹的东西,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陈十七可是今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泼皮” “李大人明鉴,肖某适才刚与顾道长定下君子协定,怎么又派人掳走他。所以我猜,一定就是陈十七那个狗东西,将顾道长的身份泄漏的出去。敢问李大人,可知晓掳走顾道长贼人的身份” “不知,只看清都穿着道袍。有两个贼人被我当场诛杀,一个满脸麻子,一个满口烂牙,不到四十的年岁。” “道袍!妖道!陈十七竟是跟那群妖道有牵扯,我这就去拿了那个狗东西。” 李奉孝本就不信肖风池敢打顾清的主意,不过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追查无疑是异想天开。 于是便想到了先来将肖风池一军,而后再通过他来寻找顾清的下落。 如今看来自己这一招果然有效。 “同去!” 当下扯动缰绳,调转马头,跟在了肖风池身后。 此时长街无人,肖风池又担心陈十七跑路,于是腿上功夫尽数施展,一时竟是几与紫云骢速度相仿。 一炷香后,二人一马扎进一条残破窄巷,进到巷子末端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肖风池深吸一口气,压下肺腑间躁动,抬腿一脚将本就有些飘摇的门板踹飞。 抽出铁尺率先冲了进去。 “陈十七你个狗东西,给老子…” 未等肖风池吼完,鼻端嗅到的血腥味,让他生生将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三十六章 旧相识 杀人灭口! 闻到了血腥味的肖风池脑海中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随即就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凶手还未离开。 肖风池一步跨到房门边上,铁尺举在胸前,厉声吼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肖风池这边话音刚落,从马背上跃下来的李奉孝却是已经提着长枪走到门前,抬脚将房门踹的七零八落。 随后长枪舞动,整个人冲进了屋去。 屋子里面顿时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听起来像是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 陈十七所住房屋狭小逼仄,李奉孝的银枪长七尺二寸,挥舞起来当真是挡者皆碎。 在碎裂声中,响起一声哀嚎。 “好汉饶命啊!” 守在门外,正因李奉孝鲁莽举动而气结的肖风池听到这个声音就是一怔。 陈十七! 这家伙竟然没死 那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 李奉孝跟陈十七不熟,自然无法通过声音分辨出是敌是友,继续挥舞长枪进行破坏。 肖风池则是去到窗边,挥动铁尺劈碎窗格,借着月光朝屋子里面看去。 只见陈十七整个人蜷缩在床角,抱着头死命的呼喊求饶。 除他之外,屋子里再无旁人。 “李大人停手,屋里并无贼人。” 肖风池连忙出声喊道。 不用肖风池提醒,李奉孝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陈十七一直在鬼哭狼嚎的,可对于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李奉孝来说,这点噪音屁都不算。 屋子里面除了自己和那个鬼叫的家伙以外,的确再无第三人的气息。 于是停止舞动长枪,循着声音摸黑走进里屋。 月光从窗棂破碎的窗口照射进来,将屋子里的景象映照的一目了然。 白天在肖风池身边见过的那个泼皮蜷缩在床角,双手将一个布包搂在胸前,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泼皮右腿的裤管被挽起至大腿根,小腿上则是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刚进院时闻到的血腥味,原来出自这里。 肖风池这时也走了进来,看到陈十七的伤腿心中释然,知道是虚惊一场。 可随即又生出其他疑问。 “你这是怎么搞的” “啊…原来是肖头您啊,可吓死我了。” 看清楚来人之一是肖风池,陈十七的表情立即由悲转喜,拍着胸口道。 “问你话呢,怎么搞的” 肖风池用铁尺触了触陈十七的伤腿喝问道。 “不小心摔得,没什么大事。嘿嘿,肖头您这么晚了来找小的,是有啥事吗” “摔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肖风池自然不信,伸手就去解陈十七腿上的纱布。 “肖头没啥好看的,真是摔得…哎呦哎呦…” 陈十七想要挣扎,可却是牵动了腿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唰! 一道银光突的闪至眼前,锋刃上散发出的冰寒气息,激的陈十七身子一抖,差点尿了出来。 “顾清在哪” 李奉孝将枪尖抵在陈十七咽喉上,冷声喝问道。 “什…什么顾青顾白的,小的不认识啊,这位将军怕是问错了人。” 陈十七哆哆嗦嗦的回道。 “我辈于战场厮杀时,信奉一个道理。” 李奉孝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宁杀错,莫放过!” 话音一落,使动枪身的手臂便猛然胀大一圈,作势欲刺。 “大人且慢。” 肖风池连忙挥动铁尺磕飞长枪,可枪尖还是在陈十七的脑门上划出了一条口子。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糊住了陈十七的左眼。 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这次是真的吓尿了。 “李大人,且容肖某问他几句,再杀不迟。” 陈十七原本以为肖风池是要救自己,没成想原来只是让自己多活一会,最后该死还是要死。 心里立刻就慌的一逼。 “是你将顾道长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肖风池问道。 “肖…肖头,是不是我实话实说就能绕我一命。” “那是自然。” “你发誓,还有那个…那个也发誓…” “凭多废话,杀了干净。” 李奉孝不耐烦的舞动长枪,作势要刺。 “我说我说我说,是我把顾道长和李将军到来的消息卖给了云来客栈的邢掌柜。可我以为邢掌柜只会暗中跟着顾道长或者找顾道长合作,真没想到他会绑人啊。” “邢老八他就是一开客栈的,要这等消息何用” “我…我…肖头,你就饶了我,我不敢说啊…啊…疼疼疼…我说…我说,你你你…撒手。” 肖风池冷笑着放开了陈十七的伤腿。 身为总捕头,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我昨晚在四喜赌坊赌钱时遇到花蝴蝶,听他说前些时日亲眼看到一群妖道洗劫了城外沈员外的庄子。随后花蝴蝶就在赌坊后面的巷子里被九棍那小子给弄走了。 这不是今天跟着你没捞到赏钱嘛,过后我就琢磨九棍弄走花蝴蝶肯定是为了沈员外庄子被劫的事,能对这事感兴趣的,除了肖头您,估摸着也就是…就是飞鱼卫了。” “飞鱼卫你说邢老八是飞鱼卫有何依据。” 肖风池听到飞鱼卫这个名字,心里就是一紧,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痛的陈十七又是一番哭爹喊娘。 “这…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都说那群妖道人数众多、武艺高强,还会搬山卸岭的法术。文登府周边凡是上了名号的大盗好汉们,都不敢招惹打听,生不起半点黑吃黑的念头。邢掌柜敢打那群妖道的主意,又不是府衙的人,我猜…就只能是飞鱼卫了。” “你猜你他娘的还真敢猜啊。” 肖风池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我猜对了啊,那邢掌柜虽然没亲口承认,但也没否认啊。还给了我二十贯的赏钱。” 陈十七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布包裹,里面果然是一串串的铜钱。 “那你这腿又是怎么回事” “给完赏钱,九棍那王八羔子就把我腿给踹折了,妈的骨头茬子都给踹出来了。还告诉我,不该说的别乱说。肖头今个也就是你,但凡换个人来问,我陈十七铁定打死也不能说啊。” 搞清楚了原委,肖风池扭头看向李奉孝。 “走!” 李奉孝也没工夫在这跟一个泼皮无赖耗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你个要钱不要命的狗东西,飞鱼卫的人也敢招惹。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听我一句,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训斥过陈十七,肖风池走出屋子,看到李奉孝已经端坐马上,正等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肖风池拱手说道。 “陈十七虽是个无赖子,但却有一个神眼的诨号,观人极准。想来那邢老八飞鱼卫的身份是八九不离十了。即是如此,肖某一介小小捕头就不便插手此事了,还望李大人体谅。” “位置。” 李奉孝来找肖风池本就是要借他的手段打探顾清行踪,如今目的已经达成,有他无他已是无关痛痒。 “李大人且随我来。” 文登府颇大,此时又是深夜,李奉孝人生地不熟的,仅凭几句指点恐是也找不到云来客栈。 肖风池心想仅是带个路而已,到了附近指明位置自己便撤走。 于是脚力全开在前面带路。 二人一马穿街过巷,一炷香后肖风池在一条巷口停住身形。 “里面那扇黑漆门就是云来客栈了,门上挂着招牌,李大人一看便知。肖某这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李奉孝是否答应,转头就跑。 邢老八竟然是飞鱼卫,还对那群妖道起了兴趣,这事要赶紧告知府尊。 巷子狭窄,纵马固然可入,若遭到伏击,却是行动不便。 李奉孝跃下马背,拍了拍紫云骢让其留在巷口。 又从马鞍上取下一柄短刀插在腰间,这才大踏步迈入窄巷。 “别踹门,门没锁,自个走进来就好。” 李奉孝走到挂着云来客栈招牌的黑漆大门前,刚要抬脚踹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只是这语气听着有些耳熟呢 李奉孝心中疑惑,心中提起了警惕,探出枪尖顶住门扇用力一推,厚实的门扇便缓缓打开。 凝目看出,一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正中。 清冷月光洒在这人身上,竟是散发出一丝萧瑟之意。 “离着老远就听到紫云骢三重一轻的马蹄声,五年前腿上的刀伤还没好吗话说它都多大岁数了,也是时候退休了。” 邢掌柜仰头望向漫天星辰,似怀念似惆怅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奉孝身子突然变得紧绷,两点寒芒自眸子里面迸射而出,枪尖缓缓提起,指向邢老八的后背。 “邢戾!竟然是你!” “呵呵呵,小弟见过四哥。” 邢掌柜转过身来,看着阴影中李奉孝模糊的面孔,拱手行礼。 这边李奉孝胸膛激励起伏数下后,却是垂下了长枪。 “这声四哥我可是当不起,我只问你,顾清可在你这里。” “额…本来是在,可如今却是不在了。” 邢掌柜直起身来,摊了摊手,颇为无奈的说道。 而李奉孝此时也看到邢掌柜胸前衣衫破烂不堪,还冒着道道青烟。 第三十七章 打眼 来到这个时空不过半日的工夫,顾清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提着走…应该是跑才对。 蒙面人抓着顾清腰间的衣衫,像是拎着半扇猪肉似的,步履如风,急着回家烧水炖肉。 顾清虽然不用动弹,可这种感觉并不好。 蒙面人步距极大,一步一跃间往往就是两三米的距离。 呼的飞了起来,又砰的落地。 顾清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可即便身体难受的要命,头脑却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清醒。 每临大事有静气,慌乱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来到这个时空后,顾清直接或间接接触到的势力有三股。 分别是代表了何府的李奉孝及四名亲兵,代表官府的肖风池和一众衙役,还有刚刚欲干掉他的所谓妖道。 其中官府是苦主,因为库银被盗嘛。 妖道是杀人越货的凶手。 这两伙势力都跟顾清推测的考验任务府库被盗案有直接的关系。 进入时空前在黑暗中看到了昨晚何府发生火灾时的场景,这是否意味着何府也与府库被盗案有关 何府家主何汝道受此案牵连,被夺职下狱,说白了就是顶缸背黑锅。 传闻盗窃府库的妖道会法术。 何府主母睡个觉就被活活烧死了。 何府小姐被鬼怪勾魂夺魄吓傻了。 难道那群妖道不仅图财,还要劫个色 何府与府库被盗案只有这么一点关联吗。 而此时提着自己跑路的蒙面人,明显不属于这三方势力,可又是哪路牛鬼蛇神。 所有的势力应该都是因府库被盗案而牵涉其中,那么是否可以根据这条线索,推测出蒙面人的身份。 除了官府和妖道,还有谁会被这起案子感兴趣。 想要黑吃黑的绿林好汉 亦或者是…另一股官方势力。 根据之前架空民国的案子,顾清推测大厦顶楼神秘人所谓的考验,极有可能就是收集藏宝图残片。 而据王啸龙所说,藏宝图可能关系到了传国玉玺的下落。 刚来到这个时空时看到的那张告示写的清楚,这群妖道不止盗窃了府库,还劫掠了许多豪绅大户。也许劫掠来的财宝里面,就有藏宝图残片呢。 这个蒙面人是孤身前来,这幅做派明显与绿林豪强不符。 反倒是与顾清印象中的一个神秘部门比较吻合。 集侦查、逮捕、审问、刺探、策反等职能于一身的特务机构——锦衣卫。 只不过民国的蓝衣社被改成了青衣社,这里的锦衣卫还能叫锦衣卫吗 素衣卫、破衣卫、麻衣卫… 传闻中锦衣卫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这蒙面人真是锦衣卫的话,自己只怕也落不得好啊。 得想想办法,决不能当案板上的鱼肉。 可自己不会武功,不可能是蒙面人的对手啊,看来只能智取。 提到智取,顾清自然就想到了那个装满了生石灰和辣椒粉的葫芦。 于是伸手入怀,将那柄桃木小剑握在手中。 手指沿着剑身摸索,想要找到机簧开关之类的部件。 桃木剑只有小臂长短,周身打磨的光洁平滑,摸过一遍后,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似乎这就是一把很普通的桃木剑。 可顾清却是不信这个邪。 一个不懂武艺的道士,能在治安状况差到极致的古代活到现在,还混出诺大的名堂。怎么可能只有石灰葫芦这一个防身武器。 顾清不甘心的继续暗中摸索桃木剑,可紧接着就感觉自己似乎在腾云驾雾。 原来蒙面人跃上了一堵高墙,左右查看确定身后没有跟着尾巴后,调下高墙,落在一个小院里。 砰! 顾清又一次被扔了出去,摔在院里的泥地上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像条死狗似的趴着捯气。 蒙面人自然就是邢掌柜。 他走到顾清身边,伸脚给他翻了个面,然后踏住顾清的胸口,脚掌使劲的拧碾。 “内讧了分赃不均还是过河拆桥” “嗬…嗬…” 这家伙把我当成妖道同伙了 仰面朝天的顾清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声,心里却是琢磨起来。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直接宰了剁成肉馅,骨头用来熬汤。” 邢掌柜笑嘻嘻的恐吓道。 “嗬…嗬…”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我知道你不想死,更不想当包子馅。可你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给我一点,哪怕只是一丁点有用的消息,我便放你离去可好。” “传…玺…” 顾清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含糊的音阶。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可邢掌柜却是听得清楚,脸色立刻大变,弯下腰一把薅住顾清的衣领子,恶狠狠的喝道。 “我说…布鲁布鲁…” “大点声。” 邢掌柜恨不得给顾清两个大嘴巴子,可看他一副要咽气了的样子,又担心真给打死了,一时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刚就温柔一点了。 邢掌柜当然知道自己抓来这人不是妖道一伙,而是那个所谓的侠道顾清。 刚刚之所以那般说,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他。 能问点什么来最好,问不出的话,就当给他个下马威,然后老老实实的为自己办事。 可谁知这个叫做顾清的家伙果然有些本事,竟然都已经查到了传国玉玺的消息。 看来宝图果真落在了那群妖道手中。 想及此处,邢掌柜心里又有惊喜,又有懊悔。 寻思着要不要搞根老参来,给这个家伙吊口气。 “玺…图…在…在” “你说啥,说清楚些。” 听到了几个关键字眼,但都不连贯,邢掌柜顾不得许多,跪在地上侧头将耳朵贴近顾清嘴边,想要听得真切些。 一直假装半死的顾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桃木小剑到底有何机关,可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鸡关鸭关的,老子一力降十会。 右手悄悄将桃木剑从怀里取了出来,然后铆足了力气,将尚算锐利的剑尖刺向邢掌柜的脖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把顾清逼急了,他也一样会杀人。 虽然邢掌柜警惕性有所放松,可一来顾清此时并非完全状态,十分状态只剩下三分,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差了些意思。 二来邢掌柜毕竟武艺高强,反应速度也是极快。 听闻耳旁风声有异,下意识的就抬起手臂护住太阳穴、脖子这两处致命部位。 顾清一看脖子是扎不到了,那就退而求其次,我扎你心口。 桃木剑半途一个变向,准头差了一点,只是扎中了邢掌柜的前胸。 以臂挡脸的邢掌柜只觉得胸口先是一阵剧痛,而后就听砰的一声炸响,眼前有火光迸射,随即热浪翻腾,整个人都被炸的倒飞了出去。 “卧槽!这他妈的是火枪啊!” 顾清抬起被熏得黝黑的脸,看着手中仅剩下的木柄,心中惊呼道。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查看战果。 这个时期的火药威力也就是比二踢脚强点,声光效果看着吓人,杀伤力实在有限。 也顾不得浑身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冲到院门处拔掉门栓,一头冲进夜幕之中。 邢掌柜当然没死,不过连崩带吓的,也着实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 直到九棍跑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的,折腾了好一会才听到邢掌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吓死老子了!” 缓过劲来的邢掌柜心有余悸道。 “怎么搞的我好像听到了神机炮的声音。” 九棍看着邢掌柜胸前破烂碳化的衣衫,还有袅袅升起的刺鼻青烟问道。 “要是神机炮老子就去见阎王了,不过这次的确是打了眼,那个姓顾的太鬼道了,竟是吃了这么大个亏。先别管我,你去看看能不能追上。” “你没事” “死不了,快去快去。” 九棍离开好一会,邢掌柜这才晃悠着站起身来。 桃木剑剑身里装填了火药,剑身看似与剑柄是一个整体,其实只是有一个木制的小机关卡住了。将剑尖抵在敌人身上,用力刺下,小机关破碎,剑身缩进剑柄,撞击剑柄里面藏着的火石,引燃火药。 因为这时火药杂志太多,威力不显,外加剑身里空间有限,装填的火药也不多。 所以邢掌柜其实只是被吓到了,倒是没受太重的伤。 站稳了身体,调匀了气息,正准备回屋脱了衣衫查看胸口的伤势,就听到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在巷子口停住。 邢掌柜耳廓抖了几下,听清楚了马蹄声中细微的差别。 腿上有陈年旧伤却还能跑的如此之快,蹄声如此清脆,整个文登府里,除了李奉孝的那条紫云骢,再没第二匹马能做到。 “这老马怕是有十七了,怎地四哥还不放它离去。” 邢掌柜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巷口一直响到院门外。 不用猜,肯定是李老四大驾光临了。 邢掌柜有些激动,可又有些胆怯,总之心情相当的复杂且矛盾。 想了一想后,挺直了胸膛,双手负于身后,转过身去背对院门而站。 估摸着李奉孝那莽货差不多该走到院门口了,以他的脾性,肯定是一脚踹开大门,然后不由分说冲进来砍杀一番。 于是连忙喊道。 “别踹门,门没锁,自个走进来就好。” 第三十八章 说书人 呼哧…呼哧… 玩了命的逃出窄巷,顾清不敢走主街,只能是又挑了一条黑了咕咚的巷子冲进去。 总要多绕几条巷子,才算安全。 一边跑,顾清一边在心里想到。 可随即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腾空朝前飞出一丈多远后,扑通一声平拍在地上。 “麻蛋!” 心里暗骂了一声,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抓到了!抓到了!” 似是有孩童在拍手叫好欢呼。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就是自己来时的方向。 “闭嘴,后面有尾巴。赶紧把人抬走。” 这些就是顾清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顾清是被疼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秋日艳阳火辣辣的目光穿过破烂的窗棂,投射在顾清身上,晃得他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好一会工夫,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努力的仰起头,观察此时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废弃的民舍,屋顶露着几个大窟窿,窗棂朽烂的就剩下一小截还顽强的矗立着。 泥土本色的四壁挂满了蜘蛛网,地上满是破烂的草梗和鸟粪。 房间地面正中央放着一张三条腿的床榻,瘸腿的一角用几块碎砖垫了起来。 伤痕累累的顾清就呈大字形仰趟在床榻上,四肢被麻绳牵扯着绑在四角,脖子也被麻绳紧紧捆住,仅能稍微抬起一点头来,查看四周的情况。 嘴巴里也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塞得很是紧实,顾清用舌头顶了半晌也没能给顶出去,反倒是尝到了奇异的咸酸味,恶心的他差点没吐出来。 看起来此时应该是接近中午了,好在昨晚只吃了一张白饼几块酱肉,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就消化干净了。不然顾清很是怀疑自己会因呕吐物堵塞呼吸道而死。 昨晚昏迷之前,好像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还有后来又有人说话,不过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估摸不到二十的样子。 这又是谁呢 自己是昨天下午来到的这个时空,接触的人一共没有几个,可怎么就成了人人惦记的唐僧肉了呢。 如果没猜错,昨晚绑走自己的蒙面人是锦衣卫,那后来冒出来的这伙人又是什么来头 实在是猜不出来了啊。 现在又被捆的这么严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那伙人把自己抓来后没有立即弄死,而是绑了起来,就说明还有谈判的余地。 其实自己现在只要不是落在那群妖道手中,生命安全就还是有保障的。 想到这里,顾清也就放下心来。 只要有的谈就好办了,不管是合作还是收编,自己总是能想到办法逃之夭夭的。 醒来有一会了,可还是没人过来招呼顾清,闲来无事,就想到了昨晚那柄剑形态的火枪。 葫芦里装石灰,木剑里塞火药,剩下的几张符纸和铜钱会不会也有妙用 找机会要好好研究一下,可都是保命的好东西啊。 这时,屋外有脚步声响起。 顾清侧耳细听,脚步落地轻柔,就像猫一样。步履不疾不徐,很有气定神闲的风范。 只有一个人,身高不高,体重不重,应该是一名文弱书生或女子。 吱呀声中,既不能挡风也不能防雨,仅能充当门面的房门被推开。 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在顾清左边停了下来。 顾清转过头看去,却见一个蓬头垢面,身穿破烂肮脏百衲衣的乞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呜…呜呜…呜呜呜…” 顾清礼貌的朝乞丐打招呼。 “我可以拔出你嘴里塞着的袜子,但你必须保证不会叫喊。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的舌头也给拔下来。” 呕! 听到袜子两个字,顾清的胸腹就开始剧烈的起伏翻涌,两只眼睛渐渐翻白,黑眼仁越来越小,几近消失。 “哼!少来这套,昨晚我可是亲眼看过你的表演,云来客栈的邢掌柜都差点被你给阴死。” 顾清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犟种,见这招不管用,立即不再演戏。 对着乞丐频频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贱种!” 乞丐骂了一句,伸手拔出塞在顾清嘴里的物什。 我不看…我不看…肯定不是袜子…他一定是在骗我… 顾清心里碎碎念,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看了过去。 一团灰了唧的破布,看样子应该是从衣袖上撕下来的,虽然脏是脏了点,但总比袜子强太多了。 顾清心中释然,再看乞丐也觉得顺眼许多。 “这位小哥跟在下可是有什么误会咱俩素不相识的,怎么就要搞成这个样子” 嘴被塞了太久,舌头和腮帮子都有些麻木,可顾清还是大舌唧唧的问道。 看这乞丐虽然蓬头垢面,脸上也被黑灰涂抹的花里胡哨。但还是能看出来年纪不大,绝对不超过二十。于是套近乎叫了一声小哥。 “我只问你,屠杀劫掠城外那些乡绅时,你可参与” “府衙银库可是你等盗取” “城内何汝道府中的那把大火,可是你等所为” “你最好是说实话,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乞丐从裤腿里掏出一柄匕首,横在顾清咽喉上,声色俱厉的问道。 “额…虽然你已经尽量表现的很凶恶了,但是通过语调和眼神的变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你并不在意前两个问题。何家的大火才是你真正关心的事情,所以…你是何府的人。 何汝道下狱,主母被烧死,小姐疯掉。这是何府目前发生的三件惨事。据我观察,除了老管家梁伯因此病倒以外,其他何府人等并未受太大影响。所以…你是何汝道的私生子还是何家小姐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你找死!” 乞丐明显被最后的两个猜测给激怒了,身子压低将手肘顶在顾清胸口,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抵在喉间的匕首下压了几分,划破了表皮,显出一道血痕。 “麻烦下次吓唬人的时候,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呼吸也尽量放平缓,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眼神。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眼神里的杀意是由内而外的,你挤眉弄眼的显得有些搞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压到我了!” 顾清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胸口位置。 啪! 猝不及防的一记耳光,打的顾清脑瓜子了嗡嗡作响。 哎呀,你这家伙长得这么丑,压在我身上占了我便宜,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竟然还不乐意了。 可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宣诸于口。 不然很可能真逼得这个丑女乞丐痛下杀手了。 每个人都是有逆鳞的。 虽然丑女乞丐的逆鳞小了点,但总比男子的大许多。 “你到底是谁你跟那群妖道不是一路人。” 这时女乞丐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盯着顾青看了好一会后,出声问道。 “嘿嘿,不但不是一路人,贫道还是专门万里迢迢赶来抓他们的。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贫道陇西顾清,江湖上的朋友们给面子,送了一个侠道的绰号。是侠义的侠,道士的道。姑娘莫要误会成盗贼的盗哦。” “你是侠道顾清” 似乎没注意自己女扮男装被戳穿,女乞丐突然提高了音量,一把抓住顾清的脸,喝问起他的身份来。 “可有凭证” “额…” 顾清记得昨晚从怀里取桃木剑阴那个蒙面人时,好像是带出来了一些东西。 只不知是度牒还是符纸,可此时也只能尝试一下。 “度牒本是揣在怀中的,却不知昨夜可曾遗失,姑娘不如翻找看看。” 女乞丐将信将疑的将手探进顾清怀中,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顾清不算结实的胸膛。 立时像触了电似的抽了出来。 “你骗我,衣怀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女乞丐怒道。 “那看来是昨晚丢了。不过听姑娘你话里的意思,似是对贫道有所耳闻。不若你提几个问题,看看贫道的回答与你所知是否一样。” “哼,我与顾道长素未谋面,所知麟角也不过是听闻而已。又怎知你是否胡说八道,亦或者也是听闻呢。” 女乞丐对顾清的提议,提出反对意见。 “姑娘说得有理,是贫道考虑不周了。那不如这样,我说几件昨日在何府里的所见所闻。姑娘对何府之事如此关心,想必对何府也是有所了解的。” 顾清想了一下后,立刻提出第二个方案。 “你且说来听听。” 女乞丐未置可否。 “贫道是昨日下午到的文登府,正在一条窄巷里闲庭信步,却突有两名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军汉从天而降…”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会有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那岂不是成了水缸。” 女乞丐皱眉打断道。 “不要在意细节,要着眼于大局,且听我继续详说分明。咱们书接上回,上回书说道有两名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军汉从天而降,跪在贫道面前苦苦哀求,请贫道前去救治他家小姐。贫道宅心仁厚,普爱世人的,又怎么会拒绝,于是欣然前往。 到得何府之内,便见前院正中站着一个身着金甲,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你又胡说,本朝哪有什么大将军,又哪里有金甲了,军中规矩,非战阵厮杀及朝见天使,寻常时刻不着甲胄。” “都说了不要在意细节,你到底听还是不听,要不你来说!” 第三十九章 碰瓷 将自己与李奉孝相遇、相识的过程去掉对自己形象不利的部分,再添油加醋一番讲述出来,丑女乞丐虽是半信半疑,却也还是给顾清松了绑。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从破榻上爬起身来,虽然全身酸痛无比,顾清还是装模作样的朝着丑女乞丐做了个揖。 “我没有名字,因打小女生男相,大家都叫我丑姑,你也这么叫就行。” 丑姑也学着顾清的样子,抱拳说道。 原来不是女扮男装,是天生异像啊。 “额…有个疑问想请教丑姑娘…丑姑姑娘…我帮你取个名字,不然总像是在骂人。” 顾清尴尬的样子把丑姑给逗乐了,抬手掩嘴吃吃的笑起来。 只不过因为长相和穿着的原因,这幅画面并不如何美好。 “一个称呼而已,哪里有那么多的说道。就算你给我取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名字,我也还是长得这般丑陋。何必自欺欺人呢。” “丑姑看的通透,贫道佩服。” 顾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道长的问题还没问呢。” 丑姑笑完后提醒道。 “贫道想问的是,你与何府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上心还有你似乎对李奉孝也颇为熟悉,可据我所知,他昨日才到文登府,应该无人相识才对。” 站了一会感觉有些撑不住了,顾清一屁股坐到榻上,伸手在怀里掏摸了几下。当之间触碰到滑滑的、凉凉的物什时,心里不由得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可有火” 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顾清朝丑姑问道。 “道长嘴里所含何物” “是一种能够止痛还有助于思考的好东西。额…你别这么看着我,东西虽好,却非人人可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丑姑从怀里取出一个残破的火镰,费了好半天劲才算是帮着顾清把烟给点着了。 看着顾清吞云吐雾一脸享受的模样,丑姑抽了抽鼻子,然后退后几步说道。 “不就是旱烟吗,虽然没有那么臭,可也一点都不好闻。” “所以我才说并非人人可用嘛,好啦好啦说正事,回答问题。” “这有什么好说的,何家主母心地善良,每逢节日或冬天,都会亲自到城外放粥。不只是我,全城的乞丐都打心眼里感激何家主母。因为我长得怪异,何家主母就对我格外照顾,每次放粥时,还会偷偷塞给我两个馒头。 我这辈子虽然一直在做乞丐,可也没欠过谁的人情。何家主母对我好,我便要报答与她。至于李奉孝,是何家小姐找我玩的时候,跟我提起的。” “何淑萱跟你玩” 正抽着烟的顾清一口气没喘对,被呛得连连咳嗽。 “那又怎样那条国法规定富家小姐不能跟乞丐一起玩了。你也莫瞧不起乞丐,咱们现在的天子,当年不也沿街要过饭吗。” 丑姑浓眉一横,不满的说道。 “对对对,丑姑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顾清知错能改,连忙道歉承认错误。 “还有一个问题,你昨晚为何抓我按理说我本应是在何府里呆着的,是因为出了些意外才会出现外面。怎么好巧不巧的,就让你给碰上了呢。” “哪有什么巧合,是我让小不点盯着何府的动静。你被云来客栈的邢掌柜抓走后,小不点就回来告诉了我。我带着人去云来客栈,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就看到你阴了邢掌柜一道,然后跑出来。我就顺手把你给带回来了。” 丑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一直在调查何家主母被烧死的真相对吗” “那是自然。何家主母就像是活菩萨一般,怎么就会被平白无故的惨死火场。我丑姑虽是乞丐,却也要尽一份力,决不能让何家主母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最后,丑姑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忍不住转过身去,双肩微微抽动。 顾清心中感慨,待丑姑情绪平复转回身来,才继续问道。 “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没有。” 丑姑摇了摇头,低头思索了一下后又补充道。 “自昨日清晨得知何府失火后,何府所在的巷子两端就有奇怪的人守着。除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李奉孝和四个军汉外,任何人都不让出入。而且何府的下人也未走出过巷子。”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 顾清回想了一下,自己进去时是被张龙用麻布包着,出来时是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被蒙面人提着。自然注意不到巷口是否有人把守。可刚才牛逼已经吹出去了,总不好再改口,所以只能装出奇怪的样子。 “说也是奇怪,我问过小不点,他说根本没见过有除李奉孝和四名军汉以外的人进入过何府,所以你又是何时进去的怎么进去的” 丑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挠了挠后脑勺,不解的问道。 “额…怎么说我也是个道士,会点穿墙术什么的不过分。” “穿墙术你穿个我看看。”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意细节。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何家主母烧死之谜,你竟然还有心情玩闹,何家主母若泉下有知,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所以你是在骗人喽,你到底是不是侠道顾清” “要不要我脱了衣服证明给你看。” “呸!登徒子。” 见从丑姑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顾清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思考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再加上一夜的奔波折腾,顾清的五脏庙开始激烈抗议了。 “我出去给你讨一碗,要馊的还是烂的” 丑姑从怀里取出一个满是豁口的粗瓷碗,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擦了擦碗底后问道。 “额…” 顾清沉吟着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算了,忘了你没要过饭。我去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能抢到半碗狗食也说不定。” 看到顾清一脸艰难抉择的样子,丑姑抹了一把脸,没好气的说道。随后就朝外面走去。 待她刚刚跨出门槛,顾清突然从背后大喊了一声。 “何淑萱!” 丑姑身形定住,扭过头来用像是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盯着顾清,好半晌才说道。 “你以为我是何家小姐你是脑子被摔傻了吗,你何时见过我这样的小姐” “额…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还是必须承认你说得很对。” 顾清尴尬的低下头继续做思考状。 等丑姑的脚步声远去,顾清这才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我猜错了” … 李奉孝是在清晨时分回到何府的。 之所以此时才回来,倒不是与邢掌柜把臂互述久别重逢之情耽误了时间,而是他根本就不信邢掌柜的话。 在李奉孝看来,邢戾这种小人,每一个头发,每一个汗毛孔,那都是由谎言组成的。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李奉孝用了两个时辰,把云来客栈从里到外,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搜寻了一遍,未见顾清半点踪影这才肯罢休。 瞪了一直陪笑的邢戾一眼,冷哼一声,策马离去。 “何家巷子两端都有人把守,四哥出入时需留意些。” 快到巷子口时,邢戾的话从李奉孝脑子里冒了出来。 邢戾说的是把守,而不是盯梢。没说是何人,那就一定不是飞鱼卫。 会是谁呢 在距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时,李奉孝勒住缰绳,让紫云骢停下。 高坐马背之上,李奉孝居高临下四处扫视。 据张龙赵虎所说,近几日因为何府闹鬼的传言,街坊邻居都已搬走,知晓此事的行人和货郎也都躲着不敢靠近。 可若依邢戾所言,只怕这其中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李奉孝此时又想到了顾清,若是贤弟在此,凭他的头脑,应该很容易就能才出来。 可是贤弟啊贤弟,你在哪呢! 距离巷口二十余步的地方,有一处卖炊饼的货摊。摊主三十出头,生的矮短身材,头戴一顶平角帽,口中吆喝着“炊饼炊饼”。 巷子里了无人迹,与之相横的这条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 这矮子偏偏还吆喝的如此卖力,是否就是把守巷口之人 还有一旁挎着篮子卖脆梨的少年,大清早的谁会买梨来吃。 还有那个乞丐、那个老妇、那个头上扎着朝天辫的幼童… 李奉孝此时只觉得看谁都不像好人。 糟糕! 早就提醒自己,决不能相信邢戾那家伙的话来着,怎地这就给忘了。 李奉孝一拍脑袋,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可随即醒悟过来,又骂了邢戾一句。这才纵马提抢朝巷子里行去。 “哎呦!” 紫云骢行至巷口,浑没注意到一堆杂物后面竟还躲着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似是睡着了,麻杆似的小细腿伸出杂物堆,却是被紫云骢的蹄子给碰了一下。 小乞丐被疼醒,抱着小腿嚎啕大哭。 李奉孝赶忙跃下马来,蹲下身子要检查小乞丐的伤势。 “啊救命啊,军爷打人啦,快来人救我啊。” 没等李奉孝的手碰到小乞丐,那小乞丐就先一步躺在地上满地打滚,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这是…碰瓷! 第四十章 老乞丐 明白过来的李奉孝有点哭笑不得,可看着小乞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也着实不忍心打骂恐吓。想了想后,从怀里取出十多枚铜钱扔到小乞丐身上。 “哼!算你识相,早些拿钱,小爷也不用演得这般辛苦。” 未等铜钱落在身上,小乞丐伸手一撩,手掌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竟是将十多枚铜钱尽数捞在手中。 然后站起身来,拍掉破衣上沾染的灰尘,哼了李奉孝一眼,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转身跑没影了。 望着小乞丐跑远消失的背影,李奉孝站在秋风中凌乱着。 过了好半晌,这才噗呲一笑,摇了摇头,牵着紫云骢回到何府。 大清早的,何府的下人也都不知道是没了主家的管教,都在赖床。还是偷偷聚在一起,商量以后日子如何着落。 李奉孝一路穿行直到何淑萱的小楼外,也只看到两个系着孝布的仆人,靠着姐姐李翠茹的棺木在打瞌睡。 其他仆人丫鬟包括老管家梁伯都是未曾得见。 李奉孝毕竟只是初来乍到的舅老爷,不是真老爷,不好出面管束,也没管束的心思。当做视而不见般路过。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还矜矜业业的守在秀楼外面,见到李奉孝赶忙上前见礼。 见礼过后,未等李奉孝询问,王朝马汉就一脸愧色的禀报道。 “标下无能,未能寻到顾道长的踪影,愿领责罚。” 自己找了半夜都没找到,李奉孝又怎么会苛责二人,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又询问张龙赵虎,何淑萱这边可有异状。 “禀大人,小姐整夜试图跑出秀楼一次,悲呼喊叫三次,并无其余异样。” 李奉孝点点头,挥手让四人回房休息,自己守在这里。 待四人离开,李奉孝找了干爽的地面,背对秀楼盘膝坐下,双目微闭缓养精神。 过了一刻钟后,查看过左右无人,这才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之前在巷口时,小乞丐借着撒泼打滚的机会塞给他的。 不知怎地,李奉孝首先想到这是顾清的手笔。 声名远播的陇西侠道,虽说没甚武艺,但若说一点保命脱身的手段都没有,李奉孝是万万不信的。 连邢戾那个奸诈小人,都着了顾清的道。 打开纸条,上面用碳条歪歪扭扭的写着——聚仙桥下巳时虎至。 看罢文字,李奉孝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而后继续闭目养神。 …… 讹了李奉孝十几枚铜钱的小不点蹦蹦跳跳的钻进一所弃宅的狗洞,在弃宅七转八绕了好一会,又从另一边的狗洞钻了出去,穿过两条窄巷,从狗洞进到了另一个弃宅里。 “纸条已经送过去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傻大个能不能发现。” 进到屋子里后,小不点对顾清和丑姑说道。 “小兄弟辛苦了,等事情办完,我请你吃大肉包子。” 顾清对小不点画大饼道。 “瞧你这穷酸样还请我吃大肉包你自己吃过吗直到大肉包啥滋味吗本事没多少,吹牛皮倒是不脸红,呸!又穷又挫的臭道士,小爷最烦你这种江湖骗子。” 把顾清鄙视了一番后,小不点心满意足的走出屋子,对着院子里依靠着围墙晒太阳的一个老乞丐喊道。 “老不死,我请你吃肉包如何” “说条件。” 老乞丐眼都懒得睁,有气无力的说道。 “收我做关门弟子,以后我天天买大肉包子给你吃。” “早跟你说过了,你小子心性奸邪,日后恐非善类。我这门手艺虽是上不得台面,可若被你学去,怕是要祸害无算了。趁早死了这条心。” “切!这鬼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爷我若不机灵着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倒是你个老不死的,看你这几日没什么精神,怕是离归西不远了。等你死了,你这门宝贝手艺就失了传,你能甘心” 小不点不忿的回呛道。 可任凭他再如何舌灿莲花,老乞丐就是不予理会。 “呸!老不死的,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小不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子里面顾清看的有趣,就跟丑姑打听小乞丐的身世来历。 “还能有什么来历,遭了疫病,全家六口死的就剩他一个人。房子也被叔婶夺走,田地早就归了地主。似他这等年纪要想活下去,不是讨饭就是行窃。” “哎呦,这么一说小不点性情可以啊,宁可要饭也不行窃,怎地那位老人家还说他品行不端呢。” 顾清奇怪的问道。 “谁跟你说小不点不偷的小不点是我给他起的外号,他还有一个诨号叫矮贼孙。行窃的手艺在附近的几条街巷都是小有名气的。”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哎对了,院子里那位老人家的独门手艺又是什么,能让矮贼孙心心念的惦记。” 顾清有些好奇的问道,只从在何府见识过老泥瓦匠闻香识砖的绝技后,就开始对这个时空的古老记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与你何干,不该问的莫问。” 谁知丑姑却是横眉冷目的训斥了起来。 顾清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敢再多问,讪讪笑了一下,躺在榻上补觉去了。 躺了两炷香的工夫,顾清爬起身来,抻了几下懒腰,自感体能恢复了许多。 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却是没见到丑姑的身影。 老乞丐换了个地方继续倚着墙壁晒太阳。 还是个追逐阳光的老人家。 顾清心里嘀咕了一句,凑到老乞丐跟前,掏出烟盒弹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老人家,借个火。” 老乞丐也不知是瞎了,还是懒到连眼睛都懒得睁,黝黑枯瘦好像鸡爪的手探进怀里,取出一把火镰递了过来。 顾清之前见过丑姑鼓捣这玩意,擦出火苗点着香烟,惬意的抽了一口喷出一道青烟后,将火镰还给老乞丐。 “谢了!” “你…抽的这是什么玩意有些像是旱烟,可却是没有那般辛辣,反而有股异香。” 闻到了烟味的老乞丐终于是舍得睁开眼睛,抽动鼻子嗅了嗅后,眼神炙热的盯着顾青叼在嘴里的香烟问道。 “嘿嘿,没见过。这可是好东西,看看这包装,看看这纸张,再看看里面卷着的烟丝。我看老先生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年轻时候也走过南,闯过北,应该也是见多识广了。可曾见过或是听过这种仙界香烟。” 顾清叼着烟,呲着牙,开启了忽悠模式。 不过顾清还真没猜错,这位老乞丐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但江湖路便是如此,走得了一时,走不了一世。不是横死,就是在赶赴横死的路上。 老乞丐看透了所谓江湖的本质,即是心灰意冷,也有些贪生怕死,最终隐姓埋名成了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色外加香烟的双重攻势,一炷香的时间后,老乞丐跟顾清已经成了忘年交,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恨不得立刻烧黄纸、斩鸡头,结为异姓兄弟。 “哎我说陈老哥,我之前在屋子里面听小不点说要做你的关门弟子,我瞧那小子挺机灵的,你咋还不同意呢。该说不说的,你这把年纪了,身边有个后生伺候,也能舒坦点不是。” 老乞丐告诉顾清自己姓陈,至于叫什么名字却是已经记不起来了。 听到顾清的话,老乞丐不屑的哧了一声,抽了一口烟,老脸上露出飘飘欲仙的表情。 搞得顾清怀疑烟里是不是掺杂了什么违禁品。 “虽然这几年你侠道的名头传遍了大江南北,可还是太年轻了,空有一身断案如神的本事,观人还是差了些火候。所谓三岁看老,一个人长大后能有什么成就作为我虽然看不出来,可瞧心性,却是一瞧一个准。矮贼孙那小子从不拿正眼瞧人,这就是贼眉鼠眼。向人相处,不管交情如何,办事必定先谈好处,这就是生性凉薄…” 许是太久没跟人正经聊过天,老乞丐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滔滔不绝之势。 “要说我这门手艺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既无法街头卖艺挣口吃喝,也不能开店做工养家糊口。可若是落到某些心术不正之辈的手里,那祸害可就大了。” “我说老陈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到底是个啥手艺,赶紧说说,这整的我心里跟有老鼠似的。” “再来根烟。” “你个老东西一会的工夫已经抽三根了,我也没多少存货了,后面办案子还靠它提神醒脑呢,你悠着点啊。” 又混到嘴里一根烟,老乞丐这才心满意足,将脑袋凑过去低声说道。 “我虽然不记得爹娘给取的名字了,可却还记得当年道上的给取的外号,叫做没面皮。” “额…让人骂了还这么高兴,你是挺没脸没皮的。”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今个就给你开开眼。” 老乞丐神秘一笑,背过了身去。 顾清还正奇怪,不是说让我看看眼吗,你转过去算怎么回事。 靠!你个老流氓,不是说那个…眼。 顾清心中一阵恶寒,正想给老不修后脑勺来一下子,就见老乞丐猛地转回了身体。 “卧槽!” 第四十一章 余孽 刚刚还满脸皱纹和污泥的老乞丐,一晃眼的工夫竟然变成了三十多岁蜡黄面皮的中年汉子。 没有一点点防备的顾清被吓得身子朝后仰倒,还是老乞丐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才没磕到后脑勺。 “嘿嘿,怎么样,老哥这手艺还行。” 说完,老乞丐低头将脸埋在双掌之间,一顿揉搓再次抬头。 这次却是换成了一张虬髯大汉的面皮。 然后再换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再换又是一脸正气蓄着三缕长须的老学究。 “再来再来。” 缓过神来的顾清看的起劲,鼓掌喝彩示意不要停。 “来什么来,老夫已经多年不行走江湖,这五张面皮是仅剩还能用的了。” “你才换了四张脸,还有一个呢,不是把你自己的脸皮也算进去了。” “再给我根烟就告诉你。” 换回本来面目,老乞丐小心的将四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收好后,谄笑着说道。 “少来,好像谁稀罕似得,川剧变脸我吃顿火锅能看半个小时。哎我问一嘴啊,你这…不会是人皮做的” 顾清不是小气的人,可就带了大半包烟过来,抽一根少一根啊。这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少了精神食粮可是对破案大大不利。 “给我根烟就告诉你。” “滚你。” 两人正打着哈哈,丑姑不知道从哪突然冒了出来。 “刚刚收到消息,府衙准备要封城了。” 将顾清拉到一边,丑姑低声说道。 “封城!是要全城搜捕那群妖道了啊。” 顾清琢磨了一下后猜测道。 看来那个董知府也不是将破案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这是准备双管齐下了。 这可就大大的不妙啊。 根据目前的线索分析,藏宝图残片很可能就在那伙妖道身上,如果妖道被府衙抓了去,那自己岂不是就没戏了。 得不到藏宝图残片,这趟副本不就是白下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每一片藏宝图残片都是唯一的,那想要通过大厦顶楼神秘人的考验,就必须一片不漏。 从妖道身上获取和从官差身上获取,那个更容易 “知道何时封城吗” 顾清问道。 “说是明日午时,介时全城搜捕,何日寻回库银,何日解封。” “只是提到了库银没提城外庄户被劫掠的事情” 丑姑闻言仔细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嘶!这个董雨亭好手段啊。” 顾清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封城搜捕都是假的,放出这个消息分明就是告诉那群妖道。明日午时前交出库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至于你们在城外劫掠财宝,屠人满门的事情,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相比于保住官位,死几个乡绅又算得了什么。 “你爹怕是要糟。” 顾清突然说道。 “谁爹你说何汝道,你还怀疑我是何淑萱,你有病。” 丑姑像看傻子似得看着顾清。 “何汝道是谁的爹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库银被追回,而那群妖道又逃出城去,他就是必死无疑了。” 顾清分析道。 “为什么库银都找回来了,何老爷不是该没事了吗。” 丑姑不解的问道。 “你想啊,库银被盗这事传的满城皆知。即便最后库银全部一文不少的找了回来,也总得有个交代。谁偷得怎么偷的又是怎么找回来的这些事必须交代清楚啊,不然刑部可说不过去。” “所以,何老爷还是要被推出来顶罪!” “我猜是这样的。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那群妖道根本不理会董雨亭的言外之意,拒不交出被盗的库银。” “这样何老爷就会没事了” “怎么可能,还是一样要被砍头。只不过罪名可能会有区别。” “我没看出有什么区别,都是要死。” 丑姑冷哼道。 “不不不,区别大了。如果那群妖道选择前一种,退回库银安然离城,那么何汝道就死定了。可如果妖道拒绝董雨亭的好意,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顾清摇头晃脑的说道。 “再卖关子信不信晚上真给你吃狗食!” 丑姑威胁道。 清晨时候顾清说饿了要吃饭,丑姑问他要馊的烂的还是狗食,当然是逗他玩。虽是乞丐,但荷包里也是有几枚铜板的。 出去讨了一圈没讨到什么像样的吃食,丑姑就花钱买了两张烧饼带回来给顾清。 人家毕竟是侠道,不是乞丐。 招待客人总不好用家常饭菜,必须改善一下伙食。 顾清也不是被吓大的,摊了摊手道。 “不是我要卖关子,实在是有些关窍还没想清楚。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要想何汝道活,就必须赶在府衙前抓住那群妖道,将一切罪责与何汝道撇清才可以。” “那就去抓啊,你不是侠道吗,你不是断案如神吗。” 丑姑显得有些焦急的说道。 “抓是肯定要抓的,但问题是怎么抓据说那伙妖道有十几个人,并且各个武艺超群还会法术。除非能找到能与之相匹敌的人手,或者调集军队,否则就是去送死。哎对了,你们丐帮有没有会打狗棍或是降龙十八掌的高手,不用太多,有四五个就行。” 顾清突然想到了好主意,兴致勃勃的问道。 “什么丐帮什么棍什么掌,你莫不是发烧糊涂了” 丑姑关切的伸手摸了摸顾清的额头。 …… 文登府北城有一大片荒地,前朝时被圈起来养草牧马,收复后因为城内居民稀少的关系,也一直无人踏足,荒废至今。 退去军装,戴着斗笠的赵虎举目四望。 聚仙桥…聚仙桥…哪里有桥 找了一圈没找到聚仙桥的影子,赵虎脑子里面突然灵机一动。 有桥必然有水,循着水路自然就能找到桥了。 想到了办法,赵虎嘿嘿一笑,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沿着河路朝下游寻去。 走了两炷香的工夫,果然看到前方河道两侧残缺的桥墩,桥身却是不翼而飞,也不知是被洪水冲垮,还是人为破坏。 躺在桥墩旁边晒太阳的家伙,可不就是自家大人心心念的顾道长嘛。 “顾道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晚你没了踪影后把我家大人急的呀…” 刚一见面,没等顾清说什么呢,赵虎就巴拉巴拉先把昨晚李奉孝的所作所为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楚。 这也是顾清纸条上指名由赵虎前来的原因,这家伙的口齿太伶俐了,能学明白话。 整整十多分钟的时间,都是赵虎在说,顾清楞是连打断和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嘶这哥们未免太能说了。 顾清的本意是找赵虎来能把自己的计划跟李奉孝说清楚。可如今看来,有些过犹不及啊。这家伙会不会把原本只有五成把握的计划给吹到十成 顾清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好不容易等赵虎说完,舔着干裂的嘴唇要水喝,顾清赶忙问道。 “昨晚把我掳走那个蒙面人与你家大人是旧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那是五年前的某一天,我还不是大人的亲兵,大人那时还是千户…” 巴拉巴拉又是十多分钟。 自幼参军的李奉孝敢打敢拼,兼之聪颖好学,从一个小兵逐渐成长,最后官至正五品千户,独领一支千户所驻扎在南方一县城外。 千户所中有七人是与李奉孝同年参军,战阵之中互为项背,乃是生死之交。 八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 李奉孝虽为八人之中官职最高,但兄弟之间只论年纪,于是排行第四。私下八人把酒言欢之时,皆是以行几相称。 某一日指挥使派人传令,发现一伙吴王余孽的踪迹,着李奉孝率队剿灭。 李奉孝遂率部一路追踪,于三日后发现敌踪并与之大战。 原本这伙吴王欲孽不过千余人,且兵甲不齐、士气不振,虽与李奉孝所部人数相当,战力与指挥却是不在一个层次。 李奉孝信心满满挥军与之交战,可谁曾想,竟是又冲出来一支骑兵,自李奉孝所部背后发起偷袭。 一战下来,李奉孝所部伤亡惨重,不得不狼狈逃离,而结义八人,仅有李奉孝和排行老八的邢戾活了下来。 惨败归营,身为主官的李奉孝难辞其咎,本应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但上官念其往日功绩,仅是将其革职处罚,留下一条性命。 而邢戾却是暗中贿赂了武选司的郎中,将自己的兵籍调到了飞鱼卫,最后不告而别。 所谓树倒猢狲散,革职后李奉孝对世事也看的开了,唯独对邢戾之举耿耿于怀。 六位兄弟尸骨未寒,邢戾却不声不响另投高枝,也难怪他心寒。 “这狗娘养的,若寻到机会非狠狠揍他一顿,为我家大人出一口恶气。” 好不容易说完,赵虎啐了口吐沫,恨恨骂道。 可顾清听完后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光顾着我说的痛快了,顾道长你还没说让我来有啥事呢” 经赵虎一提醒,顾清也才想起来。找赵虎来是有正事的,可不是听他说书的。 “额…我且问你,合你们兄弟四个再加上你家大人,能敌住几个妖道” “道长寻到那伙妖道的踪迹了” 第四十二章 称兄道弟 “你先别管这些,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你们也跟妖道交过手了,彼此了解深浅。估摸一下,你们能敌住几人” 顾清示意赵虎别总是打岔,专心回答问题。 “额…若是两边摆垒冲阵的话,只需三到四个回合,可全歼敌军。” 赵虎想了一下后,信心满满的答道。 “那是妖道,不是木头,怎么会傻啦唧的站那跟你们硬拼。我是说如果在城外空旷地带,你们五个有没有信心将他们全部拿下,弄死一些也无所谓,但要留下几个活口。” 顾清发现是自己的问题不够准确,调整了一下后重新问道。 “这个…这个我说不好,你还是去问我家大人。” 赵虎想了一下后摊手答道。 “按照你如此喜欢吹牛皮的个性,其实就是办不到是。” “顾道长你这话就有点扎心了,你也说了那是妖道,不是木头。打不过人家还不会跑吗,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再说了,我这叫能说会道,可不是吹牛皮…” “哎行了行了,是我错了,你没吹牛皮。” 顾清连忙打断。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或许要有一场大战。若有急事,就去荔长巷东头找一个叫矮贼孙的小乞丐。行了,没事你早点回去歇息。” 顾清交代完就挥手赶人。 赵虎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可走出十多步又转了回来。 “正事差点忘了,我家大人问你小姐的病如何医治,可有了章程。顾道长不是我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答应医治我家小姐可是在先,至于那群妖道抓不抓得着又与你我何干。” “放心,这事一直记在心里呢。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明天午时左右,保准还他一个健健康康的何家小姐。” 打发走话痨赵虎,顾清抬头看了一眼将黑的天色,随后也匆匆离开。 落好正门门板,云来客栈的店小二九棍端着水盆去后院井里打水,准备洗漱睡觉。 噗通! 叩叩! 水桶刚扔进井里,就听到有人敲后院的门。 “这么晚了,谁呀!” 九棍懒洋洋的问道,可整个人却是紧绷了起来,右手伸到背后,握住缠在腰间的九截钢鞭。 从昨晚陈十七那个死泼皮到了之后,云来客栈就没消停过。 先是掌柜的被那个叫做顾清的家伙阴了一道,受了点伤。 后有李奉孝翻箱倒柜、里里外外一通折腾。 今早开门后,发现文登府总捕肖风池就守在门外,跟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了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晌午时分听对面铺子的刘掌柜说,府衙下令,明个午时开始封城,全城搜捕盗窃府库的妖道。 这年月买卖本就不好做,封城也不知要几日,怕是这段时间要吃老本喽。 不知为何,九棍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文登府怕是要出大事啊。 此时大半夜的,后门突然被人敲响,由不得九棍不紧张。 “我…顾清。” 门外有人小声说道。 顾清 谁是顾清! 九棍楞了一下,反映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不就是昨晚阴了掌柜一道的那个道士。 他怎么又自己跑回来了 这事不对啊,肯定有阴谋。 九棍悄无声息的凑到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的响动。 只听到了一道粗重且带有些许杂音的呼吸声,九棍心里顿时一沉。 只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却不代表外面只有一个人。 自己听到的呼吸声应该就是顾清的,掌柜的说过这家伙不通武艺,所以不会呼吸吐纳之法。 而那些听不到的,说明武艺也许在自己之上。 顾清是回来找场子的 他带了多少帮手 这就有些麻烦了,还是赶紧通知掌柜的,是打是跑由他定夺。 九棍悄悄朝屋里退去,可等在外面的顾清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抬手又敲起门板来。 “开门呀…别害怕,我是奉李奉孝的命令,来和邢掌柜谈事情的。” “喂…喂…喂,怎么不说话,是信号不好吗” “你是不相信我吗那我说点能让你相信的好不好,你们掌柜排行老八,所以叫邢老八,但他本名叫…” 没等顾清说出邢戾的名字,院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昏暗的月光照射在开门人的面庞上。 顾清抬手挡住开门人鼻子以下的部分,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抱拳笑道。 “想必就是邢掌柜了,幸会幸会,贫道顾清。” 昨晚二人相见时,邢戾一直都是蒙着脸,所以顾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辨认。 开门的正是邢戾,听到九棍来报,他也有点想不明白,顾清这家伙怎么又自己跑上门来了。 可若说他是来找场子的,邢戾却是不信。 向来只有飞鱼卫找别人场子的份,谁敢来找飞鱼卫的场子。 邢戾的这个想法若是被顾清知道,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尔可知东厂否! 昨晚李奉孝为了顾清差点把云来客栈一把火烧了,邢戾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二人的交情。 只是按照四哥的脾气,怎么会让顾清来找自己。 “哎呀呀顾道长,昨夜不知顾道长身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邢戾连忙也拱手回礼,脸上堆起真诚的笑容。 “邢掌柜言重了,小误会而已,不必挂怀。哈哈哈哈,不知可否讨一杯茶水润喉啊。” “顾道长这话说得,你既然是四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邢老八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当然要喝酒。哈哈哈,快快请进。” 将顾清让了进来,关好院门,邢戾一路引着顾清朝里屋走去。 二人这边刚刚进屋,九棍却是从院子角落里出来,越过墙头来到巷子里头,将巷子两端都仔细探查一遍,确认果真再无他人,这才放心下来。 干密谍这行的,唯有小心谨慎才能活得长久。 因为视飞鱼卫为眼中钉的不只有乱臣贼子,还包括贪官污吏。 飞鱼卫每年都有百来号密谍无故身死亦或干脆人间蒸发,若说都是草原蛮子或江南余孽干的,飞鱼卫指挥使都不信。 第二次来到云来客栈,待遇却是跟昨晚天差地别。 没有鞋底拳头,只有满桌的好酒好肉。 没有威逼恐吓,只有称兄道弟相逢恨晚。 觥筹交错待气氛活络,昨晚事情导致的小尴尬化解于无形后,顾清率先开始了动作。 放下酒杯,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给邢戾。 “八哥尝尝。” “这是何物” 因为饮酒的缘故,邢戾的面色有些微红,接过香烟在手中把玩端详后问道。 “八哥应该知道关东旱烟,此物与之相似,但却是经过一番加工与改良。没有了旱烟的辛辣,反倒是多了一份醇厚与清香。八哥不妨一试。” 顾清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取过桌上的油灯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此物这般神奇,我却是有些消受不起啊。” 微醺的邢戾嗅到一股很神奇的味道,初闻之时并不觉得如何,可多闻了几下之后,竟是闻到了淡淡的异香,脑袋里面也有些晕乎,还挺得劲。 可出于密谍的本能,邢戾可不会轻易尝试来路不明的东西,谁知道这里是否有迷药、毒药什么的。 “哈哈,八哥这是不放心小弟啊。这样,若不嫌弃,你抽我这根。” 顾清哈哈笑着猛嘬了一口,将剩下的半截香烟塞进邢戾指缝间。 然后将给邢戾的那根拿回来,用油灯点燃。 顾清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邢戾也没办法再拒绝了。 再一想到顾清和四哥李奉孝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加害自己。 于是学着顾清的样子,将烟嘴放进嘴里嘬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 第一口邢戾没掌握好力道,嘬的有些猛,烟雾进入口腔刺激气管,引发剧烈的咳嗽。而且是一边咳,一边有烟雾从他的口鼻甚至两耳里冒出来。 顾清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连忙进行指导示范。 而邢戾也不愧是干密谍的,学东西就是快,没几下的工夫,就已经跟个老烟炮似的吞云吐雾了。 “顾老弟,真别说,你这玩意是真不错啊,有没有富裕的匀给八哥几根。放心八哥不能白拿你东西,金银还是有一些的,只要老弟你开口,八哥觉不还价。” 体会到了尼古丁的妙处,邢戾看着顾清手里的烟盒就有点眼热了,琢磨着多弄几根来过瘾。 “这事不急,咱兄弟以后日子长着呢。其实弟弟我今晚过来,是想当个和事佬,就是不知八哥肯不肯给弟弟这个机会了。” 顾清叼着烟,端起一杯酒来递到邢戾面前说道。 “和事佬” 邢戾眼中闪过疑惑之色,看着顾清递来的酒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是八哥不给你面子,但毕竟八哥能力有限,老弟你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不过你放心,只要是在八哥能力范围之内的,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但若实在力所不逮,你也就莫要为难哥哥。” 顾清闻言神秘一笑,将酒杯直接怼到邢戾嘴边。 “我今日听闻了大哥与八哥你俩之间的事情,总觉得八哥你当年不告而别是另有苦衷,所以,弟弟我其实就是想化解你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八哥,你觉得我这个和事佬,当得还是当不得” 邢戾身躯猛然一震,原本已经显现醉意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明。 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张口将嘴边的酒杯叼住,而后一仰头,辛辣的酒液咕咚咕咚的顺喉而下。 啪! 喝空的酒杯被邢戾吐了出去,落在地面摔得粉粹。 “老弟唉!你八哥我心里苦啊!” 邢戾一把握住顾清的手,慨然长叹。 第四十三章 赎罪 “话说当年俺们被那群狗崽子抄了后腚一路败退,好不容易撤回到驻地,清点下来一千多个弟兄就回来三百多。老大替我挡了一刀,当场脑袋就被劈没了一半,脑浆子喷我一脸。还有二哥,拖着受伤的老六和老七跑,我他娘的眼睁睁看着那个狗崽子骑马追过来,一枪捅穿了二哥的肚子,就从这…后腰这捅到了前面,肠子都带出来了。 就这样,二哥还把老六、老七朝我扔了过来。他死死抓住肚子里冒出来的枪头,让我跑,赶紧跑,带着老六老七一起跑。我…我他娘的当时吓傻了我呀,我倒是想跑,可是腿脚不听使唤啊。 老六就趴在我跟前,大脖子这一条大口子,气管子都断了,血泡呼呼的往外冒。老七还好一点,就是被马蹄子给踩折了一条腿,骨头茬子扎穿了血肉,搁外边露着。他骂我,骂我傻逼,让我别管他自己跑,带上他就都得死。 我不想死啊,我也不敢看他的腿,不敢看老六的脖子,更不敢看二哥和老大。我转身就跑,玩命的跑。我跑到四哥跟前,看见紫云骢大腿上也挨了一刀,皮肉都翻卷了,就像咧开的嘴。三哥和老七一动不动的并排趴在紫云骢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紫云骢那畜生也是真通人性,自己挨了刀还驮着两个人也不叫唤,就是一瘸一拐的跑。 四哥一个人一杆枪拦住了七八个狗崽子,他让我牵着紫云骢,带着三哥和老七先走,他留下断后。我当时脑子里是懵的,四哥说啥我就听啥,拉着紫云骢就跑。身边都是丧了胆的弟兄。 我们一起呼呼啦啦的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感觉肺子都要从嗓子眼里咳出来了,腿脚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才停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心里寻思着死就死。反正不是让狗崽子砍死,就是跑死累死。 唉他娘的,要是早这么想,最开始不跑,回身拼死几个狗崽子,到了底下见着哥哥们,我也能有点脸面不是,何苦这么多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爬起来去看马背上的老三和老七,两人身子都硬了,就那么佝偻着,怎么掰都掰不回来。 狗崽子们没追上来,四哥是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身边一个活的弟兄都没有,只是背着老大的尸首。” 邢戾声音嘶哑,双眼通红,眼眶里强忍着泪。 顾清叹息一声,拿起酒壶想要给他倒上一杯,却是被邢戾直接连酒壶给夺了去,掀开壶盖,将酒壶直接对着嘴往喉咙里灌。 顾清也没拦他,这些事压在邢戾心里五年,估计也快要憋疯了。 “后来回到驻地,四哥被革职,剩余的三百多弟兄也都被打散分到其他卫所。可是我越想越难受,心里就像有根刺一直在扎我。也是那时我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五年…整整五年啊,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缺了半个脑袋的老大,肠子淌了一地的二哥… 四哥刚被革职的时候是关在军牢里的,他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倒是没什么事,每日就窝在军帐里,不敢见人,也他娘的没脸见人。 老弟,八哥我今天跟你说句实话。当年那场惨败,责任在我啊。我…我是管着伺候营啊!” 说完这句,邢戾终于是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身子将脸埋在双掌之间,嚎啕大哭起来。 守在门外打瞌睡的九棍被哭声惊醒,愣了半晌后也是长叹了一声。 跟着掌柜的三年多,他自然也感觉得到掌柜的心里压着事。 哭哭,哭出来心里也能好受些,不然早晚得疯。 听闻邢戾当年竟然是掌管伺候营的,顾清也是怔了一下。 伺候营是干嘛的查探敌情啊,外围警戒啊。 大军这边被骑兵抄了后路,以致惨败,伺候营全体当斩啊! 也就是说,当年是因为邢戾的失职,才导致的那场惨败,导致他的六位结义兄长身死沙场。 作为主将的李奉孝虽然也难辞其咎,但若真追究起来,邢戾不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是李奉孝为邢戾顶了锅,而邢戾却又不声不响的跑了。 这就可以理解为何李奉孝如此不待见邢戾了,换成自己昨晚就得把这狗屎戳死。 但是这个念头仅是在顾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今天听过赵虎的讲述后,顾清就觉得邢戾当年的举动有些反常。 按理说即便是想要另投高枝也没必要去飞鱼卫,更不应该选在李奉孝被关押的时候。 再加上这一顿酒喝下来,顾清已经多少猜到了邢戾的打算。 “八哥你加入飞鱼卫,是想给兄弟们报仇,为自己赎罪。” 顾清拍了拍邢戾的肩膀问道。 邢戾毕竟是个大老爷们,不可能哭个没完,掉了几滴泪,发泄出心里多年积压的情绪后,整个人的神采也飞扬了起来。 听到顾清的话,邢戾伸袖子抹去眼泪,从身后取过一个酒坛,拍开封口,也不往酒壶里倒了,直接将二人的酒杯满上。 “老弟,还是你懂我,来走一个。” 说罢送酒入喉,一饮而下。 “当时在军帐里窝了几天,我越想越是觉得亏欠几位哥哥,亏欠那些战死的弟兄。本想以死谢罪,一死了之的。可就在把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我又觉得不甘心。 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下去后见到哥哥们和弟兄们怎么跟他们说你们的仇我没本事报,四哥替我背了锅我也不敢吱声。我邢戾已经窝囊过一回了,不能再窝囊第二回。 于是我把那些年攒下的家底,还有几位哥哥的都划拉到一起,通过关系送给了武选司的一个郎中,在飞鱼卫某了一个总旗的职位。 我想过了,若是继续留在军中,就只能听凭指挥使的安排。他让我去哪,我就得去哪,这还怎么给哥哥们报仇。在飞鱼卫就自由的多了,我就一点点熬,熬到了百户,转为了密谍,能够名正言顺的追查当年那些狗崽子的下落了。这些年陆陆续续抓到了几批,也算是收了点利息回来。” 说着,邢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去到床边从床底取出一个木盒。 回到桌子边,将木盒横放在双膝上,粗大的手掌像是抚摸美娇娘一般,温柔的在木盒上划过。 “给老弟你开开眼,嘿嘿。” 说罢,邢戾将木盒调转方向,正面对着顾清,然后打开了盒盖。 盒盖打开后,率先是一股腐臭夹杂着生石灰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顾清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等看清木盒里装着的东西,终于是再也忍不住,扭头就跑出了房间。 迷迷糊糊的九棍又一次被惊醒,一直攥在手里的九节鞭刚要打出去才看清是顾清。 “怎么个情况” 九棍疑惑的问道。 难道是谈崩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顾清一手捂嘴,一手朝九棍摆手示意无事,脚下却是没停,冲到后院扶着墙根就呕了出来。 顾清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初在上都警署法医室里看到叶小曼的尸体被开膛破肚时,虽然胃里也有反应,但不至于到忍不住吐出来的程度。 实在是刚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加上喝了些酒,胃里胀得慌。 吐了个干净,胃里舒服了些后,顾清重新回到房间。 木盒子也没合上,敞开着放在桌边。 邢戾看一眼木盒子装着的物什,端起杯来喝一口酒,一脸的满足。 顾清坐回到座位上,反应已没有刚刚那般大,伸手数了数盒子里的物什, 那是三十多个颜色各异,形状大致相同的鼻子。 人的鼻子! 有些新鲜的甚至还能看到刀子切割时造成的锯齿状创口。 一共三十七个鼻子,代表了三十七条人命。 “你每天晚上就躺在这些东西上面睡觉不做噩梦吗” 顾清不可思议的问道。 “噩梦!哈哈哈,现在没这些东西陪着我才会做噩梦呢。有了这些东西,我跟六位哥哥和六百八十九个弟兄的冤魂,也就多少有了些交代。不过还不够,大大的不够啊。” 邢戾哈哈笑着答道,眼角却又泛起了一些泪花。 “所以,盗窃府库的这些妖道就是五年前的吴王余孽你是一路追踪而来不对啊,我听说你开这间客栈有三年多了,期间未曾长时间离开过,难道是正巧碰上的” 吴王余孽顾清猜应该就是那位曾与乞丐皇帝争天下的私盐贩子的部下。 “几年前我收到消息,当年的那群狗崽子担心被剿,已经化整为零分散到了各处。据说是要筹集军资,意图东山再起。文登府乃是产粮要地,民间富足。我就想与其四处搜寻,不如守株待兔。若能抓到一两个重要角色,然后顺藤摸瓜摸到他们的老巢,再将其一锅端个干净,岂不快哉!如今看来,我选的地方果然没错,哈哈哈。” 说道得意之处,邢戾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只怕八哥把这事想简单了啊。” 顾清这时却是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来找邢戾之前,顾清的本意是多拉些帮手好去对付妖道。 可听了邢戾的话后,之前一直困扰在心头的一个疑惑却是解开了。 那伙妖道为何要盗窃府库 第四十四章 礼物 “哦,怎么说” 邢戾听过侠道的名头,自然也清楚他的本事。所以听顾清如此一说,立即重视起来,脸上的酒意顿时一扫而空。 顾清抽出两根烟,递给邢戾一根,自己叼上一根,站起身来绕着饭桌绕了两圈,捋顺了思路后说道。 “其实在昨天知晓了府库被盗一事后,我就感到奇怪。那群妖道在城外劫掠富户乡绅和商队还可以理解,但进城盗空了府库库银却是一记昏招。 城外的乡绅富户虽也有家丁护卫,却根本抵挡不住那群妖道的身手,况且城外来去自如,如论运送、藏匿还是逃遁都方便的多。可到了城内却是有城墙困住了手脚,府衙的百多名衙役虽然本事不济,但毕竟人多势众。而且库银沉重,运输不便。若我是妖道的领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最关键的一点,成功盗窃了库银后,妖道们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是藏匿在了城内。这是等着被官府一锅端吗亦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嘶听老弟如此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妖道们另有所图…难道…难道是留在城内做内应,他们已经在城外聚集了大队人马,想要趁机攻城” 想到这里,邢戾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八哥八哥稍安勿躁,你先听我说完,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顾清一脸黑线的拦住邢戾,好说歹说的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这邢戾不愧是军伍出身,凡事都能跟打仗攻城这些战阵厮杀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城内的几十个妖道虽然身手不错,可仅凭他们作为内应就想一举攻占文登府,无疑是天方夜谭。且不说城头有驻军,城外的千户所那也不是吃素的啊。况且即便如你猜想是要攻城,想想文登府的地理位置,再想想如今北伐在即,各地大军都在集结,灭了一个小小文登府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所以我猜他们不会这么傻。” “那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邢戾觉得顾清的分析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后又发出疑问。 “我猜他们可能是为了引出你。” 顾清指着邢戾说道。 “我!” 邢戾一愣,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 “这…不太可能” 顾清却是笑着敲了敲装着鼻子的木盒。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找我报仇!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的很呐!” 明白了顾清的意思,邢戾却是极为兴奋的大笑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自己上赶着来送死,倒也省了我许多力气。” 兴奋过后看向顾清,却见他叼着烟、端着酒杯,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便问道。 “老弟可是想到了什么良策妙计” 顾清的这幅表情摆明了就是在想着阴人,两人虽然相识不过一日,可邢戾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来见八哥之前确实有一个计划,不过仅有五成的把握。但现在知晓了妖道的打算,我就想到了一个新计划,且有了八成的把握。” “八成!将那些妖道全歼吗” 邢戾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端了他们在城外的老巢,并尽数歼之。不过,却是要八哥你冒上一些风险。” “算个鸟蛋,莫说风险,这条贱命搭进去又何如。莫要吊胃口,速速讲来。” …… “大人,梁伯求见。” 自昨夜有妖道潜入府中,顾清被人掳走之后,李奉孝便严令任何人未经他的允许,不得进入何淑萱的小院。 李奉孝、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三班轮换守在院子里面。 “速请,再给老人家拿张椅子过来。” 李奉孝对前来禀报的王朝吩咐道。 梁伯在灰衣小厮的搀扶下走到李奉孝跟前,躬身行礼道。 “舅老爷,老奴有一事相商。” “都是自家人,梁伯无需客套,快快坐下说话。咳嗽可好些了吗” “让舅老爷费心了,吃下几幅汤药已是好多了。” 梁伯被青衣小厮扶着在椅子上坐下,而李奉孝仍是席地而坐,长枪就横在膝头。 “老奴今日听到消息,说是府衙准备明日午时封城,不知舅老爷可曾听闻。” “这个却是不知,难道是要大肆搜捕盗窃府库的妖道了吗如此一来也算好事,待妖道伏法,姐夫的罪责想来也该洗清了。” 李奉孝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做出过多表示。 他这一趟来到文登府,本就是为了看望家姐及甥女何淑萱。至于那群妖道干了什么恶事,本就与他无关。 要不是姐夫何汝道因府库被盗而受了牵连,李奉孝甚至根本都懒得打听。 他是一名军人,职责是守卫边关,保家卫国。 内府之事自有知府料理,莫说他现在只是一名镇抚,就算是千户、指挥使,那也是无权干涉的。 “能抓到妖道,还老爷清白自是大好事,但眼前却有一桩事迫在眉睫,需由舅老爷做主。” “哦,不知梁伯所指何事” 李奉孝有些奇怪的问道。 “明天封城,何时解封却是不好说了。日还可,六七日也行,可若是封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甚至更久,夫人的棺椁可如何是好啊迟迟无法下葬,夫人在天之灵恐是夜夜难安啊。 老奴本还想着老爷一身正气、清白自证,要不得几日便可归家,到时夫人下葬之事自有老爷定夺。可看眼下这情形,总不好一直拖下去啊。” “梁伯所言自是正理,只是…” 李奉孝也觉得梁伯说得对,常言道入土为安。姐姐的尸骨一日不得入土下葬,魂魄便如那浮萍一般无所依靠。 可是如今姐夫身陷囹圄,甥女何淑萱又被吓疯,如此草草下葬,总觉得不是个事啊。 因此,李奉孝有些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也不知顾清在外面搞些什么,下午让赵虎带回消息,说明日午时便可治愈淑萱的疯症,可现在却是不见踪影。他的鬼主意多,若在身边也能帮自己参详参详。 咦!若是明日淑萱的疯症痊愈,便可随行送葬出灵。虽是少了姐夫何汝道,却也勉强全了人伦之礼。 早早将姐姐的灵枢入土下葬,也可多出些时间准备顾清所说的大战。 顾清没跟赵虎说因何而战,与谁而战,但李奉孝猜测多半与妖道有关。 如此一来,若是手脚快些,将那群妖道尽数缉拿,找回丢失的库银,说不定姐夫明晚就可安然归家。 治好了甥女的病,洗脱了姐夫的冤屈,自己也算对姐姐的在天之灵有所交代了。 想及此处,李奉孝点了点头。 “梁伯乃是府中长者,自当遵从您老的意思,奉孝并无异议。只是不知,可选定了出灵的时辰” “巳时自府中出发,舅老爷以为可否。” 巳时就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巳时过后就是午时,李奉孝估摸着出灵队伍行进缓慢,出城时也不免要查验一番,如此折腾下来到了城外,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能赶上顾清到来只好淑萱的病。 李奉孝对时间表示认可,随后又问道可在城外选好下葬地点,得知何汝道早就在城外建好了坟冢。 新朝初立才十余年,何家老一辈早早死于战乱之中,尸身不知去向。何汝道干脆就在文登府城外选了一块风水尚佳的所在设为祖坟,将父母祖先的排位葬入其中。 随后又问了出灵送葬的一些相关事物和人手问题,梁伯都是一一答复,显然心中早有腹稿。 李奉孝感慨果真如顾清所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这些事情都让自己来办,那肯定是要抓瞎的。 商议妥当,灰衣小厮扶着梁伯离开,安排布置明天出灵的诸多事宜。 王朝和马汉也走过来换班,轮到李奉孝去休息了。 李奉孝站起身提着长枪,去到秀楼门前侧耳细听,只听到甥女何淑萱及两个壮妇仆人的呼吸鼾声。 心中稍定,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洗漱一番,卸下衣甲,吹熄灯烛,怀抱长枪躺在床上。 黑暗之中只听到有另一道粗重的呼吸声自床下传来。 李奉孝心中一紧,长枪竖起,便要以枪尾扎穿床板,给躲在床下之人致命一击,却听到熟悉的声音轻声喊道。 “大哥,是我。” “贤弟!你怎么…” “嘘小点声,我怀疑有人在盯着你。” 早早躲在床下的顾清隔着床板小声说道。 “盯我,是何人我怎么没有觉察到。” “这不重要,你先听我说。把手伸下来,给你看样东西。” 李奉孝不知道顾清想要干吗,可还是依言把左手探入床底,随后便感觉有个东西被塞进手中,拿出来坐起身,借着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的月光一瞧,是一个木头匣子。 掀开盒盖,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入鼻端,李奉孝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之上。 将割下来的敌人头颅用生石灰腌制以防止腐烂,这种气味李奉孝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收敛住心神,定睛朝盒子里一瞧。 三十七个用生石灰腌制的鼻子,整齐的堆叠在里面。 第四十五章 守正 “贤弟这是何意” 看清楚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人鼻子,李奉孝怔了一下后问道。 “大哥莫急,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顾清将邢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咔!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李奉孝一时失神,木盒被他生生捏碎了一角。 “原来我一直误解了老八,不行,我现在就去负荆请罪。” “大哥,蛋定!有些事不急在一时,还是顾好眼前事更要紧要。” 听到头顶床板上响起起身的声音,顾清吓得连忙叫住李奉孝。 “唉是我失态了,贤弟莫怪。” 已经站起身来的李奉孝长叹一声,又坐回到床上。木盒子已经盖上,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今日府中可有何事发生” 顾清问道。 “白日无事,倒是刚刚梁伯与我说明日府衙就要封城搜捕妖道,于是想赶在封城前将家姐的灵枢下葬,我已同意了。” “这是应该的,明天我也会暗中随行,大哥到时且看我眼色行事。” 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顾清从床底钻了出来,跟李奉孝打了个招呼后,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爬了出去。 到了屋外,藏在墙角阴影里的小乞丐矮贼孙朝顾清连连招手。 “刚刚有两个家丁在门前停留了一会,被我用石子弄出声响给引走了,说不定何时就会回来,你若再不出来,我可就先闪人了。” 矮贼孙低声抱怨道。 说完,拨开身后墙角处的一堆杂草,露出里面新打出来的孔洞。 “你给的那种黏糊糊的东西还真好使,涂进砖缝里,砖土就跟面团似得。你还有多余的没有,匀给我点。” 从孔洞里钻出来后,一边将拆下来的青砖塞回去,矮贼孙一边嘀咕道。 矮贼孙说的东西,是顾清晚间回城后找老泥瓦匠讨来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有了这东西,莫说普通青砖墙,便是城墙上的条砖也能给抠下来。 顾清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打啥好主意,指不定又瞄上了谁家的财物。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老乞丐那般看不上矮贼孙,可顾清却是觉得这小子很对自己的脾气。 在顾清看来,似他这般年纪的小男孩,本就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调性。现在是走上了歪路,但只要稍加引导,未必不能改邪归正。 心念一动,想了想后开口问道。 “我说你小子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行讨做贼。” “做贼怎么了,我又不偷穷苦人家的东西。按照说书人的叫法,我这是劫富济贫,是侠盗。你是侠道,我也是侠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再说了,能偷到东西就吃几天好的,偷不到就上街要饭,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这日子跟皇帝老儿比也差不到哪去。他无非也就是每顿比我多吃几片肉,多吃几碗饭罢了。” 矮贼孙将最后一块青砖塞进墙孔里,又从顾清手中接过一包老泥瓦匠给的墙泥,将砖缝细细抹平。 “一套一套的满嘴歪理邪说,你做贼做的还挺骄傲是。” 顾清照着矮贼孙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 “别打头,我这辈子最烦别人打我头,会打傻的。” 矮贼孙正好抹完墙缝,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摇着脑袋不满的嘟囔道。 处理完墙洞,二人猫着腰沿着墙根下的阴影轻手轻脚的走到巷口,矮贼孙探出头去左右打量,确定无人后,拉着顾清赶忙离开。 回到丑姑所在破屋的巷子,顾清突然停下脚步,捏着矮贼孙豆芽菜似的后脖颈问道。 “小子我且问你,如果有机会给你一份正经的营生,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你干不干” “干吗龟公…打手…兔爷我来不了,还不如做贼舒坦。” “要是我收你做徒弟呢” 顾清笑着问道。 “那…还不如做龟公呢,至少不愁吃喝,还有张床睡。总比跟着你个穷道士风餐露宿强百倍。” 矮贼孙认真的想了一下后答道。 顾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啊,不过你真是挺穷的。对了,这些破玩意还你,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大人物了,身上怎滴一个子都没有,几枚铜板还是他娘的假的,害的老子差点被四喜赌坊的人给打死,多亏老子跑得快。” 说着,矮贼孙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纸片和铜钱丢给顾清。 顾清定睛一瞧,这些可不就是自己以为落在云来客栈的东西嘛,之前光顾着和邢戾谈事情,忘了问起这码事,没曾想竟是被这小崽子给偷了去。 如今想来,昨晚逃跑被绊倒时,隐约听到有小孩子拍手叫好声,好像就是这小子的声音。 应该也就是那时被他给偷走的。 “臭小子手还挺快。” 顾清将东西收好,照着矮贼孙后脑勺又来一下子。 “我说过别打头,再打我急眼了啊。” “我问你,知道飞鱼卫吗” 顾清蹲下身子,双眼平视矮贼孙问道。 “当然听说过,朝廷鹰犬嘛,据说都是大人物,知府老爷都不敢得罪。” “若我说能想办法让你加入飞鱼卫,你可愿意”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皇帝老子吗” 矮贼孙扭头啐了一口吐沫,不屑道。 虽然这小子很对顾清的脾气,可顾清也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泥菩萨。被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蔑视,心里也有些忍不住了。 捏着他后脖颈的手加重了力气,将他往怀里一搂,横放在膝盖上,用左手按住他的脑袋,右手剥下他的裤子,照着屁股蛋子上狠狠的拍了一掌。 “哎呦,疼死你爷爷我了。姓顾的臭道士,你他娘的过河拆桥,现在用不着小爷了,就他娘的打我…哎呦…” 见这小子骂起来没完,顾清运掌如飞,巴掌一下接着一下的拍下去。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十八年后爷爷还是一条好汉…哎呦!” “顾爷…道爷…哎呦…我服了…您饶了我…哎呦…!” 足足十几巴掌下去,矮贼孙的小屁股都给拍肿了,一开始中气十足的叫骂也渐渐变成了虚弱的求饶声。 “拜我为师,干不干。” 顾清虎着脸问道。 “干干干,谁不干谁是孙子。” 矮贼孙连连点头。 “以后不许再行偷窃之事…额…我允许的除外,能不能做到” “那我饿了咋办” “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 “万一你也吃不上饭了呢。” “还敢顶嘴,看为师不打死你个逆徒。” “师…师父饶命…徒儿不敢了。” 草草行过拜师礼,确定了师徒关系的二人回到破屋里,等候多时的丑姑看着走路扭扭捏捏一直揉屁股的矮贼孙,再看看一脸满足得意的顾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恶狠狠的瞪了顾清一眼,便拉着矮贼孙去到院子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后才回来。 知道自己误会了的丑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刚刚自己未曾说过过激的言语,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心里便坦然许多。 “多谢。” 丑姑朝着顾清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顾清摆手道。 听到自家人三个字,丑姑脸微微一红,也没多问这自家人是怎么来的。 “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明天城门一开,就运出城去。” 与丑姑确定了一下明天的行动细节后,顾清又带着矮贼孙匆匆离开。 天生劳碌命啊! 赶夜路的顾清心中感慨。 走到云来客栈后门外,顾清抬手刚要敲门,却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把手又收了回来。 “乖徒儿,你大名叫什么” 一直跟在后面闷闷不乐的矮贼孙歪着头想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就饿死了,还是我家大黄狗每天抓老鼠和兔子,把我养到五岁。后来大黄狗也死了,我就开始要饭偷东西啃树皮。不过我记得自己好像是姓沈。” 矮贼孙说的很轻松,可顾清听得却是心里一痛。 “这样,为师给你取个名字,以后逢人就报名字,什么小不点、矮贼孙的,太难听了。额…就叫沈守正如何守护、守住的守,正道、正义的正。” 顾清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地上写出沈守正三个字。 “守正…守正…” 矮贼孙没读过书,但平时喜欢去茶馆外面蹭说书人的书听,所以虽然不识字,却是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嘴里小声念叨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有名字了! 我有名字了! 笑着笑着,却是感觉脸上湿乎乎的,伸手一摸,顿时把自己摸成了一个大花脸。 月光的照耀下,沈守正的眼角不断有晶莹溢出、滑落。 顾清也很高兴,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 正要抬手敲门,院门却是自己打开了。 九棍探出半个脑袋左右查看确定无人,连忙将二人让进院子。 “麻烦顾道长下次小声着些,我在屋子里面睡觉都被你俩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关上门后,九棍埋怨道。 “下次一定注意。” 顾清也察觉到刚刚自己是有点考虑不周了,连忙道歉。 去到屋内,跟邢戾嘀嘀咕咕商量了半晌,把明日之事敲定后,顾清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啥,你想加入飞鱼卫!” 邢戾蹭的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顾清。 第四十六章 夜探府库 “凭老弟你的能力和名声,入飞鱼卫自然是小事一桩,而且我估摸着指挥使萧大人知晓后都得乐上半天。可是你听八哥一句劝,入了飞鱼卫就是入了军户,以后你的儿孙后人,世世代代可就都是军户了。 虽然现在军户不算贱籍,可回头看看前朝、前前朝,等不打仗了,军人没用了,那些军户过的都是啥日子,还他娘的不如贱民舒坦呢。所以老弟你可想清楚了,入飞鱼卫容易,再想要换回民籍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听到顾清想要加入飞鱼卫的请求,邢戾愣了好半晌,这才苦口婆心的劝道。 顾清想加入飞鱼卫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决定。 灵感其实还是来自于沈亦白给他申请的上都警署特别顾问职位。 按照顾清的推测,大厦内每相隔两层便是同一个空间,若是能在每一个空间都拥有一个合法且具有一定权利的身份,那无疑对通过考核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听到邢戾的劝告后,顾清笑着答道。 “我是个道士,估计这辈子是不太可能有后人了。至于这小子就更不用担心了,总归是比当乞丐当小偷要强上许多。” “矮贼孙也要加入飞鱼卫” 邢戾开这家云来客栈已经三年有余,加上飞鱼卫职责使然,文登府内下到牛鬼蛇神,上到官员乡绅,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矮贼孙别看年纪不大,但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偷技和碰瓷功力,在文登府的地下世界里也算小有名气。 听闻顾清要把这个小猴崽子也弄进飞鱼卫,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飞鱼卫毕竟是皇帝亲军,与寻常卫所不同,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想进就进的。 “我不叫矮贼孙,我叫沈守正,是师傅刚给我取的名字。” 自顾清给取了名字后,沈守正的气质就在一点点的发生变化。平日里看人都是躲躲闪闪偷眼打量,也就是所谓的贼眉鼠眼。 可此时面对邢戾这个浑身透着煞气的正牌飞鱼卫百户,却是昂首挺胸,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 只不过因为身高的关系,对视也变成了仰视。 “这…” 邢戾的卧室比较靠里,加上听觉不如九棍,所以不知道刚刚在后院门外发生的事情。 “我收了这小子做弟子,他本姓沈,却是记不得大名了,于是就给他取了守正这个名字。” 顾清揉着沈守正的小脑袋瓜,笑着解释道。 “啧啧啧,老弟行事不拘小节,出人意表,不愧是侠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做主,二位加入飞鱼卫的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写荐表。不过丑话咱得说在前头,荐表需两个举荐人联名签署,我和九棍就当你俩的举荐人了。自此以后,我俩出事你俩也跟着遭殃,反之你俩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我和九棍也没好。” “八哥放心,小弟晓得轻重。” “我自是信你的。” “如此小弟就告辞了,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即可。” 邢戾一直将二人送到后院门外,围墙阴影中,顾清突然转身对他抱拳一礼。 “八哥…小心!” 在顾清的计划里,邢戾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同时也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于是才有此一举。 “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滚蛋滚蛋。” 邢戾哈哈一笑,反身进院将门掩上。 走出云来客栈后院已是丑时末将近寅时,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城门也会打开,何府那边的送灵队伍也将出发。 沈守正带着顾清专挑小道行进,避开主道上巡夜的军士,一路七拐八折的来到文登府府衙后院。 “师父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守正招呼了一声后,攀住后院院门一侧的门柱,像个猴子似得唰唰唰就爬了上去。身影在墙头上晃了几下随即消失。 这小子,还真是个当飞贼的料。 顾清摇头感叹。 收沈守正做徒弟,一来是看其年纪太小,不忍他再继续走邪路。二来也是想着以后再来时身边能有个知根知底的帮手。 沈守正别看年纪小,但脑筋灵光,鬼心眼多,某些时候反倒是比成人更方便行事。 自府库被盗以来,肖风池就再没回过家。白日里率领一众衙役捕快搜寻妖道踪影,晚间则是要守护知府董雨亭的安危。 董雨亭跟肖风池一样,也已经好些时日未曾回府休息了,一直吃住在府衙里。 倒不是他尽忠职守,彻夜加班处理政务,而是因为他害怕了。 那群妖道连防守严密的府库都能不声不响的搬空,那取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也是轻而易举。 于是乎董雨亭以政务繁忙为借口,带着小妾和丫鬟堂而皇之的在府衙里住下。并令肖风池率领两名捕快四名衙役守护在房外。 这样一来董雨亭是能安心睡好觉了,却是苦了肖风池这个总捕。 下面的捕快、衙役还能换班,可总捕就他一人啊。整个府衙里就属他武艺最高,每当日头西斜,没有董雨亭的命令,肖风池这根定海神针就不得离开府衙半步。 隔壁的知府老爷和小妾足足折腾了半宿,快到子时才消停下来。 肖风池刚刚缓过劲来,压下了心中的邪火,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就听到窗格插销拨动的声音。 这间房里只有肖风池一个人,两名捕快守在另一侧房间,四名衙役则是两两一伙,分别守在前院和后院。 若有情况,他们或是敲门或是直接推门而入,绝不会撬窗户。 肖风池也是经验丰富,不动声色的将立在桌边的铁尺抓在手中,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侧身而站。 撬窗户的肯定不是毛贼。 那个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府衙偷东西,而且府库刚被搬空,来了也偷不到之前的物件啊。总不能偷根水火棍出去。 难道是那群妖道 正如董大人担心的那样,前来行刺 肖风池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不由得握紧了铁尺,准备待妖道探进头来,就给他来个脑袋开花。 插销拨弄开,窗扇被缓缓抬起一道缝隙。 “肖总捕…肖总捕在吗” 一个带着些许稚气的声音轻声叫道。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难道是… “矮贼孙” 肖风池试探着叫道。 “师父给我取名字了,我以后叫沈守正,不叫矮贼孙,再叫我可翻脸了啊!” 沈守正在窗外不满的说道。 “师父” 肖风池更迷糊了,你个小乞丐小贼孙哪来的师傅,莫不是投在了那群妖道的门下。 “我师父是侠道顾清。他在后院门外,找肖总捕有要事相商。” 确认窗外除矮贼孙再无他人埋伏,肖风池多少放下些心来,随着他来到后院,将院门打开一道缝隙,确认门外是顾清无疑后,这才放其进来。 “肖总捕好啊,贫道应约而来了。” 进到院子里,顾清拱手笑道。 “应约应什么约” 正想开口问顾清三更半夜来访是搞什么名堂,却被顾清的话给弄懵了。 “肖总捕不会忘了,咱俩昨夜可是刚刚定好了的,要去府库看看。” 顾清提醒道。 “哦顾道长说的是这件事啊。真是忙忘了,抱歉抱歉。不过…如今却是没那个必要了。” 肖风池假装恍然大悟刚刚想起来,而后摊了摊手说道。 “呵呵,肖总捕是想着明日…啊不,应该是今日午时封城的事情。你不会真以为那群妖道会乖乖交出库银你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顾清摇头讥笑道。 “不交又能如何,难道还真想凭着几十个人就杀出城去” 肖风池对顾清的态度有些不满,语气不善的说道。 “肖总捕怕是搞错了一件事情,那群妖道的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府库的库银,而是另有目的。你还别不信,我且问肖总捕。若你是那群妖道的首领,你会带着他们前来盗窃府银吗” “额…” 被顾清这么一问,肖风池也有些语塞了。 其实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城外的乡绅富户虽然单轮一家的家财比不得府库里的库银,但架不住家数多啊。而且城外天高地阔的,没有城墙拘束来去自如,怎么看都比盗窃库银来的划算且保险。 但那群妖道偏偏就这么干了。 干了还不算,他们竟然还赖在城里不走。 肖风池早就在四门暗中安排了人手,留意出城的货物行李,想着妖道们可能将库银化整为零,分批带出城去。 但几天下来却是一枚库银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按理说在城里呆的时间越久,就危险才对。 可那群妖道却是一点都不着急脱身一样,就安稳的藏在城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还请顾道长明言。” 一直没想出答案的肖风池,不得不向顾清求教。 “看过府库再说。” 顾清拍着肖风池的肩膀笑道。 存放库银的府库就在府衙西边的侧院,由二十名衙役守卫。 带着顾清和沈守正来到西院,肖风池让二人在院门口等候,自己则是进去与当值的衙头打招呼。 虽然如今府库已经被搬空,可仍旧是重地,寻常人等不可擅入。 顾清在院门口等了一阵,却迟迟未见肖风池回来。 心中正纳闷,沈守正却是扯了扯顾清的衣袖。 “师父,里面好像吵起来了。” 第四十七章 监守自盗 被徒儿一提醒,顾清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院子里隐约的吵闹声。 “肖风池,别以为当了总捕头有多了不起,有本事去把偷银子的妖道抓回来,在这跟我耍横算什么本事。” “请顾清来查看府库的事情,昨晚就已经跟府尊大人禀报过,大人也是点头同意了的,你有什么资格阻挠。” “你说禀报过了我就要信哎我偏偏就不信,除非有府尊的手书,否则今天谁都不好使。” “福阿六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就撤了你的职。” “哼!姓肖的你要是个带把的现在就把我撤了,这身皮老子还不乐意穿呢。” “你…” “我什么我,还想动手打我怎么着,来来来,你往脑袋上削,我福阿六若是皱一下眉头,我就跟你姓。” “狗仗人势的东西,呸!” 院门打开,肖风池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顾道长,这府库今日怕是…” “没事没事,我都听见了,这个福阿六什么来头,竟然连你这个总捕头都不放在眼里。” 顾清奇怪地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 肖风池仰头望着夜幕长叹一声,神情中竟是透着一丝萧索的意味。 原来这个福阿六本是城内有名的无赖泼皮,知府董雨亭上任后有次微服私访时偶遇了福阿六的姐姐,一时惊为天人。 经过一番打听得知福阿六的姐姐尚未婚配,便托人说媒,纳其为妾,宠爱有加。 而泼皮福阿六得了姐姐的福荫和姐夫的关照,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捕头。 若不是肖风池武艺过人兼之在文登府地界的黑白两道都有些人脉关系,只怕早就被福阿六给顶了总捕头的职位。 可福阿六却一直将肖风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他挡了自己的道,于是便时不时的找茬,给肖风池找不痛快。 听过肖风池的讲述,顾清也只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既然无法进入府库查看,那就在四周转转。” 顾清不想让肖风池为难,只能退而求其次。 肖风池大为感激,领着顾清师徒绕到西院后侧。 顾清仰头望着足有一丈多高,墙头还插着一排锋利铁齿的青砖墙思考了片刻后,朝沈守正问道。 “乖徒儿,能不能爬上去” “师父,别闹。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还那么高…” “搭架梯子爬上去,再跳进去总没问题。” 顾清又问道。 “这个我来替矮贼…守正回答。围墙里面挖有陷坑,陷坑里有地刺。便是练过提纵术的江湖高手,想要毫无损伤的从外墙翻过去,也完全不可能。更别提里面的衙役都配有军弩。” 肖风池抢先答道。 “那当日妖道是怎么进入府库,盗走库银的” “听当日值守的福阿六和衙役们说,妖道们是趴在四面的围墙上朝衙役们扔暗器,大约扔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撤走了。而后福阿六不放心,进入府库检查,发现库银全部丢失,就立刻禀报府尊大人。 我和府尊大人是一起到来,进入府库之后,果然见十二万两税银已是不翼而飞。府尊大人当场就惊的晕了过去。钟同知下令立刻封锁府库,然后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府尊大人抬回了县衙。” “妖道就是在墙头上扔了一会暗器,没有进入府库,库银就丢了” 顾清有些震惊的问道。 “是啊,看守的衙役都说那群妖道会妖法,用什么五鬼搬运术把库银偷走了。” 肖风池心虚的说道。 “肖总捕,你信吗” 顾清又问。 “我自是不信的,可…” “可除此种说法之外,就再无其他解释了是。” 不待肖风池说完,顾清就抢先替他回答。 “肖总捕,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福阿六是在说谎!” “绝无可能,福阿六虽然混蛋,却也算府尊的小舅子。虽然何经历被推出来做替死鬼…咳咳…可若最后税银无法追回,府尊也是要受责罚的。府尊遭殃,他福阿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肖风池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否认了顾清的猜测。 这些年的总捕头不是白当的,办案经验或是不如顾清,却也称得上是老手。案发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做如此猜测。 但就如他所言,福阿六完全没有道理这么做。 “十二万两白银这么大的好处还不够亲爹都够亲手杀上几回了。” 顾清冷笑道。 “话是如此说,可府尊在任,好处更多啊。道长有所不知,府尊上任三年来…咳咳…反正我觉得不可能。” 肖风池也不知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也许是刚刚被福阿六那个混蛋给气到了,嘴里总是不自觉的漏出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幕。 “肖总捕说的有道理,可是你别忘了,府尊的终究还是府尊的,不是他福阿六的。” “啊” 顾清一语点醒梦中人,肖风池只觉得脑袋似被一道炸雷击中,瞬间清醒过来。 对啊,福阿六的姐姐不过是府尊的一房小妾,现在仗着年轻貌美备受恩宠,可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等到了那时,若是能为府尊诞下一儿半女还好说,可那娘们原本就是个放浪货,往些年里不知与多少浪荡子有过露水之缘,估摸着早就无法生育了。 要知道妾的身份实际还不如丫鬟。 丫鬟有身契,主家可以打骂,却不得买卖,若一不小心打死打残,甚至还要吃官司。 但妾就不同了,妾就是主家的一件货物,赠送、买卖、死伤均无人理会。 福阿六那个比猴还精的家伙也许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 肖风池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可是…还有说不通的地方啊。 “嘶不对啊顾道长。依你的猜测,福阿六确有作案的动机,但当日一起值守的可是有二十个衙役,他总不会把那些衙役都买通了,跟他一起扯谎。” “为什么要买通所有衙役只需买通驻守前院的…额…几个衙役来着” “五个。” “啊对,只需买通他们五个就行了。至于驻守其他三面的衙役,自有妖道为他们拖着。” 顾清之言犹如醍醐灌顶,瞬间让肖风池将当日所听说的种种匪夷所思之处都想明白了。 “可是…还有个问题。” “肖总捕的问题很多啊。我多问一嘴,你不会也是走后门才当上的总捕头” 顾清调笑着问道。 “顾道长…呵呵…你说笑了。” “嗯嗯,就是在说笑,肖总捕别介意啊。有什么疑问尽管问,贫道知无不言。” “我是想,就算福阿六买通了驻守前院的五个衙役,可整整十二万辆税银,仅凭他们六人,又如何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搬运出去,且不发出任何声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额…这个嘛,其实贫道来看府库是假,有事相求于肖总捕才是真啊。” 肖风池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苦着脸道。 “肖某不过一介小吏,手中并无多少实权,何经历的事情实在爱莫能助啊,” 肖风池昨日是在何府见到的顾清,见顾清与李奉孝关系似乎相当亲密,而李奉孝又是何汝道的妻弟,于是便以为顾清是想让自己为何汝道开脱。 “肖总捕想多了,其实贫道所说之事对肖总捕而言也是大大的好事,且附耳过来。” 顾清神秘一笑,对着肖风池勾了勾手指。 “师父,你这一晚上东跑西跑的,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没看懂啊。” 辞别肖风池后,师徒二人在黑暗中走出一段距离,沈守正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额…也罢,本是想着留在最后揭晓谜底的,但谁让你是我第一个,而且也许是唯一的弟子呢。为师这就开始给你上第一课。” 顾清揉着沈守正的小脑袋瓜笑道。 云来客栈后院。 “掌柜的多加小心。” 脱去店小二装束,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九棍对邢戾抱拳说道。 “你也保重。” 还是平常装束,不过却是在下巴处系了一块黑色面巾的邢戾也同样抱拳叮嘱道。 说罢,二人不再废话,翻过墙头,各自朝巷子两边跑去。 何府所在小巷东头。 一株大树的树冠轻轻晃动了几下,一个黑影贴着树干滑了下来。 何府围墙上探出一个脑袋,左右观瞧后,身子轻轻一跃,如同灵巧的狸猫般,悄无声息的落在巷子里。 “他娘的,猫在树上一天可憋坏老子了。再不来换班,老子直接拉尿在树上你信不信。” 刚从树上下来的黑影小声抱怨道。 “你以为老子在里面就好过,扫了一上午的院子,下午给那匹瘸马洗澡,他娘的差点没踢死老子。” 从院里翻出来的黑影也叙说着自己的委屈。 “别着急,明个就把那畜生放血吃肉,剥了皮做靴子。” “是极是极,嘿嘿。” “咕咕!咕咕!” 巷子西头传来两声鸟叫,这是表示那边已经完成换班。 这边刚要作出回应,却听到衣袂翻飞带起的破空声在身侧响起。 二人心中大惊,连忙去取别在腰间的兵刃。 “哈哈哈,狗崽子们纳命来!” 夜空中好似有一只大蝙蝠从天而降,对二人发出催命魔音。 第四十八章 授课 “事情还要从前天下午说起,为师正在一条窄巷里闲逛,突有两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军汉冲出来跪倒在为师面前…” 距离丑姑栖身的废屋几十丈外的另一间废屋里,顾清与沈守正相对盘膝席地而坐,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窗棂照射进来,好似为这对师徒穿上了一层银纱。 “师父别吹牛了,昨天你与丑姑说这事的时候我在外面偷听到了。后来去找何家巷子附近的乞丐询问,有人看到你根本就是被那军汉用麻布包裹住,被强行带进何家的。” 沈守正毫不留情面的戳穿顾清的谎言。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顶嘴倒是无师自通。记住为师教给你的第一个准则,不要在意毫无价值的细节。” 顾清对着沈守正的额头弹了一记脑瓜崩笑骂道。 “说回正题,在何府里为师凭借过人的魅力彻底征服了李奉孝,并答应帮他调查何家小姐被恶鬼吓疯一事。可在经过烧毁主楼所在的院子里,却是闻到了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为师立刻就意识到,何府有问题。” “主楼刚被烧毁,有焦糊味不是很正常吗。” 沈守正理所当然的说道。 “有焦糊味当然正常,那血腥味又作何解释” “也许…是有人在灭火时不小心被划伤或是磕碰到了哪里,这也很正常嘛。” “只是划伤磕碰能流多少血,竟然过了一夜血腥味还未散去” “咦,师父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奇怪了。我记得街口张屠户早上杀豕,放了那么大的一盆血,可过一个多时辰,就只剩下腥臊味和肥油味,血腥味倒是已经闻不到了。” 沈守正歪着头,躺着哈喇子回忆了一下后说道。 “嗯,能联系到实际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孺子可教。” 顾清揉了揉弟子的脑袋瓜,赞许道。 “试想,过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院子里还能闻到血腥味,这得是杀了多少豕,放了多少盆血,才能达到的效果。而血腥味还只是其一,李奉孝当时曾说,他姐姐葬身火海,待第二天早上火熄之后,何府下人只在灰烬中找到几块残骨,其他部分竟然都烧成了灰。 要知道,普通的木柴在空旷处燃烧时,温度最多只能达到一千度,火场外围更是只有七八百度。而骨头要想被烧成灰,温度必须超过两千度才行。可仅凭一栋木楼燃烧,是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温度的。 所以我猜测,何家主母的骨头不是被烧成了灰,而是煅烧之后被踩成了渣。只有头骨、膝盖等几处坚硬踩不碎的骨头,被从火场里挑出来,应付突然到来的李奉孝。” “师父,你说的一千度、七八百度的是什么意思” 沈守正疑惑道。 “额…代表火焰燃烧时产生的温度。你捏过油灯的火苗没有” 顾清问道。 “没有。” 沈守正摇头。 他从三岁失去双亲后被大黄狗养大,之后便一直流浪乞讨,哪有机会用得上油灯。 “那算了,现在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你只要知道是一种计量单位就行,就好比铜钱论枚,银子论两一样。” “哦。” 沈守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之前矮贼孙时顽劣的模样。 “搞懂了何家主母为何仅剩几块残骨,但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为什么要踩碎何家主母的骨头呢报仇泄愤这都说不通啊,剩下的几块残骨,用脚踩不碎,不会用榔头砸吗 所以我推测,何家主母的骨头不是被故意踩碎的,是有人,而且还是很多人进入火场寻找东西时,无意踩碎的。因为仅是三两个人的话,也不会把骨头踩碎太多,烧脆了也还是硌脚的。只有很多人相继从上面踩过,才会造成这种程度。 搞懂了这个问题,却是又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帮人进入火场是要找什么不过我当时也没想明白,这就暂且不提。 跟着李奉孝来到何家小姐的秀楼外,碰巧就见到何家小姐发疯从楼里跑出来。当时我还啧啧称奇,心想这位小姐天生擅长运动,跑的那叫一个快,躲闪也很灵活。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厮三人围堵,竟是也耗费了一番手脚才将其困住。 抓住何家小姐后,她就不断挣扎试图逃脱,期间身上的衣衫不慎被撕裂开来。正所谓非礼勿视,为师乃是正人君子,道德楷模,自然是要背身避嫌的。可你也知道,光是世间速度最快的东西,就在为师转身的刹那,无意中就看到何家小姐衣衫缺口下露出的一小块肌肤。 你脸上的怪笑是怎么回事,你难道觉得为师是故意偷看,简直是岂有此理。” 顾清给怪笑的沈守正又是一记脑瓜崩以示惩戒,而后才继续说道。 “你想啊,大家闺秀那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窝在秀楼里背诵女诫或是学习女红,根本晒不到太阳,个个养的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可那位何家小姐的肌肤竟是红里透着黑,黑里又带着些紫,是相当纯正的深棕色。 有些人的确会因为先天原因,即便不晒太阳也会比常人黑一些。但为师敢拍胸脯保证,何家小姐的那种肤色绝不是天生如此,一定是后天日晒所致。再结合善跑这一特征,为师当时其实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何家小姐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说到这里,顾清假装口干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沈守正的表情。 这小子一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倒是让顾清心里犯了嘀咕。 难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不应该啊。 沈守正没有表示,顾清也不主动问,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然后就是破解恶鬼趴楼,这种小儿科的把戏,着实有些不够看。不过为师却是想到了更深的一层。恶鬼趴楼恐怕吓得不单是何家小姐,而是为了让何府周围的街坊邻居感到恐惧,由此不敢靠近何府。 于是乎,又冒出一个疑问。何府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以致于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吓走周围的邻居呢。 就在当夜,为师在何府里面遭遇了刺杀。动手的人皆是道士装束,想来如今文登城里除了为师以外,也就只有盗窃府库税银的那群妖道了。 为师当时是如何大杀四方,吓得那些妖道刺客肝胆俱裂暂且不提,只说他们是如何知道为师身在何府的又为何要行刺为师 为师到了文登府后,只见过寥寥数人。李奉孝和他的四名亲兵,肖风池和十几个衙役,再就是何府的管家和下人。也只有他们知道为师侠道顾清的身份。 而行刺发生在为师破解恶鬼趴楼之后,此事肖风池及衙役们不知道。知道的就只有李奉孝等人和何府下人。如此一来真相不就是显而易见了吗。 当时王朝马汉守在秀楼外,张龙赵虎李奉孝与行刺的妖道缠斗,两者排除一方,妖道等于何府下人,合理不” “嗯,合情合理。” 也不知道沈守正听没听懂,反正知道顺着师父的话茬尽量捧着来,就肯定不会再吃脑瓜崩。 “看看,你也觉得显而易见,必定就是何府那些下人了是。于是乎,之前的所有疑问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主楼院子里为什么会有散不尽的血腥味,因为真正的何府下人都已糟了毒手。十几个人被杀,血腥味不重才怪。至于何家主母到底是被火烧而死,还是杀死以后抛尸火场,那就不知道了。但为师敢肯定,如今棺椁里的那几块残骨,多半不是何家主母的。 家主何汝道被推出来顶缸下狱,家里就剩一群孤儿寡母。于是盗窃了税银的妖道就将何府选为藏身之所,将何府之人全部杀光,然后冒名顶替。再借恶鬼趴楼的假象,吓走周围的邻居街坊,这样就避免了身份暴露。 然后,妖道们一把火烧了主楼,将何府下人们的尸体付之一炬。同时还能借助大火,将偷到来的银锭熔成更容易携带的形状。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何火场里的骨骼会被踩碎。因为妖道是等火熄了以后,进去取熔炼好的银子。” “师父,我有个问题。” 沈守正举手说道。 “嗯,很好。有问题就说明你在认真听讲,认真思考,值得表扬。说,有什么问题。” 顾清欣慰的点头道。 “你之前不是跟肖总捕说,府库里的税银并未被盗走吗” “那只是一个猜测,我可没拍胸脯保证哦。” 顾清否认道。 “可是师父你跟肖总捕说的时候,语气很笃定。” 沈守正提醒道。 “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好了别打岔,听为师继续分析推理。” 顾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那群妖道放火烧了主楼,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师父,还有熔炼税银锭呢。” “什么税银锭你给为师记住了,推理最忌讳异想天开,毫无实证胡乱攀扯,以后不许这样了。还有以后为师推理案情时,不许插嘴,否则脑瓜崩招呼!” 第四十九章 大事成矣! “大人,点子上钩了。刚刚余六七和范三在巷口遭到伏击,余六七身死,范三重伤逃了回来。属下去查看过,余六七的鼻子被割掉了。切割的手法、刀口跟之前遇难的兄弟们一模一样。” “听你话里的意思,被他跑了” 黑暗中响起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 “属下该死,请大人恕罪。点子出现的时机过于突然且身手凌厉,未等埋伏在四周的弟兄们反应过来,点子便逃走了。不过已有一个小旗的弟兄追了上去,想来这次绝不会再让他逃脱。”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了许久后,才又缓缓说道。 “点子潜伏在文登府多年,论地形比我们熟,想在城内抓住他恐非易事。只怕他自知不敌,寻隐秘之处藏身就此不出,咱们的一番谋划也便落了空。通知追击的小旗,化整为零,可牺牲三两人为饵,勾子的杀性。待城门开放,引他出城。” “大人高明,属下这便去办。” ……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何府的出灵队伍就将出发。此时七八名下人在烧毁的主楼旁,用杠子和绳索,将沉重的棺木抬上牛车。 院子里还堆着灵幡、孝服、纸人纸牛、元宝金锞子等诸多下葬时要用到的物品。 张龙赵虎守在秀楼外,听着秀楼里传出小姐何淑萱的叫喊声,两名壮妇正苦口婆心劝其穿好孝衣。 但此时何淑萱毕竟是疯的,其间免不了要使上一些非常规手段。 李奉孝身着全套鳞甲,手拄烂银枪立于两院间的墙头之上。 阿姐即将下葬,弟弟着甲送行。 “大人,标下在荔长巷东西两头都寻了个遍,未见什么小乞丐,也没找到顾道长的踪迹。” 王朝跃上墙头,在李奉孝耳边低声道。 之前顾清走时说今日出城后会有一场大战,届时看他眼色行事。 当时李奉孝被木盒子中的三十七个仇寇鼻子所震撼,心中只顾得对邢戾愧疚,也就没细想。可待顾清离开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什么叫看他眼色行事 还有是要与谁开战那群妖道吗 可妖道不是藏匿在城中某处吗,何时逃到了城外 若妖道逃到了城外自然是要远遁,出灵的队伍又怎会与妖道相遇 唉!早知道当时就问的详细些,总好过现在一头雾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想及此处,李奉孝顿觉心中有些烦闷,挥了挥手让王朝退下。 自到了文登府后,至亲之人便遭遇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李奉孝心神大乱,有些进退失据了。 这若是在战阵之上,岂不是要害死许多兄弟。 不行,必须早作打算。 见家丁们已经将姐姐的灵枢安稳的抬放到牛车上,李奉孝跃下墙头,招来四名亲兵布置起来。 “张龙赵虎,待会出灵时,你二人棺前开路,无论出现何等异状,必须护住姐姐遗骸的周全。” “王朝马汉,你二人护住小姐,跟随在我身后。若有状况,需保证淑萱不得受到半点伤害。” “现在去着甲,佩弓,饲马。两炷香后,此处集合。” “标下领命!” 交代完后,李奉孝心下稍定,独自拄枪守在秀楼门前。 …… “呼哧呼哧” 从寅时初到寅时末,邢戾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文登城。饶是他武艺精湛,吐纳术修为高深,此时也已是气喘如牛,不得不寻了个隐秘所在稍加歇息。 伸手从怀中掏出四个血淋淋散发着腥臭味的人鼻子,邢戾却好似看到了珍宝一般,无声的咧嘴大笑。 算上之前的已是有四十一个了。这一夜的收获,竟是比得上往常的数月。 顾老弟真是我的福星啊,嘿嘿嘿。 把玩欣赏了一阵,感觉气息已经平顺,手脚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邢戾将四个鼻子小心的揣入怀中,走出隐秘之所,开启新一轮的猎杀与反猎杀游戏。 …… “掌柜此时追踪两个,之前那个巷口深处有一个,朝东门跑去四个,还有三个被掌柜的给宰了,这就是十人,正好一个小旗的人数。 何家巷口一死一伤,这便是十二人。按照城内传闻,当日盗窃府库的妖道共有十七人。十七减十二还剩五人。顾道长说他亲手迷瞎一人,李镇抚杀死两人,五减三还剩两人。难道妖道们已经倾巢出动了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也不知顾道长此时身在何处,若能与他商量一番,他应该能察觉问题所在。”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九棍,躲藏在一处残月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即便是站在他的身边,只要不出声,都很难被发现。 与邢戾自客栈后巷分开行动后,九棍绕了一个大圈子,确定没有尾巴跟着,便走了另一条路线前往何家所在的巷子。 看到掌柜的突然出手打死一个妖道,正要再将另一个已被重伤的妖道毙于掌下时,突然从四周冒出来数人欲将掌柜的困死。 好在掌柜的机灵,也不贪图即将到手的人鼻子,在包围圈尚未成型之际,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掌柜的在前面跑,一群妖道在后面追,而九棍则是远远的跟在妖道们的身后。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为密谍的二人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一套保命绝技。 邢戾做蝉引诱螳螂,而九棍就四处观察,看看是否有黄雀在后。 若发觉情况不对,立刻发出信号,而邢戾也就不再纠缠,寻找机会脱身。 可若是没有其他黄雀,那九棍自己就会化身黄雀,朝螳螂扑去。 等到了那时,螳螂们就会惊愕的发现,身后多了一只要命的黄雀不说,原本作为目标的那只蝉,竟然也他娘的是一只黄雀。 前后夹击,螳螂们只有葬身雀腹一途。 之前的三十七个人鼻子,便是这么得来的。 这套把戏邢戾和九棍早已玩的滚瓜烂熟,从未出现过失误。 可今晚的情况却是有些特殊。 一来螳螂的数量有些多,原本按照顾道长的预计,妖道们应该是分散在何府巷子两侧,每边最多也就是三四人。可实际却是有十人之多。 妖道的武艺不弱,九棍注意到掌柜的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口。 二来掌柜的好像有点杀疯了。杀死对方四人,自己也受了些伤,按照以往的惯例,掌柜的此时应该就此退走,而九棍则突然杀出为其断后。 可如今看来,掌柜的却是一点退走的意思都没有。九棍甚至有两次冒着暴露的风险给出暗号,可邢戾就跟没看见似的。 眼看着天色就要亮了,掌柜的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顾道长只说让掌柜的引走妖道的一部分人手,可没说要把他们全杀光啊。 掌柜的不按计划来,这怎么搞! 九棍很迷茫,也很无奈。眼见邢戾又开始新一轮的猎杀,也只能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小心的跟了上去。 …… 府库所在的西院内。 按理说负责值守府库的衙役是不许睡觉的,可如今府库里存放的税银都已被尽数盗走,剩下的尽是些粮食、草料、布匹等虽也值钱但却搬运不易的财物。 所以趁着捕头福阿六不注意,还是有些衙役靠着墙壁或窝在角落,偷偷打起了盹。 “喂,醒醒,都快醒醒,捕头请大家伙吃夜宵了。” “啥老子莫不是睡迷糊听错了,福阿六那个狗杂碎请吃宵夜,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闭上你的鸟嘴,人家现在毕竟是捕头,不再是街上的泼皮无赖,若被他听了去,有你好受的。” “吃宵夜是好事,可总不能都去啊,总得留一两个值守。” “还守个屁,捕头说了,如今库里也没什么好物什,没必要太着紧。统统去前院饮酒吃肉。” 一听有酒有肉,枯守了快一整夜的衙役们顿觉五脏庙里响起喧天的锣鼓声,忍不住的吞了下口水。 捕头都发话了,这还有啥犹豫的,大伙一起去。 来到朝南的前院,只见院子正中用三张方桌拼成长桌,桌上摆满了烧鸡、酱肉、蹄膀、卤蛋和一坛坛的烧酒。 四周还架起了火盆,跳跃的火光照耀在满桌的酒肉上面。 油汪汪的,红彤彤的,顿时更增添了几分食欲。 “诸位兄弟,府尊有令,今日午时封闭城门全城搜捕妖道踪迹,届时还要辛苦大家。我福阿六深知各位兄弟不易,于是自掏腰包,买了些酒食犒劳大家,还望莫要见外,尽情吃喝。吃饱喝足之后,便随我前去捉拿妖道。” 福阿六站在桌前,扬声高声说道。 随后大手一挥。 “开席!” 衙役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管他谁请客,管他搜捕谁,眼下吃饱喝足才是最要紧的。 “哎,捕头和几位兄弟怎么还愣着,快来一起吃酒啊。我老吴还要敬捕头您一杯呢。” 一名离福阿六近一些,上了年纪的衙役,一手抓着根鸡腿,一手端着酒碗,嘴里也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眼角余光瞥见福阿六和五个负责驻守前院的衙役们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大伙吃喝,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口招呼道。 福阿六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则在默数着数字。 “一、二、三…四十七、四十八…他娘的,周郎中给老子的蒙汗药莫不是假的,怎滴还没人倒下。” “哈哈哈…老吴头你酒量不行啊,这才饮了两碗就…就…咦…我也醉了,这酒…真好,够劲…” 福阿六心里数数已经数的不耐烦了,正怀疑是不是买到了假药,就见饮酒吃肉的十五名衙役,犹如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栽倒。 “嘿哈!大事成矣!” 第五十章 最后的两个疑团 下在酒菜里的蒙汗药开始发挥作用,衙役接二连三的倒下。 火盆里的火焰在秋风的撩拨下翩翩起舞,映照的福阿六及他身后的五名衙役的脸上也是忽明忽暗。 “抓紧时间。” 待十五个衙役全部倒下,西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震天鼾声后,福阿六一挥手发出命令。 五名衙役立即打开院门,将外面早就准备好的牛车赶了进来,在府库门口停好。 趁着衙役们赶车的时候,福阿六从怀里掏出两把钥匙,将府库的两重厚实木门打开。 这两把钥匙是她姐姐趁着董雨亭饮酒睡熟后,偷偷用软泥复刻出形状,而后交给福阿六找匠人制作的。 这也是为什么董雨亭等官员相信税银丢失是妖道施法所为,而没有怀疑福阿六的原因。 因为府库的钥匙,董雨亭一直都是随身携带,半刻不曾离身。 府库两重门的门锁也未被破坏,不是妖法所为,还能有什么解释。 牛车停好,府库两重大门打开,有衙役将火盆抬进府库。 没有了秋风的骚扰,火焰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安静的将府库内部空间照亮了一大片。 硬木搭建的地架呈两排摆放,一直延伸到深处。 放眼望去,前六排共计十二个地架上都是空空如也,深处倒是能隐约看到装着粮食的麻袋和成捆的布匹。 当日知府董雨亭进入府库后,就是被眼前的这幅情景给吓晕了过去。 前六排地架上,原本应该整齐的码放着十二万两税银锭,一个地架上是一万两。 因为激动和亢奋,福阿六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他小跑着进入府库,穿过十多丈的空地,从第一排地架旁跑过,停在第二排地架旁。 站在府库门口,即便是白天,因为府库没有开窗的关系,里面的光线也是非常昏暗的。反倒还不如此时有火光照耀明亮。 五名衙役还在站府库门口,从他们此时的距离和角度看过去,地架上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站地架旁边的福阿六,却是通过光线和阴影的对比,能够清楚的看到地架上其实是有东西的。只不过被一层涂画着与背景相似图案的麻布给遮盖住罢了。 伸出手去在半空被挡住,福阿六手指蜷起将似乎无形的麻布抓紧,随后扬臂一扯。 覆盖在上面的麻布被扯掉,露出里面堆叠的整整齐齐的银锭,足足一万两。 “快些来搬。” 福阿六贪婪的目光在银堆上扫过,随后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招呼五名衙役。 府库门口有专门用来方便搬移使用的藤筐,衙役们一人拿着两个来到银堆旁,七手八脚的就开始往里装。 一个筐装满后,便有两名衙役用粗木棍抬着送到牛车上去,倒进早就准备好的空棺木里。 衙役们在辛苦干活,福阿六则是先将十组地架上盖着的麻布全都扯掉,欣赏了一会这些从今天开始就都属于自己的财富后,又回到外面的院子里打起了警戒。 十万两白银一辆牛车肯定是拉不下的。两炷香后,五名大汗淋漓的衙役堪堪将牛车里的棺材装满。 福阿六便分出两人驱赶牛车去到事先选定的藏银地点,再派一人去将另一辆牛车赶进来。 装载着近三万两白银的牛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穿过院门离开。 福阿六志得意满的指挥剩下两人先进去往藤筐里装银子,这样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可就在这时,明明刚才还能隐约听到的吱呀声却是突然停止了。 怎么回事 福阿六有些奇怪,转身朝院门走去,可还差一步就迈出院门的时候,耳中似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是许多人聚在一起时的喘息声。 一个人喘息发出的声音很轻,但很多人的喘息声汇聚到一起,就会与空气形成共振。 为什么门外会有这种声音 福阿六心里越发感到奇怪,而脚步也已经迈了出去。 黑暗中门外的一侧影影绰绰的好似站了许多人。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 “举火!” 福阿六猛地打了个冷颤,这声音是…肖风池! 随着肖风池吼声落下,七八支火把燃起,将西院门外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昼。 惊魂未定的福阿六看到了站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姐夫董雨亭,同知钟似海,总捕肖风池分伺两侧。 在三人的两边和身后,是几十个杀气腾腾,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福阿六,你可知罪!” 肖风池身子一跃跳到福阿六身侧,一脚踢在他的膝窝处,将他踹的跪倒在地。 同时铁尺一横架在福阿六的后颈之上,厉声喝问道。 “姐…姐夫救我…我…我知错了!” …… “发现妖道假扮成何府下人后,为师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这群妖道明明有大把的机会逃出文登城的,可为什么偏偏流连不走呢难道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 就在为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碰巧就遇到了云来客栈的邢掌柜,语气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过后,搞清楚了他与妖道们的恩怨纠葛。这个疑问也就有了答案。 原来妖道的目的本就不是府库里的税银,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为报五年前战败之仇,也是为了赎罪,这些年来邢掌柜暗中寻找并杀害了三十七个妖道同伙。要知道五年前的那一仗打完,李奉孝所率的千户所死伤近七成,而那群吴王余孽也决不会好过,估摸着能剩下六七百人就不错了。 再加上这些年生老病死,各种意外等等因素,估计现在也就四五百人顶天了。而邢戾一个人就弄死了三十七个,这么大的损失如何能忍。 于是吴王余孽就伪装成道士,先是在城外劫掠富户乡绅,制造出大动静想要引邢掌柜现身。可惜邢掌柜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或者他根本就没将之与吴王余孽联系起来。眼见一计不成,妖道们干脆决定干把大的,混进城内盗走了府库里的税银。 而据为师从泼皮陈十七那里了解到的消息,邢掌柜原本也没对税银丢失一事上心,他应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追查藏宝图一事时,机缘巧合下才开始留意这群妖道。因为他亲口所说,前晚捉我回去,只是想让我帮他寻找宝图而已。 嘿嘿,那帮子吴王余孽也是把邢掌柜想的太厉害了,没曾想做了好些天的戏,却都是做给了瞎子看。我估摸着,他们也没想到邢掌柜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不然那里还要又是屠人满门,又是盗窃税银的。直接亮明身份往大街上一站,邢掌柜肯定屁颠屁颠的往上冲。 邢掌柜现在已经搞明白了,所以连宝图的事估摸着都给忘到脑后去了。所以说啊,人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守正啊,你日后可要谨记这点啊。” 顾清揉着沈守正的脑袋瓜,郑重的叮嘱道。 沈守正最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的方式,不过慢慢的就习惯了,现在甚至还有些喜欢。 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后,又问道。 “师父,我还有一点没搞懂。就是你今天所做的这些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很明显嘛,诱敌分兵啊。” 顾清摊了摊手说道。 “你没见识过那群妖道的身手所以不知道。为师可是亲眼见过的。一个人就能缠住李奉孝,张龙赵虎当时也被人拦住,我估摸着拦截的人也就一两个。据说那群妖道可是有十几个人的,咱们这边若是仅凭李奉孝和他的四个亲兵,哪里会是那群妖道的对手。所以必须要分而歼之。” “哦,我懂了。其实就跟打群架一样,如果对面人多就先跑,专门挑狭窄难行的小巷子或者破屋,等有人落单了再回头揍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要不为师说你有灵性呢。还有啊,一会为师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师父尽管吩咐,徒儿一定尽力而为。” 微亮的晨曦中,师徒二人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时不时还会露出会心一笑。 丑姑翻过一面残破的墙壁,走到二人身边道。 “城门快开了,准备出发。” “嘿嘿,偷听了这么久,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清闻言却还是大马金刀的盘坐在地上,仰起头来朝丑姑问道。 “说什么谁偷听了,明明是你们两个说话声音太大,我只是无意中听到的。” 丑姑狡辩道。 “一会出城后,有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情别人都做不了,只有何家大小姐何淑萱才行。所以…你还是不准备承认,你就是何淑萱吗!” 顾清笑吟吟的问道。 沉默半晌,丑姑恨恨顿足嗔道。 “知道你厉害,知道你料事如神,慧眼如炬,这总行了。干嘛偏偏要逼得人家亲口承认。” 丑姑没直接承认,可这姿态、这语句,却是跟承认也无大区别了。 “因为有两个疑团还没解开,令我如鲠在喉啊。第一,何府大小姐为何不在何府,而是成了乞丐丑姑。你是真正的何府大小姐,那么现在秀楼里的那个疯女人又是谁第二,文登府衙那么多的官员,为何偏偏你父亲何汝道被推出来顶缸何小姐,可否为贫道解惑啊。” 第五十一章 能怪谁? “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扭捏了一会,假扮成丑姑的何淑萱低着头,搓着衣角低声道。 “为何” “因为…因为董雨亭那个老不要脸的,要…要我去给他…当小妾。” 何淑萱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顾清甚至需要站起身来,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楚。 嘶! 挺清楚后顾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董雨亭要纳何淑萱为妾,何淑萱不愿所以离家出走。 吴王余孽为引出邢戾,联合捕快福阿六制造了府库被盗的假象。 而福阿六之所以会与吴王余孽走到一起,是因为董雨亭要纳何淑萱为妾,福阿六预感自己的姐姐将要失宠,所以早作打算。 府库被盗后,董雨亭恼怒何汝道没能看管住何淑萱,于是迁怒将何汝道推出来顶罪,其中估计也有逼迫何淑萱主动现身的想法。 因为何汝道被下狱,吴王余孽便选中没有主人的何府作为藏身地点,将何家主母及下人尽数杀死,冒名顶替。 恰逢李奉孝休假探亲撞了个正着,而李奉孝偏跟吴王余孽想要钓出来的邢戾,是结义兄弟且出自同一个千户所。 现今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偏偏又是五年前的那一仗。 所有的谜团都已解开,所有的事件都已理顺,可顾清却是感到有些头晕。 这…这乱七八糟的算是什么事啊! 城外乡绅富户被劫掠和府库被盗是一桩,何府主母被烧死在主楼是一桩,五年前的一战和邢戾猎杀复仇是一桩,董雨亭要纳何淑萱为妾和何淑萱离家出走是一桩。预感姐姐即将失宠福阿六与妖道合作是一桩… 这桩桩件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到了此刻被捋顺之后,竟然是一整件事情。 顾清看向何淑萱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何汝道顶罪下狱、何家主母及下人惨死,都是因她而起的啊! 前日李奉孝曾提到,周围邻居传言是鬼王相中了貌美的何淑萱,欲纳其为妾故降祸于何府,称何淑萱乃是红颜祸水。 如今看来,倒是一语中的了。 可问题是,在这一系列事件中,何淑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她不过是长得好看些,有个性勇于反抗的一个小姑娘罢了。似她这种女孩,在顾清原本的世界多得是。 所以将一切罪责都归咎于何淑萱的头上,顾清认为是不公平的。 要怪只能怪董雨亭那个老色批,还有视人命如草芥的吴王余孽。 至于邢戾在整个事件中起到了那些不好的作用,顾清却是没去细想。 那是一起喝过酒的好兄弟,好兄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不过是想报仇罢了。 想通了这些,顾清打量了何淑萱一眼。 何淑萱此时脸上带着老乞丐的第五张面皮,也不知面皮底下隐藏的是何种模样的绝世美颜,竟能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 看着何淑萱一脸委屈感伤的模样,顾清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推论告诉她为好。 “那何府里的那个假小姐是谁” “当然是真正的丑姑了,师傅你真笨,这都没想出来。” 沈守正抢先一步替何淑萱回答顾清的问题。 “丑姑本来就是疯疯癫癫的,经常好多天不见踪影,等大家伙都快忘了有她这个人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来,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还是昨天听师父你说起何府的事情,我们才知道,原来丑姑是被妖道抓了去冒充大小姐去了。” “这样啊,那我没有问题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确定丑姑冒充何府大小姐不是何淑萱的手笔后,顾清心情愉快的站起身来宣布道。 …… 卯时整,文登城四城城门被缓缓打开,标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因府衙下令今日午时便要封城,所以当巡城司打开城门时,在城外并未见到如同往常那般排成长龙的队伍。 只有一些贩卖新鲜菜蔬瓜果的农夫守在城门口,想趁着一上午的时间,多赚几枚铜板。 几名巡城司的兵卒懒洋洋的摆好登记用的座椅,便招呼可以进城了。 这边进城的人群刚刚排好队列准备登记核查身份,就听到城内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人们纷纷好奇的翘脚探头朝里面打量。 只见一大群蓬头垢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乞丐朝城门洞这边涌了过来。 “站住!干什么…想…想要造反吗” 乍一见到这种阵势,巡城司的兵卒顿时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刀挺枪,磕磕巴巴的喝问道。 众乞丐见状连忙停下脚步,畏畏缩缩的看着前面的刀枪,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这时因为腿脚赶不上趟,落在最后面的老乞丐分开人群,走到领头的巡城司小旗官面前,点头哈腰道。 “大人莫要误会,我等听闻何家主母今日出殡,感念往日粥饭之恩,便想着送其一程。但我等毕竟人数众多,聚在城内怕给诸位老爷添麻烦,这不就想着到城外去嘛。” “何家主母,可是那个被下狱的经历何汝道之妻” “正是。” 何家主母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施粥救济难民和乞丐,在文登城也算是积攒了一些好名声。小旗官一听竟然是这位活菩萨身故出殡,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人不长命啊! 何汝道下狱的罪名是失职,算不得什么大罪,家人也不会遭受牵连。更何况是出殡这种人生大事,小旗官也没有阻拦刁难的道理。 “且去!且去!手脚都放过干净些。” 小旗官摆了摆手示意快些走,同时也不忘警告一番。 在这等时代,乞丐几乎等同于小贼。 乞丐们都是身无长物,带着的物件不是竹竿木棍就是破碗烂盆,也没什么好查验的。兼之个个身上臭味熏天,巡城司的兵卒都恨不得用刀枪驱赶他们快些出去,最好别再回来。 顾清此时就混在乞丐中间。 何淑萱本意是让他也换上百衲衣,再往脸上抹些锅底灰,装成乞丐模样。 可洁癖却不允许顾清这般糟践自己,无奈之下,何淑萱只好找了一块相对干净些的粗麻布,将顾清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这般装束混在乞丐之中,若不仔细打量,还真是无法分辨出来。 无惊无险的混出城门,众乞丐走出三四里地后,在主路旁挑了块干爽的空地歇息,等候出殡队伍的到来。 乞丐们离开不久,一行长长的尽着白色孝服的队伍迤逦而来。 何家在文登城内算不得头面人物,即便是主母身死,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 守着这座城门的小旗官也还是刚刚听老乞丐说起,才知道何家那位菩萨心肠的主母身故了,可是因何故亡却是忘了问。 见有出殡队伍前来,心知应是何家主母灵柩到了。 可即便是灵柩,出城也是需要检查的,这是铁打不动的规矩,任谁都不能规避。 小旗官走上前去,看到当先端坐骏马之上,披甲执枪,外罩孝服的李奉孝,连忙抱拳行礼。 李奉孝前日入城时便是走的此门,所以小旗官认得他,只是没想到竟然李奉孝竟然还与何府有关联。 “大人请见谅,府衙规定,凡出城之车马货物,皆需开箱查验,所以这棺木…” “无妨,国法大于私情,你照规矩行事即可。” 李奉孝身为军人,自然清楚国法规矩的重要性,也是因此,牛车内的棺木并未用长钉封死。 小旗官告罪一声,带着两名军卒攀上牛车,对着棺木躬身行礼,心中念叨职责所在,莫怪莫怪之后,将棺盖推开了一道可容观瞧的缝隙。 一股子骨肉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熏得小旗官也是直皱眉头。 屏住呼吸借着晨光朝棺木里看去,只见一套女人的衣裳仿照穿着的样子整齐摆放,双膝和小腹、手肘的位置微微隆起,一颗被煅烧成苍灰色的骷髅头放在枕头之上。 小旗官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一看之下便推测出这何家主母应是被烧死的。 确认棺木里并无其他违禁物品,又与李奉孝及管家梁伯确认了送殡队伍里所有人的身份后,便放出城去。 目送队伍出城,小旗官心中感慨,一旁的兵卒凑过来询问道。 “哎头,为何送殡之人都戴着面具,咱这边好像没有这种风俗啊。” “听闻何经历一家乃是从南边过来的,南方许多地方信奉巫蛊,想来应该是按照老家的习俗来操办的。” “啧啧,要不说您是头呢,就是见多识广。不过何家主母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相公也下了狱。我刚刚听进城卖菜的老王头说,何家小姐也疯了。也不知是惹到了哪路灾星。” “少打听有的没的,速去站岗。” …… 出城之后,队伍里便响起唢呐的呜咽声,白色的纸钱也开始漫天飘洒。 远远便听到声响的顾清,先是给沈守正递了个眼色,而后拉了拉身边仍带着假面皮的何淑萱叮嘱道。 “一会送葬队伍到来,你只需确认里面是不是你家原本的那些下人。若不是,你就带着其他人悄悄退走,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如果是呢” 何淑萱问道。 “那你爹就死定了。” 顾清摊手道。 唢呐声越来越近,送葬队伍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老乞丐一声招呼后,众乞丐在路边挨着排的跪倒。 待队伍走近,老乞丐又是一声令下,所有乞丐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梁伯,这是怎么回事” 李奉孝心中纳闷,勒住马缰,待拉着梁伯的马车行到身边时问道。 “夫人有着一副菩萨心肠,每逢节日或冬季寒冷之时,都会到城外施粥于难民和乞丐。想来他们应是感念夫人的恩德,特意前来送行的。” 李奉孝闻言点了点头。 隐藏在乞丐中的顾清,此时表情却是有些古怪。 一、二、三…二十二、二十三…怎么这么多人 第五十二章 可敢一战 据顾清得到的消息,入城盗窃府库的妖道贼人只有十几个。 因为见识过妖道的身手,所以为了周全起见,顾清费尽心思做出了一番安排布置。 前夜被李奉孝弄死两个,自己搞瞎一个,又安排邢戾和九棍现身引走几个。如此一来,顾清估摸能够一同随行出城的顶多也就是十个人。 且不说是不是邢戾那边出了岔子,没能成功引走妖道。 单只看眼前的人数也不对啊。 整整二十三个人,这就有点离了大谱了。 难道是自己推理错误,何府下人根本就不是妖道假扮的 顾清连忙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何淑萱。 何淑萱正垂泪哭泣,面前棺木里躺着的可是她的生母。自己一时顽劣偷跑离家,未曾想与母亲竟是就此天人永别。 没直接哭昏当场,已经是何淑萱忍耐力的极限了。 感觉到顾清的碰触,何淑萱也心知此时不是伤心之时,抓住妖道,追回税银,还父亲以清白更重要。 于是悄悄抬起头来朝送葬队伍里看去。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李奉孝。 这位娘舅何淑萱从未见过,可却总是听母亲提起,细细端详之下,隐约觉得舅舅与母亲有三四分相像。 后面是舅舅的四个亲兵及一辆马车,透过窗口拉着的纱帘,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想来就是正牌丑姑和顾清说的两个壮妇了。 然后便是盛放母亲遗骸的棺木。 何淑萱的目光在棺木上稍作停留后,继续朝后面看去。 又是一辆马车,不过没有窗帘。 梁伯和青衣小厮的面孔瞧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那老家伙是不是梁伯” 顾清急声问道。 “是梁伯没错啊,打我出生时梁伯就在我家管事,我不会认错的。” 何淑萱语气肯定的说道。 顾清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完了! 完了! 这次搞砸了! “可是…平时在一旁照顾梁伯的都是他的小儿子慕叔叔,那个穿灰衣的人却是不认识。” 何淑萱皱眉想了一下后又补充道。 顾清跌入谷底的心重新攀升了回来,精神随之一振问道。 “后面呢,后面的那些下人呢” “都带着古怪的面具呢,看不到啊。” 听到何淑萱的话,顾清这才注意到整个送葬队伍里,除了李奉孝、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还有坐在马车里的梁伯等人,其余下人竟然都带着面具遮住了面孔。 “文登府这边下葬时有这样的习俗吗” 顾清问道。 “没听说过。” 何淑萱摇头道。 “你们老家那边有这样的风俗” “也…没有,没听父亲提起过啊。” “这就有些奇怪了,无缘无故为何要带着面具,莫非是担心被人认出来” 顾清分析道。 “嗯…其实我好像是有个发现。” 何淑萱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说来听听。” “父亲的俸禄不多,虽然每个月府衙都会暗中找补一点,但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我们家里的下人算上梁伯父子三人,一共只有十二人。可是这队伍里的人太多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顾清听过似有所悟,悄悄移到老乞丐身旁,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何夫人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等舍不得您啊” 送葬队伍行进到身前时,老乞丐突然悲嚎一声,冲到棺木前面跪下,对着棺木磕起头来。 众乞丐也纷纷大声哭嚎,纷纷随之涌了过去。 送葬队伍立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策马走在前头的李奉孝闻听后面的响动,调转马头转身一瞧,一双浓眉立即就竖立起来。 乞丐们感念姐姐恩德跪在道旁送别也就罢了,这拦住棺木算是什么道理。 当即提起烂银枪,就要策马上前驱散拦路的乞丐。 “大哥,别动,看看情况再说。” 李奉孝一愣,这不是贤弟的声音吗。 循着声音朝侧面看去,就见顾清将一块麻袋布盖在头顶,仅是露出半张脸,在朝自己挤眉弄眼。 “贤弟这是…搞什么” 李奉孝疑惑道。 顾清未答,却是一把将何淑萱拽到身旁对李奉孝说道。 “大哥,我把你亲外甥女给找回来了,马车里坐着的那个是假货,这位才是正牌何府大小姐何淑萱。” “什么!” 李奉孝闻言身子一震,而后从马背上跃下来,一把抓住何淑萱的肩膀,仔细打量。 面目黝黑、皮肤粗糙、五官单论说不上有多丑,但组合起来却是有些骇人,最关键的是,这明显是个男人嘛! “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的干吗,还不露出真面目与舅舅相认。” 顾清看到李奉孝表情的变化,便捅了捅何淑萱的腰眼催促道。 猝不及防下,何淑萱被捅的浑身酥软,娇嗔的瞪了顾清一眼后,伸手撕下面皮,露出本来面目,对着李奉孝喊了一声舅舅。 这一声舅舅喊出口后,压抑在心里的悲伤、懊悔、无助等等情绪瞬间爆发出来,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唰唰唰的流个不停。 李奉孝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丑的极有特色的面孔,竟然转瞬间就变成了千娇百媚,梨花带雨的大姑娘。 那一声舅舅喊得李奉孝心肝一颤,再仔细端详,这女娃子分明就是姐姐年轻时的模样,几乎半分不差。 这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这就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何淑萱啊。 三人这边认亲结束,众乞丐和送葬队伍之间却是起了个冲突。 几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女乞丐指着送葬队伍里的几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刚刚被非礼了,被摸了哪里哪里,接着连哭带嚎的与那几个下人撕扯在一起。 撕扯中,几人的面具被扯了下来。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顾清赶忙让何淑萱辨认。 哭的泪眼朦胧的何淑萱抹去眼泪,定睛瞧去,而后斩钉截铁道。 “这几人我没见过,不是我们家的人。” “贤弟,淑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奉孝虽然也有懵逼,却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问道。 “大哥,小弟现在敢断定,何府之人除淑萱外,其余人等尽已被妖道所害,而眼前这些人便是妖道所扮。” 顾清朝混乱的人群中瞟了一眼,看到沈守正已经在人堆里转悠了一圈,此时正猫腰蹲在梁伯乘坐的马车旁。 似是感应到了师父的目光,沈守正也朝这边看来,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后,沈守正顽皮一笑,矮身钻进了车底。 “大哥,擒贼先擒王。” 在李奉孝耳边嘀咕了一句,顾清拽起何淑萱就跑。 “老乞丐,回城要早饭啦!” 跑出一段距离后,顾清又高声喊道。 老乞丐一听就知道自己等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继续留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反倒会成为拖累,于是扯着嗓子吆喝道。 “莫吵了莫吵了,也不瞧瞧自己长成什么样子,鬼才稀罕摸你哩,摸完手都是臭的。都散了都散了,回城要饭去。” 众乞丐一听也不再与送葬队伍纠缠,呼啦啦一窝蜂的就跑了。 被乞丐们这么一闹,送葬队伍的队形早就乱了套。这边刚摆脱纠缠,正欲重整队形时,却听到两声惨叫。 啊啊! 循着惨叫声看去,就看到张龙赵虎正从疯小姐乘坐的车厢里往外抽刀,雪亮刀身上满是斑斑血迹。 “啊莫杀我莫杀我!” 假小姐真丑姑哭嚎着跳出车厢,在众人的注视下跑远了。 王朝马汉此时已经跨上了马背,张弓搭箭瞄向了这边。 “杀!” 李奉孝暴喝一声,策马横枪朝送葬队伍杀了过去。 刚刚顾清说何府之人尽为妖道所杀,自是也包括姐姐在内。而一旁的甥女何淑萱也没有反对,李奉孝便再无怀疑。 杀姐之仇不共戴天,这一声杀吼得真真是透着浓烈的杀意。 嗖嗖! 箭矢撕裂虚空发出的声音才刚刚响起,送葬队伍里便有两人惨叫着栽倒。 张龙赵虎此时也跨上战马,跟在李奉孝的身后杀将过去。 主将冲锋在前,亲兵自然没有躲在后面的道理。 “列阵。” 梁伯所乘马车之内传出一道怒吼。 有些混乱的送葬队伍立刻稳定下来,摘下面具,撤去孝服,抽出贴身捆绑的长刀,列成圆形刀阵,严阵以待。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莫要伤害慕儿…莫要伤害慕儿啊!” 车厢里梁伯老泪纵横的抓住灰衣小厮的衣襟苦苦哀求。 “老匹夫去死。” 一直表现的温顺如羊的灰衣小厮此时却是面容狰狞,探手一把抓住梁伯的喉咙,一捏一扭,便听到喀喀两声,暗红的血液从梁伯嘴角溢出。 梁伯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声后,就此气绝身亡。 干脆利落的杀掉再无用处的梁伯,灰衣小厮探手朝车厢角落摸去,结果却是摸了个空。 灰衣小厮微微一愣,上车前明明记得将枪袋放在角落,怎地却是不见了。 外面马蹄声已至近前,下属们已与杀来的李奉孝及两个亲兵厮杀在了一起。 对方虽只有三人,但借助马力之便及李奉孝长枪之威,楞是将刀阵中的两人给挑飞了出去,而后乱刀砍死。 此时已不容灰衣小厮耗费时间寻找枪袋的踪迹,连忙钻出车厢,自一名下属手中夺过长刀,跃上车厢顶部,刀锋指向李奉孝厉声喝道。 “吴王孙张岱在此,李奉孝可敢一战否!” 第五十三章 一步错满盘皆输 “大人,属下要出城一趟。” 文登城府衙内,福阿六和五名被收买的衙役都被粗麻绳捆绑住扔在一旁。 知府董雨亭和同知钟似海喜色满面的盯着衙役们清点税银。 听闻肖风池如此说,董雨亭顿时面色一沉不悦道。 “税银失而复得,更需加强看顾,个人闲杂俗务且推一推。” “大人,属下与顾道长约好,去城外追回另一部分税银。” 肖风池凑到董雨亭耳边悄声说道。 “速去速去,这边有本府看顾,料那些宵小也不敢再生觊觎之心。” 董雨亭本已与同知钟似海商量好的,丢失的一部分税银由二人各掏腰包补齐。反正只要保住官位,掏出去的银子早晚都能赚回来。 可此时一听肖风池所言,竟是无需自掏腰包了。顿时心花怒发、眉开眼笑的催促肖风池。 “不过…府库这边却是抽调不开人手。” “无需其他人手,属下一人足矣。” 从府衙出来,肖风池抡开双腿朝城外奔去。他虽是总捕头,却依然没有在城内纵马狂奔的资格,所以只能辛苦一下了。 刚出城门,就见一大群乞丐呼啦啦的迎面跑来。 肖风池跃至道旁避开群乞,落在最后的老乞丐喘着粗气靠过来问道。 “总捕大人可是要去帮手的只需沿路前行四五里即可看到。” 得到老乞丐的指引,肖风池一路奔行,终于见到官道旁的一处空地上,有两伙人厮杀在了一起。 一伙二十余人个个手持长刀布成刀阵,李奉孝的四名亲兵则是驱策战马在四周游弋,间或射出一支箭矢扰敌,或是策马冲锋意图破开一道缺口。 但奈何刀阵防御坚固,无论射来的箭矢还是冲锋骚扰,具被轻松防下。 另一边李奉孝舞动银枪与一名执刀灰衣人战作一团,枪影刀光间,竟是打的平分秋色,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肖风池不通战阵,四名亲兵和二十余人的刀阵那边看不出谁优谁劣,可李奉孝这边却是看得清楚。 虽然二人看似打的有声有色、有来有往,可灰衣人的动作总是稍显迟缓,加之武器短上一截。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再过十几二十几招,灰衣人必定落败。 看清楚场间情况,肖风池抽出铁尺就要上去助阵。 便在这时,肖风池只见圆形刀阵之中突然飞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物什,正在冲锋的四名亲兵也察觉有异,连忙降下马速,将钢刀在身前舞成一团,磕飞射来的暗器。 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过后,四名亲兵仗着刀法纯熟兼之身上穿着棉甲,未被伤到分毫。 可四人身下的战马却是接连发出悲鸣,而后踉跄着倒地。 原来射出的暗器目标本就不是张龙赵虎四人,而是他们胯下的战马。 四人慌忙从马背上跃下,那边刀阵也随之散开,从三面朝四人包抄而来。 没有了战马的帮助,四人立刻陷入苦战。 “肖某来也!” 就在四人险象环生之际,一声暴喝在战团身后响起。 肖风池双手握住铁尺抡的好像风车一般杀将过来,另一边的李奉孝也注意到四名属下的陷入险境,长枪一抖逼退吴王孙张岱,朝这边支援而来。 距离战团不远处的树丛里。 “让你撒手,听见没。” 顾清一边打量观察战况,一边与蹲在身旁的何淑萱撕扯。 “我不撒,除非你带我一起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给我娘报仇。” 已经露出本来面目的何淑萱泪眼婆娑的抓着顾清的衣襟,任凭顾清如何劝说就是不愿离去。 “别添乱行不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也不会武艺,过去能干嘛送死吗。” “你不是也不会武艺,说不定你还打不过我呢。你都能去,我凭什么不能去。” “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亲手为我娘报仇就不重要了” “师父…师父…” 两人这边还在拉扯着,沈守正也猫着腰钻了进来。 将手中提着的黑布袋子递给顾清,又从怀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扔到地上。 “时间太短,能从那帮子妖道身上摸到的东西就这么多,我看过了,除了黑袋子里的铁枪能卖些银子,其他的都是不值钱的破烂。” “你又让他去偷东西!” 何淑萱见状立刻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瞪着顾清。 “男人的事女人懂什么。” 顾清自知理亏,不敢与其对视,低着头在沈守正偷来的东西里扒拉。 小偷除了手法以外,眼力也是很重要的。 扒拉了一番,果然如沈守正所说,没有值钱的东西,顾清期待的藏宝图残图就更不要想了。 果然不会这般简单啊。 叹息一声,顾清将希望寄托在黑布袋子里。 打开布袋,从里面取出拆成三截的铁枪和一块铜腰牌。 腰牌一面刻着一个吴字,另一面刻着总旗张三字。 “坏了!” 看到总旗两个字,顾清心里立时一沉,忍不住脱口惊呼。 “怎么了” 何淑萱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无论本朝还是当初的吴王,军队都是沿袭了前朝的建制。小旗是最基础的编制,一小旗为十人,五小旗为一总旗,一个总旗就是有五十人。这边算上那个自称吴王孙的家伙共有二十四人,你舅舅弄死两个,这便是二十六人。也就是说,八哥和九棍竟然引走了二十多人!” “啊!” 何淑萱听闻也惊呼了一声。 树丛外边李奉孝等六人对面二十多人的围攻,尚且险象环生。那邢掌柜和店小二九棍岂不是死定了 “怎么办” 何淑萱虽然与邢戾和九棍不熟,但深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而且一旦邢戾和九棍被吴王余孽杀死,就必然会赶来这边支援,那舅舅岂不是更危险了。 怎么办 顾清也很想知道怎么办。 自己是写悬疑小说的,推理破案还算擅长。阴谋布局也能勉强搞一搞。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计划了啊。 对方由十几个人变成了五十个人,己方这边只拉来了肖风池这么一个外援,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啊。 现在的情况是,邢戾和九棍那边生死不知,大概率是活不成了。若是如此,估计很快就会有二十多个生力军赶过来,加入到围攻李奉孝六人的队伍里。 而李奉孝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十分艰难的境地了,莫说再来二十多个,恐怕再有四五个敌人加入战团,就会立刻落败。 “守正可知道千户所在哪里” 思考片刻,顾清突然对沈守正问道。 “知道,就在南门外五里滩的边上。” “拿着腰牌,去千户所报信,就说这边有吴王余孽作乱,让他们速速发兵。守正是个小孩子,千户所的兵士也许不会相信,淑萱你跟着一起去,亮明你是府衙何经历之女的身份。” 顾清将吴王孙张岱的腰牌塞到沈守正怀里,对二人正色说道。 “那你呢” 何淑萱问道。 “我要留在这里观察形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舅舅死的。别墨迹了,速去!” 顾清笑着催促道。 何淑萱和沈守正走后,顾清从怀中取出符纸、铜钱在地面上摆开。 来到这个时空之初,顾清怀里一共五样东西。 证明身份的度牒、塞满了生石灰辣椒粉的葫芦、桃木剑形状的简易版火枪,再就是这些符纸和铜钱了。 葫芦和桃木剑各有妙用,可惜都是一次性用品。 这符纸和铜钱顾清猜测也应该是防身的法宝,但却一直没搞清楚用法。最后还是老乞丐见多识广,告诉他这符纸和铜钱其实乃是一种赫赫有名的大杀器,名为神火符。 名字听起来挺唬人的,其实就是符纸用特殊的药液浸泡过,只要稍微沾染一点火星就会剧烈燃烧,并且极难被扑灭。 而铜钱实则是用火石仿制的,外面还裹了一层蜡。 使用之时只需将两枚铜钱表面的蜡层刮掉,用符纸包裹住,然后用力朝敌人身上砸过去。 两枚火石制造的铜钱相互碰撞摩擦产生火星,引燃符纸,将敌人活活烧死。 虽说李奉孝、邢戾与吴王余孽的恩怨纠葛始自五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但今日的这番谋划却是出自于顾清之手。 错估了妖道人数,以致邢戾、九棍生死不知,李奉孝等人身陷险境。 无论如何,顾清自认都是脱不开干系,推卸不了责任的。 何况,他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宝图残片多半在那个吴王孙张岱的身上,亦或者在他们藏匿劫掠而来的财宝的地方。 所以,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将准备好的数枚神火符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又扯了一些树枝草茎插到破麻布上,将之做成简陋版的吉利服。 顾清披上破麻布,想了想后又将张岱的铁枪的枪头抓在手中,整个人趴在地上,慢慢朝战团爬去。 另一边,何淑萱拉着沈守正跑出一段距离后,沈守正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 “干吗” 何淑萱差点摔倒,站稳身形后奇怪地问道。 “大小姐,千户所现在根本就没人,咱俩去了也是白去。” 沈守正像看傻子一样仰头望着何淑萱摊手道。 第五十四章 神火符 “怎么会没人” “北边要打仗了,千户所的兵上个月就都调走了,就留下几个缺胳膊少腿的看家。” “那顾清还让咱们去搬救兵” 何淑萱疑惑道。 “若是能搬救兵早就搬了,无论是李大人还是邢掌柜,去千户所借两个总旗的兵力总是没问题的,师父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才想起来。他明显是想支开咱们两个嘛,这你都看不出来。” 沈守正翻着白眼道。 何淑萱不笨,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被沈守正一提醒,立刻就明白了顾清的用意。 他是不想自己和沈守正涉险,可他却留在下来拼命。 “不行,我要回去给母亲报仇。” 何淑萱扭身就要往回跑,却是被沈守正一把拉住。 “大小姐啊,平时看你挺聪明的,为啥今天总是傻乎乎的呢。你是女人,我是小孩子,咱俩即便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抛下舅舅他们不管。” 何淑萱急得直跺脚,眼圈一红,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跟我来。” 沈守正突然拉住何淑萱换了个方向跑。 “记得他们打仗的西面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种白皮树。那种树的树皮很容易点燃,我见过附近的农人会剥下来拿回家引火用。咱俩抓紧时间去树林里布置一下,然后让师父把妖道引到树林里,放把火烧死他们。” 沈守正一边跑一边解释道。 何淑萱听的是娇躯一震,这小子心地怎么这般狠毒。 可再一想要烧死的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心肠也便跟着硬了起来。 “我这有火镰。” “就知道你有火镰,我才想到这个计策,嘿嘿。” …… 利刃挥舞时会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人在拼命时会不自觉的发出呐喊或怒吼,一可以壮己方的声势,二可以威吓对手。 将三十人战成一团,虽然相比于两军对垒人数并不算多,可激励与血腥的程度却也丝毫不让。 李奉孝手中银枪每一次横扫都会将身前扫出一片空袭,每一次刺出都会带起一蓬飙射的血液。 肖风池双手握紧铁尺抡的跟风车一般,硬是逼得刀兵不敢靠前。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分别护在二人身侧,或为辅攻,或是舞动兵刃磕飞袭来的暗器。 李奉孝和四名亲兵配合默契自不必说,肖风池刚猛无匹的打法,自也顺理成章的融入到了五人的体系之中。 一时之间,陷入重围的六人竟是与二十多个刀兵战了个势均力敌。 可这种情况毕竟无法持久。 李奉孝和肖风池都是刚猛的打法,体力消耗极大。而且刀兵人数占优,待时间一久,二人体力消耗到无以为继,便是丧命之时。 吴王孙张岱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便也不急着进攻,一边指挥刀兵稳住阵脚,防备李奉孝突围。一边趁着李奉孝或肖风池顾及不到时偷袭。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李奉孝后背添了一道伤口,肖风池大腿和手臂各中一刀,只是伤口不深,目前影响还算大。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个亲兵身上也都挂了彩,皆是被暗器所伤。 每当射来的暗器太多,无法全部磕飞打掉之际,四亲卫就会舍身护住李奉孝和肖风池,以血肉之躯化作盾牌。 刀兵虽是围困,可也有五人被李奉孝和肖风池所杀。 如今算上吴王孙张岱,还有十九人。 肖风池已经杀红了眼,口中不断发出怒吼声,铁尺挥舞的速度变慢,可声势仍旧惊人。 李奉孝相对就冷静的多,他清楚继续被围困下去,己方必死无疑。所以一直在寻找突破的机会。 可惜在吴王孙张岱的指挥下,这样的机会一直未曾出现。 难道…今日便要葬身此处了吗! 李奉孝的心理泛起了一丝绝望,同时还有更多的死志。 既然注定要死,便也决不能让敌人好过。 “杀!” 李奉孝突然暴喝一声,一直负责防守的四亲兵闻听顿时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 嘿嘿!嘿嘿! 那便开始搏命。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杀!杀!杀! 场中局势骤然一变,在李奉孝一杆长枪的带领下,六人具都开始全力搏杀,没有任何的防守,就是一往无前的砍杀。 血花立即在双方的身上飙射而起。 “啊啊” 便在此时,突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惨叫声在场中响起。 与惨叫声一起的,还有刺目的光亮和逼人的热浪。 张岱身旁一名刀兵的身上突然窜出绿色的火苗。 火苗刚开始只有拳头那么大,并且也不是很烫。那名刀兵还想将之拍灭,可随着手掌拍打,火苗便如同疯了似的急速蔓延到了全身。 距离最近的张岱被吓得连连后退,刚刚他听到身后风声有异,于是下意识的矮身躲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有一团黄色的东西从头顶飞过,砸在了那个倒霉的刀兵身上,而后便燃起了绿色火焰。 若不躲那一下,现在被火焰烧灼的岂不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张岱身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循着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却也未见有人的踪迹。 一个刀兵全身冒火被烧哇哇大叫四处乱跑,原本稳固的阵型顿时露出一个缺口。 “冲!” 死志这种念头都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现在有机会冲出重围整装再战,李奉孝自然不会放过。 大吼一声,长枪开路,率领身后无人朝阵外冲去。 “截住!截住!”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张岱见状立即没工夫去理会其它,重新指挥刀兵稳住阵脚,莫要被猎物逃出去。 呼! 脑后又有异常风声响起,张岱连忙低头弯腰朝前一个翻滚避开。 未待起身便先朝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只手臂缩进地面的草丛中,草丛中还有一条黑色的缝隙,缝隙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反射着微光。 “该死!” 接连两次偷袭张岱,结果都被对方闪避开来。顾清正心中郁闷,便与张岱的目光对视上了。 这灰衣小厮可是没有趁手兵器后,还能与李奉孝打个旗鼓相当的牛人,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暗骂一声,顾清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张岱气的是咬牙切齿,偷袭的小贼转身逃跑,而且看其手上拿着的分明是自己的枪头,便要去追。 可身后又有一个下属被古怪东西砸中,身上冒起了火光,刚刚稳固的阵型再一次被打乱。 张岱心中急速权衡,还是围杀李奉孝更为要紧。便不再理会顾清,继续指挥属下布阵。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顾清抽空往身后瞧去,灰衣小厮竟是没有追来。 顾清于是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取出一个神火符,抡圆了胳膊朝张岱砸去。 张岱虽在指挥战阵,可也一直留意着身后,听闻风声有异,连忙侧身避过,同时听声辩位,手中长刀挥出正好看中飞来的神火符。 符纸被劈碎,可里面的火石还是因为撞击摩擦出了火花,引燃了符纸。 数团绿色的火苗凌空燃起,刀身之上也有火苗了流窜。 刀身乃是熟铁,不会燃烧,所以火苗仅是蔓延了一小段距离就停止,可以为先前两名下属的惨状,张岱还是被吓得将刀扔了出去。 顾清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又取出一个神火符砸了过去。 张岱没有武器,不敢硬接只能无奈躲避,便是这时,李奉孝六人终于杀出了刀阵。 滴…滴…滴… 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有熟悉的哨声响起。 顾清一听,这不是李奉孝的那只竹哨发出的声音吗 李奉孝闻听又是一愣,不过身后刀光闪烁,根本没时间让他多做思考,只是带着五人朝前猛冲。 顾清朝哨声传来的树林里望去,隐约看到何淑萱和沈守正从一颗白桦树后面探出身子,正朝自己招手。 沈守正猜的没错,顾清昨晚就从邢戾那里得知,驻扎在城外的千户所早已人去所空。若非如此,张岱也不敢仅带着一个总旗的人马就来文登府兴风作浪。 顾清是觉得这一战凶多吉少,不想让何淑萱和沈守正白白送死,所以找借口支走了两人。 可没成想沈守正这个矮贼孙人小鬼大且消息灵通,猜到了顾清的用意。 这俩家伙怎么又跑回来了! 顾清有些生气,正想把她俩给骂走,就见沈守正指了指战团,又指了指身后的树林,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的何淑萱觉得沈守正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晰,从怀中取出火镰,做了一个点火的动作。 白桦树林…点火…你们两个是真毒…啊不…真是天才啊! 顾清立刻就懂了,想了一下后,从怀中取出最后一个神火符,高高举过头顶,嚎叫着就朝张岱冲了过去。 虽然顾清只有一个人,但之前的两个神火符的威力给张岱和刀兵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 之前被神火符砸中的两个刀兵此时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全身被烧得焦黑,冒着青烟和肉香,好些部位皮肤都绽开,露出里面的血肉。但偏偏两人就是没死,躺在地上抽搐痛哭。 这帮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亡命徒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畏惧死亡。但两个同袍的凄惨模样,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被顾清这一吓,追击的速度便慢了少许。 顾清也是见好就收,对迎面跑来的李奉孝等人使了个跟上我的颜色,便带头朝白桦林跑去。 “妈的,都愣着干吗,还不快追!” 眼看快要吃到嘴里的肉竟然跑了,张岱顿时气得直跳脚,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率先追了上去。 第五十五章 重要信息 张岱率领刀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各种暗器如同雨点一般射来。 穿着布衣的顾清和肖风池跑在最前面,穿着甲胄的李奉孝和四个亲兵跟在后面为二人挡住暗器。 一路狂奔,终是在追兵还差十多步的距离时,跑进了白桦林中。 “冲进去,杀光他们!” 所谓逢林莫入,追击的刀兵们有些犹豫,可张岱仗着艺高人胆大却是丝毫不惧,厉喝一声就带头冲了进去。 领头的都进去了,小兵们也不好畏畏缩缩啊,也呼啦啦跟着进入树林。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天干物燥之时。 沈守正把桦树皮捆在粗树枝上,制成了一支简易火把,用破烂衣衫挡住火光,躲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 树林中响起枯枝败叶被踩碎的声响,沈守正从树后探出头来,正瞧见顾清等人冲进来,连忙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往那里跑。 待顾清等人跑过去,沈守正又缩回到树后躲藏。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即便是火把上跳跃的光焰,在层层密林的遮挡下也很难被发现。 更何况张岱和刀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逃跑的李奉孝等人身上。 一群人跑过去,竟是没一个发现躲藏在不远处的沈守正。 “古有陆逊火烧连营,今有我沈守正火烧妖道。嘿嘿嘿,等以后有了钱,就雇些说书先生天天在茶馆里讲我的英雄事迹。” 沈守正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露出坏笑尾随追兵而去。 待深入树林二三十丈左右的距离,沈守正将手中燃烧的火把朝一颗白桦树凑过去。 因季节的关系,这个时节的白桦树皮一层层的翘起,刚挨上火焰,便立刻剧烈燃烧起来。 沈守正如法炮制,将相邻的白桦树一一点燃。 树林深处另一边,何淑萱看到有浓烟升起,也连忙拿出火镰点燃火把,开始放火。 沈守正和何淑萱早就计划妥当,二人都朝相反的方向放火,而且绕的圈子不能太大,否则没等火势起来,妖道们见势不妙很容易逃出去。 树林里一时间浓烟四起,火光霍霍。 玩命奔逃的顾清看到前面一颗树上绑着一截布条,立刻福至心灵,猜到这是沈守正划定的边界。连忙朝左右两边张望,果然都有浓烟升起。 “无胆鼠辈哪里跑!” 身后突然响起张岱的暴喝声,李奉孝挺枪回身就要阻挡,却是被顾清一把拉住,同时将最后一枚神火符朝张岱砸了过去。 张岱恨得牙直痒痒,可偏偏拿这古怪的东西没有办法,只能闪身躲避。 后面的刀兵们也立刻散开,生怕这玩意砸在自己身上。 “点火!点火!点火!” 顾清掏出从老乞丐那里要来的火镰就去点身边的树皮,李奉孝等人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 神火符砸在一颗树干上,火石对撞引燃符纸,嘭的燃起一团火焰。 火焰因撞击而四散开来,立即引燃了一大片的白桦树皮。 张岱和刀兵们此时也注意到两侧及后面都燃起了大火,心知是中了埋伏。不过前方李奉孝等人周边却还没有火势燃起,长刀一挥便要杀将过去。 “神火将军来也!师父闪开!” 树林中响起小孩子的喊叫声,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沈守正推着一个用桦树皮和树枝编成的跟他个子差不多高的空心球朝这边赶来。 顾清会意,连忙招呼李奉孝等人让到一边。 沈守正将手中火把往空心球上一挨,立刻便有火苗窜了起来,将之变成了一个火球。一脚蹬在火球上,那火球便顺着力道朝前滚动,所过之处具被引燃。 另一边何淑萱也推出一个火球来,火球滚势极快,在张岱和刀兵没反应过来前,两个火球撞到了一起,火焰包围圈顺利合拢。 包围圈虽成,可只有两侧和后面因为燃烧的时间足够,火势剧烈让人不敢靠近。 面朝顾清、李奉孝这边的火焰刚刚燃起,才只有半人高。 张岱等人自然不肯束手待毙,嚎叫着朝这边冲杀过来。 李奉孝、肖风池及四名亲兵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拼命阻拦。 顾清、沈守正和何淑萱三人则是把石头、树枝当成暗器,不管不顾的砸过去进行骚扰。 随着火势愈盛,在高温灼烧和浓烟薰呛之下,刀兵们渐渐没了力气,在火场里面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 二十多个吴王余孽眼见便要全部葬身火场了。 “火势在朝这边蔓延,咱们也快些退出去。” 李奉孝察觉到情况不对,招呼众人朝树林外退去。 顾清则是找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将倒在火场边缘奄奄一息的张岱从里面给勾了出来。 七手八脚的用土将张岱身上的火扑灭,这才拖着他往外跑去。 跑到树林外,李奉孝等人七扭八歪的仰躺在地上,胸口激烈的起伏着。 “哈哈…哈哈哈…咳咳…爽快!过瘾!啊哈哈哈。” 被熏成大黑脸的肖风池一边咳嗽一边大吼。 “老肖,说句老实话,之前哥几个真瞧不上你。不过现在看来,你是个爷们。” “不错不错,刚才老肖那几下子抡的不赖。” 张龙赵虎等人有气无力的夸赞道。 几个糙汉子在那边惺惺相惜,而顾清也终于如愿在张岱身上翻出了一张藏宝图残片。 “原来…你费尽心思就是要寻地宫所在…顾清,原来你是那个叫花子的人…咳咳…可惜你白费心机了。三爷爷临死前画了六张地图交给他最亲信的六个心腹,只有六图合一,才能找到地宫入口。 我多番打听,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得知当年六人之一的沈筎晦隐居在文登城外,其余五人早已不知所踪。只得到这么一张残图…你…也找不到地宫入口…找不到传…国…” 没等说完,张岱头一歪死了。 顾清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这家伙竟然就直接交代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这算什么,通关福利 藏宝图残片竟然一共只有六张。 神秘大厦具体多少层顾清没数过,但绝不会少于三十层。地图残片只有六片,是随机分布在不同楼层的空间里还是说每一层其实都有机会获得一张残片 如果是前者,那么就每一个楼层都不能放过。运气太差的话,也许必须逐层走完所有楼层才能集齐六份地图残片。 而如果是后者,那么顾清有信心在第六层就全部集齐,完成神秘人的考验,直达顶楼与其见面。 将地图残片收好,顾清看着张岱死不瞑目的样子,伸手将他圆睁的双眼合上。 多好的npc啊,这就么死了。 完成了任务,顾清心情大好,耳中听到张龙赵虎等人和肖风池打趣斗嘴,正想也过去参与一下。 大战之后放松放松心情嘛,没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差点忘了,还有邢戾和九棍! 这两人现在咋样了 从张岱的包裹里搜到的那枚总旗腰牌,说明他手下人数是五个小旗共计五十人。 即便这些年东躲西藏的有些折损,三四十人总该是有的。 送葬队伍里有二十三人,李奉孝之前弄死两个,也就是说,邢戾和九棍最少引走了十几个人。 这群吴王余孽的战力相当之强悍,己方这边有李奉孝和肖风池这两大高手主攻,四大亲兵辅助,都差一点团灭。 那边只有邢戾和九棍两人,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顾清连忙就往城门方向跑去。 “贤弟你…” 李奉孝见状连忙发问。 “哎呀,邢掌柜那边要遭。” 知晓顾清全盘计划的沈守正,见师父往城门方向跑,立即就猜到他要去做什么,当下也是惊呼出声。 “你说谁,可是邢戾” 李奉孝不知顾清安排,可一听沈守正提到邢掌柜,便感觉事情不妙。 沈守正连忙将顾清的计划全盘托出。 得知邢戾仅靠两人竟然要对付十几个吴王余孽,李奉孝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爬起身来,捞起长枪就追了上去。 之前混战之时,李奉孝担心伤到紫云骢,便早早将其驱赶到别处,此时没有马匹骑乘,也只能发足狂奔。 其余人等知晓后也顾不得休息,纷纷爬起身来拿上兵刃一同前往。 没跑多远,顾清就见官道上有人影蹒跚着迎面而来。 “八哥!” 看清来人竟是邢戾,喊了一声,顾清连忙迎了上去。 李奉孝等人也紧随而至。 “四哥!” 待众人奔至近前,邢戾看到李奉孝,被血染红好似恶鬼一般的脸上扯出难看的笑容,唤了声四哥后,摇晃着栽倒。 而一直被他背着的九棍,也滚落一旁。 “老八” 李奉孝被呼一声,抢步上前将邢戾落在怀中。 可人一入怀却是一怔,老八怎滴…这般轻。 随即他就看到邢戾身上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 “四…哥…我给哥哥们…还有弟兄们…报…报…” 邢戾从怀中掏出一把血淋淋的鼻子送到李奉孝面前,笑着一字一顿的说着。 可没等最后的仇字说出口,他的手却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邢戾的血早已经流干,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只是为了亲手将仇人的鼻子送到李奉孝面前,为了把九棍活着带回来。 如今心愿达成,一直支撑着邢戾的那口气也便散了。 洪文十一年九月十八,飞鱼卫百户邢戾卒于文登府西。 第五十六章 欢迎来到梦幻岛 翌日清晨。 城门初开,便有三人自城内漫步而出。 “师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不太好。” 洗过澡、换了新衣裳的沈守正扯了扯顾清的衣袖问道。 “人生自古伤别离啊,少说一句,少见一面,伤感也便能减轻几分。你现在年纪还太小,等长大以后就懂了。” 顾清悠然长叹道。 “师父,你确定不是为了躲开何家小姐才跑的” “啧啧啧,一个小女娃子而已,为师躲她作甚。好啦,咱们也要分道扬镳啦。九棍兄弟,我这孽徒就拜托你看照一段时日了。” 行至岔路口,顾清对九棍抱拳说道。 断了一条胳膊的九棍挤出一丝微笑,声音虚弱的说道。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师父,你要多久才能来京城找我。” 沈守正死死拽着顾清的衣角不肯撒手,晒得黝黑的小脸上满是不舍。 “快则一两月,慢则半年。事情办完我就立刻赶去京城。” 顾清也不确定下一次进入这个空间会是什么时候,所以只能含糊回答。 晨曦映照下,一高一矮的身影渐行渐远。 昨日苦战过后,丢失的一部分税银在送葬队伍拉着的棺材里被找到。正如之前顾清猜测的那样,张岱之所以焚毁何府主楼,不仅是毁尸灭迹,同时也是为了将盗出的税银熔炼成块,塞入凿空的棺木四壁之中方便偷运出城。 这样一来,何家主母的尸骨为何只剩几块残骸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当然,一同被焚毁踏碎的还有何家的十多个下人,所以棺木中盛敛的碎骨到底是不是何家主母,也就没人能确定了。 税银全数追回,加之有张岱腰牌和福阿六被当场人赃俱获作为证据,何汝道最终无罪释放。 出狱后得知妻子惨死,何汝道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对于官场也是看透了,心冷了。决定辞官,带着女儿何淑萱和亡妻的灵位,回家乡务农。 与何汝道一般对官场彻底失望的还有肖风池。他也辞去了总捕职务,昨夜便已离开文登城,就此浪迹江湖,逍遥快活。 李奉孝昨晚接到急令,镇海关右卫奉命参与此次北伐,着他即可前往汇合,也已于昨夜离开。 此间事了,顾清也要离开了。 光线渐渐变暗,黑暗从四面八方朝顾清涌来。 就在顾清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一刻,他看到一匹奔马自城门里冲了出来。 马上的少女不停地朝她挥手,口中呼喊着什么。 未等顾清作出回应,眼前便是一黑。 光柱发出的刺目光芒顾清已经习惯了,闭上眼睛待逐渐适应了后,才重新缓缓睁开。 黑暗中,六道刺目的白色光柱,照亮了六扇房门。 三层和六层是软包防盗门,四层和七层是绿色油漆木板门,五层和八层是雕花格栅门。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分析和决断,顾清这次没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通往第三层的防盗门,直接走了进去。 刚走进门里,顾清就听到身后有风声响起,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后脑一阵剧痛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受到后脑的剧痛,伸手一摸触碰到肿起的大包,顿时没忍住痛呼出声。 我这是在哪里 四周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楚此时自己是在一个面积很大,看装饰和布局应该是个客厅的房间里。房间两面有窗,透过敞开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阴暗的天空,还能听到阵阵海浪声。 自己坐在一个单人沙发里,而在身周的长条沙发上、椅子上、地毯上,还或坐或躺的有十个人,全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啊!” 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吓了顾清一跳,只见躺在长条沙发上,穿着热裤和小背心,身材火辣的美女跳了起来,双手护胸,表情惊恐的大喊大叫起来。 美女身材好,声音也大,刺耳的尖叫声刺激着顾清的耳膜,让他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 尖叫声就像闹铃一般,把昏迷的其余人都给叫醒了。 “这是哪” “谁偷袭我” “头好疼!” … 有人爬起来跟顾清一样去摸后脑勺,有人只是扶着额头或是揉着太阳穴,还有人揉着后腰。 “诸位,请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女的尖叫声停止后,一个花白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六十多岁,很有气质的老人开口问道。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是茫然摇头。 “嗯…这位小姑娘,你是第一个醒来的吗能不能说一下,你醒来后都看到了什么” 老人看到众人的反应,想了一下后,朝尖叫美女问道。 美女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羞赧的吐了一下舌头,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后抬手指向了顾清。 “他醒的比我早。”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转向了顾清。 “呵呵呵,你们看我也没用,我只比这位美女早醒了几秒钟。不过…我倒是有个猜测。” 顾清摊手说道。 “我们应该是被绑架了。” “绑架” 尖叫美女吓得捂住了嘴。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呢,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坐在高脚椅上,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用不屑的目光瞟了顾清一眼,冷哼道。 他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是发音却是有点怪。 “不不不,我说的绝对不是废话,而是很有用的线索。” 顾清站起身来,习惯性的就去摸裤兜。 刚醒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自己现在穿着不是道袍,而是牛仔裤白衬衫。 自己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谁给换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身衣服明显属于现代产物。 既然是现代产物,那么就应该有其他相关的现代物品。 比如香烟和打火机,还有…手机。 双手插进裤兜,左手如愿以偿的摸到了香烟和火机,可右手却是摸了个空。 再摸摸屁股兜和衬衫口袋,依然是一无所获。 “大家看看自己的手机还在吗” 顾清掏出一根烟点上后说道。 众人闻言如梦初醒,连忙翻自己的口袋。 结果所有人无一例外,手机全都不见了。 “年轻人,你刚刚说有用的线索是指什么啊” 这时花白头发老人朝顾清问道。 “老先生你想啊,看现在的情况,我们大家应该是被绑架了。可绑架这种事也是有讲究的,要么求财,要么寻仇。绑匪总不可能跑到大街上随随便便绑人回来。” “对哦,我就是个穷学生,家里一没钱二没势,没招过谁没惹过谁的,没道理绑架我啊。” 一个二十出头,穿着破洞牛仔裤和花t恤的小伙子附和道。 “从穿着和气质,能看出我们所处的圈子并不相同,大家彼此也不认识。所以啊,我猜测咱们被绑架的原因不是因为各自的身份,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顾清继续分析道。 “嗯,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你猜出是什么目的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后问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想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顾清笑着伸手指向靠近窗边的一张长条桌子。 众人顺着顾清所指的方向看去,因为屋子里光线昏暗的缘故,只能看清桌子的轮廓,桌面上好像放着东西,却是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拜托找一下电灯开关啊。” 有人嚷嚷道。 “我找到了。” 穿着花t恤的小伙子摸到门口找到开关,欣喜的喊道。 灯光点亮,众人都有些不太适应,纷纷将手掌挡在眼前。 打开灯后,小伙子又顺手拧了一下门把守。 “咦,门没锁,不过外面好黑啊,听声音好像是在海边。” “不仅仅是海边,应该是在一座海岛上,而且这座岛的面积并不大。” 一个金发碧眼,身材健硕的白人小伙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海岛” 有人发出疑问。 “听出来的。” 白人小伙子居然说的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的听力很好,听得出其他方向也有海浪声传过来,只是你们听不到罢了。” 顾清此时已经走到长条桌旁,抬起手指数着桌边环绕一圈的靠背椅。 “一、二、三…九、十、十一。通常情况下家里椅子都是双数,可这里却只有十一把椅子,看来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了。大家不如过来坐下,听听主人想要跟我们说些什么。” 现在有了充足的光线,众人也看清楚了桌子上面的东西。 竟然是一台卡带式的录音机。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顾清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心中有些惊诧。 除了那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刚醒来时的反应还算正常以外,其他人都表现的太镇定了,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应该有的反应。 花白头发老人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对着顾清微微一笑,挑了个位置坐下。 “既来之则安之。” 老人坐下后轻声说道。 “老先生豁达。” 顾清赞了一声,也挑了个位置坐下。 随后众人陆续落座,目光齐齐盯着桌子上的录音机。 “呵呵,这种老物件估计你们也没见过,那就由我来操作。” 见没人动手,老人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按下录音机上的播放键。 录音机里先是响起一阵刺啦刺啦的杂音,随后便是低沉的男声。 “欢迎诸位来到梦幻岛,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z先生 第五十七章 游戏规则 “相信以诸位的聪明才智,已经猜到了此时的处境。没错,你们被绑架了。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只是要你们参与一场游戏,仅此而已。呵呵呵,下面我介绍一下游戏规则,请诸位听好哦。 在座各位将分成两个阵营,代表不同的身份。其中有八名侦探,三名杀手。游戏共计三天,杀手需要在每天午夜十二点前,杀死一个人,否则就会随机有一名杀手死亡。不要问我杀手会如何死,到时你们就会知道了。 每天中午,所有还活着人需要坐在这张桌子旁,匿名投票选出你们认为最可能是杀手的那个人,获得票数最高者死。拒绝投票者死、投空白票者死。 三天后游戏结束时,还有杀手存活,则所有侦探死,杀手获胜。杀手全部死亡,侦探获胜。获胜者将会获得一笔巨额的奖金,同时还有和我一起探索宝藏的机会。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超简单的对不对,呵呵呵。再介绍一下梦幻岛的情况。 最近的陆地距离这里500海里,岛屿周边的海域里有食人鲨,有剧毒水母,有能够将小型游轮吸到海底的漩涡。所以聪明的各位就不要试图逃离了。 岛上备有充足的饮水和食物,还有两台发电机和足够的柴油,完全可以满足诸位三天的生活需求。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期待各位精彩的表现,再见。” 录音到此结束,喇叭里又开始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 老人伸手按下停止键,杂音消失,只有海浪声仍旧持续不断的传进来。 “诸位有什么看法” 将双臂放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老人目光左右扫过众人后问道。 “这人是个疯子,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最好还是相信他说的话。” 一阵沉默过后,语调怪里怪气的西装男率先开口。 众人继续沉默,没有人反对他的说法。 能把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弄到这个海岛上来,就说明这个z先生是完全有能力杀死所有人的。 “那就只能按照他制定的游戏规则来玩喽,嘿嘿,倒是蛮有趣的蛮刺激的,我喜欢。” 金发碧眼男笑呵呵的说道。 “我有问题。” 花t恤举手道。 “录音说咱们中间有三个杀手,那杀手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杀手彼此之间知道谁是杀手谁是侦探吗如果不知道的话,杀手间彼此也是可以自相残杀的对。因为录音里并没有指定杀手必须杀死侦探。” “这位小兄弟说的很有道理,我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一下补充。如果杀手要杀人,那前提是他必须知道自己的杀手身份。但我现在没有得到任何身份提示,这是不是说明,只有杀手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侦探是不知道的。” 一个大腹便便还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接过花t恤的话头说道。 “可你又如何证明你没有得到提示,不是杀手呢也许你就是杀手,这么说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呢。” 坐在胖男人旁边的黑人壮汉接话道。 “清者自清,我无需证明。” 胖男人瞥嘴道。 接下来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每个人都在皱眉思考,时不时看向身边的人,试图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见许久无人说话,老者看向顾清问道。 “年轻人,你有什么看法” “额…我感觉在座的各位似乎都不是普通人,这一点就蛮奇怪的。所以能不能都先做一下自我介绍,还有说一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顾清想了一下后提议道。 “嗯,有道理。知己知彼嘛,看场中我年纪最大,就由我先来。本人张满山,今年62岁,职业是大学教授。” 老者点头认可了顾清的提议,并做出表率。 “张教授,请问您是教什么专业的来到这里之前您在做什么” 顾清问道。 “呵呵,是我疏忽了,没有说清楚。我在警校教犯罪学,来之前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教案,喝了一口茶后就失去了意识。如今想来应该是茶水里被人下了药。” “哦,原来是这样。” 顾清点了点头。 “我叫顾清,职业是悬疑小说作家,被人敲晕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说完,顾清还特意转过头去,给众人看自己脑后鼓起的大包。 “真巧,竟然遇到同行了。我叫张川,也是写悬疑小说的,笔名长弓难鸣。当时正在家里赶稿子,也是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棍子,就来到这里了。给你们看看,我后脑勺的鼓包呈长条状,一定是被棍子打的。” 一旁有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朝顾清伸出右手,表现的十分热情。 “大家好,我叫云桥,也是一名作家。不过写的书很杂,言情、悬疑、玄幻都有在写。记得我是在商场试衣间里试衣服,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 身材火辣的尖叫美女也自我介绍道。 “我叫田芃,是在校大学生,在寝室里睡觉,没被敲脑袋,也没被下迷药,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然后补充一下,我是学校推理社的副社长。” 花t恤站起身来说道。 “亨利,探险家,来自国,潜水时小腿被射了一针。” 金发碧眼男抬起右腿放到桌面上,搂起裤腿给大家看腿上的针眼。 “哦对了,我昏迷时是穿着潜水服的。可醒来后就换上了现在这身衣服。” “富川乱吾,私家侦探,跟踪目标时在酒洗手间被人用电击器电晕。” 西装男操着怪异的语调说道,同时也不忘站起身来掀起西装,给大家看他后腰上的被电击时留下的痕迹。 “鄙人谢忠,是一名导演,主要拍摄一些小成本的悬疑片和犯罪片。在杀青宴上不小心喝多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胖子秃顶男子介绍道。 “文森特,大钟市警局警长,追击嫌犯时发生了车祸昏迷。” 黑人壮汉自我介绍道。 九个人介绍完毕后等了十几秒钟,却是再没人说话,便齐齐将目光转向未作介绍的两人。 “两位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教授笑着问道。 “我只是感觉这种自我介绍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刚刚田芃、谢导演和文森特说的那样。如果杀手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了不暴露,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假名字和假职业,反正在这里也无法查证。” 剩余两人中,四十多岁,穿着旗袍,烫着大波浪,风韵犹存的女人说道。 “呵呵,我倒是没有难言之隐,而且也不喜欢说谎。就是担心说出身份后会吓到诸位。” 另一个留着短寸头的男人说道。 “在押犯人嘛,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之中现在就藏着三个杀手呢。” 顾清掏出一根烟扔给短寸头笑道。 “谢了哥们,这个发型实在是暴露身份啊。” 短寸头接过香烟,放在鼻子下面深深的闻了一下,满脸陶醉的说道。 “我叫荣非,正如顾清所说,是一名在押囚犯,罪名是杀人。之前不太想说的原因一来是怕吓到诸位,二来则是担心真实身份会引起不好的联想。哦对了,我是被狱友打晕的。” 荣非指了指脸上的淤青笑道。 已有十个人做完自我介绍,唯独剩下旗袍女了。 “呵呵,都已经介绍完了,我如果还不说话,岂不就显得心虚了。可是即便我说出来,你们又如何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即便是假话也是有价值的嘛。猜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或许很难,但判断一个人是否从事某个职业,还是有迹可循的。” 顾清对旗袍女笑道。 “小帅哥说的有些道理,那看来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我没有名字,不过你们可以叫我玫瑰。我的职业嘛…呵呵呵,我是一名杀手来着,真正的杀手哦。呵呵呵,瞧把谢导演吓得,发型都乱了。每次做完一单生意,我都会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大醉一场,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找到了,真没意思。” 所有人做完自我介绍,顾清听得是暗暗咂舌。 结合之前每个人醒来时的表现和职业身份,貌似每个人都不是易于之辈。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美女作家云桥了。可谁又能知道,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慌张和惊恐就不是装出来的呢。 假设她就是杀手之一的话,把自己表现的小白一些,就会降低大家对她的怀疑。 但现在没有任何的实证,一些都只是猜测,做不得数啊。 客厅里又一次陷入许久的沉默。 当当当… 突然想起的钟声打破了沉默,所有人都朝墙壁上的挂钟看过去。 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一起,笔直的指着正上方。 十二声钟响过后,有人沉声嘀咕道。 “游戏…开始了!” “我有个提议。” 大学生兼推理社副社长田芃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这位同学,这里不是学校,没必要每次说话都要站起来。放轻松,坐下说就好。” 张教授笑呵呵的朝田芃做了个坐下的手势。 “谢谢张教授。” 田芃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坐回座位。 “根据z先生的规则,杀手一共有三人,每天午夜十二点前必须杀掉一人,否则三个杀手中就会有人随机死亡。而游戏一共进行三天,那么我觉得最合理的方式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谁都不要离开。这样三天后游戏结束,三个杀手因为没能完成任务,也会相继死亡。大家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 身份提示 田芃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等待众人的答复。 “白痴!” 富川乱吾冷哼一声说道。 “哎你个小日…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有屁就放,没屁就憋着,可哪乱喷粪你是几个意思。不服咱俩出去单练!” 田芃脸上的神情立即一变,蹭的站起身来指着富川乱吾吼道。 “好啦好啦,刚刚经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有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争吵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彼此的安全。刚刚田芃同学的提议虽然有些瑕疵,但至少他勇于发言,单是这种精神就很值得表扬嘛。” 看这小子明显是带有其他的情绪在借题发挥,老成持重的张教授连忙站起来劝解。 出于对老师这个职业天生的敬仰和畏惧,田芃虽然还有些不服气,可依然顺从的坐了回去。 “张教授,您说我的方法有瑕疵,请您具体说说呗。” “我来替张教授说,可以吗” 美女作家云桥举手向张教授请示,见张教授和田芃都点头表示同意后,才开口说道。 “因为我经常写小说,所以对一些文字游戏或是文字陷阱比较敏感。我记得录音里说的游戏规则是杀手需要在每天午夜十二点前杀死一人,否则就会有一名杀手死亡,是这样。” “没错。” 田芃点头。 “但是规则里却没有提杀手死亡的时间。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大家聚在一起,让杀手没有机会杀人,过了明晚十二点会有一名杀手死亡。后天午夜过后第二个杀手死亡。大后天午夜过后,按理说最后一个杀手也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死亡对。 但是别忘了游戏规则里还有一条,就是当游戏结束时,若还有杀手存活,则杀手获胜,活着侦探都将死亡。游戏时间是三天,大后天午夜一过,就是游戏结束的时间。最后一名杀手已经活到游戏结束了,那么即便他没能完成任务,按照规则,他也已经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所以到那时,死的会是我们。” “也许…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十二点一过就立刻死了呢” 田芃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十二点一过游戏就结束了呀,杀手就已经获胜了。” “那…也许不用过十二点,杀手就在十二点整点死了呢。” “十二点整还没有过午夜,杀手没有超时,不算任务失败啊。” 面对田芃的连番争辩,云桥都十分耐心的予以解释。 “好,你是对的。” 最后田芃也没有脾气了,沮丧的说道。 “除了云桥小姐指出来的漏洞,还有一点你也完全没有考虑到。” 这时,富川乱吾冷冰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刚刚还有些沮丧的田芃一听到富川乱吾怪腔怪调的声音,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似得原地满血复活,眉毛一挑就要站起来拍桌子。 坐在他身旁的导演谢忠连忙按住他。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先听听他怎么说。” “哼!” 田芃瞪了富川乱吾一眼,忍住没说话。 “按照游戏规则,每天中午十二点还要投票选出一个人去死,三天就要死三个人。我想请问一下各位,有谁愿意这样坐以待毙。” “分散开了不一样有人会死。” 田芃插嘴道。 “没有调查和取证的过程,投票只能是全凭瞎猜。可如果杀手杀人,就一定会露出破绽。那个z先生为什么会选中我们来参加游戏游戏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你有思考过吗” 富川乱吾给众人的观感并不好,这里面肯定是掺杂了一些历史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他表现出来的生人勿进的姿态。 不过在座的都是非常理性的人,听闻富川乱吾的这番话后,都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同时对他的观感也改善了许多。 “诸位,你们的分析听起来非常的有趣,但我有些累了,就不继续奉陪了。明早见!” 亨利站起身来说道。 “现在独自行动,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黑人警官文森特将亨利拦住后说道。 “怎么,警官先生想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那就要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了。” 亨利咧嘴一笑,双手握拳摆出拳击的架势。 “臭男人整天就知道打来打去的,真是粗鲁。喔我也该去睡觉了,熬夜对皮肤不好呢。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啊” 亨利和文森特那边剑拔弩张,玫瑰却是站起身来慵懒的抻了个懒腰,而后微笑着朝云桥发出邀请。 “好啊,跟姐姐在一起应该会安全很多。” 云桥一口答应下来,跑到玫瑰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朝楼上走去。 “怎么不拦她们两个,还是说你对我…更感性趣。” 亨利嘴角带着坏笑,朝文森特挑眉问道。 “哼!” 既然都已经有人离开了,文森特也就再没有阻拦亨利的理由,冷哼一声坐回到座位上。 亨利离开后,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转向荣非。 “都看我干嘛,我喜欢人多热闹行不行。” 见荣非没有离开的意思,张教授开口说道。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这无可厚非。还在座的各位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总比一个人瞎琢磨好一些。” “对对对,还是张教授老成持重,能压得住场面。” 谢忠掏出一盒烟来,先递给张教授,然后按着顺序分发。 田芃表示不会,富川乱吾却是接了过去,还冷冰冰的说了声谢谢,这倒是让大家有些意外。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茶叶或咖啡。” 田芃说了一声,朝厨房走去。 年轻人手脚麻利,很快田芃就给每个人都端来了饮品。 而众人也利用这段时间思考了一些对策。 “其实小田同学之前的想法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合适,那不如分组呢。按照自己的意愿,三个人或四个人一组,大家彼此相互监督。” 谢忠首先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不妥,分组和聚在一起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其实消极等待的策略对杀手才是最有利的,而作为侦探,反倒是要给杀手制造杀人的机会,这才能够发现线索,推理出谁是真正的杀手。” 张川反对道。 “你也是赞成单独行动喽,那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谢忠反问道。 “一想到身边有三个随时会要了自己命的杀手,心里紧张嘛。反正都是睡不着,不如跟大家聊聊天。” “顾清,你有什么想法” 张教授突然朝许久未曾说话的顾清问道。 “额…想法嘛暂时没有,但我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就是三个杀手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已经知道,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或者途径知道的如果不知道,那么z先生又会如何让他们知道呢 录音里z先生只是说所有人分成两个阵营,分别是8个侦探和3个杀手。既然他用到的是分成这个词,而不是隐藏或挑选,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侦探和杀手的身份其实现在还没有产生。而最终身份的产生,也许是随机的,或者有某种触发机制。” “哦哦,我知道了,顾大哥你的意思是隐藏职业对不对” 田芃突然若有所悟的大声说道。 “意思差不多。通过之前大家的分析,这次的游戏规则明显是对杀手有利的。所以…也许大家能够选择自己的身份也说不定呢。” “我去睡了。” 顾清话音刚落,富川乱吾便站起身来,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后就离开了。 “那我也去睡了,同行要不要一起啊。” 张川站起来笑呵呵的朝顾清问道。 “茶的味道不错,我还想再喝一壶。” 顾清婉言谢绝。 这时谢忠也反应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这栋房子一共有三层,谢忠和张川来到二楼时,看到两侧走廊里各有四个房间,其中三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其余五个房间的房门打开,表示还没有人入驻。 “你选几楼” 谢忠问张川。 “三楼。” 张川想了一下后答道。 “那我也选三楼,咱俩住隔壁怎么样,也好有个照应。” 张川表示同意后,二人走上三楼。 三楼也是八个房间,此时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 经过关闭的房门时,隐约听到里面有翻找东西的声音。 二人各选了一个房间进去,谢忠轻轻关上房门,将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的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人后,扭动暗锁将房门锁死。 “提示…提示,提示在哪” 谢忠嘀咕着目光在房间里搜寻。 张川进入房间后也是一样将房门反锁,不过却没有翻找东西,而是开始脱衣服。 之前在楼下时,亨特曾提起昏迷前是穿着潜水服的,而醒来后却是换了一身衣服。 张川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却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款式一模一样,但绝不是昏迷前穿的那一套。 所以身份提示一定是藏在衣服里。 第五十九章 第一个死者 二楼云桥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呀” 云桥顺手抄起一个花瓶,来到房门边背身靠着墙壁问道。 “是我。” 门外响起玫瑰的声音。 不是刚刚分开吗,怎么又找过来了。 云桥有些疑惑,思考了一下后还是放下手里的花瓶,打开房门对玫瑰甜甜的笑道。 “姐姐不是要睡美容觉吗。” “怎么,害怕姐姐是杀手,所以不敢邀请姐姐进屋坐坐吗。” 玫瑰不答反问道。 “怎么会呢,跟姐姐在一起才更安全呢。呵呵,快进来坐。” 云桥亲热的拉住玫瑰的手,将她拉进屋子里。 玫瑰进屋后,则是反身将房门关上,扭动暗锁。 “姐姐你这是…” 云桥戒备的朝后退了一步,身子下蹲就要去拿刚刚放下的花瓶。 “别装了小妹妹,你是杀手对不对。” …… “哎呀,年纪大了,不中用喽。坐得太久就腰酸背痛的,顾清啊,有没有兴趣陪老头子去外边走走啊。” 喝光一壶茶后,张教授笑着对顾清说道。 “正好,最近写小说遇到了几个法律问题没有搞明白,张教授您也顺便教教我。” 说着,顾清走过去扶起张教授,跟荣非、田芃、文森特三人打了声招呼后朝外面走去。 “张教授好像不太信任我们三个啊。” 待两人离开后,田芃有些苦恼的挠着头抱怨道。 “装傻充愣的小子,难道你就信任他吗” 荣非似笑非笑的盯着田芃说道,说完还伸出猩红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田芃被这个动作吓得连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的就想离开。可是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太没面子,好像自己胆子很小一样。 目光瞥到对面的黑人警长还没走,心里顿时安定了几分,装着胆子对荣非问道。 “荣大哥你说什么呢,我那里装傻了,就是感觉张教授跟我的导师挺像,觉得挺亲切的。哎对了荣大哥,你说你是因为杀人才坐的牢,能不能具体说说因为什么杀人杀的都是什么人” “为什么杀人…嗯,这个得好好想想了,时间太久有些记不起来了。不过杀得什么人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先是一对父子,父亲四十出头,儿子还在上大学,年纪跟你差不多。然后是…一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很好,不比云桥差。还有…” “我有点困了,先上楼睡觉了,你们聊哈。” 田芃越听脸越白,脑袋上也冒出一层冷汗。不等荣非说完,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别走啊,我想起来为什么杀人了,医生说我有精神病。别害怕啊,现在已经好多了。哈哈哈哈。” 看到田芃差点在楼梯上摔倒,荣非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转回视线看向还没有离开意思的文森特,荣非刚要说话,却是被文森特抢了先。 “我亲手送进监狱的杀人犯不少于三十个,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东西。或者是疯狂、或者是愤怒、或是是悲伤。但我从你的眼神里只看到了恐惧。所以,你其实一直都在说谎,你根本不是杀人犯。” …… 走出房子便能感觉到脚下软软的沙滩,天空阴云密布,无星无月,借着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周围二十多米范围内的景物。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耳中只能听到远处不断传来的海浪声。 出于安全考虑,顾清和张教授没有走太远,在距离房子二十多米灯光所及的明暗交界处停下脚步。 顾清拿出烟盒,先递给张教授一根,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岁月不饶人啊,这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跟你们年轻人是没法比喽。” 吐出一个烟圈后,张教授感慨道。 “既然教授你看得起我,把我单独找出来,那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在屋子里的时候,教授你一直都是表现出长者风范,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调和他人的矛盾,以此给大家留下和蔼可亲,值得信任的印象。 现在又跟我聊身体状况,刻意强调自己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呵呵,我猜张教授你是有跟我合作的意思。” 顾清的眼睛反射着灯光,像猫似得盯着张教授问道。 “呵呵,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啊。就知道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你的眼睛。” 被拆穿的张教授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倒是对顾清的敏锐表示赞赏。 “为什么选我” 顾清问道。 “因为刚刚所有人里,只有两个人说的是真话。一个是文森特,另一个就是你。 文森特的手臂虽然被衣袖挡住了,但举手动作时还是能看到他小臂上的擦伤。他刚醒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掏枪的动作,右手虎口和食指上有厚茧。这些都说明他警长的身份是真实的。 至于你,呵呵,很荣幸我正巧看过你的小说。因为小说里一些关于法律上的错误解释和推理漏洞,我没能成为你的书迷,但情节设置和对人性的描写还算不错。” 张教授解释道。 “玫瑰和富川乱吾呢我觉得他们两个的身份也是真实的。” “玫瑰那个女人…我看不透,直觉告诉我她很危险,还是保持距离为妙。至于富川乱吾嘛,呵呵,因为我的年纪和一些历史原因,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他虽然说的是真话,却感觉隐藏了一些东西。似乎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都要多,这反倒让我感觉他比玫瑰还要危险。 怎么样,我的解释还算合理。有没有兴趣合作啊。” “你就不担心我的身份是杀手” 顾清抽了一口烟,玩味的问道。 “你第一次从裤袋里取出烟盒时,因为角度的关系,我恰好看到里面有12根香烟。你抽了一根,还剩11根。第二次掏出烟盒,先给了荣非一根,从你当时的动作判断,你是有打算给其他人也分发香烟的。可你却临时改变了注意,给自己点上一根后,就把烟盒揣回兜里。 而这时烟盒里的香烟却是只有8根。11根香烟减去荣非的1根和你自己的1根,应该还剩9根。我很好奇,消失的那一根香烟去了哪里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临时改变了分烟的想法消失的哪根香烟是不是与你的身份有关 根据大家的分析,游戏规则明显是有利于杀手的。如果消失的那根香烟是身份提示,而你的身份又是杀手的话,就没必要说出有关隐藏身份提示的推论了。所以,我猜你的身份是侦探,或者说目前所有人的身份都是侦探。” 说完,张教授摘下自己的眼镜,朝着镜片上哈了一口气后,送到顾清眼前。 蒙上了一层薄雾的镜片,中心位置显现出两个字——侦探。 “用洗洁精在镜片上写字,的确是不易被其他人发现。” 顾清点头说道,而后右手手腕一抖,一根藏在袖子里的香烟就落入掌心。 烟嘴接缝处原本应该印着商标的位置,此时却是印着侦探二字。 “侦探牌香烟,教授有没有兴趣尝尝。” 顾清将香烟递给张教授。 “那就,合作愉快。” 张教授接过香烟后,朝顾清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 顾清微笑着正要与其握手,房子里却是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是云桥的声音。 这个尖叫声顾清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离着很远,中间还有墙壁和玻璃的阻隔,也还是觉得耳朵眼里有些痒。 “可能出事了,去看看。” 朝张教授说了一声,顾清便朝房子里跑去。 云桥的尖叫声是来自楼上,顾清跑进房子里时,恰好看到荣非和文森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这两人一直坐在一楼客厅的长条桌旁没有离开,动作自然是比顾清要快一些。 来到二楼时,张川、谢忠和富川乱吾也正好从三楼下来。先一步来到这里的荣非和文森特站在一间房门敞开的房间门口,而云桥则是依偎在玫瑰的怀里,身体抖个不停,看起来是被吓坏了。 身后传来张教授爬楼梯的脚步声,斜对着楼梯口的一扇房门打开,头发和身上都是湿漉漉,正在往身上套t恤的田芃也冲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田芃看到顾清后连忙问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清朝那个敞着房门的房间努了努下巴,便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扒住门框探头往里一看,就见亨利浑身赤裸的躺在浴室门口,脑袋下面大片的血迹仍在蔓延。白色的纯棉浴巾掉落在身旁,拖鞋整齐的摆在门口右侧,浴室里的花洒还在哗哗的喷洒着密集的水珠。 “不用抢救一下吗” 顾清对身旁的荣非和文森特问道。 “晚了,看这家伙的瞳孔在浴室那么强烈的灯光照射下都没有反应,还有后脑的出血量,已经没救了。” 文森特摇头叹道。 “早就说过不要单独行动,这家伙偏偏不听。” “你干什么” 田芃见顾清突然冲进对面的房间,拿着两个枕头又跑了出来,迷茫的问道。 “总要试一试嘛。” 回到亨利房间门口,顾清将两个枕头沿着墙边放好,然后踩着枕头进去,在亨利身旁蹲下,伸出手指去摸颈动脉。 “额…文森特你是对的,的确已经死透了。” 第六十章 第二个 “是你最先发现的吗” 文森特走到云桥身边问道。 “嗯。” 云桥的状态比刚才已经好了一些,不过仍蜷缩在玫瑰的怀里。见文森特朝自己问话,就点了点头。 “详细说一下经过,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文森特拿出警长的派头和气势,将近两米的身高,目光威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形娇小的云桥。 “啧啧啧,你这是在审问犯人吗” 云桥被文森特吓得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玫瑰却是毫不畏惧的与其对视,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 “我、荣非、顾清、张教授。我们四人一直都在楼下没有上来过,没有作案时间。所以除我们四人以外,在楼上的所有人都有作案的嫌疑。” 文森特也是丝毫没把玫瑰放在眼里,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我我…没有啊,我刚上楼还不到三分钟,进屋脱衣服就去洗澡了。” 田芃连忙为自己开脱。 “云桥,不要紧张,先说一下情况。” 谢忠靠过来轻声说道。 “嗯,我和玫瑰姐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天。玫瑰姐离开后,我一个人又觉得有点害怕,就想去楼下找点酒喝。经过亨利的房间时,听到里面有水声,刚开始还没在意,可随后就闻到有血腥味。于是我就去敲门,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自动就开了一条缝隙。 然后就闻到了更浓的血腥味,等我把门推开,就看到亨利躺在地上,头下面还在流血。我被吓的大声叫了出来,玫瑰姐最先从房间出来,之后就是你们一起过来了。” “你没有走进亨利的房间是” 文森特又问道。 “没有,我一直都只是站在门口。” 云桥答道。 “那你刚出门的时候,走廊里还有其他人吗或者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关门声之类的。” “也没有。” 这时房间里的顾清突然喊道。 “二位美女,麻烦你俩把鞋子脱下来借我看看呗。” 文森特闻言连忙转身回到门口。 “有脚印” “是啊,不过不是在门口,而是在里面。” 顾清蹲在枕头上,歪着头指着亨利尸体右侧不远处的地板说道。 文森特一听,就在门外侧身跪下,双手撑着身体,用倾斜的视角去看顾清指着的那处地板。 果然看到深棕色的地板上有一串模糊的鞋印,虽然看不清具体的花纹,但鞋印的大小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大概是36码。 这么小的鞋印,只能是两位女士的了。 “不用看了,鞋印是我留下的。” 玫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女士香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后,笑着说道。 “我看亨利长得挺帅身强力壮的,就想找他联络一下感情,没成想却被嫌弃年纪大,唉!出来后我就去找云桥妹妹聊了一会天,然后回房间准备休息。正要卸妆呢,就听到了喊叫声。如何啊警长先生,我说的这些合不合理,可不可信呢。呵呵呵。” “你…” 文森特感觉受到了戏弄和挑衅,正要发怒却是被最后赶来的张教授拦住了。 “好啦好啦,大家都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接着见顾清已经检查过门口区域的痕迹便问道。 “还有什么发现” “从浴室到房门这段距离的地板都被这条浴巾擦过,太干净了。房间里目前只看到了三种痕迹,一种是玫瑰小姐留下的鞋印,还有一种鞋印和一种脚印,看尺寸极其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亨利自己留下的。” 顾晴摇头道。 “用塑料袋包好双脚,大家就可以亲自进来查看了。” 顾清随后又补充道。 半小时后,所有人退出亨利的房间。 最后出来的文森特将房门关上。 “亨利的尸体…就放在那里不管吗用不用包裹一下。” 脸色煞白,几乎与田芃有的一拼的谢忠,强忍着恶心提议道。 虽然拍电影时经常会用到一些以假乱真的血浆啊,乳胶死尸啊之类的道具,但距离一具被谋杀的,还未完全僵硬的真正的尸体如此之近,对谢忠来说却是第一次。 更何况十几分钟前,这个人还跟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过话。 这种前后反差强烈的刺激,让谢忠跑到隔壁卫生间里吐了三次。 “谢导演还真是古道热肠啊,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我可是要回去睡觉了。呵呵呵,明天见。” 玫瑰娇笑一声,回到位于另一侧走廊的房间。 “这里有死人哎,不用换房间的吗!我…我是不敢在这层住了,还是去三楼。” 自从与荣非一番交谈过后,田芃的脸就一直是煞白煞白的。刚刚亲眼见过亨利的尸体后,跟谢忠轮番去隔壁卫生间干呕,并最终以吐了五次的成绩,将第二名谢导演远远的甩在身后。 哆哆嗦嗦的说完,转身就想往三楼走,可见其他人都没有动身的意思,就把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他现在一个人可不敢上楼。 “怎么大家聚在这里不离开,是准备现在就进行投票吗。” 荣非环顾众人问道。 “既然不投票,我就去睡觉了。好多年没睡过软床,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呵呵呵。” 见无人回答,荣非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后,走进隔壁房间关上了门。 “他…他住死人隔壁啊!” 田芃露出见了鬼似得表情。 “他不是说自己是杀人犯吗,你觉得杀人犯会怕死人” 张川拍着田芃肩膀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死人啦!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田芃此时明显有些情绪失控的征兆,一把甩脱张川的手臂,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别紧张,别紧张。来,抽根烟舒缓一下情绪,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顾清凑过去搂住跳脚的田芃,将嘴里叼着的半截香烟塞进田芃嘴里。 “咳咳…咳咳…” 田芃下意识的就啯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怎么不怕啊,别看我现在像个没事人似得,其实都快吓尿了。但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啊,你害怕杀手就会心软不杀你吗所以啊,害怕归害怕,但还是要保持冷静。不想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揪出杀手,你说对。” “嗯…顾哥你说得对。” 田芃哆哆嗦嗦的点头,脸色却还是煞白煞白的。 “睡觉睡觉,都快凌晨一点了。反正杀手今天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的23个小时内大家都是安全的,趁着机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张川伸了个懒腰,努努囔囔的走进另一边的隔壁房间。 “啊…张哥也住死人隔壁。不对啊,张哥之前不是去三楼了吗!” 一惊一乍的田芃话音刚落,就看到富川乱吾去到另一侧的走廊里,选了个没人的房间进去。 荣非咧嘴一笑,选了富川乱吾对面的房间。 “教授您年纪大了,爬楼梯也不方便,不如就住在二楼。” 见二楼还剩最后一个空房间,顾清对张教授说道。 “也好,那就谢谢大家让着我这个老人家了,呵呵呵。” 张教授也没推迟,哈哈一笑,进到最后的空房间里。 谢忠见没有空房间了,眼珠子一转扯着田芃胳膊问道。 “田同学不是想去三楼吗,咱俩换怎么样。” “啊…” 田芃一脸懵逼。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二楼的八个房间全部住满,分别是玫瑰、云桥、死了的亨利、张川、荣非、富川乱吾、谢忠和张教授。 不过云桥此时还站在走廊里,脸上泪痕未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云桥你是继续住这里,还是去楼上。” 顾清问道。 “我…我还是住这里。” 云桥犹豫了一下答道。 “我去楼下拿些酒,能不能拜托三位,等我回来以后再离开。” 云桥又对三人央求道。 “田芃你陪着云桥去,我和文森特说几句话。” 顾清拍着田芃肩膀说道。 等二人离开,顾清和文森特对视一眼问道。 “警长不去休息吗” “别跟我装傻,你也发现亨利的伤口有问题了是。” 文森特冷哼道。 “呵呵,装傻的又不止我一人。走,抓紧时间一起去看看。后面估计还有人在排队呢。” 顾清故意大声说道,而后重新打开了房门。 进入房间后,顾清先去浴室的浴柜里找来几根棉棒,这边文森特已经将亨利有些僵硬的尸体翻了个面,让后脑的伤口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你来还是我来” 顾清在尸体旁蹲下后问道。 “你来。” 文森特道。 “唉,其实我有洁癖的。” 顾清叹了口气,但还是开始用棉棒清理尸体伤口,同时口述伤口情况。 “枕骨碎裂,裂口不规则近似椭圆形,伤口周围有骨头碎片,初步推测应该是滑倒后脑撞击地面造成的…” “直接说重点。” 文森特不耐烦的说道。 “重点就是这种死法放到别人身上不稀奇,但亨利可是冒险家啊,冒险家身体的平衡能力应该很强的对。我刚刚看过他的脚掌,有一层很厚的茧子,加上浴室的地砖本就是防滑的。不小心摔倒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这伤口也不对,人的头骨可是很坚硬的,即便真的是摔倒撞到了枕骨,最多也就是骨裂,不可能碎成这个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等文森特说完,外门突然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二人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刚刚站起身来,就见田芃满头大汗的冲过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喊道。 “云…云桥…不见了!” 第六十一章 嫌疑 云桥不见了! 顾清和文森特都是一愣。 杀手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冒险再多杀一人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清冲过去抓住田芃的肩膀喝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到了楼下,云桥突然说肚子痛要去卫生间,让我去厨房帮她找酒。找到一瓶酒后,我就在楼梯口等她。等了好几分钟也一直没等到,我就去敲卫生间的门,结果里面根本没人。” “去看看。” 田芃哆哆嗦嗦的刚说完,文森特已经招呼一声朝楼下跑去。 “跑来跑去的发生什么事了。” 张川从门缝里露出半个头问道。 “云桥不见了。” 田芃带着哭腔说道。 刚说完,就被顾清拽着朝楼下跑去。 来到楼下卫生间,文森特正在检查马桶、洗手池和地面。 “马桶有使用过的痕迹,洗手池侧壁、镜子和墙壁上有新溅上的水渍,地面没有脚印,应该是被清理过。” 听了文森特对卫生间里的描述,顾清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 云桥正在洗手池前洗手,被人从背后用一只手抱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从卫生间里拖了出去,然后清理了地面留下的脚印。 “拖着一个人,应该还没跑远。” 文森特显然跟顾清想到一块去了,说了一声后,便朝外边跑去。 “你左边,我右边。” 这时二楼朝向这边的一扇窗户打开,玫瑰倚着窗框慵懒的说道。 “呵呵,这是要夜跑,二位蛮精神的嘛。跑完以后可以来我房间聊聊哦。” “云桥不见了。” 说完,顾清便朝右边跑去,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光线太暗,顾清也不敢跑得太快。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一段距离后,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清距离较近的物体。 前方不远处便是海边,已经能够看到涌动的黑色海浪。右边是一片树林,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左边则是平坦的沙滩。 对了…脚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心急之下顾清也是失去了冷静。直到这时才想起来,房子四周都是柔软的沙滩,若有人离开一定会留下脚印。 想到这点朝地面看去,环顾一周,沙滩上却是只有身后自己留下的一排脚印。 不是这个方向。 顾清又连忙往回跑,跑到房子外边时正看到其余人从房子里出来。 “别乱走,留意脚印。” 得到提醒的众人止住了脚步,顾清正欲上前查看,去另一边搜寻的文森特却是也回来了。” “我沿着脚印一直追踪到海边,可惜海浪把脚印都冲刷掉了。” 文森特无奈的说道。 顾清走过去,果然看到沙滩上有三排脚印,其中两排是文森特,还有一排应该就是掳走云桥那人留下的。 “大概是41或42码的鞋子,因为沙子流动的缘故,鞋底花纹看不清楚,体重也不好判断。” 与文森特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对比过后,顾清说出自己的判断。 “我穿45码的鞋子。” 听完顾清的话,文森特立刻报出自己的鞋码。 “我是42码。” 顾清说道。 然后两人目光看向其他人。 “41。” 田芃举手说道。 众人一一报出自己的鞋码。 符合条件的有顾清、田芃、张川、张教授和富川乱吾。 “我记得亨利的鞋子好像跟我差不多大。” 这时张川突然说道。 “我提议开个会,大家各自说一下云桥失踪时自己都在干什么,尤其是鞋码相符的五个人。” 顾清提议道。 “那云桥怎么办,不用再找找吗” 田芃问道。 “天色太黑,视线不好,而且大家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反倒是给杀手创造杀人的机会。” 文森特沉声说道。 “可…可是杀手今天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按道理没必要再杀人了。” “那云桥的失踪你怎么解释” 见田芃提出异议,文森特反问道。 “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这时张川突然站出来说道。 “其实杀手想要获胜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提前杀死所有侦探。” 众人闻言都是耸然一惊。 按照之前大家对游戏规则的理解,虽然规则对杀手有利。但无论是投票环节,还是杀手之间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自相残杀,杀手也同样有死亡的可能。 如果想要增加活下去的几率,杀手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减少投票的次数。 所以,如果能够杀死所有侦探,游戏就会提前结束。 杀手们也就安全了。 若是如此,即便今天已经死了一个人,大家也还是处于危险之中。 “我同意开会,现在已经有两人遇害,大家也找到了一些证据,彼此交流探讨一下,说不定能提前找出杀手。” 张教授附和顾清的提议,并说出自己的理由。 “开开,反正经过这一番折腾也睡不着了。” 玫瑰不耐烦的嚷了一声,率先向房子里走去。云桥失踪,让她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慵懒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众人回到房子里,在长条桌旁找座位坐下。 看着两个空着的座位,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一死一失踪,三天之后又能有几个人活着。 亨利死的时候,有些人还抱有侥幸心理,寻思反正今天已经死过一个了,只要投票时自己不是最高票,至少二十多个小时内自己就还是安全的。 可云桥紧接着失踪生死未知,又经张川提醒杀手有可能提前杀人,顿时开始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而最不安的一个,当属导演谢忠。 谢忠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挪动着身体,额头一直不停的冒着冷汗。惊恐的眼神看看左边冷冰冰的富川乱吾,再看看右边似笑非笑的荣非,只觉得这两人都像是杀手。 还有玫瑰,这女人是个真正的杀手,还去过亨利的房间,嫌疑最大。 见众人都沉默不说话,顾清和文森特对视一眼后,掏出根烟叼上,率先开口。 “我先说。之前在二楼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云桥说要去楼下拿酒,让我们在走廊里等她一会再离开,我就让田芃陪她下楼,而我和文森特则是又去检查了亨利的尸体。 大概五分钟后,田芃跑上楼说云桥不见了。我们三个立刻跑到楼下,下楼前张川还开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楼下,我们先是检查了卫生间,发现镜子和墙壁上有水渍,怀疑是云桥正在洗手时被人从后面控制住,挣扎的时候甩上去的。出了房子后,我和文森特分头去寻找云桥的踪迹,结果一无所获。” 文森特和田芃点头,表示认可顾清的讲述。 “我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听到田芃的喊叫声后穿衣服出来,正好看到富川、谢忠和荣非从房间出来,我们到楼下后,看到玫瑰和张川正在与田芃交谈。” 待顾清说完后,张教授也讲明了自己的情况。 剩下几人跟张教授一样,要么是在洗澡,要么是已经脱衣服躺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出来。 “我刚刚在外面看过,二楼房间的窗户距离地面不高,跳下去和爬上去都不难。” 等所有人都说完后,文森特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什么意思” 玫瑰闻言挑眉问道。 “意思就是,没有其他人作证的情况下,当时二楼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文森特冷冷的说道。 “要说嫌疑最大的应该是田芃才对,一个大活人跟在身边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这种鬼话亏他也能说得出口。” “玫瑰阿姨你不能诬陷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阿姨…你叫我阿姨!小东西再叫一声试试!” 眼见玫瑰有要暴走的架势,张教授连忙朝两人摆手。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我也表个态,田同学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嫌疑的确最大。” “我…我冤枉啊我!我本来是挺害怕的,是顾哥让我陪云桥下楼拿酒,接过下楼云桥又说肚子痛要去卫生间,让我帮她拿酒。我找了好一会,才在柜子最里面找到。柜子太深,想拿到酒只能把钻进去,钻进去以后外面的声音就听不到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田芃极力分辨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只是你,包括顾清和文森特也一样有嫌疑。因为你们三个是最后接触到云桥的人。还有,文森特自己也说过,从窗户跳出去然后再爬回来费不了多大的事情。” 玫瑰不再理会要哭了的田芃,转而将矛头对准了顾清和文森特。 “我和顾清都可以为对方作证,没有下过楼。” 面对玫瑰的指控,文森特却是冷静的回答道。 “互相作证呵呵呵,真好笑呢。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同谋。别忘了,可是有三个杀手哦!而且我也不是胡乱说的。刚刚是顾清亲口说,云桥在卫生间被人掳走,而且还擦掉了地面的脚印是。 那我就想请问一下了,掳走云桥的若是只有一个人,他是如何在控制住云桥的同时,还能把地面擦干净的呢如果有两个人合伙作案,是不是就解释的通了呢。” 第六十二章 人不可貌相 玫瑰话一出口,场间气氛顿时一滞,顾清和文森特立刻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甚至包括田芃也用略带狐疑的目光盯着二人。 文森特嘴角带着冷笑,目光灼灼的盯着玫瑰。 顾清则是摆了摆手道。 “好啦好啦,既然大家现在都无法摆脱嫌疑,那就重新回到。” “呵呵,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两个的嫌疑目前来看是最大的才对。” 玫瑰没有放过二人的意思,继续揪住团伙作案的由头穷追猛打。 “你和富川的房间是挨着的对,张教授和张川的房间也是挨着的,还有谢导演是架在富川和张川中间,我没记错。” 顾清叼上一根烟后说道。 “你什么意思” 玫瑰问道。 “我的意思是,没准你和富川约好了,从窗户跳下去,合谋绑走了云桥也说不定呢。或者张川和张教授合谋,也可能张教授和谢导演是同伙,再或者干脆张教授、张川、谢导演他们三个就是杀手。啊对了还有荣非也住二楼,六个人可以有很多种组合方式,反正住的都很近,密谋些事情也方便不是。” 顾清对玫瑰吐出一个烟圈笑道。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跳上跳下的来不了,还是别带上我了。” 其余四个被顾清点名的脸色都不太好,唯有张教授神情依旧镇定,拿出了不容反驳的证据。 确实,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从二楼跳下去,然后再爬回来,着实有些为难人家了。 “那好,张教授有特殊原因可以排除在外。其他人的嫌疑跟我和文森特一样大,我这样说有问题吗” “哼!” 玫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顾清。 “我觉得顾清说的有道理,那现在看来,唯一的嫌疑人还是田芃,而且他还极有可能有一个同伙。” 张川想了一下后说道。 “怎么又转回到我身上了,我…我冤枉啊。你们想,我如果要绑走云桥,为什么偏要挑有人知道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动手,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泼屎嘛。我虽然没有你们那么丰富的阅历,但好歹也是推理社的副社长啊,没道理做这么弱智的事情。” 田芃的情绪很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辩解道。 “小田同学你别激动,现在也只是怀疑吗,又没到投票时间,你担心个什么劲。” 张川安抚道。 “最大嫌疑人的身份没落在你身上,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中午十二点前没有其他证据出现,你们是不是就要把我投死。” “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将近十个小时,你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新的线索,洗脱自己的嫌疑。有压力就有动力嘛,没准你能一下子找出三个杀手也说不定呢。” 张川嬉笑道。 “这么想我死,我看你就是杀手。故意夸大我身上的嫌疑,这样投票时你就安全了是。好,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我本来不想说,是你逼我的。 刚刚在二楼你开门时我看到了,你根本不是在睡觉。虽然你只把头伸出了门缝,可我还是看到你身上穿着现在这身衣服,我还看到你门口的地面上有沙子。从大家一起醒来到云桥失踪,你从没有去到过外面,张川,你能解释清楚沙子是从哪来的吗” 田芃嘶吼着质问道。 “呵呵,还用问吗。肯定是绑走云桥时鞋底沾上了沙子,但他自己却是没注意到然后留下的呗。” 荣非似笑非笑的插嘴道。 “你…你们两个不要冤枉我。我怎么知道门口的沙子是哪来的,没准是谁想要栽赃陷害我,故意撒到门口的。” “可沙子明明是在门里,就在当时你脚下的位置。谁能把沙子顺着门缝塞进去吗” 田芃得理不饶人继续质问道。 “对…对呀,也许就是有人从门缝塞进去的呢。” “哈哈哈,上当了,露出马脚了,张川。楼上的房门都是紧贴着地板的,虽然有一点点空隙,但绝对不可能把沙子塞进去。你是在撒谎,云桥就是被你绑走的对不对。” “胡扯,田芃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就是因为我说你嫌疑最大,所以你就扯谎诬陷我,想要拉我下水,混淆视听。” “那你慌张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脸都红了,眼神乱瞟,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哎富川你干嘛去,这还没研究出结果呢。” 富川乱吾突然站起身来朝楼上走去,谢忠见状连忙喊道。 “无聊!” 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富川乱吾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虽然看这小子臭屁的样子很不爽,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说的都是大实话,的确是挺无聊的。呵呵,各位继续,我也失陪了。” 荣非站起身来朝众人点了点头道。 “现在离开并不明智,一来容易引起大家的怀疑,二来独自一人也会给杀手创造机会。” 张教授语重心长的劝道。 “第一,我不是田芃。第二,我不是云桥。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或是拿我开刀,嘿嘿嘿,那就试试。” 富川乱吾离开了,荣非也走了,在座的众人一时间也都不说话,气氛沉默而又压抑。 “唉,看样子大家也没什么想说的了。我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实在是熬不了夜啊,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张教授站起身来说道。 “那我陪着教授一起上楼,两个人在一起总能安全一点。” 谢忠见状连忙过去扶起张教授的胳膊说道。 “三个人岂不是更安全。” 张川瞪了田芃一眼,也站了起来。 众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顾清、文森特和田芃三个人没动地方。 等楼上没有了动静,田芃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对二人说道。 “两位,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屋子里太闷,出去边散步边聊。” 顾清提议道。 田芃和文森特点头表示同意,三人便联袂走出房子。 来到外面,顾清扭头朝楼上看去。 二楼朝向这边的四个房间都关了灯,窗帘也都拉上了。 “这个距离可以了,就算屋子里的人能看到,可也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走出三十多米的距离,文森特停下脚步说道。 顾清表示同意,然后二人齐齐看向田芃。 此时田芃脸上已经没有刚刚激动的模样,反倒是贼兮兮的。 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朝着二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后,便开始在白纸上写字。 唰唰唰几笔写完后,将白纸亮给两人看。 “我怀疑所有人都在被监视,屋子里可能有针眼摄像头,这个手环也有问题。z先生可能就藏在这座岛上。” 田芃抬起戴着黑色的手环手腕晃了晃。 看清楚田芃写的文字后,顾清与文森特对视了一眼,然后去过纸笔问道。 “你有什么发现” 写完,便要把纸笔还给田芃,让他说清楚这般猜测的原因。 可田芃却没伸手去接,反而又把手伸进裤兜,掏出来一个黑色手环。 跟众人戴着的一模一样的手环。 “怎么回事” 文特森从顾清手里抢过纸笔问道。 顾清看了一眼文森特写的字,虽然丑了点,但的确是汉字。他本以为文森特会写出一串英文来。 “亨利。” 田芃这回没写字,直接做了个口型。 文森特有些懵逼,能听说汉语,会写汉字就已经很厉害了,可若是连口型都能看懂,那这个黑人警长的设定就有些逆天了,顾清会直接怀疑他就是本次事件的猪脚。 顾清附在他的耳边说出亨利的名字,文森特立刻恍然大悟。可随即又有些疑惑。 这小子什么时候把亨利的手环取走了 田芃没解释什么时候拿的手环,而是用指甲轻轻抠起手环的橡胶后盖,将里面一个闪着红光的小装置只给二人看。 然后取过纸笔写道。 “这是一种窃听装置,不过因为体积和功率的关系,有效范围只有五百米左右。旁边圆形的东西,是一种激发装置,与其相连的还有三个透明的水囊,水囊里有微型针头。录音里不是说,杀手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会死吗还有得票最高的人也会死,但却没说是何种死法。所以我怀疑水囊里装着的是毒药。” “你怎么会懂这个” 文森特在纸上写道。 “我除了是校推理社的副社长,同时还是校无人机协会的常任理事。” 田芃用纸笔回答道。 “为什么选择我们两个。” 顾清又在纸上问道。 “因为只有你们两个自我介绍时说的是实话,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全都说了谎。” 写完后,田芃得意一笑,哪里还有半点之前懵懂冲动的模样。 看清楚田芃写的字后,顾清和文森特不由得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和表情里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这小子真是好演技啊! “我其实18岁就大学毕业了。至于职业嘛,嘿嘿,听说过‘剑网’吗” 第六十三章 第一个杀手 “我剑网三双线一区,五毒奶玩的贼溜,加个好友有机会带你虐菜。” 顾清写道。 “我不是说网游。” 田芃翻着白眼写道。 “剑网是一个全部由疯子组成的黑客组织。” 文森特抢过笔在白纸上写道。 “疯子我喜欢这个称呼。实不相瞒,除我以外的十个人都是被动参加这个游戏,只有我是主动参与进来的。额…说是主动也不准确。我在一个神秘网站上了解到这个游戏,知晓这次参与者的名单,然后冒名顶替进来的。” 田芃解释道。 “你不是田芃本人,那你是谁” 文森特问道。 “不重要,对于黑客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你说‘这次参与者的名单’,也就是说相同的游戏还举办过很多次” 顾清问道。 “据我所知有四次。每次都是十一个参与者,共计44人,但奇怪的是似乎没有最终的胜利者。因为那44个人失踪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顾清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以往的那些参与者都死了 不,不一定。 录音里z先生说过,游戏的获胜方除了获得一笔巨额奖金外,还有探索宝藏的机会,也许… “游戏还有第二轮。” 顾清抢过纸币在上面写道。 “没错,我猜也是这样。怎么样,我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二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啊。” 田芃问道。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主动参与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顾清想了一下后问道。 “我对z先生提到的那个宝藏探索资格很感兴趣。” 田芃回答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游戏身份是什么” 顾清又写道。 田芃这次没用纸笔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让二人看自己的后背。 文森特奇怪的盯着他的花t恤看了几秒种,有些不明所以,便扭头看向身旁的顾清。 “killer。” 顾清察觉到文森特的目光,朝他做了口型。 文森特迷茫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顾清说的是英文单词。 田芃竟然是杀手! 可顾清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了文森特的表情,顾清便好心的在他耳边悄声解释。 “他后背的图案里藏着一副三维立体图,你只需要对眼就能看到了。” 文森特恍然大悟,连忙按照顾清的说法去做,果然从图案里隐隐约约看到杀手两个字。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清在纸上问道。 “回房间洗澡时。你的问题好多啊,到底合不合作给个痛快话好吗。” 田芃不耐烦的问道。 顾清耸了耸肩,看向文森特。 文森特沉吟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成交。” 顾清在纸上写道。 “什么成交啊,搞得跟做生意一样。应该是合作愉快才对。” 田芃在纸上最后一块空白区域写下这段话,然后将白纸撕碎塞进嘴里。 没有白纸能够写字,三人接下来互相交头接耳交流了一阵后,去到三楼各自挑选了一个房间休息。 将房门反锁,顾清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天花板、灯罩、开关、床底等等这些地方,顾清假装搜索的很仔细,可其实脑子里却是在思考刚刚田芃透露的那些信息。 这样的游戏竟然不是第一次举行,之前的几次也是在这个岛上吗还是在其他的地方。 田芃说他是因为对探索宝藏的资格感兴趣才主动参与进来,他又对所谓的宝藏了解多少 z先生所说的宝藏,是否就是这个空间的藏宝图残片 假模假样的搜索了一阵后,顾清关灯上床。 房间里是否有隐藏摄像头顾清并不关心,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田芃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除了已经死了的亨利,失踪的云桥,剩下的八个人,似乎每个人都带着一层由谎言编织成的面纱,将自己的真实面孔隐藏在后面。 田芃说另外八个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清猜测有两个原因。 第一,真实的身份能够帮助他们在游戏中获得优势。 第二,真实的身份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果顾清的猜测属实,那玫瑰和荣非这两个人的做法就很有意思了。 一个自称杀手,一个自称杀人犯,是打着反其道而行之的算盘吗。 亦或是警告杀手别打我的主意,我有能力反杀你。 可惜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还掩饰的很好,没有证据顾清也只能是瞎猜。 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顾清就被玻璃敲击声惊醒。 当…当…当… 敲击声很轻而且很有节奏,就像风吹动窗纱,窗纱上装饰的吊坠随风轻舞时不经意的磕碰到玻璃上似得。 但顾清明明记得自己关上了窗户,窗纱也没有挂在外面的道理。 所以…敲击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 顾清有些紧张,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握住了从楼下厨房拿来的剁骨刀。 顾清本来是想拿一柄餐刀用来防身的,可惜等他去的时候,发现所有尖锐锋利的刀具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这把笨重的剁骨刀。 去晚了一步啊。 握住刀柄,顾清顿时有了几分底气,坐起身来朝窗口看去。 一个婀娜的身影站在窗外,抬起的右臂正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玻璃。 虽然看不清人影的面孔,可单看身形就知道窗外的访客是玫瑰无疑了。 想了想,顾清放下剁骨刀起身去打开窗户。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玫瑰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打开窗户,阴冷的海风吹进来,顾清调笑着说道。 “呵呵呵,长得又帅,嘴巴又甜,若是放在十年前,老娘一定非你不嫁,呵呵呵。” 听顾清称呼自己为姑娘,玫瑰开心的掩嘴轻笑,风情万种的抛来一个媚眼。 “唉可惜啊,虽然说得好听,却不是真心话,果然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怎么,不准备请姐姐进去抽支烟,聊会天吗。” “这不是正准备邀请呢嘛。慢着点,窗台有点高,我扶着你。” 扶着玫瑰的手臂,帮着她从窗口跳进来,随后重新关进了窗户。 关好窗户刚一转身,玫瑰的身体便贴了上来,吓得顾清想要后退,可后背却是撞到了窗户上。 “姐姐…进展太快了。” 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和温度,顾清仰起头来苦笑道。 “顾清,你的身份是杀手对不对” 玫瑰嘴角含笑,附在顾清耳边轻声问道。说完话以后,还顽皮的朝顾清耳朵眼里轻轻吹了一口气。 顾清闻言神情顿时一冷,原本还显得有些慌乱的目光瞬间变得充满了杀意。 左臂突然搂住玫瑰的纤腰,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喉咙。 在玫瑰惊骇的注视下,顾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露出残忍变态的狞笑道。 “嘿嘿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杀亨利的时候还是绑走云桥的时候我当时很小心啊,确定周围没人才下的手。还是说,其实你只是猜的” “咳咳…咳咳…别…别闹了…我…喘不上气了…” 玫瑰的惊骇也只是维持了一瞬,而后就开始用力的挣扎,一双粉拳不停的捶打顾清胸口。 “哈哈哈,是你先开玩笑的,我只是礼尚往来罢了,咱俩打平。” 顾清松开玫瑰,趁机侧身躲在一旁,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站定,哈哈笑道。 “咳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玫瑰揉着被捏痛的喉咙,边咳边没好气的说道。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用相同的方法试过所有人了” 顾清好奇的问道。 玫瑰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道。 “算上你只问了五个人,云桥、张川、富川乱吾和谢忠。” “结果如何” “当然全都否认了,不过通过微表情,我觉得富川说谎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你觉得富川是杀手之一,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你觉得呢。” 停止了咳嗽的玫瑰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模样,莲步轻移朝顾清靠了过来。 “我觉得你也是杀手呢。” 顾清丝毫不惧的迎了过去,探出右臂想要将玫瑰搂在怀里,却是被她躲了开去。 “怎么,你不嫌姐姐年纪比你大吗。” 玫瑰咯咯笑道。 “天快亮了。” 顾清看向窗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有没有兴趣合作啊,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投票了,你就不担心自己被投死吗” “只有你和我吗,只有两个人的话可不太保险啊。还是说你还有其他合作伙伴” 面对玫瑰的邀请,顾清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反问道。 “呵呵,这你就不用管了。但是我保证,只要你同意合作,今天的投票环节你就是安全的。” “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希望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长得帅啊,姐姐可不忍心看到你这样的小帅哥去死,怪可惜的呢。” 玫瑰掩嘴吃吃笑道。 “嗯,我欣赏你的诚实。抽烟吗” 顾清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认可玫瑰的理由,然后掏出烟盒问道。 “你给人家点烟嘛。” 玫瑰撒娇道。 顾清抽出两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后,抽出一根直接塞进玫瑰的嘴里。 “呵呵呵,这算是定情还是盟誓” 玫瑰没有嫌弃的意思,抽了一口朝顾清脸上喷出一道青烟后笑道。 “合作愉快!就像你说的,安全第一嘛。” 得到了顾清肯定的答复后,玫瑰又从窗口跳出去离开。 关紧窗户,拉上纱帘,顾清站在窗边抽着烟静静思考。 目前已经有张教授、田芃、玫瑰三个人找自己合作,合作的诚意有多少暂且不知,但首要目的就是为了在今天的投票环节拉倒足够多的盟友,保证自己不会被投死。 再算上文森特,自己这方现在有五票,可以说是安全无忧了。 剩下的四个人富川乱吾、张川、谢忠和荣非,他们是否也已经组成了同盟 甚至己方这边,也有人为了保险起见,还跟其他人达成了合作意向。 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自己也不见得就是百分之百的安全啊。 早上八点,顾清揉着太阳穴从楼上下来。 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而且一直都在做梦,让他有些头疼。 来到楼下,发现八个人正围坐在长条桌边吃早餐,自己竟然是起的最晚的一个。 “亲爱的快来,我特意为你热了牛奶,还做了三明治,给你补充体力。” 玫瑰娇笑着招手喊道。 正在下楼的顾清身体一僵,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栽倒下去。 张教授转过头来看到顾清的窘态,目光中闪过复杂难鸣的意味,可却是转瞬即逝,呵呵笑道。 “年轻真好啊。呵呵,实不相瞒,我在顾清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招姑娘们喜欢的。” 顾清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尴尬的坐到玫瑰身边。 “顾哥,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准备趁着投票前的时间找找云桥。你去不去” 换了一身衣服的田芃将煎鸡蛋一口吞下后,朝顾清问道。 第六十四章 争论 这种事情顾清自然是要参与的,便点头答应。 玫瑰是想要跟顾清一组,可顾清昨晚就已经跟文森特和田芃约定好了的。 顾清这边三人一组,张川、谢忠、张教授一组,剩下荣非和富川乱吾正好缺个人。 “为什么要三人一组,三个队伍只能搜索三个方向。分成四组同时搜寻效率不是更高吗。” 玫瑰不满的说道。 “你想啊,咱们中间藏着三个杀手,若是两人一组的话,即便有两个杀手被分到了一起,那也必须有一个人要跟杀手组队的,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若是运气差,三个人分别和三个杀手组队,好家伙,一下子死三个。所以还是三人一组更合理一些。” 听到谢忠的解释,玫瑰深知有道理,于是也只能无奈作罢。 正如众人刚醒过来时亨利所说,这座小岛并不大,三组人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搜遍了整座岛。 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云桥的踪影。 “你们说云桥会不会已经被害了” 田芃突然问道。 众人并排坐在海边沙滩上,正望着海平面发呆,听田芃这么一说,再一想起一个多小时后将要进行的投票,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文森特你的手指怎么了,受伤了吗。” 张川注意到文森特左手食指包着纱布,便好奇地问道。 “哦,刚刚被贝壳割到了手指,小伤口没事的。” 文森特毫不在意的解释道。 “哎对了,我刚刚在那边的海滩上发现几只死了的海鸟,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咬痕,死得有些蹊跷啊。” 谢忠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海洋广阔而神秘,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很正常。我们人类对于海洋的认知还是太浅薄啊。” 张教授闻言感慨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田芃这时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远处的海面惊叫道。 众人手搭眼帘朝田芃指着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三角形的东西露出海面不停地在移动,而且速度很快。 “是鲨鱼,这里真的有鲨鱼!” 张川惊恐道。 “我知道那是鲨鱼,你们站起来看清楚啊,鲨鱼好像在围着什么东西打转。” 田芃焦急地招呼众人站起来仔细查看。 顾清率先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仔细些。 “好像…是个人,看衣服的颜色…好像是云桥的衣服,是云桥!” “什么!” 众人闻言一惊,连忙纷纷起身看去。 “好像真的是云桥的衣服。” “云桥真的死了!” 确定了云桥的死讯,众人的情绪顿时更加低落。 因为亨利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他死的时候,众人感受更多的是恐惧。虽然有区别对待的嫌疑,但这就是现实。 而青春靓丽的云桥目前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显然人缘不错,也是因此,她的死讯带来的冲击更强烈。 “妈的!” 田芃抓起一把沙子,宣泄似得扔向海里。 “唉!” 张教授叹了一声随后说道。 “既然云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我提议大家回到房子里商量一下对策,距离投票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总是要有个章程。” 众人沉默的回到房子里,按照之前的座次坐好。 十多个小时前椅子上还都坐满了人,此时却是已经空出了两张。落座后没有人说话,甚至呼吸都在刻意的放缓,场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众人就这样沉默无言的干坐了半个多小时,十一点整时,戴在手腕上的手环却是突然自动点亮了屏幕,同时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第一轮投票将在一小时后开始,请各位游戏参与者提前做好准备。” 电子语音落下,众人的心却是都提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将会再有一人死去。 死的会是谁 会不会是自己! “既然场中我的年纪最大,就倚老卖老一次。我觉得在投票之前,大家还是相互交个底,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或是有什么发现,等投票时也能做到有的放矢嘛。大家觉得如何啊。” 张教授微笑着说道。 “对对对,我赞同张教授的提议。大家都已经自报过家门,都是擅长解谜破案的高手,都说一下自己的发现和推论,没准直接就能确定谁是杀手呢。最好是直接找出杀害亨利和云桥的那个杀手,投死他给两个同伴报仇。” 满头大汗的谢忠,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附和道。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太热,还是过于紧张而出这么多汗。 众人纷纷点头,都表示认可张教授的提议。 可随后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没人率先发言。 “嘿嘿,都这个时候了还都在玩心眼,人类真是可悲的生物啊。” 看到众人的表情,荣非嗤笑着说道。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似得。” 张川不满的嘀咕道。 “至少我敢作敢当,可若是没做过的事情有人硬要往我身上按,我也不会客气。既然你们都不敢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荣非身子用力将坐着的椅子往后挪了挪,然后将双腿架在桌面上。 “我还是昨晚的那个观点,嫌疑最大的是田芃,所以一会我会把票投给他。” “荣大哥我没得罪你,你…你这么干不地道啊。我都已经说过我是冤枉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被点了名的田芃坐不住了,激动的站起来,挥舞着手臂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小子你先别激动,听听我的推理后,再解释也不迟。” 荣非似笑非笑的对田芃说道,接着朝顾清比划手势要了一根烟,点燃后惬意的抽了一口。 “昨晚亨利的尸体是在浴室门口被发现的,全身赤裸,花洒还在喷着水。所以应该是亨利在洗澡的时候,被人突然冲进浴室杀死的。 浴室面积只有35平米左右,浴室门内则的门板上有喷溅的水珠,说明花洒的喷溅范围足以覆盖到门口的位置。所以,当杀手开门杀死亨利时,身上一定也被花洒喷出的水珠打湿了衣服。 当时在场的人我都有仔细观察,身上的衣服包括鞋子都是干的,没有被水打湿的痕迹。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田芃田同学,当时你的头发是湿的,身上的衣服也有浸水的痕迹。 而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穿的衣服不是昨晚那一套为什么要换衣服,是不是因为沾上了血迹” 听荣非说完,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将目光转向田芃,看他要如何解释。 “我…我…天气太热,我身上出了很多汗,回房后洗个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总不能因为我当时碰巧洗了个澡,就说我杀了亨利,太胡扯了。还有换衣服的事情,我正在洗澡,听到外面有动静,没来得及擦干净身上的水就穿衣服往外跑,所以把衣服弄湿了,弄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顺手就洗了晾起来,这很合理。” 田芃面红耳赤的辩解道。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要我说,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谋划的一部分罢了。” 昨晚被田芃怀疑过的张川幸灾乐祸的说道。 “谁怀疑我都行,唯独你张川不行。昨晚云桥失踪时,你鞋底为什么带着沙子这事还没解释清楚呢,你凭什么怀疑我。我看你就是想转移注意力,诬陷我,让我替你去死。” 见张川说话,田芃立刻找到了目标,将火力尽数倾泻过去。 “田芃,你不要转移话题。” 张川毫不示弱的站起来拍桌子吼道。 “转移话题哼,害死亨利的人是杀手,难道害死云桥的人就不是了吗。我看你才是做贼心虚。” “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仅凭鞋底有沙子就认定张川是杀害云桥的凶手,的确是有过草率了。不如让他解释一下鞋底的沙子是什么时候粘上的。” 见二人僵持不下,谢忠举手提议道。 “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知道沙子是哪来的。田芃就是赤裸裸的诬陷,这么明显的伎俩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张川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气呼呼的说道。 “哼,我看根本就是没法解释。” 田芃冷哼道。 “懒得跟你废话,一会我肯定投你。” “巧了,我也一定投你。” 二人各自放过狠话后,都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也不再说话。 “好了,现在已经有三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教授目光环视一圈问道。 “嗯…我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田芃的嫌疑更大,张川次之,我这次准备投田芃。” 谢忠率先举手表明立场。 “呵呵,不管小田同学的嫌疑是不是更大,至少他已经把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反而是张川一句不知道就想蒙混过关,我觉得有问题。这次我投张川。” 玫瑰横了张川一眼冷笑道。 已经有五人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还剩顾清、文森特、张教授和富川乱吾四人没说话。 目前田芃得到三票,张川两票。 如果再有两人投给田芃,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我投张教授。” 出乎所有人意料,剩下的四人中率先表明立场的竟然是一直沉默寡言,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富川乱吾。 “哦,投给我,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富川小哥能不能说说你的理由。” 莫名其妙就收获一票的张教授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依旧笑呵呵的问道。 “没有怀疑对象,就乱投了一票,反正你也不会有事。” 富川乱吾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也行! 众人哑口无言。 第六十五章 演示 “虽然富川小哥把票投给了我,但他的态度我还是很欣赏的。同时也要给大家提个醒,投票的结果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所以尽量还是做到客观公正,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情绪的好。” 张教授对富川乱吾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解释,随后又语重心长的对众人说道。 “教授,你准备投谁” 一旁的谢忠问道。 “呵呵,我嘛,说实话也没想好,那就投桃报李,投给富川小哥好了。” 张教授和富川乱吾两人互投,每人各有一票。 田芃三票,张川两票,剩下还未投票的文森特和顾清这两人的选择就变得尤为关键了。 顾清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后低下头作思考状,看样子还没想好,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了文森特。 “我赞同玫瑰女士的观点,投张川。” 文森特认真思考了一下后,言简意赅的说出自己的选择。 “文哥够意思!” 田芃信息的走过来给了文森特一个热情的拥抱,用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就事论事罢了,我投张川不代表就不怀疑你。下一轮投票如果你还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与亨利的死无关的话,我依然会投你。” 文森特冷静的说道。 “文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哼,就怕你活不到下一轮了。别忘了,虽然现在咱们两个都是三票在身,可还有顾清没做出选择。还有,如果顾清像张教授和富川一样把票投给其他人,那样咱俩都是三票,规则里只说票数最高者死,却没有说明人数。所以大概率咱们两个都要死。死两个还是死一个,顾清你好好想想。” 张川此时反倒是变得冷静下来,十分中肯的分析道。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川的一番分析倒是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如果一轮投票结束后有两个人获得了相同的最高票数,岂不是两个人都要死。 而这样一来,像张教授和富川乱吾相互投票,目前来看似乎挺稳妥的。但别忘了票数是累计的,等到下一轮还没开始,两人就已经各有一票在身,相当危险了。 而若有人为了避免出现多人票数相同的局面,搞不好为了自保,会不管不顾的将票投给二人。 不管你是否有嫌疑,你死总比我死好。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个道理了。 张教授闻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知是不是为刚刚的举动感到后悔。 而富川乱吾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板着脸看着窗外发呆。 其余六人则是紧盯着顾清,等待他做出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清始终保持低头沉思的姿势,甚至连夹在指缝里的香烟早已燃尽了都没有察觉。 眼看着烟蒂就要烧到顾清手指,玫瑰走过去取下烟头,扔进了烟盒缸里。 “昨晚大家离开后,我和文森特重新检查过亨利的尸体,有一些有趣的发现。” 顾清似乎终于想清楚了,抬起头来说道。 “先说第一点,亨利的死因是后脑受到剧烈撞击,导致枕骨脆裂,脑干出血。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亨利脑后的伤口是如何造成的” “你也说了是因为撞击嘛,而且亨利后脑伤口与他脑下浴室地砖上的血迹喷溅痕迹相符。这个大家昨晚就已经确认过了的。” 谢忠说道。 “谢导演说的没错,亨利后脑的伤口的确和浴室地砖上喷溅的血液痕迹相符。但是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亨利有多么强壮大家都是亲眼见过的,他的尸体除后脑外,再没有其他伤痕。 有什么人能够把亨利按到地上,然后再按住他的头,不停地往地面撞,直到被撞死,亨利竟然连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呢。文森特,如果你是凶手的话,你能做到吗” 顾清朝场中身体最强壮的文森特问道。 “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杀死亨利,但我阻止不了他进行反抗,而且我也会受一点伤。” 文森特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亨利被人下了药,所以才没有反抗的能力。我想起来了,大家刚醒过来时,亨利说他是小腿被麻药针打中了,才昏迷的。是不是麻药的劲还没过,所以亨利手脚无力,才糟了毒手。” 谢忠接过顾清的话头分析道。 “谢导演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有其他两个发现,等我说完以后,大家再分析不迟。” “还有其他发现,那是我太心急了,呵呵呵。” 谢忠挠头笑道。 “第二点,我对亨利后脑伤口进行清理时发现,将碎裂的枕骨重新拼合后,枕骨上有一道宽约三厘米,长五厘米左右的弧形凹陷。嗯…等一下。” 顾清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苹果回到桌边站好。 目光一扫,看到张教授上衣左侧口袋里别着两只钢笔。 “麻烦教授借我支笔。” 张教授不知道顾清又是拿苹果又是借钢笔的要搞什么名堂,不过还是取下一支笔递给顾清。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清晰的了解,我来还原一下亨利受伤的过程。假设这个苹果就是亨利的头。” 顾清左手握着苹果,将右手的钢笔贴在苹果上,然后用力一拍。 将钢笔从苹果上拿开后,众人看到原本光滑的苹果表面出现了一道凹陷。 “嗯,枕骨碎片复原后,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顾清举着苹果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后,突然将苹果砸向桌面。 啪! 汁水四溅,吓了众人一跳。 桌面坚硬,而苹果脆嫩,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顾清将苹果拿起来,给众人观看苹果被砸烂的部位。 能被选来参加游戏的没有笨蛋,甚至可以说单论智商的话都属于精英级别。 众人立刻明白了顾清此番举动所要表达的意思。 “杀手趁着亨利洗澡时进入浴室,先用东西将他砸晕,然后再破坏伤口。” 张教授总结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清点头。 “我有疑问,如果杀手的第一击就已经将亨利打倒甚至打晕,为了保险起见,杀手也只需要继续用武器砸,直到确认亨利死亡为止,没必要破坏伤口这么麻烦。” 这一次提出疑问的竟然是富川乱吾。 “嗯,很好的问题。想要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我还需要有一位身高与亨利差不多的人协助。富川兄,我看你的身高就差不多,能不能跟我配合一下。” 顾清邀请道。 富川乱吾没说话,直接站起身来走到顾清身边站定。 “稍等,我再去厨房找一下顺手的工具。” 顾清又颠颠的跑去厨房,翻找了半晌拿着一根人造大理石制作的擀面杖回来。 “富川兄请面朝窗口站好。” 富川乱吾依言转过身去。 “大家别眨眼,看清楚了哦。” 顾清站在富川乱吾身后将手里的擀面杖高高举起,对着他的后脑狠狠砸下。 “喂…” 谢忠被顾清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真以为他想要一棍子砸死富川乱吾,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拦,嘴里也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而顾清这一砸看似又猛又狠,对尺度和火候的掌握却是很好,就在擀面杖距离富川乱吾的脑袋仅剩十厘米左右距离时便骤然停住,然后轻轻柔柔的碰了一下富川乱吾的后脑。 “富川兄,请记住这个位置,我就不在你头上另做标记了。” 顾清叮嘱道。 “嗯。” 富川乱吾眼也不眨一下的答应道。 “玫瑰你来试一下。” 顾清目光扫过众人后,对玫瑰说道。 玫瑰走过来接过擀面杖,学着之前顾清的样子就砸,而这次却是在距离富川乱吾后脑仅有两三厘米的距离时才停下,把谢忠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 “富川兄,这次击中的部位跟上次有何不同” 顾清对富川乱吾问道。 “偏下一公分左右。” 富川乱吾思考了一下后答道。 “很好,继续记住这两次击打的位置。文森特这次你来。” 这时众人已经明白顾清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文森特砸过之后,富川乱吾给出了相比第一次上移15厘米左右,比第二次上移25厘米左右的答复。 “感谢富川兄的配合,请回到座位上。” 对富川表达了感谢后,顾清重新拿起那个一面被砸烂的苹果,将完好的一面展示给众人。 “人的后脑就像这个苹果一样,是有一定弧度的,当然弧度肯定没有苹果大,而且弧度因人而异,有的人弧度大一些,有的人则是稍平一些。 我看过亨利的后脑,弧度是偏大的。当他的后脑遭到袭击时,袭击者的身高和臂长,决定了伤口的位置,而且还可以根据伤口的破裂和受力程度,推测出行凶者的力量,进而推测出体重等信息。 所以,行凶者为了抹除掉这些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对伤口进行了二次破坏。但很不幸的是,我这人很喜欢也很擅长玩积木啊、拼图啊之类的玩具。所以随手就将碎骨进行了拼合,发现了初始伤口,并根据初始伤口的位置,深浅,推测出了凶手的身高和体型。” 第六十六章 疯癫 “根据伤口的位置判断,杀害亨利的人身高与我相仿,178左右。从枕骨凹陷的深度计算,这人的体型偏瘦。根据以上两点再结合之前荣非的分析,这人杀害亨利的时候,身上和衣服一定被花洒喷出的水淋湿了。谁是杀害亨利的杀手,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跟顾清身高差不多的有三个人,分别是富川乱吾、田芃和张川。 但张川是个娃娃脸的小胖子,不符合凶手体型偏瘦的推论,因此可以解除嫌疑。 剩下的富川乱吾和田芃符合顾清对杀手身高、体型的推断,但富川乱吾从昨晚到现在都是穿着那一套笔挺的西装,一直没有换过衣服。 稍作思考,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田芃。 “顾哥你…咱们昨晚说好结盟的呀,你怎么…怎么不讲信用。” 顾清的反戈一击打的田芃措手不及,脸和脖子瞬间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的指着顾清,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结盟归结盟,真相是真相,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顾清语气淡漠的回答道。 “除了刚刚说的两点以外,其实还有第三点,能够证实我推理的正确性。”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将目光从田芃身上挪开,看向顾清。 “亨利大家也都见过,体格很强壮。开着花洒洗澡时虽然噪音很大,但浴室的门被打开,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大家想一下,只要亨利有一点点准备,凭田芃能够杀的了他吗所以,我猜一定还有被遗漏的线索。 昨晚我、文森特、田芃三人曾在外面聊了一会,无意间发现田芃后腰的位置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图案。巧合的是,我在检查亨利的尸体时,在他的特殊部位也发现了图案相似的纹身。回到房间后,我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这种纹身图案我其实在网上见过的。 田芃同学,方不方便给大家解释一下你身上那个纹身所代表的含义啊。” 顾清歪着头,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朝田芃问道。 “哼!” 田芃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既然田芃同学不想说,那就由我来给大家解释。其实,之所以能想起那个纹身图案所代表的含义,还要感谢文森特给我提供的灵感。” “我” 文森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还记得昨晚你拦住亨利时,他是怎么说的吗” 顾清笑问道。 “嗯…他好像是说‘怎么不拦她们两个,还是说你对我更感兴趣。’” 文森特的记忆力不错,回忆了一下后便将亨利的原话复述了出来。 “没错,当时除了已经离开的玫瑰和云桥外,其他人都听到了。不过当搞清楚亨利和田芃他们两个身上纹身图案所代表的含义后,我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说到这里,顾清的表情越发的古怪。 “汉语博大精深,有很多同音但表达意思却截然相反的词语。亨利说的这句话里,有一个词大家应该是没有理解上去,就是最后的两个字。” 顾清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田芃,又伸手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后继续说道。 “亨利说的兴趣不是高兴的兴,而是性感的性。所以亨利的意思是‘你对我更感性趣。’” 听完顾清的解释,玫瑰、谢忠等人只是稍微一愣,随后就立马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读音虽然完全相同,但若是真如顾清分析的那样,岂不是说…亨利的性取向异于常人。 文森特的汉语虽然说得很溜,但毕竟不是母语,反应要比大家慢两拍。 “shit!” 反应过来的文森特忍不住用母语骂道,看向田芃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厌恶。 “不吊大家的胃口了,现在揭晓谜底。亨利和田芃身上的纹身图案,其实是某个特殊组织的标志。不过两人的图案稍微有些差别,亨利的图案是三把并排竖起的剑。而田芃同学的图案则是三把交叉的剑。不同的图案,代表了其在某种关系中的身份。具体的我就不解释了,大家自行领会。 这样一来,瘦弱的田芃杀死强壮的亨利,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我听说那个组织的人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应方式。不用交流,无需暗示,就能知道是不是同道中人。就是因为确认了彼此的身份,所以亨利才没有防备田芃,被其趁机杀害。 将亨利杀害后,田芃还精心的布置了现场,用浴巾将浴室和房门之间的地面擦干净,伪造出杀手是从房门离开的假象,而他实际却是从窗户爬出去的。 而这也解释了张川房间门口的地板上为何会有沙子。张川之前是选了三楼的房间,二楼你现在住的房间,之前是空着的。而这个房间正好挨着亨利的房间,田芃从亨利的房间跳窗出来后,又从你现在房间的窗户爬进来,并在离开时,不小心将鞋底的沙子留在了门口。 等到云桥失踪,田芃上来报信,你正巧开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田芃发现地板上自己遗留下来的沙子,决定将错就错,把云桥的失踪安到你的头上。 不仅如此,他离开时只是擦掉了自己的脚印,却保留了玫瑰到访时留下的脚印,以此来混淆视听。” 说完自己的全部推论,顾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叼上根烟抽了一口,朝着田芃的方向喷出一道青烟后,笑着问道。 “如何啊田芃同学,我可有说错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虽然我年纪大了点,但容貌、身材、气质可都不算差。主动送上门去,那个亨利竟然一点都不动心。害的我照了半夜的镜子,自信心都差一点动摇了。原来竟是喜欢那个调调,呸!恶心。” 玫瑰如释重负的轻抚着胸口释怀道。 “既然大家都已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那么我现在统计一下。由低到高是本人张满山和富川乱吾各有一票,张川三票,田芃同学票数最高,获得四票。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田芃同学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进行自证或是寻找其他证据洗脱自己的嫌疑。毕竟现在不是真正的投票,你还有机会改变大家原本的意愿嘛。” 张教授见再没人说话,看了一眼时间后,好心的对田芃说道。 田芃闻言转过来坐正身体,双手手指紧扣在一起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此时的状态显得十分委顿,就像精气神被全部抽空了一般,空洞的双眼环顾一圈,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虽然是被迫参加的这个游戏,但是我仍然愿赌服输。不论你们的推理分析是否合乎逻辑,也不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落到现在这番境地,只能怪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我无话可说。就这样!” 说完,田芃朝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众人。 “切,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一样。你真要是无辜的,就拿出证据来啊。还无话可说,哼哼,我看是无法辩驳才对。” 之前一直被田芃针对的张川,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哎,算了算了。都已经过去了,继续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张教授看着田芃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朝张川摆手道。 “什么算了!为什么要算了!屎没泼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算了。就是因为他,我什么都没干,平白无故身上就多了三张票,票数是要累积到下一轮的。如果下一次投票时没有新的嫌疑人出现,我是不是就替你们去死。 张满山,我算是发现了,由始至终就你会装好人,和稀泥。依我看,你才应该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才对。动不动就把我年纪大了,我身体不好,比不了你们年轻人这些狗屁话挂在嘴边。你以为你骗过了所有人,你很得意是。我告诉你老东西,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表现的最无辜的那个人,通常才是真正的凶手。 还有你,顾清。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你以为自己的推理很牛逼是。对,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刚刚他所说的一切,有可能就是他布下的局。就是因为他厉害,所以才有能力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富川乱吾你冷笑什么你是不是看着我们就像在看一群猴子,装腔作势,故作高深,你以为就没人怀疑你吗。你就像个独行侠,像个躲藏在黑暗里的鬼,没人知道你在干什么,也没人猜到你在想什么。但从是否具备作案时间来看,你的嫌疑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 谢忠你…” 张川似乎是被张教授的话给刺激到了,整个人表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癫状态,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挨着个的数落着众人。 “这家伙好像疯了,要不要我去打晕他。” 文森特在顾清耳边低声问道。 顾青看了一眼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投票了,你现在打晕他,他就等于是弃权,别忘了游戏规则——弃权者死!” “可他现在这种状态也没办法投票。” 文森特忧心忡忡的说道。 “嘿嘿,看我的。” 顾清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信息十足的说道。 第六十七章 第一轮投票 “嘿,张川。” 顾清走到正指着谢忠狂喷的张川身旁叫了一声。 张川的情绪和节奏被突然打断,心头不爽,扭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瞪着顾清正要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见一道虚影袭来。 啪! 顾清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扇在张川左脸上,张川一个趔趄,身子摇晃了几下就要朝后栽倒。 旁边的张教授不计前嫌,连忙站起来扶住张川。 可顾清却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扇在张川右脸上。 啪! “怎么样,清醒些了吗” 顾清语气关切的问道。 “嗯…” 也不知张川是被打蒙了,还是未从疯癫的状态中退出来,反应显得有些迟钝。 “应该是药效不够。” 顾清嘀咕了一句,将右掌放在嘴前哈了一口气,而后高高扬起,准备再来一记狠的。 “够了够了够了…我我…醒了,我醒了醒了。” 双颊红肿的张川被顾清的架势给吓得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喊道。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在极度压抑或是恐慌的状态下,一旦受到强烈的刺激,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严重者甚至会自残。而为了帮助你从这种状态里清醒过来,从外部给予你的肉体一些刺激,就是最有效的方法。所以,别介意啊,我是为了帮你。” 见张川恢复清醒,顾清放下手掌解释道。 “谢…谢谢,让你费心了。” 张川本就有点娃娃脸,被顾清用力的抽了两个耳光,此时脸颊又红又肿,连带着舌头也有些不利索了。 “没事没事,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顾清拍着他肩膀大度的说道。 嗡嗡嗡。 这时所有人的手环突然一同震动起来,随后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中午十二点已到,第一轮投票开始,请各位游戏参与者在两分钟内做出选择。获得票数最高者将被淘汰,规定时间内未投票者将被淘汰,本轮获得的票数将累积到后两轮。” 手环的长方形屏幕亮起,上面出现了佩戴者的名字。有人尝试用手指滑动屏幕,自己的名字随之消失在左边,其他人的名字从右边滑出。 投票这种事情,众人以往都做过。 不过这次的性质却是与以往不同,以往的投票都是为人带去荣誉或是利益,而这次却是让人去死。 即便经过众人的分析推理,得出田芃是杀手的可能性最大。 但这个结论是通过推理得出的,众人并没有找到切实的物证和人证,而且田芃本人也没有亲口承认。 按照法律程序,现在田芃最多只能算是嫌疑人。 但时间却是已经不允许众人去做更多的调查取证。 田芃不死,自己就要死。 这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顾清手指连续滑动屏幕,当田芃的名字出现后,他停止了动作,深吸一口气后,在名字上点了一下。 田芃的名字瞬间变成了红色,下方则是出现一个红底黑字的方块,里面写着请确认三个字。 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委顿在椅子里,死气沉沉的田芃,顾清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 顾清用近乎于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对田芃说道,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其他人也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有犹豫的,有果决的。但无一例外,甚至包括张川在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在杀人! 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最后的十秒,田芃忽然抬起头看向顾清。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田芃在自己的手环上选出顾清的名字,按下了确认键。 两分钟时间到,顾清只觉得手腕处微微一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 “嘶哎呦,什么东西” 顾清连忙抬起戴着手环的左手查看,而其他人貌似也遭遇了相同的事情,只不过反应没有顾清这般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芃突然大笑起来,他蹭的站起身来,双手不断在自己身上摸索。 “我没事,我没死,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乌拉乌拉…拉…” 话说到一半,田芃好像是咬到了舌头,随后表情变得痛苦,双手捏住自己的脖子,涎水从嘴角不断的溢出。 顾清见状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即将摔倒的田芃搂在怀里,一只手去掐他的人中。 “我…恨…” 可惜顾清所做的注定是无用功,只有十几秒的工夫,田芃用最后的力气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后,便停止了呼吸。 感受着怀中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顾清的情绪也随之跌落到了冰点。 “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抬起头,目光环视一圈,顾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随后他横抱着田芃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楼上走去。 “顾清…你…你要干吗” 谢忠狐疑的问道。 “送他回房间休息,总不能躺在这里。” 顾清头也不回的说道。 “唉,顾清说的没错,虽然是情非得已,但我们的确都是杀人凶手。” 张教授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痛苦的说道。 “我去帮他。” 玫瑰突然站起来说了一句后去追顾清,留下坐在长条桌旁的七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小子看起来挺瘦的,怎么这么重。” 拐过楼梯转角,确定楼下的人看不到自己后,顾清突然低声抱怨道。 “我就说让文森特抱我上楼,是你自己不同意的好。” 刚刚死掉的田芃抬起头来说道。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文森特的人设不允许。是我的推理分析增加了你的嫌疑,也是我投出的关键一票导致你死翘翘,然后出于愧疚的心理试图做出一些补偿,这样才合情合理,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还有脸笑,刚刚你的演技太差了啊。特别是最后一句,小说看多了,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好吗。” “怪我喽,要不是你手劲太大,按人中按得我太疼了,我也不至于需要临时增加台词来避免叫出声来。” 田芃不服气的辩解道。 “闭嘴,有人上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顾清连忙说道。 重新调整出沉痛内疚的表情,顾清木然的扭头看向身后。 “我来帮帮你。” 玫瑰看了眼田芃的尸体后说道。 顾清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朝楼上走去。 来到三楼田芃居住的房间,将田芃的尸体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摆放成好似正在睡觉的模样。 顾清叼上一根烟,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田芃的尸体。 “你疯了,为什么要投死田芃。” 玫瑰关上房门,冲到顾清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低声质问道。 “因为根据现有的线索推理,他的嫌疑最大。” 顾清面无表情的说道。 “去你码的狗屁推理,我昨晚在窗边看到你、文森特和田芃三个人在外面嘀嘀咕咕,以为你们三个已经结盟了,所以才会主动找你。这样咱们有四票在手,至少能保证安全活过第二轮。结果你这个蠢货竟然投死了自己人,这样谁还敢跟你结盟。” “活过第二轮又能怎样,第三轮时若是不能找出全部的杀手,不还是一样要死。我有七成的把握确定田芃就是杀手,我这是在为第三轮奠定胜局。” “哈,第三轮!你先祈祷自己能活过今晚再说,我的大神探!” 玫瑰揪住顾清衣领的手突然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床上,压在了田芃的尸体上。 走到门边转动把手打开房门,刚要走出去时身体顿了一下,扭过头来厌恶的说道。 “昨晚的盟约取消,我不会跟蠢货结盟。最后,祝你好运。” 说完,摔门离开。 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确定玫瑰的确已经离开,顾清这才苦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捡起掉在被子上的香烟抽了一口。 “昨晚你俩发生过什么” 田芃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额…少儿不宜,小朋友就不要瞎打听了,好好演你的死尸。” 顾清伸手合上田芃的眼睛,站起身来朝房门走去。 所有人都还坐在长条桌旁没有离开,见顾清下楼,张教授朝他招手。 “刚刚你和玫瑰上楼时,大家有了新的发现…” “我们都中毒了对。” 没等张教授说完,顾清就抢答道。 “嗯…呵呵,不愧是顾清,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张教授先是一愣,随后竖起大拇指呵呵笑道。 “这并不难猜,投票结束时,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唯独田芃没有反应。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毒药,结果被蛰的人没死,没被蛰的反倒死了。这样事情就很明显了,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中了毒,手环给我们注射的其实是解药。 田芃票数最高,失去了注射解药的资格,所以就死了。同理,如果有人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投票,也会失去注射解药的资格。” 说到这里顾清话音停顿了一下,将烟头扔到烟灰缸里,重新抽出一根点上,抽了一口后目光环视众人。 “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还有一个发现。大家都看到了,出于报复的目的,田芃在最后一刻把票投给了我。但奇怪的是,我现在竟然有…” 顾清抬起手环,按亮屏幕后展示给众人。 “三票!” 第六十八章 奇怪的话 自己竟然有三票,顾清也是刚刚下楼时摆弄手环才发现的。 刚看到手环屏幕上显示出的票数时,顾清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根据之前的模拟投票,田芃得票数是四张,张川三张,张教授和富川乱吾各一张。如果实际投票时张教授和富川乱吾还是互投的话,岂不是说张川的票数全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三票之中有一票是田芃的,其余两票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另外两个杀手投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分析推理给他们造成了太大的压力,觉得自己是个威胁,所以才要投死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自己的一票也投给了田芃,那岂不是说自己和田芃都将是三票成为全场最高。然后按照游戏规则,两个人都会因没能注射解药而死。 田芃假死是昨晚就商量好的,他将从亨利手环里拆下来的解药胶囊藏在指缝里,趁着大家注射解药注意力分散时给自己注射然后假死骗过众人。 但顾清没做这种准备,若不是落后田芃一票,顾清就真的会死啊。 众人见到顾清手环上显示的三票,神情都是一愣。 “谁是谁投给顾清的,有胆做没胆认吗。” 文森特怒不可遏的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 “别看我,我肯定是投给田芃的。” 张川首先表态。 “我发誓,我也是投给田芃。” 谢忠随后指天发誓的说道。 “呵呵,估计是谁看不惯某人背叛盟友了。” 玫瑰瞪了顾清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顾清拍了拍文森特的胳膊,让他别激动,自己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也有权利决定把票投给谁,这无可厚非。我要说的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和推理证明,亨利和云桥的死与我有关。那么大家想一下,某两位为什么会把票投给我呢” “因为你的存在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张教授恍然大悟道。 “没错,除了这个原因,我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因为投票关系到每一个人最后的生死,所以我相信没有人会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感情用事。 也就是说,众位之中还隐藏着两个杀手。同时也可以间接证明我的推断没有错,田芃的身份就是杀手。” “等一下,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有八个人,按照游戏规则,杀手必须在今晚午夜前杀死一人,也就是说明天中午投票时,就只剩下七个人。顾清现在身上有三票,明天只需再获得一票,就必死无疑了。” 张川皱眉说道。 “其实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只要顾清能在今晚十二点前把两个杀手都找出来就行了。” 谢忠在一旁补充道。 但是…可能吗 顾清的推理能力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即便是同为悬疑小说作家的张川和正牌警探文森特都自认不如。 但想要在十二个小时内揪出两个杀手,这貌似也并不容易的。 “嘿嘿嘿,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顾清的身份可能就是杀手呢。” 荣非突然怪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他可是刚刚把田芃投死了的。” 谢忠反驳道。 而张川和张教授闻言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一,谁能百分之百确定田芃就是杀手。第二,游戏规则里没说杀手不能投死杀手,相反,杀手投死杀手,不是更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这个…貌似有一定的道理。” 听完荣非的话后,谢忠瞄了一眼顾清,小声嘀咕道。 场面又一次陷入沉默。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文森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一次拍案而起,愤怒的质问荣非和谢忠两人。 “文森特你也不用装好人,杀手还有两人,而你和顾清总是混在一起,正好跟杀手的人数吻合。而且大家似乎忘了一件事,杀害亨利的凶手是找到了,但杀害云桥的凶手呢 还记得云桥失踪时做的分析,一个人控制住云桥,另一个人清理地面痕迹。嘿嘿,是两个人哦。” 荣非丝毫不惧的跟文森特对视,说完后还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v字手势。 “好啦,看来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那就散了。” 顾清赶忙拉住将要暴走的文森特。 “有点饿了呢,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也好,看大家现在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冷静冷静也是好事。” 张教授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 众人随即散去,有直接回房间休息的,也有跟着顾清进厨房找食物充饥的。 在厨房里拿了些吃的后,文森特便拉着顾清朝外面走去。 走到海边,文森特用右手捂住手环后低声问道。 “怎么办,明天你岂不是很危险。”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跟田芃一样假死呗。” 顾清同样用手捂住手环,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解毒胶囊就剩一个了。” 文特森焦急地说道。 田芃从亨利手环里取出三个解毒胶囊,一个在寻找云桥时用海鸟做实验用掉了,一个刚刚田芃假死用掉,现在就剩下一个。 如果明天顾清获得最多票数,而田芃还在装死,这两个人都需要用到解药,岂不是也要死一个。 “什么一个,分明是四个。别忘了,田芃已经死了,他的手环里还有三个解毒胶囊呢。嘿嘿,足够咱们三个撑到游戏结束了。” 顾清嘿嘿笑道。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如果明天你也死了,消耗掉两份解药,我们也还是有四份剩余。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干,岂不是就都能活下来了。” 文森特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 “只怕有的人不这么想啊。” 顾清望着海平线长叹道。 回到房间的张教授捶着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腰,心里感慨着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正准备上床躺一会时,房门却是被敲响了。 “谁呀” 张教授站到门后警惕的问道。 杀手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自己现在又是孤身一人,不得不小心戒备。 “教授,是我呀。” “还有我。” 门外传来张川和谢忠的声音。 二人似乎是猜到了张教授的顾虑,故意很大声的说话,让住在二楼房间的人都能够听到。 “是你们两个呀,说话小点声,有人在午睡,别吵到他们。呵呵呵,快进来坐。” 张教授打开门,热情的招呼二人进屋。 “教授,你觉得顾清和文森特是不是剩下的两个杀手。” 等关上房门后,谢忠就忍不住低声问道。 张教授闻言一愣,盯着谢忠看了几秒钟,而后将目光转向张川。 见张川点头,表示自己跟谢忠的意见一致,张教授这才苦笑着摇头道。 “你们两个有什么证据吗” “这还要什么证据,顾清那个家伙的心思有多缜密您老也应该有体会,他怎么会留下证据。” 谢忠说道。 “没有证据就胡乱揣测,这不太好。” “教授你糊涂啊,就是因为云桥的死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才更说明顾清和文森特有问题。您想啊,顾清负责出谋划策,文森特负责执行,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啊。 不然您看看剩下的这几个人,您年纪大了肯定不是,至少体力就不允许。我虽然年轻点,可这两百来斤的体重明显也不合适。张川身子弱,玫瑰是个女的,荣非和富川当打手还行,可谋划推理这块明显不是顾清的对手。 所以啊,我们哥俩思来想去,还就是顾清和文森特最符合杀手的特征。” 听了谢忠的一番分析,张教授沉思了片刻。 “嗯,倒是有些道理。所以…你俩想干什么” “我们两个研究过了,剩下的所有人里,我们哥俩最信任教授您。不如咱们三个结盟,从现在到午夜十二点前,咱们三个就待在一起,不给杀手任何的机会,您看怎么样” 之前听谢忠一顿分析,张教授还以为两人是要说服自己明天投死顾清,心里还有些犹豫。 结果竟然只是想要三人聚在一起保命,而且张教授对刚刚谢忠的分析的确是比较认同的,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可能是杀手,稍加思考后,便点头同意。 走廊外,荣非从富川乱吾的房间出来后,走到玫瑰房前敲响了房门。 游戏第二天,存活的八个人重新调整各自的策略,开始新一轮联合结盟。 夜色降临,胡乱对付了一口晚饭,顾清回到三楼房间洗了个澡后上床睡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按住,睁眼正要呼喊,嘴巴却也被堵住。 黑暗中,只看到一双反射着幽光的眼睛就在面前咫尺之间。 “别喊,是我。” 眼睛的主人用怪异的声调低声说道。 富川乱吾! 顾清通过声音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同时眼睛一瞟,发现富川乱吾的手正捂住了自己左腕上戴着的手环。 而富川乱吾的手环上则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只是房间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原来他也发现了手环有窃听的功能。 发现富川乱吾似乎并没有恶意,顾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叫喊。 富川乱吾见状便放心的松开顾清,从口袋里取出一团东西,把顾清的手环包裹起来。 顾清安静的看着富川乱吾动作,脑子里则是急速运转,猜测这个家伙大半夜的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 “你是顾家这一代的顾清对” 没等顾清想出个所以然,富川乱吾突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第六十九章 渊源 富川乱吾的话听得顾清一愣,可这种反应看在富川乱吾的眼中却是身份被揭穿后的震惊。 “我在家族笔记中看到过你们顾家的记载,我家先祖早在六百多年前就见过你们顾家那一代的顾清。然后是我曾祖的哥哥,九十多年前与那一代的顾清有过短暂的交集。而我的曾祖因未能与那一代的顾清见面,一直引为憾事,临终之时特意叮嘱我要找到这一代的顾清。” 富川乱吾的这段话若是说给旁人听,估计会以为他是神经病或者嗑药了。 可听在顾清的耳中却好似一个又一个响雷在炸响,震得他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富…富川太郎” 醒过神来后,顾清试探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没错,这正是我曾祖父哥哥的名字,而我的曾祖父叫富川次郎。据曾祖父回忆,当年他的哥哥在上都市被人杀害,最后还多亏了顾家那一代的顾清找到凶手,为他的哥哥报了仇。如此算来,你们顾家是对我们富川家有恩的。” 富川乱吾双膝并拢跪坐在床上,对着顾清磕了一个头。 “你等一下,让我捋捋。” 顾清朝侧面一滚,避开富川乱吾的跪拜。 自己还没死呢,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九十多年前的富川太郎我知道,但六百多年前你家先祖就认识那一代的顾清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家里长辈提起过。” 顾清差点就说成‘我怎么不知道’,幸好反应足够快,临时改口。 自己在架空明初的那个时空遇到过富川家的先祖吗,完全没有印象啊。 “那一代的顾清未曾与我家先祖谋面,你不知道也属正常。据家族笔记中记载,洪文十一年六月十一,家祖奉命率本部小旗与另一支小旗配合,于文登城中诱捕月夜魔神邢戾及其下属。是役两支小旗共计战死十八人,重伤垂死一人,家祖侥幸逃脱魔爪并于文登城内潜藏。 待养好伤势外出打探消息,才得知原来总旗吴王孙张岱所部,乃是败于侠道顾清的谋划。先祖归家后将当年所见所闻尽皆记录下来,尤其对那一代的顾清及月夜魔神推崇备至。 五百年后,曾祖又在上都市探听到侠探顾清破获歌女叶小曼一案。经过多方打探,认定此侠探顾清乃是五百年前侠道顾清的后人。据此推测出,你们顾家应是每一代都会选出最具智慧一人继承顾清这个传奇的名号。”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顾清还是被富川乱吾说的一愣一愣的。 顾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代又一代传承的名号 这设定怎么有点眼熟呢,话说你家先祖盗墓小说看多了魔障了。 可转念一想,相同的名字六百年间出现了三次,如果不是遇到了长生不死的老妖怪,那顾清这两个字当做名号来传承,也就是最合理最科学的解释了。 吴王余孽竟然跟海外势力有勾结,这倒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下次进入架空明初时空兴许能用得上。 “所以你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跟我说这些,是想要签名还是合影” 搞清楚了状况的顾清却是开始装傻。 六百年前的文登城,九十年前的上都市,再到如今的海中孤岛,富川家的人都有参与。 顾清可不认为这是孽缘或是宿命。归根结底,富川家也在惦记着藏宝图,惦记着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狼子野心啊! 见顾清的态度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也证明家族笔记中曾祖父的猜想完全正确,富川乱吾表现的十分欣喜,一点也没有之前冷酷的模样。 对着顾清又是一个叩拜,然后仰起头来说道。 “顾桑,我们富川家一直非常的崇拜您,我也是通过很多渠道打探到这个游戏可能涉及到那份藏宝图残片,所以才想尽办法加入进来,目的就是希望能够遇到您。我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能够在您的身边辅佐您,略尽绵薄之力。同时能够学到您智慧之万一,就心满意足了。请顾桑答应我的请求,拜托了!” 说完,头又磕了下去,等待顾清的答复。 有那么一瞬间,顾清差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侧漏了王八之气,所以才让富川乱吾甘心做小。 但好在他是很清醒很理智的一个人,只是稍加思索就猜到了富川乱吾的小心思。 “嗯,咳咳。你先起来,这个姿势让我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错觉。” “可是顾桑,你真的已经危在旦夕了。我这次冒昧前来,就是要帮助顾桑揪出两个杀手。” “哦,你有什么发现” 虽然顾清有后手,并不会真的死,但能有机会亲自参与游戏和调查当然更好了。 “不是发现,而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富川乱吾盯着顾清,杀气腾腾的说道。 “咱们两个联手将那六个人全部杀死,顾桑您就安全了。我知道顾桑您的身份一定是侦探,而我的身份也是侦探。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能提前获得胜利,可以去参与探索宝藏。” 嘶! 顾清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富川乱吾好狠呐…但是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让二人能够安全获得胜利的好主意。 但前提是,富川乱吾的身份确如他自己所言是侦探。 为别人做嫁衣的傻逼事情顾清是绝对不干的。 沉吟了片刻,顾清点了点头。 “你这个方法的确不错,但风险也太高了。毕竟那边是六个人,还有文森特那样的壮汉和玫瑰那个女杀手。所以不到逼不得已,还是不要出此下策。对了,你刚刚说对这个游戏很了解,把你知道的信息说一下,没准我能直接推理出两个杀手是谁呢。” “哦,是在下唐突了。竟然忘记了顾桑是顾家这一代最具智慧的人,若能用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当然是最好的了。” 富川乱吾连忙磕头赔礼。 这戏演的可是有些过火了啊。 顾清在心里嘀咕道。 “根据我的调查,这个游戏已经举办过四次,这次是第五次。每一次参加的人数都是11人,可无论是失败者的尸体,还是胜利者,最后都消失无踪。所以我猜测,我们目前参与的游戏只是第一轮的淘汰赛。失败者的尸体被销毁,胜利者都被集中到某个地方,等待凑齐人数后进行第二轮游戏。另外还有一点不太确定的猜测,举办这个游戏的人,我怀疑是六百年前吴王的后裔。” 富川乱吾透露出来的信息照比田芃的还要多一些,就是关于主办者身份的猜测。 “你是根据什么做出这个猜测的” 顾清不解的问道。 “我是根据家族笔记作出的推测。笔记中记载,知晓藏宝图存在的人本就补多,而现在有能力又有足够动机做这件事的就只有吴王后裔组建的天佑集团。这座岛有可能就是天佑集团的产业。” 顾清又被富川乱吾的话给说的一愣一愣的,这怎么又把吴王余孽给扯出来了。 正想再详细询问一下这个有吴王后裔组建的天佑集团是个什么情况时,突然听到门外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顾清…顾清…快开门,张川死了。” 门外的人一边狂敲房门,一边呼哧带喘的喊道。 张川死了! 杀手动手了! 顾清心里一沉,朝着富川乱吾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连忙跑过去开门。 住在隔壁的文森特也被吵醒,开门走了出来。 “走。” 开门后顾清也不废话,拉着谢忠就往二楼跑。 到了二楼正要去开张川的房门,身子就被谢忠拽住。 “在张教授房间。” “张川死在张教授房间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一边问,一边朝敞开门的张教授房间跑去。 一进屋,就看到张教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侧身躺在床上。 玫瑰站在床边,双臂环胸,目光谨慎的审视着刚冲进来的三人。 荣非蹲在浴室门口正在看着里面,从顾清此时的角度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可从里面蔓延到外面地板上的血迹,却是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顾清目光扫视一圈,率先走到床边查看张教授的情况。 “后脑被砸了一下,不过没有大碍,一时半会死不了。” 玫瑰冷冷的说道。 顾清闻言点了点头,可还是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的掀开伤口上沾着的纱布,弯下腰仔细查看张教授后脑的伤势。 跟亨利后脑的第一个伤口一模一样。 仔细观察过后,顾清得出这样的结论。 抬头看了一眼玫瑰,见她目视前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顾清自嘲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见顾清过来,荣非主动让出门口的位置。 顾清先是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张川浑身赤裸的躺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面色灰白,表情扭曲。 他后脑位置的浴缸边缘糊满了暗红色的血液,浴缸里的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有人进去过吗” 顾清对荣非问道。 “我来之后没有,至于我来之前嘛,嘿嘿,谁知道呢。” 荣非指了指躺满了血水的浴室地面,又朝躲在走廊外只敢探半个头进来的谢忠嘿嘿笑着回答道。 第七十章 谢忠的担心 “喂…我警告你不要乱指,杀人犯就能没有礼貌乱指人吗。” “我也没说认识你杀的,你慌什么。还是,我不小心道出了真相,嘿嘿嘿。” “荣非,别以为你是杀人犯我就怕你,你…你再诽谤我,我…我就跟你拼了。” “嘿嘿嘿,好啊,那就来呀。” 顾清没工夫理会这两人,仔细观察过浴室地面和门口位置没有任何发现后,便垫着脚尖走了进去。 走到浴缸旁边,先是掰开张川的眼皮检查了瞳孔,又摸了摸颈动脉,确定张川的确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随后又对颌关节、颈部、双肩、后脑等位置进行检查。 “颌关节和颈部已经出现轻微尸僵,浴缸里现在的水温二十二度左右,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后脑枕骨碎裂,应该是脑干出血导致死亡,死因与亨利一样。谢导演,麻烦你进来一下。” 顾清大声喊道。 “呕” 谢忠闻言过来朝里面看了一眼后,又立即退了出去干呕起来。 顾清有些无奈,站起身来走到浴室门口倚着门框,先递了根烟给他,随后问道。 “说一下具体情况。” 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呕吐的原因,谢忠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直到抽了两口烟后才有所缓解,干咽了一口吐沫后说道。 “因为担心杀手的事情,我和张川就找到张教授,商量今晚三个人一起睡。八点多的时候,因为紧张睡不着,张川就提议喝点酒助眠。我们一直喝到九点才睡。张教授睡床上,我睡沙发,张川打地铺。 我喝了挺多酒,躺下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声音,睁开眼睛好像看到有黑影在窗户跟前一闪就消失了。吓得我赶紧起来去开灯,然后就看到张教授倒在床边,张川却是没了踪影。 我下意识的就以为张川是杀手,他把张教授给杀了。赶忙跑过去查看,结果发现张教授只是被打晕了。把张教授抱回到床上,就要去找你们帮忙,经过浴室门口时看到有好多血水淌出来,再往里面一瞧,就看到张川死了。 然后就是先去找来了荣非和玫瑰,去敲富川房门却是没人答应,再之后上楼去找你和文森特。” 听谢忠说完,顾清看了一下手环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是22:43分,你醒来有多久了” “嗯…大概三四分钟。” 从富川乱吾出现在顾清房里,二人交谈了一会,再到谢忠前来敲门,中间差不多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两人一直待在一起,所以顾清首先排除了富川乱吾的嫌疑。 “大家也都听到谢导演所说的了,麻烦都各自说一下三四分钟前自己都在做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顾清朝站在房间里的其余五人说道。 “呵呵,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说说你自己啊,顾大作家。” 仍旧站在床边的玫瑰冷笑着说道。 “我在房间里睡觉,谢导演可以证明。” 顾清摊了摊手说道。 “谢导演只是能证明他敲门的时候你在房间,在此之前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没记错的话,这件房间的楼上就是你的房间,从这里的窗口爬到你房间的窗口,并不费事。” 玫瑰说完,谢忠忍不住倒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顾清,脸上露出回忆思考的表情。 “那个黑影的身高…好像是跟顾清差不多。” “呵呵,怎么样,露馅了。根本就是你杀了张川,然后又要杀死张教授,结果谢导演醒了过来,吓得你只能逃回房间里装睡。” 这回就连荣非都点了点头,认可了玫瑰的推论。 “仅凭我正巧住在楼上和身高差不多的黑影,就认定我是杀害张川的凶手,会不会太草率了。” 面对玫瑰的指控,顾清倒是并不慌张,慢条斯理的说道。 “诸位,相比于顾清,我觉得此时不在现场的那个人嫌疑更大。” 文森特插言,帮顾清分担火力。 这时玫瑰和荣非才想起来,富川乱吾竟然一直都没出现。 “糟了!” 玫瑰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冲了出去,跑到富川乱吾的房间前敲门。 敲了几声后见没有反应,玫瑰朝文森特喊道。 “傻大个,撞开!” 文森特瞥了一下嘴,明显对傻大个的称呼不太满意,可也知道此时不是争论外号的时候,走到房门前,嘿的低吼一声,一肩膀将房门撞碎。 “你们干什么” 正准备往房间里冲的玫瑰和文森特闻声一愣,扭头一看,富川乱吾正站在楼梯口,冷冷的注视着二人。 “嘿嘿嘿,干什么我们还要问你呢。富川乱吾,你干什么去了” 刚从张教授房间里出来的荣非冷笑着问道。 “我刚刚在走廊里听谢忠说有黑影在窗口一闪消失了,所以就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 富川乱吾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还要问一下,在这之前你又在干什么呢” 荣非不依不饶的继续质问道。 “我…” “他跟我在一起。” 没等富川乱吾回答,顾清从荣非身后闪出来,抢先说道。 “刚才你不是还说自己在房间里睡觉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谁说我要改口了,我的确是在房间里睡觉啊。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跟富川一起。不过大家别误会,我俩没什么的。实际情况就跟谢导演和张川睡到张教授的房间里一样,相互有个照应嘛。” “可是之前你跟富川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想要照应的话,也应该是跟文森特一起才更合理。” “额…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礼貌,但情况就是文森特身上的味道太重了,我不太适应得了。” 顾清对文森特抱歉一笑。 “有吗我怎么闻不到。” 文森特抬起胳膊,朝自己的咯吱窝闻了闻。 玫瑰闻言看向富川乱吾。 “去我去主动找的顾清,从窗口爬进去的,窗台上还有我留下的脚印,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现在去看。我进入顾清房间的时间是10:30。” 富川乱吾冷冰冰的说道。 “哼。” 玫瑰冷哼一声,转而将目光望向文森特和荣非,得到的答案是两人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 看看两人穿着的睡衣,光着的双脚,还有眼角残留的眼屎,玫瑰知道这两人没有说谎。 “这就奇怪了,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是谁袭击了张教授,杀了张川呢。难道是田芃的鬼魂回来报仇。” “大半夜的别说这种吓人的话好不好,怪瘆得慌的。” 谢忠感觉到有凉意袭来,缩着头嘟囔道。 “瘆得慌,嘿嘿嘿,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 荣非突然冲到谢忠身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厉声说道。 “你干什么放开他。” 文森特大吼一声,就要朝荣非动手,却是被顾清拦了下来。 “既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谢导演你的嫌疑就是最大。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否则我们只能将你当成杀手看待。” 拦下文森特后,顾清对谢忠说道。 谢忠的喉咙被荣非掐住,呼吸不畅导致他的脸被憋得通红。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满是怀疑之色,谢忠顿时更急了,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先放开他,这么多人在他也跑不了。” 荣非斜眼看了顾清一眼,冷笑一声放开了谢忠。 “说说谢大导演,你是怎么杀人的。” “我…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冤枉我。” 谢忠喘着粗气,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惊恐的喊道。 “证据,证据,证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说你没杀人,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我…我…反正我没有杀人,你们爱信不信。” 谢忠思考了半晌,发现自己的确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那就没办法了。诸位,要不要我现在就结果了他,大家还能睡半宿的安稳觉。” 荣非舔着嘴唇提议道。 “随便,你看着处理。” 丢下一句话后,顾清拉着文森特回到张教授的房间。 “咱俩把张教授抬到楼上的空房间,这里毕竟死了人,万一老人家醒来过被吓到就不好了。” “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行。” 文森特瓮声瓮气的说道,走到床边把张教授横抱在怀里。 二人回到走廊里,玫瑰、富川乱吾和荣非却是已经没了踪影,只有谢忠一人垂头丧气的坐在地板上。 顾清让文森特先上楼,自己则是在谢忠身旁坐下。 “你也认为是我杀了张川” 谢忠侧头盯着顾清,许久后才哑着嗓子问道。 “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 “真的那你刚才…” “我只是说你的嫌疑最大,但没说人一定是你杀的,这是两码事。” 谢忠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抓住顾清的胳膊哀求道。 “顾清,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会没事的。” “谢导,你现在有几票” 顾清抽出根烟叼上,对着谢忠喷出一道青烟后问道。 “嗯…0票。” 谢忠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顾清说的是中午获得的票数。 “我比你多,有三票。如果今晚不能把两个杀手全都揪出来,明天中午我必死无疑。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第七十一章 清晨的海鲜粥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得到顾清的提醒,谢忠顿时茅塞顿开。 对啊,有顾清在前面顶着呢,自己担心个什么劲啊。 想通了关窍,谢忠的表情立刻由悲转喜。 一抬头看到顾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谢忠表情一僵,随后尴尬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有点得意忘形了。对了,再过十二个小时就要进行第二轮投票了,你有没有把握在投票前把两个杀手都找出来啊。” “找出来又能怎样,现在就剩七个人了,去掉两个杀手的两票还剩五票。如果两个杀手都是0票的话,五票最多只能投死一个杀手。而我获得杀手的两票后也是五票,并列票数最高,还是要死。所以能不能找出两个杀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听顾清说完,谢忠倒吸一口凉气。 对啊,那岂不是说,顾清死定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刚刚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杀死了张川,只有顾清愿意相信自己,所以谢忠对顾清还是挺感激的,于是关心的问道。 “办法嘛,肯定是有的。比方说咱俩合伙将其他五个人都杀了。我的身份是侦探,我相信你也是侦探,这样一来我的安全有了保障,咱俩还能携手获得最后的胜利。一举两得,你觉得怎么样。” 顾清把之前富川乱吾提出的法子转述了一遍,吓得谢忠差点没一头栽倒。 “那个…太晚了,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啊。” 丢下一句话后,谢忠逃也似的跑回自己原本的房间,并从里面把门反锁。 “这家伙不会来真的。” 心有余悸的谢忠背靠房门,小声的嘀咕道。 谢忠落荒而逃,顾清自己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抽烟。 一根烟抽完,张教授房间未关的窗户外响起海鸟的叫声。 顾清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玫瑰房间前敲响了房门。 “谁” 隔着房门,顾清先是听到像猫一般轻盈的脚步声靠近,而后是玫瑰略带警惕的声音。 “是我,有事情要和你聊聊。” 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走廊的灯光照在玫瑰风韵犹存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对视几秒钟后,玫瑰侧过脸去,避开了顾清的目光后冷声说道。 “我觉得你对我的误解太深,所以想要解释一下,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见玫瑰要关门,顾清伸出一只脚卡在门缝里,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顾清,虽然你是个男人,可若我想杀你的话,你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所以在我动杀心之前,你最好滚远点。” 玫瑰突然一把揪住顾清的衣领,双眼之中杀机毕露。 谁知顾清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甚至还朝玫瑰身后的房间里瞄了几眼。 “不会是房间里有其他人,所以不方便。”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聊聊,澄清一下误会而已。” 玫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升起的怒火后道。 “说,说完麻烦赶紧滚蛋。” “在这不方便,去外面,边吹海风边聊,多浪漫。” 砰,玫瑰踢开顾清卡门的脚,用力摔上了房门。 几分钟后,房门重新打开。 换了一身衣裳的玫瑰挤开顾清,气呼呼的朝楼下走去。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游戏除了侦探或杀手必须有一方全部死亡以外,也许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结束。” 吹着微凉的海风,踩在软软的沙滩上,顾清开口说道。 领先半步的玫瑰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耐,可耳朵却是已经竖了起来,想要听听顾清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最初参加游戏的十一个人里,云桥和田芃年纪最小,接触到的新鲜事物也最多,可惜他们两个都遇害了。我一直觉得我们现在参加的这个游戏,和最近在年轻人的圈子里特别流行一种叫做剧本杀的游戏很像,不过估计玫瑰姐你是不知道的。” “哼,不用话里话外的提醒我年纪大,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虽然我没玩过剧本杀,但也通过网络有过一些了解。通常一场剧本杀里,除了有侦探和杀手以外,还会有个人担任d,也就是主持人的角色。d的职责是导演、裁判、公证人之类的。可是录音里的z先生介绍游戏规则时却没有提到d这个身份。你猜是故意隐瞒,还是根本就没做这个身份的设置呢。” “哼,难道你忘记手环了吗。在这个游戏里,手环已经替代了所谓d的职责。” 玫瑰冷哼一声后说道。 “只是替代了执行部分而已,不可能完全替代的。打个比方,某位参赛选手假装被杀手杀害,实际却是躲在暗处悄悄投票,只要票数没有统计和公开,就很难被发现不是吗。” 顾清停下脚步,侧头盯着玫瑰笑道。 玫瑰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可随即就意识到顾清是在诈自己,柳眉一竖,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 顾清早就有所准备,后退一步避开。 “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而且这种方法虽然能够避免被投死,但若是最后对立的一方胜利,也还是要死的。除非,还有其他的布置。” “虽然不知道你云里雾里的在说什么,但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想要继续合作是。” “姐姐就是姐姐,目光如炬啊。” “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一个出卖盟友的小人合作呢。” “我都说了那是误会,等时机到了我会解释的。” “时机你被杀手投死以后吗,我没兴趣跟一个死人合作。” 说完,玫瑰再也没有耐心跟顾清在这耗下去了,扭头走人。 顾清抬头朝二楼看了一眼后,没再继续阻拦。 肚子吹了一会海风,顾清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角落里就冲出来一个黑影。 “我看到杀害张川和张教授的杀手了,你猜是谁” 黑影自然就是田芃,冲过来后,便抓住顾清的胳膊兴奋的说道。 “谁” “是云桥!她竟然是假死。” “你确定据谢忠说当时张教授的房间里是关着灯的,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确定就是云桥。” “千真万确,岛上一共就两个女的,云桥个子高一些,这里也更壮观,我的眼睛就是尺,差着一个罩杯呢,绝对不会看错。” 田芃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上托的姿势,嘿嘿笑道。 “没道理啊。” 顾清闻言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两件事呢,办得怎么样了。” 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顾清也懒得浪费脑细胞了,询问自己最关心的两件事。 “我办事你放心。” …… 第二天清晨,玫瑰是被生生饿醒的。 房间里充斥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味,搞得肚子一直咕咕的乱叫。 匆忙的洗漱化妆换了身衣裳,玫瑰便循着香味到楼下找吃的。 “咦,你醒啦。正好,起得早不如起的巧,先去坐,早饭马上就好了。”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顾清探头看了一眼,见是玫瑰,便笑着说道。 早饭 这家伙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情做早饭。 玫瑰还在心里暗自纳闷,却是又注意到长条桌旁此时已经是坐了好几个人。 富川乱吾、荣非、谢忠、张教授和文森特。 加上自己和在厨房忙活的顾清,岛上的活人此时竟然全都在这里了。 “教授你的伤怎么样了。” 玫瑰率先走到张教授身旁,关切的问道。 “呵呵,不用担心,小伤口不碍事的,我还挺得住。” 张教授拉开身旁空着的椅子,让玫瑰坐下后笑着说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聚的这么齐。” 玫瑰环视一圈后奇怪的问道。 “还不是顾清,这两天大家因为游戏的缘故,都没怎么好好吃顿正经饭。结果这家伙大清早就弄得满屋子香味,大家伙都是被香味吸引下来的。” 张教授朝厨房瞥了一眼后,笑着解释道。 “这家伙都…怎么这么好心,我看一定有鬼。” 玫瑰本想说顾清死到临头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虽然看不惯他出卖盟友的卑劣行径,但毕竟都是要死的人了,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他的心情。 “开饭喽!” 厨房里的顾清吆喝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将一个不断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大汤锅放在长条桌的中央。 “早上实在是睡不着,去海边散心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抓到了几只大螃蟹,就想着给大家做点海鲜粥尝尝。先别着急,我去拿碗筷和煮鸡蛋。” 说完,顾清又颠颠的跑了一趟,取来一大盆水煮鸡蛋和碗筷,并亲自给每个人盛粥。 “不管怎样,相识一场总是缘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过程中总是要留下一些美好的东西。呵呵,都别客气,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粥后,顾清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招呼了一声后,便坐下大口吸溜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有些犹豫。 谁知道顾清这个将死之人会不会在粥里做了手脚,想要拉着大家一起给他陪葬。 顾清也不嫌烫,一碗刚煮好的海鲜粥很快下肚。 站起身来又盛了一碗,然后取来两个鸡蛋在桌面上磕了几下后,慢条斯理的剥蛋皮。 对于众人的反应,顾清就好像没看到似得,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皮。 等了三四分钟,顾清两碗海鲜粥外加两个煮鸡蛋吃完,再起身来去盛第三碗时,张教授这才笑呵呵的拿起粥碗里的磁勺道。 “那就多谢顾清你的热情款待了。” 第七十二章 说谎的理由 眼看着顾清吃下两碗粥都没什么事,再加上有张教授带头,早就馋的垂涎欲滴的众人顿时没了顾虑,纷纷端起粥碗,拿起瓷勺吸溜起来。 “顾清啊,你这熬粥的手艺真不错,在我吃过的海鲜粥里,你做的滋味能排进前三。” 张教授一碗粥下肚,意犹未尽的起身去盛第二碗时开口夸赞道。 “没办法,我这人又馋又穷还有点洁癖,外面的海鲜粥价格贵不说,用的啥材料咱也不清楚,就只能自己摸索着做了,吃着也安心不是。” 吃饱喝足的顾清没有离开,抽出一根烟叼上,静静地看着众人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今早在厨房翻找调料时,在一个柜子里意外发现了两条没拆包的香烟,顾清顿时如获至宝,尽数笑纳了。 虽说众人都是被强迫着参加这次的游戏,但游戏组织者准备的还是十分周全的。每间卧室的衣柜里都有换洗衣物,冰箱和橱柜里也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烟酒咖啡茶叶等非生活必需品也准备的很充足。 正所谓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很快众人都吃饱了,张教授、荣非和谢忠三个烟民都舔着脸朝顾清讨烟抽。 富川乱吾应该也是抽烟的,不过可能是顾及到自己的人设,只是瞟了顾清叼在嘴上的香烟两眼,干咽了两下口水也没吱声。 反正香烟也是白来的,顾清十分豪气的给每人都发了一盒。 几个烟鬼围坐在桌边吞云吐雾,言笑晏晏。玫瑰点上自己的女士烟,不抽烟的文森特也不离开,坐在一旁若是遇到合适的话题,也会插上几句。 就如昨晚众人计算的那样,如果顾清无法在投票前揪出两个杀手,那么今天十二点过后就是必死无疑了。 既然目前自己没有危险,而且命不久矣的顾清都不担心,大家也就没必要故作悲伤同情了。 能像朋友似得坐在一起聊聊天的感觉,其实还是蛮不错的。 男人们聊天的内容总是天南海北的不着边际,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抬起手环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了。 顾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忙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喔…昨晚睡得太晚,竟是有点困了。我回房睡一觉,你们记得快到时间了喊我啊。” 谢忠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困了,你们叫他的时候,别忘了顺道叫我一声。” 张教授也感觉到了困意上涌,双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 可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就感到双臂一阵无力,随即跌坐会椅子上。 最初张教授还以为是因为后脑受伤出血导致的手脚无力,可随即便感觉到无力感竟是从双手蔓延至肩膀,随后一路向下,最后竟是全身都使不出半分力气。 张教授看向其他人,发现此时一个个也都是面露惊慌之色,像是被抽出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顾清,你…你往粥里下了药,枉我那么信任…你…怎么也…” 看到众人的模样,张教授意识到是顾清搞的鬼,立即怒从心头起,朝顾清喝骂道。 可还没等他骂完,却是看到顾清也跟众人一模一样,歪歪斜斜的瘫坐在椅子上。 “粥里的确下了药,我吃的比你们早,还比你们多,能撑到现在真的很辛苦啊。” 顾清担心嘴唇动作幅度太大,叼在嘴里的烟会掉,所以只能口齿不清的解释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食物中毒” 谢忠惊慌的四处张望道。 “你是白痴吗,看不出来就是顾清搞的鬼。” 玫瑰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是…可是他也中毒了啊,总不能连自己都不放过。” 谢忠还是感念昨晚顾清支持自己的情分,努力的替他分辨道。 “别忘了,再过三个小时他就是个死人了。早死一会晚死一会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说的对,顾清。” 荣非强装镇定的问道,可眼神里却是再没有了之前伪装出来的凶厉气势。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都闭嘴听我说。毕竟是第一次给人下药,更猛烈的药效何时会发作我也拿不准。为了诸位的生命安全考虑,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顾清发言道。 “等…等一下。顾清,你刚刚说什么更猛烈的药效,你不会真的在粥里下毒药。” 谢忠颤声问道。 “不愧是谢导演,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觉得开始正题之前,有必要给大家解答一下。” 顾清朝谢忠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说道。 “今早在海边抓螃蟹的时候,正巧发现一片树林里有洋金花和蓖麻籽,就采了一些回来。洋金花还好处理些,只要剁碎了就行。但是蓖麻籽经过加热后毒性会减轻多,所以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且不被察觉,我特意将好多蓖麻籽磨成粉末加入到海鲜粥里。 估计有人还不知道这两种植物的作用,我正好趁机给大家科普一下。这是重点哦,要用心记,一会救命时可能用得上。 洋金花又称曼陀罗,也就是武侠小说里经常提到的情花了。根据服用量的不同,身体会呈现时间不等的麻痹状态,也就是大家现在这个样子了。 蓖麻籽估计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误服后有几个小时的潜伏期,等潜伏期一过,先是会出现呕吐、腹泻、高烧等症状,然后是内出血,甚至直接死亡。而目前还没有针对蓖麻毒素的特效药,常用的解毒方法就是尽早催吐,越早越好,吐得越干净越安全。 我想大家都听懂了,听懂了请点点头,我好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懂了懂了懂了,你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谢忠忙不迭的点头道。 顾清看向其他人,见众人陆续都阴沉着脸点头后,才微笑着说道。 “很好,看来大家都很配合嘛。哈哈哈。” 看着顾清此时嚣张的模样,所有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可却拿他无可奈何。 “其实,我本不想搞到如今这种地步的,可是我不希望再有人死了,所以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大家见谅。” 见你个头的谅,等老娘能动了,就先把你的头拧下来。 玫瑰瞪着顾清,心里恨恨的想道。 其他人的想法跟玫瑰也差不多,唯独文森特是比较郁闷的。 一直以来,文森特都算是顾清的铁杆盟友,包括田芃坦白身份,发现手环的秘密,用海鸟做实验,直至后来田芃假死,这些事情文森特都有参与。 可在大家早餐里下毒这事文森特却是半点不知情。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怎么也不提前和自己通个气。 顾清没工夫理会众人此时心中的想法,用力将快要燃尽的烟屁股吐出去后,朗声说道。 “事情呢还是要从头说起,期间若是诸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问,我会耐心的解答。 前天晚上刚醒来时,听过z先生的录音后大家一起做过推理分析,还各自做了自我介绍。还记得当问到玫瑰姐姐时我说过:即便是假话也是有价值的。猜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或许很难,但判断一个人是否从事某个职业,还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在听过各位的自我介绍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你们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谁又是真假参半呢。 首先我说的肯定是真话了,这一点有张教授可以证明,因为他看过我写的小说。 然后是田芃,他的姓名和职业都是假的,这是他亲口对我和文森特说过的。对,文森特。” 顾清朝文森特问道。 文森特不明白顾清将时间浪费在追究大家的身份上有何意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再就是荣非,我先是根据发型和坐姿,猜出他犯人的身份。而荣非也直接承认,并表明自己是个杀人犯。呵呵呵,虽然我当时就已经看出他在说谎,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拆穿他。但现在是表明真实身份的时候了。荣非,其实你是个扒手对。呵呵,别急着否认,敢不敢把你的右手伸出来给大家看看。” 见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荣非心虚的闭上了眼睛,不予理会。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动不了,即便是想展示也有心无力啊。那我就再给大家科普一下。扒手不同于撬锁翻窗的小偷,能称之为扒手,必须是手上有功夫的。而将功夫练到极致时,扒手的食指和中指会变得一样长短。 至于其余的诸位,有人说的是真话,有人说的是假话,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说这些其实就是想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比如荣非,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身份上说谎呢。 是不是担心说出真实的身份,遭到旁人的鄙视,导致投票时陷入不利的境地呢。把自己说成变态杀人狂,的确是威慑力十足。让大家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敢把票投给他。 如此一来,荣非在身份上说谎是有充足理由的,而且也的确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那么其他人呢,比如说玫瑰姐姐,你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是杀手吗” 第七十三章 破绽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猜一个人从事什么职业或许很难,但判断一个人是否从事某个职业,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没与杀手接触过,所以真正的杀手是个什么样的气质,眼睛里是否有杀气这些统统不知道,但却可以通过一点进行验证。 杀手顾名思义是以杀人为业。可无论是用枪杀人,还是匕首、暗器,总是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那么就必然会在身体上留下一些特征,比如茧子、伤疤之类的。 我曾有幸与玫瑰近距离接触过,手心白净细嫩,显然平日里是有细心保养的,一点茧子都没有。所以,以此为依据,我认定玫瑰绝对不是杀手。至于她真正从事的职业是什么,我说不太准。不过应该是跟化学品相关的行业。” “哼!” 听顾清说完后,玫瑰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及不否认,也不承认。 “化学品,你是指…毒品你有什么证据。” 文森特闻言问道。 “气味!玫瑰身上的香水很好闻,浓烈的香型也很符合她现在的年龄。但是,因为常年接触一些化学品的原因,那种渗透到皮肤毛孔里的特殊气味,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顾清解释完后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才说了两个人,竟然用了五分钟。时间宝贵,其他人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只挑重点的说。先说我认为姓名和职业都说了真话的,除了我以外,还有谢导演、云桥、文森特三人。至于其他人通过身体特征、行为习惯等方面推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矛盾或存疑的地方。 张教授您不要叹气嘛,我可不是说漏了你的名字哦。您今年是62岁,教书也应该差不多有四十年了。我记得上小学和初中时,学校老师讲课时用的都是黑板和粉笔,一直到了高中、大学以后,才陆续换成白板或电子屏。 我上大学时接触过几个从事教育行业几十年的老教授,谈起职业生涯时都会感叹如今的教学设备有多么多么先进,当年又是怎样怎样的辛苦。每每还会给我展示他们的勋章,不是颁发的实物勋章,而是职业原因在他们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因为常年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原因,这些老教授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骨骼都发生了严重的变形,甚至指肚部分皮肤的颜色都与众不同。但是张教授您的双手我都暗中观察过,并没有这些特征。” 说完自己的推理后,顾清看向张教授。 张教授却只是咧嘴一笑,未做回答。 也不知他是无言以对,还是不屑解释。 顾清撇了撇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后继续说道。 “我曾听过一句话,不知出自于何处,但觉得很有道理。说的是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说谎这种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 因此,当我判断出某些人在介绍身份时说了谎后,我就决定再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切推理都以真实的证据和客观规律为依据,说谎之人提供的证词证言统统不予采纳。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了。我只有一双眼睛,不可能同时盯着十个人。你们说的话不可信,而我又盯不过来,那怎么办呢。想来想去,我决定做一次小小的试探。” “所以,你关于什么隐藏身份的说辞都是骗人的喽,岂不是你也在说谎。” 玫瑰抓住机会反击道。 “只是试探而已,怎么能是说谎呢。我只是把自己带入到z先生的角色里进行了一番思考。虽然根据大家的分析,游戏规则是有利于杀手一方的。但如果杀手的身份一开始就被大家发现,那所谓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所以我认为,杀手的身份可能是提前被告知,或者是能让他醒来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于是我就做出那样的试探看看诸位的反应。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的杀手,对我的说法肯定是不屑一顾的,虽然也许会意识到我是在试探,从而假装不知道来迷惑我。但当我说出推论时,诸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却是骗不了人的。 我记得当时亨利、玫瑰和云桥已经先一步上楼,不在试探范围之内。在我说出那番话后,先后离开的有富川、张川和谢忠。而田芃是在我和张教授出去之后离开的,一楼就只剩下文森特和荣非。 再根据我对当时各位眼神及表情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富川、张川、谢忠,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内的身份都是侦探。 之后亨利身死,排除嫌疑。那么有可能是杀手的,就剩下张教授、文森特、荣非、玫瑰、田芃和云桥这六位。” “等一下,排除包括你在内四个人的嫌疑我可以理解。但亨利虽然被害了,可就此认定他不是杀手还是有些草率了。之前大家就有过猜测,杀手或许也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杀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玫瑰提出反对意见。 “不不不,在听录音时,杀手其实就已经确认了同伴的身份。” 顾清颇为自信的说道。 “当时大家围坐在这张桌子旁听录音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身边人的手势。” “手势” 玫瑰嘀咕了一句,凝眉努力回忆前晚的场景。 “不行,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当时的注意力都被录音内容吸引,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其他人。” “呵呵,要不说年纪大的人玩这个游戏会比较吃亏呢。其实在大家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大概猜到了游戏内容,并且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我说的对,云桥!” 顾清突然提高了音量喊道。 “喂,顾清,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突然叫云桥的名字。” 谢忠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眼珠子左右乱瞟,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玫瑰等人却是已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家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定云桥已经被害的呢。” “昨天在海边的时候,田芃在海里看到了云桥的尸体,旁边还有鲨鱼,总不可能是假的。” 谢忠似乎明白了顾清的意思,不过却表示了怀疑。 “虽然离得很远,但鲨鱼肯定是真的,衣服也可以确定是云桥的。但是,谁又能确定穿着衣服的就一定是云桥呢。” “不是云桥还能是谁她总不能脱光了衣服藏起来了。” “因为尸体浮出水面的时间。” 富川乱吾这时突然插话道。 “女性身体水份含量在60到70之间,又会从日常的饮食中摄取大量的盐分,因此在溺死停止呼吸后,肺部空气排出,其身体密度与海水大致相当,尸体会沉入水中。 现在海水的温度在17摄氏度到18摄氏度之间,在这样的温度下,尸体内的细菌繁殖缓慢,产生的二氧化碳和甲烷等腐败气体若要足以让尸体浮出海面,大概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云桥是前天凌晨失踪,距离我们在海边看到所谓的尸体只有十个小时左右。所以,云桥没有死,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套着云桥衣服的浮木或者其他东西,但绝不是尸体。” “原来是这样,那…云桥真的没有死可是咱们把整个岛都搜遍了呀,她能躲在那里呢。” 谢忠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提出新的问题。 “呵呵,谢导演你好好想一想,真的都搜遍了吗。” 顾清笑着反问道。 “你们两队我不知道,但我和张教授、张川这一组搜的是很仔细的,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 谢忠回忆了一下后说道。 “这栋房子。” 玫瑰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 “啥” 谢忠诧异的问道。 “这座岛上有一个地方是没搜索到的。就是我们现在待着的这栋房子。” 顾清提玫瑰解释道。 “因为当时大家下意识的认为云桥是被杀手绑走藏在了岛上的某个地方,甚至是直接杀害抛尸,但却忽略了这栋房子。如果云桥不是被人绑走的,而是自己在这栋房子里藏起来了呢。” “自己藏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成为杀手杀害的目标,所以就假死躲了起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梯口方向传来。 长条桌旁张教授、富川乱吾和文森特三人是背对楼梯口的,又因为身体瘫软无法动作,因此看不到身后的人。 但只听声音也听得出来就是云桥了,因此并不如何惊讶。 她果然是假死。 三人表情故作平静,可坐在对面的谢忠、玫瑰和荣非却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露出好像见了鬼似的表情。 张教授三人看不到身后,却是能看到对面三人的表情。 刚刚顾清不就已经说出云桥应该是假死骗大家的吗,现在就算是云桥现身,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夸张的反应。 还是说… 张教授猛然想起之前谢忠说的一句话。 不是云桥还能是谁她总不能脱光了衣服藏起来了。 难道云桥真的…没穿衣服! 第七十四章 大家来找茬 云桥当然是穿着衣服的,不过不是原本的那一套。 让玫瑰三人惊讶的原因也不是云桥,而是站在云桥身旁的那个男人。 “嘿嘿,大家好啊,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呐。” 田芃一只手抓着云桥的胳膊,另一只手朝玫瑰三人挥手道。 “你…你也没死。可是…可是大家明明亲眼看到你毒发身亡了呀。” 谢忠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田芃! 他竟然也没死。 虽然谢忠没有叫出田芃的名字,但张教授和富川乱吾还是通过声音辨认出说话这人的身份。 这两人先是震惊,然后皱眉思考,回忆着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只有文森特神情如故,眼神中甚至还有些得意之色。 这种别人都被蒙在鼓里,只有自己知晓真相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田芃拉着云桥走到长条桌旁,笑嘻嘻的朝每人点头示意后,坐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而满脸不情愿表情的云桥,则是被他强行拉着坐在旁边。 “本来打算最后压轴出场,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可是听到你喊云桥的名字却无人理会,没办法,为了给你挣些面子,就只好去亨利的房间里把云桥请出来,跟着她一起下楼了。你欠我个人情哦。” 田芃嬉皮笑脸的对顾清说道,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个天真中透着一丝傻气的大学生模样。 顾清没搭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 原来云桥是藏在了亨利的房间里,难怪大家找遍了整座岛屿,都没发现她的踪迹。 这就是灯下黑啊。 “后生可畏啊,两位真是好演技,竟然把所有人都骗了。” 张教授由衷的佩服道。 “教授过誉了。” 田芃拱手抱拳谦虚道。 “好啦,时间紧迫,寒暄客套能免则免。云桥,既然都现身了,那就说说,也免得大家继续瞎猜。” 顾清朝云桥笑道。 “哼。” 云桥冷哼一声,赌气的扭过头去。 “好啦,擅自拆穿你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为了救你嘛。虽然目前为止你的计划都很成功,躲过了被杀手杀害的危险,也避免了被投票投死的可能。但总是一直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等第三轮投票结束时,若还有杀手存活,不还是一样会死。” 顾清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谁说我会死,我有信心在明天最后一轮投票前找出三个杀手。” 云桥不服气的说道。 “可一共只剩两轮投票,最多投死两个杀手,剩下的一个怎么办” “要你管!” “其实,你是打算自己动手的是。这就是你昨晚潜入张教授房间的原因对不对。” 顾清意味深长的笑着问道。 “你…算了,不想跟你说话。” “张川是被你杀死的!你还想杀害张教授!” 谢忠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云桥。 “我没杀人。” 被质问的云桥立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尖声喊道。 “至少…至少没杀成,我之前以为杀人很简单,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我真的做不到。” “张川的尸体还在楼上浴缸里泡着呢,你还有脸说没杀人,你这个毒…难道…难道张川也是假死!张川,张川,你躲在那里,快出来。” 谢忠作为一名悬疑片导演,本身的智商和推理能力都是在线的,否则z先生也不会选中他来参加游戏。 但对于多数人而言,精神状态和智商往往是呈正比的。 平常的时候智商超群,心思灵敏。可一旦遇到突发状况或是处于恐惧、暴躁的状态下时,这种人往往就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而谢忠无疑就是这种人。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把他给吓坏了。 其他人已经通过顾清和云桥的对话猜出了七七八八,但却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事态发展。 “你看,连谢导演都开始怀疑你了。别忘了还有两轮投票,若是不解释清楚的话,大家很容易把你当成杀手哦。” 顾清借着谢忠的话头威胁道。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即明白了顾清的意思,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看向云桥。 云桥脸色变幻不定,沉吟了好一会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顾清说的没错,因为写小说需要寻找灵感的缘故,我经常会参加一些剧本杀游戏。所以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猜测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其实所有人中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比顾清还要早十秒左右。只是我没有睁眼,而是在思考采用什么样的人设,有利于获得最后的胜利。 等所有人都醒来后,我按照想好的人设进行表演,同时暗中观察每一个人。 因为按照我以往参加游戏得出的经验,这种形式的游戏里通常都有一个d。负责引导游戏按照既定的方向进行,同时在某些必要的时刻充当裁判。 若是能够提前与d处好关系,在游戏中会有很大的优势。 可是听过z先生的录音和各位的分析之后,我意识到这次的游戏与以往参加的剧本杀是不同的,也许真的会死人。结果没过多久,亨利就真的死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不敢相信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于是就想到了假死的办法,等你们休息后,藏到了亨利的房间。” “云桥妹妹太谦虚了,和尸体共处一室,你的胆子还是蛮大的嘛。” 玫瑰是最先对云桥释放善意的人,也是因此,云桥宁愿假死和尸体待在一起,也不愿和自己结盟,这让玫瑰有些恼火,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玫瑰姐,其实最开始我也想和你结盟的。可是…你说你现实中的身份就是杀手,让我有点害怕。” 玫瑰闻言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最开始玫瑰是考虑到十一个人里只有两个女人,是绝对弱势的一方。如果九个男人里有那么一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的话,自己和云桥都会很危险。 所以才谎称自己在现实中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希望以此震慑住其他人。 事实证明玫瑰的确唬住了某些人,其中也包括了云桥。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趁着田芃找酒的时候,往洗手间的镜子和墙壁上甩了一些水渍,又用浴巾擦干净地面,伪造成被绑架的假象。然后跑出房间,脱下衣服套在一截腐朽断裂的树桩上,将树桩固定在两块因退潮而露出海面的礁石间。这样等第二天涨潮后,大家就只能在远处隐约看到你的衣服,而看不到衣服里面包裹的其实只是一截烂树桩,让大家以为你被杀手杀害并抛尸。 然后你裹着浴巾潜回到亨利的房间,找了一身衣服穿上,就此躲在暗处观察我们。我说的没错。” 见云桥语焉不详,顾清便只好替她补充被省略的内容。 云桥瞪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可是还有两点没解释清楚。昨天投票的时候云桥不在,按照游戏规则弃权者死,为什么她还活的好好的。还有,她为什么要杀张教授和张川。” 谢忠又插言问道。 “我不想跟白痴说话。” 云桥朝谢忠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 “哎你说谁是白痴…” “谢导演息怒,云桥看起来兴致不高,咱们也没必要为难女士,就由我来解答你的疑问。首先,游戏规则里说,弃权者死,但没说必须坐在这里才能投票。所以云桥躲在二楼房间也是一样可以投票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首先我可以肯定云桥没有杀害张川。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张教授的房间,其实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大家围坐在桌边听录音的时候,三个杀手就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对彼此的身份进行了确认。 杀手间确认身份的方式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注意到了,云桥同样也发现了对。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不便进行演示,只好麻烦云桥你了。” 顾清对云桥说道。 “哼。” 云桥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我说大小姐,这时候就别耍小脾气了,大伙在这是抓杀手呢,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人命关天啊。” 谢忠着急的催促道。 “谁耍脾气了,我这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看不懂只能怪你自己白痴。” 云桥没好气的呛道。 “你不要总是人身攻击好不好,再说你做什么了,让我看什么呀。” 谢忠气愤的质问道。 可换来的只有云桥的后脑勺。 “田芃,你给大家演示一下,听录音时,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坐姿。” 顾清又朝场间除云桥外,另一个能够自有控制身体的田芃说道。 “啊我!等一下,让我回忆回忆。” 田芃有些意外,不清楚顾清为何提出这个要求。不过出于对顾清的信任,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后,尝试着摆出前晚听录音时的坐姿。 “双腿分开大概十公分,腰腹微微弯曲,头向下倾斜三十度左右,双眼看向录音机,然后是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确认自己的姿势无误后,田芃说道。 “诸位对比一下田芃和云桥的姿势,有没有发现不同的地方。” “大家来找茬嘛,这个我在行。” 谢忠自报奋勇道。 “头发长短不一样,衣服不一样,脸型不一样…哎呀,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嘛。” 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后,谢忠抱怨道。 “白痴!” 云桥冷哼一声给出评价。 “是手势!” 坐在田芃和云桥对面的富川乱吾突然说道。 第七十五章 心理暗示 手势 众人闻言齐齐朝田芃和云桥放在桌面上的手看去。 乍看之下两人的手势没什么区别,都是十指交叉十分自然的放在桌面上,大多数人在开会或是认真倾听时都是这样的姿势。 可因为顾清的提示,大家都看的非常仔细。 “田芃是右手拇指在上,压住左手拇指,其他手指也是同样,右边在上,左边在下。而云桥却是完全相反,左手手指压住右手手指。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左利手的人身上。” 富川乱吾最先发现了两人手势的不同之处。 “嗯…所以,云桥是左撇子。” 谢忠脑筋继续短路中。 “我观察过云桥的用手习惯,绝对不是左撇子。” 玫瑰白了谢忠一眼后说道。 “不只是云桥,包括已经死了的亨利和张川,以及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是左撇子。如果不是左撇子的话,按云桥现在这种左手手指压住右手手指的交叉方式,会很难受。 正常情况下,人都是下意识的摆出自己最舒服最习惯的姿势和动作。除非…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说完,玫瑰斜着眼睛看向云桥。 “玫瑰姐说的没错,我就是因为曾经仔细观察过每一个人,所以在大家听录音的时候,才会发现有三个人,摆出了这种明显有悖与个人习惯的手势。” 云桥松开手掌,换回了自己习惯的姿势后说道。 “三个人正好对应三个杀手,摆出违背习惯的手势…他们是在确认身份。云桥,快告诉大家,那三个人是谁” 谢忠催促道。 “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听录音,没有留意各位的手势。不过从刚刚顾清与云桥的对话内容里,貌似已经点明了其中一个杀手的身份。对,张教授。” “呵呵,玫瑰小姐说笑了。我自己都没留意当时是怎样的手势,至于是右手压左手,还是左手压右手,恕我直言,这种毫无根据的推理,实在是无法让人信服啊。” 面对玫瑰的质问,张教授毫不慌张的微笑作答。 “现在又不是在法庭上,张教授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大多数人相信就行了。云桥,不要吊大家胃口了,直接宣布是哪三个人。” 顾清朝云桥说道。 “那三个人分别是张教授,荣非和…文森特。” “纳尼” 富川乱吾情急之下直接说出了母语,足以显示他此时内心有多么的震惊。 如同玫瑰所言,他也从之前顾清和云桥的对话里猜到了张教授是杀手之一。 然后云桥又说出荣非,富川乱吾也不觉得奇怪。 可第三个人竟然是文森特…云桥怕不是看错了。 不止是富川乱吾感到诧异,玫瑰和谢忠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作为当事人的文森特更是直接冷哼道。 “云桥,说话要讲证据…” “就是,我自己都不记得当时手是怎么放的,你凭什么空口白牙的就诬陷我。” 一旁的荣非也不干了,抢着喊道。 “我没说你们三个是杀手,我只是说当时你们三人的手势与其他人不同罢了,那么紧张干嘛。” 谁知云桥却是冷冰冰的来了一句,荣非顿时语塞。 “呵呵,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被怀疑到的人不要太敏感,没被怀疑到的也不要太放松。” 顾清笑着打圆场道。 “我有证据反驳云桥的证词。前晚田芃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是杀手,当时顾清也在场可以作证。请问云桥,听录音时田芃的手势是怎样的。” 文森特眯着眼睛对云桥质问道。 “我就在这呢,还拐着弯的问云桥干嘛。刚刚我不是已经说了,听录音的时候,我的手就是这样放的。” 田芃抬起十指紧扣的双手给大家看。 “那问题就来,云桥说我和张教授、荣非三个人的手势与大家不一样,所以认定我们三人就是杀手。那已经承认自己是杀手的田芃有怎么解释杀手只有三个,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文森特说完,便挑衅的看向云桥,等着看她如何解释。 “等一下,我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吗,都把我当做透明人是吗。有关于我的问题不问我,偏要去问别人,再这么无视我,我可真生气了。” 田芃挥舞着手臂,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满的对文森特喊道。 “田芃,我没有无视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质问…” “而且,我说自己是杀手,我就是杀手了吗。” 前一秒还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愤愤不平的田芃,下一秒脸上就露出阴谋得逞的坏笑,直接打断了文森特的话。 “你…你当时的衣服上写着杀手两个字,这还能有假。而且,顾清也看到了。对,顾清,还是你告诉我,田芃衣服后面隐藏着一副三维立体画,只要对眼就能看到隐藏的字迹。” 文森特将目光转向顾清,让他来为自己作证。 “额…其实…我当时是开玩笑的。田芃穿的就是一件普通花t恤,根本没有什么隐藏图案。” “顾清,你…” “好啦好啦,既然文森特信誓旦旦的说我前晚穿的衣服有问题,正巧衣服我带来了,大家就一起看看。” 田芃说着从裤兜里掏出团成一团的花t恤,展开捏着双肩的位置,展示给众人观看。 文森特看的犹为仔细,努力控制着两个眼球的瞳孔朝一个点汇聚,也就是所谓的对眼,将花t恤的前后都看过一遍,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对不对,这不是你前晚穿的那件,你一定是找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骗大家。我当时明明亲眼看到的。” “先不说在这个岛上能不能找到花色和款式都完全一模一样的t恤,单说这衣服的味道,没在身上穿两天以上,都不可能有这味,不信你闻闻。” 田芃说着就要把花t恤送到文森特鼻子前。 “好啦别闹了,我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制止了田芃的行为后说道。 “当时田芃的确承认自己就是杀手,然后还转过身去让我和文森特看他衣服后面的图案。就在田芃转身的时候,他悄悄的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猜到是让我帮忙的意思,当时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就随口编了个瞎话。 其实文森特你当时之所以产生看到了文字的错觉,一共有三个原因。第一,当时是黑天,眼睛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本就容易出现一些视觉上的判断错误。第二,我和田芃的话给你造成了心理暗示。第三,因为你对汉字不熟悉。 这件花t恤上面有很多弯弯曲曲的线条,在光线不佳并受到心理暗示的情况下,你的大脑会自行脑补将这些杂乱的线条进行组合,去掉多余的,留下有用的,组成你已经在脑海里相信的任何汉字。不过这种方法只对形象文字管用,对字母拼音完全无效。嘿嘿,如果时间允许,我甚至能让你自行脑补出一整段的文字出来。” 对于顾清的说法,玫瑰、谢忠和富川乱吾点头表示认同。 荣非和张教授对视一眼后,则是没有作声。 “你…你们两个…顾清,我一直都那么信任你,把你当做最值得依靠的伙伴,可你却跟他合伙骗我。” 文森特痛心疾首的斥责顾清。 “老文,老文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之前我就已经表明过态度了吗,不会相信在座每一位说的话,一切只以自己看到的实际证据作为推理的依据。” 顾清解释道。 “那田芃和云桥呢,你为什么就相信他们两个说的话。” “嗯…我要是说凭直觉,会不会显得不太严肃。” 顾清想了一下后说道。 所有人齐齐朝他翻白眼表达着自己的鄙夷。 “哈哈哈,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他俩说的话符合我的推理。” “推理我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推理的。” 张教授突然问道。 “当时教授你和我在房子外面聊天,文森特和荣非在一楼。听到云桥的叫喊声后,我率先冲进房子里,正好看到文森特和荣非两个人转过楼梯拐角往楼上去。 看到他们两个身影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因为着急想要知道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没多想。 等后来云桥失踪,大家讨论无果纷纷上楼时,我记得很清楚,富川是第一个离开的,荣非是第二个。当荣非转过楼梯拐角时,我注意到,他脚掌落地时的倾斜角度跟之前不一样。 等你们都回房休息后,我专门到楼梯转角那里,实地模仿了几次,最后得出结论。云桥发现亨利尸体,我听到喊叫声冲进房子里,看到荣非和文森特的身影时,他们两个并不是在上楼,而是在下楼。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他们两个上楼杀死亨利后,原本打算回到一楼长条桌旁,等我和张教授回到房子里,为二人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后,再一起上楼。 可惜听到云桥的叫喊声,我没等行动迟缓的张教授,在二人还没回到一楼时就冲进了房子里。从楼梯拐角的位置,正好能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到外面。两人看到我进来,这时若是再往楼下走,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于是连忙扭转身体,伪装成上楼。可惜,荣非只是强行转过了身体,有一只脚却还保持着下楼时的角度,而这一幕,恰好就被我注意到了。” 第七十六章 棋子与棋手 “也就是说听录音时他们三个通过手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然后张教授邀请你去外边聊天,其实就是给文森特和荣非制造机会杀人,同时也是想利用你,给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 玫瑰将顾清的话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后说道。 “没错!可惜,我这人不太尊老爱幼,哈哈。” 顾清笑道。 “亨利的死搞清楚了,那么张川呢到底是谁杀了张川。” 谢忠问道。 “这个问题就要问云桥了。” 顾清目光望向云桥道。 云桥送给他一个白眼,思索了一下后说道。 “虽然通过假死的方法能够安全度过前两天,可就如顾清所说,等明天最后一轮投票结束后,如果还有杀手存活,我也还是一样会死。可是我也知道,仅仅凭借手势认定张教授他们三人就是杀手太过草率,所以,我昨晚偷偷潜入他们三个房间外的阳台上,想要暗中观察搜集到更多的证据。 我最先去的是荣非的房间,躲在阳台上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可他却是没有任何的行动。九点五十分左右,我去到张教授的房间外,看到谢忠睡在沙发上,张川睡在地板上,张教授则是睡床上。 十点整时,张川摇摇晃晃的起来去洗手间,几分钟后我听到洗手间里传出放水的声音。过了五分钟左右,张教授也起床进入了洗手间,随后我就听到洗手间里有动静。 意识到情况不对,我就从窗口爬了进去,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刚刚进去就听到有脚步声,于是连忙躲到了窗帘后面。 就看到张教授从洗手间出来,先是拿毛巾擦手,接着擦干净地面。回到床边把毛巾藏在床底下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将他自己的后脑砸破,然后躺在床边的地板上,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的谢忠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可惜谢忠的鼾声太响了,这声惨叫没能喊醒他。就在张教授准备再次发出惨叫时,我悄悄走过去拿起烟灰缸把他打晕了。 随后我去洗手间查看,发现张川已经被害。意识到是张教授杀了他,已经可以坐实他杀手的身份了。 原本我是想要直接杀死他的,因为只剩两轮投票,每轮投票只能杀死一个杀手,所以必须通过非常规手段再杀死一个杀手才行。 可惜,我实在下不去手,或是说是我太胆小,太懦弱了。之后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就只能先离开了。” 云桥说完,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一丝懊悔,还有一丝庆幸。 懊悔的是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杀死张教授。 庆幸的自己的双手没有沾染罪恶。 “你的决定是对的,没必要自责。” 顾清安慰道。 “可是,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了啊。” “那还不简单,现在你和田芃都是可以自由行动的,直接去杀了他们三个。游戏提前结束,侦探获得胜利。” 玫瑰冷笑着说道。 “等一下,云桥亲眼看到张教授杀死了张川,认定他就是杀手,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们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我和文森特是杀手。顾清说是我和文森特联手杀死了亨利,也只是推理,仅凭推理就要剥夺两条生命,这样的行为跟杀手有什么区别。” 荣非急忙抗议道。 而文森特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云桥和田芃都有些犹豫,同时看向顾清,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赞同玫瑰小姐的提议。” 富川乱吾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嗯…我同意先解决张教授,至于荣非和文森特,还是再看看。” 谢忠想了一下后说道。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我的手指和脚趾已经能够小幅度的活动了,估计再有半小时左右,洋金花的药效就会消散。至于蓖麻籽的毒,呵呵,我是不相信的。也就是说,想要杀死我们三个,你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考虑。 现在玫瑰和富川、谢导演已经表明了态度,田芃和云桥拿不定主意。我们三个的生死都在顾清你的一念之间。我很好奇,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张教授笑着对顾清说道,看他的神态表情,竟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害怕。 “我曾有幸亲自参与破获过两件案子。遇到过的凶手有老谋深算的,有演技超群的,还有视人命如草芥的,案情也是各种扑朔迷离,血腥残忍。甚至还遭遇过暗杀,有几次都是命悬一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顾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说出一番看似不相干的话来。 “这次稀里糊涂参与的这场游戏,单论惊险程度跟那两起案子都没法比,但难度却是高出了许多。最麻烦的就是,你很难分别出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觉得还蛮有趣的,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挑战性。虽然一直都没能理出特别清晰的脉络和头绪,但我还是坚信自己有能力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亨利被害,通过检查他的尸体发现了一些线索后,我却没有了以往的成就感和热情,反倒是产生了罪恶感。然后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亨利的死与我无,我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给他报仇。 之后我和田芃演了一场戏,他假装被投死,临死之前还进行了一番即兴表演,不得不说演技真不错。看过田芃的表演后,我被感动了,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首先,我要表明一个立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杀人有罪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后再说我意识到的问题。那就是,杀手杀人不也是被逼的吗如果不是被迫参加了这场游戏,如果不是规则要求不杀人自己就可能会死,谁会无缘无故的去杀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 各位不要误会,我没有给杀手洗白的意思。我只是在想,杀手杀人,然后我们再用投票的方式杀死杀手。那我们跟杀手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杀人就是正义的杀手杀人就是邪恶的 在这个游戏里,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杀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自己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 归根结底,我们都只是别人的玩物、棋子罢了。用我们的生命和人性,供他们取乐,或者是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被人玩弄操纵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其实,在前晚听完游戏规则时,我就已经想到了一个能够快速结束游戏的方法。但是一来当时并不具备使用这个方法的条件。二来这个方法的风险太大,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没有提起。直到昨晚张川被害,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赌一把。 不能再有人死了!或者说,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大家一起活。” “赌一把你是什么意思,麻烦说清楚。” 玫瑰问道。 “我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一种观点。说是身为棋子若想摆脱被操控的命运,那么就要跳出到棋盘之外。简而言之,就是跳出规则之外,从棋子变成棋手。” “跳出规则,怎么跳怎么变” 谢忠疑惑道。 “田芃,云桥,麻烦你俩去把大家的手环都拆下来,然后用绳子把所有人都绑在椅子上。” 顾清没有回答谢忠的问题,而是直接对田芃和云桥说道。 “你疯了!” 结果顾清话音刚落,张教授突然情绪激动的喊了出来。 “恰恰相反,我现在非常的清醒。而且我敢保证,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游戏结束,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死亡。” 顾清微笑着说道。 “那游戏结束以后呢,游戏规则被破坏,z先生的目的没能达到,惹恼了他,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按照规则,至少还有人能活。破坏规则,所有人都要死。” “所以我才说要赌一把嘛。而且,我并没有破坏规则,只是跳出规则而已。”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根本不知道z先生的恐怖,他有能力把我们悄无声息的弄到这个岛上来,就有能力让我们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张教授激动的嘶声吼道。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之前云桥指认你就是凶手的时候,也没见你露出半点恐惧的神情。张教授,能麻烦你解释一下吗” 顾清的话让张教授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只是不想让你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罢了。就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按照游戏规则继续进行,至少还有一部分人能活。” “嗯…很合理的说辞。可惜,我不信。” 顾清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之所以如此激动的原因是,就算最后侦探获得胜利,身为杀手的你也不会死亡。我说的对张教授,或者换一种称呼——d张。”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张教授脸上难得的露出慌张的表情。 “之前我和云桥都已经说过的呀,像这种类似剧本杀、狼人杀的游戏里,都会有一个d。他的职责就是引导众人,让游戏朝着预定的方向进行。而d通常都是有一些特权的,比如没有被注射毒药,可以像田芃一样假死。 可若是按照我的方法进行,你这个d就等于失职,会招致幕后老板的不满,扣奖金,扣工资,开除,甚至杀死你!所以你才会害怕,才会恐惧。” 第七十七章 惩罚 “无论侦探和杀手那一方获胜,身为d的你最后都会没事。可如果游戏规则被破坏,游戏没能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你这位d则是难辞其咎。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张教授。” 面对顾清咄咄逼人的追问,张教授张了张嘴,最后却是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一直挺直的腰杆弯了,双肩耸了,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顾清这边与张教授的对话,都被田芃和云桥听在耳中。 田芃朝云桥使了个眼色后,二人去厨房找来几捆尼龙绳子,按照顾清的要求,现将所有人都结结实实的困在椅子上,而后又去拆他们的手环。 “喂喂,都已经确定他们三个人就是杀手了,就没必要捆我们了。” 谢忠不满的囔囔道。 “其实,刚刚荣非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有张教授的杀手身份是确定的。荣非和文森特也只是嫌疑比较大而已,不能排除我推理错误的可能。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都绑起来。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顾清解释道。 “那也没必要把手环拿走,只有田芃和云桥两个人,要是没能及时给大家注射,那岂不是死定了。” “恰恰相反,取下手环改成人工注射解药,才是最稳妥安全的做法。因为手环是可以被遥控的。万一有人控制手环不给大家注射解药,那才是直接团灭。” “额…好像有些道理。” 谢忠眼珠子转了几圈后,明白了顾清的意思,点头表示认可。 “不用那么麻烦了。” 张教授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田芃,用我右手的大拇指按住手环屏幕五秒,会出现是否结束游戏的选项,你直接选是就可以了。在此之前,最好把大家的手环都给戴上。选择游戏结束后,剩余的两针解药会一起注射,加上昨天打的那一针,三剂解药会完全清除诸位体内的毒素。” 田芃闻言楞了一下,随后看向顾清。 “放心,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诸位更需要担心的是后天z先生的人上岛后,会如何处置我们。也许,正应了顾清那句话,大家会一起死。” 顾清思考了几秒钟,朝田芃点了点头。 “田芃,等…等一下,等一下,先别急着结束游戏。毕竟事关生死,总是要商量一下的嘛。” 见田芃要去操控张教授的手环,谢忠立刻不淡定的,连忙喊道。 “我也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其实就是按照游戏规则继续进行。我们现在一共是九个人九张票,因为顾清已经有三票在身,所以今天就先投给张教授四票,文森特四票,荣非一票。然后明天所有人将票投给荣非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按照规则,侦探获胜。” 富川乱吾也不赞成立刻结束游戏,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同意富川的提议,没必为了他们三个,拿我们的命去冒险。” 玫瑰立即附和道。 “额…顾清,我觉得他俩说的有道理啊,你考虑考虑。” 谢忠尝试说服顾清改变主意。 不只是富川、玫瑰和谢忠,就连田芃和云桥脸上也都露出思考犹豫的神色。 张教授、文森特和荣非三人则是面若死灰,低着头一言不发。 “呵呵,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优先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是一个正常人的本能,无可厚非,也可以理解。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大道理,或是用道德去谴责和逼迫你们。这样,我给大家出一个脑筋急转弯来缓和一下气氛怎么样。” 顾清毫无预兆的转化话题,着实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就连张教授三人,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心想这个家伙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顾清假装看不见众人的眼神和表情,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语术后朗声说道。 “说是有一列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岔路。岔路左边的铁轨上呢绑着六个人,右边绑着三个人。在你面前有两个按钮,一个红色,一个绿色。按下红色按钮,火车就会驶向左边,压死六个人。按下绿色按钮,火车就会驶向右边,压死三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你会选择按下哪个按钮。田芃,你先来回答。” 这个论题田芃显然是知道的,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云桥,你会选左边,还是右边。” 顾清又朝云桥问道。 “不能刹车吗” 云桥非常认真的思考后问道。 “当然可以,但可能会出现两种极端的状况。第一种是刹车成功,两边的人都得救了。第二种是刹车失败,巨大的惯性会使火车冲出轨道,岔路两边的人也许都会死。” 顾清答道。 “我选刹车。” 云桥竟然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与其费劲脑筋去做选择题,不如直接做实践题,尽自己的能力去尝试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即使最后的结果也许是造成更多的伤亡,但至少我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也许我的决定是最愚蠢的,但却也是最符合我本心的。” 说罢,云桥从田芃手中抢过绳索,去绑距离自己最近的富川乱吾。 “唉!这事闹的,竟然被云桥给比下去了。” 田芃挠了挠后脑勺,将玫瑰的手环拆了下来。 “哎呀呀,年轻人太冲动了呀。那有什么刹车啊,这就是一道选择题嘛,死三个肯定比死六个更划算啊,你俩怎么能算不明白这个账呢。” 谢忠被两人的决定吓得直冒冷汗,尝试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可从云桥昨晚没有直接杀死张教授就可以看出,在生死关头,良知牢牢的占据了上风。 田芃也是如此。 看到两人做出的选择,顾清笑了,笑的很是开心和畅快。 自亨利和张川被害后,就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阴云终于是消散了。 “起风了!” 张教授忽然看着窗外说道。 顾清扭头也朝窗外看去,果然看到远处天空中墨黑色的云层被狂风席卷着,好似被打翻的墨汁一般,朝着这边翻涌而来。 房子里的光线也渐渐变暗,越来越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当黑暗浓郁到几乎拥有了实质时,顾清只觉得身体一轻,洋金花的麻痹效力竟是瞬间消失,他又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两道光柱在黑暗中依次亮起,光柱中是两种不同风格,代表通往不同时空的门。 分别是通往第五层的绿色油漆门和通往第六层的隔扇雕花门。 之前出现过,通往第四层、第七层和第八层的三道光柱消失了。 “呵呵,破坏了游戏规则的惩罚吗没有得到残图,没有新的门出现,原本已经出现的门也消失了。按照这种惩罚方式,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了的话,我是会被困在那个时空里,还是会回到这里,与无尽的黑暗作伴,直到死去。” 顾清自言自语道。 其实在决定打破规则,尝试挽救所有人生命的那一刻,顾清就已经料到第四层的海岛之旅将会一无所获,甚至还会受到惩罚。 如果能够重新进入一次第四层里的那座海岛,顾清相信自己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所以他并不后悔。 “既来之则安之。” 嘀咕了一句,顾清一脚踹开了绿油漆木门。 沈亦白,老子回来了! …… 呜!哐哧哐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的黑暗退去,顾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通过脚掌感受到明显的震颤感,喧闹嘈杂的说笑声、哭闹声,蒙着的灰尘的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影… 这一幕场景似乎有些眼熟啊。 那扇刷着绿油漆的木板门明明是沈亦白所在的邢事二组办公室的房门啊,门后应该是邢事二组那宛如垃圾场一般的办公室啊。 自己怎么又出现在火车上了 难道失败一次,之前的案子就都要再重新来一遍 会有这种狗屎一般的设定吗! “啊” 就在顾清愣神的时候,忽然有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车厢,所有的喧闹声和噪音,都被这惨绝人寰的尖叫声给压了下去。 顾清条件反射的就是一个闪身,离开原本的位置,生怕再有一具尸体压在自己身上。 “哎,你干嘛啊,没长眼睛啊。” 顾清只顾得躲闪,却没有注意闪避的方向有人,结结实实撞在了那人的后背上。 被撞那人身材高大,只是稍微晃了一晃就稳住了身形,头也不回的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不小心绊了一下。” 顾清连忙道歉。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扭头朝身后看来,而顾清也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嘴巴不由得张大,失声喊道。 “老沈!” “老顾!” 便在这时,从那人身前也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顾清!” 声音里饱含了惊喜和幸福。 没等顾清反应过来,一具软绵绵、香喷喷、热乎乎的身体已经扑进了怀里。 一只粉拳温柔的捶打着顾清的胸膛。 “你这些天死哪去了!” 第七十八章 自杀?他杀? 自杀 刚刚挤出人群,正探头朝厕所里张望的顾清听到这位高探长做出的结论,顿时虎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 高探长这时也注意到竟然有人跑到厕所门前看热闹,面容一板训斥道。 “谁让你过来的,快滚出去。” “不是自杀,是谋杀!” 顾清冷声说道。 当听到这位高探长认定这是一起自杀案的时候,顾清再看他时就觉得面目可憎,于是也懒得跟他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硬纸甩到他的怀里,然后侧身进入了厕所。 高探长脸上浮现愠怒之色,正要吩咐一旁的警员把这个私闯案件现场的家伙给铐起来,目光却是被怀里的小纸片给吸引住了。 “委任状…上都市警署特别顾问——顾清。” 看清楚纸片上的字迹后,高探长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进入厕所后,顾清在尸体前蹲下,仔细检查起来。 “死者为男性,年纪大约三十到三十二岁之间,死因是颈部左侧动脉被利刃割断,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性死亡。距离尸体右侧二十公分处地面有匕首一柄,匕首双面开刃,刃部单侧染血,手柄位置干净无血,没有明显持握痕迹。 死者上衣外侧口袋的纽扣被解开,衣襟内翻,裤袋内衬外露。口袋里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证件和物品,只有一个打火机,半包香烟,一叠纸币和几枚铜板。 从地面的痕迹分析,尸体最开始呈侧卧蜷缩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之后又被人拖到角落,摆成现在的坐姿。 厕所门内侧距离地面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有喷溅状的血迹,距离地面一米左右高度有汗液形成的张稳。与厕所门相对的墙面上有两个鞋后跟印,地面上有鞋尖印,鞋尖向外。” 检查过尸体后,顾清站起身来面向高探长冷声说道。 “让物证科过来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将尸体送回警署让法医做尸检。” 刚刚检查身上的物品时,顾清发现自己还穿着上一次离开前乔芸给买的那套西装。所以虽然出现的地点不是刑事二组办公室,也没能见到沈亦白这个老熟人,顾清还是非常肯定,时空还是那个时空。 然后也在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物品,手枪、装着子弹和枪证的盒子,还有车票和委任状。 车票上显现这列火车是从上都开往津南,发车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四十分。而现在是九点零三分,按照现在的火车车速计算,此时停车的这个车站应该还在上都市的管辖范围。 那么这里的警署自然也要接受上都警署的管辖,而沈亦白给自己搞来的委任状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高探长脸上威严的表情消失,想要挤出点笑容来,可周围自己的手下和列车长还都看着呢,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迟疑了片刻先是双手将委任状送还给顾清,然后才说道。 “嗯…顾…顾顾问。” “叫我顾清就行。” “哦哦哦,顾先生您好。在下高彬,是南菱县警署探长。” 高探长自我介绍道,同时朝着顾清伸出右手。 可顾清却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丝毫没有与其握手的意思。 高彬有些尴尬的收回右手,想了一下后才说道。 “顾先生应该是还不了解全部的案情,请容高某为您详述,到时顾先生就知道为何高某会将案子定性为自杀了。” “我听到了,乘务员说尸体被发现时厕所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对,你就是因此认定这是自杀” 顾清没工夫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道。 “嗯…难道不对吗如果是被人谋杀,凶手离开后怎样从里面将门反锁” 高探长挺起了腰杆,颇为自信的说道。 之前听到高探长极为武断的就将案件定性为自杀,对于这种极度不负责任态度,顾清是极其看不惯的。 可此时一看高探长自信的模样和周围的几个警员都跟着的点头,立刻又有些理解他们了。 也许不是他们有意违背职责,单纯的就是因为职业素养不过关。 仅凭厕所门是从里面反锁这一点,潜意识里就理所当然的将其认定为自杀。至于现场和尸体所呈现出来的不合理之处,估计也都已经被他们自行脑补的合理了。 顾清有些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悲哀。 不过既然是能力出了问题,而不是态度的问题,顾清对高探长的感官倒是稍有改善。 思考了一下后,顾清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帮助他们提高一下职业技能。 虽然对这个时空来说,顾清只是一名过客,但好歹也挂着上都警署特殊顾问的名头。而且经历过海岛游戏那个时空后,顾清发现自己对于选择,对于生命,已经有了不太一样的感悟。 也许今天帮助高探长提高一点点业务水平,以后在他的辖区内就能少发生几起命案。 顾清天真的如是想到。 “我只说一遍,有听不懂的可以随时提问,至于能理解参悟多少东西,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做出决断的顾清忽然对高探长和几名警官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高探长和几名警员自然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位顾顾问是打的什么官腔。 顾清抽出一根烟叼上,高探长见状连忙掏出打火机凑过来给为其点燃。 “先从尸体说起。尸体颈部左侧动脉被利刃割断,在尸体右手边二十公分的地面上,有一把染血的匕首。” 顾清蹲在尸体前,将刚刚描述过的尸体状况又重复了一遍。 “对呀对呀,我之前接手过几起自杀案,现场差不多都是这样子的。死者先是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身体没有了力气,匕首就掉在了身旁。” 高探长接过话茬,将先前的判断讲出来,以证明自己也不是随便做出的定论。 “那好,我问你。如果是死者自己拿着匕首隔断颈部动脉的话,刀口应该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顾清问道。 “嗯…刀口…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 高探长一脸懵逼道。 第七十九章 奇怪的客栈 顾清翻了一下白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目光在厕所里一扫,看到洗手池上放着一块肥皂。 将肥皂拿在手里,顾清注意到肥皂的一角缺了一小块,从边缘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指甲扣掉的。 顾清将肥皂放在脖子左侧,右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横在肥皂上说道。 “看清楚了。” 话音一落,右手持着匕首在肥皂上划了一刀。 然后将肥皂上划出的痕迹拿给高探长和几个警员看。 “仔细观察,看看这道伤口有什么不同之处。” “上窄下宽,上浅下深。” 凑到肥皂近前观察了十几秒后高探长说道,说完还抬头看向顾清,似乎对自己的回答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没错,身体是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即便是已经心生死志的情况下,用刀子割自己的脖子,当感受到痛楚时,身体会条件反射的减少右手上的力道。所以最开始时伤口会很浅。可是这把匕首的确很锋利,即便右手上的力道已经减轻了,仍旧足以割破左侧颈动脉。” 说完,顾清将肥皂抵在墙壁上,右手反手持刀从肥皂上划过。 “再看看这道痕迹,是不是上宽下窄,上深下浅。” 高探长和几个警员凑过来看了一眼后,齐齐点头。 “假设是我拿着匕首要割断一个人的左侧颈动脉,因为角度和力道的原因,刀刃刚割入血肉时伤口最深,然后顺势微微倾斜上挑,这样既足以割断血管,又能最快速的收刀躲闪,避免血液喷溅在自己身上。所以当时的情景应该是这样的。” 顾清带着几人走出厕所,将厕所门关上。 “高探长你来演一下死者。” “啊…” 高探长楞了一下,可在顾清目光的逼视下,还是乖乖就范。 推开厕所门走进去反手关门。 就在厕所门即将关严的一瞬间,顾清突然冲过去将左脚插进门缝,而后左肩用力顶开厕所门。高探长惊讶回头,顾清右手一挥虚砍在他的脖子上。 高探长吓得大叫一声,两腿发软,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可当看到顾清右手并没有拿着匕首的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 “顾…顾先生,你吓死我了。” “还没完呢。割断你的颈动脉后,凶手立刻关门,一来防止血迹喷溅在身上,二来颈动脉刚被割断时,死者其实也是还有一定行动能力的。所以为了避免死者的临死反扑,凶手将厕所门关上,等上十几秒钟后,在进入到厕所里。” 说完,顾清走到尸体旁边,将肥皂上的第二条痕迹与尸体脖子上的伤口放在一起。 “你们看一下,是不是几乎一摸一样。” “嘿,还真是一样的上宽下窄,上深下浅。” 高探长惊叹道。 “如此一来,厕所门内侧上面完整的喷溅状血迹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清又指着门上的血迹说道。 “嗯,的确很合理。” 高探长点头。 “等到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后,凶手重新进入卫生间,将倒在地上的尸体扶坐起来,然后翻找其身上的口袋。” 顾清又指着尸体外翻的口袋和衣襟说道。 “难道是劫财!” 高探长皱着眉头猜道。 看他和几个警员此时的表情,已经是认可了顾清的推理,相信这就是一起凶杀案了,开始猜测起凶手的作案动机。 顾清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靠走后门才当上的探长,深吸了一口气后解释道。 “死者口袋里有一叠纸币和一些硬币,如果是凶手是劫财杀人,为什么不一起拿走。” “对哦,他兜里还有钱呢。那…有可能是仇杀或者是情杀。” “现在还无法确定。死者的证件不见了,你派人去车厢里查一查,有没有跟死者同行或是见过死者的,查清楚死者是在那里上的车,然后找到他的家人,调查他的社会生活情况,逐一排查。” “哦哦,我这就去办。” 高探长连忙点头然后转身要走。 “让他们几个去查,你留下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顾清却是叫住了高探长。 等几名警员离开,顾清让高探长进到厕所里,随后关上了房门。 顾清关门的举动让高探长感到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股顾问又要搞什么名堂。 “刚刚有了几点新发现,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顾清掏出烟盒先递给高探长一根,又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后说道。 “我刚才发现尸体右手虎口和食指第二骨节上都有一层厚茧,应该是经常用枪磨出来的。左边肩膀上还有一处陈年枪伤,再结合身上的证件也都不见了这一点,我猜这人的身份不简单,有可能是特工。” 听到特工这个词,高探长的手一抖,夹在指间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谁闲着没事会杀特工 答案显而易见,会杀特工的只有特工。 这样一来事情岂止是变得复杂了啊,根本就是变得麻烦了好嘛。 似乎是猜到了高探长的心思,顾清非常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既然这件事被我碰上了,自然就有我担着,不会把麻烦牵扯到你身上的。一会出去后你就给上都市警署打电话,说这件案子是我经手,你们只是从旁协助。” “哦哦…好好…多谢顾先生体谅。” 高探长连忙点头哈腰的表示感谢。 “顾先生,探长,又发现。” 这时,一个警员推开门喊道。 “有乘客说之前看到有一男一女在厕所这里长时间停留,期间那个女的进入厕所关上门呆了挺长时间,男的就守在外面,谁都不让进。在之后火车进站,那对男女就下车离开了。还有乘客看到有十多个人随后也下了车,看样子是去追那对男女了。” 一对男女! 顾清闻言心中一动,连忙朝警员问道。 “那对男女有什么特征” “嗯…穿的衣服看起来都很高档,女的很漂亮,戴着一顶帽子。男的又高又壮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听完警员的描述,顾清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这对男女就是沈亦白和乔芸。 上次顾清离开这个时空前,乔芸就说要把宝图残片送回津南。 而顾清还请求乔芸动用关系见沈亦白调离上都市这个龙潭虎穴。 乔芸的关系都在津南,所以估计沈亦白也只能是调去津南,而这趟火车就是开往津南的。 乔芸是青衣社的特工,死在厕所里这人和那群追出去的人多半同样也是特工。 乔芸身上带着宝图残片的消息走漏了! 老沈和乔芸有危险。 顾清很快就根据现有的线索得出这样的推论。 “这里交给你了。” 想到老沈和乔芸正在被十多个特工追杀,顾清顿时待不住了,跟高探长说了一声后,从一个警员手中抢过手电筒冲出了车厢。 外面此时一片漆黑,还下了零星的小雨。 顾清打开手电筒左右瞧了瞧找到出站口的位置正要迈步过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自己虽然挂着上都市警署特别顾问的名头,可实际却是连署长的面都没见过,那位高探长打电话过去提自己的名头怕是不太好使啊。 本着负责到底的精神,顾清决定把老沈也给带上。 虽然老沈离开了上都,但刘特派员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署长估计也不会太为难这位高探长。 顾清也懒得上车,直接朝厕所窗户走过去。 还差两步距离就到厕所窗户下边时,顾清听到里面传出高探长和警员的对话。 “探长,被那个姓顾的一搞,事情就麻烦了啊,现在怎么弄” “真他娘的倒霉,原本按照自杀案处理,你好我好大家好。结果被个愣头青给搞砸了,还在我面前显摆什么伤口痕迹,案件推理。老子玩这套的时候,姓顾的还他娘的尿尿和泥巴玩呢。 打看见尸体第一眼,老子就知道他是特工,还显着他姓顾的了。唉!没办法只能按谋杀案上报,估计回去又要挨署长的训,这他娘的!” 车窗外的顾清如遭雷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动也不动。 小丑竟是我自己! 直到身后传来皮靴踏在踏板上的声音,顾清羞愧的老脸一红,连忙掩面而走。 丢人啊! 跑出火车站,顾清重新整理心情。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赶紧找到老沈和乔芸才是第一要务。 借助手电筒的光柱,顾清发现火车站外面的泥泞地面有两条杂乱的鞋印痕迹。其中一条鞋尖朝向火车站,应该就是高探长及几名警员来时留下的。 那么另外一条肯定就是老沈、乔芸和追杀的特工了。 顾清掏出手枪,循着鞋印追踪而去。 一小时后,顾清在一条夹在两山之间只有两米多宽的山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倒伏在路边。 尸体的虎口和食指第二骨节都有厚厚的老茧,身上的证件全部不见了,与火车上的那具尸体状况相同。 不过这具尸体却不是死于刀伤,经过检查,顾清在尸体咽喉处找到了一枚很细的钢针。 钢针泛着微微的蓝光,顾清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乔芸用胸针发射出来的。 上一次乔芸是将钢针射进了王啸龙的身体里。 这下顾清就百分之百确定那对男女就是沈亦白和乔芸了。 他们两个已经被特工追上了 顾清心中更加焦急,沿着山路加速赶了上去。 跑出一段距离,山路尽头出现影影绰绰的一大片好似建筑的东西。 还有一座石头搭建的牌坊。 将手电动照过去,顾清看到牌坊上正中间写着三个大字——秀山镇。 山里竟然有一座镇子! 顾清感到有些奇怪,想了想后关掉了手电筒,迈步朝镇子里走去。 如果老沈和追击的特工进入了镇子,那自己打着手电筒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人没救到先把自己搭了进去,顾清可不是干这种傻事。 穿过牌坊,右手边就是一家临街而建的客栈,刚刚没关闭手电筒时,顾清就看到了客栈的牌匾——秀山客栈。 继续往镇子里面走了十多分钟,顾清却是越走越心惊。 整个镇子里没有一丝的光亮,未见一个人影,除了顾清走路时的脚步声,竟然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这个镇子莫非是个死镇 四周黑漆漆的,死一般的寂静,顾清心里也有些发毛。 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身走回到镇口的那家客栈门前,趴在门上屏气倾听。 刚刚从这里经过时,顾清隐约听到里面好像有鼾声传出来,此时回来确认,的确是有人在打呼噜。 这是顾清目前为止在镇子里唯一听到的声音。 想了一下,顾清抬手敲响了客栈房门。 很快里面便有脚步声响起,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没点灯,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脸眯着眼睛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快进来!” 惨白的脸左右看了看后,打开房门朝顾清小声说道。 这人脸白的吓人,反应也是十分古怪,顾清犹豫了一下,将持枪的右手悄悄藏在身后,迈步走了进去。 “您是老板,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姓顾,是去上都市读书的。在火车站的时候下车买东西,没想到回来后发现火车竟然开走了。没办法,就想着出来找个地方住一夜。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摸到这里来了。 对了老板,忘记问您了,还有空房吗” 脸色苍白的客栈老板抬起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顾清一番后,才点了点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楼上还有空房,跟我来。” 顾清握紧手枪,跟着老板朝楼上走去,心想只要这老板有啥奇怪的举动,就先下手为强。 来到二楼,客栈老板推开一扇房门,指着里面黑洞洞的房间说道。 “你就睡这间。还有,天亮之前不得随意外出,天亮之后立刻离开镇子。听懂了吗” “嗯,听懂了听懂了。我还要赶明天一早的火车呢。” 客栈老板透着古怪的话让顾清一怔,随后连忙点头答道。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苍白的脸在黑暗中上下活动,颇为惊悚。 顾清迈步走进房间,连忙又转身问道。 “哎老板麻烦问一下,你这客栈里今晚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客人住进来吗。” “没有。” 客栈老板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冷冰冰的答道。 第八十章 怪物 今夜无星无月,整座小镇都被黑暗笼罩着。 一片倒塌大半的残墙后面,沈亦白探出半个头,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呼应该是甩掉了。” 确认没有人追过来后,沈亦白缩回到残墙后面,靠着墙壁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你的脚怎么样” “还有点痛,不过跑慢些应该没问题。” 乔芸坐在因刚刚下过小雨而湿冷的地上,揉着扭伤的右脚脚踝回答道。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沈亦白又问道。 乔芸蹙着眉头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可疑的人和势力太多了。 要是顾清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是谁在追杀自己,而且也一定能想到应对的办法。自己和沈亦白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狼狈的地步。 感觉到身下泥土里的污水浸透了衣裤,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难受的厉害,乔芸扶住墙壁想要起身,却见沈亦白扭头朝自己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此时乔芸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所以还是勉强看清楚了沈亦白无声的口型。 两人屏住呼吸,耳朵也支了起来。 果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这边走来,仔细分辨应该是两个人。 乔芸悄悄拉了一下沈亦白的袖子,等他转过头来后,抬手在喉间比划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沈亦白凝眉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虽然乔芸右脚扭伤行动不便,可凭两人的手段,解决掉两个追击者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沈亦白担心万一没能悄无声息的干掉外边的两人,被他们弄出了声响或是发出信号,再把其他人引了过来,那可就糟糕了。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等外边的人离开,然后再转移到其他更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毕竟这座小镇面积很大,追击者也不过十来人,不可能将小镇包围起来,挨家挨户的搜索。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竟是直接朝着残墙这边而来。 沈亦白和乔芸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如果被发现,也只能强行动手了。 躲在残墙后面的两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啊!” “啊!” 残墙外面忽然响起两声凄厉的惨叫,吓得只有一墙之隔的乔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噗…噗…噗… 惨叫过后,又响起好像装满了水的水囊被扎破,里面的水喷射出来的那种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沈亦白和乔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疑惑和费解。 有什么东西洒落在了沈亦白的脸上。 下雨了 沈亦白心里想到,可又觉得不对劲,雨滴落在脸上应该是冰凉的感觉,这脸上却是感觉有些温热,而且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沈亦白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指尖只感觉到又黏又滑,将手指凑到鼻子下边闻了一下。 竟然是血! 残墙外边先是响起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着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怪声。 二人不知刚刚残墙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仅是从天洒落的血迹和诡异的怪声,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再加上此时身处黑暗之中,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嚓嚓声越来越远,沈亦白做了个手势让乔芸不要动,他自己则是悄悄探出头去朝外面打量。 头刚探出残墙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夜幕中,一个高大壮硕不似人类的身躯拖着两具尸体隐没在黑暗中。 只是一眼,沈亦白就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炸立起来,一股寒意自后腰沿着脊梁骨传到脑门,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是什么怪物! 察觉到沈亦白情况不对,乔芸也挣扎着想要扶墙站起来看看,却是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沈亦白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上锈了一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转向乔芸,摇了摇头。 黑暗中,沈亦白的脸苍白的好像是一张白纸,眼神之中满是惊恐。 乔芸被吓了一跳,可心中却也更加好奇。 艺高人胆大的沈亦白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样子。 可乔芸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一动不动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概三四分钟后,沈亦白确定那个怪物已经走远,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 乔芸小声问道。 “不知道,就是…就是…唉,一时说不清楚,先离开这里再跟你解释。总之这个地方有点邪门。” 说完,沈亦白将乔芸背起来,黑漆嘛乌的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干脆选了与怪物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开。 沈亦白和乔芸刚离开不久,又有两个人朝这边跑过来。 跑到残墙边,看到了地面上的两滩血迹和延伸向黑暗中拖行留下的血道。 二人相互对望一眼,握紧手枪循着血道追了过去。 砰砰砰… 身后突然响起连续的枪声,沈亦白停下脚步扭头朝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啊! 啊! 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在那边,快去支援。” 黑暗中有人高声喊道,竟然就是在右前方不远的地方。 沈亦白左右观望了一下,背着乔芸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几分钟后,二人躲进了一间荒废的茅草屋。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暂时脱离了危险,乔芸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亦白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用外衣遮住打火机的火苗将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后才心有余悸的说道。 “我也说不好,就是很高,比我足足高出两个头。然后又很壮,肩膀看起来差不多有两个我那么宽的一个…一个…怪物。”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沈亦白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 听到骤然而起的枪声,顾清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边去查看。 可惜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枪声想了几下后就没有了动静,无法根据枪口火光确定具体位置。只能根据刚刚听到的枪声确定大概的方向。 会不会是老沈和乔芸 顾清暗自嘀咕了一声,掏出手枪就准备下楼去查看,可门外却传来老板的声音。 “顾老弟,你睡了吗” 第八十一章 夜探小镇 顾清连忙停住了身形,同时从鼻子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站了一分多钟后才离开。 顾清不敢大意,继续假装已经入睡。 过了一会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悄悄拔出门栓,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去。 确认老板已经离开,顾清将门栓重新插好。 从正门走肯定是不行了,顾清来到窗边翻身跳了出去。 客栈二楼距离地面只有两米六七的高度,可落地时顾清还是差点崴到了脚。 好在是选了二楼的房间,若是选在三楼可就尴尬了。 掏出手枪,蹲伏着身子朝左右查看确认没被发现,顾清这才朝之前听到枪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偌大的镇子里,顾清一路走来一盏灯火都没看到,所有人家的房子里都是黑洞洞。 没有灯火,未见人影,除了之前听到的几声枪响以外,整座镇子就像死了一样。 这是一座死镇! 顾清心里如此想到。 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可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顾清仍是感觉每一步踏出时都像是在擂鼓。 走出一段距离,顾清停下脚步再次朝四周观望查看。 之前的枪声应该就是从左边的一条小巷里传出来的。 确认四周无人,顾清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在巷口转角处停下,探头朝里面扫了两眼,没有发现任何人迹和异常状况。 握紧手枪,顾清一步一探的朝里面走去。 巷子里面因为太过狭窄的原因,感觉光线似乎比外面的大路还要暗一些,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顾清甚至产生拿出手电筒照明的冲动。 可理智适时的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在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并且不知是否有不怀好意者潜藏的情况下,只要发出一点点光亮,暴露自己的位置,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镇子外边山道上的那具尸体虽然应该是死于乔芸的毒针之下,可既然能逼得乔芸下杀手,说明死掉的家伙也绝非善类。 所以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妙。 一步一步朝小巷里探去,走到差不多一般距离时,顾清突然停下脚步,鼻子抽动了几下。 有很浓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顾清蹲下身子查看地面,同时用左手在地面逐寸的摸索。 很快,指尖传来了湿滑黏稠的触感。 将沾染了不知什么东西的手指凑到鼻端,腥臭的血腥味熏得顾清瞬间胸腹里面开始翻江倒海。 强忍着恶心,顾清继续摸索,发现地面上一共有两滩血迹,血迹的面积很大,说明流了很多的血,而且前方也还有连续但却收窄了的血迹。 应该是有两个人在这里被杀死后,尸体被拖拽走了。 因为两滩血迹相距有大概半米左右,再加上血量的原因,顾清推断不太可能是一个人留下的。 老沈和乔芸也是两个人,而且老沈手里有枪。 枪声…两滩血迹…两条拖拽留下的血痕… 顾清感觉自己的心揪了起来,有莫名的酸楚涌上了鼻端。 上一次进入这个世界,顾清并没有与二人相处太多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天而已。 可就是这短短的三天,却是经历了种种的惊险和生死。 交情这种东西,往往不是由时间短长决定的。 而是很玄妙的所谓缘分。 当然,除了沈亦白和乔芸外,还有一个人在顾清的心里也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那个为了给爱人报仇,谋划了一切,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的邢子庸。 邢子庸死的时候,顾清就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永远的缺失了一块。 而如今老沈和乔芸可能也…遭遇了不测! 顾清有点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在心里默念。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亲眼见到尸体,就还有希望。” 压抑住心里伤感惶恐的情绪,顾清站起身来,握紧手枪,沿着拖拽的痕迹追踪而去。 可才走了两步,脚下却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俯身将那东西捡起来凑到眼前查看,竟是一颗前端变形破裂的弹头。 “呼!虚惊一场,可吓死老子了。” 忘形之下,顾清却是直接嘀咕出声。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对,捂住嘴巴朝巷子两头查看。 幸好没人,不然岂不是危险了。 顾清对这个时代的枪械不太了解,但曾亲眼见到过沈亦白所使用的子弹,口径明显比此时手里拿着的这枚弹头要大一些。 这是否说明刚刚开枪的不是沈亦白呢 想到这里,顾清连忙趴在地上,双手在地面摸索,终于在墙边找到了第二颗残破的弹头。 两颗弹头口径一致,虽然无法确定是否是同一支枪射出来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沈亦白所使用的子弹。 那么地上的血迹应该也不是两人留下的了。 想到二人无事,顾清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将两颗弹头揣进兜里,继续沿着血迹往前查看。 可才走了几步,顾清又一次停了下来。 刚刚在地上摸索弹头的时候,手指曾在拖拽的血痕上划过。因为当时一心只想着找到第二颗弹头好证明沈亦白和乔芸没有危险,所以就没太注意。 可此时回忆起那种触感…自己好像搞错了状况。 身体重新趴伏在地上,手指轻轻的在地面的血痕上拂过。 拖拽的痕迹不是从里往外,而是从外往里。 一层冷汗瞬间冒出来,殷透了顾清后背的衣衫。 刚才自己完全搞错了,不是有两个人在巷子里死亡后被拖拽出去,而是被人从外面拖拽进来的。 也就是说,两具尸体和行凶者,刚刚可能就藏在自己身边。 因为拖拽留下的血迹在巷子中间就消失了。 可那两滩面积较大的血迹又是怎会回事呢 那两滩血迹没有被挤压过的痕迹,说明尸体被拖拽到那个位置后的确停留了一段时间,但却没有接触过地面。 被人抬着 还是用扁担挑着 巷子的宽度只有两米左右,两边都是围墙和紧闭的门户,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除非…行凶者带着两具尸体进入了其中的某个院子。 顾清想要回到巷子里重新探查,可再一想既然确定不是沈亦白和乔芸,自己也就没必要冒险了不是。 于是决定还是先沿着血痕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才是正理。 就这样,顾清一路追踪到了那堵残墙外面。 这里不再像小巷里那么黑,能够勉强看清楚地面上的情况。 于是顾清又发现了两滩血迹。 “咦!” 顾清心中有些疑惑。 估算了一下这两滩血迹的血量,再加上一路推拽时在地面留下血痕的血量。 难道被杀死的两个人都是两百多斤的大胖子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血可以流。 再或者…其实是死了四个人 第八十二章 出场表演 想到这里,顾清又是悚然一惊。 两声枪响…四人毙命…发现的四滩血迹绝不可能是子弹造成的伤口流出来的。 只有主动脉被破坏,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流出那么多的血量。 而顾清从客栈赶来这里只用了六七分钟的时间。 所以被杀的是四个有枪的人! 他们是被谁杀死 又是被何物杀死 难道这个小镇里还藏着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影视剧中经常会提到一种观点: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刀快。 作为一名狂热的国术信徒,顾清原本对此观点是深信不疑的。 可在上一次来到这个时空,亲身经历过枪战之后,顾清却是有了新的感悟。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清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暂时想不明白,顾清也就不再纠结,毕竟这里还是很危险的,不是思考的好地方。 血痕以这里为,朝小巷子里延伸,那死在这里的两个人又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呢 顾清朝四周观望查看,很快就锁定了不远处的一面残墙断壁。 跃过缺口来到残墙后面,顾清发现这里是一户荒废的宅院,看院子里差不多半人高的杂草,估摸着已经好多年无人居住了。 正准备往院子深处搜寻,却是注意到脚下被雨水浸透的泥地里,有两个相邻的,形状规整呈椭圆形的凹陷。 蹲下身子凑近了查看,在圆形凹陷里面和周边,还发现有像是衣服褶皱印下的痕迹。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顾清推断曾有人坐在这里休息过,而且这人裤子的布料很薄。 裤子的布料若是太厚,只会留下一个整体的大臀印。只有布料很薄,才会留下线条如此清晰的两瓣臀印。 在这个时代,男人的裤子通常都是厚实的棉布或麻布制成,只有女人才会选用一些进口的轻薄布料。 而且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多数都是穿旗袍或是裙子,只有极少数的女人会选择裤子。 在这样一个位处深山里的小镇里,有哪个女人会舍得穿着进口高档布料制作的裤子,坐在残墙断壁后面的泥地里休息。 综合以上信息,顾清得出了一个让他颇为振奋的消息。 这个臀印极可能是乔芸留下的。 乔芸和沈亦白不久前曾在这里短暂休息过,不过明显这里不是一个理想的躲藏地点,所以两人休息过后去了别处。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发现了后逃跑。 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至少已经可以肯定,两人现在性命无忧。 很快,顾清注意到有一处的杂草照比旁边要倾斜一些,凑过去后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有人从此处通过的痕迹。 这座镇子里荒废的房屋院落实在是太多了,沿着踪迹一连穿过两栋荒废的院落,痕迹再一次消失。 顾清扫视着四周黑漆漆的环境,一时间也不拿不准该往哪个方向去。 咚… 前方的黑暗中突然有沉闷的声响传来。 顾清赶忙矮身躲进一旁的废屋里。 咚…咚… 奇怪的声音持续响起,而且越来越紧。 顾清屏住呼吸,从破旧零落的窗户缝隙里朝外边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正在朝这边接近。 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从轮廓上却能看到黑影的头部呈现很奇怪的上宽下窄的形状,两条手臂直直的伸在身前。 而最主要的是,这黑影竟然不是朝这边走过来,而是跳过来。 什么鬼东西! 这诡异的画面把顾清吓了一跳。 身处黑暗死寂的环境之中,即便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被看到的这一幕给吓出一头冷汗来。 黑影越来越近,顾清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同时也终于看清楚了黑影的长相和穿着。 官帽官服青面獠牙手指甲那么老长,简直跟电影里的僵尸一模一样。 看清楚黑影的样貌后,顾清反倒冷静了下来,同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举起了手枪。 装神弄鬼! 刚要扣动扳机,突然想起刚刚捡到的两颗弹头。 根据弹头破损的程度推测,很可能是击打在了铁板钢板一类坚硬的金属物体上。 想到这里,顾清将枪口上移,瞄向了僵尸的脑袋。 此时僵尸距离顾清所在的破屋还有十多米的距离,顾清深知自己枪法稀松,在这个距离下想要一枪爆头的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于是屏住了呼吸,耐心的瞪着僵尸再往前蹦几步。 顾清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越来越近的黑影身上,却没发现另一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身后。 黑影已经进入十米距离,顾清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弯曲。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捂住顾清的嘴巴,一只握住了他持枪的手臂。 顾清心中一惊,正要反抗,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别怕,是我。” 客栈老板! 顾清通过声音辨认出身后这人的身份。 “憋住气这东西就发现不了你。” 见顾清没有反抗,客栈老板又在悄声说道。 同时松开把住顾清胳膊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见到这一幕的顾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干啥呢,学九叔拍僵尸片吗 不过既然客栈老板出面演了这么一出,顾清反倒是放下心来。 既然有人演戏,那就一定是有其目的,如此一来自己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了。 于是顾清也不戳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扒拉开客栈老板的手,自己抬手捂住了口鼻。 这家伙的手上黏糊糊、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刚刚摸过了什么,再被他捂一会自己非被熏死不可。 …… “你听,是什么声音” 乔芸突然拽了一下沈亦白的衣袖小声说道。 沈亦白闻言连忙把香烟掐灭,探头朝外面看去。 “嘶好像是僵尸。” 看到外面一蹦一跳的黑影,沈亦白瞳孔瞬间放大,缓了好一会才惊恐的说道。 听到僵尸两个字,乔芸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抬手捂住了嘴巴,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 “不过…好像不是朝这边来的。” 第八十三章 姓氏 乔芸也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当看到一蹦一跳的黑影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 此时在乔芸身上,已经完全感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气质,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一丝哭腔问道。 “太他娘的邪门了,我感觉这也不安全,再换个地方。” 沈亦白也是被吓得够呛,趁着还没被僵尸发现,连忙背起乔芸从屋后离开。 …… 顾清和客栈老板这边,当两人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后,外面的僵尸果然是伸着鼻子嗅了嗅,似乎是因为没有闻到人味,转了个身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顾清很好奇,客栈老板和外面的僵尸是怎么做到配合如此默契的,同时也挺佩服假扮僵尸那哥们的,蹦蹦跳跳的这么久,应该累坏了。 虽然心中感到好笑,可脸上却还要装出被吓坏了的模样。 直到僵尸跳跃发出的咚咚声再也听不到了,客栈老板这才放开口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不是告诉你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吗,怎么还出来乱跑。要不是我起夜发现你不在屋子里面出来找你,你现在已经被僵尸吸干血死掉了。” 喘够了气后,客栈老板指着顾清责备道。 哼,要不是你出来搅局,老子的子弹已经打爆了那家伙的脑袋。 顾清在心里冷哼道,可表面却还是要做出心有余悸并且非常感激的样子。 “你说刚刚那个东西是僵尸你们镇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找个道士灭了它。” 顾清装傻问道。 “唉,道士找过了,还有和尚、尼姑、方士,能找的人都找过了,能想到办法也都想过了,可是那些东西太多了。就像杀之不尽一样,反倒是找来的和尚道士成了那些鬼东西的口中餐。” 客栈老板叹气道。 “刚刚那种僵尸你们这里还有很多吗” 顾清奇怪的问道。 “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客栈,喝点酒暖暖身子,跟你慢慢聊。” 说完,客栈老板拉着顾清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客栈老板也仍然紧紧抓着顾清的胳膊,似乎生怕他会跑掉一样。 “下雨了,现在这个时节大雨说来就来,不想被浇成落汤鸡就走快些。” 客栈老板拉着顾清催促道。 顾清这趟跑出来本来是要寻找沈亦白和乔芸踪迹的,不过现在发现危险不仅仅是来自于那些追击者,还有一群装神弄鬼的家伙。 此时视线不好,到处又都是危机重重的,顾清若是再一个人单独行动,搞不好没找到人却容易先把自己给搭进去,所以就借坡下驴,顺从的跟着一起回到客栈。 同时顾清也十分好奇,这个镇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手脚。 甚至不惜杀人! 可既然都已经杀死四个人了,为什么客栈老板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此时想来,如果客栈老板说的是真的,这座镇子里还有许多装神弄鬼的家伙,那刚刚自己虽然可以解决掉一个,可枪声一响就等于暴露了位置,若是再有两三个那样的家伙赶过来,将自己围住,说不定还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说,客栈老板真的是救了自己一命。 可这样一来顾清就更迷糊了,他看得出来客栈老板刚刚在说僵尸的时候,眼神是有一些闪烁的。证明他的确是在说谎。 客栈老板一出现,假扮僵尸的家伙就识趣的离开了,说明他俩彼此之间也是认识的。 但这就更奇怪了,客栈老板出现在顾清身后时,顾清真的是没有一丁点的察觉。如果说客栈老板是担心顾清开枪干掉那个假扮僵尸的家伙,当时完全有机会赶在开枪前打晕顾清甚至直接杀死。 所以顾清现在也有点看不透这个客栈老板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客栈老板说的没错,大雨果然是说来就来。 二人前脚刚刚跨进客栈,一道闪电便划过夜空,数秒钟后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就砸了下来。 关好门窗,将风雨尽数隔在外面,客栈老板摸索着点燃一盏油灯放在柜台前的一张桌子上。 “你先坐一下,我去拿点酒菜来,咱俩边吃边聊。” 说完,客栈老板掀开后厨门帘钻了进去,顾清犹豫了一下后,还在老老实实的找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下。 深更半夜的,客栈老板肯定不会再费力生火炒几个热菜。切了半只熏鸭,几片火腿,装了一碗酱菜,又从柜台里拎出一坛米酒,两个海碗,在顾清对面坐下。 客栈老板拍碎酒坛子的泥封,揭开盖子,将鼻子凑到坛口深深的闻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是镇子里第一个同时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考进上都国中的人。还记得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镇子上的所有人,包括镇长都来到我家祝贺。酒坊的华叔还专门为我酿了一窑酒,每年我回镇子上过年的时候,就会起开窑拿出来一些分给全镇的人喝。 如今就只剩这最后一坛了。嘿嘿,瞧你小子投缘,今天就便宜你了。” 说完,客栈老板捧起酒坛,将顾清面前的海碗里倒满了乳白色的酒液。 顾清本想推辞,可没等话说出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就钻进了鼻子里。 酒香入鼻顿感精神一震,神清气爽。 “好酒!” 顾清忍不住赞叹道。 客栈老板闻言得意的一笑,将自己面前的海碗也满上了以后,端起酒碗与顾清碰了一下。 “干了!” 米酒度数不高,喝在嘴里甜滋滋、冰冰凉的很舒服。顾清即便是酒量不佳,喝上个两三碗自觉也是毫无问题的。 一碗香甜的米酒下肚,顾清掏出香烟给客栈老板和自己点上。 “老板,跟我说说刚刚那个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呗哦对了,一直忘了请教您尊姓大名。” “呵呵,尊姓大名不敢当,我姓张,名清,上学时先生赠我一个表字泽成。” 姓张! 顾清顿时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难道又是吴王后人 第八十四章 客栈老板的往事 顾清一听客栈老板竟然是姓张,心里便立刻泛起了嘀咕。 其实这也怪不得顾清太敏感,实在是因为前两个时空接触到的姓张的都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有点留下心理阴影了。 “那些鬼东西具体是哪一年出现的我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差不多有十多年了。” 客栈老板张骐自然不知顾清此时心中所想,思索了一下后答道。 “对了,刚刚听你说曾经在上都读书,怎么又回到这里开起了客栈” 张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按他所说装神弄鬼是从十多年前开始,那时张骐二十出头,正好是大学毕业的年纪。 从装修和家具的老化磨损状况来看,这间客栈建成差不多也是十来年左右的时间。 这年头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能上国中的本身学识通常都不差,国中毕业后再上大学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张骐虽然只说了自己曾在上都市读国中,但顾清还是推测出他肯定还上过大学。 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不在外面闯荡事业,却是跑回这个偏僻的小镇开了一间客栈,这就有些奇怪了。 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张骐将面前的海碗里倒满酒,端起来凑到嘴边嘬了一小口,又美美的抽了一口烟后,望着风雨交加的窗外,眼神中流露出回忆之色。 “唉,这些往事啊,你不提我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当年我在上都念了三年的国中,然后去津南读大学。大学期间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同时也通过他们了解到了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那时大学校园里流行着一种观点,叫工业救国,工业兴国,工业强国。对此观点我是极为赞同的。于是大学毕业后,我游说几个朋友随我一同回到家乡开办一间炼钢厂。 早在大二的时候,我就邀请过几名地质系的学长去镇子后面的大山里勘察过,发现了储量丰富的铁矿。再加上秀山镇距离上都市并不远,虽然有群山阻隔,但其实只要在山间开凿出一条道路来通向火车站就能完美的解决运输问题。 可惜那几位朋友都各有打算,最后我只说动了一人跟我回来。回到镇子后,我把开厂的打算和预计产生的收益说给镇长,镇长也极为赞同,发动全镇的人出钱出力,并在镇子北侧划出一大块地作为厂址。 我记得那时是夏天,工厂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谁知…” 说到这里,张骐面露痛苦之色,端起海碗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之后又长出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 “谁知就出了意外啊。那是在一个特别闷热的深夜,工地里突然就出现了数不尽的鬼物。它们吃人肉、喝人血,将整个工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有老一辈的人说是挖地基搞坏了镇子里的风水,触怒了山神,所以才放出鬼物惩罚我们。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请回来的技师被吓得连工钱都不要了,连夜逃出了镇子。 与我一同回来的那个同学不相信世间有鬼,认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于是连夜跑去南菱县警署报案,第二天清晨时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员回来,声称要把那些装神弄鬼破坏建厂的小人给揪出来。 就在当天夜里,工地里枪声不断,还伴随着恐怖的嘶吼声和惨叫声。镇子里的人都被吓坏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因为担心同学的安危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是被我爹娘锁在了屋子里。 我记得那晚的枪声和惨叫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没有了动静,而我同学却是一直都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天亮后,爹娘终于把我放了出来。我疯了似得冲到工地里,却只看到了满地的残肢碎肉,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 我赶忙跑去南菱县警署报案,署长亲自带着大队警员前来,可看过工地里的惨状后,他们却是掉头就走,任凭我如何苦苦哀求都没用。 在那之后,镇长又陆续请来了道士、和尚等等,结果全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每到天黑之后,依然有无数鬼物在镇子里出没。 渐渐地镇子里人也都放弃了,有能力的都搬离了这里,没能力走不了的,也都会在天黑之后关紧门窗,不敢走出家门半步。 而我就在镇口这里开了这么一间客栈,专门劝阻和你一样的外来人不要进入镇子。” 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敲击在门板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所以啊顾老弟,我知道你们这些外面的年轻人不信鬼神,可这世间有许多事情就是无法解释的。还是老话说的好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老哥我一句劝,等天亮以后立刻离开,免得平白丢掉了性命。” “嗯…其实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 听完张骐的讲述后,顾清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其实不是迷路,而是在寻找两个朋友下落。南菱县火车站曾有人见到过他们两个,然后我一路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踪,才来到了这里。” “两个朋友不可能,客栈门前这条路是出入镇子唯一的通道,其余三面都被大山包围。如果他们进入镇子的话,我一定知道。” 张骐大摇其头的说道。 “根据时间推测,他们两个大概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进入的镇子,比我早一个小时。你再好好想想,那个时间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打盹了所以没看到。” 顾清还记得张骐打开客栈门的时候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所以提醒道。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那时好像是睡了一小会。可若是有人从门前经过,我也一定能听到脚步声。” 张骐嘴硬的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在镇子里转悠了一小圈后,才回来敲的门。还有啊,如果镇子里没有陌生人的话,之前的两声枪响又怎么解释你不是说镇子里的人天黑后都会待在家里不出来吗。” 顾清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第八十五章 异变 张骐被顾清问得一愣,一时间也有点拿不准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后问道。 “那两个朋友对你很重要” “非常、特别、相当的重要。” 顾清连用了三个形容词来加重语气。 张骐目光低垂呆呆的盯着桌面出神,过了好一会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倒满了一碗酒仰头喝干后说道。 “明天我陪着在镇子里和周围找一找,但是记住,你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无论找没找到你那两个朋友,天黑之前都必须离开镇子。” “那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他们两个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顾清固执的说道。 “你这小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我是为了你好。像你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何必白白把性命丢在这里。” 张骐继续劝道。 “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你…” 张骐一怔,目光显得十分的愤怒,可随即又被深深的愧疚所掩盖。 十多年前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还有死去的同学,是张骐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知道了,你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我陪着你去招人,找到你满意为止。” 张骐摆了摆手,无力的叹道。 “你不睡” 顾清问道。 张骐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油灯的火苗出神。 见他不愿说话,顾清也不再勉强,将碗里剩余的酒喝掉后上楼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合衣躺下,顾清却是没有半点睡意。 一来担心沈亦白和乔芸的安全,二来则是在分析刚刚张骐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从刚刚张骐讲述往事时眼神里感情的流露来看,他所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当然,那些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肯定是假的,那很可能是张骐为了保守某个秘密而进行的一种隐喻。 于是顾清大胆的猜测,十多年前这个镇子一定是发生过了不得的大事。这件事又是不能被外边人知道的,所以镇子里的人就装扮成鬼物,恐吓外人不敢进入镇子。 至于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又与藏宝图有关,目前搜集到的证据还是太少,无法进行有效的推理。 想着想着,顾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而张骐则是一直坐在楼下发呆。 一些他自己本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有清晰的在脑海中冒了出来,像是播放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复着。 一直坐到后半夜,张骐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先是去到楼上顾清的房门外,听到里面传出均匀的鼾声,确定顾清这次真的是睡着了后,悄悄下楼披上蓑衣,从客栈后门离开。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即便是对镇子里的道路熟悉无比,有几次还是险些滑倒。 黑暗的小巷中,仍旧不是能看到有奇怪的身影一闪而过。 可无论是张骐,还是那些鬼物,似乎都把对方当做透明的一般,彼此互不打扰,井水不犯河水。 来到镇长家门前,张骐踌躇了片刻后,还是抬手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会,门后的院子里响起啪啪的踩水声,院门打开一道缝隙,露出镇长阴沉的脸。 张骐回头看看身后,确认顾清没有跟来,推开门挤了进去。 十多分钟后,张骐一脸疑惑的走出院子。 身后的院门砰的一声关上,同时还有镇长的冷哼。 “奇怪,怎么会没有。” 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后,张骐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一头扎进密集的雨幕。 …… 沈亦白和乔芸还在大雨中摸黑奔逃,身后不远处四个身影紧追不舍。 就在之前二人为了躲避疑是僵尸的黑影而转移藏身之所时,不小心被四个追击者盯上,逼不得已之下只能顶着大雨开始新一轮的逃亡。 大雨瓢泼,暗夜如幕,二人早已跑的不辩东西。 沈亦白固然体壮如牛,可毕竟还背着乔芸,加之在大雨泥泞之中奔走本就及其消耗体力,速度开始渐渐的放缓下来。 感受到速度的变化,耳边听到犹如风箱一般的粗重喘息声,乔芸忍不住说道。 “沈大哥,你放我下来。” 沈亦白不理,继续亡命奔逃。 “再跑下去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犯不着趟这趟浑水。我只求你帮忙把地图送回津南,还有若是可以的话,找到顾清让他在我的坟前来看我一眼。” 说完,便挣扎着想要从沈亦白背上跳下来。 可她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哪里是沈亦白的对手,仍凭她如何扭动身体,苦苦哀求,沈亦白就是不理不睬,闷头朝前方跑。 后面的追击者越来越近,距离两人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乔芸扭过头去,似乎看到有人举起了手枪正在瞄准,心中顿时更加焦急。 便在这时,巧云忽然感到身体被甩了一下,原来是沈亦白改变了奔跑的方向。 “这里好像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到里面躲一躲。” 沈亦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乔芸知道已经是劝不动他了,只能无奈的嗯了一声。 因为视线的原因,沈亦白只能看到身周几米范围内的景物,而且还十分的模糊。可身后四人追得太紧,沈亦白也没有太多工夫挑选何时的躲藏地点,只能是像个瞎猫似的四处乱窜。 “沈大哥,那边好像有火光。” 乔芸突然伸手指向右前方说道。 沈亦白闻言连忙朝乔芸指着的方向看去,可还没等他看到火光在哪里,身后却是传来一声惨叫,而后便是枪声大作。 …… 顾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雨还在下。 看了一下左腕上戴着的手表,竟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顾不得洗漱,顾清走出房间来到一楼,看到张骐守着火盆在烤手。 “睡得怎么样” 见顾清下楼,张骐侧过头来笑着问道。 “还行,现在就出发。” 顾清随口应了一声后催促道。 “不用着急,外面雨下的那么大,眼睛根本看不了多远,等雨小一些再去。” 张骐劝道。 顾清自然是不干,正想开口说话,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第八十六章 废墟 地震 顾清心头一紧,不由分说抓起张骐就往外面跑。 跑到街上,大雨瞬间将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顾清心有余悸的朝四周打量,空荡荡的街道上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发什么疯啊,我只是说晚一会再陪你去找人,又没说不去。这下好了,全身都浇透了,搞不好会染上风寒的。” 张骐将双手遮挡在头上抱怨道。 “你没感觉到吗刚刚地震了,待在屋子里很危险,快去叫镇子里的其他人都快些出来。” 顾清大声喊道。 “地震哈哈哈,你是指刚才的动静。” 听清顾清的话后,张骐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 “我们秀山镇三面环山,每到连续下大雨的时候,靠近山边的地方就会发生山体坍塌之类的事情,镇子里的人早就习惯了。” 原来是这样,搞了个乌龙的顾清看看自己和张骐此时狼狈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刚才的动静的确是有点不太寻常,听声音是镇外那条山路上传来的,过去看看也好。” 张骐说完,返身回到客栈里取出两件蓑衣,递给顾清一件后说道。 “虽然已经浇透了,也还是穿上。任凭雨水一直浇着,身体热量流失太快,很容易感冒发烧。” 二人披上蓑衣,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镇外走去。 来到镇外的那条山路上,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段山壁已经垮塌,碎裂的巨石和土块将道路上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顾清想要凑近看个仔细,却是被张骐拉住。 “山壁上还有落石往下掉,现在过去太危险。等雨停了以后,镇长会组织人手清理的。不过看样子短时间内你是无法离开镇子了。” 顾清一听正中下怀,这样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和充分的借口留在镇子里寻找老沈和乔芸了,而且还能顺便调查一下镇子的古怪是否与藏宝图有关。 想到沈亦白和乔芸,顾清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拉着张骐就要去镇子里面找人。 张骐实在拗不过他,而且昨夜已经从镇长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没有在镇子里发现顾清所说的一男一女。 心中有了底,也就答应下来。 昨晚顾清来时黑灯瞎火的无法看到镇子的全貌,此时虽然下着大雨视线也不是太好,但毕竟有了一些光线,顾清才发现这个镇子真的是很大。 张骐陪着顾清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把整个镇子逛了一遍,期间竟然一个居民的影子都没看到。 “鬼物没出现的时候,虽然镇子里人也不算太多,但几百户人家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两千来人。可现在还居住在镇子里的就剩五六百人了。” 张骐神情落寞的解释道。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搬到别的地方去。” 顾清明知故问道。 “又能搬到哪里去呢,祖祖辈辈都是生于斯长于斯。土地、家当、亲戚、朋友都在这里,留在这里还能靠着那丁点勉强混个温饱,亲戚朋友间也能相互帮衬。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不说,除了种地也不会别的谋生手段,难道全家都上街乞讨 而且这些年外面一直在打仗,反倒是这里因为地处偏僻,没被战火波及。这年头,多活一天算一天。” 张骐叹息道。 编,继续编! 顾清心中暗自嘀咕,可脸上却是露出同情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二人竟是已经走出了镇子边缘,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大雨还在肆意的倾泻着,顾清透过雨幕,看到不远处似乎影影重重的有许多建筑。 “咦,那里也有人家吗” 顾清指着那个方向问道。 张骐刚刚因为回答顾清问题时想起了往事,神游物外之下竟是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了这里。看到顾清指着的方向,神情顿时一变,急声喊道。 “那里不能去。” “嗯” 顾清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那里…那里就是当年修建钢铁厂的地方。那些鬼物只有在天黑之后才会出现在镇子里,可是在钢铁厂里,白天也会有鬼物出没。” 张骐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那片废弃的厂房里真的有鬼一样。以致于顾清明知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也觉得鬼气森森挺吓人的。 “这样啊,那好。” 顾清没再坚持,想了一下后点头答应。 张骐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顾清坚持要进入厂区,那他就只能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二人绕过厂区范围,来到了镇子后面的山脚下。 沿着山边又搜索了两个多小时,早上就没吃饭的二人此时又饿又累,顾清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找下去,主动提议先回客栈休息。 …… 山林里,顾清刚刚搜索过的一片区域再往里深入五六分钟的路程,有一株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树。 巨树底部被掏出了一个树洞,这本是黑熊冬眠的场所,此时却是便宜了沈亦白和乔芸。 昨晚二人在黑暗中逃亡,躲避追击者,无意中误入了一片废墟之中。 就在二人即将被追上的时候,废墟里突然冲出来好几只怪物,将四名追击者尽数杀死。 而沈亦白和乔芸则是运气极好的未被怪物发现,两人趁机穿过废墟,来到山林中找到了这个足以栖身的树洞。 虽然有树洞遮风挡雨,但二人身上的衣衫昨夜就已经被大雨浇湿,在树洞里待了一整夜,衣衫也没干,反倒是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格外难受。 乔芸已经被冻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一张小脸也是隐隐发青。 沈亦白的状况稍微好一些,可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找点吃的和干净的衣服。” 想着与其被冻饿而死,还不如趁着有些力气去拼一把,沈亦白对乔芸说道。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昨晚乔芸亲眼见识到了那些怪物的厉害,四个追击者四把枪结果都被怪物生生撕碎,沈亦白一个人去根本就是送死。 说罢,扶着树洞侧壁就想站起来跟沈亦白一起去。 “带着你反倒是累赘,老实呆着等我回来。” 沈亦白将乔芸按了回去,交代了一声后冲入茫茫雨幕。 第八十七章 废墟两端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今天又跟着顾清在镇子里转了一上午,张骐也实在是累坏了,回到客栈后随便对付了一口吃的就回房间补觉去了。 临回房之前还特地语气郑重的叮嘱顾清不要一个人在镇子里乱跑。 顾清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乖巧懂事的样子让张骐减轻了顾虑。 等震天的鼾声从张骐房中传出来,顾清立即毫不犹豫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片厂房废墟里一定有问题。 找遍整座镇子也没有找到的老沈和乔芸,多半也在废墟里。 所以无论如何,顾清都必须去那里走一趟。 穿过重重雨幕,绕过条条小巷,顾清来到废墟边缘的山林中,爬上一颗大树的树杈上,借着枝叶的掩护,悄悄观察废墟里面的地形和布局。 这片厂区废墟的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的大小,东边靠近镇子的方向堆放着许多石料和腐朽的木材,西面是残破的厂房区,北面则是将山体挖出一个缺口形成的半圆形采石场。 因为距离太远和雨幕的阻碍,顾清也只能看清个大概,不过直觉却是告诉顾清,厂房区那里有问题。 又观察了一会,没有在厂区里发现那些鬼物的影子,顾清从树上溜了下来,沿着山林边缘绕了个大圈,朝厂房后方摸去。 山林边缘距离厂房有三四十米的距离,在这段距离上是没有任何遮掩的,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成为那些鬼物猎杀的目标。 顾清可不认为在这种山地地形中,自己能跑得过在这里土生土长的那些人。 不过此时有雨幕阻碍视线,顾清还披着蓑衣,蓑衣的颜色与泥泞的地面十分相似,趴在地上一点点爬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心中拿定主意,顾清将手枪揣在上衣内侧口袋,方便万一遇到危险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来。然后扑在泥水里,手脚并用的朝前爬去。 顾清此时在厂房区的西侧。而南侧方向沈亦白却是已经成功穿过了山林与厂房区之间的空地,此时正蹲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外面,侧耳倾听里面是否有动静。 在窗外蹲了一会,确定屋子里没有动静后,沈亦白先是探头朝里面瞧了一眼,然后从窗口翻了进去。 他这次出来主要目的是去镇子里找些食物和干爽的衣衫,可是要从这个方向进入镇子,就必须穿过眼前的这篇废墟。 沈亦白最开始是想从侧面绕过去的,可在左右两侧都发现了鬼物的踪迹,逼不得已只能选择横穿废墟了。 昨晚黑暗中的惨叫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响起,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单是凭那些声音,就已经足够他脑补出一幕恐怖的画面了。 若非逼不得已,沈亦白是真不想进入废墟,面对那些恐怖的怪物。 可若是再没有食物果腹和干燥的衣物保暖,乔芸估计就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乔芸和老兄弟顾清还没有确定关系和名份,但经过一路的共患难,沈亦白已经在心里认定乔芸就是自己的弟妹,是顾清未过门的媳妇,那么自己就有责任照顾好弟妹,将她完完整整的交还到顾清身边。 若是乔芸在自己的看护下出了意外,沈亦白再见到顾清时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跳进屋子里,沈亦白持枪在手,小心的四处打量。 确认没有危险后,朝门口方向靠了过去。看到一只跟传说中的僵尸很像的鬼物站在隔壁屋子的屋檐下。 沈亦白有些头疼,绞尽脑汁思考着用什么办法能把这鬼东西给引走。 厂房另一侧,顾清已经成功靠近到距离厂房五六米左右的地方,他的运气极好,目前为止还没有鬼物在这边出现过。 他全身的衣物都已经被泥水浸透,冰凉凉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可这还不是让顾清最难受的。看似平平无奇的泥地里,竟然还藏着各种各样的虫子,有长着两只钳子的,有浑身彩色绒毛的,有软趴趴不停扭动的。 在泥地里待着的每一秒,对顾清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顾清只能在心里默念为了老沈,为了乔芸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个办法的确非常有效,顾清的注意力果然分散的很厉害,厉害到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一片泥水颜色相对要深一些。 有经验的镇子居民看到这种颜色更深的水面就知道下面是一处水坑,然后绕着走。 可是顾清不知道啊,正加速往前爬行,双臂却是突然摸了个空,整个上半身全部扎进了水坑里。 措不及防的顾清双臂下意识的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住身体。 索性水坑并不深,也没大多,顾清的双手很快就撑住了两边的地面,将上半身从水坑里解救出来。 可刚刚扑腾时发出的水声却是被附近的两只鬼物听到,一个蹦蹦跳跳,一个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这边而来。 顾清听到脚步声暗道一声糟糕,也顾不得其他,爬起身来就朝身后的山林里狂奔。 跑出一段距离后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僵尸还在努力的蹦跳着,可是因为下雨地面泥泞的原因,动作没有昨晚那般灵活,而另一个比沈亦白还高还壮,全身都被黑布包裹着的大怪物却是速度极快的追了过来。 顾清一面感慨扮演僵尸那人的敬业精神和大怪物违反常理的速度,一边奋力朝山林里狂奔。 厂房另一边的沈亦白还在苦苦思索对策,就听到屋子外面响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 悄悄探头看去,屋檐下的那只僵尸一蹦一跳的离开,还有一个昨晚见过,在残墙外杀死两个追击者的怪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跟着僵尸一起朝屋子后面去了。 不知道这两个鬼东西去屋子后面干什么,但却知道此时机会难得,沈亦白连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想要一鼓作气横穿废墟中间的空地。 跑出十几步,隐约看到远处的雨幕中有身影晃动,沈亦白无奈,只得躲进旁边一间废屋内藏了起来。 “那些外乡人都找到了吗” 沈亦白刚刚藏好身形,却是听到外面的雨幕里传来人声。 第八十八章 追击 雨幕之中竟然有人在说话,听到声音的沈亦白不禁感到好奇。 悄悄探头朝雨幕里看去,就看到两个披着蓑衣的人从破屋前经过。 “昨晚镇子里小六弄死了四个,厂子里死了三个跑掉一个,有人看见剩下的三个外乡人躲进了山里。我寻思着雨太大,就没敢派人进去。我就奇了怪了,张骐那小子不是在镇子口看着呢吗,怎么会让这么多外乡人跑进来。要不是昨晚是小六子带班,保不齐咱们还要再死几个人呢。 还有啊镇长,顺子他娘今早来闹过一场,说她儿子不能白死,让咱们给个说法。还有铁牛大腿被枪子打断了,估摸腿是废了,至于能不能保住命就要看老天爷了。你看这时咋整” “张骐后来找过我了,说是外乡人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没留意到。至于顺子和铁牛那边,按照老规矩办。” “得嘞。” “对了,昨晚有没有发现一男一女两个在一起的外乡人” “一男一女没听下边人提起过,应该就是没有。” “让小崽子们留意这点,发现了先别弄死。” “镇长,这…怕是不合规矩。” “是张骐那小子指定要留下这两人的命,不然破译密码的事情他就不管了。我估摸着再有两三天的工夫就能把机关大门清理出来了,先哄着张骐把门打开,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沈亦白被二人的对话内容引起了兴趣,凑到两间屋子之间的墙壁将耳朵贴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二人进了屋子以后竟然都不再说话了,沈亦白贴着墙壁听了好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沈亦白的胆子其实是很大的,只是因为所处时代的原因,从小被长辈耳濡目染的熏陶,以致于对鬼魂啊、僵尸啊一类神神怪怪的东西习惯性的感到恐惧。 可刚刚从那两个人的对话中得知,原来鬼物都是活人假扮的,胆气便又重新壮了起来。甚至还因为受到戏耍,心里头怒气横生,想要抓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狠狠收拾一顿,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又贴着墙壁听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消除了心理影响的沈亦白重新恢复了本性说干就干。 先通过观察确认外边没人,便直接去到了隔壁屋子。 …… 反观顾清这边就比较凄惨了。 顾清虽然不信鬼神没有心理负担,但奈何本身战斗力太差,刚从水坑里爬出来就听到啪啪的踩水声在朝自己这边接近。 废墟是对方的大本营,就算自己能用枪直接打死一个两个的,可若是惊动了更多的人出来,自己怕是也跑不掉了。 于是顾清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朝山林里跑去。 身后一轻一重两道截然相反的脚步声传来,顾清边玩命狂奔,边在心里制定计划。 自己的枪法太差,距离太近不利于发挥,还是借助山林里的地形,想办法将两个追击者分开,然后逐个解决。 同时也要跑的远一点,这样有雨声的帮助,还能防止废墟里的人听到枪声。 打定了主意,顾清干脆也不回头查看情况了,闷头全力狂奔钻进了山林。 追击的两个人在山林外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这片山林远比顾清要熟悉。可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才更加清楚在下着如此大雨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山林会有多么的危险。 可二人的犹豫只持续了片刻,扮成僵尸的瘦子一挥手,带头追了进去。 这种时候他是抱着必杀顾清的决心,也就不在辛苦的蹦蹦跳跳了,直接用正常的姿势奔跑。 山林里的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枯枝烂叶,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十分松软,竟是比在外面泥水里奔跑还要更加费力。 再加上雨幕对视线的阻隔,只能勉强看清楚十米距离内的景物。 顾清狼狈的在山林中穿梭转折,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两个追击者的情况,双方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的接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顾清在心中估算着与废墟之间的距离,貌似还不够啊,可是自己已经快跑不动了。 不管了拼一下。 顾清知道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心中一横抬起手枪瞄向了假扮成僵尸的瘦子。 手指正要扣动扳机,脚下却是突然一滑,身体随之失衡,眼前只觉得天旋地转。 顾清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后的瘦子身上,却是没注意茂密的草丛后竟然是一处缓坡,整个人一下子滚了下去。 追击的两人也是奇怪,怎么人跑着跑着突然消失了。 跑到顾清消失的地方停下脚步,就看到了草丛后面的缓坡和趴在坡底一动不动的顾清。 第八十九章 一眸一笑 缓坡并不高,也就十多米的样子,沿路还有一些灌木丛能够稍加阻挡。 可即便如此,从坡上滚下去也是够受的了。 两人站在坡顶看着下面趴在积水里一动不动的顾清,相视一眼后慢慢朝坡下走去。 扮成僵尸的瘦子动作灵巧最先来到坡下,走到顾清身旁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身体被翻过来的一瞬,顾清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看到了瘦子的站位和身形,一直窝在右手的手枪随之抬起了枪口。 砰! 落后几步的壮汉听到枪声,就见瘦子身形晃了两下,随后朝一旁栽倒。 “啊我杀了你!” 见同伴惨死,壮汉怒吼一声朝顾清飞扑过去。 顾清抬手朝壮汉开了两枪,可都因为距离太远加上枪法太差打在了壮汉身上。壮汉身体被子弹击中的位置闪过几点火星,发出叮叮的脆响。 就如顾清昨晚猜测的那样,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衣服里都垫着铁板。 刚才的瘦子是距离顾清太近才被一枪打爆了脑袋,可此时壮汉距离颇远,而且还是在奔跑运动之中,顾清的枪法显然就不够看了。 壮汉如同小山一般的体型冲撞而来,而顾清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再加上之前奔跑消耗了太多体力,滚下山坡时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顾清朝着壮汉又开了两枪,延缓了一下他的速度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更深的山林里跑去。 壮汉不依不挠的在后面追赶,双手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铁爪,状若魔神。 又跑出一段距离,顾清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终于是坚持不住瘫坐在地上。 壮汉举起戴着铁爪的右手,狞笑着扑了上来。 顾清将手枪里最后两颗子弹射了出去,可惜一颗打偏,另一颗虽然是打在壮汉宽阔的胸口上,可也只是让他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你杀了二狗子,我要替他报仇,我要撕碎了你!” 受同伴死亡的刺激,壮汉隐藏在黑色帽兜里的双眼发出野兽一般的红光,嘶吼着一步一步朝顾清接近。 虽然生满了铁锈,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壮汉手中铁爪的锋利,顾清似乎已经感受到铁爪割裂血肉所带来的痛楚。 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空,裤兜铁盒里还有一些备用的子弹,可他现在全身已经使不出来半点力气,连抬一下手臂都做不到。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知道老沈和乔芸怎么样了 顾清在心里叹息一声后,闭上了眼睛。 一只纤细的手掌从旁边的大树后面伸出来抓住顾清的胳膊,将他拖出半米左右的距离。而顾清刚刚依靠的那处树干,则是被铁爪刺中,溅起一蓬木屑,发出一身闷响,粗大的树身摇晃了几下。 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顾清感觉到身体被拖动,睁开双眼朝身侧看去,就看到一张煞白的小脸。 乔芸黑色长发被雨水淋湿,杂乱的紧贴在脸上。 她感受到了顾清的目光,可此时却没有时间与精力作出回应。 乔芸一只手抓着顾清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捏着装有暗器的胸针。 壮汉戴在右手上的铁爪深深的扎进了树干里,任凭壮汉力气如何的惊人,也没办法立刻拨出来。 而乔芸则是已经按下了胸针上的机关,一枚泛着蓝色幽光的钢针精准的射入壮汉脖颈处的血肉里。 “啊” 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随之酸麻的感觉开始蔓延。壮汉怒吼一声将铁爪从树干里拨出,朝着两人扑来。 不知是壮汉体型庞大所以抵抗力更强的缘故,还是射出去的毒针被雨水冲刷导致毒性减弱,壮汉竟像是没事人一样。 乔芸见状连忙将顾清抱在怀中,用力朝旁边滚开。 抱在一起的两人堪堪躲开扑来的壮汉,可这也是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乔芸被冻饿了一整夜,刚刚的一反动作已经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躺在泥水中相拥的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微微一笑,抱得更紧了。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此时的相视一眸和会心一笑。 能死在一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第九十章 重色轻友 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可周围除了雨滴敲打在枝叶上发出的声响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察觉到不对劲,顾清费力的抬起头看去,却看到浑身包裹着黑布的壮汉倚着一棵大树坐着,嘴里不断冒出白沫,身体不停地在抽搐。 “我还以为毒针上毒药的计量太小拿他没有办法呢,看来咱俩不用死了。” 乔芸也扭过头去看到了壮汉的模样,转回头来笑着说道。 “你的身体好凉,脸色也不对,你生病了” 松了一口气的顾清这时才发现乔芸的异样,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的问道。 “我…没…” 被大雨淋湿冻饿了一整夜,又经过刚刚的一番生死考验,乔芸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顾清被吓了一跳,探过乔芸的鼻息才知道原来只是晕了过去。 虽然只是昏迷,可乔芸的体温实在是太低了,若继续拖下去真有可能会没命。 顾清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将乔芸背在背上,辨认过方向后朝山林外走去。 躺在床上的张骐身体不时地抽搐几下,面孔也是时而扭曲痛苦时而悲伤绝望。 “阿爹…阿娘…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房门被铁链紧锁住,任凭他如何的敲打、冲撞,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密集的枪声和哀嚎声隐隐传来… “啊” 张骐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液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若不是昨夜跟顾清聊天想起了往事,自己还以为已经忘记了。 砰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顾清的嘶吼。 “张骐…张骐…快来救人。” 张骐赶忙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穿鞋就朝楼下跑去。 转过楼梯拐角,就看到顾清将一个昏迷的女人放在火盆旁边的桌子上。 “有没有退烧药。” 顾清朝张骐喊道。 “在楼上,我去拿。” 张骐闻言连忙又转身回楼上房间拿药,再下来时还捧着一床被子。 两个大男人七手八脚的好一通忙乎,终于是把要喂进了乔芸的嘴里。 “你把她抱上楼,把湿衣服换掉,再把火盆也端上去。我去厨房煮点粥。” 张骐吩咐道。 “额…行。” 顾清犹豫了一下后点头答应。 抱着乔芸来到楼上自己住的房间,看着因为衣衫湿透而凹凸尽显的婀娜身体,顾清一咬牙,闭上眼睛动起手来。 因为全程都是闭着眼睛的缘故,手指自然会碰触到一些不该碰触的部位。 顾清也只能心里默念救人要紧,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 将乔芸身上的衣衫全部脱下来,再用棉被将她的身体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后,顾清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睁开了眼睛。 “对了,还有火盆。” 感觉到有些尴尬的顾清决定找点事情做来分分心,连忙冲出了房间。 张骐端着熬好的粥上到二楼来,顾清接过粥碗小心的吹温后,轻轻掰开乔芸的嘴,用木勺喂了进去。 香甜温润的白粥入口,乔芸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清楚身边坐着的是顾清后,乔芸便双眼一红,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可随即便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顾清的手问道。 “沈大哥呢” 糟了! 顾清心里一沉。 之前光顾着担心昏迷的乔芸,却是把沈亦白给忘到脑后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重色轻友啊! 第九十一章 暗门 沈亦白此时正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刚刚那两人明明进到这间屋子了啊,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呢。 难道还有通往其他屋子的通道 沈亦白目光朝四周扫视,而后又跑到窗户边朝外面打量。大雨如注,地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完全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水坑…痕迹…对呀,原来我老沈的脑袋也如此灵光,不比顾清差多少嘛。 沈亦白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无声的傻笑起来。 来到屋子的门口,沈亦白低下头仔细观察地面,果然看到三行沾着水渍的鞋印。 其中一行是自己的,另外两行肯定就是刚刚那两个人的了。 循着鞋印,沈亦白走到屋子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堆茅草,而鞋印就在茅草堆旁边消失。 沈亦白蹲下身子,右手持枪,左手朝茅草堆里探去,很快就摸到了一个把手形状的东西。 抓住把手轻轻一提,茅草堆动了一下,沈亦白凭感觉猜测里面应该是一扇类似地窖口那样的小门。 正想使力将小门完全拉开,沈亦白突然心中一动。 自己只有一个人一把枪,万一下边的人也有枪的话,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第一要务是找些吃的和衣服回去,等乔芸的身体状况好一点问问她的意见。 乔芸和顾清一样都是聪明人,由她来拿主意才更稳妥一些。 想到这里,沈亦白松开把守,悄悄从这间屋子里退了出去。 此时的废墟里除了雨声外再无其它声响,安静得有些可怕。 见外面的空地上没人,沈亦白便朝旁边的几个屋子里摸了过去。 既然那些鬼物都是由人装扮的,那么这里应该会有休息的房间,里面说不定就有食物和衣物,沈亦白如是想道。 事实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前两个屋子里搜寻无果空手而归后,在第三件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盖着布帘的竹筐。 里面有两套扮鬼的衣服,一个水囊,五个烧饼。 沈亦白如获至宝,从屋后的大树上摘下几片大一些的树叶盖在竹筐上防止被雨淋湿,然后提起竹筐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在大雨之中辨认方向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又是在山林里。 沈亦白停下脚步朝四周打量,眼神渐渐迷茫。 刚刚好像从这里走过 正犹豫间,沈亦白突然发现身侧一处缓坡的下面好像躺着一个人,不过因为下雨视线不佳的原因看不太清楚。 沈亦白心里有些紧张,这种鬼天气还能山林这里钻的,多半就是那些追击者了。 将竹筐夹在左腋下,右手握紧手枪,沈亦白悄悄滑下缓坡。 到了坡下,将枪口对准趴着的人影,一步一步靠近。 距离还有十多步时,沈亦白终于看清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后脑破开的窟窿。 竟然是扮鬼的家伙。 沈亦白将尸体翻了个面,见尸体的脸已经被泥水泡的发白,额头的窟窿一看就是被子弹打出来的。 还真是那帮追击者干的,那乔芸岂不是也危险了。 沈亦白担心乔芸的安慰,也顾不得检查尸体,找准了一个方向后边狂奔而去。 跑出一段距离竟然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看体型,好像就是昨晚自己躲在残墙后面时看到的那个怪物。 看到壮汉手上戴着的一对铁爪,沈亦白也终于知道昨晚那两个追击者是怎么死的了。 壮汉尸体的上衣掉了几枚扣子,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一块铁板,还有铁板上被子弹打出来的凹陷。 难怪这家伙挨了好几枪都跟没事人似的,原来是在胸前的铁板挡住了。 沈亦白忍不住摇头苦笑,自己昨晚可是真把这家伙当成刀枪不入的怪物了,不然也不至于吓得转头就跑。 沈亦白没有尸体上看到伤口,又从头到脚仔细搜寻了一遍后,终于在全都是肉褶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紫黑色的针孔。 这是…乔芸胸针发射出来的毒针,她怎么跑出来了 难道是被追击者发现了藏身的树洞。 想到这可能,沈亦白更急了,加快速度往树洞方向赶。 等好不容易找到树洞的位置,里面却是哪里还有乔芸的踪影。 “完了完了,我把弟妹给弄丢了,这可怎么跟顾清交代啊。” 沈亦白急的原地转圈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刚刚在废墟的两个人里有一个被叫做镇长,若是能把他抓住作为人质,岂不是可以号令镇子里的所有人,一起找乔芸了。 沈亦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至于如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抓住镇长…到时再说。 拿定主意,沈亦白把竹筐里的五个烧饼塞进怀中,便原路返回,重新杀向废墟。 … “前天邢子庸和小曼下葬后,我回到市区后就接到了津南的电话,催促我尽快带着宝图残片回去。我借着机会在电话里说了沈大哥的事情,那边也很快就办好了调职手续。 因为信不过上都那边的人,我昨晚找到沈大哥,恳请他陪着我一起回津南。本来还想找你一起走的,可是沈大哥也不知你的去向。 到了火车上以后,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盯上了,于是假装上厕所将那个人引出来杀了他。从他身上找到了一本证件,发现他竟然是津南青衣社的人。我意识到宝图残片的消息泄露了,继续待在火车上不安全,便将尸体藏在厕所里。和沈大哥提前下车,想通过其他方式回到津南。 刚走出火车站就发现有十多个人追了出来,我和沈大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楚道路,稀里糊涂的就跑到这里了。” 已经退烧的乔芸喝下一碗粥后精神好了许多,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顾清。 “行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呆在这里好好休息。” 顾清拍了拍乔芸的冰凉的小手,然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一定要把沈大哥找回来。” 乔芸猜到顾清要去干吗,坐起身来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还有…你也小心点。” “放心!有我在老沈不会出事的。” 顾清扭头对乔芸自信一笑,而后开门离开。 第九十二章 都死了 走出房间,顾清看到张骐站在楼梯拐角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去找你另一位朋友” 张骐问道。 顾清点了点头,甩了下被雨水浸透的衣袖,一长串水珠画出弧线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副抽象风格的印记。 张骐轻叹一声,表情急速变换,心里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 “来一下,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二人上到三楼进入张骐的房间。 “坐。” 窗口旁边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张骐指着左边的椅子对顾清说道,自己则是去烧水泡茶。 顾清在桌边坐下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 和多数单身男人的房间不同,张骐的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东西摆放也都是井井有条。 靠着墙壁有一张长条桌,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木刻的牌位,旁边还有香炉和一些贡品。 香炉里的三根香燃到一半,袅袅青烟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摇摆飘散。装在瓷盘里的贡品看起来都很新鲜。 忘妻程玲玉之位。 牌位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开水很快烧好,张骐提着沏好的茶壶在对面坐下,给顾清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后,看到顾清还在盯着牌位便笑道。 “还记得昨晚跟你提过的那个,唯一跟着我回来建厂的同学,就是她了。” “你俩…结婚了” 顾清闻言稍感意外,犹豫了一些后问道。 按照昨晚张骐所说,这个程玲玉死于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中。两人如果是夫妻,那程玲玉就也算镇子里的人,即便这个镇子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也没必要弄到搞死自己人这么过份。 “没有。当时是我俩商量等着钢铁厂建成后结婚,讨一个双喜临门的好彩头。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张骐叹声说道。 “这些年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顾清又问道。 “这不是有她陪着我嘛。” 张骐指着牌位笑道。 顾清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清茶敬了张骐一杯。 “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张骐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嗯…算是。” 顾清也不太确定的答道。 乔芸对顾清的感情源于书迷对偶像的崇拜,顾清一直有些拿不准这到底算不算是爱情。而他对乔芸的情感则是要更复杂一些。 首先乔芸是个美丽的女人,所有男人对美女基本都是毫无抵抗力的,特别是一个主动追求自己的美女,顾清自然也无法免俗。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虽然十分的真实,但顾清心里却是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大厦顶层的神秘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 无论是还活着沈亦白、乔芸,还是已经死去的邢子庸、叶晓曼,包括面前坐着的张骐,他们对于顾清来说,其实只是这个世界里的npc。 顾清不是二次元宅男,还无法接受与一个虚构出来的npc谈恋爱。 可是经过刚刚雨中山林里发生的事情,顾清也不禁有些犹豫了。 要不…试试 张骐不知顾清心中所想,虽然听他嘴里说的含糊,但从表情和语气上却是已经做出了判断。 “你和你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简单,昨晚我看到你拿着一把枪,刚刚你俩在屋子里的谈话,我在门外也听到了。还有你那个还没找到的朋友,你们…是警探还是军人” “我们的身份决定了你接下来要说真话还是继续编造谎言吗” 顾清反问道,对于张骐偷听自己和乔芸的对话,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张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摇头苦笑。 “昨晚我去找过镇长,问过你两个朋友的事情,镇长给我的答复是没见过他们两个。这样一来,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我本来打算帮着你找到人后,就赶紧送你们离开镇子。可是在看到你为了朋友不顾安危,屡次犯险。还有在你女朋友昏迷时,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如果当年我也能够像你一样不顾一切,也许玲玉也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孤单的死去。” 察觉到张骐的状态与之前有所不同,顾清猜测也许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他,那么接下来张骐所说的话应该会很重要。 掏出烟盒,给自己和张骐都点上一根烟,顾清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与你相比,我就是一个懦夫,苟延残喘的蜷缩在这间名为客栈,实为棺材的房子里。编造着一个又一个谎言,让自己苟且的活着。 我昨晚跟你说过,开这间客栈是为了阻止外来人进入镇子,保全他们的性命。呵呵呵,听起来很冠冕堂皇是不是,可其实都是假的,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顾清,你知不知道十年前这个镇子里有多少人” 自言自语状态有些疯癫的张骐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 “呵呵,我真傻,你又不是镇子里的人,之前也没来过,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带着玲玉回到这里的时候,镇子里一共有二百三十七户人家,男女老幼加起来共计一千四百二十二人。 可是你知道如今镇子里还剩多少人吗呵呵,你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三十九户人家,二百八十六人。十余年的时间,少了差不多近两百户人家一千多人,你猜猜他们都去了哪里” 张骐的表情十分怪异,声音也变得沙哑,搞得顾清心里有些发毛。 “你昨晚不是说镇子里出现鬼物后,就有许多人家搬走了吗” “我骗你的,鬼物是骗你的,搬走了也是骗你的,全都是骗你的。我告诉你,其实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而且就埋在我们的脚下。” 张骐突然涨红了脸嘶吼道,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顾清被张骐突然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强忍住拔枪的冲动,拿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倒满,故作平静的劝慰道。 “冷静冷静,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第九十三章 鱼目混珠 “我开这间客栈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人进来,免得他们白白丢掉性命。可是这些年我虽然救了很多外人的命,却救不了镇子里人的命。” 张骐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站起身来双手扶住窗框,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大口的喘息着。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满是雨水的地面,似乎想要看穿厚厚的泥土,看到掩埋在下面的那个人间炼狱。 张骐的话说的没头没脑,顾清也听不太明白,不过却是猜到应该是跟镇子里的秘密有关。 站起身走到张骐身边站定,递给他一根烟后问道。 “能不能仔细说说,镇子里的人是怎么死的” 十多年的时间死了一千多人,按照张骐所说都被埋在镇子下面,那岂不是说自己此时就站在累累尸骨的上面。 若真是这样,即便顾清不信鬼神,却也感到毛骨悚然。 “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听完以后你就必须要帮我,否则…你和你的朋友也会死在这里。如果你不想听也可以,我知道一条山里的小路可以通向外面,现在就能送你们两个出去。虽然下雨的时候进山会很危险,但也许是你们能够活下来唯一的机会了。” “我还有个姓沈的朋友没找到呢,我不会离开的。” 顾清斩钉截铁的说道。 …… 再一次走出山林,沈亦白惊讶的发现废墟外围竟然有好多假扮成鬼物的人在把守。 粗略的数了一下,竟然有十多个人。 见到这种阵势,沈亦白越发认定乔芸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对面毕竟人多势众,勇猛如沈亦白却也不敢造次,接着树木的掩护,在废墟外圈游走,试图找到防守松懈的地方潜入进去。 绕了差不多大半圈,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落单的人依靠在屋檐下的墙角打着瞌睡。 这人穿着白色长衫,披头散发一副女鬼的模样,可从体型上确实能看出其实是个男人。 沈亦白悄悄靠过去,一拳砸中他的后脑。还在睡梦中的家伙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身体便软踏踏的栽倒。 沈亦白连忙将这人接在怀中朝山林里拖去。 待距离废墟足够远,确定这里的声音传不过去后,沈亦白将这人平放在地上,用膝盖叮嘱他的胸口,保证醒来过无法乱动。 接着扬起手掌,照着这人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下去。 啪! 皮肤被雨水浸透后会变得格外的敏感,身高体壮的沈亦白这一巴掌又是力道十足,这人的右脸上顿时浮现出青紫色的手掌印,鼻孔里也流出血来。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这人醒过来后身体便本能的开始挣扎,可身上就好像压着一座大山似得,根本无法撼动。 啪! 沈亦白又是一记耳光扇了下去,见他老实了,这才薅住他的脖领子恶狠狠的问道。 “刚刚被你们抓到的女人关在哪里”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嘴还挺硬是,看来的给你来点狠的呀。” 见这人不肯交代,沈亦白心中一横,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作势就朝这人的右眼插去。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这人被吓得身体激烈扭动,抬起双手朝沈亦白不停的比划着,同时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里面只有半截的舌头。 这人竟然是个哑巴。 沈亦白微微一怔,随后有些恼怒的又扇了他两个耳光,一边扇一边骂道。 “是哑巴不早说,是哑巴不早说,害的老子费了半天劲。” 扇完耳光,心里的气也撒的差不多了,眼看从这个哑巴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也不会手语啊。 沈亦白眼珠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抓住哑巴的脑袋抬起,然后重重朝地上一磕,刚醒过来的哑巴顿时又晕了过去。 将哑巴砸晕后,沈亦白把他身上已经被泥水浸染的脏不拉几的长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假发也拿过来戴在头上。 站起身来低头打量了一番,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看了一眼光着身子的哑巴,沈亦白担心他一会醒过来,便解下腰间的皮带将他给捆了个结实。 重新潜回到废墟边缘,刚刚哑巴负责看守的方位依然没有人影,伪装成鬼魂的沈亦白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缩在墙角处探头探脑的朝废墟里张望,中间的空地上没有人影,但左右两边的屋檐下却各站着两个人。 此时的位置距离之前发现暗门的那间屋子有二十多米远,沈亦白正思考屏现在的伪装能不能蒙混过去,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沈亦白心中一惊,扭头看去是两个扮成僵尸的家伙。 “问你话呢,哑巴了” 哑巴…对呀,自己是个哑巴来着。 “阿巴阿巴…” 沈亦白脑海之中灵光一现,连忙学着哑巴的样子,一边用手胡乱比划着,一边嘴里呜呜乱叫一通。 “艹,还真是个哑巴。看住这里,不许偷懒,不然揍你。” 发现沈亦白是个哑巴,那人也就懒得废话,吓唬了几句后便离开。 成功蒙混过关让沈亦白顿时信心大增,等两人走远后,当着屋檐下四个人的面,大摇大摆的朝有暗门的那个房间走去。 “刚才那个哑巴你认识吗” 离开的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身上披着一张黑色毛皮,像是装扮成某种精怪的矮胖子突然朝身旁的瘦高个问道。 “竟问那些屁话,脸都被头发挡住了,我那认得出他是谁。” 瘦高个骂骂咧咧的答道。 大下雨天的,竟然还要冒雨出来巡逻,换做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我就知道咱镇上老魏家的小儿子是个哑巴,今天好像当值的也有他。除了他以外,没听说谁家还有哑巴啊。” 矮胖子对瘦高个不耐烦的态度也不在意,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老魏有儿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晓得他媳妇屁股上有颗痣,嘿嘿嘿。” 瘦高个淫笑道。 “你他娘的小点声,这话要是让老魏听到非跟你拼命不可。” “就他那怂包样,我借他两胆。” 废墟空地旁守着的四人看到一个灰袍长发做女鬼装扮的家伙进到入口所在的房间,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问道。 “刚刚进去那人是谁” “应该是老魏的小儿子,我记得他今天是扮女鬼的。” “哦,那没事了。” 第九十四章 传说 客栈里,张骐依靠在窗边,伴着嘈杂的雨声讲述着十多年前的往事。 “大学毕业后我和玲玉兴冲冲的回到镇子里,带来了技师、工匠还有各种设备,在镇子后面由镇长亲自圈定出来的空地上开始兴建厂房。 一开始工程进展的很顺利,经过两个多月的施工,厂区已经初具规模。可是有一天挖掘地基的工人却是在地底下刨出来一个大窟窿,那个工人还险些掉下去,幸好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 我和玲玉还有镇长收到消息后赶到工地,发现那个地洞里面黑漆漆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深浅。我试着扔下去一根火把,可是地洞里封闭的太久,沉积了过多的二氧化碳,火把刚扔进去就因为缺氧熄灭了。 镇长建议找东西把洞口堵住,免得耽误工程进度。可我和玲玉却是知道必须搞清楚地洞里面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如果里面的空间很小,那镇长的方法的确可行。可若是里面的空间很大的话,厂区里的一些建筑就必须更换位置,否则一旦地面加盖建筑,就会导致地面坍塌。 于是我让工人将洞口扩大,安排人制作了简易旋转风扇朝地洞里面吹风换气。等过了几个小时火把扔进去不再熄灭后,我就带着几个技师,让人用长麻绳将我们放进地洞里。 下到地洞里以后我才发现,其实地洞并不算太深,只有二十多米的高度,可底部却是有一条朝下倾斜的甬道。甬道的四壁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地面也甚是平整。 我和几个技师拿着火把,壮着胆子进入甬道,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后,却是被坍塌的石块泥土堵住了去路。 我们几个尝试将其挖开,可发现里面应该是坍塌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若是没有机械的帮助,仅凭人力几乎是无法将甬道重新挖通的,只能无奈放弃。 沿着甬道返回时,我在角落里捡到了一个金属牌,上面好像还刻着花纹和字,可是因为沾满了泥土和锈迹关系却是看不清楚。 回到地面上后,我把情况说给镇长和玲玉。地下只是一条不足两米宽的甬道,而且距离地面也很远,基本不会对地表建筑和地基造成影响。可以按照镇长的方法将洞口堵住继续施工。 之后我又把从甬道里捡来的金属牌给镇长和玲玉看。玲玉不感兴趣,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去督促工人找东西堵洞口。在玲玉看来,任何事情都没有建厂来的重要。 可镇长看到金属牌后却是神情大变,把牌子要了去后便匆匆离开。” 说的有些累了,张骐停住话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痒的喉咙,又朝顾清要了一根烟后才继续讲道。 “当天深夜,镇长找到我说已经搞清楚了金属牌的来历。当时镇长整个人表现出一种特别亢奋的表情,两只眼睛好像都在冒着光。 镇长拿出一本线装手抄本古书让我看,我接过来翻看了几页,发现这本书竟然是镇长的祖上数代共同所写,里面记载了近三百年来镇子里发生过的大小事情。 见我每一页都看得特别仔细,镇长显得有些着急,直接动手翻了几页后,指着其中的一页让我看。那一页记载的不是镇子里发生的事情,而是一个传说。 秀山镇乃是六百多年前,由争夺天下失败的吴王后裔逃亡到这里所建。镇子里的居民全都是吴王军队里那些军汉的后代,而每一任的镇长则都是由吴王嫡系血脉担任。 吴王最初乃是靠贩卖私盐起家,成为一方诸侯后所占领的地盘又是当时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所以吴王也许不是当时诸多势力中最强的,却绝对是最富的。 据说败亡前夕,吴王暗中将那些年积攒的金银财宝和几个最为看重的子孙藏到了一个一处隐秘所在。一来保住血脉不至于就此断绝,二来也保留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这毕竟只是个传说,一直都没人当回事,慢慢的也就被镇子里的人所遗忘,只有镇长家里世代相传的古籍里还有所记载。 看完古籍的记载后,镇长从怀里取出我从甬道里捡到的那个金属牌。牌子表面的泥土和锈迹都已经清理干净,显露出它原本的材质和上面清晰的字迹。 牌子的一面刻着一个吴字,另一面则刻着少将军三个字。 镇长指着牌子兴奋的说那个传说也许是真的,工地下面的甬道尽头可能就是先祖吴王留下来的宝藏。 我对六百年前的那段历史有些了解,仔细想来觉得还真有些可能,于是便问镇长有什么想法。镇长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最好先不要让其他人知晓,免得走漏了消息,引来外人觊觎。工地那边施工照旧,然后他这边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趁着晚间工地无人的时候去偷偷挖掘。 如果挖通甬道里面什么都没用,也省的被旁人看了笑话。可若是里面真有先祖留下的宝藏,那镇子里的人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了。而且也有充足的资金,用来扩大钢铁厂的规模。 听了镇长的话后我也是颇为心动,于是便点头同意。 当晚镇长就组织了几个人,带着工具偷偷进入地洞去挖掘坍塌的甬道,而我则在上边把风。 甬道狭窄,清理出来的泥土碎石无处安置,只能通过人力运送到地面,倾倒在隐蔽的地方。而且里面坍塌程度比我最开始的预料还要严重的多,整整挖掘了五个晚上,也只是清理出不到十米的距离。镇长有些心急了,便又找来几个信得过的张姓同族加入。 随着挖掘人员的增多,每天夜里清理出来的泥土碎石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玲玉在巡查工地时,发现了前一晚运送清理泥土碎石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玲玉沿着痕迹一路找到倾倒安置的地方,看到犹如小山一般堆积的泥石便产生了怀疑。 当晚我正同往常一样放风时,玲玉突然带着从外地聘请来的技师和工匠冲进了工地。” 第九十五章 天灾人祸 “玲玉本以为是镇里在工地帮工的人在搞花样,便想要来个人赃俱获。结果发现竟然是我以后很是惊讶,质问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就在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两个负责清运泥石的人正好从地洞里钻出来。 搞明白事情的原委后,玲玉斥责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宝藏一类虚无缥缈的传说。这时镇长闻讯赶来,将玲玉拉到一旁,苦口婆心的开导她。镇长说笔记中的记载虽然并不完全可信,但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反正挖掘甬道也用不了多少人力,试一试总是没什么坏处的嘛。 并承诺挖掘甬道绝对不会耽误工程的进展,如果宝藏也就算了,无非就是几个人浪费几天时间,多吃了几碗饭而已。可若是真的挖出了宝藏,便拿出一部分用来扩大钢铁厂的规模。 玲玉最初只是因为我瞒着她所以才生气,听了镇长的许诺后也有些动心,便点头答应。让技师和工匠们都回去休息,她则是留下来跟我一起在上面守着。镇长因为年纪大了,在下面盯了大半夜身体有些受不了,叮嘱我俩看好这里后就离开了。 我和玲玉在洞口边坐着聊天,畅想钢铁厂建成以后的景象,争论地洞里到底有没有宝藏,聊着聊着我们两个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我俩被雷声惊醒。还没等我俩反应过来,瓢泼大雨瞬间便倾泻下来。 因为挖掘地基的缘故,工地整体地势较低,四面八方的雨水全都朝工地涌了过来,而后灌进地洞里。 可是地洞里还有十多个人在挖掘甬道呢。 刹那间地洞入口变成了漩涡,我当时头脑一热就要跳进地洞去救人,可是玲玉却一把拉住了我。等我冷静下来身上也是冒出了一层冷汗,如果玲玉没有拉住我,而是任由我跳进去,只怕今天也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当时那种情况,我们两个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朝着地洞里声嘶力竭的叫喊,希望能够让地洞里的人听到,尽快跑出来。 镇长也被雷声惊醒,没穿蓑衣冒着雨赶来。可是那晚的雨实在是太急太猛了,镇长来的时候,地洞里已经完全被雨水灌满了。而里面的十多个人却是一个都没跑出来。 我和玲玉被吓傻了,跌坐在泥水里盯着洞口的位置失声痛哭,镇长也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等雨势减小后,玲玉突然站起身来朝工地外走去。我连忙追上去拉住她,问她要去哪里。玲玉泪流满面的说道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那些人,她要去警局自首,还要找人将死者的尸体打捞出来进行安葬。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拉住她不让她去。可一向温婉的玲玉那晚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奋力挣脱后跑进浓浓的夜色中。 我正要追过去,却听到身后有声响,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镇长承受不住打击晕倒了。地洞里的十多个人都是镇长的亲族,甚至还有他的小儿子和两个侄子,结果…唉!” 第九十六章 贪婪 “被淹死者的家人也都闻讯赶来,工地里一时间哭声震天,所有人都围聚在被雨水灌满的洞口旁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镇长醒来后便被众人围住,不过碍于嫡系血脉几百年来已经形成惯性的权威,没有人敢于责备镇长,只是沉默的等着他给出说法。 镇长与几位长者去一旁商量了一会,而后让一位长者跟我回家去找我的父亲。我曾祖的那一辈也是张家的嫡系,不过因为不是长子,所以与镇长职位无缘,可在镇子里也是有一些话语权的。我当时就以为镇长他们是拿不定主意想要问问我父亲的意见。 回到家后,那位长者与父亲说了一会悄悄话,父亲让我去后院的仓房拿东西。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去了,可是刚进仓房,父亲就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锁住我,可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疯狂的敲门、砸门、撞门,甚至肩膀的骨头都撞的裂开,可门外却没有人回应我。 就在这我被困在仓房里,迷迷糊糊的熬过了一夜,又熬过了一个白天。第二天的夜里,我被一阵激烈的枪声吵醒。从声音判断枪声是从工地方向传来的,我猜应该是玲玉带着警察回来了。 可是…抽水救人而已,怎么会有枪声呢。想到昨晚镇长与几位长者背着我暗中商议,又想到父亲无缘无故把我所在仓房里,我心里立即冒出了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玲玉有危险! 我又开始不顾一切的撞门,同时哀求父亲放我出去。虽然门外依然没有人回应我,可我知道父亲就在外面。我告诉父亲玲玉已经怀了我的骨肉,她是我们家未过门的媳妇。随后我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还有父亲的叹息声。可是…依然没人开门放我出去。 工地那边传来的枪声已经从密集变得零星,反倒是隐约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起。我的猜测成真了,镇长他们为了虚无缥缈的宝藏,竟然敢杀人。 又过了一阵,工地那边再没有声音响起,整个镇子都恢复了平静。而我却是晕了过去。 我恨自己,恨自己一开始为什么鬼迷心窍,我恨自己的无能,没有尽到保护玲玉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带着玲玉回到镇上,如果工厂没有在那个位置开工,如果发现地洞的第一时间我没有好奇,如果我当初直接拒绝镇长的要求。 有太多的如果了,任何一个如果没有发生,玲玉就都不会死,还有甬道里和这些年镇子里的那些人也都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啊。 天亮后父亲终于把我放了出来,我顾不得肩膀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顾不得身体的虚弱,踉跄着跑到工地,看到了满地的破碎的肢体和被血水浸透的土地。 我在残肢断臂里疯狂的翻找,可最终却只找到了玲玉的头和一截手臂。 镇长和几位长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我痛苦的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人。镇长告诉我,宝藏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那是先祖吴王留下张家后代子孙的财富,只有张家子孙才能拥有。任何知情的外人或是想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叛徒都必须死。 因为我和玲玉的关系镇子里面的人都知道,所以玲玉毫无意外就成了镇长口中的叛徒,而玲玉找来的那些警察自然就是外人。 我告诉镇长杀警探是重罪,是要杀头的,到时全镇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可镇长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告诉我外面又开始打仗了,现在没有人关系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镇,也没有人关心死掉的那些个警探。 从今天开始,镇子里的人都灌注自己的嘴,保守住这个秘密,等宝藏挖出来后,大家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听了镇长的许诺,镇子里的人都很兴奋。他们欢呼着、簇拥在镇长身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如何抽空地洞里的雨水,如何在地洞上面加盖建筑以防止雨水倒灌。 所有人都被幻想的美好未来蒙蔽了眼睛,却没看到此时脚下踩着的血肉尸体。甚至昨晚有子侄在地洞里丧命的长者还拉着镇长,要求宝藏挖掘出来以后要多分给他们一份。 镇子里所有人都疯了。 我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跑出了镇子。所有人都疯了,但是我没疯。而且我不允许这种罪恶的疯狂继续存在。 我跑到南菱县警署,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警署署长大为震怒,当即就带上全部警力来到镇子里。 回到镇子的时候,我发现镇长和我父亲还有一干长者都站在镇口的山路上。镇长和我父亲将警署署长拉到一旁说话,我感觉不对想要去劝阻,却是被我母亲和一干姑婶团团围住。 母亲抱着我大声哭泣,姑婶们则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被鬼物吓傻了、吓疯了之类的话。 随后警署署长跟着镇长他们去了工地,可很快就脸色惨白的跑了回来。恶狠狠的等了我一眼后便带着警员们离开了。 我当时也懵了,不知道镇长和我父亲跟署长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署长在镇子里看到了什么,警员们为什么要离开,署长临走前为什么要瞪我。 我挣脱了母亲和姑婶们的束缚跑回到工地,就看到许多人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扮成诡异骇人的模样在工地里游荡,而昨晚那些死了的警探们的残肢还散落在地上。 自那以后,秀山镇闹鬼的传闻就逐渐在周围传开,周围村镇的人都不敢到这里来。偶有迷路的外人来到镇子里,也多数都被杀死,少数幸运的会被故意放走,将在镇子里见鬼的事情传扬出去。 镇长开始组织人手大规模的挖掘宝藏。可是因为镇子下面土质疏松,还经常有大暴雨,即便是已经做了很多的防护措施,也还是会经常发生坍塌、渗水等事故。在地洞里挖掘的人也一批接着一批的死去。” 第九十七章 残图真正的用途 张骐语声悲切,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淌。 听完他的讲述,顾清心中震惊之余也是颇为唏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传说,竟然生生将整个镇子里将近五分之四的人命填了进去,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有美化镇长的嫌疑。 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毫无意义,顾清叹息一声,拍了拍张骐的肩膀,递上一根烟。 “从那天之后我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整日坐在工地旁边,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从地洞里往外运送土石,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已经获得了财宝,过上了富足的日子。而之前死在地洞里的那些人却是好像都被大家给忘记了。 后来外面开始打仗,经常会有逃难的人迷路进入镇子。人数少的话镇长就会把他们抓起来丢进地洞里当的劳力,人数太多就让人扮成鬼物,杀一批放一批。 有一段时间我其实是想自杀的,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留恋了。我想要去下边给玲玉和所有死去的人道歉。可是在亲眼目睹了那些外乡人的悲惨遭遇,我才明白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还有更大的责任需要承担。 于是我主动找到镇长,跟他谈条件。地底下如果真的挖到了宝藏我可以帮他,但镇里则要在镇口盖一间客栈,我就整天待在客栈里,劝阻误入镇子的外乡人,尽自己最大能力多挽救一些人的生命。” “帮他帮什么” 顾清敏锐的注意到张骐话语里的关键字眼,疑惑地问道。 “挖掘甬道的同时,镇长也一直在翻阅家中先祖的笔记,希望能够找到更多有关宝藏的记录。同时有人在甬道里找到了一个玉盒,玉盒里有两张画着奇怪图形的纸。” 两张宝图残片! 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清立刻精神一振。再上一个海岛空间里因为想要保住更多人的性命,顾清冒险强行提前结束了游戏,以致于空手而归。 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两张宝图残片,这岂不是就能补上上一个空间的亏空了。 可是… 顾清心里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 按照张骐所说,镇长根据家族笔记推断宝藏就埋在镇子后面的工地底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宝图残片就变得毫无价值了呀。 如果宝图残片毫无价值,那自己在前三个空间里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在浪费感情。 虽然还没有真正与大厦顶层的神秘人见面,但顾清感觉他不会做这种前后矛盾的安排。 所以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个可能,镇长的猜测是错的,镇子下面埋着的不是真正的宝藏。 第二个可能,自已之前猜错了,宝图残片根本就不是地图,而是另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 没等顾清在心里推断出结果,张骐已经公布了答案。 “根据镇长查阅古籍得到的线索,又经过我对那两张图纸的分析,我们猜测埋在地下的宝藏应该是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够进入,而那两张图纸上画着的奇怪图形,应该就与那个特殊方法有关。我因为上过大学的原因,便被镇长要求破译两张图纸。” 原来是这样,顾清恍然大悟。 第九十八章 上锁的木门 扮成女鬼的沈亦白当着四个守卫的面大摇大摆的走进藏有地下通道的屋子。 见屋子里没人,沈亦白走到墙角将手伸进茅草堆里找到暗门的把手用力一提,上面堆积的茅草跟着暗门一起被提了起来。 沈亦白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臭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里面好像是一口井,井底下点着一盏煤油灯,井壁上悬挂着绳梯。 顺着绳梯爬到井下,里面还有一条斜着朝下延伸的通道,通道两侧的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固定着一盏煤油灯,虽然光线不算太好,却也能勉强看清楚脚下的道理。 朝通道里走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有说话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现在转身往回跑肯定是来不及了,两米多宽的通道里也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 不过沈亦白却是一点不慌,他这次本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下来的。必须找到乔芸,甚至不惜杀人。 反正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杀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于是沈亦白脚步不停继续朝里面走,藏在长袍下面的右手已经握紧了手枪。能靠这身装扮蒙混过去最好,蒙不过去那就怨不得老子了。 双方对向而行很快就碰到了一起,见对面竟然有三个人,沈亦白眉头微皱,感到有些棘手。 这时对面的人也看到了沈亦白,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沈亦白的装束,开口问道。 “你是老魏的小儿子你下来干什么”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沈亦白伸出左手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通道深处,学着哑巴的样子叽里呱啦的胡乱说着。 “你妈让你下来找你爹回家吃饭” 可谁知对面竟然有一个人听懂了。 这家伙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饶你一命。 沈亦白心中小小的感激了一下,连忙又阿巴阿巴的连连点头。 “行了行了,别阿巴阿巴的了,赶紧去。” 三人侧身让开一条通道,摆手让沈亦白通过。 “阿巴阿巴。” 沈亦白从三人中间走过后,转过头来点头致谢,然后便朝通道里面走去。 “等一下。” 可是刚走出没两步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喊道。 沈亦白神情一凛,心道这番杀孽怕是躲不掉了。对方有三个人,通道过于狭窄不利于缠斗,只能先下手为强干掉一个体格最壮的。 枪口抬起,正要转身扣动扳机,便听到那人又问。 “外边还下雨吗下的大不大” 原来是问这个,沈亦白闻言连忙将握枪的右手藏回到长袍地面,连比划带阿巴阿巴的想要表达出雨还是下得很大的意思。 然后对面那人又看懂了,点了点头便带着另外两人离开。 沈亦白对这人更加的感激了,目送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后,才继续前进。 这处通道很是奇怪,越往深处走越是宽敞,而且也开始出现一些相对狭窄的岔路。 经过一条岔路时沈亦白的余光瞟到里面好像有一扇门。 倒退了两步眯起眼睛朝岔路里仔细观瞧,尽头的洞壁上果然是有一扇木门,而且门上还上着锁。 第九十九章 石灰衣 观察通道两侧都没有人后,从洞壁上取下一盏煤油灯提在手,闪身进入岔道。 这次下来的目的就是找到乔芸,所以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会放过。 走到岔道尽头在门前站定,沈亦白先是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可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里面应该没有人,沈亦白心中如此想到。 区区一把锁当然拦不住沈亦白,用衣襟将锁头包裹住,以防等会发出太响的声音,然后将枪柄对准锁头用力砸了下去。 咔。 铸铁材质的锁头应声碎裂,沈亦白伸手捂住门上的把手,将枪口对准门里,接着猛然拉开。 房门里面静悄悄、黑洞洞的,应该是没人,这样沈亦白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就闻到了一股异味,忍不住抽动鼻子深嗅了一下,生石灰混杂着腐烂臭肉的气味冲进鼻腔。 “呕!” 沈亦白当即就呕吐了出来。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臭。 把刚刚吃到胃里的烧饼吐了个干净,沈亦白忍不住在心里面怒骂道。 左手提着煤油灯,右手端起手枪,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 煤油灯发出的光线实在是太弱了,只能勉强看清楚一米左右距离内的事物。 沈亦白将煤油灯高高举起目光环视,同时口中重重的咳了一声。 隐约有一点回声,说明这里面的空间还是挺大的,也许是仓库一类的地方。 虽然目前没发现这里有人,但沈亦白仍然没有半点放松,屏住呼吸十分谨慎的一步一步朝里面探去。 走出十多步,煤油灯微弱灯光的照射下,沈亦白好像看到一面斑驳的墙。 不对呀,刚刚通过回声判断这里的空间应该蛮大的,怎么才十多步就走到墙边了。 沈亦白心中起疑,握紧手枪继续朝前走去,待距离那面疑是墙的东西很近时,将左手提着的煤油灯凑了过去。 许多圆滚滚沾满了白色斑块的东西杂乱的堆叠在一起,那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沈亦白又走前一步近距离观察。 上面沾着的白色斑块太多了,遮盖住了那些东西原本的样子。沈亦白扣下来一块在手心里,发现是受潮结块的生石灰。 难怪刚开门的时候闻到了生石灰的味道,那腐烂的臭味难道是… 沈亦白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糟糕的画面。 前些年上都市周边的镇县曾发生过一次瘟疫,一个多月的时间染上瘟疫而死的有两千多人。因为市政卫生部门人手不足,沈亦白便带着一群警员前去帮忙。 便是那一次,沈亦白看到了有生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堆篝火,只不过篝火里面燃烧的不是木头,而是人的尸体。 篝火旁边,还堆叠着几百具包裹着生石灰等待焚烧的尸体。 因感染疫病而死的人,全身都会用生石灰包裹起来,以防止传染扩散。 沈亦白又跨前一步,将一个圆滚滚东西上沾着的石灰块全部剥掉,然后将煤油灯凑了上去。 这下子他终于是看清楚那圆滚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人头! 第一百章 便宜老爹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是一个人头,这一整面像墙一样的难道…都是人头。 怕不是有几百个 饶是沈亦白胆子很大,却也是被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猜想给吓了一跳。 沈亦白不怕尸体,更不怕人头,可在黑暗中与几百具尸体共处一室,还是让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 呼哧…呼哧… 整个空间里都回荡着沈亦白粗重的喘息声。 这个时候,生石灰和腐肉的气味似乎也已经闻不到了,沈亦白深呼吸几下,强行稳定住心神,举起煤油灯走到由尸体堆砌而成的墙边,沿着墙壁边走边看。 尸体…尸体…全是尸体! 绕着整个巨大的空间走了一圈,令沈亦白惊愕的是竟然三面墙壁都有是裹着生石灰的尸体堆砌而成。 沈亦白大致的数了一下,目前他所可看到的尸体差不多有四百多具,至于尸墙后面是否还有更多的尸体,他却是没那个胆子,也更没那个心情去翻看了。 虽然惊骇莫名,但沈亦白还是通过观察发现,这里面的尸体腐败风干的程度不尽相同,貌似是源源不断有人死掉,然后被送到这里,而且其中一些尸体还是残缺的。 “难道是矿难” 沈亦白忍不住嘀咕出声,随后便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但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都像是在打雷。 确认乔芸不在这里,沈亦白也没心思去研究这些尸体因何而来,赶忙逃离这处人间鬼蜮。 呼! 原本地下通道里的空气是十分污浊潮湿的,可对此时的沈亦白来说却是显得格外的清新,关上木门后,身体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没等他喘个过瘾,却是有说话声从通道里传来。 沈亦白连忙将手里的煤油灯熄灭,握紧手枪在黑暗中朝通道摸了过去。 刚听到说话声时,沈亦白就听出来正是之前在地面上说话的那两个人。 其中一人被称为镇长,若是把他抓住,就能找到并救出乔芸了。 心中打定主意,沈亦白在狭窄巷道和主通道交界处的拐角停下了脚步。 “十三年啦…整整十三年啊,终于是找到了门户。那些死去的镇民们也可以瞑目了,他们没有白白死去,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先祖笔记里记载的都是真的。” 镇长脚步急促的走着,嘴里絮絮叨叨的不停感慨。 “是啊,前些年有时晚上睡不着我还在想,若是有一天镇子里的人都死光了,可还是没找到藏宝库的入口,那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如今老天总算是开眼了,可惜我家老大却是不能亲眼看一看了。” 另一人半是欣慰半是心酸的说道。 “等把里面的财宝取出来,我出钱去外面买一群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回来,镇子的男丁每人分两个,从今以后啥事都不用干,就是在家里生孩子,过个十年二十年,咱们镇子就能回复往日热闹的景象了。 还有老魏你,你家老大是为了镇子而死,你小儿子又是个哑巴,脑子也不太好使。你们老魏家对镇子的功劳很大啊,我作为镇长决不会忘记你们魏家的功劳,到时多分给你家两个大姑娘,你和小儿子也辛苦辛苦,多多的开枝散叶,哈哈哈哈。” 镇长拍着老魏的肩膀哈哈笑道。 躲在拐角处的沈亦白听了微微一愣。 老魏,莫不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有这么巧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张骐的计划 临近夜晚,本就因为下雨显得十分昏暗的天空,此时更是黑漆漆的压在头顶,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顾清和张骐倚在窗边沉默无言的抽着烟。 “要我怎么帮你。” 一根烟抽完,顾清将烟蒂弹进雨幕,扭过头问道。 张骐身子微微一僵,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与感伤,可随即便恢复了冷静,侧过头与顾清目光对视决然道。 “抓住镇长,剥夺他的职务和权利,镇长由我来当。” 似乎是怕顾清误会,又连忙解释道。 “我对权力没有兴趣,可现在镇子里就剩下这么点人,又都没读过什么书。想要恢复镇子往日的样子,目前来看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里毕竟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镇子越来越好,镇子里的人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地下的宝藏你准备怎么处理” 顾清问道。 “看情况。之前听镇长说运气好的话,这几天就能将入口全部清理出来。如果真的能挖出来,我准备重新钢铁厂。一来钢铁厂建好以后大家有了活计,就没工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的日子也有了奔头。二来圆我和玲玉工业兴国的梦想,也算是对九泉之下的玲玉有个交代。 等镇子恢复了元气,钢铁厂走上正轨以后,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他管理。我…就去下面陪玲玉,如果她还愿意搭理我的话。” 见顾清要说话,张骐却是先抬手阻止。 “不用劝我,玲玉死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只怪我以前太懦弱,不然就该跟玲玉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的。今天你冒死救你的女朋友的行为虽然鲁莽,但却让我很羡慕很敬佩。和你相比我就是个怂包,是个懦夫。 但是我现在醒过来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该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做,我都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一次我绝不再退缩。只是要你跟着我一起冒险…唉,若非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也不会提出这样过份的要求。” 这一番话张骐说的是情真意切,顾清听的也是颇为动容。 “不必多言,这个忙我帮了。不单是帮你,也顺带找我朋友。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递过去一根烟后顾清问道。 张骐神秘一笑,转身走到床边,弯腰从床下面拉出一个藤条编制的箱子。 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色长袍和一顶及腰假发。 天已经完全黑了,可雨势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反倒是越来越大,地面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张骐披着蓑衣走在前面,扮成女鬼的顾清跟在后面,两个人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工厂废墟走去。 “镇子里有个族老姓魏,他的大儿子前些年在地下死于一次塌方事故,小儿子是个哑巴,脑筋也有点问题。魏哑巴今天是白班,现在正好是换班时间,估摸他已经回家吃饭了。你就扮成魏哑巴跟我一起下去。若是有人问话你也不用理会,一切都有我答对。 到了下面看到镇长后我会给你制造机会,你到时只要第一时间挟持住镇长,这事就算妥了。” 进入废墟前,张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百零二章 三岔口 “咦,张骐那小子怎么来了” 几个站了一天岗的守卫正要下班,却是看到张骐冒着大雨来到废墟,顿时有人惊讶的说道。 “估计是听说通道快挖好了,向镇长表功来的。哼,平时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还不是一样见钱眼开。” “把你的臭嘴给老子闭上,张骐是咱镇子里的文曲星,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咋还急眼了。” “跟在张骐后面那个是谁,你们有人认识吗” “好像…是老魏家的魏哑巴咱这就他一个扮成女鬼的。” “不对啊,之前魏哑巴不是去下面了吗,啥时候上来的。” “我没看见,我刚才去拉屎了。” “我跟他一起去拉的屎,我也没看见。” 几个守卫还在为谁看见魏哑巴啥时上来的事情争论,张骐和顾清却是已经走进藏着暗门的那间屋子,顺着绳梯下到通道里面。 通道里阴湿寒冷,全身被雨水淋湿的顾清刚下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张骐脱下蓑衣放到一边,朝着顾清一挥手,带头朝通道里走去。 顾清右手持枪跟在后面,目光谨慎的望着前方通道,一旦有情况发生便会第一时间射击。 走出一段距离,走在前面的张骐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后面的顾清停步。 隐约有说话声从前方通道里传来。 “你和小儿子也辛苦辛苦,多多的开枝散叶,哈哈哈哈。” “是镇长。” 张骐小声对顾清说道。 “两个人。” 顾清竖起耳朵仔细停了一下后,也说出自己的判断。 “我去上前攀谈挡住另一个人,你找机会直接控制住镇长,然后退回到客栈里。” 张骐连忙将之前就已经商议好的行动计划又重复了一遍,见顾清点头表示明白后,二人同时深吸一口气,迈步迎了上去。 宝藏的挖掘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十几年上千条人命的付出如今终于要得到回报,镇长和老魏都显得十分高兴,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步伐也越迈越急,警惕性却是有所降低。 两个方向的人相对而行,很快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打上了照面。 “小骐,你怎么下来” 张骐出现在这里,明显让镇长和老魏都感到有些意外。 楞了一下后,镇长疑惑地问道。 “我…” 张骐刚要开口说话,旁边岔道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影朝着镇长冲去。 躲在岔道拐角处的沈亦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子微微前倾做好准备,只待镇长走近便冲出去将其制服。 那个叫做老魏的便宜老爹若是识趣的话是可以放他一马的,若是敢阻挠,那也只能把他干掉了。 就凭刚刚看到的那些尸体,哪怕把这里的人全杀了,沈亦白都不会有半点的心理负担。 就在沈亦白通过脚步声判断镇长和老魏已经走到岔道口时,另一边的通道里也响起了脚步声,而且从声音判断,竟然也是两个人。 在如此狭窄的通道里一对四,沈亦白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心中稍作思考,沈亦白便做出决断。 先下手为强! 说干就干这种风格已经深深刻进了沈亦白的骨子里,于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人就已经闪出岔道。目光一扫看清镇长的位置后冲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因为通道另一边两个人的出现,打乱了节奏。镇长还没有走到最佳伏击位置,沈亦白被迫动手,不得不多跑两步才能伸手抓到镇长。 可也就是这两步的距离,却是让沈亦白的计划全盘落空。 “镇长快跑!” 就听老魏突然暴吼一声,然后主动朝着沈亦白扑了过来。 两人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此时沈亦白跨出一步,老魏跨出一步,两人的身体立即撞到了一起。 老魏年迈,个子矮小,自然不是身高体壮的沈亦白的对手,刚一接触便被撞飞了出去。身子撞到通道的墙壁被反弹回来跌倒在地上。 镇长也是反应很快,在两人刚刚相撞时就朝拔腿朝张骐和顾清跑去。他的思路很明确,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跑不快,若是反身朝通道里面跑,估计没没跑几步就会被人抓住。倒不如跑到张骐身边,三个人聚在一起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然后等通道里面的人闻讯赶来,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老魏被撞飞后跌倒在地不省人事,沈亦白这边也不怎么好过,胸口被撞得呼吸不畅,身形也控制不住的朝后趔趄退去。 眼看着镇长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沈亦白稳住身形就要去追,可小腿却是被一双手臂紧紧缠住。 低头一瞧正是刚刚被自己撞飞的老魏。 “镇…镇长…快…快跑!” 老魏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沈亦白的大腿,嘴里犹自在嘶吼着。 一个刚刚受创的小老头能有多大的力气,沈亦白只需要抬腿轻轻一甩就能把他甩飞出去。 沈亦白是性情中人,平生最佩服和欣赏的便是有情有义之辈。 而老魏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正对上了沈亦白的脾气。 这个老家伙! 沈亦白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可最终也没忍心再继续对他造成伤害,于是只能任由老魏保住自己的小腿,然后抬起枪口瞄向镇长后心吼道。 “再他娘的跑老子开枪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措不及防的张骐和顾清两人此时还都是一脸的懵逼。 一个扮鬼的家伙突然冲出来,老魏嚎了一嗓子后飞了出去,镇长莫名其妙的跑过来呼救。 这是…内讧了 眼看着宝藏要被挖出来,有人见钱眼开所以反水了 随后就听到扮鬼那家伙举枪朝镇长瞄准吼了一声。 卧草,是老沈! 张骐还没反应过来,可顾清却是听出了沈亦白的声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顾清脑细胞急速运转,虽然不知沈亦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的目的明显与自己不谋而合,都是要挟持镇长。 这样的话…可以趁机搞些事情啊! 顾清很快就计上心头,冲上去将镇长护在了身后,然后喊道。 “张骐你和镇长快走,我来拦住他。” 还没从懵逼中缓过来的张骐顿时更加懵逼了。 这咋还改变计划了呢 还有对面那个扮成女鬼的家伙是谁,看样子特也是要挟持镇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此时顾清不在身旁,仅凭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也不敢保证就能控制住镇长,一时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镇长回客栈,我制服这人就回去找你。” 见张骐傻愣在那里,顾清连忙喊道。 “哦哦哦…” 张骐如梦初醒,连忙拉住镇长朝出口跑去。 只要把镇长带回客栈,计划就算成功了。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顾清的反应还真快。 张骐心中如是感叹道。 另一端的沈亦白同样也听出了顾清的声音,心中半是欣喜半是疑惑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就看到对面跟自己装束差不多的顾清撩起遮住面孔的假发,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然后就见顾清举起手枪瞄向自己并喊道。 “对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缴械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我倒要看看那个不要命的敢从老子手里抢人。” 沈亦白领会到眼神传达过来的信息,同样眨眼回应后,将枪口转向瞄准顾清的脑袋,恶形恶状的吼道。 “你有枪难道我就没枪,要不要比一比谁的枪更快。” 顾清也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同时不忘朝张骐喊道。 “张骐你和镇长快走,这里有我顶着。” “哦哦哦…你注意安全。” 张骐应了一声,拉着镇长就要跑。 “老魏!” 镇长也是颇讲义气,临走前不忘朝仍在拼命拖着沈亦白的老魏喊了一嗓子。 可他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后,随着张骐一起匆匆逃离。 看着镇长和张骐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老魏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了下来,完全靠着信念迸发出来的一点点力气也随着镇长的离去彻底消散。 此时他再也无力拖住沈亦白,松开双臂瘫软的趴在地上。 微微抬头,老魏看到举枪对峙的二人。这两人都穿着跟自己小儿子一样的白色长袍,戴着一样的及腰假发。 镇长组织镇里仅存的二十多个小年轻组成护卫队,装扮成各种鬼物守护在通道外面,防止地下有宝藏的消息透露出去。 护卫队的小年轻们都不愿意扮成女鬼,只有自己的小儿子傻乎乎的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扮成女鬼很好玩。 可此时这里竟然同时出现两个扮成女鬼的外来人,那自己的小儿子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 自己这一脉从今日起就要彻底断绝了。 想到此处,老魏心里生出一股滔天恨意,自己小儿子一定是被最开始出现那人杀害的。 “开枪!开枪啊!杀了他!” 老魏声嘶力竭的朝顾清喊道。 通道如此狭窄,没有躲避的地方,只要开枪就一定能打死人。 枪声一响自己小儿子的仇就报了,至于顾清会不会也被打死,老魏就不关心了。 不过是个外乡人而已。 可老魏期待的场景并未出现,等通道尽头张骐和镇长的声音完全消失后,原本紧张对峙的两人反倒是将手枪收了起来。 “你个家伙死哪去了,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走到近前,沈亦白照着顾清胸口狠狠锤了一拳笑骂道。 “哎呦轻点,你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嘛。” 顾清被锤的呼吸一滞,差点就此背过气去。等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后,也照着沈亦白的胸口回敬了一拳抱怨道。 这边两个好兄弟相认气氛其乐融融,另一边趴在地上一心只等着看到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老魏却是傻了眼。 这两人好像…认识,他们是一伙的。 老魏心里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镇长已经安全离开,到了外面以后肯定会喊人来对付着两个家伙。 通道里面也有几个护卫,到时两面夹击之下,这两个家伙肯定是跑不掉的。 可他们两个为什么还那么高兴 老魏这边还在纳闷,顾清已经抓紧时间把自己的计划低声告诉了沈亦白,当然还有乔芸此时的状况。 得知乔芸已经被顾清先一步救走,沈亦白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反身走到老魏身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你们两个要干什么,镇长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魏被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朝外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脱险 “那个哑巴是你儿子,放心他现在还没死,只是被我捆起来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哑巴儿子。否则,哼哼,你懂得!” 见老魏不太老实,沈亦白恶狠狠的对其威胁道。 老魏闻言立刻停止了挣扎。 “真…真的我儿子没死。” “现在还没死,可如果你不老实的话,他就死定了。阿巴阿巴…” 沈亦白学着哑巴的模样叫唤了几声,吓得老魏连连点头,可想了一下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出卖镇子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镇长是全镇人的领袖,所以之前老魏可以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哑巴儿子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血脉,因此老魏也愿意做出一些妥协。 “放心,只要你闭紧嘴巴跟我俩一起走出工厂区域,我立刻就放你离开,还会把你儿子所在的位置告诉你。” 得到沈亦白的保证,老魏便垂下了头不再作声。 三人顺着绳梯爬出地下通道,随后便大摇大摆的朝外面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个负责值夜岗的守卫聚集在屋檐下避雨唠着闲话。 “哎你们听白班的人说了吗,小六子和栓子好像是不见了。” “嘿嘿,没去张寡妇家找找我之前可是撞见过一回。” “张寡妇不能,她都多大岁数了。而且总不能小六子和栓子都在那。” “没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张寡妇今年五十三,两个人一起上刚刚好。嘿嘿嘿。” 正聊着,几人就看到镇长和张骐从藏有通道暗门的屋子里急匆匆的走出来。两个人勾肩搭背的都没穿蓑衣,急匆匆的朝厂子外面走去。 从藏着通道的屋子里出来,镇长看到不远处躲雨的几个守卫正要叫他们几个下去通道抓人,嘴巴就被张骐一把捂住,同时感觉到腰眼处一阵刺痛。 惊骇莫名的镇长低头一瞧,只见一把尖刀正抵在自己的腰间。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穿了衣服扎进肉里,有血迹浸透了衣服,随后就跟雨水混合在一起晕染开来。 “想活命就闭嘴。” 没等镇长发问,张骐先恶狠狠的威胁道。 镇长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 “镇长,回家吃饭啊。” 有守卫朝这边打招呼道。 张骐有些紧张的将刀尖朝前递入几分,镇长眉头一皱忍不住痛楚闷哼了一声,随后朝那边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直到两人走出工地范围,张骐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镇长怎么跟张骐走一块去了,两人平时不是不对付的吗。” 有人疑惑道。 “听说宝藏快挖出来了,咱镇子里就属张骐学问高,还得指着他破译那什么鬼密码呢,估摸镇长是想提前跟他拉好关系。” “咦,又有人出来了。好像是老魏叔,旁边那两个穿白衣服的是谁。” 几个守卫正低声议论着,便看到又有三个人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瘦一点的应该是魏哑巴,又高又壮的那个不认识,看体型有点像小六子呢。” “小六子比他还壮呢,肯定不是小六子。” “老魏叔,回家吃饭啊,镇长也刚走。” 有人朝老魏问候道。 沈亦白将枪口抵在老魏腰眼上,只要察觉这个老东西有一点不对劲就马上开枪弄死丫的。 老魏腰间被枪口顶的生疼,也不敢说话,朝那边几人摆了摆手后,被顾清和沈亦白驾着朝工地外走去。 “镇长和老魏叔是吵架了吗,都么都不说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长辈间的事少掺和,干好你自己的活就完了。” 旁边一人劝道。 第一百零六章 碍事 仰仗着老魏的保驾护航,三人顺利的走出工厂废墟。沈亦白信守诺言放走了老魏,并将魏哑巴所在的方位指给了他。 直到老魏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后,顾清和沈亦白这才施施然的朝客栈走去。 两人各自讲述了分别期间发生的事情,讲到底下那个装满了尸体的地方,沈亦白仍是心有余悸。 顾清虽然之前已经听张骐提起过,可此时再听沈亦白的亲身经历,心里还是像堵了块石头般的难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无可厚非,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填进去这么多的人命,只能说这个镇子里的人都已经疯了。 距离客栈还有半条街距离时,顾清忽然拉住沈亦白拐进了一条小巷。 “干吗” 沈亦白不明所以的问道。 “再看看,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含糊解释后,顾清带着沈亦白在小巷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会来到了客栈后面。 客栈一楼,张骐正在用麻绳将镇长五花大绑的捆在椅子上,而镇长则是闭目垂首任由张骐施为。 捆好麻绳后,张骐拽了张椅子在镇长对面坐下,盯着站长满是皱纹的脸,同样沉默无言。 镇长不问缘由,张骐不做解释,似乎都已经猜到对方的想法。 客栈一楼静悄悄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来。 过不多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踏击水面声。客栈门猛地被推开,浑身湿透的老魏站在门外,刚刚被解救回来的魏哑巴傻乎乎的站在老魏身后。 “镇长…小骐…你们这是” 看到这一幕的老魏有些发懵,迟疑的开口问道。 “阿巴阿巴。” 身后响起哑巴儿子的声音,没等老魏回头,就感觉到后背被推了一下,踉跄着朝前扑倒。 “你个小畜生要干吗” 被摔得头晕眼花的老魏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连番的遭遇和奔波,老迈的身躯已经不堪重负,手脚都没有了力气。于是只能费力的坐起来,朝自己儿子骂道。 可在看到小儿子走到张骐身后站定,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再没有平时那种傻里傻气的样子时,老魏又是一愣。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唉” 镇长长叹一声睁开了眼睛,目光看向老魏,眼神中闪过一抹哀伤。 “老魏啊,你还没看出来吗,咱们这些老家伙…碍事了。” “碍什么事了…镇长你在说什么啊还有老幺你干嘛要推我” 老魏仍旧是一头雾水,看看委顿的镇长,又扭头看看自己似乎变了个模样的小儿子。 “魏祥,那毕竟是你父亲,还是要尊重一些。去,扶他起来,再找张椅子让他坐下。” 张骐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魏哑巴吩咐道。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可大名魏祥的魏哑巴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走到张骐身侧用手比划起来。 “唉,自家事自家知,你自己看着办。” 弄懂魏哑巴的意思后,张骐叹息一声道。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坐在地上的老魏犹自不依不挠的追问着,然后见无人搭理自己,便脱下一只鞋子朝魏哑巴砸了过去。 “老子问你话呢。” 背对着亲爹的魏哑巴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只手伸到背后将扔来的鞋子稳稳接住,随后转过身子目光冰冷的盯着老魏,抓着鞋子的右手高高举起,一副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架势。 “那是你爹!” 张骐突然语气严厉的说道。 魏哑巴撇了撇嘴,恨恨的瞪了自己老爹一眼后,转身将鞋子扔出了屋外。 第一百零七章 不对劲 自己儿子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老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伸出手指着他,气的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叔,虽然魏祥的态度有问题,但你也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魏祥小的时候你就嫌弃他是个哑巴,让你丢了面子,心气稍有不顺就对他动辄打骂。 魏星死后,魏祥成了你唯一的血脉,这才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可你也不过是打着给你们老魏家传宗接代的打算,在你心里魏祥只是一个工具罢了,从没有把他当做你的亲生骨肉看待。 前事因,后事果。事情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所以也怨不得魏祥。还有,别又拿你们那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老思想来说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们的那套已经过时了。” 张骐瞟了老微一眼,冷冷地说道。 也不知是张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被魏哑巴违逆的举动给气的,老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伯,事到如今我也不就藏着掖着了。就像我刚刚说的,时代不同了,你们老一辈坚持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放手,把镇子交给我们青年人。我保证用不了几年,镇子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甚至更胜一筹。而你们这一辈的老人种种花,钓钓鱼,含饴弄孙,安心养老也是一桩美事。” 张骐目光转向镇长说道。 “呵呵,张骐啊张骐,为镇子是假,为镇子下面的宝藏才是真。你爹当年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在外面读书读得疯魔了,自以为镇子里所有人的眼界都比不上你。可你想没想过,这些年若不是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压着你,只怕镇子里的人早就死绝了。 还有玲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若不是因为你急功近利,她也不会那么年轻就死了。” 镇长抬头看向张骐,语带讽刺的说道。 …… “我总觉得那个张骐有点不对劲,所以不着急进去,看看情况再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先看看镇子里其他人的反应再说。” 客栈斜对面的一栋废屋里,顾清对沈亦白说道。 从这栋废屋破烂的窗口斜对着客栈大门。刚刚老魏和他的哑巴儿子进去时也没关门,所以此时顾清能看到客栈一楼里的部分景象。 “哪里不对劲,反正现在没啥事,你给我解释解释呗。我跟你说,最近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比以前好使多了,估计就是古人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亦白用肩膀拱了拱顾清后说道。 “今早张骐带我去他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房间里供着一个牌位。供奉的是一个叫做程玲玉的女人,据张骐说是他未过门的恋人。 十多年前镇子下面发现传说中的宝藏通道时,天降暴雨把挖掘通道的人都给淹死了。镇长为了防止宝藏的消息泄露出去,将想要报警的程玲玉给杀了。而张骐因为被他的父母给关了起来,所以没能救下程玲玉,因此心怀愧疚,便日夜供奉程玲玉的牌位。 可是我趁着张骐烧水沏茶的时候凑到排位前瞄了一眼,发现虽然供桌上供奉的水果都是新鲜的,可牌位上却是落着一层灰。还有香炉里虽然插着三根新点燃的香,可里面的香灰却是一看就是很久以前的了。 你不是觉得自己脑筋好使了吗,来把我刚刚说的这些线索分析推理一下,看看能得出什么结论。” 第一百零八章 近在眼前 沈亦白听过顾清的描述后,还真就咬起手指、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起来。 顾清也不打扰他,继续偷偷观察客栈里的情况。 客栈里,张骐见镇长再没有讲话的意思,微微一笑道。 “说完了大伯,说完了就把宝藏密匙图纸交出来。反正那东西你也看不懂,交到我的手里,宝藏才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刚刚的一番话似乎耗尽了镇长所有的力气,低垂着头任凭张骐说什么都不予理睬。 “我保证接任镇长挖出宝藏后自己绝不贪占一分一毫,全部宝藏都会用来建设发展镇子,并且你们老一辈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 这些年为了镇子献出生命的那些人也不必再挤在地下小小的空间里,我会专门在后山开辟出一片墓地,将每一个人都风光大葬,并将他们的事迹和功劳铭刻碑文,让子孙后代时刻谨记他们为镇子所做的一切。 我还会…” “行了,不用再说了,我同意!” 镇长抬起头来幽幽叹息道。 “先把密匙图纸交出来。” 虽然镇长已经答应自己的要求,可张骐还是有些不放心。 镇长职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宝藏密匙图纸才是关键。 “你还记得玲玉那孩子的牌位是我亲手制作的,密匙图纸就藏在里面。” 张骐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隐忍多年求而不得的宝藏密匙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这个消息对他精神上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冷了足足有十多秒钟,还是魏哑巴从后面推了推张骐的肩膀,才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大伯…好手段!” 张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随后冷哼一声,不在理会镇长,转身朝三楼走去。 咚的一声隐约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镇长抬起头看向顶棚,目光似乎穿透了楼层之间的木板,看到了此时三楼正在发生的景象。 镇长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又无奈的苦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自己终究还是老了。 张骐很快就从楼上下来,虽然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眉宇间的喜色和得意还是显露出来。 “事不宜迟,去把镇里的族老都请来,今天就进行新老镇长的交接仪式。” 张骐甩出一件衣服和蓑衣给魏哑巴后吩咐道。 魏哑巴点了点头,穿上衣服披上蓑衣后转身冲入雨幕,对依旧昏迷躺倒在冰冷潮湿地板上的老爹看不都不看一眼。 “大伯,今天也是逼不得已才行此下策,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我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以后保证将您老当成亲生父亲一般孝敬。” 目送魏哑巴的身影在雨幕中消失后,张骐走到镇长身旁,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赔礼道。 客栈斜对面的废屋里,顾清看到魏哑巴离开,猜测应该是张骐和镇长已经商量妥当。 可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的半个身子,正要挪动位置看个清楚,肩膀突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这一掌拍的极为用力,加上事先没有任何的预兆,顾清被连吓带打的差一点背过气去。 “我想到了!” 随后,沈亦白兴奋的在顾清耳边吼道。 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何意 “哦,说来听听。” 受到沈亦白情绪的感染,顾清也来了兴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男人都是不收拾屋子的嘛,他屋子里那么干净肯定是个女人帮他打扫的。可整个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偏偏程玲玉的牌位落满了灰尘。这个女人应该是嫉妒程玲玉在张骐心里的地位,所以就作践她的牌位。以此可以得出结论,张骐移情别恋有了别的女人!” “额…不得不说,还算有些道理,然后呢” 顾清沉吟了片刻,觉得不该打击沈亦白的积极性,点了点头以资鼓励后让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什么然后。” 沈亦白瞪着一双牛眼反问道。 果然还是这样。 顾清心中感到好笑,却是不好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只能拍了拍沈亦白的肩膀道。 “有进步,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呦!” “咦,魏哑巴干什么去了” 沈亦白这时也发现客栈里没有了魏哑巴的身影,连忙问道。 “谁知道呢,继续看。” 过了十多分钟,陆续有披着蓑衣的人来到客栈。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群人簇拥着镇长出来向镇子里面走去。 虽然不知道刚刚在客栈里发生了什么,但这群人佝偻着的身影却都透出无法掩饰的落寞感。 “张骐应该是如愿了。走,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吃一顿,等雨停后就能离开镇子了。” 顾清拍了下沈亦白的肩膀笑道。 见到顾清回来,张骐连忙笑着迎了上来。看到跟在后面的沈亦白时短暂的楞了一下,随后哈哈笑道。 “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朋友,之前在通道里时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就没多想。哈哈哈,两位真是好演技啊。”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张骐身上已经看不到之前那样颓废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很有精神,说话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恭喜张兄得偿所愿!” 顾清拱手道喜。 “唉逼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没什么可道喜的。我现在反倒是压力大得很,担心能力不足把事情搞砸了啊。” 聊了几句后,张骐让浑身湿透的两人赶紧回楼上去换衣服,自己则是去后厨烧水好让两人一会洗热水澡。 顾清和沈亦白回到二楼,先是去查看了乔芸的状况。 推开房门后,惊喜的发现乔芸竟是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吃着东西。 经历了一番波折,三人终于是又聚在了一起,自是无限欣喜。 聊了几句后,乔芸这才注意到两人浑身都是湿淋淋的,便让二人先去洗漱换衣后再聊。 当天晚上,张骐做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用以感谢顾清和沈亦白的相助之恩。 乔芸因为身体还有些虚弱,吃了些东西后就回楼上房间休息。 三个男人边喝边聊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雨终于是停了。 在顾清的催促下,张骐组织人手清理山石,疏通出入镇子的山道。 山道刚刚可以通行,顾清三人就迫不及待的向张骐辞行。 再三挽留无果后,张骐便亲自将三人送到镇外。 “顾老弟、沈老弟,乔芸妹子,若是得空的话,记得常来看看。” 张骐言辞恳切的拱手对三人道。 顾清微微一笑,侧头对着沈亦白眨了眨眼。 沈亦白会意,一步跨出,来到张骐身旁,伸手将他双肩牢牢抓住。 “沈老弟你这是何意” 意识到情况不对,张骐骇然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现场调查 张骐亲自送三人出镇,谁知刚走上镇子外面的山道,沈亦白突然出手将其制住。 面对张骐的质问,顾清微微一笑说道。 “张兄无须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有几个疑问需要你予以解惑。” 张骐尝试着晃动了一下肩膀,可沈亦白的一双手掌就像是铁钳子般将之牢牢按住,根本无法挣脱。 “这就是你们请教问题的方式顾清,我自问对你不薄,甚至还算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 张骐气愤的质问道。 顾清只是笑笑并未回答,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塞进张骐嘴里帮其点燃,然后才指着沈亦白说道。 “一直没机会向你正式介绍我这两位朋友,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这位沈亦白,原上都市警署的高级探长,现已调任津南,这次离开上都就是为了去津南赴任的。” 顾清和沈亦白都有枪,这一点张骐是知道的,也是因此才猜测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可却是完全没想到沈亦白竟然会是上都警署的探长。 这年头枪支管控并不严格,只要有钱,想搞把枪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张骐之前也就没往警探这方面想。 “乔芸的身份比较特殊,就不告诉你了。至于我嘛,着名悬疑小说作家,上都市警署特别顾问是也。” 顾清恬不知耻的自我介绍道。 “昨日沈探长无意中在地下通道的一个岔道里发现了一个房间,里面堆积着数百上千具用生石灰腌制的尸体。” “那些是在地下挖掘通道时死于意外的镇民,我跟你说过的。” 听顾青提起这件事,张骐连忙提醒道。 一个是探长,一个是警署特别顾问,这两个家伙藏得好深啊,昨天落魄之时两人对自己的身份半句都不提。 如今通往镇外的道路疏通,脱离了危险,就开始在自己面前神气活现的耀武扬威。 一想到这些张骐心里这个恨呐,可奈何自己此时受制于人,纵使有万般的愤怒,也只能强行压下。 “没错,昨天你的却是说过这件事。可那毕竟是一千多条人命,你不会以为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一带而过。秀山镇虽然地处偏僻,却也是要遵守法制的,张兄你也是上过大学的人,接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的。 我不管那些死去的人是自愿还是被迫,秀山镇都必须对警方有一个交代。” 交代! 张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顾清话里的意思。 “当然当然,必须有交代。那些死去的镇民都是在上一任镇长任内出事的,虽然上任镇长是我的亲大伯,但国法无情,我身为现任镇长,也只能大义灭亲了。你们等着,我这就亲自去把我大伯抓过来。” 说完,张骐就在此尝试挣脱沈亦白的束缚。 “张兄别着急,那些镇民的遇难,上任镇长固然难辞其咎,可是单是你一个人的证言也是无法将其定罪的。还需要一些物证和其他人证的口供。我看不如这样,将所有镇民都叫过来,我们进行一次现场调查取证如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年真相 “顾清,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骐闻言先是一愣,可在看到顾清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心中顿时感到后悔,早知道多叫上几个人一起来,就不会如此轻易被姓沈的捏在手中。 可昨晚三人还在一起喝酒聊天,相处的十分融洽,谁能想到一夜过后就突然翻脸了呢。 “张兄别紧张,我早就说过了,有几个疑问想让你帮着解答一下,仅此而已。” 顾清笑呵呵的说道。 “那就问,问过之后你也早些上路。” 张骐咬牙切齿道。 顾清没有在意张骐话里的诅咒之意,想了一下后问道。 “你曾说与几个学长在山里找到了铁矿,所以毕业后才要在镇子里兴建钢铁厂,其实是假的对不对你所谓的学长,应该是一群盗墓贼” “你…你…胡说八道。” “据我所知,上都市周边根本就没有铁矿。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别问我为什么敢这么肯定,我不会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顾清当然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从真实世界来的人,熟知这里百年后的历史。 “建设钢铁厂其实是一个幌子,你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找到埋藏在地下的宝藏。只是宝藏通道虽然找到了,却是因为一场暴雨害死了挖掘通道的人,因此你的秘密再也遮掩不住,宝藏通道被镇长强行夺了过去。” 见张骐低着头不说话,顾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 “放心,我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虽然你的确是罪魁祸首,但那些死在地下的人又不是被你强逼下去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死了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有个臭毛病,想要把遇到的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就睡不好觉。” “只要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就会放我离去” 张骐抬起头来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清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错,的确如你所言,建设钢铁厂只是一个幌子,找到宝藏才是我的真实目的。我小时候有一次去镇长大伯家玩,无意中看到了那本家族笔记,知道了先祖宝藏的传说。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大伯和我爹,可是他们两个都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家族笔记里面的记载。我心里不服气,但那时年纪小,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上了大学以后,我就找到几个擅长寻龙分金的盗墓贼,谎称是我的学长,是来帮助镇子寻找铁矿建设钢铁厂的。 那几个盗墓贼也果然不负所望,顺利找到了宝藏通道的入口。可毕竟只是找到了入口,下面是否有宝藏还无法确定,于是我当时就没有告诉大伯。 等我大学毕业后,说动大伯将宝藏通道那块地划出来建设钢铁厂,实际却是暗中说动了几个与我要好的堂兄弟暗中偷偷清理通道。 可谁知一场暴雨将几个堂兄弟给淹死了,闻讯而来的大伯和我爹怒不可遏之下,把我给关了起来。后面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就不用我再复述了。” 得到保证的张骐,一五一十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讲述出来。 “程玲玉又是怎么回事,她的死因真是如你先前所说的那般” 第一百一十二章 突然就疯了 提到程玲玉,张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双眼瞳孔左右晃动了几下后,才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玲玉的确是我的大学同学,他父亲是津南富商,母亲是当地的名媛。当时我也不知道玲玉是怎么看上我这个穷小子的,总之稀里糊涂的我俩就在一起了。 与戏文里演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结果女方家长不同意,最后棒打鸳鸯的戏码不同。玲玉的父母得知我俩谈恋爱的事情后并没有反对,反而是经常叫我去他们家里吃饭,也并没有因为贫穷而瞧不起我的意思。 我当时真的是非常的感激玲玉的父母,同时感觉自己真的很幸福,遇到了玲玉这么好的女孩,还有那么通情达理的岳父岳母。 可就在我和玲玉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玲玉的父亲单独找到我,对我说随时可以和玲玉结婚,并且还会叫我做生意,成立自己的公司。但前提是我必须入赘程家,改名程骐。而且以后我和玲玉的孩子也必须姓程。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玲玉父母之所以不反对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看到了我的贫穷,我的无力反抗,认为只要用家业和金钱诱惑,我就会乖乖认命,毫无反抗的入赘程家,替他们传续香火。 玲玉的父亲还说会拿出一笔钱来补偿我的父母,但前提是我以后必选断绝与父母的往来。 哈哈哈哈哈,其实他们从来就没看得起过我,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捏圆搓扁的玩偶,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可我是谁,我是堂堂吴王的后裔,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吴王的血脉。一个满身铜臭的小小商人竟然就敢如此侮辱吴王的子孙,若是放在六百年前,我定要将其满门抄斩。” 张骐的面孔扭曲,眼中闪烁着凶光,恶狠狠的嘶吼道。 “那一次的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第二天玲玉就被他父母派人强行带回家里关了起来。也是自那时起,我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先祖留下来的宝藏,然后以此为资本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让玲玉的父母好好看看,我张骐,吴王的嫡系子孙,不靠他们家的那几个臭钱,一样能够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我要让他们为当初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感到羞愧。我要让他们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鼠目寸光。让他们主动将玲玉送到我的面前,哀求我娶他们的女儿为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骐似乎是被自己脑海中想象的场景给感染到了,双手不停地在脸上抓挠着,疯狂的大笑。 抓着他肩膀的沈亦白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沈亦白朝顾清问道。 顾清也有点意外,刚刚还挺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唉!” 这时,一声叹息在沈亦白身后响起。 沈亦白顿时打了个机灵,下意识的就要拔枪。 顾清连忙上前一步按住沈亦白的手,朝着他身后努了努嘴。 沈亦白意识到应该是没有危险,松开枪柄扭头朝身后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遗忘的记忆 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几岁的镇长,拄着拐杖站在写着秀山镇三个大字的石牌坊下看着还在发疯的张骐,浑浊的双眼里透出一抹悲伤。 顾清对这位镇长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有多么的厌恶,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出于礼貌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指着张骐问道。 “他这是什么情况” “唉,刚刚他跟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这一次小骐没有说谎,不过有一件事他却是忘记了。 当年小骐在我家看到那本家族笔记的时候,因为看到太过着迷,不小心打翻了祠堂里的长明灯,引发了大火将祠堂付之一炬。事后小骐被他爹拿着棒子狠狠地打了一顿,结果因为下手太重,被打的背过气去。后来虽是送到县医院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可人却变得痴痴傻傻。 本以为他要做一辈子傻子,可没成想过了几年他竟然自己痊愈了。而且头脑也不知怎么的就开了窍,书本上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连县里高中的老师都说他是因祸得福,文曲星附体。 刚开始我和小骐的爹娘还都挺高兴,以为是祖宗显灵,降下文曲星来振兴我们的镇子。可慢慢的我们就发现,小骐不只是变聪明了,就连性情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早先的小骐虽然有些调皮,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懂事的,他爹娘训斥或是打骂时从不敢顶嘴。可自从恢复过来后,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镇子里但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好,他便会不顾场合、不分长幼与其大打出手,有几次甚至打得头破血流,即便是对他的爹娘也是如此。 等他去上都市上国中后情况便有了好转,每次放假回来都会亲切的与镇子里的人打招呼,对镇民偶尔的玩笑话也都是一笑置之。 后来他去了津南上大学,毕业后还带了一个长的如花似玉的富家小姐回来。富家小姐就是玲玉那孩子了。 后来我才知道,玲玉的父母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而玲玉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小骐性格要强,扬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好让玲玉的父母刮目相看,便与我说要在镇子后面建一座钢铁厂。我当时觉得小骐毕竟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论见识、论本事肯定是要强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而且钢铁厂若是真能建起来,镇子里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小娃子们也能有个正经去处,这是天大的好事,便点头同意了。 可直到下了一场暴雨,包括我的小儿子和侄子在内的十多个年轻人被淹死在地下通道里,我才知道建钢铁厂是假的,挖祖宗的宝藏才是真的。 那晚玲玉是跟我们一起赶到厂区的,玲玉那孩子之前也被瞒在鼓里。知道真相后,玲玉那孩子就和小骐吵了起来,说他鬼迷心窍害死了那么多人。结果两人在争吵的时候,小骐不小心将玲玉推倒掉进了被雨水灌满的通道里淹死了。 当玲玉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小骐突然开始发疯,就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镇疯魔 “当时小骐的样子太吓人,我担心他会伤害其他人,便派人把他给关了起来。三天后小骐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可却是忘记了那三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包括玲玉是如何死的。 因为担心告诉他真相会刺激的他再次发疯,我们就编造了一个故事,说玲玉是自己失足掉下通道里淹死的。可谁知小骐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反倒是自己想象出了一个故事情节,并且深信不疑。 为了避免他再次发疯,全镇子的人都只能装扮成各种妖魔鬼怪陪着他一起演戏。 后来有几个自称是收山货的外乡人来到镇子里投宿,刚开始我们也没有怀疑,就安排一间空屋子让他们住下,可他们竟然半夜偷偷溜进了地下通道。 也合该他们倒霉,挖掘通道的那批人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穿着妖魔鬼怪的衣服在干活,再加上地下通道里光线昏暗,把那几个外乡人给当场吓晕了。 等他们醒过来经过审问,才知道他们就是之前小骐找来负责寻找宝藏入口的那几个盗墓贼的同伙。自那次以后,大家觉得装扮成鬼怪也蛮好的,就这习惯就保留了下来。 而我们也慢慢发现,小骐只要不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就不会发病。于是就在镇口这边盖了一间客栈,让他守在这里,这样离厂区远一些,免得想起玲玉的事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镇长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浮现起一抹不正常的坨红。 顾清察觉到镇长神色的异常,同时注意到他裤子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是湿透的,上面还站着许多的泥垢和砂砾。 “镇长你…” “我没事,先不要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 顾清刚开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被镇长摆手打断。 “其实疯的又岂止是小骐一个人。自从先祖宝藏的事情被镇子里的人知道后,所有人都疯了。地里的庄稼没人搭理了,也没人愿意冒险进山里采山货了。所有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挖掘先祖宝藏上,妄想着宝藏挖掘出来能够一夜暴富。 因为多雨的缘故,镇子下面的土质疏松,经常会发生塌方事故。可即便一批接着一批的人死在下面,也仍然阻止不了大家找到宝藏的决心。 就是我这个镇长,还有那些族老们也是一样,都被虚无缥缈的财宝眯了眼睛,蒙住了心窍。原本好生生的一个镇子,就被我们给糟蹋成了这幅鬼样子。我…愧对先祖,愧对镇子里的乡亲们啊。” 说到伤心处,镇长忍不住老泪纵横。 看到面前还在发疯的张骐,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 “醒醒小骐,镇子里的现在都死光了,就剩咱们爷俩了。” 顾清闻言顿时一惊,连忙冲上去抓住镇长的手臂急声问道。 “你说什么,镇子里的人怎么就死光了” 虽然这个镇子里的人顾清只见过十几个,可昨天张骐可是亲口说镇子里还有两百多人的。 那可是两百多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死就一下全死了。 还是说,镇长也疯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后一次相聚 面对顾清的质问,镇长抬起头来。 “刚刚通道挖通了,宝藏大门露出来了,所有人都进入通道想要看一眼先祖宝藏。可是…可是透水了…所有人都淹死了,只有我腿脚不好没来得及下去。” 顾清只感到后脑涌出一阵寒意,头发似乎都炸了开来。 “报应啊…这是报应啊…我们都被财宝迷住了心窍,害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把整个镇子都葬送了。我们活该啊,活该死绝啊!” 镇长声嘶力竭的哭嚎着。 “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咱们俩还活着,咱们俩才是最该死的人,一起死,咱们爷俩下去给他们赔罪。” 镇长忽然将手伸进了怀里,顾清见势不妙,抬脚朝镇长胸口踹去。 镇长被顾清一脚踹倒,连带着被抓住衣领的张骐也跟着扑倒在地。随后就见镇长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张骐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砰! 红的白的液体随着枪声迸射,张骐后脑爆出一个窟窿,身体抽动了几下后没有了声息。 一枪打爆了张骐脑袋后,镇长毫不犹豫的调转手枪,将枪口含在嘴里。 砰! 又是一声枪响,秀山镇最后一人也死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三人根本都来不及阻止。 看着两具尸体,许久过后顾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沈,帮把手把他们两个也送进通道里,也算是全镇大团圆。” 将镇长和张骐的尸体抬到废旧厂区,果然看到藏着通道暗门的屋子里有水涌出来。 所幸此时屋子里的水不深,顾清找来两根麻绳将两具尸体捆在一起,又在尸体脚下绑上了石块后,将两具尸体沉入暗门。 处理完镇长和张骐的尸体后,三人又在镇子里转了两圈,果然如同镇长所说的那样,全镇子的人都死绝了。 秀山镇至此变成了一座死镇。 离开秀山镇后,三人去到南菱县找了间客栈休息。 期间沈亦白问顾清要不要把秀山镇的事情告诉南菱县警局,顾清考虑了一下后摇头道。 “若要解释清楚全镇人的死因就必然说到宝藏,宝藏的消息一旦流传开来,只会死更多的人,我看还是算了。” “那这几张宝图…怎么办” 在处理张骐尸体时,顾清从他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两张宝藏密匙残图,记下上面的图案后,就交给沈亦白,跟从王啸龙家里找到的那张一起保管。 “还是要上交的,津南那边要怎么做就不是咱们三个小人物能管得了的事情了。而且由他们来挖掘也能将危险性降到最低。” 顾清解释道。 既然一百年后的吴王后裔还在为了宝藏折腾,那就说明即便是津南那边派来大批人手,也还是拿地下的宝藏没有办法,所以顾清一点都不担心。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秀山镇的吴王后裔都死绝了,那一百多年后的张姓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难道除了秀山镇,吴王后裔还有其他分支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顾清干脆就不管了。 这个时空的两张残图内容已经记在脑子里,秀山镇闹鬼的真相也已经解开,自己随时可能要从这里离开,还是趁着机会多跟沈亦白和乔芸聚一聚。 因为很有可能,这是自己与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更人范五 秀山镇之行虽然有惊无险,可沈亦白和乔芸两人却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碗接着一碗的灌酒,似乎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自己。 “他娘的,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好好的一个镇子,硬生生让一个没影的宝藏给毁了。” 沈亦白将喝空的酒碗摔在桌子上,呼出一口酒气后愤愤骂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秀山镇发生的事情不是个例,在上都、在津南、在其他很多地方,其实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或是隐秘,或是死的人没有那么多,所以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醉眼迷离的乔芸叹息道。 这顿酒一直喝到近午夜十分,最终以沈亦白和乔芸双双醉倒结束。 顾清想要将两人送回房间,可刚刚站起身,黑暗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之包围吞噬。 “永别了!我的朋友。” 顾清朝两人大声喊了一句,随后与黑暗一同消失。 …… 咚咚咚,咚咚咚… 月黑风高,一慢两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长乐县打更人范五在一户高门大院正门外的台阶上坐下,脱下鞋子抖落钻进去的沙石。 打更人本应是两人一组,一人持锣,一人拿梆,一搭一档边走边敲,既能震慑趁夜行窃的梁上君子,又能相互壮胆提振精神。 但奈何长乐县乃是税赋不足三万石的下县,每年上缴后剩下的三瓜两枣也仅能勉强维持住几位大老爷的体面。加之县城面积也算不得多大,打更也算不得多辛苦的活计,便将原本的四人裁去两人,两人一班改成一人一班。 由此便节省下两个人的月钱,县衙里的老爷们在天冷时也能多饮两杯热酒暖身子。 打更虽然算不得啥好活计,但现在这种世道能有份稳定收入,在街坊四邻中便已算是傲视群雄了。所以范五虽是借着在县太爷家里当门房的本家大伯的光,以碾压之姿强势夺下这个位置,却也是兢兢业业的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因为听大伯说,县太爷宅子里老管家的甥女家隔壁邻居的二叔也在惦记这份差事,大伯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帮范五抢下来,因此是异常的珍惜,生怕行差踏错折了大伯的面子。 抖落干净鞋里的沙石,范五虽然腿酸脚麻,却也不敢再继续耽搁,扶着旁边的石狮子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巡街。 一轮残月此时冲破云层洒下清冷银光,将范五身后大院大门前的阴影驱散。 范五眼角余光瞥见本该紧闭的黑漆大门却是露出一道缝隙。 此时乃是三更,按道理宅子里的人早就睡下了才是,这个时间更不会有访客,为何大门却是开着的。 这所宅院里乃是官宅,里面住着的是知县大老爷,而负责看守门房的正是范五的大伯。 范五心里寻思该不会是大伯喝多了忘记关门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便轻手轻脚的靠过去,想要提醒大伯关门。 范五将头从敞开的门缝探进去,目光扫向左侧的一间小屋子,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是没人。范五心中奇怪,想了想将整个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走到屋子的小窗边朝里面打量,大伯却是没在屋里。 咦! 范五心中奇怪,朝宅子深处望去,只见正屋大门竟然也是敞开的,里面影影绰绰的好像吊着许多东西。 可惜光线昏暗加之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范五此时心里已经有些发毛,可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步一步凑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声打碎了夜晚的宁静。 范五踉跄着跑出官宅,胡乱挥舞着手臂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死人啦死人啦知县老爷全家都死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捕头耿忠 临街一间客栈二楼房间内,顾清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窗外闹哄哄的吵闹声。 先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灰中带蓝的破旧道破外加千层底麻布鞋,抬手一摸头顶浓密的长发盘成发髻,还插着一根木簪子。 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堆零七八碎的小物件,有铜钱、桃木小剑,黄色符纸,密封的葫芦等等。 最重要的还是一张度牒。 打开度牒,看到‘右给付道士顾清收执准此’的字样顾清松了一口气。 既然还是沿用了侠道顾清的身份,那上次留下的后手就可以用上了。 确定了身份后,顾清这才有工夫打量此时身处的环境。 看装饰布局应该是一间客栈,没有什么出奇值得注意的地方,反倒是窗外传来的吵闹声听起来有点意思。 顾清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朝楼下看去。 “好你个小贼,私吞了银钱还在这惺惺作态,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菩萨好欺负不成。今日这二十两宝钞你是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你这人怎能信口胡说,我捡了银钱好心归还,怎地还要倒欠你二十两,诸位街坊邻居给评评理,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街之上,两个男子撕扯做一团,各自扯着嗓子叫嚷,周围则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时不时跟着起哄。 “捡了那么一大笔银钱还能归还,嘿嘿,反正我不是不信。” “就是就是,瞧那人长得一副穷酸样,估摸是被抓包了在撒泼。” “你们可知丢钱那人是谁,是城西福宾楼的东家程三尺。没听说过是,程三尺是旁人给他起的外号,取刮地三尺之意,抠门外加爱占便宜的名声在城西街知巷闻。这事要是搁在以前,我也不信有人捡到银钱还会归还失主,但这次我信。” 街道另一端的一间酒馆内,长乐县捕头耿忠与三名捕快围坐一桌正在喝着闷酒。 “头,戚大人限咱们三日内抓获杀害高知县一家的凶手,还不能全城大肆搜捕走漏风声。这…这不是玩人呢吗。” 坐在耿忠对面的年纪最轻的捕快满腹怨气道。 “玩人能咋地,人家是官,咱们是吏,给了三日时间已经算是厚道了。” 坐在左边四十出头的红脸捕快放下酒碗砸着嘴说道。 “头,我估摸着戚县丞也就是要给上头一个交代,对于是否抓到真凶根本就不在乎。正好最近城外七里庄那边汇聚了好多江湖人士,说是要开什么除魔大会。咱们去牢里抓几个死囚,就说是从那边流窜过来见财起意的江洋大盗,你看怎么样” 坐在右边同样也是四十出头,但却生着张犹如锅底般黑脸的捕快凑近耿忠耳边,小声嘀咕道。 耿忠皱着浓眉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对于黑脸捕快的建议不置可否。 街道另一端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隐约已经传到了这边。 正烦闷至极的耿忠听到争吵声,忍不住心头火起,啪的一声将酒碗重重摔在桌面上。 “直贼娘,都以为老子好欺负是。走,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这关头给老子上眼药,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楼东家程三尺 综合前几次的经验来看,通常这种刚进来时遇到的案子,只要处理得当就会获得相当不错的助力。比如架空民国时空的火车自杀案结识了沈亦白,架空明初的何府闹鬼案认识了李奉孝。 所以在楼上看了一会,感觉差不多搞清楚事情原委后,顾清下楼站在人群外面等待起来。 人群中的两位主角一个是酒楼老板,一个是打杂工的普通百姓,这两人显然不能给顾清提供多大的助力。 至于围观的人群,顾清也通过他们的衣着、气质、谈吐等等分析出都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衙门办案,无关人等闪开!” 没让顾清久候,他要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一道饱含威严的吼声在人群外响起,围观人群包括两名当事人都被这道吼声吓得缩了缩脖子,停止了撕扯。 围观人群畏畏缩缩的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捕头耿忠昂首挺胸,左手拇指勾住腰带,右手扶着刀柄,在三名捕快的簇拥下迈着八字步走到两个当事人身旁。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耿忠目光将二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遍,而后沉声训斥道。 “哎呦,耿捕头您老可算是来了,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程三尺见来人是耿忠,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后,便率先悲呼一声跪倒在地上,抱住了耿忠大腿。 “大…大老爷您别听他胡…胡说,小民才…才是冤枉的。” 另一名当事人穿着破旧布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模样,见程三尺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可再一看到耿忠一身官差装扮,腰间还挎着钢刀,心里的怒气转瞬就化为恐惧,连忙也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辩解道。 “你认得我” 耿忠没有理会布衣百姓,先是低下头盯着保住自己大腿的程三尺喝问道。 “耿捕头的大名在咱们长乐县那可是人尽皆知,嘿嘿嘿。不过小人虽认得大人,但大人却不认得小人。小人是城西福宾楼的东家程福来,前些时候耿捕头陪同知县大人在小得酒楼用餐时,有幸见过耿捕头,所以认得。” 程三尺仰起头来陪着笑脸解释道。 耿忠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前几日好像是跟着高知县去城西那边体察民情来着,也的确在一家破破烂烂的酒楼吃过午饭,但对这位酒楼东家就没什么印象了。 于是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程东家,你先放开我的腿,说清楚因何事在此与人发生争执。还有,我只是捕头,不是大人,不可胡言乱语。” “嘿嘿嘿,是小人乱了方寸,耿捕头莫怪莫怪。” 程三尺讪笑着松开手臂,在他身后的布衣男子却是面露苦色。 完了完了,这不要脸的竟然与那捕头有交情,那今日这事岂不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说不清楚了! 布衣男子心中懊恼,程三尺却是已经绘声绘色的讲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年何月 “耿捕头明鉴,小得今早去东城集市采购一批菜蔬。到了集市时发现怀中的钱袋不见了,于是便原路返回寻找,走到此处时恰好看到这厮一脸鬼祟的模样东张西望。 耿捕头您有所不知,小人的钱袋乃是使用熏香蒸熏过的,走到近前便从这厮身上嗅到熏香的味道。小人便一把将他抓住,也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了丢失的钱袋。 可清点后却发现钱袋里少了二十两宝钞,小人本想息事宁人,只要这厮将二十两宝钞归还,便不予追究。可这不要脸的穷酸却是不承认,小人心中气不过,就与他厮打起来。” 程三尺跪在地上连比带划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 耿忠听完点了点头,而后瞪眼朝布衣平民看去喝问道。 “这位程东家所言可属实啊?” 程三尺讲述事情经过时,那布衣平民本是一脸气愤,好几次都想打断反驳,但碍于面前站着四个佩刀捕快,始终没能鼓起勇气。 此时被耿忠主动问起,本想也学着程三尺的样子先是大呼冤枉,然后讲出事实真相。 可当他与耿忠目光对视,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平民百姓对官差的畏惧就被动的激发了出来,慌忙垂下头去,嘴巴开合了几下却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俨然便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嘘声,看向布衣平民的目光里也满是鄙夷。 捡了银钱不赶紧跑,还傻乎乎的待在原地,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唉,老天不开眼呐。他娘滴,这种好事咋就不落在老子头上,偏偏就让一个傻子给糟践了机会。 看到布衣平民这幅样子,耿忠自然心里也就有了判断。 冷哼一声,朝着布衣平民摆了摆手。 身后三名捕快会意,当先一人自腰间抽出一条铁链,另两人走过去各抓住布衣平民的一条臂膀扭到身后。 布衣平民只觉得两边肩膀一阵剧痛,随后耳中听到哗啦啦的金铁声响,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一条锁链照头套来。 自己这是要…要去吃牢饭了? 恐惧绝望自心头涌起,布衣平民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且慢!” 便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耿忠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年轻道士越众而出来到面前。 “你是何人?” 耿忠握紧刀柄横眉竖目喝问道。 “贫道顾清见过耿捕头。” 顾清微笑朝耿忠拱手道。 “顾清?” 耿忠口中低声念叨一句,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 瞧这道人器宇不凡自信满满的模样应该是挺有名望的,可为何自己从未听过长乐县周遭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若说这道士是虚张声势又不太可能,糊弄官差可是要吃牢饭的。 心中有些拿疑不定,耿忠转头朝身后的三名捕快看去。 三名捕快一时也没想起顾清这么一号人物来,齐齐摇头表示不知。 暂时摸不清顾清的来历,耿捕头也就不好再耍捕头的威风。 捕头、捕快虽是在平民百姓眼里是了不得、惹不起的大人物,可归根结底只是吏,在真正的大人们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这个自称顾清的道士虽然衣着并不华贵,但眉宇间显现出来的风度绝非常人可及。 若是顾清作其他装扮,耿忠还不至于如此忌惮,偏偏就是那一身道袍,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世人皆知当今天子尊崇道家,更是将那道家圣地称为皇室家庙。 道家修身养性淡泊名利,厌奢华,尚节俭。 因此极难从衣着装扮上分辨道人的身份高低。 别看顾清一身破旧的道袍,没准就是哪位大人的座上宾呢。 种种顾虑让耿忠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抱拳回礼道。 “不知顾道长有何见教?” 上一次顾清侠道的名号震慑住了李奉孝和肖风池,所以这次报出名号后就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等着对方惊叹膜拜。 可出乎顾清预料的是对方四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号时,脸上和眼神里却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什么情况? 侠道的名头不好使了? 这就有些难办啊! 顾清通过对方的反应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出问题了。 原本他是想先借助侠道的名号唬住几人,然后再用妙计解决程三尺与布衣平民的纠纷,以此来折服耿忠与三名捕快,将之收为助力。 但现在人家根本就没听过侠道顾清的名号,这就有点难办了啊。 沉吟片刻,顾清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 “刚刚贫道旁观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有一些拙见想要说与耿捕头参考。” “嗯…顾道长古道热肠,耿某佩服。但办案乃是我等官差之责,道人您出家人插手此事怕是不妥。” 果然如顾清所料,没有了侠道名头的震慑,耿忠毫不犹豫的婉言拒绝。 “是非曲直待回到衙门后自有大人们定夺,我等也只是按规矩拿人罢了,顾道长若是有何想法不如随我等同回衙门与大人详说如何。” 顾清当然不想去县衙,那帮当官的读书人一个个都精明的很,哪里有这几个武人好忽悠。 若是运气差,再遇到一个如同文登知府董雨亭般尊佛恶道的,自己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正当顾清束手无策之际,红脸捕快却是想起了什么,扯了一下耿忠的衣袖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头,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江湖上是有顾清这么一号人物,据说在陇西那边帮助官府屡破奇案,被尊称为侠道,不过十年前这人便突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我记得那时听闻侠道顾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看这个顾清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好像对不上啊。” 耿忠闻言微微一愣,十年前二十出头,十年后自然就该是三十出头,从年纪上看此顾清应该非彼顾清。 可随即就被‘屡破奇案’四个字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顾清的耳朵很灵,虽然红脸捕快已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他隐约听到了话语内容。 耿忠留意的是屡破奇案,而顾清在意的却是十年前。 顾清意识到问题出在了那里,虽是心中震惊,可为了破解此时尴尬的局面,还是一步抢上前去抓住红脸捕快的肩膀急声喝问道。 “我且问你,今时是何年何月?” 第一百二十章 布衣平民张阿达 “今时是何年何月?” 顾清一脸震惊,抓住红脸捕快肩膀喝问道。 “洪文二十一年六月十三。” 红脸捕快被吓了一跳,发现顾清似乎并无恶意便喏喏的回答道。 上一次进入这个时空是洪文十一年,现在是洪文二十一年,竟然整整相隔了十年的时间,难怪侠道顾清的名头不好使了。 “十年…我这次入定…竟然已经耗费如此多的时日。” 顾清一脸震惊的喃喃自语。 这幅做派有三分是假,是专门演给耿忠四人看的。 可还有七分是真,因为顾清也搞不懂这什么这次进入的时间点距离上次会有十年之久。 入定…十年。 这两个玄而又玄的字眼果然唬的三名捕快一愣一愣的,此时再看顾清就像是在看下凡的神仙一样。 要不说耿忠年纪最轻却是能当上捕头呢,他不管顾清所谓入定十年不知外面沧海桑田是真是假,也不在乎眼前的这个顾清是否就是十年前那个号称侠道的顾清。 他只关心他家伙能不能替自己解决难题。 于是眼珠子一转,主动询问道。 “顾道长适才说亲眼目睹这二人争执的过程,谁是谁非恳请道长予以解惑。” 原本是事件主角的程三尺和布衣平民跪在一旁做了好一会的看客,直到此时才被耿忠重新拉回到众人视线中心。 顾清见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心思再继续演戏,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黑脸捕快却是扯了一下耿忠衣袖,指着街边的一家茶楼提议道。。 “头,总不好让顾神仙跟咱们一起顶着大太阳在这里晒着,不如去里面坐下慢慢聊。” “是极是极,道长快快里面请。” 耿忠闻言连忙邀请顾清去茶楼里就坐,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呼啦啦了涌了进去。 原本生意冷清的茶楼瞬间爆满,茶楼掌柜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赶忙收拾出位置最好的一张桌子给顾清和耿忠,招呼伙计奉上香茶点心。 事件的两位主角自然也跟着一起进来,见顾清和耿忠入座后,便跪在一旁等候问话。 顾清见不惯这种做派,指着空闲的两个位置对二人说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随便乱跪,过来坐。” 程三尺闻言道了声谢便站了起来,那个布衣百姓却还是垂着头动也不动。 坐在另一桌的年轻捕快见状抬脚照着他的肩膀踢了一下呵斥道。 “聋了,没听见道长让你过去坐吗。” 布衣百姓揉了揉肩膀,闷不做声的站起来在顾清右手边坐下。程三尺则是朝着耿忠和顾清点头哈腰的打过招呼后,在顾清右手边坐下。 耿忠坐在顾清对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静等顾清如何处理此事。 “敢问哪位可录供词?” 顾清朝三名捕快拱手问道。 “我读过两年县塾会写字。” 年轻捕快抬手应道,随后去茶楼掌柜处借来纸笔。 准备就绪,顾清率先让程三尺将事情发生经过再次详细复述一遍,年轻捕快字写得虽然七扭八歪的,写字速度倒是很快,让程三尺看过供词,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 待程三尺画押过后,顾清看向布衣平民微笑问道。 “程福来程东家所言可属实啊?” 一直低着头的布衣平民闻言抬起头来看看顾清,又看看一旁的耿忠,叹了一口气后继续低头不语。 耿忠见状便有些心头火气,砰的一拍桌子就要出声训斥。 顾清连忙摆手示意耿忠稍安勿躁,端起茶壶倒满一杯茶推到布衣平民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正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程东家所言属实,只要你将银钱如数奉还并承认错误,想来以耿捕头的仁厚,也会对你从轻发落。若是程东家所言不实,你也尽管说来,不要有什么顾虑。周遭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害怕会被冤枉不成?” “就是就是,是与不是你倒是放个屁出来,像个闷头驴似的,老子看了都想给你两脚。” 看热闹人群里有性子急的忍不住插言道。 布衣平民闻言抬起头来,喘着粗气涨红着脸,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顾清身上。 “我…我…” “不着急,慢慢说。” 顾清又将一盘点心推了过去。 闻着点心散发出来的香味,布衣平民舔了一下嘴唇,吞了一下口水,看起来应该是饿了,可却是没敢动。 “我也有些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顾清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而后又递给布衣平民一块。 “多…多谢道长。” 布衣平民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点心感谢道。 “我…我没偷东西,那钱袋是…是我捡的。” 感受到了顾清的善意,布衣平民终于是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话了。 “胡扯,钱袋好端端的揣在我怀里,怎么可能会掉,分明就是你偷走的,你个挨千刀的贼!” 程三尺指着布衣平民叫骂道。 “闭嘴!官差办案何时轮到你乱吠。” 耿忠一拍桌子横眉怒目对程三尺喝道。 程三尺被吓得闭上了嘴巴,缩着脖子坐了回去。 “既然你说钱袋是捡的而不是偷得,为什么先前不说呢。” 顾清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我见他们两个认识。我娘常说官商勾结,他俩正好一个是官,一个是商。就寻思说了也是白说,怎么都是要吃牢饭。” 布衣平民指着程三尺和耿忠说道。 “你个憨货…” 耿忠闻言又拍着桌子准备骂人,却还是被顾清给阻止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清问道。 “我叫张阿达,今年三十二,家住三道巷北头第三户,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 虽然只是相处了极短的时间,可张阿达却是非常信任顾清,一股脑把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 “现在可以说一下事情经过了。” “嗯。我今早本想着去城东集市寻个活计的,走到这的时候就看到路边有个挺好看的荷包,捡起来才发现里面有一叠宝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当时心里害怕,又…又有些高兴,于是就不找活计了,直接跑回了家。 回到家后我把荷包拿给我娘看,我娘却说不管是啥人家,丢了这么老多钱肯定都快要急死了,就让我赶紧回到捡荷包的地方等着失主。 我打小就听我娘的话,虽然心里有点舍不得,但也还是回到这蹲在路边等着失主。 后来就看到他低着头走过来,看起来像是在找东西。我就问他是不是丢了钱,他说是。我又问丢了多少钱。他说是一叠宝钞,两张二十两的,两张十两的,四张五两的,一共八十两宝钞。 我一看数目对上了,就把荷包还给他。他当时也没说啥,接过荷包就转身走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我心里有点气,寻思为了等你,我今天的活计都没干上,晚上又只能喝稀粥吃咸菜了。不说拿出点钱来感谢我,至少人话得说一句。 可这种事也总不能追上去逼着人家,就只能自认倒霉,寻思再转转能不能找点杂活干。没成想我刚转身,这人就跑回来一把揪住我,硬说我偷了他二十两宝钞,你说…这这…这是人说的话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恬不知耻顾道人 张阿达讲述完毕,另一边年轻捕快也几乎同时写完供词,递给顾清审阅。 顾清仔细看过确认无误后又将供词递给张阿达。 张阿达看着写满了鬼画符般字迹的两张纸瞪大了眼睛瞧了好一会后才摇头道。 “我不识字,道长我信得过您,您说对就对。” 虽然张阿达对自己信任有加,顾清却还是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选出两个识字的,将供词大声念了一遍。 张阿达听过之后便在供词上按了手印。 两位当事人分别供述了完全相反的两种供词,一时间围观的人群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耿忠从顾清手中接过供词从头到尾仔细翻阅过后也有些犯难。 两人所说都有可信之处,一时间也不好分辨真假。 “程东家说张阿达偷了你的钱袋并私吞了二十两,被你当场抓获后还拒不承认。” 见顾清朝自己问话,程三尺连忙点头称是。 “你说钱袋里原本是有一百两宝钞,可有人能给你作证?” 顾清又朝程三尺问道。 “嗯…道长有所不知,小得经营的酒楼最近生意不好,因此没雇掌柜,平时收钱算账采购进料都是小得一手操持,要说这人证嘛…真没有。但是小人敢对天发誓,绝没有扯谎,否则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程三尺指天誓地的保证道。 顾清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张阿达问道。 “你坚称钱袋是捡的,而且没有动过里面的宝钞。” 张阿达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 “可有人能为你作证啊?” “我…我担心钱袋让旁人诈去,就没敢声张,自然也没有证人,知道这事的就只有我老娘。” 张阿达吭哧吭哧的回答道。 “这样啊,那就只能辛苦这位捕快兄弟,再跑一趟张阿达的家里,录下张母的口供。为了公正起见,最好再有两位与此事无关之人相伴。” 年轻捕快闻言看向耿忠,见耿忠点头后站起身来从围观人群里挑了两个好事之人,一同离开茶楼。 程三尺目光闪烁,坐立不安了半晌后突然说道。 “耿捕头,顾道长,这…这不合道理啊。这人老母的供词那肯定是偏向于他,没准两人就是事先商量好的呢。 从我发现丢了钱袋到寻至此处也有一炷香的工夫,三道巷据此不远,没准他们母子就利用这段时间串通好了口供呢。总之,他老母的供词我是不信的。若据此判罚,我…我不服。” “哼,按照你的说法,张阿达偷了你的钱袋后先回了一趟家里,与其母串通好口供后,再回到这里等着被你抓包。你是觉得张阿达蠢,还是我蠢?” 耿忠拍着桌子怒斥道。 耿忠之前本是不太相信会有人捡到那么多的银钱却不动心,可此时一听程三尺的错漏百出的狡辩之词,心中的天平便倾斜向了张阿达。 “耿捕头您精明干练是有口皆碑的,可某些小贼就不一定了,都说蠢贼蠢贼,不蠢能叫贼吗。” “我不是贼,也没偷东西,你再冤枉我,我…我跟你拼了。” 老实人的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程三尺指着鼻子骂做是贼,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张阿达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作势就要扑上去与程三尺拼命。 还是耿忠手疾,伸出一只手按住张阿达的肩头。 张阿达还想挣扎,可感觉肩头上就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一般,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动弹半分,无奈只能继续乖乖坐着,瞪着程三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对于两人之间的争执,顾清却是不予理会,喝着茶吃着点心,俨然一副看客的姿态。 三道巷果然如程三尺所说据此不远,年轻捕快和两位见证人很快就带着张阿达母亲的供词回来了。 “道长,张母所言与张阿达的供词分毫不差。” 将写有张母供词的纸张递给顾清时,年轻捕快说道。 “如此说来,事情已经明了,分明就是程福来见张阿达好欺负,寻回丢失的银钱后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倒打一耙欲行讹诈之事。程福来,你可认罪?” 耿忠见证据确凿,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扶刀柄,声色俱厉的喝问道。 “仅凭那贼母子串通好的供词就要冤枉我,我不服,我…我要去县衙面见大老爷,让大老爷给小人做主。” 程三尺眼见在这里讨不到好去,便开始撒泼耍赖。 二十两宝钞,这个数目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但要说闹到知县亲自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断案却也不太可能。 程三尺赌的就是耿忠不敢把这件事情上报到知县那里去自讨没趣,最后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本来也是衙门差役的常规操作,只是今天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臭道士给搅了局。 想及此处,程三尺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顾清一眼。 而耿忠听闻程三尺要闹到知县那里去,果然也是犯了难。 一来这种小事情没能在自己手里解决,反倒要麻烦知县老爷,无论最后判处谁对谁错,耿忠都是免不了要被一顿数落的。 二来高知县全家昨晚都死光光了啊,戚县丞又严禁消息外泄,自己现在上哪去找个活的高知县来断案? 念及此处,耿忠心里感到有些后悔,早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还不如不理会姓顾的道士,直接把张阿达抓起来,便没有了现在的这许多麻烦。 于是看向顾清的目光里也多出了许多的幽怨。 感受的二人不善的目光,顾清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水,而后笑道。 “程东家不必如此激动,我相信你没有说谎。” 啊? 围观的人群顿时齐齐爆出惊异之声,耿忠和三名捕快也是不敢置信的朝顾清看来。 一直对顾清表现的信任有加的张阿达更是攥紧了拳头,双眼之中充满了仇恨和憎恶。 “大家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嘛,怪不好意思的。我相信程东家没有说谎,同样,我坚信张阿达和他的母亲也没有说谎。” 顾清应着众人的目光,恬不知耻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偷米不成丢只鸡 “这就有意思了,按照道士你的说法两个人都没扯谎,那钱袋是偷得还是捡的?宝钞是丢了还是没丢?”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嗤笑道。 顾清却好似没有听懂这人话中的讽刺一般,站起身来朝他拱了拱手道。 “这位仁兄问得好。这钱袋既是捡的也是偷得,宝钞既丢了却也没丢。” 一番囫囵话说出口,人群顿时炸了窝。 “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狗屁道士说狗屁话,倒也合理。” “这他娘的,还以为侠道是个多厉害的人物,竟是比老吴家的二傻子好不了多少。” …… 耿忠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本想着借机会试试这道士的本事,若是真有江湖传言那般断案如神的本事,便邀请其协助侦破高知县满门被害的案子。 可谁成想费了半天劲竟是弄出这么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论来。 眼看着此事已被顾清搞成一处闹剧,耿忠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给坐在另一桌的三名捕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走程三尺和张阿达。 谁知顾清却是朝三人摆了摆手说道。 “稍安勿躁,贫道话还没有说完。你们是不是以为贫道满嘴胡话,呵呵呵,只是你们没有领会贫道话中的深意罢了。既是无人领会,那贫道索性就挑明了说。 先说程东家,毕竟经营着一家酒楼财大气粗。若说为了区区二十两宝钞就冤枉张阿达,贫道觉得不至于。 然后再说张阿达,他和其母的证词一致,观其言察其色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也没有说谎的可能。 程东家和张阿达因一个钱袋起了争执,各执一词吵闹不休,贫道认为这里面是有天大的误会。其实这本就不是一件事,而是两件事。” 什么一件事两件事的,围观众人一听更蒙了。 顾清这次却也不再吊众人的胃口,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后便解释道。 “程东家丢了一个钱袋,钱袋里有一百两宝钞是真。张阿达捡了一个钱袋,钱袋里只有八十两宝钞也是真。既然两个人都没有扯谎,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张阿达捡的钱袋不是程东家丢的那个。” “道士你莫要胡说,这钱袋分明就是我丢的,这花纹、这布料还有熏香的味道,岂能有假。” 程三尺立刻跳着脚反驳道。 “程东家莫慌,老朽就是开布庄的,对布料、熏香最是了解,且容老朽一观。” 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来到桌边,俯下身子仔细打量桌上放着的钱袋。 “布料普通,蒸熏的香料也是寻常的艾草,缝制的手法也是寻常,嗯…这种款式材质的钱袋,老朽的布庄里二十文一个,现货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观察片刻后,老者直起身来给出结论。 “多谢老丈。” 顾清朝老者拱手道谢,随后扬声道。 “即是如此,事情也就清楚了。程东家的确是丢了装着一百两宝钞的钱袋,只是因为款式、材质、香味与这个钱袋相同,所以才导致误会发生。耿捕头,程东家丢失的钱袋便要麻烦你帮忙寻回了。” “份内之事,义不容辞。” 此时耿忠已是猜到了顾清的用意,点头微笑应承下来。 “至于张阿达捡到的这个装有八十两宝钞的钱袋,敢问在座的各位,可是你们丢失的?” 顾清朝围观的众人问道。 众人自是齐齐摇头。 “那就是没有失主喽。钱袋已经丢失了这么久,也不见失主回来寻找,想来应是财大气粗的豪奢之人,根本没将这点小钱放在眼里。耿捕头,按衙门规矩,这钱袋应当如何处理?” 顾清朝耿忠问道。 “按理说应是将钱袋上缴到衙门,待确认失主后原物归还,而后由失主拿出一些钱财感谢张阿达。可既然没有失主,本捕认为,感念张阿达拾金不昧的品行,应当将捡到的财物尽数奖赏与他。” 耿忠假意思考了一下后答道。 “此乃正理,耿捕头英明。” 顾清竖起大拇指赞道,围观的人群也纷纷附和,称赞耿忠处理得当。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程三尺还想狡辩,却见三名捕快团团将自己围住。 “程东家既是丢了东西,便与我等回一趟衙门录下口供,将所丢财物详细说来,我等也好帮你寻找。” 黑脸捕快冷笑着说道。 见黑脸捕快这幅神情,程三尺就算再如何利欲熏心却也不敢真的随着去衙门,强忍着心痛,畏畏缩缩的道。 “不…不用了,小人应是记错了,今早出门没…没带钱袋。” “哦!可是实情,还是有人强逼你这般说的?” “无人强逼,的确是小人记错了。” “那就好,程东家无事的话就赶紧回去照看生意。” 程三尺在围观人群的哄笑声中掩面逃离。 耿忠拿起桌上的钱袋扔给满脸不敢置信表情的张阿达。 “心中有贪欲亦属正常,得亏你家中有一个好老娘,而你也知错能改,不失淳朴本性。拿着这些钱买些好吃好喝,回去好好孝敬你娘,不得亏待,否则本捕定不饶你。” “谢…多谢耿捕头,多谢顾道长,多谢大家…” 感谢过后,感觉犹是在梦中一般的张阿达也离开了茶楼。 此间事了,顾清正想借机跟耿忠套套近乎,耿忠却是率先抱拳说道。 “还请顾道长稍坐片刻,耿某去去就回。” 说完,让三名捕快留下招呼顾清,自己则是匆匆离去。 这是闹哪样啊? 顾清一脸懵逼的看着耿忠离去,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长乐县很小,耿忠从茶楼出来后,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县衙后面的一处小院外。 门房通禀过后,领着耿忠进入小院,来到西侧书房。 书房里县丞戚承言双手拢在袖中,双眼微眯,静静听耿忠讲述完刚刚发生的事情经过。 “禀大人,属下鲁钝无能,三日之内怕是找不出杀害高知县的真凶。能否请顾道长协助属下侦破此案?” 将茶楼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完后,耿忠小心的请示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茶楼审案 “你且出去,容本官想一想。” 戚承言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 “是。” 耿忠躬身行礼退出书房,去到院子里等候。 院子里没有旁人,耿忠闲极无聊,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刚刚在书房里隐约间闻到了一股子脂粉味。 戚承言半月前刚刚就任县丞一职,来时未带家眷,也未听闻其纳过小妾,书房中为何会有女人的脂粉味? 难道戚大人金屋藏娇,书房里藏了娼妓? 官员嫖娼可是重罪,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戚承言非但官帽不保,甚至有可能会被下狱。 想及此处,耿忠顿时心中惴惴,懊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不知不觉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书房中传出戚承言唤他进去的声音。 耿忠屏住呼吸,生怕再闻到不该闻的气味,站在书房门口就不敢往里多走一步了。 戚承言没注意到耿忠的反常举动,双手依旧拢在袖口里,眯着眼睛说道。 “侠道顾清之名本官亦是有所耳闻,只是其人是否真有传言中那般本事却有待考证。这样,衙门里不是还积压了一些案子吗,你把卷宗拿去试试他的真实本领如何再做定夺。” “大人,这…怕是不合规矩啊。”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也不必避讳外人,就让他在茶馆之中,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断案即可,其他相关事宜你看着安排。” 说完,戚承言便端起茶杯送客。 戚承言明明是个读书人,可他双手十根手指上却都戴着与其气质格格不入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珠光宝气的险些晃花了耿忠的眼。 “属下,遵命。” 上命难违,耿忠躬身应诺后退出小院,去准备相关事宜。 茶楼之中,顾清正神采飞扬的给三名捕快和不愿离去的围观人群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写小说的,加上又看过诸多闲书,因此肚子里是不缺货的。各种奇闻异事稍加改编,然后再将自己安插进里面作为主角讲述出来,唬的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劳驾诸位让让。” 耿忠抱着一摞文书案宗在人群外高声喊道。 众人闻言连忙让出一条通道。 “呼~累死老子了。” 将足有半人高的文书案宗放到桌子上,身体强壮如耿忠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擦了一把汗。 “耿捕头这是何意?” 看看桌面上摞起小山般的文外被六名衙役敲打呵斥排成一列戴脚铐的…犯人,顾清奇怪的问道。 “嘿嘿,难得顾道长来到咱们长乐县,恰巧最近衙门里的大人们身体不适无法理案,便想烦请顾道长帮帮忙。” 耿忠拍着文书案宗笑道。 “这…不合适,岂不是越俎代庖。” 顾清迟疑道。 “顾道长且放宽心,您只管断案,最后如何判罚自然还是由大人们决定。无论对错与否,道长您都有功无责。” 耿忠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凑到顾清耳边低声道。 “这是县丞戚大人做的决定。” 顾清原本只是想着拉拢耿忠和三名捕快成为助力,没成想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若是能借此交好县丞,岂不是事半功倍。 闻言也就不再推迟,拿起最上边的一册案宗,仔细翻阅起来。 一本案宗还没看完,外面又有几名衙役带着一列人呼呼啦啦的来带茶楼门口站定,与先前那一批人分左右站在茶楼门口两侧。 “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顾清心思机敏,却也没能想明白这是咋回事。 耿忠连忙解释道。 “左边戴着脚铐的一排人都是尚未定罪的人犯,右边都是苦主。把他们都带过来,也是方便顾道长问讯。” “哦,耿捕头想的真周到。” 顾清竖起大拇指夸赞了耿忠一句,然后继续埋头翻阅案宗。 眼睛虽然在看案宗,可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这长乐县里到底是有何古怪? 一个道士代替县太爷在茶楼审案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有成百数千人闻讯而来,将茶楼两侧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劳驾,让让。” 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在拥挤的人群外响起。 说也奇怪,男子声音明明低沉,却是硬生生盖过了人群的喧闹,传出好远的距离。 听到声音的人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男子一袭黑衣,面容冷肃,腰间挂着一柄长刀,手里牵着缰绳,身后是一辆由两匹骏马拉乘的马车。 马车并不华贵,黑衣男子的气势也并不如何逼人,可人群还是立即闪开了一条通道让马车进去。 只因为马车的车厢上印着长乐县县衙的标志。 此车乃是县衙公车,寻常百姓岂敢阻拦。 马车在茶楼正门对面停下,也不见有人从车厢里出来。 有眼尖的瞧见车厢侧面小窗上的轻纱飘动,有纤纤玉手若隐若现。 坐在车厢里的人透过小窗,正好可以看到茶楼里正在埋头翻阅案宗的顾清。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耿忠皱着一双浓眉走出来,手扶刀柄朝人群里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环视一周,挤满了人的街道上竟是变得落针可闻。 耿忠冷冷一笑,转身回到茶楼里坐下。 顾清这边已经看完一个案子的卷宗,此时正揉着眉心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些积压的案子的确都有些难搞,顾道长不妨再看看其他案子,挑个容易些的着手。” 耿忠看到顾清的表情后,善意的说道。 顾清看了耿忠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案子太难,而是太简单的,所以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会挤压下来。不过耿捕头说的也不无道理,就从这个最简单的开始。传人犯和苦主进来。” 顾清拿起茶杯当做醒木在桌面上重重一磕后高声喊道。 耿忠和三名捕快面面相觑,却都没有动作。 见顾清朝这边看过来,耿忠忙问道。 “顾道长是要先审哪个案子?人犯和苦主又姓甚名谁?” 顾清一拍脑门,一时入戏太深,竟是真把自己当成县太爷了。而且此时此地也不是县衙,审理的也不是一桩一件的案子,连忙拿起卷宗念出人犯和苦主的姓名。 “人犯吴阿炳,苦主何巧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机嫂与呆子叔 一名戴着镣铐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子和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脖子上系着一条绣花纱巾的美妇人被衙役带到顾清面前。 “跪下。” 衙役抬脚踹在青年男子的腿弯处呵斥道。 “我既不是真正的大老爷,此处也不是县衙,没有那许多规矩。取两个板凳来,让二人坐下答话。” 顾清对衙役说道。 衙役朝耿忠看去,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点头,这才称了一声是,取来板凳让两人坐下。 “通报姓名。” 见二人坐定后,顾清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气定神闲的问道。 “民女何巧巧见过…道长。” “草民吴阿炳见过道长。” “嗯。” 验明过正身,顾清点头应声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拿起案宗诵读起来。 “洪文二十一年四月初三,长乐县民妇何巧巧至县衙报案,声称自家相公吴阿瑞两日前失踪。后经县衙差役搜寻,于自家菜园旱井内发现吴阿瑞尸体,尸体手中还攥着一条青色棉布头巾。 经查,头巾乃是吴阿瑞胞弟吴阿炳之物,且据何巧巧所言,两日前曾见到吴阿炳在自家菜园附近停留。 衙役将吴阿炳缉拿归案后,吴阿炳拒不认罪,关押至今。 两位当事人,贫道所言可有错谬之处?” 放下案宗,顾清朝二人问道。 “道长所言无误,皆与实情相符。恳求道长为我可怜的夫君做主啊!” 何巧巧虽然没听过当事人这样的新词,可却也猜到是含指自己在内,连忙哭诉道。 “大…道长,我是冤枉的啊。在下自小与兄长感情甚笃,这些年专心读书,生活起居都是有兄长与嫂嫂照料,兄嫂对我是有大恩的啊,在下怎么可能干出那等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之事。” 在监牢里被关押了两个月,浑身都散发着馊臭味的吴阿炳嘶哑着嗓子喊道。 茶楼里所用的茶杯都是粗瓷,值不得几个钱,但茶楼老板见之前顾清将茶杯当做醒木来用,也还是心疼的够呛,便找来一块手掌大小的硬木块递给顾清。 对顾清来说,砸茶杯还是砸木块都无所谓,要的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气势。 待两人说完后,拿起木块高高举起而后重重砸下,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大胆妖妇,贫道面前还敢装模作样,还不将你如何与奸夫合谋杀害亲夫,并嫁祸小叔的罪行从实招来。” 此言一出,满座…不对,是满街皆惊。 此时茶楼外面的一整条长街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怕是足有一两千人之众。 不是何巧巧控告小叔子吴阿炳谋害了自己相公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何巧巧谋害亲夫了? 而且听那道士所言,竟然还有奸夫! 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更加兴奋起来,长街之上立时好像粪坑里被丢了一块石头般,响起嗡的一声轰鸣。 炸起无数只低声议论的苍蝇。 “道…道长何出此言啊?奴家一向本本分分,与相公恩爱有加,街坊邻里都是看在眼中的。如今你当着如此多人面冤枉奴家,这以后叫奴家如何做人啊。可怜相公尸骨未寒,未亡人便遭遇如此欺凌,这…这…奴家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呜呜呜。” 何巧巧边说边哭,而后起身作势就要朝茶楼内的一根柱子撞去。 耿忠距离何巧巧最近,见状就要起身阻止,却是被顾清一把按住。 耿忠不解的看向顾清,顾清却是笑道。 “你且看她敢不敢撞?她若敢撞,贫道今日便一命抵一命。” 何巧巧果真也跟顾清所言一般,见无人前来阻止,便主动在柱子跟前停下,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呛地的哀嚎撒起泼来。 “夫君呐,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奴家就这样被人欺凌啊,呜呜呜…” 耿忠见状忍不住想要过去给她两个耳光。 “别理她,让她哭,看她能哭多久。” 顾清给耿忠倒了一杯茶说道。 围观的人群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不时低声讨论交换彼此的想法和意见。 许是哭累了,顾清和耿忠这边一盏茶还没喝完,何巧巧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在一旁做了半天看客的吴阿炳却是突然朝着顾清磕头道。 “道长明鉴,嫂嫂与家兄一向相敬如宾,若说是嫂嫂害死了家兄,在下第一个不信。” 听到吴阿炳的话语,何巧巧那边又开始嚎哭起来。 “闭嘴,此处虽非公堂,却也容不得你个妇人随意撒泼。若是再敢蓄意扰乱审案,信不信本捕现在就给你上刑。” 耿忠被何巧巧的哭闹声吵的火大,取下腰刀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 扰人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茶楼里立刻安静下来。 顾清看着跪在地上的吴阿炳笑道。 “何巧巧状告你杀害兄长,害你身陷囫囵,为何还要为她开脱?” “道长所言差矣,害在下被捕的乃是证据,而非嫂嫂。” 吴阿炳仰起头来正色道。 “好,既然你要证据,那贫道便拿出证据来,让你这个书呆子心服口服。” 适才吴阿炳自言乃是读书人,如今再听其这番言辞,果然是书呆子属性拉满。 顾清被好赖不分的吴阿炳给气笑了,从案宗里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说道。 “这张是发现吴阿瑞尸身时的现场记录。上面记载道,衙役打开旱井井盖,发现井下有尸体时,何巧巧便扑到井边哀嚎。 衙役找来围观的邻居帮忙确认井下的尸体是否就是吴阿瑞,可邻居却说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直到尸体被拖拽上来后,才确认的确是吴阿瑞本人无疑。 这贫道就有些奇怪了,若是别家妇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都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相信自家相公已死,但何巧巧因何未经确认就开始哀嚎痛哭。难道是早就知晓井底下的尸体是吴阿瑞?” “额…当时…当时家兄已经失踪两日,乍然听闻井中有尸体时,嫂嫂心中慌乱对号入座也是情理之中,仅凭此点就认定是嫂嫂杀害了家兄,在下认为不妥。” 吴阿炳梗着脖子反驳道。 顾清闻言又从案宗里抽出一张纸说道。 “那再来看看这一张仵作给出的验尸单,上面记载吴阿瑞的死因是坠亡,可旱井深度不足两丈,井底泥土松软,试问他是如何摔死的?” “我记得仵作当时说过,家兄是头朝下坠入井中摔断了颈骨而死。” 吴阿炳回忆道。 “好,如你所言是他大哥自己掉进井里摔死的。可发现尸体时,井盖为什么却是盖着的?难道是你大哥死后担心尸身被风吹雨淋,魂魄还阳盖上的井盖?” “这…” 吴阿炳愣了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炷香审一案 见吴阿炳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何巧巧则是眼神乱瞟表情慌张,顾清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暂且不管井盖是何人盖上的,你先前口口声声说兄嫂感情和睦,那贫道便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嫂嫂是如何背叛了你的兄长。 何巧巧,可敢将你脖子上的纱巾取下,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在掩盖什么” 本就有些慌乱的何巧巧闻言娇躯便是一颤,随即紧紧抓住脖子上缠绕的纱巾。 如此举动被看在众人眼里,顿时都是疑窦丛生。一名身躯肥大,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从人群中出来嚷道。 “诸位老爷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屑于对你个贱人动手,奴家却是不怕。” 说罢,肥厚的手掌便朝何巧巧脖子上的纱巾抓去。 “崔张氏你今日若敢动我,我…我便与你拼了。来人啊…救命啊…这死肥猪平日便与我有仇,今日是借机欺辱与我,你们就干看着不管管吗。” 何巧巧见肥胖妇人朝自己扑来便想要闪躲,可那妇人却有着与其身形极不相符的灵巧,一把抓住何巧巧的肩膀,将其像小鸡似得提了起来。而何巧巧反抗不过,便大声呼救,可惜众人都只是冷眼旁观,一点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肥胖妇人手劲极大,何巧巧虽是已经拼尽全力护住颈间的纱巾,却是听到嘶啦一声。 纱巾被撕成了碎片,露出何巧巧修长光洁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脖颈。 同时也露出脖颈上斑斑点点的印记。 “奴家早就说这贱人就是个淫妇,可偏偏就有人不信。这下好了,看看这贱人脖子上的印记是那个野男人嘬出来。” 砰! 眼见茶楼里众人开始喧闹起来,顾清拿起醒木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众人立刻逼近了嘴巴,茶楼重新回复安静。 “何巧巧,如今证据确凿,还不从实招来,你的奸夫是谁你二人又是如何谋害了吴阿瑞” 何巧巧脖子上遍布吸嘬而成的吻痕,并且从吻痕的尺寸可以看出一定是男子。何巧巧亲夫吴阿瑞已经死了数月,显而易见,这些吻痕必定就是奸夫所为。 何巧巧也被醒木的拍打声吓了一跳,可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却还是尖着嗓子狡辩道。 “我现在是寡妇,找不找男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管得着吗。而且,就算我找了男人,也不能就说相公是我杀的。我相公身故在前,我找男人在后,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杀了自家相公。” “哼,竟然还敢狡辩,那贫道便让你心服口服。” 顾清站起身来走到何巧巧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朗声说道。 “未分辨清楚井下尸身,便做戏哀嚎痛苦,此乃其一。 其二,看你掌心细嫩没有老茧,便是不需外出做工务农,整日待在家中。旱井在你家后院菜园,距离居所不过数丈,凶手行凶时你如何会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其三,吴阿炳先前曾言,他的衣物平日都是由你清洗。清洗衣物时暗自藏下他的一条头巾轻而易举,然后再将头巾塞入尸体手中。 其四,你说吴阿瑞出事当日前曾见吴阿炳在菜园外停留,却为何不提菜园外的小路是吴阿炳进出自家居所的必经之路 综合以上几点分析,分明是你早就与奸夫勾连,杀害吴阿瑞,栽赃吴阿炳,意图霸占吴家产业后与奸夫双宿双栖。” 顾清一番分析推理说的何巧巧是哑口无言,垂着头全身瑟瑟发抖。 “何巧巧,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吗说出奸夫是谁,交代你二人是如何杀害吴阿瑞,并设计栽赃吴阿炳的。” 见何巧巧却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顾清朝耿忠递过去一个眼色。 耿忠意会,知晓终于是轮到自己上场了,站起身来威风凛凛的喝道。 “来人,给这个谋害亲夫的淫妇上刑。” 一听要上刑,何巧巧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用上刑…不用上刑…奴家招了…奴家全招了,是…是潘六儿,是他蛊惑奴家害死了相公,都是他的主意,奴家…奴家也是被逼的啊。” 潘六儿 顾清在案宗里没有看到这个名字,便朝耿忠看去。 “是个无所事事的泼皮。” 耿忠显然是知晓这人的,想都没想就解释道。 “那边着人去将这潘六儿抓捕…” 没等顾清说完,茶楼外的大街上便传来一阵喧闹叫骂声。 “何人喧哗” 有长乐县捕头再次坐镇竟然还有人敢闹事,这让耿忠的面子如何挂得住,怒喝一声,抓起腰刀便要去寻闹事者的晦气。 可还没等耿忠走出茶楼大门,几名汉子却是押着一名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耿捕头,俺们哥几个刚刚在外面听的真切,便见一个家伙缩头缩脚的往人群外面挤。定睛一瞧,嘿嘿嘿,可不正是潘六儿这厮嘛,便顺手给您老抓了回来。” 一名光着膀子,前胸后背满是刺青的壮汉笑道。 耿忠闻言抓住被押进来男子的头发往起一提,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可还是能辨认出大致模样,的确是潘六儿无疑。 奸夫淫妇尽数到场,面对确凿的证据和刑讯的恐吓,也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犯案经过。 数年前,家境贫穷的何巧巧在媒婆的撮合下嫁给了家境优渥的吴阿瑞。 何巧巧本身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而偏偏吴阿瑞为人老实木讷,不解风情,整日里不是围着祖传的十几亩良田转悠,就是照顾弟弟吴阿炳的饮食起居。刚刚成婚的前几年倒还无事,可时日一久,何巧巧心里便有了别的想法。 吴阿瑞和吴阿炳虽是亲生兄弟,可无论相貌还是性情却都是天差地别。 大哥吴阿瑞面目普通,身材短小,性格老实本分。 弟弟吴阿炳却是生的身材修长、玉树临风并且还是个读书人。 随着接触日久,何巧巧渐渐对吴阿炳这个小叔子生起了别样的心思。可奈何吴阿炳是个标准的书呆子,对于嫂嫂三番五次的暗送秋波毫无反应。 嫂嫂勾引小叔子毕竟是有悖人伦的,经过几次明示暗示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何巧巧也不敢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便在这时长乐县有名的浪荡子潘六儿出现了。 潘六儿虽然名声狼藉,但却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且油嘴滑舌最懂得哄女人开心。 两人相遇便如那天雷勾动了地火,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某一次趁着吴阿瑞不在家时,潘六儿去找何巧巧幽会,结果却是不小心被邻居肥胖妇人崔张氏撞见。 所幸潘六儿见机得快,匆忙逃走,未被抓个正着。 而崔张氏虽然只隐约见到有人影从何巧巧的房屋后面跑走,却也是不管不顾的开始大肆宣扬何巧巧偷人。 所谓抓奸抓双,最终这件事因没有实证而不了了之,老实的吴阿瑞也并没有因此怀疑妻子。 但做贼心虚的奸夫淫妇却不肯就此作罢。 于是潘六儿想出了一条毒计,既能让两人名正言顺的厮混,又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横财。 随着奸夫淫妇在罪状上按下手印认罪伏法,吴阿炳谋杀亲兄一案也终于是真相大白。 洗脱冤屈的书呆子吴阿炳跪在顾清面前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一案审完,有好事者估摸了一下后惊叹道。 “竟然只用去了两炷香的时间,这道人好神呐。” 整条长街顿时响起啧啧的惊叹声,停在茶楼正门对面的马车车厢窗口上挂着的轻纱随风飘扬飞舞,似乎也是在感叹庆贺。 顾清这边对于周遭的称赞声充耳不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随即拿起第二本案宗。 “带苦主修齐泰、黄月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叫门 长街上人群一阵躁动,过不多时便有一男一女被衙役请进茶楼。 顾清打量男女二人,男子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着藏青色长袍,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和年龄,但从轮廓上可看出应是个美人。 二人进入茶楼后,男子在前,女子在后,相距四尺左右距离站定朝顾清和耿忠见礼。 案宗上记载这二人都是苦主,因此顾清和耿忠也不好托大,起身回礼后邀请二人入座。 “可是修齐泰与黄月茹?” 见礼入座后,顾清对二人问道。 “正是在下。” “正是奴家。” “六月初三也便是十日前,你二人联袂至府衙报案称商人董继海失踪,时至今日仍未找寻到下落,可否将具体情况详述一遍。” 听到顾清提起董继海的名字,面纱妇人黄月茹眉目间显现出悲苦之色。 修齐泰见状叹息一声,朝着顾清拱手道。 “道长明鉴,在下与继海兄相约六月初三清晨与城外渡口处汇合,相伴前往南方采购药材。辰时过半,在下到达渡口后未见继海兄踪影,便坐在岸边等候。 一直等到巳时初还是未见继海兄到来。因携带的行礼太多,在下便委托船家前往继海兄家中催促。大约两刻钟后,见船家与嫂嫂及一名丫鬟步履匆匆而来,称继海兄早在卯时便已离家。 我等遂在县城周边和继海兄经常去的场所寻找,找寻了半日仍未找到人后,便前往府衙报案。” 听完修齐泰的讲述后,顾清沉思了一下问道。 “你到达渡口时,渡口处还有何人?” “只有我与船公,再无他人。” 修齐泰答道。 “你与董继海经常携伴外出采购吗,身上所带银钱几何?” “每年的六月、九月、十月都会外出采购药材,我与继海兄都会携伴而行。其他时间若是某些药材短缺的厉害,也会临时增加行程,至于能否携伴就要看各自的时间了。 外出采购时通常只会携带一些铜钱用作花销,大额银钱则是兑换成钱票,待到达目的地时再去钱庄兑换成宝钞。” 顾清点了点头。 他原本还想问二人为何不雇佣保镖,听闻随身携带的银钱并不多后也就理解了。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雇佣单枪匹马的保镖还是人数更多的镖局,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想来二人也是想要节约一些成本。 随后顾清看向戴着面纱,浑身都散发着凄苦之意的黄月茹柔声问道。 “董黄氏可否将你当日所经历之事详述一遍?” 黄月茹站起身来对着顾清微微一礼,随后说道。 “当日夫君卯时初便携带行礼离开了家,奴家与丫鬟小翠在家中清算账目。巳时一刻,奴家听闻有敲门声,便让小翠前去隔门相问来者何人。 而后便听到门外人问:董家娘子,你家夫君怎地还不出门? 奴家闻言后心中奇怪,便开门向船家详细打听,之后便是与船家一起前往渡口,找到了修叔叔。” “船家可在?” 二人的讲述与案宗上的记载基本相符,只是更加详尽。在脑海中将案件经过捋顺了一遍后,朝耿忠问道。 “船家不住城外,因此并未传讯,我这便着人去寻他前来。” 耿忠连忙安排一名差役去城外渡口寻找船家。 等候船家的间隙,顾清也不闲着,拿起第三本案宗翻阅起来。 两刻钟后,差役带着船家一路小跑回到茶楼。 “船家,可否将六月初三当日你与修齐泰相遇后发生的事情详说一下。” 待船家落座后,顾清问道。 船家是一名四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闻言想了一下后,便粗声粗气的将当然情景说了一遍。 待船家说道奉修齐泰的委托,前往董继海家中敲门时,顾清抬手打断问道。 “你确定当时喊得是——董家娘子,你家夫君怎地还不出门?” “嗯…道长这样一问反倒是把我问住了,容我回想一下。” 船家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后重重点头。 “是这样叫门的。” 顾清又转向黄月茹道。 “你是否也能确定,船家当时便是这般叫门的?” “奴家确定。” 黄月茹点头肯定的答复道。 “哦…那这件案子便好说了。来人啊,将人犯拿下!” 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后,顾清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右手拿起醒木在桌上猛的一拍,左手抬起指向一脸懵逼的船家喝道。 侯立在一旁的红脸捕快和黑脸捕快虽然搞不懂为何顾清会说船家是人犯,但因为破获前一起谋害亲夫案时顾清表现出来犹如神算一般的能力,二人对其已经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了。 因此连请示顶头上司耿忠的步骤都给省了,一人持铁索,一人执腰刀,冲上去将船家制服当场。 “这…这是做什么?耿捕头,这…这位道长,小的就是来做个人证,既未言语上有所顶撞,也未曾做过作奸犯科之事,却是为何要抓捕小的。” 船家虽是生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可脖颈被铁索套住,带鞘的长刀顶住后心,却也不敢反抗挣扎,只能委屈巴巴的朝顾清和耿忠喊冤。 “呵呵,贫道再问你一遍。当然去董家叫门时,你是如何喊叫的?” 顾清笑吟吟的问道。 “小的…小的…当时是喊:董…董家娘子,你家夫君怎地还不…出门?” 船家结结巴巴的答复道。 “嘿嘿,便是这句话,暴露了你就是谋害董继海的凶手。” 顾清指着船家斩钉截铁的喝道。 “啊?”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别吵别吵,听道长细说分明。” “就是就是,咱们要是能想明白,不久也能像道长一样断案如神了。” “把嘴都闭上,道长要说话了。” 顾清话音刚落,茶楼和长街之上便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可随后就被心急知晓谜底答案的人给控制住。 “耿捕头,若我拜托你去董家去催促那董继海,你会如何叫门?” 顾清忽然转头朝耿忠问道。 “额…董继海,快快启程出发了。” 耿忠挠头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木有感情的审案机器顾青天 “为何不叫董家娘子,而是董继海” 顾清明知故问道。 “你是让我去催促董继海,又不是董家娘子。而且我一个大老爷们敲门找人家娘子,也不合礼数。” 耿忠回答道。 顾清微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船家道。 “修齐泰拜托你去催促董继海出门,可你到了董家后却直接呼唤董家娘子。你可解释一下这是为何啊”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随口喊了出来。” 船家犹豫了一下后答道。 “哼哼,随口” 顾清盯着船家显得有些慌乱的眼睛冷笑了一声。 “这便是你的破绽所在。因为你早就知道董继海根本不在家中,所以才会直接呼唤董家娘子。而董继海则是已经被你谋害了!” “胡说…啊不是,是冤枉…冤枉啊。道长怎能仅凭一句口误就诬陷于我,我不服,我要找县老爷,我要…” “哼哼,麻烦耿捕头安排两位兄弟去这厮的家中和船上搜寻,再派两人查访这厮平时可有嗜赌的毛病,问问他常去的赌坊十日内可是还清过赌债,使用的可是银票。” 顾清没有理会船家的鸣冤,转头朝耿忠说道。 耿忠立即按照顾清的吩咐安排人手分头行动,而前一刻还一脸委屈的船家此时却是已经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虽然还没搜查出实际罪证,但他这幅神情却是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黄月茹忽然站起身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扑向船家,一双纤纤玉手朝着船家的脸上挠去。 “你这挨千刀的恶贼还我夫君命来!” 红脸捕快见状想要伸手阻拦,却是被身旁的黑脸捕快一把拉住。 “毕竟死了相公,让人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只要没弄死就不用管。” 黑脸捕快在红脸捕快耳边低声道。 说完,两人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让船家无法挣扎躲闪,只能任由黄月茹将其挠的满脸开花,血淋淋的不成人样。 因为气愤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的修齐泰也是走过来指着船家,却是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是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两行清泪顺着修齐泰的脸庞流淌而下。 若当日自己能早一些到达渡口,继海兄也就不会…唉! 很快四名捕快几乎同时回来,其中两人从船家的居所里搜出一个布包,里面正是董继海的换洗衣物和几张钱票和准备路上用作盘缠的一贯铜钱。 另外两名捕快则是带回一名笑眯眯的白胖子。 白胖子乃是城内四海赌坊的东家。据他交代,这船家的确平时常去四海赌坊玩几手,时日久了就在赌坊欠下了十几两的赌债。 赌场的赌债那可是利滚利,拖欠的时日越久,连本带息滚起的雪球就越大。 原本白胖子都已经算好,再过几日便能将船家的渡船和居所尽数收来抵债,可谁知七日前这船家却是拿来一张二十的钱票将赌债尽数还清,赌坊还倒找其几两宝钞。 船家拿着找还的宝钞又赌了几把都输干净后,便一副不痛不痒无所谓的神情离去。 因此赌坊里的其他赌客还猜测这家伙是不是在水里捞到了宝贝。 偿还赌债的那张二十两钱票白胖子也带来了,将之与布包中的钱票一一核对,纸张、迷押、印章、笔记统统吻合。 如此一来,证据确凿,船家再也无法抵赖,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行凶过程。 案情实际也不复杂,六月初三卯时董继海辞别妻儿离家,两刻钟后抵达渡口。因前一日与修齐泰只说好清晨时分渡口汇合,却忘记确定具体时间,董继海百无聊赖下便与船家聊起天来。 期间便聊到了与修齐泰时间没商定好的事情。 长乐县是一座下县,本就人口不多,加之周边没有什么出名的特产,平时摆渡的生意也不忙,而那时整个渡口更是只有董继海和船家两人。 得知董继海是出门采货,身上必然携带了打量银钱。赌债缠身的船家便心生歹意,趁其不备用船桨将其打晕,而后在其身上绑上石块沉入水中。 船家交代罪行时,黄月茹几度哭的晕厥过去,修齐泰也挽起衣袖想要打上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 但瞧着船家几乎被黄月茹挠烂的面皮,黑脸捕快和红脸捕快还是将修齐泰拦了下来。 第二桩案子审完,因为衙役两度去到城外寻找船家和搜寻罪证的缘故,用时比第一桩案子要久一些,将近一个时辰。 可即便如此,也可以称之为神速了。 长街之上自然又免不了一阵啧啧惊叹声。 认罪伏法和船家刚刚被押解出茶楼,顾清已经将第三本案宗拿在手中。 喜好历史的顾清从不敢小觑古人的智慧。 相比于现代人,古人只是受限于获取资讯的速度和渠道,单论智商或是智慧的话,古人其实并不逊色现代人多少。甚至有那么一小撮古人的智慧,远比绝大多数现代人要高出几个档次。 但也仅限于那么一小撮古人。 绝大多数的古代平民因为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缘故,经常会犯一些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错误。 还有一些书呆子,侥幸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但处理政务和审理案件的能力,并不比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平民百姓强出多少。 就拿耿忠捧来的这些案宗里记载的案件为例,在顾清眼中看来或是简单粗暴,或是让人啼笑皆非,亦或是漏洞百出。 但偏偏就都成为疑案、悬案积压至今。 围观的百姓惊叹顾清断案如神,以耿忠为首的一种捕快衙役此时也是如同仰望神只一般。 可在顾清看来,这些案件就好像是工作间隙中用来放松精神的小游戏般信手拈来。 于是,顾清在万千敬仰、钦佩、爱慕的眼神来,开始创造一段神话。 第三件案子用时两刻钟,第四件案子用时三刻钟,第五件案子更是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而后第六件…第七件… 古代村子里的人每日只有两餐饭,但城镇里家境稍好一些的人家,还是吃三餐的。 审理完第八件案子,顾清与耿忠及三名捕快简单吃过午饭,而后继续审案。 第九件…第十件… 长街上聚集围观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掰着手指头,计数着已经审理完的案件数量。 人群中渐渐开始流传开一个新的名词——顾青天! 同时人们还在期待着一个结果,不是每一宗案件的结果,而是最终极的结果。 顾青天今天到底能够审理多少桩案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出反常 顾清不止审案的速度快,最终审理的结果也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 否则单纯只是追求数量和速度,结果却是乱七八糟,那有于猪头何异。 日头划着弧线从东边升到南边的最高点,而后一路降至西边,最后消失在天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银色的月轮高挂夜幕。 目送人犯被衙役带出茶楼,蒙冤得雪的苦主千恩万谢,满身疲惫的顾清伸手去拿案宗却是抓了个空。 扭头一瞧身旁的桌面,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都审完了吗」 顾清朝昏昏欲睡的耿忠问道。 耿忠揉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随后扭身去数堆叠在另一张桌子上已经审完的案宗数量。 「一二三四…十六、十七,一共十七本案宗,十七桩案子,全都审完了。」 数清楚后,耿忠给出确定答案。 长街之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数量丝毫未减,仍有上千人之多。 耿忠的话语传到外面,长街之上顿时又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四个半时辰审理十七桩悬案,而且没有一桩错判,这位顾青天莫非是神兽獬豸转世不成。」 「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原来案子还能这般审理,这若是说与旁人,怕还会以为我在吹牛。」 「顾青天,我家的羊前晚走失了一只,能不能麻烦您给算算落进哪个狗东西的肚子里了。」 顾清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见茶楼门口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用像是仰望神明一般的眼神恭敬的看着自己。 虽然案件并不棘手,但被如此多的人仰望恭维,顾清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的,微笑拱手回敬众人。 天色已晚,没了热闹可看的人群渐渐散去。 顾清转回身来准备找正主耿忠拉拉关系,套套交情,谁知却是不见了他的身影。 只有黑脸、红脸和年轻捕快三人留在这里陪着顾清。 「耿头有要事会衙门一趟,很快就回来。兄弟已经让对面的酒家送些酒菜过来,顾道长可以边吃边等。」 红脸捕快迎上前来笑道。 酒菜很快送了过来,四人围坐一桌,三名捕快轮番给顾清敬酒布菜,倾诉仰慕敬佩之意,同时也不忘请教一些断案的技巧。 「顾道长可还在否,长宁县折子璀、腾游京冒昧前来拜访。」 四人正吃喝的高兴,便听到茶楼外面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 年轻捕快闻声朝顾清看去,待顾清点头后,起身前去开门,随后领着两名青年走来进来。 「哈哈哈,在下长宁县算无遗珠折子璀见过顾道长。」 「掌里乾坤腾游京见过顾道长。」 二人来到顾清面前拱手招呼道。 顾清见二人气势不凡也是不敢托大,连忙起身回礼,随后邀请二人落座。 「我二人幼时便常听闻父辈提起侠道之名,刚刚进城时听闻城中百姓都在传颂顾道长半日破尽十七桩悬案的壮举,便忍不住心中敬仰之情前来拜访,冒昧之处还望道长见谅。」 见礼入座后,折子璀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两个粉丝啊,顾清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中却是十分得意。 「在下听闻十年前道长在文登府智破库银被窃案后便已退隐,此次重出江湖莫非也是为了参加除魔大会」 腾游京朝顾清问道。 「除魔大会那是什么」 顾清先是一愣,随后问道。 「原来道长不是为此而来啊。一个月前江湖上突然有 消息传扬开来,说是二十年前在江右连杀二十一个江湖好手,犯下滔天血案的大魔头丁儒帧隐居在长乐县郊外。于是便由正气门、铁剑峰、十三楼这三大门派发出除魔令,号召武林好手前来共商除魔大计。」 「哦,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不知那除魔大会何时召开,两位届时能否带上贫道一同前往」 作为一名资深的武侠迷,顾清听到有这种热闹自然是不肯错过。 「哈哈哈,若三大门派知晓道长您在这里,只怕立刻就会派人前来相请,哪里还用我等引介,估计到时我们哥俩还要借道长您的光,去占一个好位置呢。」 三人就着除魔大会的话题聊了一会,茶楼正门被推开,耿忠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见到两个陌生面孔,耿忠眉头不由得皱紧。 折子璀和疼友尽似乎也不想与耿忠有过多交集,与顾清约好时间后告辞离去。 待二人离开后,耿忠关紧茶楼正门,又给三名捕快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站起身来驱赶着茶楼掌柜和伙计去到后院。 在顾清对面坐下,耿忠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顾清不明所以,没有贸然触碰,而是先问道。 「耿捕头这是何意」 「此乃县丞戚大人的手书,烦请道长协助侦办一桩案子,在此期间连同我在内外加三名捕快及十六名衙役尽皆听从道长指挥。」 顾清闻言不禁有些动容。 看着桌案上触手可及的书信,心里泛起了嘀咕。 自己通过茶楼审案在长乐县内积累了大量的人气,随后便有折子璀和腾游京这两个青年才俊主动前来结交,现在又得到县丞手书可以直接号令县衙人手。 这次给的好处和助力貌似也太多了些。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获得的好处与考验的难度是成正比的。 难道这一次这个时空的考验是地狱难度 「嗯…耿捕头可否先说一下是什么样的案子」 犹豫了一下后,顾清问道。 耿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确认无人能够偷听。 俯身在顾清耳边低声道。 「昨晚知县一家连同下人和守卫的衙役共计一十九人尽数被人给杀了。」 知县被杀而且还是灭门,的确很有挑战性。 但仍旧与自己获得的助力不符啊,难不成知县灭门案还只是考验的冰山一角,内里还有更深层的东西需要自己的挖掘 刚刚折子璀和腾游京提起,即将在城外举行的除魔大会是否与灭门案有所关联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诡异现场 「耿捕头,能否详细说明一下案情。」 沉吟片刻后,顾清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知县灭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忠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额…有些不太好说,还是烦请顾道长随我去亲眼看看。」 顾清随着耿忠及三名捕快离开茶楼,穿过略显冷清的街道来到一所宅院大门外边。 耿忠从怀中取出两个面巾,将一条系在脸上遮住口鼻,另一条递给顾清。 顾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学着耿忠的样子将面巾系在脸上,随后便闻到面巾上浓郁的药香。 待另外三名捕快也戴好面巾后,耿忠推开宅院的大门。 耿忠一马当先进入宅院,三名捕快簇拥着顾清走进去后反身将大门重新关上。 顾清借着月光四处打量。 四四方方的院落,标准的四合院格局。 东西两侧厢房的房门紧闭,正房则是房门大开。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片,折射进去的一点点月光倒是让顾清看到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悬挂了什么东西。 红脸捕快从门房里找出两个白灯笼,用火折子点燃后交给黑脸捕快一个,二人一左一右将耿忠、顾清和年轻捕快夹在中间,朝正房走去。 走到正房大敞四开的门边时,即便是有药香面巾的遮挡,仍是闻到了一股腐肉混合着屎尿的臭味。 提着灯笼的两个捕快率先一步跨过门槛进入正房,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屋子里的黑暗,也让顾清终于是看清楚了屋子里面诡异恐怖的景象。 屋子里的房梁上,悬挂着一整排的尸体。 就像挂起来等待晒干的腊肉一般。 阴冷的风自门外吹进来,十三具尸体随之摇晃,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好似在跳着诡异的舞蹈。 顾清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较强的了,但眼前这幅景象还是惊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口凉气吸得有些猛,草药浸过的面巾也没能完全过滤阻隔掉看空气中的味道,腐臭的气息瞬间充满顾清的口腔。 呕! 顾清本能的想要呕吐,但考虑到面子和形象,还是强行忍住了。 一旁的四人看向顾清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昨夜四人看到这幅景象时,可都是吓得腿都软了。 待胸腹间的翻涌平复下来后,顾清抬手去数尸体的数量。 一共十三具尸体,都是被麻绳套住脖颈悬挂在房梁之上。 从左至右分别是两个穿着公服的衙役,一个布衣老人,三个仆役,两个丫鬟,两个妇人,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最后则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尸体为何不取下来」 顾清奇怪的问道。 「戚县丞说凶手将现场布置的这般诡异,必定是有其用意,在未弄清楚之前,还是保持原状的好。」 耿忠解释道。 「仵作可查验过尸体死因为何府中财物可有丢失」 顾清又问道。 虽然十三具尸体都是用麻绳勒住脖颈吊了起来,但顾清却是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绝对不是被吊死的,而是死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吊上去的。 吊死之人舌根肌肉松弛,所以舌头才会从口中露出来。可若是死亡有一段时间的尸体,因为尸僵的缘故,即便是被吊起来,舌头也还是会保持生前的样子。 「仵作已经查验过了,所有人都是全身骨头被一寸一寸的捏碎,生生疼死的。书房和卧室里都被翻找的乱七八糟,至于丢失了哪些财物却 是不知。」 耿忠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虐杀!劫财! 顾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两个词来,随后从黑脸捕快手中取来一盏灯笼,走到那两具妇人尸体下方仔细打量。 此时气温炎热,悬挂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胸腹因腐败气体的缘故像是气球一般高高隆起,随时有爆裂的可能。 两具妇人尸体青紫色的面目肿胀变形,可顾清还是依稀辨认出这两名妇人生前应是姿色不俗的美人。 确认过面容后,顾清又仔细查看了尸身穿着的衣物。虽是有些凌乱,却没有撕扯和穿脱的痕迹。 顾清招手叫来耿忠,让其介绍这些尸体的身份。 「右边第一具就是高知县,后面是他的一双儿女。唉,两个小家伙才十多岁,生的是聪明伶俐,也不知凶手是如何的铁石心肠,竟忍心下得去手。若是让我抓到他,定要将各种刑罚在他身上施展一遍。后面是高知县的妻子李氏和小妾任氏,再后面是…」 「这两位夫人你可见过年龄多大相貌如何」 顾清打断问道。 「嗯…李氏三十的样子,任氏二十出头。至于相貌嘛,李氏端庄高贵,任氏年轻貌美。」 耿忠回忆了一下后答道。 顾清点了点头,查看了一番后退出房间。 「将尸身都放下来,总这样吊着也不是个事。」 退出房间后顾清说道。 戚县丞手书中写明本案由顾清全权负责,耿忠闻言也没发表任何意见,点了点头让三名捕快去房中取下尸体。 顾清和耿忠则是去后面的二进院落里查看了一番。 各个房间里均是被翻得乱七八糟,衣物、书籍、杂物等散落满地。 查看完后二人到一进院,并排坐在大门里侧的台阶上,看着三名捕快进进出出的抬尸体。 「你有什么看法」 顾清对耿忠问道。 「近日城外七里庄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说是要召开什么除魔大会。没准是哪个缺了盘缠的江洋大盗混进干的。」 耿忠其实是没有头绪的,可总不好一问三不知,沉吟了一下后,将白日里红脸捕快的提议说了出来。 可谁知顾清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跟我猜测的差不多,应该就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所为。」 「啊」 耿忠闻言却是十分的惊讶。 自己就是随口一说,难道还真猜着了 「不过应该不是求财,而是另有目的。」 顾清说完,将右手递到耿忠面前摊开,手心里赫然是一颗葡萄般大小的珍珠。 第一百三十章 残忍逼供 「这是刚刚在后面卧室的一个箱子里找到的,虽然上面盖着一层衣物,但并不如何隐秘。而且我还注意到两位夫人头上的金簪子还在。这些都说明,凶手不是为财而来。 两位夫人的衣衫完整,没有被侵犯过的迹象,所以也不是贪色。」 顾清解释道。 「不是为财,也不是为美色,难道是寻仇」 耿忠思考片刻后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凶手将人折磨致死后,还要将尸体悬挂起来,有可能是在泄愤。同时还有另一种可能,你有没有注意到,尸体悬挂的顺序是按照死亡时间和与高知县的关系远近排列的。」 「嘶道长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耿忠先是恍然大悟,可随后又不解的问道。 「我猜凶手是在逼问某个东西的下落,将房间翻找的乱七八糟不是为了寻找财物,而是对凶手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顾清站起身来走到已经被搬出来,放置在院子里的高知县尸体说道。 「你看高知县双目圆睁,表情狰狞,牙龈出血,舌尖和嘴唇内侧有清晰的齿痕,还有掌心也都被他自己的指甲扎破。这些都说明高知县在临死前心里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而且从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他也是最后一个被杀害的。 再看其他尸体,因为现在天气很热,所以尸僵逐渐缓解,但每具尸体缓解的程度都有所不同。以此可以判断出来凶手杀人的先后顺序。 最先被害的是两个衙役,然后是仆人、妻妾、儿女,最后才是高知县。」 「若是这样,凶手应该已经从高知县口中问出那个东西的下落了。妻妾儿女被当面折磨致死,换成任何人都挺不住的。」 耿忠问道。 「应该没有。若是凶手知道东西的下落,就不会在房间里胡乱翻找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将尸体悬挂起来。所以我猜,凶手之所以将尸体悬挂起来,应该是在恐吓和示威。」 顾清却是摇了摇头道。 「恐吓示威」 耿忠疑惑的嘀咕着这两个词,想了半晌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苦笑着对顾清说道。 「道长,你就直接说结论。」 「嗯…凶手要找的这样东西,除了高知县知晓以外,应该还是有别的人也同样知晓。但凶手现在又不好去动那个人,所以逼问高知县无果后,便用这种方式对那个人进行恐吓威胁。 当然,这些现在都还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证能够证明,只是为调查提供一个方向。」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们几人先把这里的尸体收敛一下,现在天气炎热,放的时间久了容易传播疫病。然后回衙门等我,我跟朋友确认一些事情后去找你们。」 顾清提着一盏白灯笼从死气沉沉的官宅出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信步而行。 一刻钟后,顾清在一间已经熄灯的客栈门前站定,抬手敲响了大门。 「客人可是要住店」 客栈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打着哈欠问道。 「访友。」 听到顾清的回答,店小二差一点破口大骂。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那有大半夜来客栈访友的。 可在没搞清楚对方身份地位的情况下,店小二也不敢造次,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嘟囔了一句。 「店里的客人都睡下了,明早再来。」 说完便要关上大门。 顾清见状连忙伸手推住门板,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递了过去笑道。 「事关人命,还望小哥通融一下。」 铜钱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属迷人的光泽,店小二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玩意 咋就事关人命了! 人命两个字让店小二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连忙抬眼仔细打量顾清。 「哎呦!您…您不是顾神仙嘛,今天您在茶楼审案的时候,小得可是一直在外面看着呢。快快请进。」 看清楚顾清面容后,店小二的态度立刻大变,连忙大开房门,恭恭敬敬的将顾清请进了客栈。 「顾神仙您稍坐,小得这就去喊掌柜的起来。」 「不用麻烦掌柜,贫道就是找来两位朋友询问些事情,问完就走,不做停留。」 「这样啊,不知顾神仙的朋友何名何姓」 「折子璀、腾游京。」 「原来是这两位公子,就住在后院的地字三号院里,顾神仙您随我来。」 随着店小二去到客栈后面的一所小院外,顾清让店小二先去休息,而后敲响院门。 敲门的声音刚落,院内便响起一阵金属摩擦和衣袂飘飞声。 「何人」 门内响起低沉的声音问道,听声音应该便是腾游京。 「贫道顾清。」 「咦」 院内响起惊咦声,随后又是衣袂飘飞的声音响起,顾清便见一道身影跃上了墙头。 身影借着月光朝下方打量,见到果然是顾清本人后才哈哈笑道。 「子璀开门,果真是顾道长。」 说完,腾游京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顾清身旁。同时院门也打开,折子璀满脸喜色的走了出来。 「深夜造访,实乃事出有因,打扰二位休息,还望多多见谅。」 顾清拱手对光着膀子,只穿着犊裤的二人歉意道。 「道长能来便说明没拿我兄弟当外人,我俩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何怪罪。哈哈哈,道长快快里面请。」 腾游京高兴的把住顾清双臂笑道。 一番寒暄过后,三人进到院内。 此时弯月高挂,微风习习,颇为凉爽,三人干脆也就不进屋里,直接在院内的石桌旁坐下。 「贫道遇到了一桩案子,有些疑点一时想不明白,便想要向二位兄弟请教请教。」 落座之后,顾清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请教不敢当,道长直说无妨。」 「嗯…江湖上是否有一种武功,可以将人骨一寸一寸尽数捏碎而不伤及皮肉。」 顾清问道。 「听起来像是铁砂掌、鹰爪功一类的功夫。」 折子璀闻言后答道。 「不只是未伤及皮肉,甚至皮肤上都没有留下指痕和掌痕,就像是劲力直接作用在骨头上将之捏碎了一般。而且是一连捏碎了十三个人的全身骨骼。」 顾清随后又补充道。 折子璀和腾游京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对视一眼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摧玉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嚣张魔头 摧玉手…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作为一名资深武侠粉,顾清顿时来了兴致。 「这个武功很厉害吗,江湖上会这种武功的人多不多」 「话说二十年前江右武林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无人知晓其来历、师承的魔头。这个魔头的成名战便是独自一人杀入江右赫赫有名的巨鲸帮,当着帮中众多好手的面将巨鲸帮的帮主,号称江右第七高手的司徒贺一掌击毙。 从巨鲸帮全身而退后,这个神秘魔头又接连挑战江右武林排名榜上的高手名宿。三个月的时间,江右武林榜排名前三十的好手,有十一人惨死于其掌下。 当年此事震惊了整个武林,各大门派、各路好手闻讯后纷纷赶往江右。一来想要见识一下这个魔头的是否如传言那般厉害,二来也是想要制止其疯狂的杀戮行为。 面对各大门派和江湖名宿的好言相劝,魔头非但没有迷途知返,反倒是放出狂言。若要其收手,便需将其击败,否则便要踏平整个江右武林。 魔头的猖狂彻底激怒了整个武林,遂选出十位高手与其比斗。 那魔头也的确是厉害,接连九日击杀九名高手,终是在最后一日不敌十三楼的总楼主南宫长青,重伤逃遁,杳无音讯。 魔头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只在败于南宫楼主时自称张三,所使的武功名为摧玉手。」 折子璀仰望天上弯月,悠然神往的说道。 「道长可还记得茶楼里时,我二人与你说起的除魔大会,要除的魔头便是这位张三。」 腾游京对顾清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摧玉手这门武功整个江湖上只有这个张三会使,是独门绝技喽。」 「没错。」 「二位准备何时动身前往」 「明日一早便离城前往七里庄。」 「可否带上贫道一同前往,贫道也想见识一下张三大魔头是如何的穷凶极恶。」 「能与道长同行是我二人的荣幸。」 与折子璀、腾游京预定好明早碰头的时间、地点后,顾清辞别二人,去县衙班房找到了耿忠及三名捕快。 「道长要去除魔大会不可,万万不可啊。那群家伙说好听点是江湖侠客,实际就是一群贪名好利的亡命之徒,而且一向不服官府的管教。道长协助官府屡破奇案,指不定当年抓获的某个人犯就是他们的亲朋故旧,师门兄弟。 再者来说,我虽是算不得高什么手,却也看出来道长您是没练过武艺的。万一被某个想要一战成名的疯子盯上了,岂不危险。」 听闻顾清要前往除魔大会查案,耿忠立刻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坚决反对。 「安啦安啦,贫道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而且还有两位新结识的朋友随行,安全应是无忧的。不瞒你们说,我感觉侦破本案的关键,应该就在这次的除魔大会上。」 见顾清态度坚决,耿忠也不好再强行反对,沉吟片刻决定一同前往保护顾清的安全。 可顾清却是摇头道。 「你身上的官差味道太浓,那些成了精的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份,去了反倒容易生出事端。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你来办。」 与耿忠和三名捕快商议了一阵后,顾清被安排在值夜班的班房里睡下。 留下三名捕快陪着顾清,耿忠则是赶往县衙后面的另一所官宅里向戚承言进行汇报。 「本官知道了,一切便按照顾道长所言行事即可。」 昏黄烛光中,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眼睛,犹如老僧入定的戚承言说道。 「卑职遵命。」 耿忠低头行礼答道。 耿忠离去后,戚承言睁开了双眼,透过敞开的房门望向高挂夜空的一轮弯月,双目中露出沉思之色,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敲打肘弯,发出砰砰的声响。 声响只是响了几下后便停止,戚承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双手依旧收拢在袖子里,就像是乡下的老农一般。 戚承言今晚是睡在前院的书房,出门左转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后院,在西厢房门前站定,轻轻咳了一声。 咴儿咴儿! 身后传来马儿打喷嚏的声音,戚承言扭过头去看到两匹骏马正在啃食花坛里精心饲养的花草,印着长乐县县衙标志的马车就安静的停在墙角,窗口挂着的轻纱正随着夜风起舞飘荡。 西厢房里亮起了油灯的光亮,有女子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何事」 「下边的人来报,那顾道长似已找到线索,明日将往城外七里庄查案。」 「我知晓了。」 戚承言朝着紧闭的房门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 半晌过后,西厢房里响起一声如银铃般女子的轻笑,一道妙曼的剪影在桌边坐下,被油灯投射在泛黄的窗纸上。 妙曼身影用指尖挑拨着灯芯,光亮忽明忽暗,窗纸上的剪影也是忽隐忽现,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侠道…顾清…嘻嘻!」 …… 翌日清晨,顾清在城外与折子璀、腾游京汇合后,联袂朝除魔大会的举办地七里庄行去。 这个时代,只要出了城池便是真正的荒郊野岭、法外之地。 所以即便是三人同行,却也不得不加倍小心。 折子璀和腾游京都将趁手的武器攥在手中以防万一。 而顾清也是通过武器,搞清楚了二人绰号的出处。 折子璀绰号算无遗珠,武器是一个精铁打造的算盘。 腾游京绰号掌里乾坤,武器则是一个边缘薄若利刃的大号黄铜罗盘。 通过聊天顾清得知,原来这二人竟是瞒着家里,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 比之名声在外的侠道,这两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江湖菜鸟。 二人的父辈早年间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日,后来厌倦了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便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在长宁县做起来小生意。 谁知二人的父辈在江湖上虽然没创出什么名堂,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十几年的工夫,竟是赚的盆满钵满,成为当地颇有名望的富商。 不过二人虽是创业有成,对于曾经的那段江湖岁月却并未忘怀。时常相聚饮酒,畅谈当年如何如何的快意恩仇,肆意潇洒。 折子璀和腾游京自幼便修炼家传的武艺,再加上耳濡目染和男子天性,对所谓的江湖充满了好奇的向往。 前段时日偶然听闻长乐县七里庄这边要举行除魔大会,二人便偷偷从家中溜了出来,想要一圆江湖梦。 三人边走边聊,行程倒也并不枯燥。 一个多时辰后,顾清听闻前方隐约人声鼎沸,举目望去只见一座镇子外面聚集了许多摆摊卖艺的商贩。 「啊哈,到了。道长,那里应该便是除魔大会的会场了。」 折子璀指着前方兴奋的喊道。 额…那…是就是除魔大会怎么看都应该是集市。 望着远处人声鼎沸的…除魔会场,顾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冤大头 呼呼 火焰自一名光着膀子的男子口中喷出,顿时引来围观人群的叫好声。 「大小还丹、易筋散、千年朱果、百年灵芝便宜卖喽。」 身旁插着一杆上写妙手回春四字的布幡,做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高声吆喝。 「古墓里刚挖出来的武功心法秘籍,外家功法十两一本,内家功两一本,全部买一赠一,童叟无欺。」 又矮又黑远看好似土豆成精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侏儒,挥舞着手里的书籍招呼过往人群。 「游京你掐我一下。」 顾清、折子璀、腾游京三人进入集市…啊不,应该是除魔会场中游荡了一会后,折子璀突然拉住腾游京说道。 「干吗」 腾游京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个黑矮子脚下踩着的可是降龙十八掌的秘籍」 折子璀强忍住心中的兴奋,压低了声音在腾游京耳边说道。 腾游京顺着折子璀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售卖武功秘籍的黑矮子脚下踩着的一摞书籍里,有一本书露出半个封面,而这半个封面上赫然写着‘十八掌"三个大字。 诺大个江湖,成百数千种武功,但名字里带有十八掌这三个字的,只有曾经显赫一时的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了。 据说十几年前丐帮总舵在兵乱中被焚毁,降龙十八掌绝学也随之失传,没成想竟是今日被两人发现。 莫非真是上天垂怜,命中注定二人要成为绝世高手! 不过二人虽是初出江湖,却也不是傻子,再加上生于商贾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精通买卖之道。 强压下心中兴奋,二人装成随意闲逛的样子在黑矮子的摊位前蹲下,随意的挑选翻捡。 「二位少侠可有中意的秘籍,要不要在下推荐一番。三百年前血魔门的血魔神功,两百年前天刀山的锻天刀诀,这两本可都是绝世功法。不瞒二位少侠,刚刚有人出一千两宝钞要买下这两本秘籍,可在下观其筋骨根本就不是修炼这等高深功法的材料,卖与他便等于害了他。 在下虽然武艺低微,却也不会为了钱财便故意害人。绝世功法自然要配绝世资质,修炼起来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一双招子不敢说火眼金睛,却也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大概的练武资质。可是赶得巧了,两位少侠的资质便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若得这两本功法相助,不…啊不不不,不出三年定可神功大成,具备问鼎武林盟宝座主的资格。」 摊主黑矮子嗓门大语速快,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秃噜秃噜便是一大波的语言攻势,竟是说的折子璀和腾游京颇为心动。 「一千两啊…我身上却是只带了二百两,子璀你带了多少宝钞」 腾游京用肘弯顶了顶折子璀问道。 「我也只带了三百两,昨晚住店和用饭都是我花的钱,现在还剩二百九十多两,咱俩加起来也不够啊。」 折子璀苦恼道。 「二位少侠,钱不够没关系。行走江湖讲的便是一个义字,咱们虽然萍水相逢,可在下看两位少侠就是说不出的投缘,正所谓意气相投嘛。 俗话说得好,宝物自当有缘人得之。在下便吃一点小亏,权当与两位少侠交个朋友。四百两这两本绝世功法您二位便可拿走,还能留下一些盘缠路上花销。」 黑矮子继续舌灿莲花蛊惑二人。 「两本秘籍四百两倒是不贵,可几十两的盘缠却是不够我二人路上的花销。要不这样,二百两如何」 折子璀讨价还价道。 「这位少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 都已经给你让了六百两,你这又砍去一半,岂不是让我血亏。」 黑矮子假装生气道。 「唉,那边算了。看来注定我兄弟与这两本秘籍有缘无份了。」 折子璀故作可惜的叹道,随后站起身来拉着腾游京便欲离开。 「哎哎哎哎…二位少侠急什么,做买卖哪有一次就能谈妥的道理。这样,你二位再两。」 折子璀和腾游京停下脚步,对望一眼后沉吟道。 「再两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再送几本普通秘籍当做添头。」 「唉,要不是看在与二位投缘的份上,这单生意肯定是不能做的,添头就添头。」 黑矮子唉声叹气任命道。 折子璀和腾游京便重新蹲下假意在众多秘籍中挑选,随后将黑矮子踩在脚下的那摞秘籍扯了过来,从中抽出两本握在手中。 「就这两本。」 说完,二人便要掏钱结账。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顾清,本以为二人只是想要戏弄黑矮子一番,可见二人此时竟然真要掏钱付账,连忙走上前去拦了下来。 「买秘籍不急在一时,且再看看,说不定前面有更好的呢。」 顾清有些蛋疼的对两个冤大头说道。 折子璀闻言连忙朝顾清眨眼睛,腾游京则是将顾清拽到一旁在其耳边低声道。 「顾道长是不是以为我俩被骗了,嘿嘿嘿。恰恰相反,我俩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才是。」 「哦」 顾清有些愕然,没弄懂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什么血魔神功、锻天刀诀,我俩又怎会不知是骗人的玩意。莫说二百两,便是两个铜板都不值。」 腾游京神秘一笑解释道。 「那…你俩这是玩的那一出」 顾清疑惑不解的问道。 「其实我俩真正要买的是这本。」 腾游京将攥在手里的一本书抽出来给顾清看。 只见封面上写着降龙十八苍劲有力的大字。 「道长您有所不知,我家中做的是典当生意,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便是古玩字画。这本秘籍我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出来年份绝对在百年以上。 就算不是真正的降龙十八掌秘籍,可只凭这纸张、装订还有上面的一手好字,随随便便也能卖出个两的价格,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摊主故意将这本书踩在脚下露出半个封面,目的就是将其当做鱼饵来钓冤大头,可惜他却不知这本书的真正价值,白白被我们兄弟捡了个大便宜,哈哈哈。」 顾清闻言有些愕然,怔怔的不知说些什么,便听到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那边有人决斗啦,快去看热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套路表演 顾清三人随着人群来到发生决斗的地方。 看热闹的人群自发围成一个大圈,圈里站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在下燕子门踏浪无痕李之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号。」 穿着一袭紧身黑衣,双手负于身后的男子神情倨傲的朝对手说道。 「哼,好大的口气。报上名号也好,让你知晓今日败于何人之手。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拳帮少帮主蒋南笠。」 对面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的年轻人亦是姿态极为张狂的答道。 自报家门完毕,二人也不墨迹,直接大打出手。 只见一袭黑衣的燕子门李之秋先是身形微沉,随后猛然朝前窜出,疾跑几步便已来到蒋南笠身前三步距离,袖口一抖,便有两道黑影自袖出。 蒋南笠以为对方是要放暗器,连忙脚步横移闪身避让。 可谁知李之秋却是在黑影刚刚从袖子里射出来时,手腕一沉将其握在手中。这时所有人才看清楚,那两道黑影竟是两柄通体漆黑的匕首。 匕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朝蒋南笠刺去。 虚惊一场的蒋南笠自觉刚刚的躲避失了颜面,面色一沉,口中暴喝一声便提拳朝着李之秋胸口砸去。 李之秋侧身避开,而后依仗身法灵活四处游走,找准机会便将匕首刺出。 蒋南笠则是拳势雄浑,秉持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每每后发先至攻敌所必救。 二人一时间打的有来有往,好不热闹。 而围观的人群也时不时的爆发出喝彩声。 刚开始顾清还看得兴致盎然,可渐渐就觉得不太对味了,此时场间两人的打斗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在记忆里翻找了片刻,顾清终于是想起来。 这…这不就是套路表演吗! 顾清拽了拽折子璀的衣袖小声问道。 「这两人是真打,还是假打」 「当然是假打,没有深仇大恨的怎么可能真的刀剑相向。我听父亲说过,一些初出茅庐的江湖新秀彼此间会提前打好招呼,而后挑人多的场合比斗一番借以扬名。 特别是像燕子门、神拳帮这种根本没听说过的小门小派弟子,若是被某些个名门大派或武林名宿相中招揽入门下,无异于鲤鱼跃龙门。」 听折子璀这样一说,顾清顿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见折子璀和腾游京还看得津津有味,顾清也不好扰了两人的兴致,独自离开去别处闲逛。 什么狗屁的除魔大会,我呸! 一边闲逛,顾清一边在心里骂道。 所谓的江湖好汉们都去看热闹了,露出了进入镇子的青石门楼。 只见四名提着雪亮利刃的汉子守在门楼下方,目光谨慎的扫视四周,对于远处的热闹却是视而不见。 顾清被这四人的气势吸引,打量了片刻后抬眼朝门楼上望去,只见到正中间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七里庄。 昨日顾清便听耿忠提到过七里庄,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庄子,没曾想竟有这么大的规模。先前从远处观望,还以为这是一处镇子。 见顾清驻足朝这边打量了半晌,守在庄口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后,便有一人走到顾清面前喝问道。 「你瞅啥」 顾清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瞅你咋的!"。 「听闻七里庄召开除魔大会,各路英雄豪杰汇聚于此,贫道虽武功低微,却也想为江湖正道尽一份微薄之力。只是到了此处才发现不过是场闹剧罢了,心中正感失望,便看到四位英武不凡的壮士,心中倾慕、忘乎所 以便多仰望了几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壮士海涵。」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被顾清一顿吹捧,这人也不好再恶语相向,态度稍微有所缓和道。 「你也是江湖中人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可有英雄帖」 顾清闻言心中一喜,暗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真正的除魔大会会场应是在七里庄的里面,外面的这群人不过是来凑热闹的。 只是英雄帖又是个啥,没听折子璀和腾游京提起过啊。 英雄帖应该就是邀请函一类的东西,类似于门票,这玩意顾清自然是没有,不过他却也不慌,从怀中取出度牒递给那人道。 「贫道无门无派且居无定所,自是没有英雄帖的。不过往年间在江湖上还算创出了一点微薄虚名,壮士可将这度牒交与庄主一观,看看可否代替英雄帖。」 守卫听闻顾清没有英雄帖,而且年纪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身上的道袍虽然挺干净的,却和华贵沾不得半点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名望的人物。 本想呵斥其离开,可顾清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又着实有些唬人,犹豫了一下后,守卫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进入门楼。 顾清猜的没错,真正的除魔大会会场便是在七里庄内部。一些在武林上有些名望的英雄侠士早就已经进入庄子里面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此时就在庄子正中心位置的一栋大宅里,十多位当今武林中最具名望和资历的大人物正汇聚一堂,商讨即将开始的除魔大会事宜。 砰! 雁荡剑宗老宗主黄杞一掌拍在身旁由硬木制成的方桌之上,齐腰高的方桌顿时下沉了一截,四条桌腿刺穿坚硬的石板陷入地面两寸之深。 「上次试探便已知那魔头手下尤以铁甲卫最为厉害,为何偏要由我雁荡剑宗进攻铁甲卫驻守的西坡,老妖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铁甲卫再厉害,难道还能厉害过魔头。你们雁荡剑宗不想打西坡也可以,就留到最后跟魔头过手。」 坐在黄杞斜对面第四张椅子上,穿着一席红裙,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妖娆妇人斜了黄杞一眼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啊,那便按昨日商定的来,我雁荡剑宗最后要占一成。」 「哼哼,不要脸的老东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成色。一成哈哈哈哈,只怕你有命要,没命拿啊。」 「我雁荡剑宗虽不值一提,却也比卖皮肉的强些。」 「你个老东西说谁卖皮肉。」 「谁卖我就说谁,某些人不要对号入座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其余在座的数人或是低头沉思,或是交头接耳。 三天的时间,这幅场景在此间不断重复上演,只不过每一次争吵的主角都有所不同而已。 上首位置并排摆有三张桌椅,分别坐着正气门门主皇浦令奇,十三楼总楼主黄文君,铁剑锋掌门魏崇礼。 见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坐在中间位置的黄文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心中暗自叹息。 便在这时,黄文君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同时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的七里庄庄主孔溪宜也听到了脚步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过不多时,孔溪宜回到屋中,将守卫送来的度牒递给黄文君。 「陇西顾清…侠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财害命?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即便是鼎沸的喧闹声也无法将其盖住,远远传来传入顾清的耳中。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庄子西侧的一片树林。 听到惨叫声的第一时间,顾清便拔腿朝树林里跑去。 把守门楼的三名守卫相互对视一眼后,也派出一个人跟了过去。 那片树林紧邻七里庄外面的围墙,也是七里庄的地盘。自家地盘上出了事情,七里庄自然不能不管不问。 正所谓逢林莫入,冲到树林边缘,护卫便放缓了速度,竖起手中长刀,小心戒备的朝里面一步一步探入。 可顾清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江湖经验,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全问题,直接一头钻了进去。 从刚刚听到的声音判断,发出惨叫之人不死也是重伤。顾清心急勘察第一案发现场,同时也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发现凶手的行踪。 有粗壮的树干和杂乱的灌木丛阻挡,顾清也无法跑的太快,七扭八绕的跑了大概两三分钟,才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伏在林地间。 顾清连忙停下脚步朝四处观望,除了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和枝叶剐蹭发出的沙沙声,再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其余的声响,同时左右两边和前方的枝叶杂草也没有发现明显的摇晃。 没能在现场发现行凶者的踪迹,顾清还是有些失望的。 叹息了一声,走到倒伏在地那人的身旁,用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颈动脉。 确认树林里没有危险,七里庄的那名护卫也加快速度赶了过来,在他身后便是那群聚集在庄外凑热闹的江湖边缘人士。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议论声越来越近,顾清站起身来对那名护卫喊道。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免得破坏了案发现场。」 护卫闻言停住身形,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几百上千号人一起涌入树林,凭他一个人如何拦着这些吃瓜不要命的主。 便在这时,两道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随后转身摇晃手臂同时高声呼喊。 「大名鼎鼎的侠道顾清在此办案,请众位江湖朋友给个面子,不要再往前了。」 正是折子璀与腾游京。 顾清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年之久,但事迹却是一直在流传,名声还是有一些的。 追进来凑热闹的这些江湖边缘人士大多数没听过侠道顾清的名号,但听闻折子璀和腾游京的喊话,便猜测这位侠道顾清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否则如何能当得起大名鼎鼎四个字。 而一些老江湖闻听竟是侠道顾清在此,便立刻顺从的停下脚步,并开始帮忙阻止人群继续朝里面挺进。 待人潮停了下来,便有不明就里之人开始打听,江湖老鸟们自然乐的卖弄,将顾清的过往事迹添油加醋讲述出来,说的是口沫横飞,天花乱坠。 很快侠道顾清断案如神的名声就传扬开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想要亲眼一睹侠道风采。 树林里涌进来近千人,可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宁静。 顾清感激的朝折子璀、腾游京点了点头,又朝人群拱了拱手后,这才重新在尸体旁蹲下来,开始检查尸体。 尸体呈趴俯状看不到面容,后背有三道深及骨骼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肉外翻血已流干,身下却是仍有鲜血在流出。 确认尸体后背再无其他线索后,顾清将尸体翻个正面朝上。 死者是名男性,年纪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沾满了污血、泥土、草屑,不过仍能从轮廓上看出长得很是俊俏。 腹部被利刃划开一道伤口,青紫色的肠子从伤口冒了出来,肠子也有几处被割断,流淌出臭气熏天的腌臜之物。 顾清用衣袖掩住鼻子,强忍着将尸体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尸体上虽然还有一些其他伤势,却都并不致命。 唯一致命的伤口便是腹部,同时后背的三道伤口流失的血液,也加速了这人的死亡。 同时顾清还注意到了几点。 死者身上的衣衫虽然破烂污秽,但布料和款式看起来很高档。 尸体右手掌心满是厚厚的老茧,尤其以虎口为甚。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物品。 难道是谋财害命 顾清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顾道长何在」 便在这时,一道好似洪钟轰鸣般的声音树林中炸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人相遇 顾清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道身影好似大鸟般从人群头顶掠过而后落在自己面前。 随即肩膀便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掌抓住。 「顾道长…顾清…真的是你,这么多年寻觅你的踪迹无果,我还以为你已经…已经…哈哈哈,天可怜见,有生之年终于是找到你了,哈哈哈哈。」 来人狂喊狂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顾清被这人过分的热情搞得有点蒙圈,仔细打量着他长满了浓密胡须的脸庞好半晌,突然脱口叫道。 「你是…肖…肖大哥!」 「哈哈哈,可不正是我老肖。」 来人赫然就是曾经的文登府总捕头肖风池。 只是原本精明干练的肖风池,如今却是变成了一个满脸长着浓密络腮胡,眼神里透着无尽沧桑的中年汉子,所以顾清才没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认出肖风池后,顾清差点就顺嘴喊出肖捕头。对于顾清而言,距离上一次分别不过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在这个时空却是已经过去了十年,肖风池已经年过四十了。 想到此时身处的环境,肖风池曾经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及时改成了肖大哥。 「啊!是关中大侠肖大侠。」 「肖大侠好,在下翠峰山肖岩年前咱们是本家。」 「肖大侠,在下的兵器也是铁尺,不知可有机会向你讨教一二。」 顾清认出肖风池的同时,围观人群里也有许多人认出了他,于是打招呼声、恭维声、约战声四起。 肖风池皱了皱眉眉头,对顾清低声道。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走,进庄子里找个清净的地方,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顾清却是回头瞧了一眼尸体,表情有些踌躇。 注意到顾清的表情,肖风池侧头看了尸体一眼,撇了撇嘴道。 「见财起意、谋财害命,这种事若发生在城里自然是大事情,可在这种地方就像吃饭睡觉拉屎一样平常,不用太在意。」 说完,拉着顾清的臂膀就要离开。 二人刚刚转身,人群外围忽然喧哗起来。 「是十三楼的黄总楼主。」 「见过魏掌门。」 「皇浦门主您好。」 喧哗声中,人群自行分开,一行气势非凡之人自让出的通道走来。 「哈哈哈,这位便是顾道长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啊。鄙人十三楼黄文君,见过顾道长。」 一行人中走在最前列的黄文君朝顾清拱手笑道。 十三楼这个门派的名字昨日顾清听折子璀提起过,与铁剑峰、正气门同为现在江湖上实力最强,威望最高的三大势力。 当下也不敢托大,连忙拱手回礼。 随后,随同黄文君一同前来的数人也跟顾清彼此见礼。 「老孔,这人死在你的地盘上,你可得负责善后。」 待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都与顾清打过招呼后,早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肖风池对七里庄庄主孔溪宜吼了一嗓子,便拉着顾清朝树林外冲去。 「肖大哥等一下,这还有我的两位朋友。」 顾清自然不会忘记折子璀和腾游京。 「你的朋友就是我老肖的朋友,叫上一起喝酒。」 接连看到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出现,折子璀和腾游京这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已经心情激荡到不能自已,心里想着回到家里可有跟老爹吹牛的本钱了。 谁成想还能借着顾清的光接触到这次除魔大会的核心圈子,更是喜出望外,连忙跟了上去。 「收敛了,挑个好日子将其入土下葬。」 孔溪宜扫了一眼尸体后,对随行而来的几名护卫吩咐道。 随后便与黄文君等人返回庄子。 「老黄,这顾清看着可是有点邪乎啊。」 回庄途中,铁剑峰掌门魏崇礼传音入密对黄文君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骄横少主 「的确有些诡异,相传十年前顾清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之时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按理说现在应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可刚刚观其相貌、神态、身形、步伐竟还是与年轻人一般无二,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啊。还是说,这人修炼了永葆青春的仙法」 黄文君同样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回答道。 「老黄啊,咱老哥俩之间就别藏着掖着了。仙法!哼,你信」 魏崇礼不满的冷哼道。 「仙法虚无缥缈,我自然是不信的,可这顾道长十年面容不变又如何解释」 「哼,张冠李戴的小把戏罢了。」 「你是说这人不是真正的顾清可…肖大侠他…」 黄文君闻言脚步一顿,随即意识到身周还有许多人,连忙假意整理了一下衣摆,随后继续神色如常的迈步行进。 「场间之人皆未见过侠道真容,还不是任凭肖成池指鹿为马,信口胡言。其实那人是真顾清也好,假侠道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肖风池搞了这么一出,他想要干什么」 魏崇礼继续传音入密道。 「难道…肖风池是想要多分一杯羹」 黄文君沉思了一下后说道。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答案了。」 「若是如此,他肖风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还真把自己当成武功盖世的无敌大侠了!」 「财帛动人心啊,大家伙一辈子打生打死的,到最后还也是为了一堆不能吃喝的腌臜之物嘛。那么多的财宝唾手可得,若有机会难道你不想多分点」 说着话的工夫,一行人已经走到庄口门楼。庄口守卫刚刚让出通道恭请一行大佬入内,远处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行人停住脚步,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漫天扬起的尘土中,十余匹健马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待到马队距离庄口二十余丈时仍未有减速的迹象,七里庄庄主孔溪宜忍不住眉头皱起,随后右脚轻轻在地上一跺,整个人便腾空飞跃出去。 「哇!这就是轻功了。」 刚刚进入庄子,同样也被马蹄声吸引的顾清惊叹道。 「嘿嘿,孔老匹夫打架不行,但论花架子,整个江湖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的。」 一旁的肖风池语带戏谑的说道。 跟在二人身后的折子璀和腾游京已经激动的快要晕厥过去了。 不愧是一身傲骨的关中大侠,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七里庄孔庄主在其眼里也只是个花架子。自己何年何月才能有这份底气与资格。 「老夫七里庄庄主孔溪宜,来者何人,勒马止步!」 孔溪宜腾空跃起足有一人多高,跃出四丈多远后才稳如泰山一般落回地面,而后吐气扬声喝道。 这一声大喝,竟是震得二十余丈外的顾清耳朵眼里都有些刺挠。 咴儿咴儿… 马队冲至孔溪宜身丈的距离时马上的骑士勒紧缰绳,胯下健马猛然刹住,硕大的身躯高高扬起。 「哈哈哈哈,久闻中原武林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孔庄主的轻功,在本少主见过的众多高手之中可排入前十。」 十余匹骏马呈箭矢形排列,最当先箭头位置的马儿通体雪白毫无瑕疵,端坐在马背上同样也是一身白衣的青年朗声大笑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仰手朝孔溪宜甩来。 本应轻飘飘的信函,带着隐约的呼啸声旋转飞来,孔溪宜闻声不敢大意,调动内力注满右掌后伸手去接。 通过声势判断,信函同样也被内力灌注,可当手掌与信函接触的瞬间,孔溪宜却是没 有在上面感受到丝毫内力的存在,顿时心头就是一沉。 若信函没有附着内力,却是被自己注满了内力的右掌抓住,刹那间信函便会被内力震成糜粉。 那自己可就算是丢了大人! 心念电转间,孔溪宜连忙收回右掌上的内力,将信函抓在手中。 险些着道的孔溪宜扫了白衣青年一眼,随后打开信函。 因为强行收回内力,微微有些发红的面孔在看到信函上的字迹后,不由得微微一怔。 西域…大雪山少主…欧阳玉。 「原来是欧阳少主远道而来,失敬失敬。不过老夫虽是此间主人,于此次盛会之中也不过做些闲杂琐事的闲人,具体事由还需有三位发起人定夺。还请欧阳少主稍后片刻!」 看过信函后,孔溪宜朝名唤欧阳玉的白衣青年拱手一礼,转身回到黄文君身旁,将信函递了过去。 「来者不善啊!」 孔溪宜不清楚那欧阳玉功力深浅,于是不敢直接开口说话,传音入密对黄文君说道。 黄文君皱了皱眉头,接过信函打开阅读,一旁的魏崇礼和皇浦令奇也凑过来一起观看。 「要想俏一身孝,说的果然是没错。这小子这么嚣张,是什么来路」 庄子里,顾清一脸艳羡的表情对肖风池问道。 银鞍白马,白衣胜雪,这才是顾清向往憧憬的江湖,可残酷的现实却时刻提醒他只是一个破衣烂衫的穷道士。 「江湖上每年都会冒出来一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嚣张不了几天就曝尸荒野,老子那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认识他们。」 肖风池扫了马队一眼后,没好气的答道。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家伙看起来身份不太一般啊,你看那些大佬们一个个都面色凝重的样子。」 「跟咱们兄弟无关不必理会,还是喝酒最重要。」 依依不舍还想继续看热闹的顾清被肖风池强行带走喝酒去了。 庄子外面,脸上写着骄横二字的欧阳玉跃下马背,带着一群手下摇头尾巴晃的来到黄文君等一众大佬面前。 敷衍的拱了拱手后,仰头用下巴对准黄文君的脸道。 「哈哈哈,在下大雪山少主欧阳玉,见过十三楼黄总楼主。」 「原来是欧阳先生的公子,有失远迎,是我等礼数不周了,还望莫怪。七年前雁回关外,黄某曾有幸一睹欧阳先生绝世风姿,不知欧阳先生近况如何」 黄文君笑吟吟的试探道,对于欧阳玉骄横的姿态则是直接无视。 「我阿爹啊,现在可是厉害了,马上就要达成陆地神仙境界了,天下无敌,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七章 侠之大者 七里庄虽名为庄,实际占地面积和里面庄户的数量却是差不多赶上一座小镇了。 庄子里面酒馆、茶楼、布庄、粮店等等各色商铺应有尽有,顾清甚至还看到了一栋小楼的二楼倚栏边站着一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一行四人从楼下经过时,大姑娘们便摇晃着丝帕,用甜腻腻的声音招呼几人上去坐坐。 折子璀和腾游京顿时身体僵硬、脚步迟疑,肖风池大笑着朝两人后脑勺各拍了一掌将两人打醒,而后仰头吼道。 「一群小,等着老子晚上来好好收拾你们,哈哈哈哈。」 「肖大哥,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走出一段距离后,顾清语重心长的说道。 「嘿嘿,顾道长教训的是,其实那种地方我老肖是从来不去的,就是嘴上占些便宜罢了。」 肖风池嘿嘿笑道。 三人跟着肖风池来到一家开在深巷里的破烂小酒馆,酒馆里两张小方桌,四个长条凳,桌椅表面的陈年油垢反射着莹莹贼光。 「陈老头,老子今天请好兄弟喝酒,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 刚一进酒馆,肖风池便扯着嗓子吼道。 「老子没聋,小着点声,震塌了屋子你赔得起吗。」 坐在墙角的小马扎上,依靠着墙壁打盹的老汉被肖风池的大嗓门吓得打了个哆嗦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的说道。 似乎是为了配合店主的说辞,几缕尘埃簌簌从屋顶落下,正落在肖风池的头顶。 看起来肖风池和老汉很熟,嘿嘿一笑,拂去头顶的灰尘,便招呼顾清三人在靠近门口的方桌边坐下。 「可不是老肖抠门,你们别看这店面又小又破,但老陈头的手艺绝对没得说,保管吃完这顿想下顿,比那些大酒楼可强多了。」 说完,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便自顾自的去柜台里面取出茶壶、茶叶罐,又跑到后厨打来开水泡了一壶茶端来。 等着上酒菜的工夫,顾清与肖风池互相诉说分别十年来的遭遇。 当年肖风池辞去文登府总捕职务后,便开始了潇洒肆意的江湖生涯。他本身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是先前俗务缠身一直没将心思放在修习武艺上,所以单论武艺也就是三四流的水准。 结果脱去差服,重回江湖之后,武艺境界反倒是开始蹭蹭蹭的往上涨,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便已跻身二流高手之列,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按理说若是没有名师言传身教,肖风池的武艺也就停留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境界了。但就在七年前,当今圣上率领大军北伐,兵锋所过之处管你是什么漠北铁骑还是骑射之王,统统被踏成齑粉。 不可一世的塞外王朝犹如丧家之犬四处奔逃。 正当中原百姓欢声雀跃之时,一个消息却是传入中原武林。 当宗师之中的两人,漠北大雪山之主欧阳龙渊和有着辽东刀神之称的努尔杰杰,这两位大宗师集结了一批高手准备刺杀当今圣上。 听闻此讯,中原武林自然不可坐视不理,于是由中原武林的两大宗师,灵虚道长、七戒和尚振臂一呼,各路英雄豪杰汇聚于漠北雁回关以北,狙击欧阳龙渊和努尔杰杰。 那一场大战虽然人数只有数百,但惨烈程度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万马千军的战场厮杀。 双方从天色微明打到暮色沉沉,而后又打到朝阳东升。 整整一天一夜,三百多人战至最后仅余一十八人。 四大宗师皆是身负重伤,侥幸活下来的其他人也是缺胳膊断腿、命悬一线。 便在双方准备开始最后的生死拼杀时,中 原武林援军杀至,欧阳龙渊和努尔杰杰见事不可为,仓皇退走。 是役,中原武林第一批参与狙击的英雄豪杰,战死一百七十二人,包括两大宗师在内的生者仅有七人。 而肖风池便是七人之一。 回到中原之后,英勇凶悍的肖风池受到灵虚道长和七戒和尚的钟在喝的只是低度数的米酒,不然顾清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去了。 讲完自己的经历后,肖风池便询问顾清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顾清只能扯谎说寻到了一处洞天福地,在里面打坐入定,一觉醒来世上已是十年沧海。 「难怪啊,我刚刚还好奇你咋就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呢。也不对,现在仔细看来,反倒是比十年前还年轻了许多。得亏你醒得早,再多睡几年,怕不是要变回孩童去了,啊哈哈哈。」 肖风池也不深究顾清言语的真假,端起酒碗一口闷尽后哈哈笑道。 折子璀和腾游京两个作陪的江湖菜鸟,在如今近的距离下,听亲历者讲述七年前雁回关外的那场惊天之战,早就已经激动的难以自伺,浑身哆嗦、面色潮红的端起酒碗向肖风池敬酒。 肖风池也是来者不拒、酒到碗干,几轮过后,两个菜鸟反倒是先顾清一步钻到桌子底下找周公去了。 酒馆前堂后厨都是老陈头一个人忙活,一桌饭菜坐下来也是累得够呛,此时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打盹去了。 肖风池左右观望确认周遭再无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朝顾清问道。 「顾道长,你这次来七里庄也是为了吴王的宝藏残图。」 已有几分醉意的顾清闻言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身体前倾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说不是,你信吗」 「旁人说我自是不信,但从顾道长你的嘴里说出来,我信!」 肖风池眼中已是没有了醉意,正色点头道。 顾清从肖风池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到了真诚和信任,这让他颇为感慨,端起酒碗跟肖风池面前的酒碗碰了一下,仰头将米酒饮尽后解释道。 「昨日去到长乐县遇到了一起案子,我来这里其实是查案的。」 「查案」 听到这个久违的词,肖风池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五位宗师 「长乐县知县一家一十三口于前夜满门遭屠,尸体表面无伤,全身骨骼尽碎,被绳索系住脖颈悬挂在房梁之上。」 顾清压低了声音说道。 「表面无伤,骨骼尽碎。这是…催玉手!」 肖风池呢喃了几句后突然面色大变。 「没错,昨日这两位新认识的朋友也做出如此推断。」 顾清点头道。 「若那知县一家真是死于催玉手,这事可就棘手了。你可知催玉手是何人的成名绝技」 肖风池问道。 「听闻就是这次除魔大会想要铲除的大魔头丁儒帧,同时也是二十多年前横扫江右武林的张三。」 顾清将昨日从折子璀那里打听来的讯息说了出来。 「嘿嘿嘿,两个菜鸟消息倒是灵通,可惜却是被骗了。丁儒帧是丁儒帧,张三是张三,根本就是两个人。」 「哦,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话说当年魔头张三不知为何杀戮江右武林,连杀十一名江右高手之后终于是惹恼了整个江湖,各路高手汇聚江右对其进行围剿。 可奈何那魔头张三行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几次偷袭反倒是武林群雄这边折损了许多人手。当时十三楼上任总楼主南宫长青便拿出一个主意,由武林群雄这边选出十位高手与魔头张三对战。 若张三取胜则群雄这边退避三舍,任其随意行事。若张三败落,则断其双臂。 嘿嘿,那南宫长青无耻之极,提出这种车轮消耗战法。可魔头张三却也是狂傲无比,悍然接下战书,双方约定于湖心岛进行比斗。 约战当日清晨,包括南宫长青在内的十位高手与魔头张三乘船进入湖心岛,其余人等则只能留在岸边静候结果。 晌午时分,南宫长青独自乘船回到岸边,声称魔头张三已经落败逃走,其余九位高手却是尽皆毙于张三掌下。 南宫长青虽侥幸活命却也身受重伤,回到十三楼后不久便一命呜呼。临终之前,南宫长青将首徒黄文君招为赘婿,接任总楼主。 自那以后,以黄文君为首的十三楼便以击杀魔头张三,为南宫长青报仇为己任。 嘿嘿,口号虽是喊得响亮,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黄文君安抚十三楼人心的策略罢了。二十年来,黄文君一边打着寻找魔头张三为岳父报仇的大旗,一边暗中借机铲除十三楼中的老人。如今十三楼上下尽皆已是黄文君的心腹,创始人南宫一脉却是已经名存实亡了。 可混江湖也讲究个有始有终,当初喊得震天响的口号总要有个交代。便是在上个月,黄文君收到消息,当年吴王托孤六重臣之一的丁儒帧隐居于此,其手中握有一张宝图残片。黄文君意欲图谋吴王宝藏,又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抢夺借口,便灵机一动诬陷丁儒帧就是二十年前的魔头张三,打着为南宫长青报仇的旗号,率领十三楼众浩浩荡荡杀来。 可谁知那丁儒帧虽是归隐,手下却还养着一批吴王精锐。十三楼众自恃武艺高强,悍然攻入丁儒帧隐居的无名小山,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黄文君自知仅凭十三楼无法攻下无名山,于是便喊来正气门皇浦令奇和铁剑峰魏崇礼这两个狐朋狗友,想要合三家之力强抢宝图残片。 便在皇浦令奇和魏崇礼召集人手赶来的途中,雁荡剑宗、落花窟等几个大门大派也得知了宝图残片的消息,浩浩荡荡杀来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老子本是没心思掺和的。可听到竟然牵涉到了宝藏残图,一下子就想到了十年前文登府发生的事情,心想着这可能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于是就来了。 至于庄外那些人,嘿嘿嘿,都是些不明就里来抽热闹的闲人。不知道所谓的除魔大会,其实是一场抢劫大会。 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当宗师,分别是灵虚道长、七戒和尚、欧阳龙渊、努尔杰杰,你猜宗师是谁」 肖风池故作神秘的问道。 「关中大侠肖风池。」 顾清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噗! 肖风池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连忙摆手道。 「别乱说话给我招祸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得。宗师就是那位魔头张三。」 顾清从怀里掏出专门带过来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肖风池。 上一次分别时,肖风池是品尝过香烟滋味的,见到久违的好东西立刻眼睛一亮,接过来叼在嘴里用火折子点燃,美美的抽上一口,尼古丁造成的眩晕感让肖风池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不着调但却可以信任的顾道长。 「宗师级别的高手极少在江湖上现身,见过其恐怖身手的更是寥寥无几,恰恰我老肖是亲眼见过的。十三楼的黄文君虽然没见识过,但南宫长青便是被宗师所伤最后不治而亡,所以黄文君应该也知晓宗师级高手的厉害。 若丁儒帧便是魔头张三,借他黄文君十八个胆子,也不敢仅带着十三楼的那群小杂碎来抢夺宝图残片。」 吐出一道青烟后,肖风池解释道。 「如此说来,长乐知县满门被屠与丁儒帧无关,而是重出江湖的魔头张三所为。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顾清有些沮丧的叹道。 「嘿嘿,没有白跑,而是正当其时。收到消息赶来的途中,我特意调查了一下丁儒帧的底细。发现丁儒帧之所以定居在长乐县外的无名山上,便是因为那姓高的知县。 而后再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查,乖乖不得了,原来高知县的父亲与丁儒帧一样,同为吴王托孤的六人之一。」 听到肖风池如此一说,顾清脑海中两个最大的疑团立刻便有了答案。 高知县全家因何被杀 凶手杀人之后为何要费时费力的将尸体悬挂起来 原来谜底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发命案 魔头张三屠杀高知县是为了谋夺他手中的宝图残片,而且尸体全部悬挂则是为了恐吓丁儒帧。 若不乖乖交出宝图残片,高知县全家就是你的下场! 难怪自己一进入这个时空,便被动的接触到了高知县满门被屠,原来竟是与最后两张宝图残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紧接着顾清之前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猜测,如今也是豁然开朗。 难怪这次自己获得如此多的助力,先是长乐县满城百姓的拥戴,随后是耿忠为首的县衙一众差役和折子璀、腾游京两人,现在又有故人肖风池。 原来所要面对的竞争对手竟是大宗师级别。 虽然顾清还没亲眼见识过大宗师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但仅凭肖风池的推崇,还有其提及大宗师时言语和神态间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恭敬,便可猜测出十之八九。 除却魔头张三这个头号竞争对手以外,还有以黄文君为首的武林群雄。 这次的考验根本就是地狱难度啊。 心惊之余,顾清又隐隐感到一丝丝的兴奋。 看来自己这次也要全力以赴了。 等等,自己貌似还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沉思片刻,顾清突然朝肖风池问道。 「那个丁儒帧也是一个高手吗」 魔头张三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能够不声不响在县城里虐杀知县满门,可却没有直接对住在城外的丁儒帧下手,反倒要用悬挂尸体的方式示威恐吓,这让顾清不得不对丁儒帧的实力感到怀疑。 「屁的高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呆子。」 肖风池不屑的说道。 「不过他手下有百来个曾经的军中精锐,虽然都已是岁的年纪,却是颇为棘手,否则黄文君那厮也不会把事情拖到今天,更不会找帮手摊薄自己的收益了。」 本就在心里将这次的考验评定为地狱难度的顾清,闻听后不由得又将难度等级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时巷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庄户出现在酒馆门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说道。 「肖…肖大侠,我们庄…庄主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的狗屁要事,告诉你们庄主,就说老子没空。」 肖风池不耐烦的吼道。 庄户被肖风池吓得缩了一下头,可却是不敢违抗庄主的命令,躲在门边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顾清见状连忙朝肖风池眨了眨眼道。 「咱们兄弟相处的日子还多,不急在一时,肖大哥还是忙正事要紧。」 肖风池也心知孔溪宜那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专门派人来找自己。便将酒碗朝桌上一丢,对庄户吼道。 「罢了罢了,老子这就去找你们庄主。你给我这三位好兄弟安排一下住处,要最好的院子、最好的房间,若有半点怠慢,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随着庄户来到住宿的院落,将仍旧醉的不省人事的折子璀和腾游京安顿好后,顾清来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叼上一根烟,开始梳理目前掌握到的线索。 高知县满门被杀的案子目前来看八成就是那魔头张三所为,可惜若大宗师的身手真如肖风池所说的那般恐怖,仅凭耿忠及一帮捕快衙役怕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以顾清的性子,办案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如何确认魔头张三就是真凶并将其抓捕归案,这是顾清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 第二个难题,自然就是顾清进入这个时空的目的,获取宝图残片。 按照现在掌握到的情报来看,若一切顺利的话,在这个时空顾清应该 能够同时获得两张宝图残片,至于是否与之前获得的四张有重合,就只能看运气了。 目前有意争夺宝图残片的竞争对手有魔头张三和武林群雄这两股势力,而守护宝图的丁儒帧那边同样也是不可小觑。 如何解决这两个难题,顾清现在也没想出个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除去这两个大难题以外,还有个意外状况摆在顾清的面前。 肖风池有问题! 十年前肖风池在文登府当总捕时就不已查案、办案为长,其做的更多的是维持当地的治安,震慑当地的毛贼匪类。 可这次却是极有先见之明的调查了丁儒帧和高知县的底细,此乃其一。 其二,肖风池这人极富正义感,慕名却不贪财。依照他的性情,得知黄文君图谋丁儒帧手中宝藏残图的勾当,要么冷哼一声骂句臭不要脸。要么直接杀到黄文君面前与其大战三百回合,为丁儒帧主持公道,唯独没有加入进来与其同流合污的道理。 综合这两点反常,顾清猜测肖风池应该只是一个受人指使的马前卒。 肖风池的身后会是谁呢 时间就在思考中不知不觉的逝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主街两侧的商铺点燃门前的灯笼,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远远望去好似坠入人间的星河。 「啊死…死人啦!」 还处于深度思考状态中的顾清被尖利的叫声拉回到现实,连忙站起身来推开院门。 门外是一条连接主街的小巷,刚刚的声音是从与主街相反的方向,小巷深处的一处院落里传来。 顾清未做任何犹豫,迅速朝传出叫声的小院跑去。 小院大门半开,顾清冲进院内,这是一座一进的四合院,对着院门的正房房门也是敞开的,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妇人跌坐在门内,双手抱着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死…死人啦!」 顾清一个箭步越过门口的妇人冲进正房里面。 刚一进屋便闻到屎尿的骚臭味,目光一扫,看到左边卧室的床榻上耷拉下来一条满是粗大汗毛的腿。 顾清用衣袖掩住口鼻,刚想进屋查看情况,外面响起连续不断的衣袂破空声。 听到声响,顾清停下身形朝外面看去,然后便张大了嘴巴。 只见八九道身影犹如翱翔的大鸟一般越过墙头,滑翔一段距离后直接落在正房门口。 我擦…轻功!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人求见 「顾道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先落地的黄文君沉声问道。 像大鸟一般飞进来的人里包括肖风池,看到顾青站在门口张大着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肖风池还以为屋子里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场景,连忙再次一跃进入屋子,将顾清挡在身后。 「啊…我也是刚到,没等进屋查看发生了什么,各位大侠就…飞进来了。」 顾清闻言连忙合上嘴巴解释道。 黄文俊等人用轻功赶来时在半空中看到了跑进院子里的顾清,因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于是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要抬脚进屋。 「等一下。」 顾清却是伸手将众人拦住。 「屋子里多半是发生了命案,太多人进入会破坏现场,增加破案的难度。我建议诸位还是暂时留在外面,待贫道查看过现场后再进入。」 「这个…」 黄文君停下了脚步,神情却是有些迟疑。 可他身后的欧阳玉却是不管不顾,大咧咧的就往屋子里面走。 顾清伸手去拦,却听欧阳玉骂骂咧咧的来了一句。 「好牛鼻子不挡道。」 随后一拳砸来。 眼看拳头携带着凌厉的声势就要打中顾清胸口,就顾清这小身板要是被砸中,怕是要被砸断几根肋骨。 顾清反应很快,脑子里瞬间想出了十八种躲避的方法,可惜想法虽好,身体却无法做出快速的反应。 幸好肖风池就站在顾清身侧,伸出右掌将砸来的拳头一把攥住。 砰! 拳掌相交发出好似重锤击中皮革的闷响。 肖风池右臂纹丝未动,朝着发难的欧阳玉咧嘴狞笑道。 「小吃屎了吗,嘴巴这么臭。」 「哎呀,你竟然敢骂我小,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我爹是大雪山之主、大宗师欧阳龙渊。你骂我是小就等于是骂我爹老,识相的现在给本少主跪下磕十八个响头再叫一声爷爷,本少主可以勉强既往不咎,不与你一般见识。否则就告诉我爹,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欧阳玉想要收回拳头,可肖风池的手掌就好像铁箍一般将他的拳头牢牢攥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使力都无法挣脱,于是便指着肖风池的鼻子跳脚喊道。 「嘿嘿,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欧阳老王八的种啊,难怪天生一副短命相。放心,老子会托人把你的骨灰送回大雪山的。」 听闻这个嚣张小子竟然是欧阳龙渊的儿子,肖风池眼中利芒闪现,抓着欧阳玉拳头的右掌朝身前一拉,欧阳玉便踉跄着扑来。 同时左手攥拳朝欧阳玉面门轰去。 呼! 好似狂风怒号般的声音自拳面上响起,足可看出肖风池这一拳绝对是使出了全力,想要将欧阳玉一拳轰死的节奏。 二人这边争执刚起的时候,黄文君等人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七年前雁回关外的惊天大战过后,作为幸存者之一的肖风池便与大雪山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如今仇人相见便如那鹬蚌相争,对黄文君等一众渔翁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自然是乐的袖手旁观。 可他们却是没想到肖风池竟然莽到真下杀手,这却是不得不管了。 肖风池有两大宗师作为靠山可以不惧大雪山,可黄文君等人却是不行。欧阳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轰杀,无论如何黄文君等在场之人都脱不了干系。 甚至欧阳龙渊极有可能因忌惮肖风池背后的两大宗师,而将全部责任怪罪到在场众人的头上。 念及此处,距离最近的黄文君一把抓住欧阳玉的后脖领子将 其身形拽了回来,延迟被拳头轰中的时间。同时跨步上前,将灌注内力的右掌挡在欧阳玉面门前面。 砰! 拳掌相击,发出一道爆鸣。 顾清只觉得狂风扑面,耳朵里面好似有爆竹炸开了一般嗡嗡作响,脑子也晕晕乎乎的。 论武功黄文君要稍胜肖风池一筹,但毕竟是仓促应战,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消去拳锋的劲力,手掌被拳面带动撞到了欧阳玉的面门上。 噗! 虽是劲力已经消除大半,可这一下子还是将欧阳玉的鼻子当场打出了血,身形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血…血…」 鼻血顺流而下染红了欧阳玉的下巴和雪白的衣衫,这小子低着头怔怔的盯着被血染红的衣衫发出惊恐的叫声,随后双眼翻白晕厥过去。 这家伙竟然晕血! 围观的众位高手露出差异的神情。 甭管欧阳龙渊是敌是友,中原武林群雄对其武功境界还是真心钦佩的。 可他这个儿子却是过于不堪了。 虎父犬子啊! 在众人感慨的目光中,孔溪宜唤来两名庄户将欧阳玉抬去医治。 搅局的人不在了,再加上肖风池一脸不善的杵在门口,众人也就默认了顾清的建议。 一群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江湖震三震的一流高手扒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顾清独自表演。 「住在这里的是金袈和尚,仗着一身金钟罩硬气功横行江湖十几年前随同落花窟的花蕊夫人一同前来。」 作为地主的孔溪宜站在门外说道。 已经走到床榻边的顾清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掀开垂下的床幔。 随着床幔掀开,人死后失禁流出的屎尿恶臭越发强烈浓郁。 顾清屏住呼吸查看过尸体和周边的情况后,疾步冲出屋子来到外面,长出了一口气。 「顾道长可有什么发现金袈和尚死因为何」 黄文君问道。 「屋中没有脚印,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从尸体的姿势和床榻上被褥的褶皱上看,金袈和尚应是在睡梦中被杀死。至于死因嘛,体表无伤,全身骨骼尽碎,肺部无法呼吸,被活生生的憋死。」 顾清说完,满场静默。 「摧…玉…手!」 许久后,从黄文君的嘴里一字一顿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来。 魏崇礼和皇浦令奇也顾不得屋子里面的恶臭冲进去亲自检查确认。 待二人出来后,黄文君朝二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魏崇礼叹息一声目光瞥向无名山方向,皇浦令奇则是黑着脸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丁儒帧居住的无名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止步,擅闯者死!」 二十余名军士突然从藏身的草丛中站了出来,张弓搭箭瞄准了不远处的黑影。 「故人张三,求见丁公。」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迷雾重重 本是打着除魔报仇的旗号谋夺宝物,可如今竟是把真身给惹了出来,作为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黄文君顿时有些慌了。 让孔溪宜安排人草草处置了金袈和尚的尸体后,便召集众人回到主宅议事。 肖风池认为以顾清在江湖上的名声是完全有资格参加议事的,便极力邀请顾清一同前往。 肖风池是当着众人的面邀请顾清参加议事的,黄文君、魏崇礼等人闻言都面露不悦。 议不议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清一旦进入核心圈子就会知道宝藏残片的事情,已经确定好的分润方案便又要重新商议,耗时耗力自己还要吃亏,换成谁都不会高兴。 还有那个不成器的高二代欧阳玉,明摆着也是来占便宜的。 偏偏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主还都不太好惹。 唉,头痛啊。 可顾清却是直接拒绝,并表示还想再去查看一下金袈和尚的尸体。 顾清的识时务让黄文君等人对其大加赞赏,相互寒暄恭维几句后分开各行其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顾清重新回到屋子里,强忍着恶臭的熏蒸,将屋子和床榻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可依旧是没有任何发现。 走出屋子,顾清长出一口气仰头望着天上的残月呢喃出声。 「没道理啊!」 魔头张三孽杀高知县满门是为了获取宝图残片,悬挂尸体是为了恐吓丁儒帧,这两件事从动机和逻辑上都能说得通。 可杀害金袈和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武林群雄聚集七里庄意图谋夺丁儒帧手里的宝图残片,这件事应该是瞒不过魔头张三的。 两边算是竞争对手,所以张三有充足的动机和理由对群雄下手。但金袈和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杀死他并不会削弱七里庄多少战力,反倒会引起群雄这边的警觉。 若真是张三杀死了金袈和尚,无疑是一步臭棋。 虽然顾清还不太清楚张三的行事风格和为人,但直觉告诉他,杀害金袈和尚的应该另有其人。 可肖风池却说催玉手是张三的独门绝技,整个江湖再无第二人会这门工夫。 这就又与自己的直觉相矛盾。 顾清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决定再重新检查一遍金袈的尸体。 金袈的尸体和白天惨死庄外树林的那具尸体被放在了一起,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废弃小院中。 顾清顺着抬尸体的庄户来到小院,讨要了一些工具后让庄户离开。因为他即将做一件在这个时空的大多数人看来惊世骇俗、恐怖绝伦的事情,未免吓到人,还是让他们离开为妙。 关上院门,废弃的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顾清提着灯笼走进摆放尸体的厢房。 房间里有两张临时打制的木架床,上面分别躺着金袈和尚和无名男子的尸体。 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大活人和两具尸体,顾清心里也是毛毛的。 可是为了追查真相,顾青也不得不壮着胆子留下来。 而且相比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尸体共处一室貌似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将灯笼找个地方挂好,顾清将手中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刚刚从庄户那里讨要来的剔骨刀、剪刀、钢针等工具。 金袈死时全身赤裸,到时让顾清省去了一些麻烦。 脑海中回忆着以前见过的尸检解剖画面,顾清拿起一柄尖刀,划开了金袈和尚的胸膛。 噗噗 金袈和尚刚死不久,利刃划开胸膛的时候,便有气体带着尚未凝固的血液喷溅出来。 躲闪不 及的顾清脸上被溅上了几滴,顿时便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从衣摆上割下一块棉布遮住口鼻,顾清忍着生理和心理双重不适继续人生第一次的尸体解剖。 半个时辰后,顾清浑身大汗的冲出屋子,扯掉口鼻处的棉布大口大口的呼吸。 待呼吸够了新鲜空气,抽一根烟缓解了一些情绪后,重新回到屋子里,开始检查无名男子的尸体。 等顾清从废弃小院里出来时已经是临近深夜,借着月光辨认过方向后匆匆离开。 无名山脚,守卫的军士并未放自称张三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下的神秘人上山,而是让两名军士去向丁儒帧请示,其余军士还都张弓搭箭瞄准了神秘人。 半晌过后,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甲片摩擦的碰撞声自山顶传来。 一队衣甲整齐一手持枪,一手举着火把的军士在一名穿着明光铠体型壮硕的将军带领下,杀气腾腾朝山脚扑来。 原本就守在此处的二十余名军士顿时紧张起来,将本已经有些松懈的攻陷重新拉紧。 被箭矢所指的黑袍人仰起头来,头罩阴影中闪过两点星芒,望向越来越近的壮硕将军。 在距离黑袍人三十余丈距离时,壮硕将军止住身形,同时扬起右臂,身后跟随的军士也停止了行进。 「丁公有令,不见外客,胆敢闯山者,杀无赦!」 壮硕将军看向黑袍人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啐了一口吐沫后高声喝道。 「高平,多年未见怎还是这般没有长进。凭你的才能,若能收敛着些性情,当初征南副帅之职岂会便宜何欢那个废物。」 黑袍人拱手笑道。 「三个数后第一轮齐射,一…二…」 名为高平的壮硕将军没接黑袍人的话茬,而是竖起三根手指杀气腾腾的吼道。 每吼出一个数字,便收起一根手指。 无名山脚顿时杀气四溢,好似顷刻间变成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黑袍人了解高平的说一不二的性情,也不敢再拖延,身形朝后急速退去,很快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高平,你二叔当年将你逐出家门,这个仇我已经帮你报了,不用感谢我,哈哈哈哈哈。再告诉丁公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呸!狗东西。」 高平朝着黑袍人隐没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齿骂道。 七里庄这边武林群雄一直商议到午夜时分,最终也没商议出个结果来。看着时辰不早了,黄文君疲惫的挥手示意散会。 没过多时,七里庄内响起一道好似炸雷般的怒吼。 「哪个不要命的龟儿子敢动老子兄弟!」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踪 顾清失踪了! 肖风池散会回到顾清居住的小院里,只看到还在呼呼大睡的折子璀和腾游京,顾清却是不见了踪影。 肖风池以为顾清还在废弃小院检查尸体,结果去了以后又扑了个空。 此时已是丑时,黑灯瞎火、人生地不熟的顾清能跑到那里去 思来想去,肖风池想到了欧阳玉。 这家伙之前因为辱骂顾清被自己打破了鼻子,或许是觉得惹不起自己,所以掳走了顾清出气 肖风池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当下便直接冲到欧阳玉所在的院落,将欧阳玉从床上揪起来暴揍了一顿。 「你个小,还我兄弟…还我兄弟…还我兄弟…」 肖风池将欧阳玉按倒跨步骑在他的身上,一边挥舞着沙煲大的拳头狂轰乱砸,一边口中喝道。 闻讯赶来的黄文君等人不知道这两人因为啥又打了起来,可眼看着欧阳玉就要被打死了,连忙上前拉开二人。 「老肖,你这又是闹哪出啊就算你看这小子不顺眼,可他毕竟是大雪山的少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皇浦令奇将暴怒的肖风池紧紧抱在怀中劝解道。 「你问问这个小做了什么好事欧阳龙渊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凭什么给他面子。」 肖风池指着欧阳玉叫骂道。 另一边的黄文君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欧阳玉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心道这小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惹祸精啊,而且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肖风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欧阳少主,肖大侠与令尊因七年前雁回关外一战结过梁子,你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妙。这浑人若是发起疯来,我等怕是也拦不住啊。听老夫一句劝,给他赔个不是,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赔什么不是,什么了就赔不是我在床上好好睡觉,没招谁没惹谁的,这家伙冲进来就把我拖出来开始打我,我…我他娘滴…」 欧阳玉越说心里越是窝火、越是委屈,指着肖风池就要开骂,可一看到肖风池凶厉的眼神,却是被吓的一个哆嗦,生生把将要出口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本以为这次中原之行借着老爹的名气可以威风一回,没曾想出师未捷鼻子却是先被打破了。 欧阳玉看起来嚣张跋扈,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傍晚被人抬回房间后专门打听了一下肖风池的底细。得知这家伙竟然是七年前在雁回关外与老爹打过架的猛人,便知道这人自己得罪不起,所以就消了找回场子的想法。 可谁成想自己不惹人家,人家竟是主动找上了自己。 中原武林是个什么他妈的世道,到底自己是纨绔,还是他肖风池是纨绔,这也太欺负人了。 欧阳玉心里苦啊! 肖风池一副恨不得立刻弄死欧阳玉的架势,而欧阳玉却是一脸的委屈,劝架的众人也被搞迷糊了。 「老肖,你先消消气,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魏崇礼站到二人中间,充当起了和事佬。 「我顾清兄弟不见了,一定是这小怀恨在心,又知道打不过老子,所以绑走了顾清兄弟。」 「谁是顾清顾清是谁我不认识啊。」 面对肖风池的指控,欧阳玉躲在黄文君身后委屈巴巴的回应道。 「小还嘴硬不承认是,看老子不打死你。」 见欧阳玉不承认绑走了顾清,肖风池大骂着就要冲上去动手,却是被皇浦令奇死死抱住。 「老肖…老肖,你冷静一下,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皇浦令奇内力游满全身才好不容易将暴怒状态下的肖风池按住,可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查清楚了,误会,真的是误会。」 孔溪宜携着风声自空中跃下,落在肖风池身旁。 「我刚刚问过庄户了,欧阳少主回到小院后就再未外出过,包括随行的八人也都一直待在小院里未曾跨出院门半步。老肖,你真的误会欧阳少主了。」 「误会个鸟蛋,我兄弟初来乍到,跟这里的人都无冤无仇的,除了这个小还有谁会动我兄弟。」 肖风池犹自不依不挠的吼道。 「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顾道长,在这里继续相互指责推诿毫无意义。孔庄主,麻烦你发动人手,翻遍庄子里的每个角落,生要见人,死…」 「死你个头,姓黄的你再敢咒我兄弟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十三楼。」 未等黄文君话说完,肖风池又开始跳脚叫骂。 黄文君懒得跟这个浑人计较,拱了拱手算作道歉,随后便和孔溪宜一起安排人手搜庄,寻找顾清的下落。 天色渐亮之时,整个庄子里里外外都已被搜了个遍,却连顾清的半根毛都没找到。 即便是习武之人一夜未眠也会感到疲惫,何况是不会武艺的普通庄户。 孔溪宜让庄户们回家补觉,众位江湖大佬也先后散去。 黄文君回到房间刚刚坐下,房门便被人敲响。 房门打开,魏崇礼、皇浦令奇和孔溪宜三人走了进来。 「在座的没有外人,就别藏着掖着了,顾清的事情是谁干的」 四人落座后,魏崇礼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肖风池这边则是找到了折子璀和腾游京,询问昨晚两人是否有发现异状。 结果两人都是大摇其头,声称自己睡的太死什么都不知道。 得知顾清失踪,两人也是十分焦急,立刻出门尝试寻找。 肖风池则是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咕咕…咕咕…」 西墙外面响起鸟儿的叫声,肖风池站起身来走到院门前检查一下是否关紧,随后来到西墙墙角处靠墙坐下。 坐下后运起内力灌注右手食中二指,然后将手指在身后墙上一戳,戳出一个小洞。 「可有线索」 低沉的声音通过小洞传入肖风池的耳中。 肖风池摇了摇头,随即响起对方看不见,便低声回答道。 「庄子里都翻遍了,没发现半点踪迹。不过…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 墙外人奇怪的问道。 「嗯,就是感觉这一幕很眼熟,好像很久以前经历过。」 肖风池挠了挠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流言 先是金袈和尚疑似死于魔头张三的独门绝技摧玉手,后有侠道顾清离奇失踪,聚集在七里庄里的江湖群雄顿时变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快到晌午时分,一个流言在暗中传播开来。 魔头张三来找十三楼报仇了! 当年十三楼前楼主南宫长青用无耻手段重创了张三,如今张三伤愈归来便是要找十三楼的晦气。杀死金袈和尚只是一个警告,凡是与黄文君沆瀣一气者都是必杀之人。 而顾清也是被张三掳走,之所以没直接将其杀死,便是告诉所有人现在离开七里庄为时未晚,与黄文君撇清关系者既往不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谓江湖,其实不过是一个更血腥、更直接的名利场罢了。 又有先贤所云,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无论追名还是逐利,本质都不过是一场买卖。 七里庄内,除却三大门派与地主孔溪宜,其余人等听到这个流言后,都开始暗自在心中计算,这趟买卖如今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原本只是对付一些老弱病残的兵卒,己方这边人多势众尚且不虚。可如今却是惹出了宗师级高手,丧命的可能性大增不说,抢夺的还只是宝图残片,收益与风险不成比例啊。 是现在直接退去 还是看看再说呢 雁荡剑宗、落花窟等门派陷入两难的抉择。 长乐县府衙后面的仵作房房门猛然被撞开,一个身影狼狈窜出。 而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耿忠及三名捕快奔到墙边一字排开,双手扶墙弯腰狂呕。 一时间酸臭味弥漫整个院子。 「顾道长这手法…啧啧…糙了些,不过胆识和见识却是让老夫钦佩不已。」 满头华发的长乐县老仵作站在顾清身旁,点头捻须赞许道。 仵作房里用木架木板临时搭建了一张大通铺,高知县全家十三具尸体并排摆开。顾清用浸过药液的纱布遮住口鼻,一手持着尖刀,一手拿着一块染满血迹和脂肪的棉布正在解剖高知县正妻的尸体。 「嘿嘿,不瞒您说,这才是我第二次解剖尸体,我这人学东西很快,适应力也强。」 凌晨偷偷从七里庄跑出来的顾清头也不抬的自夸道。 高知县正妻尸体上的皮肉此时已经尽数被剥开,露出里面寸寸碎裂的骨骼。顾清用棉布仔细洗净骨骼上沾染着的污血,而后一块一块的检查破碎的骨渣。 半个时辰后,顾清将所有伤口重新缝合,又对着尸体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了几句后走出仵作房。 「累了」 老仵作跟出来笑问道。 「是有一点累,不过疑问已经弄清楚了,其余的尸体也不用解剖了。」 顾清长舒了一口气答道。 天亮时赶回长乐县到现在,顾清一共解剖了六具尸体。 耿忠及三名捕快当差多年,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或血腥场面也是见识过的,可还是被刚刚仵作房里的画面给恶心的够呛,此时四人正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个个都是神情委顿,脸色蜡黄。 顾清走过去跟四人交代了几句后又步履匆匆的离开。 七里庄外依旧聚集着大批或是凑热闹或是想要浑水摸鱼的江湖边缘人士,顾清来到远远打量了人群几眼后没有进入庄子,而是一头钻进了之前发现无名男尸的那片树林里。 折子璀和腾游京在七里庄里转悠了大半天,不出意外的没有找到与顾清失踪有关的任何线索,二人商议过后决定去庄子外面转转。 来到庄外,二人分开随后各自混 入人群,几名孔溪宜派来负责盯着二人的庄户眼见失去了目标踪影,连忙冲入人群里寻找。 人群另一边,折子璀和腾游京却是已经悄悄摸了出来,而后快速跑入不远处的树林中。 二人来到昨日发现无名男尸的地点,果然见到顾清如约等在这里。 「庄子里情况如何」 见面后顾清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折子璀遂将雁荡剑宗、落花窟等门派表现出来的异状讲了一遍。 「顾道长,您这到底是搞哪一出啊,弄得这么神秘。肖大侠找不到你都要急疯了。今早找到我们兄弟二人询问是否见过你,我俩差一点就露馅了。」 待折子璀说完后,腾游京奇怪地问道。 「我在查案啊。」 顾清答道。 「查案…查什么案那金袈和尚不是被魔头张三杀死的吗,这还有什么可查的。哦…道长你是在追查昨天死在这里的那个家伙的案子可是,肖大侠说就是普通的谋财害命嘛。」 「嘿嘿,我要查的案子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只是有些地方现在还不太确定。别着急,很快就能揭晓最终谜底了。对了,让二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顾清突然指着脚下由无名男尸留下的血迹说道。 「我刚刚顺着血迹追踪死者的行动轨迹,可追查出一段距离后血迹就没有了。二位可懂追踪定位之术」 折子璀和腾游京闻言露出尴尬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后朝顾清问道。 「道长是不是早就猜出我俩的身份了」 「嘿嘿,算不得猜,只是两位本就没有要瞒着贫道的意思。贫道虽是不通武艺,却也知晓江湖上的奇门兵刃虽多,可将算盘和罗盘作为武器的却少之又少。 罗盘勘测、算盘计算,将这两种物件随时随地带在身上,同时又能将之修炼成趁手兵器,以贫道算不得丰富的江湖经验来看,貌似只有寻龙摸金一脉了。 加之两位高明的古玩鉴别能力,行事风格也与普通江湖人不同,因此贫道才有此猜测。」 「盛名之下无虚士,道长果然如江湖传言般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折子璀和腾游京心服口服对顾清拱手道,随后介绍起自己的家传技艺。 寻龙摸金是这一行当人里的自称,说白了就是盗墓贼。 盗墓贼虽是有些见不得光且被人唾弃,但也的的确确算是江湖中人,因此折腾二人的父辈也不算扯谎。 私自离家闯荡江湖前,折子璀和腾游京各自起了绰号花名,算无遗珠和掌间乾坤也正是对应两人各自的家传技艺。 腾游京凭借掌间罗盘望气点穴找到大致方位,折子璀一把算盘计算具体方位确认墓室入口,二者相互配合,互补短长。 埋在地下几百上千年的墓穴尚能找到,在树林里寻觅踪迹对二人来说自是小菜一碟。 三人循着断断续续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走出一段距离后,果真如顾清所言血迹便消失。 腾游京不慌不忙的取出黄铜罗盘平端在掌中,站在血迹消失的地方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过不多时抬手指向西方。 三人在树林中朝西方穿梭,走出将近一个时辰后折子璀突然停住身形,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土有问题,下面应该埋着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达成协议 傍晚时分,折子璀、腾游京背着大包小包回到七里庄。 刚刚因为跟丢了人被孔溪宜一顿训斥的庄户见二人竟是自己回来了,连忙主动迎了过去招呼道。 「两位少侠可算回来了,近日庄子外面三教九流的闲人太多,小得还担心出了啥意外呢。」 「多谢关心,我们两个大活人能出啥意外,不过是回长乐县客栈取回随身物品罢了。」 折子璀的脸色不太好,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两位少侠还没吃晚饭,小得这就安排人送过去。」 「呕!」 庄户殷勤的话语刚落,腾游京却是脸色铁青的疾步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腾少侠这是」 庄户朝折子璀疑惑的问道。 「哈哈,没事。在县城遇到了一位旧友多喝了几杯,他酒量又不太好。那个…我俩已在城里吃过晚饭,就不用麻烦了。」 折子璀咧着嘴十分勉强的笑道,随后拉起腾游京步履匆匆进入庄子。 「这二人有古怪,得赶紧去告知庄主。」 待二人走远,庄户盯着二人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也赶忙离开去向孔溪宜汇报情况。 主宅内,黄文君将十多位江湖大佬召集到了一起。 满脸忧色的肖风池和鼻青脸肿的欧阳宇也赫然在列。 「在座的诸位都是多年老相识、老交情,黄某也就有话直说了,若是言语上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黄文君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后,沉声说道。 「此次围剿魔头张三原本只是邀请了魏掌门、皇浦门主和孔庄主三位,其余诸位皆是不请自来。黄某念着江湖同道的情份,因此也敞开大门对诸位的到来表示欢迎。 但若是有谁以为黄某好欺负,见到便宜就想占,遇到事情就想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哼哼,我十三楼的脸面可不许被人这般糟践。逼急了,黄某也是要杀人的!」 今日七里庄内的暗流涌动早就有孔溪宜汇报给了黄文君。若是放到昨晚金袈和尚未死之前,黄文君巴不得这般家伙早些离开。 可如今以外惹出了魔头张三这个狠人,仅凭十三楼、正气门、铁剑峰和七里庄这四家的人手,想要在张三和丁儒帧这两伙势力之间讨得好处却是大大的不够,因此必须要把这些人给稳住。 江湖与朝堂最大的不同便是许多事情大家都是直来直去,没有太多的弯弯绕。 因此听到黄文君语气不善的威胁警告后,雁荡剑宗宗主黄杞与其余几人眼神对视一下后说道。 「黄楼主也不必阴阳怪气的说话,见者有份本就是江湖上的规矩,而且我们又不是白吃白拿,也是准备好拿命搏杀的。 但现在情况已经有所不同,平白杀出一个大宗师来,这笔买卖的风险可就是大大的增加了。我们几个门派自认实力平平,没本事也没勇气跟大宗师抢食吃。 黄楼主不也是因为担心凭你们几个不是大宗师的对手,这才想要拉拢住我们吗。即使如此,我们也不是不开面的人,留下来帮忙是可以,但也要黄楼主你给交个实地。 据我所知,吴王宝藏地图被分成了六份,需要集齐六张残图方可找到宝藏地点。如今可以确定丁老贼手里最少有一份,黄楼主你手里有几份其余的残图可知晓在谁的手中 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是去是留我们几个门派自会做出抉择。可若黄楼主想要仗势强行留人,嘿嘿嘿,我等虽不是你们四家的对手,可也能临死前从你们身上咬下一口肉来,看看到时你们那什么去与那魔头张三争抢。」 昨日还因分配份额而争执的雁 荡剑宗和落花窟等几个门派,察觉情况不对后便尽释前嫌抱成一团,以此来当做与黄文君谈判的资本。 召集议事之前,黄文君对这种情况便已经有所预料,此时倒也并不意外,与魏崇礼等人装模作样的眼神交流后长叹一声道。 「实不相瞒,黄某手中有两张宝图残片。昨日孔庄主通过眼线获知,长乐县知县于前晚被杀,经查那高知县的父亲便是吴王托孤六臣之一,其手中很大可能也是有一张残图的,而且应该已经落入魔头张三的手中。」 「黄楼主有两张,丁老贼一张,魔头张三一张,加起来共计四张却也还差着两张,那还搞个屁。不玩了不玩了,散了散了。」 黄杞站起身来嚷嚷着就往外走。 「另外两张的原图虽是不在黄某手中,却是搞到了两份拓片。」 黄文君不慌不忙的说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黄杞闻言立即停下了脚步,其余几位站起身来的掌门也重新坐了回去。 「拓片…从何处搞来如何确定真假,怎知你不是在唬我等。」 黄杞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问道。 「也罢,既要取信诸位,便也不好再有所隐瞒。这两份拓片乃是黄某花费重金从一名飞鱼卫千户手中买来的,并且恰好能与黄某手中的两份原图拼接到一起。 黄某这边有四份,只要再将张三和丁老贼的那两份得来,吴王宝藏便唾手可得。诸位现在认为,这笔买卖做得还是做不得啊」 黄文君目光扫过众人,自信的笑问道。 「即是如此,我等自当全力支持黄楼主。不过,找到宝藏后,我等要分一半。」 一通商量过后,黄杞代表其余门派提出要求,而这个我等之中赫然是将肖风池与欧阳玉也包含在其中。 这倒是让黄文君稍感意外,有了肖风池和欧阳玉的加入,黄杞那边的整体实力已经不弱于己方。因此在与魏崇礼三人商议过后,也只能无奈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明日攻山!」 达成协议后,黄文君振臂高呼道。 七里庄外的树林中,顾清一边啃着干硬的馒头充饥,一边借着月光用树枝在地上勾画着什么,同时嘴里含糊的念念有词。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可是问题出在哪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回局中 先画一个小圈代表长乐县内满门被屠的知县官邸,再画一个大圈代表困在无名山上的丁儒帧,大圈的左侧画一个大圈代表如今虎视眈眈的七里庄江湖群雄,右侧画一个小圈代表暗中潜伏的魔头张三。 四个地点、,都是因吴王宝藏的残图而关联到一起。 经过顾清两天的调查,对于整起事件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整起事件应是从黄文君获知丁儒帧的身份欲谋夺其手中的宝图残片开始。第一次强行夺取不成后,黄文君开始召集人手,可消息却是被泄露,吸引来雁荡剑宗、落花窟、肖风池、大雪山等势力想要分一杯羹。 而后发生长乐知县满门被屠,金袈和尚被杀,黄文君等江湖群雄怀疑惹出了真正的魔头张三。 高知县、丁儒帧是被害者,以黄文君为首的江湖群雄和隐藏在暗处的魔头张三是抢夺者、是反派。 事件的因果缘由貌似都蛮清晰的,可在顾清看来却是疑点重重。 首先第一个疑点。丁儒帧明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无论是乖乖交出宝图残片还是卷铺盖跑路都是上上之选,唯独困守无名山是必死之道,可他偏偏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第二个疑点。丁儒帧隐居无名山几十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如此巧合的被黄文君和魔头张三同时得知。 其外还有其他小疑点,诸如是谁杀死了金袈和尚七里庄树林外的无名男尸被何人所杀他是否如肖风池所说死于普通的谋财害命,而与七里庄、无名山毫无关联 看似简单明了的事件背后却是隐藏着如此多的疑点,让顾清不得不产生一个怀疑——有人在布局! 可布局人又是谁 布下这个局的目的又是什么 朝廷严令,戌时城门关闭后直到第二日卯时不得开启城门。可午夜时分,长乐县低矮的城门却是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辆由两匹骏马拉乘的马车缓缓自城中驶出,朝着西郊行去。 「关闭城门。」 长乐县县丞戚承言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城门内目送马车消失在夜幕中后沉声说道。 马车一路西行,待接近无名山脚时,车厢门帘掀起,一道黑影自车厢中闪出直奔侧方草丛。 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自草丛中传出,随后伴随着一声惨叫,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黑影回到车厢内,两匹骏马打了个响鼻,拉动马车继续朝着无名山上行进。 无名山并不高,通往山顶的坡路也不如何陡峭,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山顶平台。 平台之上是一片连绵数里的房屋宅院。马车在一户院子外面停下,侍女跃下马车后转身掀开车帘,扶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下车厢。 身形壮硕的高平自院中迎出,见到面纱女子后忙躬身抱拳行礼。 「见过大人。」 面纱女子并未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便朝院子里走去。 进到正房,面纱女子在上首主位坐下,摆手示意高平也左首位坐下后,才开口问道。 「可有发现张三的踪迹」 「回大人,昨日傍晚有人自称张三求见丁公。可一来当时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其身形姿态。二来那人穿着帽兜斗篷遮住了头脸,无法辨认其容貌。不好确定是否为张三为人,属下便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其喝退。」 「你做的很对,大宗师毕竟身手了得,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慎重些是应该的。」 面纱女子点头赞许道。 「七里庄传出消息,明天便要对这里动手,我已着人再想办法拖延,你这边也需尽早做好万全的准备。」 …… 顾清之所以玩失踪,就是因为嗅到到了一丝阴谋算计的味道,想要从局中跳出来,用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梳理一下整个事件。 可当他将整件事梳理过后,反倒是平添出更多的疑团。 仔细思考过后,发觉想要破解这些疑团就只能重新回到局中去寻找线索。 于是,顾清又大摇大摆的回到了七里庄。 就在顾清刚刚走进庄子,准备回到小院先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一声惨叫打破了宁静的夜晚。 顾不得跟看守的庄户解释自己为何失踪,顾清连忙朝惨叫声传出的方向跑去。 才跑到半途,便听有人尖声喊道。 「欧…欧阳玉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原来是这样 尖叫声惊起十几道身影朝欧阳玉一行人居住的小院跃去。 顾清不会轻功,只能靠着双腿玩了命奔跑。 院子大门敞开,门前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顾清扒开人群挤了进去,便见到黄文君等一众大佬站在院中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中间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顾道长,你…你不是失…你去哪里了,让大家好找啊。」 孔溪宜见到顾清后失声问道。 顾清朝孔溪宜拱了拱手,顾不得解释挤进圈子里。 刚进入圈子里,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黄文君、魏崇礼和皇浦令奇三人站在一具尸体旁,一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朝顾清看来,目光先是惊奇随后变得古怪。 「顾道长你…回来了。」 黄文君没提顾清无缘无故失踪了一整天的事情,拱手招呼道。 顾清点头算是回礼,凑到尸体旁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具无头尸,从尸体的穿着和身形来看,应是欧阳玉无疑。 尸体脖颈处前方的地面上有大片呈喷射状的血迹,周围的地面也有点状的血迹,以此可以判断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应是使用利器将欧阳玉的脖颈斩断,脖颈处的血液喷溅出来洒落四周,而后倒下。 顾清抬起头来朝四面环顾,黄文君猜到顾清的意思便出声道。 「头不见了,应是被拿走了。」 凶手拿走欧阳玉的头做什么 顾清心中升起这个疑问来,可此时却不是猜想的时候,点了点头后继续检查尸体。 尸体衣衫整齐,没有被翻找摸索的痕迹,这就派出了谋财害命的可能。 尸体胸口处好似有些凹陷,顾清轻轻解开胸前衣衫,发现胸口处的肋骨已经尽数被打断,凹陷处的中心赫然是一个拳面的形状。 如此一来顾清更感奇怪,无论是胸口的这一拳还是砍去头颅,随便那个都已经足以置人于死地,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可确认这尸体是你家少主可看到何人行凶」 顾清抬起头朝欧阳玉带来的几个侍从问道。 「是…是…是…是我家少主没错,我…我们也是听到惨叫声才出来发现的,没…没看到何人行凶。」 侍从们面无人色、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回答道。 「黄楼主,可否从伤口猜出凶手使用何种兵刃还有胸口的拳印能否看出是何种拳法所致」 将欧阳玉的尸体仔细检查再无其他发现后,顾清站起身来朝黄文君拱手请教道。 「嗯…」 黄文君表情古怪的与魏崇礼、皇浦令奇对视一眼,而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从拳印的力道角度猜测,应是伏魔拳一类的刚猛拳法。至于砍断脖颈的兵刃嘛…观皮肉和骨骼的创面猜测,应是被约一指厚的铁器生生打断而不是切断的。」 哦,这么猛。 顾清闻言一愣,这得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人的脖子直接打断。 「黄楼主可知现在的庄里何人使用这种兵器,同时还精通拳法」 「嗯…的确是有一人符合这两点的,但是…」 黄文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虑,沉吟片刻后还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肖风池肖大侠。」 「我没听清楚,麻烦黄楼主您再说一遍,是谁」 顾清扣了扣耳朵问道。 「老肖跟随七戒大师修习过伏魔拳,拳势刚猛无匹。又得灵虚道长指点得其剑法精髓,将 之融入惯用的铁尺之中。从欧阳少主尸身的两处创口来看,似乎都与老肖脱不开干系。」 「不可能,肖大哥没有杀害欧阳玉的动机。」 听清楚的顾清未做任何思考直接摇头反驳道,同时目光四处搜寻,却未发现肖风池的身影。 「顾道长怕是还不知道,昨晚老肖回到小院后未能发现你的踪影,便认定你是被欧阳少主掳走报复,将欧阳少主狠狠的打了一顿。 老肖本就性如烈火,加之与大雪山有旧怨,恐是一时被怒气蒙蔽了心智所以才痛下杀手也说不定。」 见顾清不信,黄文君便将他昨夜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顾道长…你…你回来拉,我们找了整整一天,可担心死了。」 这时,听到声响迟迟赶来的折子璀和腾游京挤进人堆,见顾清出现在这里先是一怔,随后赶忙故作惊讶道。 「你二人来得正好,肖大哥呢」 顾清此时没心情与二人演戏,冲过来抓住折子璀的肩膀急声问道。 「肖大侠没来吗我俩出来的时候见他屋子里黑咕隆咚的,房门敞开,还以为先我俩一步赶来了呢。」 一头雾水的折子璀被顾清的表情神态吓了一跳,喏喏答道。 折子璀话音刚落,顾清边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孔溪宜见黄文君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连忙也跟了上去。 顾清一路狂奔回到小院,见到肖风池房间的房门果然大敞四开,里面也是黑洞洞的。 孔溪宜从半空中落下在顾清身旁站定后说道。 「顾道长莫要太过心急,黄楼主也只是推测而已,未必就是老肖所为。」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摇晃了几下燃起火苗后,举着火折子与顾清一同进入肖风池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凌乱,颇为符合肖风池邋遢的风格。 借着微弱的火光,顾清走到床榻边朝被褥摸去。 没有温度,说明短时间内没人在床榻上躺过。 大晚上的,肖风池不好好在屋子里睡觉,会去哪里 难道欧阳玉真是被肖风池所杀 顾清在床榻边坐下,朝着孔溪宜摆了摆手道。 「孔庄主,我现在心里有些乱,烦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据说欧阳玉是欧阳龙渊的独子,血脉断绝欧阳龙渊必不会善罢甘休。以其大宗师的修为,即便是皇帝也要防备三分。 江湖厮杀本是常事,但欧阳少主的身份毕竟特殊,若真是老肖所为,顾道长你也是脱不了干系。唉…听老夫一句劝,早做打算。」 说完,孔溪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随着孔溪宜的离去,房间里重新被黑暗占据。 顾清似是感到有些累了,仰身在床榻上躺下,望着棚顶出神。 刚刚孔溪宜貌似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不停地在顾清脑海里回荡。 「皇帝也要防备三分…雁回关…洪文二十一年…原来是这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酒馆掌柜老陈头 哐哐哐的砸门声将酒馆掌柜老陈头吵醒。 「谁呀,大半夜的拆家啊。」 即便现在已是六月天气炎热,可老陈头睡觉时却还是要盖着厚厚的棉被。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老陈头扯着嗓子没好气的吼道。 可砸门之人就好似没听到一般,也不知晓扰人清梦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仍旧不依不挠的猛力砸门,大有一副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娘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找不痛快,看老子今晚不把你屎尿都给挤出来。」 老陈头骂骂咧咧的从床上爬起来,随即就感到寒意来袭打了个哆嗦,连忙将棉被披在身上才感觉好一点。 走出卧室便是后灶,穿过后灶来到前面的饭堂,门外的恶客还在用力的砸门,不断有陈年老灰从屋顶簌簌落下。 「他娘滴,催命呐。」 老陈站在门口先是裹紧了身上的棉被,随后拔下门栓打开了房门。 清冷的月光自门外那人的背后照射进来,老陈头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个人的轮廓,朝前走上一部凑近了些这才瞧清楚来人的长相。 「你是…昨天跟小肖一起喝酒的那个后生,叫顾…顾什么来着」 「我叫顾清,打扰掌柜的休息实在抱歉,奈何腹中饥饿难耐,只能厚颜前来了。哈哈哈,莫怪莫怪。」 顾清拱手笑道。 老陈头踏前一步迈过门槛来到屋外,仰头看了一下天色后道。 「差不多丑时了,老头子活了一大把年纪,只听说过半夜敲门投宿的,敲门找饭吃要酒喝的还是头一回遇见。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小子怕是没按什么好心。」 「掌柜的说笑了,这不是昨日跟着肖大哥来品尝过一次您的手艺嘛。还真就如肖大哥所言,吃了这一顿就想下一顿,别家的酒菜已是难以入口。没办法,就只能深夜叨扰你老人家了。不过放心,不能让您老白起来一趟,酒菜饭钱加倍如何」 顾清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宝钞塞给老陈头。 老陈头借着月光看辨明宝钞的面额和真伪,而后狐疑的盯着顾清看了一会,扭头朝后灶走去。 「桌上有油灯、燧石后生仔自己点灯,老头子去看看后灶还有什么吃食,做什么你吃什么。」 「那是自然。」 顾清进到饭堂,还在昨日的那张桌旁相同位置坐下,笨手笨脚的点燃油灯。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一隅,顾清学着昨日肖风池的样子去柜台里取出茶叶罐和茶杯,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冷茶。 受孔溪宜无意之语的启发,顾清自觉已经弄清楚了整件事情,接下来便是要找到当事人进行求证了。 可惜被锁定的两个当事人如今明面上一死一失踪,顾清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无奈之下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至于为何是来这里碰运气,顾清自己却是也说不好。 将这次与肖风池相遇后所经历的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后,唯一能给顾清留下较为深刻印象的便是这间开在深巷里的小酒馆了。 别的酒馆都是尽量忘主街人多的地方开,可这间酒馆却是开在极深的巷子里,莫说外来人找不到,怕是许多庄里的住户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开着一家滋味不错的酒馆。 再有一点,昨天几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大半日,期间除了孔溪宜派人来找肖风池外,再没有其他人来此就餐,从门口经过也不过寥寥数人。按理说这里的酒菜滋味不差,价格也实惠,应该会有一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饕乐此不疲的尝鲜才对。 顾清坐在桌边小口的饮着冷茶,脑子里胡思乱想之余,目光却也在四处巡视。 墙角处 摆放着一个小马扎,昨日几人刚进来时便是看到老陈头坐在那里打盹。当时顾清还没多想,此时却是感到有些奇怪。 酒馆里面有柜台,按理说趴在柜台里面打盹比靠在墙角要舒服多了。 顾清站在身来走到柜台边,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张木凳,柜台的二层格上放着一个算盘、一本账册、一个带盖的砚台。 砚台的盖子挪开了一半,一支毛笔搭在砚台边沿。 油灯微弱的光芒照射不到此处,黑乎乎的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顾清伸出一根手指探入砚台里面,而后又摸了摸毛笔的笔头。 随后拿起账册随手翻了几页便放回原处。 饭堂与后灶之间仅有一块沾满了油污的门帘相隔,锅铲碰撞的声响从后灶传来。 顾清转身走到墙角,在老陈头的马扎上坐了一会后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闭目思考。 老陈头手脚麻利,很快就弄好两个菜端了上来,接着又打来一壶酒。 「月下独饮太没意思,掌柜的若是不嫌弃一起喝两杯如何。」 听到顾清的邀请,老陈头倒也不客气,又取来一只酒杯在对面坐下,先给自己倒满一杯而后仰头饮尽。 顾清微微一笑,从老陈头手中接过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没有客套、不讲礼节,只是默不作声的各喝各的。 很快一壶酒被喝光,老陈头拿着空酒壶去打酒,顾清赶忙抽空吃了几口菜压下胃里的翻涌。 「这两日在庄子里闲逛时发现,这里的庄户多数都和孔庄主一个姓,其他姓氏很少,敢问掌柜的这是为何啊」 顾清将酒壶接过来给老陈头斟满一杯后请教到。 「哼哼,后生仔不用拐弯抹角,有啥要问的直接问。能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能说的即便你口吐莲花,我也半字不提。」 老陈头摇晃着酒杯,盯着了杯里打着旋的酒液说道。 「老掌柜快人快语,倒是贫道扭捏了,自罚一杯以表敬意。」 顾清闻言莞尔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问道。 「老掌柜可知肖大哥现在何处贫道有要事与其商议。」 「小肖啊,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怎滴反倒是来问我。」 老陈头醉眼惺忪的答道。 「老掌柜这间酒馆开了多久」 见老陈头矢口否认,顾清也不继续深究,反倒是闲聊了起来。 「嗯…快二十个年头喽。年轻时老家闹了饥荒,一家人就剩下我自己个,跑到这里先是给人家做工,后来才仗着家传的手艺开了这间小店勉强糊口。」 老陈头目露缅怀之色回答道。 「店里一直都是您一个人忙活吗,怎么未见妻儿」 顾清又问道。 「嗨,这小破店能养活老汉自己就不错了,那有闲钱娶妻生子啊。」 老陈头叹声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倒是有些奇怪,你那柜台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怎么都是些女子的肚兜、鞋袜」 第一百四十八章 猜错了 老陈头脸色顿时一变,端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哈哈哈,大家都是男人,有需求很正常,老掌柜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你这收集妇人家私密物件的爱好是有些…特别。」 顾清端起酒杯跟老陈头的酒杯碰了一下哈哈笑道。 「啊哈哈…哈哈,这个…这个…让顾道长见笑了,老汉这不是囊中羞涩嘛,没有多余的银钱去那个啥,所以就…啊哈哈哈。」 老陈头干笑着解释道。 「别装了,我根本没动过柜台抽屉,更不可能知道里面有什么,刚刚是随口胡说的。」 顾清摇晃着酒杯轻笑道。 老陈头闻言又是一怔,随后重重将酒杯摔在桌上气呼呼的指着顾清呵斥道。 「好你个后生仔,大半夜的把老头子吵醒,老头子没怪罪你把你轰出去,还辛辛苦苦给你弄吃喝。你不感谢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捉弄与我,这是哪家的道理。」 骂完后一把抢过顾清手中的酒杯指着门口喝道。 「出去,老头子不做你的生意。」 「好啊,从这离开贫道就去找十三楼的黄楼主和孔庄主,告诉他们这里藏着一个女干细,看看到时老掌柜您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顾清话音一落,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老陈头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先是跑到门口探头朝外张望了一番,而后将房门关好别上门栓,回到顾清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顾道长是小肖的好兄弟,也就不算外人,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老汉我一定尽最大能力满足。」 「贫道已经说过了,要见肖大哥。」 顾清好整以暇的答道。 「这个…不是老汉推诿,肖大侠行踪飘忽不定,老汉也不知去何处寻他啊。」 老陈头一脸为难的答道。 「那好,贫道就问一些老掌柜您知道的。你是什么人,为何人做事」 「嗯…抱歉啊,这个也不能说。」 「呵呵,你是飞鱼卫的暗谍。」 听到顾清嘴里说出飞鱼卫三字,老陈头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嗯…道长瞎说什么呢,老汉我在庄子里过活几十年,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晓老汉的底细,怎么会是什么什么卫呢。」 「十年前贫道在文登府结识了一名老乞丐。」 顾清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老陈头怔了一下,目现回忆之色,许久后摇了摇头道。 「老汉从未去过文登府,昨日之前更未见过道长您。」 「我又没说你就是那个老乞丐,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嘛。呵呵,不过别紧张,先听我把话说完。那个老乞丐年轻时也混过一段时日的江湖,还有个诨号叫没面皮。武艺稀松平常,但一手易容工夫却是出神入化。临别前老乞丐还赠送了两张易容面具与贫道。」 顾清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两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放在桌子上。 「老陈头在庄子里生活了几十年这点应是不假,若说几十年前便有人算到今日之事提前派遣暗谍也不现实,老陈头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想要收买更非易事,而且未受过专门的训练也很容易便露出马脚被人察觉。 所以若我是那主事之人,便将真正的老陈头绑走,然后派遣一身形与其相似之人戴上人皮面具伪装。反正这里地处偏僻,一个孤寡老人又与旁人接触不多,极难被人发现。」 老陈头不自觉的抬手去摸自己耳根的位置,随即看到顾清正玩味的看着自己,连忙将手放下。 正当其思考该如何应对这个难缠的道士时, 顾清却是说道。 「我知道你身为暗谍的难处,所以有不方便的可以不说,只要你看着我就行。」 「啊」 老陈头不明所以,怔了一下后还是乖乖照做。 「肖大哥可是加入了飞鱼卫」 顾清问完,便盯紧了老陈头的眼睛。 「这个老汉我真不知道。」 老陈头摇头道,顾清也未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丝毫的慌乱。 「你是受何人管辖,你可以不说,且让我猜一下。嗯…九棍」jjbr> 老陈头双眼瞳孔收缩了一下,可随后就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哦不是九棍,那应该是…沈守正」 老陈头这一次瞳孔收缩的时间久一些,同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喉结也不自觉的做出吞咽的动作。 顾清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向老陈头做了一个请酒的动作,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来这次行动应该就是那个臭小子策划的了。 提起沈守正这个名字,顾清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了,也不知自己这个便宜徒儿长成什么模样了。 可娶妻生子 想着想着,脑海里却是闪过欧阳玉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来。 臭小子,李代桃僵吗! 十年前张岱将何府满门杀尽而后冒充的把戏竟是被沈守正用到了这里。 大雪山一行人算是外寇,杀之有理。 「真的老陈头是死是活」 顾清放下酒杯,盯着假的老陈头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嗯…我…」 「有本事朝我使,为难老人家作甚。」 酒馆屋顶传来声音,随后便有一道人影飘落而下。 顾清挥手驱散随着肖风池一同飘落的灰尘,而后笑问道。 「刚来」 「有一会了,腿都蹲麻了。」 肖风池在顾清对面坐下后答道,随后朝假冒的老陈头使了个眼色,假老陈头会意,朝二人点了点头后离开。 「真的老陈头由我亲自送到长宁县,并给了一笔足够他花销的银钱。」 肖风池解释道。 「继续。」 顾清身体后仰,双臂环胸摆出一副听书的架势。 肖风池瞪了顾清一眼,倒了一杯酒饮下润喉,随后说道。 「我嘴笨,就不班门弄斧了。估计整件事你也猜得差不多了,还是你说的,有不对或猜错的地方我再补充。」 「也行,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次的谋划是不是沈守正的手笔」 「嘿嘿!」 肖风池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挑着眉毛说道。 「我赢了!你猜错了!哈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做局 「我和小不点打赌,他赌你能猜出是何人的谋划。嘿嘿,你帮我赢了十枚铜板。」 听到肖风池嘴里说出小不点这个称呼,顾清又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感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破衣烂衫却又古灵精怪的小乞丐模样,可随后又奇怪问道。 「不是沈守正,难道是九棍凭借取得宝图残片的功劳,又过去了十年之久,怎么也该混到高位了,没道理还来管江湖上的这点破事。」 「嘿嘿,何人谋划且先不提,我和小不点还赌了你能猜出几成真相,赌资是一顿香肉,你先说道说道,让我心里有个底。」 肖风池继续故作神秘道。 顾清见其兴致蛮高的样子,便也不再纠结于幕后是何人在操盘,拿出烟盒先给肖风池点上一根,自己也叼上了一根,整理过思路后缓缓说道。 「事情还要从前日我在长乐县客栈醒来后说起…」 顾清自客栈醒来一直讲到七里庄外树林中发现无名男尸,肖风池赶来二人相遇。 「当时在树林中,你说那名男子死于劫杀还急着拉我去庄里喝酒,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按说你也是做过几年捕头的,不该对人命案如此儿戏。后来一想你当捕头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也许是这些年见惯了血雨腥风所以才习以为常。 真正让我起了疑心还是欧阳玉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你说不认得欧阳玉,可我后来问过折子璀,白衣白马几乎便是大雪山一脉的标准服饰。 中原江湖虽大,却是没有任何门派选穿白衣,只因白色易脏,江湖人士风里来雨里去的,穿着白衣洗涤不便。 喝酒时你提起七年前雁回关外的惊天一战,心潮澎湃之余却是让我更感到奇怪。你与欧阳龙渊也算是结下了血海深仇,怎么面对他的门人弟子却说不认识 金袈和尚遇害之时,你与欧阳玉在门口动手打破了他的鼻子,可凭你和他老爹之间的仇怨却是下手太轻了。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不至于弄死弄残,但仅仅打破鼻梁却是太轻了,不符合你的脾性,反倒更像是在做戏给旁人看。 当晚我在检查金袈和尚尸体时,顺道也检查了一下树林中那具无名男尸,虽然从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可却是看清楚了尸体穿着的衣衫款式和面料。 虽然衣衫已被割烂不成了样子,还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可仔细清理过后还是能看出那衣衫本是白色,而且款式面料与大雪山众人一模一样。 你与欧阳玉动手时,我便闻到欧阳玉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而恰好在那无名男尸身上也有同样的香味,虽然被血腥气掩盖住了,但凑近还是能闻得出来。 这便让我又产生了疑惑,看欧阳玉一行人出现时的衣着和神态,似乎并没有遭遇到袭击的样子。 还有,依照你的性子来七里庄凑热闹本就已经很奇怪了,来之前甚至还一反常态的调查了丁儒帧和长乐知县的底细。于是我便隐隐有种猜测,你来七里庄是受人指使。再联系你和欧阳玉演的那出戏,我意识到你们两个之间一定有猫腻。 你与大雪山之间有血海深仇,这是整个江湖都知晓的事情,所以你肯定不会跟欧阳玉勾结在一起。那么以此便可作出推断,欧阳玉有问题。 于是我便带着折子璀和腾游京回到发现无名男尸的树林,凭借他们二人的家传技艺一直追踪到了五里之外,发现了一个近期填埋的土坑,挖开后在里面发现了十余具尸体,具是与那无名男尸一样穿着大雪山一脉的服饰,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全都不见,反倒是西域那边流通的钱币被留在了土坑里。 至此我就已经明白,真正的欧阳玉及其随从都已经被杀了,赶来七里庄的欧阳玉其实是假的。 可搞清楚我见到的欧阳宇是假冒的之后,又有新的疑问冒了出来。 杀了这么多人,费这么大的手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单纯就是想要从吴王宝藏里分得一杯羹吗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孔庄主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是将我点醒,立刻想清楚了整件事的关键。 如你所言,七年前皇帝亲征塞外,欧阳龙渊与努尔杰杰组织高手意图行刺。初闻之时我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一群自以为是的江湖人竟然妄想行刺有万马千军重重护卫的皇帝,怕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可在听你详述过宗师级高手的本事后,我发觉若是谋划得当,且天时地利人和都走狗屎运的恰到好处,似乎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毕竟事关皇帝、关乎到一国的国运和万千兵士的生死,哪怕行刺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却也必须慎重对待。我能想到这一点,身负刺探敌情与护卫皇帝职责的飞鱼卫一定也能想到。 现在是洪文二十一年六月,春耕已过,秋收则是三个月之后,皇帝怕是要于近期再次对塞外用兵了。不出意外咱们这位陛下此次还是亲征,那飞鱼卫则必然不会再让七年前雁回关外的那一幕重演,必要将所有可能的风险勒杀于无形之中。 所以整个事件就很清楚了。丁儒帧隐居无名山并且手里有宝图残片的消息是飞鱼卫故意泄露给黄文君的,而之所以泄露给黄文君,则是因为十三楼和第五位宗师张三有宿怨。 据此我又猜测,二十年前魔头张三血洗江右武林并与十大高手孤岛对决的事情,只怕也跟宝图残片脱不开干系。 将丁儒帧手中有宝图残片泄露给黄文君只是饵,你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引出魔头张三。二十年前魔头张三能为了区区吴王宝藏在江右武林掀起血雨腥风,二十年后未必不会被人收买行刺皇帝。 宁杀错莫放过,大宗师这种不确定的危险分子估计早就成了飞鱼卫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之便寝食难安了。 由此便又解开了我心中的另一个疑问,便是无名山上的丁儒帧为何不跑,真的丁儒帧怕是早就死了!」 第一百五十章 何许人也? 「一开始我就感到有些奇怪,无论是卷铺盖跑路,还是乖乖交出宝图残片,都比坐以待毙强得多,可丁儒帧偏偏就这样选了这个必死之道。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丁儒帧不是孤家寡人,还牵扯着上百条的人命呢。现在又不是国破家亡,以死殉节的时候,张吴已经亡了几十年,即便丁儒帧还念着君恩,他手下的士卒不会也心甘情愿傻乎乎的陪着一起去死,根本就毫无意义嘛。 所以我就猜测,真的丁儒帧早就已经死了。飞鱼卫在无名山上布置了必杀之局,意欲将魔头张三以及十三楼、正气门、铁剑锋这些江湖不稳定因素引到山上一网打尽。 对付一个魔头张三都已是如此大费周章,估摸着欧阳龙渊和努尔杰杰也逃不开飞鱼卫的算计。欧阳玉被关中大侠肖风池杀害,肖风池又是中原两大宗师的弟子,新仇旧恨加到一起…」 顾清将烟蒂一指弹飞后看着肖风池道。 「你们是想请君入瓮!你的那两位大宗师级别的师父,怕是也已经在西域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鱼儿入网呢。」 「啧啧啧,侠道宝刀不老啊,竟还真是被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肖风池拱手赞叹道。 「别拍马屁,说说可有遗漏的地方。」 「嗯…你容我想想,貌似还真有一件事是你没有猜到的。」 「哦,说来听听。」 「正常谋划到底是出于何人之手」 肖风池挤眉弄眼的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飞鱼卫里我一共就认识三个人,邢戾十年前死于文登府,九棍和沈守正都被你否认。我是推理破案的道士,不是算命的江湖神棍。」jjbr> 顾清没好气的说道。 「你看看咋还急眼了,我既然让你猜,自然是因为你认得。」 「我认得」 顾清闻言有些发愣。 在这个空间他认识的人着实不多,两手十指就能数的过来。沉吟片刻后,决定从最有可能的人选开始蒙。 「难道是李奉孝李大哥不对不对,他是军中猛将,真刀真枪厮杀的战场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而且谋划布局也不是李大哥所擅长的。亦或是他的四名护卫当初也没看出谁有这种才能的。」 提及故人,顾清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李奉孝了,可随即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否定。 正在举杯饮酒的肖风池放下酒杯,长叹一声道。 「当年李将军随军北征,第二年病故于草原漠北,他的四名亲随之后也战死沙场了。」 顾清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一股酸楚涌上鼻头。 沉默良久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积郁之气,叹声道。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能死在征途之中,也算是全了李大哥的心愿了。」 两人一阵沉默无语,默默对饮了几杯酒,又面朝漠北方向用水酒遥敬李奉孝的一缕忠魂后,重新回归原本的话题。 上一次进入这个时空,顾清结识的人除了李奉孝和四名亲随外,还有李奉孝的姐夫,蒙冤入狱的何汝道。 不过顾清虽与何汝道接触不多,却也看得出其人就是一个标准的书呆子,指着他谋划出如此布局难如登天。 还能有谁呢 顾清搜肠刮肚的冥思苦想,脑海中却是想起在长乐县茶楼里断案时,停在门口的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上画有长乐县衙的标记。 当时高知县满门皆以被杀,余下的县丞、主簿、县尉却是无权乘坐这样的马车。车窗挂着遮挡视线的轻纱,里面乘坐的多半是女子。 不 属长乐县衙的女子,且能谋划出如此环环相扣的布局,最重要的是诛杀欧阳玉一行人并李代桃僵的法子与当初吴王孙张岱屠杀何府满门几乎是如出一辙。 知晓何府被屠真相的女子,还要与飞鱼卫有关系。 「丑姑!」 一个丑陋至极的乞丐形象自顾清脑海中闪过。 乞丐形象闪过之后,又出现了一名娇俏倩兮的美丽少女。 「何淑萱!」 顾清小声的嘀咕出这两个名字。 「嘿嘿嘿,没想到。」 肖风池非常满意顾清此时的反应,将酒杯倒满后塞进顾清手里,而后趁着他还在愣神的时候,用两根手指夹出烟盒,叼上一根美滋滋的抽了起来。 「淑萱一个女子怎么会加入飞鱼卫」 许久后,顾清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唉,李将军走后几个月,何经历也在老家病故了,何小姐举世再没有一个亲近之人。」 十年前肖风池在文登府担任总捕,何汝道任经历司经历,因此肖风池还是习惯用官职相称。 「何经历病故之后,便有飞鱼卫的人将消息送至京城,小不点闻讯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一直陪着何小姐守满百天孝期。而后又怂恿九棍,让其打通上下关节,将何小姐收入飞鱼卫成为一名暗谍。 而何小姐也不愧曾经的才女之名,心思敏捷,擅长奇谋,没用几年的工夫就凭借自身才能在飞鱼卫站稳了脚跟,如今更是已经升任副千户。 此次诛杀三大宗师的计划,便是何小姐亲自制定并全权负责。沈守正现如今是飞鱼卫百户,何小姐手下第一得用之人。至于我嘛,只是来帮忙的。」 肖风池半是欣慰半是感慨的解释道。 当年那个在自己离开时纵马出城的少女,自那以后竟是接连失去至亲之人,其中苦楚让顾清想来亦是忍不住心中发酸。 又是一阵许久的沉默后,顾清突然开口问道。 「那魔头张三可有现身的迹象」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已经察觉金袈和尚不是被摧玉手所杀了。」 顾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肖风池继续说。 「前日夜间曾有人自称张三欲要拜访丁儒帧。一来当时不辨真假,二来山上的布置还没弄妥当,便将其喝退。不过据跟随丁儒帧多年的侍卫统领高平说,是张三本人的可能性极大。」 「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你能否为我解答一下。魔头张三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右往事 张三,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 只听名字,脑海里大概率会浮现出一个佝偻着身子、扛着锄头、脸上带着憨笑的农民形象。 便是这个自称张三的人,二十年前横扫江右武林,掀起血雨腥风,成为至今仍让诸多江湖豪客提及胆寒的宗师级高手。 魔头张三,无人知晓其从何处来,湖心岛一战后又往何处去。 他便如那天外流星一般,绽放出刹那光辉后便燃烧殆尽了。 顾清不懂江湖人的那种浪漫,他只知道人都是爹生妈养的,不可能凭空出现。 魔头张三有多么多么的厉害,做出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作为男性的顾清自然也感兴趣,但他更想要探究的是魔头张三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你有什么猜测」 听到顾清打探起张三的真实身份,肖风池却是卖起了关子,不答反问道。 「张三肯定是假名或代称,但姓氏应该是真的,再结合这人二十年前便知晓宝藏残片的事情,还认识丁儒帧,我怀疑他是吴王的后裔或者是同宗血亲。」 顾清思考了一下后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猜的没错,张三本名张若愚,本是吴王远亲。当年吴王在邮城称王后前去投奔,因其头脑活络且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被任命为暗影头领,司掌打探、刺杀、策反。 吴王自缢后,张若愚便人间消失,直到二十年前化名张三于江右现身。也的确如你猜测的那般,当年吴王托孤六臣中有二人在江右隐居,不知为何消息走漏,引起江右武林的觊觎。 便在江右武林将二臣满门屠戮殆尽,搜出两份宝藏残片时,化名张三的张若愚突然半路杀出,杀的江右武林人仰马翻夺得残片。 江右武林那肯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一面派人对张若愚穷追不舍,一面广邀亲友前去助拳。后来此事的声势越闹越大,最终引得大半个江湖的高手汇聚江右武林,并成功将张三围困在湖心岛上。 吴王当初建都于南方富庶之地,论水战不及那个打鱼的,论陆战不如咱们当今陛下,可若论财力之雄厚,天下群雄无人可及。 因此江湖上便有传言,得吴王宝藏便可成为天下第一有钱人。江湖人刀头舔血说到底也是为了一日三餐,财帛动人心啊。 眼看宝藏残图唾手可得,江湖群雄这边率先起了内讧。一番厮杀过后,仅余十三楼等十个大门派。 这十个门派选出一些高手进入湖心岛抓捕张若愚,其余人守在岸边防备其逃走。谁知最后仅有十三楼的上任楼主南宫长青一人活着回来,其余人等尽皆死在了湖心岛,而张若愚也不知去向。 这件事在江湖上是这般传言的。直到不久前黄文君那个伪君子透露他手中有两张宝藏残图,我猜测便是当年南宫长青从张若愚手中抢到的。至于那些登上湖心岛的高手是被张若愚杀死,还是被南宫长青杀死,却是无从知晓了。 嘿嘿,不过我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肖风池嘿嘿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凡是姓张的就都跟吴王脱不了干系。 顾清沉思了一会后又问道。 「张若愚现在多大年纪」 「嗯…据我所知当初投奔吴王时,他是二十出头。那时是至正十三年,吴王自缢时是至正二十七年,那时张若愚应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两年后现身江右,再到如今怕是快六十了。」 肖风池掰着手指头算道。 「也就是说自湖心岛一战后,就再没人亲眼见到过张若愚是,那你们如何认定他还活着呢也许是南宫长青想要独吞宝藏,所以扯谎说张若愚逃跑了,其实当年就已经死在湖心岛了。黄文君 手里有两张宝图残片已经可以证实这一点。」 顾清推测道。 「应该不会。」 肖风池闻言却是大摇其头。 「别以为混江湖的都是一群莽夫,其实心眼多着呢。南宫长青自湖心岛回来后,其余门派便派人上道搜寻过,没有发现张若愚的尸体。而且也对各门派战死高手的尸体检查过,全都是浑身骨骼尽碎,死于摧玉手无疑。」 「那我问你,金袈和尚是怎么死的」 顾清不置可否的问道。 「趁其昏睡灌入蒙汗药,而后用书册垫在身体上,以重锤击之,便可不伤及皮肉而骨骼尽碎,几乎与摧玉手杀人之法一模一样。」 肖风池答道。 「你见过真正死于摧玉手之人」 「嗯…没有。」 「那便是了,既然没见过,又怎知一模一样。」 「江湖传言…」 「你也知道江湖传言多有夸大,能有三两分可信便已是难得。」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所以你是怀疑张若愚其实早就死了」 肖风池挠着头问道。 「即便没死,怕是也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顾清斩钉截铁道。 「这是为何」 肖风池不明所以虚心问道。 「我之前听你说过,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全盛之时,仅凭十三楼一家门派的实力是无法对其造成威胁的对。」 「嗯…没错,别人或许只能瞎猜,但我可是亲眼见过四大宗师对决的。当然,前提大宗师不是缺心眼,单枪匹马就敢跟整个十三楼的人打群架。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啊。jjbr> 大宗师只需潜伏在暗处偷袭,今天杀几人,明天再杀几人,用不了几日十三楼便会人心惶惶,最后一哄而散。即便是事先有所察觉和堤防也无济于事。」 「那我问你,既然张若愚与十三楼又有那么大的仇怨,为何十三楼还能在江湖上屹立至今」 「这…」 肖风池一时有些语塞。 在脑海里将顾清所言回想整理了一遍,好像还真是如他所言,立时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难道…这一通都是白忙乎了不行,我得赶紧去告知何家小姐,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肖风池站起身来问道。 想到要与何淑萱见面,顾清心里莫名的感到有点发虚,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下后摆了摆手道。 「我刚才所说也只是猜测,目前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你先去告知淑萱一声也好,让她多做一手准备。在我看来整件事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还是先留在这里继续调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栽赃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们怎么看」 七里庄主宅内,黄文君、魏崇礼、皇浦令奇、孔溪宜四人围坐在桌边饮茶。 皇浦令奇放下茶杯环顾三人后沉声道。 「的确是蹊跷,肖风池为人莽撞不假,却也不是不分轻重之辈。七年前雁回关外与他结下梁子的是欧阳龙渊,瞧着他儿子不顺眼揍一顿出出气无可厚非,但还不至于夺其性命。若是怀疑欧阳玉掳走了顾清,就更不可能在没确定顾清生死之前便痛下杀手。我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 魏崇礼想了一下后说道。 「刚刚有庄户禀报,事发时看到有人自欧阳玉所在院落越墙而出,因天色太暗看不清楚面容,但身形与肖风池极为相似。守在庄口的人未见到肖风池外出,可人却是已不在庄内。」 孔溪宜道。 「会不会是肖风池外出寻找顾清去了,然后有人便趁机进行栽赃。」 魏崇礼道。 「栽赃的目的又是什么」 皇浦令奇摇了摇头反问道。 「打乱我等的阵脚,延缓进攻无名山的时间啊,现在看来,其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个…倒是有几分道理。老魏你是怀疑庄子里有丁儒帧那老贼安插的女干细」 「或许是黄杞那帮人也说不定。」jjbr> 「嘶…」 「老黄,这事你怎么看」 三人将目光望向最沉得住气的黄文君。 「顾清在做什么」 沉吟半晌,黄文君却是朝孔溪宜打听起了顾清的状况。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后,去到肖风池常去的那家小酒馆喝闷酒,到现在还没出来。」 孔溪宜回答道。 「酒馆…」 黄文君嘴里嘀咕着,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 「可知晓酒馆掌柜的来历底细」 「酒馆掌柜姓陈,四十年前逃荒来到庄上,应该…没有问题。」 「继续派人盯住他,说不定能发现些端倪。」 沉吟片刻后,黄文君叮嘱道。 「丁儒帧那里怎么办,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夜长梦多啊。」 魏崇礼忧心忡忡的问道。 「明日午时,若还没有肖风池的下落便…」 「死人啦!」 未等黄文君说完,便有凄厉的嘶喊声自外面传来。 四人对视一眼后风一般冲出房间,运起轻功向嘶喊声发出的方向跃去。 顾清走出酒馆便听到了嘶喊声,扭头朝酒馆里看去,就见到刚刚跃上房梁的肖风池摇了摇头。 跑到嘶喊声传出的小院,就看到黄文君等人一脸凝重的站在正房门外。 「谁…谁…谁死了死…死因…为何」 顾清挤开人群,来到黄文君身边气喘吁吁的问道。 「死者是雁荡剑宗客卿,无情剑褚云鹤。至于死因…顾道长一看便知。」 黄文君朝屋子里面指了指说道。 难道又是摧玉手 顾清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而后迈步走进屋子。 刚一进屋,便闻到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借着桌上油灯发出的微弱光晕,顾清看到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床榻边,满地都是暗褐色的血迹。 因近日连续解剖了数具尸体,这种小场面已经无法对顾清的生理和心理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走到尸体旁蹲下,从右手起一寸一寸摸索遍尸体全身。 「刀!」 顾清头也不回的喊道。 孔溪宜这边连忙着一名庄户取刀递给顾清。 顾清接刀在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在尸体的胸口上割了一刀。 而后是小腹、双臂、双腿。 几个呼吸的工夫,尸体皮肉尽数被剥开,露出里面破碎成渣的骨头。 放下刀子,顾清畅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经过这几日不停的练习,自己的解剖技术提升飞快,就在刚刚竟是有一种庖丁解牛的感觉。 「这人不是张三所杀。」 顾清一边擦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一边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又…又有人死了! 「道长何出此言」 黄文君闻言皱眉问道,一旁的其余人等也都朝顾清投来疑惑的目光。 尸体体表无伤,全身骨骼尽碎,除了脑袋被人割掉,其余特征几乎与昨日被杀的金袈和尚一模一样。 在顾清到来之前,众人就已查看过尸体,一致认定是死于摧玉手,因此都变得担忧起来。 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就如肖风池所言,混江湖能混到在场众人这等层次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人精。昨日魔头张三现身杀死金袈和尚,最初所有人都猜测这是张三发出的示威警告。 可仔细思量过后却是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七里庄此时汇聚了十多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更有十三楼、铁剑峰、正气门这三家顶级势力。金袈和尚不过是落花窟的一名客卿,论武功、论资历在江湖上只能勉强挤进二流行列。无论金袈和尚是生还是死,对于武林群雄进攻无名山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魔头张三为何偏偏要杀死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二流角色呢 众人从对大宗师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理智分析后,不约而同的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魔头张三已不复大宗师之境。 杀鸡儆猴也是有讲究的。 若张三还有大宗师的实力,哪怕不好对黄文君、魏崇礼和皇浦令奇这三大高手动手,却也应挑雁荡剑宗宗主或落花窟掌门这一类准一流的高手。 杀死金袈和尚这样的小角色,初时的确是让众人一阵惶恐,可这样反而是众人看清楚了他的外强中干。 魔头张三不过尔尔! 若能在抢得宝图的同时将已不复当年之勇的魔头张三毙于掌下,岂不是名利双收 正在所有人都抱有这样的期待时,竟然又死人了。 无情剑褚云鹤,雁荡剑宗首席客卿。 金袈和尚的武艺只能勉强挤入二流高手的行列,而褚云鹤则是妥妥的准一流高手,是雁荡剑宗除宗主黄杞之下的第二高手。 如今竟是也被魔头张三不声不响的弄死了,难道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张三已经恢复了大宗师境界 手刃魔头所带来的名誉和光环固然让人神往,可前提是自己能够活着享受到。 毕竟做买卖也是要考虑风险的。 就在有人重新在心里打起退堂鼓的时候,顾清却说褚云鹤不是张三所杀。 此时已是过了丑时,残月隐没在云层后面,四下里都是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院子里庄户手中举持着的火把驱散了一小块黑暗。 听到黄文君的疑问,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顾清直接转身进入屋子,而后将褚云鹤的无头尸体拖到院子中间放好,而后解释道。 「昨日贫道检查过金袈和尚的尸身,发觉其骨骼碎裂的十分均匀且没有明显凿磕的痕迹。可诸位再看这具尸身骨骼的破碎形状,大小不一,长短参差,而最主要的是这里。」 顾清说着将断裂成四段的左腿胫骨取出来端在手中,指着其中一处断裂说道。 「仔细观察,能够发现这处断裂处有一道凹痕,应是被粗木棒一类砸磕出来的。」 「可若是被木棒打断全身骨骼,为何尸体表面没有伤痕淤青」 人群中有人问道。 「简单,只需现将书册垫在尸体上,而后再用木棒、木槌一类的砸击,便不会在体表留下伤痕…」 未等顾清说完,便有一名庄户呼哧带喘的跑进小院,朝着孔溪宜喊道。 「庄主不好了,又…又…又有人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焦尸 又死人了! 院子里这些见惯了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众位高手此时却是因这个突然的消息愣住了。 「谁死了」 还是黄文君最先缓过神来,冲过去一把抓住报信人的衣领,声色俱厉的喝问道。 「飞…飞羽盟的左先生。」 赶来报信的庄户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妈的!」 人群中原本一副幸灾乐祸表情的飞羽盟盟主脸色瞬时一变,飞身冲出了院子。 「老魏,你看住这里。」 黄文君对魏崇礼交代了一声后也赶忙跟了上去。 武林群雄随后也是各施身法,唯有苦逼的顾清只能靠两条小细腿跑过去。 循着天空中闪烁飞跃的身影,顾清最后一个赶到死人的房间,脚步刚迈进屋就闻到了刺鼻的焦糊味。 同时,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 刚刚顾清手法娴熟的在极短时间内解剖尸体,还是给众位高手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此听到身后如同牛喘一般的呼吸声,扭头见是顾清赶来,都纷纷侧身避让。 顾清穿过让出来的通道走到黄文君身旁站定,同时也看到了焦糊味和肉香的来源。 一具还冒着青烟的焦尸躺在烧塌了半边的桌子旁,地上还有许多的积水。 之前报信的庄户也是靠着两条腿跑过来,而且因为比顾清多跑了一趟,此时体力明显不支,要比顾清晚到了一会。 顾清招手将庄户叫过来,询问发现尸体的经过。 「小得是打更人,刚刚经过这处院落时发现有浓烟冒出,然后马上爬到了墙上就看到屋子里面有火光。连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大声喊叫示警,一边翻过围墙从井里打水灭火。等火扑灭后,就看到有人被烧死了,听帮忙灭火的人说,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是飞羽盟的左先生,于是小得就赶紧去禀报庄主。」 听打更人说完,顾清又询问是否有看到其他异状或是人影之类的,得到否定答案后让其离开。 另一边黄文君拿起烧得只剩半截的桌腿去挑动焦尸的手臂。 碳化的皮肉发出嚓嚓的碎裂声,软趴趴的焦尸手臂被挑了起来。 两条手臂如此,两条腿也是如此。 「全身骨骼尽碎,应是死于…顾道长你怎么看」 黄文君本想说是死于摧玉手,可一想到刚刚死去,尸体还热乎着的褚云鹤便将摧玉手三个字憋了回去,扭头询问起顾清的意见。 顾清没有上前检查尸体,而是打量着被烧得只剩一半,歪倒在地上的木桌子。 观察了一会,顾清从黄文君手中拿过桌腿在尸体身旁的灰烬里扒拉。 三两下便把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顾清用桌腿敲了敲那个东西,发出略带一点颤音的金属声。 「这是…油灯!」 黄文君根据形状猜测道。 「取盏油灯来。」 顾清突然喊到。 一名庄户闻言连忙去旁边房间取来一盏油灯递给顾清。 油灯里还有半盏灯油,里面被灯油浸透的棉绳染着豆大的火苗。 顾清接过油灯便直接扔到残余的半截桌面上。 「顾道长你这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接二连三 顾清将油灯摔在残余的半张桌子上,灯盏里的灯油洒落出来,灯芯也掉在地上不甘的挣扎了几下后熄灭。 「灯油是用动物油脂熬制的,杂质多,燃点高。大家也都看到了,即便是被不小心打翻,只要灯芯不是落在易燃物上,是很难引发火灾的。所以…」 顾清说着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 「整间屋子其他地方都没有起火的痕迹,偏偏只有尸体被烧焦了,这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说完,顾清从黄文君手中接过桌腿,在焦尸上一番戳戳点点,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焦尸左手肘的位置有一截像是树枝一样凸出来的东西。 顾清将桌腿当做锉刀,蹭掉那东西表面的积碳,露出内里惨白的颜色。 那竟是一截刺穿皮肉的骨刺。 顾清手中的桌腿依旧不停的在焦尸上翻找,很快又找出了其他几处异常之处。 焦尸右大腿内侧有一处非常明显的伤口,即便那里的皮肉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可只需凑近观察,仍然能够看的出来。jjbr> 另外焦尸的心脏和肺部也各被一截断裂的肋骨刺破。 综合这几处伤口和诡异的起火点,已经可以基本还原出凶手行凶的整个过程。 凶手将飞羽盟的这位左先生杀死后,敲碎了他的全身骨骼,将脏水泼到魔头张三的身上。而后纵火烧尸掩盖其真实的死因。 听完顾清对行凶手法的推测,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可。 「仅凭蛛丝马迹便能将经过猜测出来,侠道神机妙算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顾道长能否猜出是何人杀害本盟客卿杀人的目的又是为何 江湖厮杀固然在所难免,但左先生性格和善,从未与人交恶,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对左先生下此杀手。」 飞羽盟盟主徐志欢神情略带一丝哀伤的朝顾清问道。 「这位左先生武艺如何」 顾清沉吟片刻后问道。 「与褚云鹤伯仲之间,高于金袈和尚一筹。」 徐志欢思考过后给出答复,一旁的黄文俊等人也点头表示认可。 「那…」 即是如此,顾清心中便已经有所猜测,正要开口继续询问,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今晚接二连三的有人横死,在场众人都已经变得有些神经敏感,特别是听到这种急促的脚步声时,心里总会升起不祥的预感。 三名气喘吁吁的庄户跑进院子,刚一抬头便见十多位武林大豪都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涌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吓得咽了回去。 「何时如此慌张」 黄文君喝问道。 「回…回黄楼主,庄主让小得来…来传信,又…又…又…」 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跑得太急气喘不过来,庄户结结巴巴好半晌却还是没有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听到「又」字,众人心里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又有人被害,这次是何人」 此时院子众人皆是江湖上的一方豪强,如此多的高手逼视之下,那名庄户更是被吓得不轻,张着嘴努力了好半晌,急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灵机一动伸出了两根手指。 黄文君等人看到庄户的这个动作都是一怔,可顾清看到后却是条件反射的在心里喊出了一个字来。 「耶!」 第一百五十六章 配合 庄户当然不是在比耶。 就在黄文俊等人还在迷惑的时候,顾清已经猜到庄户想要表达的意思了。jjbr> 顾清不是这个时空的原住民,之前也不认识此时院子里聚集的这些江湖大佬们,因此没什么心理压力,冲过去拉着庄户去到院外。 「别紧张,深呼吸,慢慢说,是不是又有两个人死了」 脱离了众多高手的视线逼视,庄户迟滞的呼吸立时变得顺畅,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 「是…是…是的。」 原来等黄文君、顾清等人离开后,冷静下来的孔溪宜越想越是不放心,便吩咐所有庄户行动起来,对整个庄子进行了一番地毯式的检查。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发现了两具尚未僵硬的尸体。 七里庄很大,各大门派的高手随从居住的也很分散。 等整个庄子都搜索检查完毕后,还会有其他尸体 孔溪宜感觉失态不妙,便连忙派人将情况告知黄文君和顾清。 从庄户这里问明情况,顾清回到院子里对众位高手复述了一遍,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发现两具尸体的位置而去。 与此同时,仍然不停有庄户将搜查结果汇报给孔溪宜。 之前发现的两具尸体分属两个门派,一人是客卿之职,另一人则是嫡系弟子。 这边顾清刚刚检查完两具尸体,便听到破空声。 孔溪宜从天而降落在黄文君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黄文君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又有人死了! 虽然没听到孔溪宜说了什么,但众人却是已经能从黄文君的情绪变化里猜出答案。 「我十三楼的两名弟子遇害了。」 黄文君将顾清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同时目光扫过其余的几位掌门。 「顾道长素有断案如神的美誉,还望您帮忙尽快找出真凶,稳定住人心,否则进攻无名山之事,怕是又要拖延许久了。」 在酒馆时,肖风池已经将己方的布置全盘告知了顾清。 无名山上还没完全布置好,所以他和假扮成欧阳玉的沈守正才演了一出戏,以此来延误一下七里庄的发动时间。 二人的计划是延误半天或是一天即可,可没打算无限期拖延下去。 这帮混江湖的在这里住上半个月都没有问题,反正大家都没事情做,在哪呆着都一样。 可何淑萱、沈守正这边不行啊。皇帝亲征在即,飞鱼卫还有一大摊子事需要二人回去料理,而且还有两位宗师潜伏在关外,准备伏击前来报丧子之仇的欧阳龙渊,二人总要亲眼看到欧阳龙渊身死才能彻底放心。 所以顾清可以肯定,今晚的连环杀人案不是出于飞鱼卫之手。 那么为了不影响到飞鱼卫的计划,自己这边就要尽快搞清楚六人被害的真相,稳定住人心,让七里庄群雄能够在何淑萱计划的时间内发动进攻。 于是,听完黄文君的请求后,顾清便拍着胸脯将破案的重任揽了下来。 踱步转了几圈后,顾清就已经基本理清了思路和线索,带着众人回到今晚第一个被害者褚云鹤所在的小院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掩盖 褚云鹤的无头尸体依旧躺在院子里面,重新回到这个院子里的顾清却是没管尸体,带着众人走进屋子里在满是血迹的床榻边站定。 「刚看到尸体时我就感到奇怪,凶手杀人就杀人嘛,为何要费时费力的割下死者的首级呢」 「难道是泄愤这么说褚云鹤是死于仇家之手喽。不愧是侠道,一句话就圈定了凶手的身份。老夫这便着人去打听褚云鹤可有仇家在庄子里。」 雁荡剑宗宗主黄杞闻言立刻目光一亮,大声喝道。 「不排除凶手泄愤的可能,但贫道还有另一个发现。」 顾清点头表示对黄杞猜测的认可,随后指着床榻上的血迹说道。 「黄宗主请仔细看一下枕头这里的血迹分布。人体脖颈处有三条大血管,当这三条大血管被割断时,血管里的血液会喷射出来,因此会在床幔上形成这样大面积的喷溅状血迹。」 众人的目光顺着顾清的手指,从枕头转到几乎被血浸透的床幔上。 这些人都是一路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走到今天的江湖豪杰,砍掉脑袋,血液喷洒的场景自然不会陌生。人体有多少个穴道他们门清,但脖子里面有几条血管倒是真没注意过。 「但是床幔上喷溅的血迹高度却不对劲,各位可见过人的脑袋被砍断时血液能够喷溅多高」 顾清朝众人问道。 「嗯…十几年前老夫在追杀一名魔教妖人时曾一剑斩断了他的头颅,当时血足足溅起七八尺高。」 黄杞想了一下后答道,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三尺差不多就是一米,七八尺就是两米多高。 「从床幔上的血迹可以推断死者被害时是躺着的,血液从血管里喷射出来直冲床幔,固然不可能还有七八尺的高度,但两三尺总归是要有的。 可床幔上的血迹只有一尺多高,这说明凶手在砍下透露时,褚云鹤就已经流失了大量鲜血,甚至是已经死了,颈动脉里血压降低。」 「先杀人,再砍断头颅,这很正常。」 有人插言道。 「不不不,这很不正常。别忘了,凶手将褚云鹤全身骨骼打碎意图嫁祸给魔头张三,再砍断头颅岂不是多此一举。」 顾清摇头道。 「这…倒是有些道理,那凶手为何还要看下褚云鹤的头颅顾道长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出真相。」 「真相就是,凶手要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诸位请看这里。」 顾清指着床榻上被血液浸透的枕头道。 众人闻言纷纷凑过仔细打量,可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清见所有人都没看出端倪,便跳上床去蹲下身子,指着枕头中间凹陷的位置道。 「这里。」 距离最近的黄杞顺着顾清的手指看去,只见枕头的凹陷部分正中心位置似乎有一些异常,可惜床幔遮挡住了火光看不真切,心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伸手将满是血迹的枕头取了过来,走到光量充足的地方仔细端瞧。 「这…这是…口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江湖轶事 在火光的照耀下,黄杞看到枕头中央凹陷位置有一处破损,依稀能看到枕头里面塞着的棉花。先前在床榻上因为被血液浸透,加之有床幔遮挡光线昏暗,所以才没被人注意。 此时在火把明亮的火光照耀下顿时无所遁形,被看的清清楚楚。 「褚云鹤既然能在雁荡剑宗升任客卿之职,除了武艺不凡外,警觉性应该也是很高的。如今庄中除却黄楼主等在场的一种顶尖高手,其余人等想要悄无声息将其杀死绝非易事。总是要用上最趁手的兵刃,使出最厉害的绝招,才能一击毙命。 贫道不通武艺,因此要请教各位掌门,能否辨认出这破损是有何种兵刃造成从枕头上的破损可以推断出褚云鹤被杀死是躺在床榻上的,那么凶手行凶时应该是这样的姿势。」 顾清将半截桌腿当做兵器,右手反握做了一个向下扎刺的动作。 顾清的动作在一众高手眼中显得十分笨拙且搞笑,但却是没人笑出声来,反倒都面色凝重。飞羽盟盟主徐志欢更是眼神古怪的瞪着顾清。 「黄泉引…判官笔…左离!」 身旁的黄杞低声嘀咕了一句,顾清没听清楚正要追问,却听到徐志欢大声喝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左先生的品性在江湖上有口皆碑,怎会行此卑劣行径,而且…而且从未听闻左先生与褚云鹤有何仇怨,如今左先生更是也被杀害,所以一定有人是栽赃嫁祸。」 「哼,你未听过不代表就没有,而且褚云鹤死在前面,左离死在后面,没准是左离先杀死了褚云鹤,而后又被其他仇家所杀呢。」 褚云鹤是雁荡剑宗客卿,自家人被杀害,黄杞身为宗主自然要讨个说法,弄个明白,于是阴阳怪气的呛到。 「胡扯…」 徐志欢闻言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黄杞就要破口大骂。 「好啦好啦,都不要吵了。烦请牡丹仙子问你一下的门人子弟,左离与褚云鹤往日里可有仇怨。」 一心只想稳定人心的黄文君连忙跨前一步横在二人中间,以防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后拱手对落花窟掌门恳求道。 被黄杞称为老妖婆的落花窟掌门牡丹仙子闻言抿嘴一笑,风姿绰约的福了一礼后,摇曳着离去。 「呸!这个老妖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呢,恶心,不要脸。」 黄杞对着牡丹仙子的背影啐了一口低语道。 「敢问黄宗主,为何黄楼主要向落花窟打探左先生与褚云鹤的事情莫非牡丹仙子与二人有旧。可适才牡丹仙子见到二人尸体时,神色间并无哀伤悲切之意啊。」 江湖小白顾清感到有些奇怪,便低声朝黄杞问道。 「顾道长有所不知,那老妖婆年幼时被拍花子卖到了妓院。有一次接客的时候,应是玩的有些过火了,那人竟是直接死在了老妖婆的肚皮上。发生了如此晦气的事,以后估摸再也没人敢照顾她的生意了。 老妖婆心知以后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于是就没有声张,直接卷了死掉那人的行囊财物跳楼跑路。待逃到荒山野林无人之地,老妖婆翻检那人的财物时,竟是意外发现了一本心法秘籍。 老妖婆虽是一直干着买皮肉的勾当,可眼光见识确实不凡,一眼就看出那本心法秘籍不是普通的大路货,于是寻了一处偏僻乡村安顿下来偷偷修炼。 也是她本身资质不差,几年后竟真练成了准一流高手。武艺大成之日,老妖婆便单枪匹马挑了几个邪道据点,救出大批被拐卖的女子。 这些女子尽已被人糟蹋,有家不能归,甚为可怜。于是老妖婆便将这些女子尽数收为弟子传授武艺,并选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成立了落花窟。 可开宗立派容易,养活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却是个难题。饿得急了,老妖婆干脆就明里暗里的干起来青楼的买卖。她手下的那些门人子弟都已经那样子,对这种事情倒是也不在意,只要能吃上一顿饱饭,杀人放火都不是事,何况只是陪人睡觉呢。 不过与普通青楼不同,落花窟只接待江湖人士,银钱、消息、秘籍、兵刃、药材任何江湖上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嫖资。 慢慢落花窟就成为了江湖上颇有地位的门派,倒不是说她们的武艺有多强,而是掌握了太多人的秘密,无人胆敢得罪啊。 不过老夫不好女色,却是不惧那老妖婆。」 说到最后,黄杞捋着颌下长须颇为得意道。 这落花窟不就是女版的武林百晓生嘛! 顾清在心中惊叹。 「如此说来,这位牡丹仙子的作为虽是落了下乘,却也还是有可敬之处的。」 听完黄杞的讲述后,顾清正色说道。 「额…老夫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虽然有些看不惯,却也从未阻拦过门人照顾她们落花窟的生意。」 「黄宗主高义,贫道佩服。」 二人窃窃私语间,牡丹仙子却是已经领着一名戴着面纱,身姿窈窕,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回到院子里。 「十九啊,将你所知晓的事情详细说与黄楼主。」 在黄文君身边站定后,牡丹仙子对鹅黄衣衫女子说道。 「落花窟排名十九,洛水仙,见过黄楼主。」 鹅黄衣衫女子朝着黄文君盈盈一礼道。 「十九姑娘不必客气。」 黄文君抬手隔空射出一道内力将罗水仙扶了起来。 「左先生数月前到落花窟做客过一段时日,某次醉酒后水仙听左先生说起一段陈年往事。左先生初入江湖时遇到一伙强人劫掠村庄,左先生路见不平拼死杀退了那伙强人,可自己也身受重伤。 村民惧怕强人报复,对伤重的左先生不管不顾,任凭其瘫倒在村外的荒地中自生自灭。最后还是村子里的哑女好心将左先生拖回家中并悉心照顾。 两日之后,那伙强人纠集更多人手杀入村中。左先生伤重未愈岂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全村之人和哑女惨死在强人刀下,而他却在混乱之中侥幸逃得一命。 听左先生言语间的意思,应是已经找到了那伙强人的下落。」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八章江湖轶事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拼尸 「如此说来事情便已经很明显了,褚云鹤便是当年那伙强人中的一员,因此左先生将之杀死为哑女报仇。 江湖规矩,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褚云鹤这狗贼死得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 徐志欢抚掌大笑道。 「徐盟主莫要高兴的太早,褚云鹤与当年的那伙强人是否有关联现在还未可知,仅凭左离酒后的一句妄语便作出结论,未免有些儿戏了。」 黄杞却是冷着脸反驳道。 雁荡剑宗客卿竟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出身,事关门派声誉,黄杞自然不可能轻易认下。 「顾道长,世间传言您断案入神,旁人说的老夫不听,只信您的话。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眼珠子一转,黄杞还是将挽回门派声誉的希望寄托在了顾清的身上。 顾清仰头看了看天色,夜幕被浓云遮盖,无星无月也看不出大概的时间,只能转头问黄杞。 「劳驾问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黄杞一怔,搞不懂这种时刻顾清为啥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后答道。 「差不多寅时了。」 之前肖风池和扮作欧阳玉的沈守正搞了一出诈死的戏码,目的就是拖延七里庄进攻无名山的时间。 二人原本想着能拖延半日或是一日就好,可没曾想七里庄竟是接连发生命案,搞得人心惶惶,照此下去恐是再拖日都有可能,那样岂不是坏了何淑萱的一番布置。 其实早在查看过六具尸体和现场后,顾清就已经推理出事件的真相。只是一直没想好何时揭晓真相,才能最大程度的配合何淑萱的计划。 听闻现在已是快凌晨三点,一两个时辰给众人讲解案情揭示真凶。黄文君、魏崇礼等人还需花费一些时间安抚众人,估计最快也要下午或是明早才能出发。 正好符合肖风池和沈守正的预计时间。 即使如此,顾清也就不再故意藏拙,轻咳了两声后说道。 「黄宗主、徐盟主二位稍安勿躁,待搞清楚其他几处命案现场发生了什么后,再做最后定论不迟。」 「顾道长的意思是另外四人的死也与左离有关这…」 「黄楼主想说左离已经死了,又如何杀人是」 未等黄文君的话说完,顾清便打断反问道。 黄文君点头,表示自己正是此意。 「是与不是,待会便知。」 顾清神秘一笑,带头朝着另一处命案现场走去。 此时院子里一群江湖大佬个个武艺高强,可对于破案推理却是一窍不通。面面相觑过后,只能满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刚走出不远,顾清似乎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洛水仙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而后罗水仙便摇曳着离开。 第三具尸体是在一口水井中发现的。更确切的说,在水井中发现的只是一堆尸块。 尸体被剁成数块,每一块都用麻绳系着石头沉入井中。若不是被砍断的头颅浮了起来,恰好被搜庄的人看到,估摸要等到井水发臭才会被察觉。 一行人来到水井边,打捞出来的尸块就堆在一旁的空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众人纷纷掩住口鼻,目露厌恶之色。 可顾清却是挽起衣袖,在尸块堆旁蹲下认真摆弄起来。 「顾道长您这是干吗」 黄杞好奇的问道。 「拼尸!」 第一百六十章 假设 在场的众位江湖大佬都是尸山血海厮杀过的,残肢断臂自然没少见过,但拼装尸块却是平生仅见,虽然搞不懂顾清到底是要干什么,却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瞧稀奇。 经过近几日的练手,对于人体结构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很快顾清就手脚麻利的将一堆尸块拼接成完整的人形。 擦掉手上沾染的血污,顾清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观察过尸体上的刀痕后,扯过黄杞来问道。 「请教黄宗主一个问题,若由你来分尸,你会如何下手」 「此等邪魔手段,老夫不屑为之。」 黄杞昂首挺胸正色道。 「贫道自然知晓以黄宗主的为人品行不会行此恶事,所以只是假设一下,你与此人有血海深仇,不碎尸万段不足以消心头之恨,你会怎么办」 「既然是假设…那就先砍断四肢让其遭受痛苦,然后再斩断头颅送他入黄泉。」 黄杞思考了一下后答道。 「正该如此。」 顾清拍着黄杞肩膀赞同,而后指着拼接好的尸体说道。 「分尸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技术含量,特别考验手法的事情,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是很难将尸体的各个部件完整分离的。 所以在发泄心中怨怒分尸时,就会如刚刚黄宗主所说的那样,斩断四肢和头颅,可这具尸体却被分成了十几块。显然,凶手这么做的目的绝不是报仇泄愤那么简单。 而且从分尸的手法上来看,凶手明显并不精于此道。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为何要费时费力的进行分尸呢」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沉思之色。 顾清显然也没指望他们能想出答案,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拍了拍手掌吸引众人注意力后,提议去查看下一具被害者的尸体。 其实最省事的方法是着人将六具被害者的尸体集中到一处,既能节省时间,又免去众人在几个出事的院子间来回奔波。 可除了破案追凶,顾清还要尽量拖延一些时间,因此既然没人提出这个意见,他也就乐的装傻。 一行人来到第四名被害者所在的院落。 这名被害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尸体被发现时是在卧室的床榻上,衣衫凌乱敞开,露出里面已经变成青灰色的身体,脖颈上有两道明显的紫黑色手印。 目前来看,应是被人奸污后活活掐死。 查看过尸体和现场后顾清将众位江湖大佬赶出房去,唯独留下牡丹仙子。 二人在房中待了一会后走出房间,顾清并未多言,挥了挥手示意前往下一处案发地点。 六处命案现场全部仔细勘察过后天色已经放亮,庄子里响起雄鸡此起彼伏的啼鸣声。 先前被顾清安排离去的洛水仙步履匆匆赶回来,在顾清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清本已经因困倦而萎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让孔溪宜派人将六具尸体全部集中到一起,声称已经查明真相原委,知晓了凶手的身份。 很快,六具尸体便按照发现的顺序,整齐摆放在了一起。 几名负责搬运尸体的庄户刚放下最后一具尸体,准备直起身来捶打揉捏一下酸软的腰臂,却听顾清说道。 「不对,尸体摆放的顺序不对。」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章假设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亲身示范 清晨的七里庄被一层薄雾笼罩,庄户们按照顾清的要求,将六具尸体调换顺序重新摆放。 被烧成焦尸的左离排在第一位,而后是失去头颅的褚云鹤,碎石、女尸… 之后顾清又提出新的要求,让各大门派将随行的弟子门人客卿等全部召集到院落中。 各位掌门宗主虽是不明所以,但好奇知晓所谓的真相和杀人真凶的身份,因此便也照办了。 此时众人所处的这座院落占地颇大,可同时挤进百来号人却还是显得拥挤不堪。 带人员到齐,顾清命庄户将院门关闭,而后朗声道。 「早在第一次看过六具尸体和现场后,其实贫道便自觉已经猜透了真相。只是出于谨慎考虑,才又耽搁了些时间,重新察验了一次。也多亏了这份谨慎,才让贫道看破了凶手布下的迷阵,否则这侠道的招牌,怕是今日便要毁喽。 为了让诸位对凶手的布局有更清晰的了解,贫道便从最开始的猜测说起。 最先发现的被害者是雁荡剑宗客卿褚云鹤,因尸体全身骨骼尽碎,所以大家很自然的便想到杀人凶手是魔头张三,而他杀死褚云鹤的目的,应是与杀死金袈和尚一样,对诸位进行恐吓和警告。 可随后从死者枕头上的破损处推测出,褚云鹤应是被利刃刺穿头部而死,后来的解剖也证明褚云鹤全身骨骼是被人为敲碎,而不是摧玉手造成的。 通过对枕头上破损痕迹的分析,杀人嫌疑指向了飞羽盟的左离。 据落花窟洛水仙姑娘所言,左离与褚云鹤有旧怨,这次应是复仇杀人,而后嫁祸给魔头张三。 原本这是一份几乎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可惜却是被贫道遇到,识破了左离的手法。qδo 随后左离也被杀害,尸体还被烧成焦尸。 通过对尸体的查验,发觉尸体也是全身骨骼尽碎,当时贫道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左离栽赃嫁祸的事情被正主张三发现了,因此将此杀死。 可随后在尸体上发现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说明这不是魔头张三的手段。 明显又是一桩早有预谋的栽赃嫁祸。 如此一来事情便又变得婆娑迷离。到底是何人杀害左离杀死左离的目的又是什么褚云鹤真是被左离杀害的吗亦或者两人都是被同一人所杀 便在这些谜团还没解开时,相继又有四人被害。四桩案件行凶手法各不相同,表面上来彼此似乎并无关联,但这四人与左离、褚云鹤被害的时间如此接近,难道只是巧合 疑惑之下,贫道又重新查验过尸体,终于是有了惊人的发现,诸位请看。」 顾清说着拿起放在褚云鹤尸体旁那个染血的枕头,指着上面的破损处说道。 「经过贫道仔细观察,发现这处破损并不是特别平整,而是上宽下窄。拨开外面的锦缎,发现里面填塞的棉花也是上深下浅。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杀害褚云鹤时,利刃应是有一个下挑的动作。这样能够造成更大的创口,有利于拨出利刃,避免被头骨卡住。」 顾清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反手握在手中,作势朝枕头扎去,而后手掌轻推,待树枝稍稍倾斜后拨出。 「不对不对,顾道长你不通武艺,当时凶手的动作应该是这样。」 一旁的黄杞却是大摇其头,从顾清手中夺过枕头和树枝,亲身示范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一章亲身示范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作案手法 一截普普通通的树枝,当被黄杞握在手中时,却是让顾清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意,惊骇之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老夫见过左离用判官笔使出黄泉引这一招。运笔之法源自剑法,因此虽不明内力运行的法门,招式却也能模仿的八九不离十。看笔!” 轻喝一声,黄杞将手中树枝倾斜向下刺出。 顾清距离较近,恍惚间好似听到了短暂的音爆声。 “徐盟主,老夫这一招黄泉引使的可有七分神似” 将树枝刺出后,黄杞保持刺击的姿势不变,挑了一下眉头朝徐志欢挑衅似的问道。 “哼!” 徐志欢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顾清没心情理会两人之间的冷嘲热讽,蹲下身子凑近观察树枝倾斜的角度,又与枕头上的破损处相互对比印证,随后点头道。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要由专业的人来干。” 黄杞闻言哈哈一下后将树枝收了回去,而顾清也注意到黄杞在收回树枝时,树枝前端有一个轻微下滑的动作。 正如之前顾清所说,这是为了扩大创口,避免凶器被骨头卡住的小动作。 “贫道不通武艺,请教黄宗主一个问题,使判官笔和使剑的出力方式是否有很大的不同” “嗯,左离使出黄泉引这招时的内力运转方式老夫不知。但只说蛮力的话,使剑讲究用七分留三分,剑招伤敌方式丰富,有刺、挑、抹等。 似判官笔这类奇门兵刃,则是胜在刹那间力量的爆发,缺点便是后劲不足。” 黄杞思考后答道。 “便是如此,诸位请看褚云鹤脖颈骨上留下的劈砍痕迹,均是前中部分痕迹深刻,周边骨骼有明显碎裂。末端痕迹却是变得浅薄平滑,这是否与黄宗主刚刚所言的使力方式极为符合” 众人闻言都凑过头去查看,果然如顾清所言。 “诸位再来看看左离焦尸身上的这道伤痕,从右胸及至骨盆左侧,肋骨及骨盆虽已破碎,却仍能看出劈砍的痕迹,是否也和砍断褚云鹤脖颈的使力方式相同。” 顾清不给众人思考反应的时间,又指着左离的尸体说道。 “依顾道长所言,难道杀害褚云鹤和左离的乃是同一人而且这人同左离一样,擅使判官笔这一类奇门兵刃。” 黄杞貌似明白了顾清的意思,喃喃说道。 “可不只是褚云鹤与左离,其余四具尸体也是一样。” 顾清神秘一笑说道。 众人闻言连忙去查看另外四具尸体,果然发现了相同的使力方式。更有人指着女尸脖颈上明显异于常人的指痕十分肯定的说,只有修炼判官笔之人的手指才会变形成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似乎更加佐证了刚刚黄杞的说法,杀人者并非左离。 “顾道长,如此说来只要彻查庄内何人擅使判官笔或是相似的兵刃,便可找到真凶喽。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黄杞问道。 “黄宗主莫急。破案追凶要将真凭实证,现在尽是查明作案手法却还不够。贫道破案有一套理论,名为凶案三要素。 分别为作案动机、作案手法和作案时间。只要将这三点全部查明,便可直接确定真凶,让其无可辩驳。” 顾清背负双手朗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作案手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女尸疑云 此时院落中聚集的百来号人厮杀拼斗是行家,对缉凶破案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更遑论什么凶案三要素这类专业的名词,顿时被顾清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看向顾清的眼神都带上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意味,只觉得顾道长好厉害,好有逼格。 「当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一段时间后便可以宣告为正式死亡,血液不再流动,肌肉和关节逐渐僵化,有经验的仵作能够根据尸体僵化的程度判断出死亡时间。 贫道不才,于此道略懂一二。通过对六具尸体的观察,判断死亡顺序应是左离在前,另外四具尸体在中,褚云鹤则是最后一个被害。」 顾清指着按照他的意思重新调整过摆放顺序的六具尸体道。 「顾道长,尸僵我们知道,虽然不能像你这般精确,但也看得出即便是最先死的左离,死亡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时辰。但就算搞清楚了六人的被害顺序,又有什么用处呢」 新晋最佳捧哏黄杞疑惑的问道。 「作案时间与作案手法是相辅相成的,两者配合得当,便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故布迷阵、掩饰真相的作用。不过现在还不是解释的好时候,待搞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后,大家理解的会更容易一些。」 顾清自信一笑,摆摆手示意黄杞不要着急。 「最开始在凶手的引导下,让我们误认为是左离因旧怨杀死褚云鹤,又通过不同的杀人手法杀死左离和其余四人,故布迷阵试图迷惑大家。于是贫道就有些奇怪,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贫道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请教了一下洛水仙姑娘后,贫道的猜想却是变成了现实。」 落花窟掌门牡丹仙子闻言看向依偎在身旁的洛水仙,察觉到掌门姐姐眼中的疑惑,洛水仙掩住红唇吃吃笑道。 「顾道长问奴家…嘻嘻…问奴家左先生的身体可有何特异之处,嘻嘻,当时奴家便羞得脸颊发烫,哪有出家之人问姑娘家这种问题的嘛。 可顾道长说这个问题很重要,是侦破案件抓获真凶的关键,奴家便只好一五一十的回答喽。哎呀,羞死个人了!」 洛水仙娇嗔着将羞红的脸庞埋进牡丹仙子饱满的怀中,周围百十来号人脸上则是表情各异。 有意会含笑的、有故作厌恶鄙夷的、还有眼神发光跃跃欲试的不一而足。 见场面有些不对,顾清连忙咳嗽了几声正色道。 「贫道从洛姑娘处得知,左离右侧胸膛有一处凹陷,据说是当年被那伙强人打断了数根肋骨,未能及时医治留下的旧伤,可诸位再看看这具焦尸的肋骨。」 说着,顾清取过一柄锋利的小刀竟焦尸胸膛剖开。 「虽是全身骨骼都已被打碎,但从断裂的骨茬处仍能看出是新创还是旧伤。」 距离较近的十多人闻言围拢过来,朝顾清指着的地方看去。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鸟,一眼便看出所有断裂受创处皆是新伤。 「这…这…这不是左先生!」 徐志欢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老夫懂了,杀害六人的真凶就是左离。哼哼,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诈死行凶。」 黄杞瞥了徐志欢一眼后冷笑道。 「也不尽然,这具焦尸不是左离,也只能说明他没有死,有行凶的嫌疑,却不能因此就断定他是杀人真凶。」 顾清摇了摇头,否定了黄杞的猜测。 「之前贫道一直在想,凶手为何要杀死毫无相关的六人。假设凶手就是左离的话,杀死褚云鹤是因为旧怨,可其余五人又是因何原因被杀 于是贫道再次拜托洛姑娘调查了四名死者的往事,同时也查一下焦尸的真实身份。还请洛姑娘将刚刚告知贫道的消息再说一遍。」 说罢,顾清朝洛水仙拱手笑道。 「奴家遵命。」 洛水仙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却不知刚刚害羞的表情是真是假。 对着顾清盈盈一礼后,娇声说道。 「奴家适才问过诸位姐妹,得知四位被杀之人中有三位曾照顾过她们的生意,而在酒后几人都提到过多年前在靖西道讨生活时的趣事。左先生提及当年哑女所在的村庄,正是在靖西道。至于那位被勒死的姐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估摸与此事无关。还有焦尸的身份也并未查到。」 「多谢洛姑娘。」 顾清拱手道谢,随后指着女尸道。 「洛姑娘所言其实有一处不妥,这位被勒死的姑娘未必就与当年之事无关。」 「莫非,她是当年某个强人的孽种」 黄杞脑洞大开猜测道。 「非也,非也!」 顾清在女尸旁蹲下,抓起已经僵硬如同木头一般的胳膊,撸起衣袖,围观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这…怎么会这样」 女尸所属宗门的门主见状跑过去从顾清手中抢过女尸胳膊,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只见女尸已经变成青紫色的胳膊上,竟是遍布密密麻麻的伤痕。 而且在场的老江湖们一眼便看出,这些伤痕有新有旧。 「之前贫道与牡丹仙子检查尸体时发现其四肢、后背均是这样的新旧伤痕。另外,女尸虽是衣衫凌乱、身下有血,但经过检查却发现其并没有被奸污。」 「怎么可能,当时现场的状况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若非被糟蹋,怎会是…那个样子。」 顾清的话仿佛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块大石头,顿时激起无数的质疑声。 「各位江湖同道请稍安勿躁,听奴家一言。」 牡丹仙子见状连忙运起内力高声说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院中每一个人的耳中,纷乱的议论声顿时渐渐平息。 顾清侠道之名只在极少数江湖大佬之间传颂,并不为大多数江湖人所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可落花窟掌门牡丹仙子却是众人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顾道长说的没错,经过奴家亲自检查可以证明,这位妹妹的确未被奸污。至于众位当时在现场看到的状况,其实是…」 说到关键处牡丹仙子却是打住了话头,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哀伤和愤怒。 莹白如玉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深呼吸数次后,从女尸的衣襟里取出一样事物。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女尸疑云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疯了 牡丹仙子从女尸怀中取出巴掌大小的一块折叠布块,看布块的材质颜色与女尸穿着的衣衫相同,边角能看到撕扯的痕迹,应是从女尸的衣衫上撕下来的。 布块很小很轻,可牡丹仙子的手却是一直在颤抖,好似托举之物有千斤重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牡丹仙子将折叠的布块展开。 众人猜到里面应该包裹着重要的证物,因此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盯着,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布块很快就被完全打开,里面包裹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木头茬子」 人老好奇心却特别重的黄杞凑到近处仔细观看过后用迟疑的语气问道。 布块里包裹的赫然是一根仅比头发丝粗一些,半指长短的木茬。 只不过因为被污血浸透呈紫黑色,所以黄杞才不太确定。 牡丹仙子点了点头,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东西是在…是在那里发现的。」 牡丹仙子语焉不详,没有明说那里是哪里,可在场众人都是都猜到了,脸色顿时都变得异常难看。 原来不是奸杀,而是更令人所不齿的虐杀! 难怪连历尽千帆的牡丹仙子都这般愤怒。 愤怒过后,众人心头不约而同的涌起一个疑问。 什么仇什么怨,凶手要对一个女子行此令人发指的手段 「相信诸位一定都在疑惑,凶手为何要如此对待一名柔弱的女子可惜贫道也不知具体原因,但却有一些不成熟的猜测,对与不对诸位姑且一听,不必当真。」 顾清目光扫视全场,看清众人的表情后便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于是朗声说道。 「诸位请看,此女子虽是皮肤白皙,面容清秀,但骨架颇为粗壮,脚掌扁平厚实,手肘和膝盖上还有一些看起来应是磕碰造成的疤痕。 因此,贫道斗胆猜测,此女子多半是生于贫寒的农户之家。乡下村庄,在父母田间耕种,家中孩童随意放养,小孩子喜爱跑跳嬉闹,因此手肘膝盖处多有磕碰留下的伤口。反观积富之家的女子,则是学习女红女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会有此类的陈年旧伤。 民间有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俗语虽是有失偏颇,却是也有一定的道理。贫道层曾听过一个词汇,名为基因遗传。打个比方,若是父母双方都是又高又壮,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多半也会和父母一样高壮魁梧。反之若是父母矮小瘦弱,那么其子嗣多半也是如此。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绝对,也会有一些特例出现。 通过对此女子骨架、脚掌、手掌的观察,贫道猜测其祖上数代应该都是在田间耕种的农户。」 听过顾清的言论,在场众人一部分点头表示赞同,一部分不置可否持怀疑态度。 顾清倒也不在意,反正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些都是猜测之词,做不得准。他真正要说的还是接下来的内容。 「洛姑娘说起当年左离受伤被哑女收留,而后强人召集更多帮手去而复返报仇屠杀全村。贫道便想,那伙强人是如何知晓左离躲藏在村中的 若是不知左离躲在村中养伤,大可不必纠集更多人手。一个普通村子能有多少金银粮食,参与的强人越多,每个人分得的便越少。而且村民们也没什么战力,两三个拿着刀枪的强人便可轻松劫掠全村。 因此强人之所以纠集更多人手,一定是事先便知晓左离就在村中。而且也一定清楚左离身受重伤。否则就算召集了更多的人手,也不见得敢去找左离的麻烦。毕竟强人的命也是命,为了村子里的那点粮食铜板搭上几条性命,傻子都知道这笔买卖不划算。 回到最初的问题,那伙强人是如何知晓左离伤重躲在村中的 结合此女子的出身,贫道斗胆猜测,她也是那个村子的村民,当时年幼无知被那伙强人利用,泄露了有关于左离和哑女的事情,这才有了后面全村被屠的惨事发生。」 「不对呀,若她是村子里的人,与褚云鹤…和那伙强人就是不共戴天之仇。要么当年直接被杀,要么忍辱负重伺机报仇,可如今竟是与仇人一起混进了各大门派。哦…我知道了,她是被强迫的对不对,难怪满身伤痕,这些年一定遭了很多罪啊。可是这也说不通啊,若是如此,此女虽有错但毕竟当时年幼,左离就算怨恨于她泄露了消息,也不该如此毫无人性的报复。」 黄杞满脸不解的分析道。 「这就要提到另一个新的名词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江湖大佬们自然没听过这个舶来词,纷纷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 顾清于是解释道。 「简单地说就是人质情结,算是…一种罕见的癔症。就是遭受过迫害后,反倒会对迫害自己的凶徒产生依赖和信任。如果诸位还是不能理解的话,可以直接认为她已经疯了。 再通过其身上的新旧伤痕判断,此女子还有严重的受虐倾向,这也更加佐证了贫道的猜测。 事情大致应该是此女幼时将左离与哑女的消息泄露个那伙强人,以致全村惨遭屠杀,强烈的负罪感使此女的心理发生变化,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将自己归类于强人的同伙,从此成为那伙强人的玩物。 因此,左离才会更加痛恨于她。当然,这些都只是贫道的猜测,真相如何还需真凶来解答。」 古人认为人被吓丢了三魂七魄就会发疯,或是被鬼物迷住了心窍,都可以称之为癔症,也叫疯病。 因此虽然顾清言语中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生僻词汇,在场众人却也大体明白了顾清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场因旧怨而起的报复杀人。」 黄杞若有所思的说道。 「从目前掌握到的表面证据来看,的确是这样。但贫道却是个闲不住的,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挖个透彻,于是思来想去又发现了一处疑问。 此次江湖群雄汇聚七里庄共襄盛举,六个仇人也恰好在此,省去挨个去找的麻烦。但诸位细想一下,此时此地众多高手环伺之下,真的是报仇的好时机吗」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四章疯了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左离的目的 顾清抛出的疑问让众人一愣,细思之下才发觉好像是有些不合常理。 对于在场的诸位江湖人士而言,凶手的作案手法极为高明,若非碰巧有擅长破案的顾清在此,多半已经将褚云鹤与假左离的死归咎于魔头张三。至于其余四个被害者也会贪图省事的认定为普通江湖仇杀,就如同庄外树林中发现的无名男尸一样。 到目前为止,整个庄子里也只有顾清知道那具无名男尸其实才是正版的欧阳玉。 受顾清的影响和提示,在场众人或有意或无意的开动脑筋,仔细琢磨起来。 而事实证明,能在江湖在混到如今这种层次,智商都是不低的,只不过平时多数时间都是靠武力解决问题,所以才懒得动脑筋想事情。 「难道…是因为宝图残片」 好奇心最重同时也是最乐于表现的黄杞一拍脑袋大声叫道。 「连杀六人制造事端是为了拖延咱们进攻无名山的时间,而他则利用这段时间抢先动手这个左先…该死的左离真是好算计啊。」 徐志欢也不再维护自家客卿,咬牙切齿的骂道。 顾清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徐志欢的这个猜测是顾清之前没有想到的,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可细细琢磨之后却是极有可能。 「可是…仅凭左离一人便能攻下无名山」 许久未曾说话的魏崇礼迟疑说道,而这同样也是顾清心中的疑问。 「诸位,此次盛会几乎囊括了江湖大半势力与豪杰,甚至还有不远千里而来的大雪山一行人。可有没有人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皇浦令奇似乎早就想到了什么,与黄文君耳语了几句后突然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脸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却又变成了惊骇和颓然。 少什么 当然是少大宗师啊。 灵虚道长和七戒和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除非发生了足以改变时局的大事,例如七年前的雁回关外的护龙一战,否则轻易不会现身。现如今由十三楼牵头,打着复仇旗号,实则却是干着杀人夺宝勾当的行为,这两位大宗师知晓后估计也就是骂一句不要脸,然后转头就给忘了。 魔头张三应该就藏身在附近找寻机会,不过据说二十年前湖心岛一战令其身受重伤,即便现在伤势痊愈,修为能剩下几成却不好说。己方这边人多势众,未必便怕了他。 大雪山之主欧阳龙渊本就是西域王族,是个不差钱的主,因此只是让其子欧阳玉前来凑个热闹,估计多半还是打着磨炼继承人的主意。 除却这四位,便只剩最后一位大宗师努尔杰杰。 近些年有传言,辽东出现一位了不得的当时英杰,在刀神努尔杰杰的辅佐下已经统一了诸多部族,欲有建国的打算。 辽东苦寒,粮食短缺,想要建国谈何容易。 而吴王宝藏,正可解燃眉之急。 所以… 「左离投靠了努尔杰杰、投靠了辽东!这个狗杂种制造出这些事端,是为了给努尔杰杰争取时间。」 心神俱震之下,黄杞脱口喊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五章左离的目的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焦尸提供的线索 之前顾清便已经猜到,左离制造这一系列命案其实是打着与沈守正同样的目的,拖延七里庄进攻无名山的时间。但顾清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因此只是猜测左离身后应该还有势力给其撑腰,却无法猜到具体是那方势力。 反倒是地头蛇黄杞、皇浦令奇等人得到了启发,立刻就像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关外刀神努尔杰杰身上。 一个魔头张三就已经让七里庄内的江湖群雄忐忑难安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努尔杰杰,这帮人该不会就此心生退意了。 那何淑萱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qs 不对不对,何淑萱在无名山上布置了许久,也不过是为了对付一个实力大不如前的张若愚。七里庄群雄也只是任其摆布的棋子,作用便是牵扯分散张若愚的精力。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具备完全大宗师实力的努尔杰杰,甚至努尔杰杰可能还带了其他人手。之前何淑萱计算好的均衡之势便被打破,形势将完全倒向努尔杰杰一方。 若最后攻破无名山顶,努尔杰杰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盛怒之下必然会大开杀戒,而始作俑者何淑萱也有性命之忧。 必须尽快通知无名山上的何淑萱,让她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顾清心中焦急,正琢磨找个借口脱身,然后再去找到肖风池,让其去无名山上报信,胳膊却是被黄杞一把抓住。 「顾道长,您可能算出左离那个狗贼现在藏身何处老夫平生最恨叛国投敌的鼠辈,定要将他剁成肉泥以儆效尤。」 顾清送给黄杞一个白眼,刚想说我又不是神棍,掐指一算便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可目光恰好落在焦尸之上,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失声喊出。 「我知道了。」 原本在得知努尔杰杰这位大宗师竟然也亲自下场夺宝而心中惴惴的群雄立刻都被顾清吸引住了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顾清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走到黄文君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文君眼中精芒闪现,用传音入密的功法给在场的各掌门、宗主传去消息。 各位掌门宗主随后纷纷跃起身形,分散落到三面围墙和屋顶之上,摄人的气机几乎同时自十余位高手身上喷薄而出,将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站在院子中的各门派弟子、客卿顿时慌了手脚。 「诸位莫慌,且听贫道解释。」 这时顾清拍了几下手掌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而后扬声说道。 「适才黄宗主问贫道可知左离现藏身于何处。也是巧了,贫道正好发现了其藏身之处的线索,而线索就在这被烧焦的尸身上。 六名被害者,其中五人可以确定身份,唯有这具焦尸因被烧的面目全非而无法辨认。左离为何要这样做呢,只是为了假死混淆视线吗,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话说半截,顾清却是突然打住,目光扫过所有人,而后高声说道。 「所有人相互检查相邻之人的耳后、脖颈等处,看看是否有肤色、肤质不相符者。前后左右都要检查,不可有一人遗漏。」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六章焦尸提供的线索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焦尸提供的线索 之前顾清便已经猜到,左离制造这一系列命案其实是打着与沈守正同样的目的,拖延七里庄进攻无名山的时间。但顾清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因此只是猜测左离身后应该还有势力给其撑腰,却无法猜到具体是那方势力。 反倒是地头蛇黄杞、皇浦令奇等人得到了启发,立刻就像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关外刀神努尔杰杰身上。 一个魔头张三就已经让七里庄内的江湖群雄忐忑难安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努尔杰杰,这帮人该不会就此心生退意了。 那何淑萱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qs 不对不对,何淑萱在无名山上布置了许久,也不过是为了对付一个实力大不如前的张若愚。七里庄群雄也只是任其摆布的棋子,作用便是牵扯分散张若愚的精力。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具备完全大宗师实力的努尔杰杰,甚至努尔杰杰可能还带了其他人手。之前何淑萱计算好的均衡之势便被打破,形势将完全倒向努尔杰杰一方。 若最后攻破无名山顶,努尔杰杰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盛怒之下必然会大开杀戒,而始作俑者何淑萱也有性命之忧。 必须尽快通知无名山上的何淑萱,让她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顾清心中焦急,正琢磨找个借口脱身,然后再去找到肖风池,让其去无名山上报信,胳膊却是被黄杞一把抓住。 「顾道长,您可能算出左离那个狗贼现在藏身何处老夫平生最恨叛国投敌的鼠辈,定要将他剁成肉泥以儆效尤。」 顾清送给黄杞一个白眼,刚想说我又不是神棍,掐指一算便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可目光恰好落在焦尸之上,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失声喊出。 「我知道了。」 原本在得知努尔杰杰这位大宗师竟然也亲自下场夺宝而心中惴惴的群雄立刻都被顾清吸引住了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顾清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走到黄文君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文君眼中精芒闪现,用传音入密的功法给在场的各掌门、宗主传去消息。 各位掌门宗主随后纷纷跃起身形,分散落到三面围墙和屋顶之上,摄人的气机几乎同时自十余位高手身上喷薄而出,将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站在院子中的各门派弟子、客卿顿时慌了手脚。 「诸位莫慌,且听贫道解释。」 这时顾清拍了几下手掌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而后扬声说道。 「适才黄宗主问贫道可知左离现藏身于何处。也是巧了,贫道正好发现了其藏身之处的线索,而线索就在这被烧焦的尸身上。 六名被害者,其中五人可以确定身份,唯有这具焦尸因被烧的面目全非而无法辨认。左离为何要这样做呢,只是为了假死混淆视线吗,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话说半截,顾清却是突然打住,目光扫过所有人,而后高声说道。 「所有人相互检查相邻之人的耳后、脖颈等处,看看是否有肤色、肤质不相符者。前后左右都要检查,不可有一人遗漏。」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六章焦尸提供的线索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已然无憾 “顾道长这是为何” 黄杞依旧不忘自己捧哏的职责,站在墙头上朝顾清问道。 “此时各门各派弟子客卿均已汇聚在这座院子里,请各位掌门宗主查验一下,自己门派可有人员缺失。” 顾清拱手说道。 众掌门宗主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顾清的要求,伸出手指清点自己门派的人数。 一番查验过后,具都表示人已到齐。 当然,也包括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这具尸体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清指着焦尸说道。 众位掌门宗主齐齐一怔,脸上都显出迷糊的表情。 “这不是左离找来的替身吗,本就不在门派弟子之列。” 黄杞自以为是的答道。 “敢问孔庄主,庄内庄户可有人失踪” 顾清又朝孔溪宜问道。 “未有庄户失踪的通报。” 孔溪宜摇头道。 “那便是,各门派宗门的弟子未少,庄内也没有人失踪,那么这具焦尸是从哪里来的” 顾清微微一笑,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黄文君、魏崇礼、皇浦令奇和孔溪宜四人闻言都露出沉思之色,其他掌门包括院子里的门人客卿们却还是一脸迷糊的表情。 顾清见状只能耐着性子详细解释道。 “打个比方,这院子里原本有一百个活人,死掉六人应该还剩九十四个活人对。” 如此简单的算数众人还是会的,于是纷纷点头。 “但是,原本的一百个活人里是包括了左离的,此时死去六人,左离失踪,便应是一百减六再减一,按理说此时院子里应该只有九十三人才对,可为何还是九十四人” 涉及到连减法,这帮文盲便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了,有掰手指头的,有在地上画道道的,乱糟糟计算了好一会这才算清楚。 还是散布在四周墙头屋顶的各位掌门宗主们算数学的更好,不仅用心算得出正确的数值,而且也立刻理解了顾清的意思。 “顾道长是说,左离杀死这人不是简单的假死脱身,而是互换身份他其实就藏在众人之中!” 众掌门里黄杞第一个相同关键,兴奋的大声吼了出来。 “黄宗主果然心思机敏,贫道佩服。” 毕竟给自己当了这么久的捧哏,顾清多少还是要回敬一番的,于是抱拳恭维道。 而黄杞也是颇为受用,洋洋自得的捋须微笑。 “适才看到那具焦尸时,贫道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左离烧毁尸体除了是要伪装成自己已死的假象,同时也可扮成这人,继续混在七里庄。 十年前贫道在文登府办一件案子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名老乞丐,那老乞丐自述年轻时在江湖上厮混过一段时日,并得了个没面皮的诨号。贫道与老乞丐相谈甚欢结为忘年交,临别时老乞丐赠与贫道几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覆于面部便可转换面容,极难分辨。但这面具却有一个漏洞,便是于耳后、脖颈等粘贴的位置与佩戴者原本的皮肤颜色有明显差异。 其实这还多亏了黄宗主发问,否则这个线索便要被贫道忽略了。” 顾清说完,再次朝黄杞拱手表示感谢。 “哈哈哈,顾道长言重了,主要还是您的破案手段高明,哈哈哈哈。” 花花轿子众人抬,黄杞自然也不忘投桃报李,吹捧一下顾清。 所谓的江湖名声和地位,除却真实的武力值外,多数就是这般相互吹捧出来的。 待二人吹捧完毕,黄文君凝眉沉声朝院内众人喝道。 “按照顾道长所说的方法,相互检查,不得遗漏。” 百来号人齐齐称是,而后开始相互检查。 第一百六十七章已然无憾 “在下有一事不明,望道长能解答一二。” 这时,一名三十多岁,身着十三楼服饰的男子越众而出,朝顾清拱手抱拳说道。 “请讲。” 顾清伸手入怀握住一样事物,脚步朝后退了两步后微笑答道。 “事关重大,需附耳相告。” 男子说着凑了过来,而且脚步越来越快。 “付云,你干什么速速退下!” 这时站在屋顶的黄文君察觉到男子的异样,连忙厉声喝道。 十余位掌门宗主先前都听从顾清的吩咐,分散到墙头屋顶把守,防止左离逃跑。 而那叫做付云的男子却是在听到黄文君的声音后一个箭步冲到顾清身前,衣袖抖动间一直泛着乌光形似毛笔一般的东西已落入右掌掌心,左掌则是朝顾清喉咙抓来。 此时顾清身边已无高手保护,眼看就要被擒。 就在左手即将抓到顾清喉咙的刹那,顾清的嘴角却是翘起,露出一抹早有所料的冷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顶住付云胸口。 砰! 一声爆鸣过后,浓烟四散。 有黑影自浓烟中急速飞出,黑影飞去方向的人群看不清飞来的是何物,连忙避开。 黑影飞出一段距离后跌落地面,翻滚了几圈便不再动弹。 周围之人凝目看去,那黑影赫然便是付云。 而他此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体抽动,嘴角流血,胸前一片焦黑,还冒着缕缕青烟。 另一边浓烟散去,顾清手持被火药炸的只剩半截的桃木小剑,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衣袂破空声不断响起,黄文俊等人跃下墙头查看顾清状况。 “顾道长这是施了什么仙法” 黄杞凑近端详桃木小剑的断口,满眼好奇的问道。 “那有什么仙法,只是简易的火器而已,威力估计杀只鸡都费劲。贫道无事,快去制住左离。” 顾清扔掉报废的桃木小剑,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臂道。 不用顾清提醒,飞羽盟盟主徐志欢已经走过去一脚踏在付云胸口,手指在其耳根处摸索了几下后轻轻一撕便扯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看清楚面具下隐藏的阵容,徐志欢转头朝顾清咬牙切齿说道。 “不出道长所料,正是左离狗贼。” 正如顾清所言,桃木小剑里面装载的火药数量有限,杀伤力着实感人,因此左离只是连震带吓的短暂晕厥,此时已是悠悠转醒。 看清楚周遭情况后,左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发出一声叹息。 大仇已报,已然无憾,死便死亦! 第一百六十七章已然无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已然无憾 “顾道长这是为何” 黄杞依旧不忘自己捧哏的职责,站在墙头上朝顾清问道。 “此时各门各派弟子客卿均已汇聚在这座院子里,请各位掌门宗主查验一下,自己门派可有人员缺失。” 顾清拱手说道。 众掌门宗主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顾清的要求,伸出手指清点自己门派的人数。 一番查验过后,具都表示人已到齐。 当然,也包括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这具尸体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清指着焦尸说道。 众位掌门宗主齐齐一怔,脸上都显出迷糊的表情。 “这不是左离找来的替身吗,本就不在门派弟子之列。” 黄杞自以为是的答道。 “敢问孔庄主,庄内庄户可有人失踪” 顾清又朝孔溪宜问道。 “未有庄户失踪的通报。” 孔溪宜摇头道。 “那便是,各门派宗门的弟子未少,庄内也没有人失踪,那么这具焦尸是从哪里来的” 顾清微微一笑,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黄文君、魏崇礼、皇浦令奇和孔溪宜四人闻言都露出沉思之色,其他掌门包括院子里的门人客卿们却还是一脸迷糊的表情。 顾清见状只能耐着性子详细解释道。 “打个比方,这院子里原本有一百个活人,死掉六人应该还剩九十四个活人对。” 如此简单的算数众人还是会的,于是纷纷点头。 “但是,原本的一百个活人里是包括了左离的,此时死去六人,左离失踪,便应是一百减六再减一,按理说此时院子里应该只有九十三人才对,可为何还是九十四人” 涉及到连减法,这帮文盲便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了,有掰手指头的,有在地上画道道的,乱糟糟计算了好一会这才算清楚。 还是散布在四周墙头屋顶的各位掌门宗主们算数学的更好,不仅用心算得出正确的数值,而且也立刻理解了顾清的意思。 “顾道长是说,左离杀死这人不是简单的假死脱身,而是互换身份他其实就藏在众人之中!” 众掌门里黄杞第一个相同关键,兴奋的大声吼了出来。 “黄宗主果然心思机敏,贫道佩服。” 毕竟给自己当了这么久的捧哏,顾清多少还是要回敬一番的,于是抱拳恭维道。 而黄杞也是颇为受用,洋洋自得的捋须微笑。 “适才看到那具焦尸时,贫道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左离烧毁尸体除了是要伪装成自己已死的假象,同时也可扮成这人,继续混在七里庄。 十年前贫道在文登府办一件案子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名老乞丐,那老乞丐自述年轻时在江湖上厮混过一段时日,并得了个没面皮的诨号。贫道与老乞丐相谈甚欢结为忘年交,临别时老乞丐赠与贫道几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覆于面部便可转换面容,极难分辨。但这面具却有一个漏洞,便是于耳后、脖颈等粘贴的位置与佩戴者原本的皮肤颜色有明显差异。 其实这还多亏了黄宗主发问,否则这个线索便要被贫道忽略了。” 顾清说完,再次朝黄杞拱手表示感谢。 “哈哈哈,顾道长言重了,主要还是您的破案手段高明,哈哈哈哈。” 花花轿子众人抬,黄杞自然也不忘投桃报李,吹捧一下顾清。 所谓的江湖名声和地位,除却真实的武力值外,多数就是这般相互吹捧出来的。 待二人吹捧完毕,黄文君凝眉沉声朝院内众人喝道。 “按照顾道长所说的方法,相互检查,不得遗漏。” 百来号人齐齐称是,而后开始相互检查。 第一百六十七章已然无憾 “在下有一事不明,望道长能解答一二。” 这时,一名三十多岁,身着十三楼服饰的男子越众而出,朝顾清拱手抱拳说道。 “请讲。” 顾清伸手入怀握住一样事物,脚步朝后退了两步后微笑答道。 “事关重大,需附耳相告。” 男子说着凑了过来,而且脚步越来越快。 “付云,你干什么速速退下!” 这时站在屋顶的黄文君察觉到男子的异样,连忙厉声喝道。 十余位掌门宗主先前都听从顾清的吩咐,分散到墙头屋顶把守,防止左离逃跑。 而那叫做付云的男子却是在听到黄文君的声音后一个箭步冲到顾清身前,衣袖抖动间一直泛着乌光形似毛笔一般的东西已落入右掌掌心,左掌则是朝顾清喉咙抓来。 此时顾清身边已无高手保护,眼看就要被擒。 就在左手即将抓到顾清喉咙的刹那,顾清的嘴角却是翘起,露出一抹早有所料的冷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顶住付云胸口。 砰! 一声爆鸣过后,浓烟四散。 有黑影自浓烟中急速飞出,黑影飞去方向的人群看不清飞来的是何物,连忙避开。 黑影飞出一段距离后跌落地面,翻滚了几圈便不再动弹。 周围之人凝目看去,那黑影赫然便是付云。 而他此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体抽动,嘴角流血,胸前一片焦黑,还冒着缕缕青烟。 另一边浓烟散去,顾清手持被火药炸的只剩半截的桃木小剑,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衣袂破空声不断响起,黄文俊等人跃下墙头查看顾清状况。 “顾道长这是施了什么仙法” 黄杞凑近端详桃木小剑的断口,满眼好奇的问道。 “那有什么仙法,只是简易的火器而已,威力估计杀只鸡都费劲。贫道无事,快去制住左离。” 顾清扔掉报废的桃木小剑,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臂道。 不用顾清提醒,飞羽盟盟主徐志欢已经走过去一脚踏在付云胸口,手指在其耳根处摸索了几下后轻轻一撕便扯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看清楚面具下隐藏的阵容,徐志欢转头朝顾清咬牙切齿说道。 “不出道长所料,正是左离狗贼。” 正如顾清所言,桃木小剑里面装载的火药数量有限,杀伤力着实感人,因此左离只是连震带吓的短暂晕厥,此时已是悠悠转醒。 看清楚周遭情况后,左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发出一声叹息。 大仇已报,已然无憾,死便死亦! 第一百六十七章已然无憾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问情 左离被擒,自感遭到背叛,愤怒莫名的徐志欢当场就要将其大卸八块,却是被顾清拦了下来。 眼见连环凶案已破,黄文君却是再也不敢耽搁,召集众掌门宗主商议进攻无名山一事,若在拖延恐要被魔头张三和努尔杰杰抢了先机,众人岂不就白白折腾了这些时日。 将左离全身经脉震碎废掉修为扔给顾清,黄文君便带着众人离开,诺大的院子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呵呵…呵呵…侠道…顾清,果然名不虚传,精心谋划被你一眼识破,栽在你的手里左某不冤。」 待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后,左离睁开双眼,强忍着全身剧痛朝顾清笑道。 「唉…你…」 顾清叹息一声正要说话,却是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一名庄户跑进院子,喘着粗气说道。 「顾道长,庄外有两位姑娘要见你,说是文登府旧友。」 顾清闻言心中便是一突。 姑娘…文登…除了何淑萱还能有谁! 她怎么胆子这般大,飞鱼卫与江湖中人是天生的死敌,她一个飞鱼卫副千户进入七里庄,就等于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连下也顾不得左离了,抱拳对庄户感谢道。 「哦哦,多谢小哥,的确是贫道的朋友。贫道这便过去,这里麻烦你照看一下。」 说完,顾清拔脚欲要狂奔,却听庄户说道。 「来之前小得先去请示过庄主,庄主说既然是顾道长的朋友自然不能怠慢,已经着人带两位宾客过来了,小得就是过来告知你一声。哎…说宾客,宾客便到,就是这两位姑娘。」 庄户突然抬手指着远处喊道。 顾清身体微不可查的抖了几抖,目光顺着庄户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两个身形窈窕戴着面纱的女子在一名庄户的带领下,正朝这边走来。 一瞬间顾清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脑海中浮现文登城中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丑姑,还有纵马出城扬鞭高呼的锦衣少女。 脑海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女形象逐渐与眼前走在中间的那个身影重合。 愣神的工夫,两名女子已被庄户带着来到顾清面前。 「小妹见过顾道长,相别十载,道长容颜未改,着实是羡煞小妹了。」 虽然在这个时空已经分别十年之久,可对顾清来说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虽然戴着面纱,身形也比稍显丰腴,但声音和眉目间的神情却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能被委派把守庄口和传递信息,这两名庄户自然也是机灵之人,察觉到面纱女子言语间的一丝哀怨和顾清尴尬的表情,心中顿时便构思了一处妾有情郎无意的狗血剧情,连忙暗笑着告辞离去。 「额…好久不见…进…进院聊。」 在何淑萱一双美目的注视下,顾清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之感,慌不择语的侧身朝院子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淑萱低头一笑,风情万种的瞟了顾清一眼后莲步轻移走进小院,落后半个身位的青衣婢女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请进!」 顾清连忙又邀请道。 「婢子守在外面即可,也方便道长与小姐说些知心话。」 青衣婢女掩嘴笑道。 顾清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几声后,心怀忐忑的朝院里走去。 双脚刚刚迈过门槛,身后两扇院门便被青衣婢女牢牢关上。 小院中何淑萱背对顾清,抬手取下面纱,午后阳光斜照而下,映衬着佳人仿若被一层薄辉笼罩一般,宛如仙女下凡。 此情此景竟是看的顾清有些痴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靠近,也没有话语声响起,何淑萱心中有些气恼。心想自己都已经放下女儿家的颜面寻上门来,这臭道士怎还是这般的不识趣。 又等了片刻,身后还是悄无声息。何淑萱蹙起秀美,寻思该如何挑起话题,目光却是扫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左离。 自二人进入小院,左离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此时恰好与何淑萱的目光对上。 左离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却是牵动伤口,忍不住呻吟出声。 何淑萱不知之前发生之事,只是见到浑身血迹斑斑的左离有些好奇,随即目光又瞥见另一旁摆列整齐的六具尸体,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是…发生了何事」 左离自然知道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不是在问自己,于是闭紧了嘴巴,可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临死不忘八卦,左离这厮也算是一条汉子了。 「哦哦…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过都已经顺利解决了。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坐着聊。」 顾清如梦初醒,快步走到正房门前,打开房门发出邀请。 终于等到臭道士开口,何淑萱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屋子里坐下,顾清担心谈话被左离听去,便将房门紧紧关闭。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刚刚坐下,顾清便责怪道。 「左右山上无事,又有些烦闷便下来随意走走散心。碰巧遇到了小不点,说是顾道长下凡莅临人间,小女子便紧巴巴的赶来瞻仰仙容喽。」 此时屋中再无他人,加之人在狭窄的空间内总会多出些安全感,并由此胆子也会比平时大上一些。 因此何淑萱这番话是紧盯着顾清的眼睛说出来的,并包含了哀怨、埋怨、幽怨、委屈等诸多情绪在其中。 顾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这番话语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拿起茶杯想要通过喝水来化解尴尬,却才发现茶杯里空空如也。 「我去烧水泡茶。」 顾清说着便要起身,可手臂却是被一只柔荑牢牢抓住。 「还要跑吗如同十年前一般消失无踪还要让我再等十年」 何淑萱眼角噙泪一字一顿道。 十载相思与苦守,如今良人就在眼前,对于幸福的渴求,终究还是让她抛却了女子的矜持。决定主动出击,不再给臭道士逃走的机会。 「我…你…唉…这这这…这事很复杂,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信…」 顾清满头是汗结结巴巴道。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信就算你已妻妾成群又如何,就算你是妖鬼化为人形又如何,就算…就算你是…是阉人又如何,我这辈子便认定了你。」 何淑萱每说出一个就算如何,顾清的面色就苦上几分,身形佝偻几分,说到最后已经弯成了一只虾米,眼看就要把脑袋插进裤裆里了。 「顾道长…顾道长何在」 便在这时,最佳捧哏黄杞的叫喊声在屋外响起。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八章问情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问情 左离被擒,自感遭到背叛,愤怒莫名的徐志欢当场就要将其大卸八块,却是被顾清拦了下来。 眼见连环凶案已破,黄文君却是再也不敢耽搁,召集众掌门宗主商议进攻无名山一事,若在拖延恐要被魔头张三和努尔杰杰抢了先机,众人岂不就白白折腾了这些时日。 将左离全身经脉震碎废掉修为扔给顾清,黄文君便带着众人离开,诺大的院子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呵呵…呵呵…侠道…顾清,果然名不虚传,精心谋划被你一眼识破,栽在你的手里左某不冤。」 待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后,左离睁开双眼,强忍着全身剧痛朝顾清笑道。 「唉…你…」 顾清叹息一声正要说话,却是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一名庄户跑进院子,喘着粗气说道。 「顾道长,庄外有两位姑娘要见你,说是文登府旧友。」 顾清闻言心中便是一突。 姑娘…文登…除了何淑萱还能有谁! 她怎么胆子这般大,飞鱼卫与江湖中人是天生的死敌,她一个飞鱼卫副千户进入七里庄,就等于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连下也顾不得左离了,抱拳对庄户感谢道。 「哦哦,多谢小哥,的确是贫道的朋友。贫道这便过去,这里麻烦你照看一下。」 说完,顾清拔脚欲要狂奔,却听庄户说道。 「来之前小得先去请示过庄主,庄主说既然是顾道长的朋友自然不能怠慢,已经着人带两位宾客过来了,小得就是过来告知你一声。哎…说宾客,宾客便到,就是这两位姑娘。」 庄户突然抬手指着远处喊道。 顾清身体微不可查的抖了几抖,目光顺着庄户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两个身形窈窕戴着面纱的女子在一名庄户的带领下,正朝这边走来。 一瞬间顾清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脑海中浮现文登城中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丑姑,还有纵马出城扬鞭高呼的锦衣少女。 脑海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女形象逐渐与眼前走在中间的那个身影重合。 愣神的工夫,两名女子已被庄户带着来到顾清面前。 「小妹见过顾道长,相别十载,道长容颜未改,着实是羡煞小妹了。」 虽然在这个时空已经分别十年之久,可对顾清来说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虽然戴着面纱,身形也比稍显丰腴,但声音和眉目间的神情却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能被委派把守庄口和传递信息,这两名庄户自然也是机灵之人,察觉到面纱女子言语间的一丝哀怨和顾清尴尬的表情,心中顿时便构思了一处妾有情郎无意的狗血剧情,连忙暗笑着告辞离去。 「额…好久不见…进…进院聊。」 在何淑萱一双美目的注视下,顾清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之感,慌不择语的侧身朝院子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淑萱低头一笑,风情万种的瞟了顾清一眼后莲步轻移走进小院,落后半个身位的青衣婢女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请进!」 顾清连忙又邀请道。 「婢子守在外面即可,也方便道长与小姐说些知心话。」 青衣婢女掩嘴笑道。 顾清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几声后,心怀忐忑的朝院里走去。 双脚刚刚迈过门槛,身后两扇院门便被青衣婢女牢牢关上。 小院中何淑萱背对顾清,抬手取下面纱,午后阳光斜照而下,映衬着佳人仿若被一层薄辉笼罩一般,宛如仙女下凡。 此情此景竟是看的顾清有些痴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靠近,也没有话语声响起,何淑萱心中有些气恼。心想自己都已经放下女儿家的颜面寻上门来,这臭道士怎还是这般的不识趣。 又等了片刻,身后还是悄无声息。何淑萱蹙起秀美,寻思该如何挑起话题,目光却是扫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左离。 自二人进入小院,左离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此时恰好与何淑萱的目光对上。 左离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却是牵动伤口,忍不住呻吟出声。 何淑萱不知之前发生之事,只是见到浑身血迹斑斑的左离有些好奇,随即目光又瞥见另一旁摆列整齐的六具尸体,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是…发生了何事」 左离自然知道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不是在问自己,于是闭紧了嘴巴,可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临死不忘八卦,左离这厮也算是一条汉子了。 「哦哦…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过都已经顺利解决了。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坐着聊。」 顾清如梦初醒,快步走到正房门前,打开房门发出邀请。 终于等到臭道士开口,何淑萱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屋子里坐下,顾清担心谈话被左离听去,便将房门紧紧关闭。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刚刚坐下,顾清便责怪道。 「左右山上无事,又有些烦闷便下来随意走走散心。碰巧遇到了小不点,说是顾道长下凡莅临人间,小女子便紧巴巴的赶来瞻仰仙容喽。」 此时屋中再无他人,加之人在狭窄的空间内总会多出些安全感,并由此胆子也会比平时大上一些。 因此何淑萱这番话是紧盯着顾清的眼睛说出来的,并包含了哀怨、埋怨、幽怨、委屈等诸多情绪在其中。 顾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这番话语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拿起茶杯想要通过喝水来化解尴尬,却才发现茶杯里空空如也。 「我去烧水泡茶。」 顾清说着便要起身,可手臂却是被一只柔荑牢牢抓住。 「还要跑吗如同十年前一般消失无踪还要让我再等十年」 何淑萱眼角噙泪一字一顿道。 十载相思与苦守,如今良人就在眼前,对于幸福的渴求,终究还是让她抛却了女子的矜持。决定主动出击,不再给臭道士逃走的机会。 「我…你…唉…这这这…这事很复杂,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信…」 顾清满头是汗结结巴巴道。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信就算你已妻妾成群又如何,就算你是妖鬼化为人形又如何,就算…就算你是…是阉人又如何,我这辈子便认定了你。」 何淑萱每说出一个就算如何,顾清的面色就苦上几分,身形佝偻几分,说到最后已经弯成了一只虾米,眼看就要把脑袋插进裤裆里了。 「顾道长…顾道长何在」 便在这时,最佳捧哏黄杞的叫喊声在屋外响起。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八章问情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身不由已 黄宗主,贫道在这里。」 顾清如蒙大赦,甩手就朝屋外冲去。 可甩了几下,何淑萱的手却还是牢牢抓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顾清无法挣脱,又不忍心用力去掰她的手掌,只能无奈拖着何淑萱一同出门去见黄杞。 「杀人报仇天经地义,即便手段下作却也情有可原,可你竟然帮着外族谋夺汉家宝物,就是数典忘祖的狗汉奸。老夫瞧不起你,呸!」 院中黄杞正指着左离的鼻子痛骂,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连忙转身回头,当见到两道身影如胶似漆般的一同从屋子里出来,黄杞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挠头讪笑道。 「哎呀呀,不知者不罪,老夫也不晓得顾道长有佳人相伴。说完正事就走,绝不耽误两位谈心。黄文君那个老小子认为事不宜迟,需尽快进攻无名山,定在半个时辰后出发,可却是没提及道长您这里。 老夫与老肖是老交情,对道长您的本事也是钦佩不已,觉得还是有必要过来跟你说一声。虽然老肖不在了,可只要道长您想一同前往,老夫保证必然少不了您应得的那一份。」 想不到黄杞不但是最佳捧哏,还是个真性情之人。顾清闻言心中颇有些感动,不过无名山这趟浑水却是肯定不会去掺和的。 感动之余,却也想拉这老小子一把。 虽不知何淑萱在无名山上做了何种布置,但既然是用来对付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肯定威力不俗。加上还有个半路杀出来的努尔杰杰。在顾清眼中,此时的无名山几乎等同于鬼门关。 可若是出言提醒,会不会影响到何淑萱的布置 顾清一时间有些为难。 「小女子何淑萱,见过黄宗主。」 这时何淑萱突然松开顾清的衣袖,踏前两步后对着黄杞福身一礼道。 黄杞老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先是朝着顾清眨了眨眼,然后拱手回礼道。 「老夫雁荡剑宗黄杞,见过弟妹…不对不对,是何小姐。不见外的话唤老夫一声黄老哥就好,哈哈哈。」 道士大致可分为两派。全真一脉戒律森严,秉持戒律,不许饮酒吃肉娶妻生子。正一派则没有这些戒条,生活习惯与寻常人无异。 因此在见到两人拉扯着从屋子里出来时,黄杞便自动将顾清归于正一派,认定何淑萱是对顾清心仪的女子,所以才敢开这种玩笑。 而何淑萱闻言果然也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十分爽快的再次福身一礼唤了一声黄老哥。 「哈哈哈,这声黄老哥可不能让弟妹白叫,这里有一本适合女子习练的剑谱,便送与弟妹做见面礼。」 江湖中人送礼也是颇具江湖特色,一本剑谱便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何淑萱满面欢笑的接过剑谱道谢,而后说道。 「无名山顶势险风疾,南坡朝阳可避风雨,愿黄老哥平安归来。」 「额…」 黄杞一时间没弄懂何淑萱话里的意思,可几十年江湖拼杀形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句话很重要。沉吟片刻目光朝顾清瞟去,心想难道是顾道长察觉到了什么猫腻,所以借此女之口提醒自己。jjbr> 何淑萱这番暗示顾清自然是听懂了的,也是颇为感动。 之前听肖风池的描述,顾清本以为成为飞鱼卫副千户的何淑萱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为此心中忐忑,不知该用何种姿态与其相处。 如今此番言语却是稍微打消了心中顾虑。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恶人即便放下屠刀,却也要时时刻刻压制心中的恶念。天生良善之人即便为恶,却也会在无意间释放本性中的善良。 更何况何淑萱此番布置虽会造成诸多杀戮,却也是以杀止杀,长治久安的良策。 念头通达,顾虑全消,顾清整个人便也放松下来,思维重新变得灵活起来,抱拳对黄杞说道。 「贫道不通武艺,而且来此本就不是为那虚无缥缈的宝藏,无名山便不去了。不过有句话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望黄老哥莫怪交浅言深,以为贫道孟浪。钱财毕竟只是身外物,以命相搏实属不智。」 黄杞闻言表情一肃,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道。 「道长所言,老夫又何尝不知。但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派之主表面看来风光无限,实则有苦自知啊。二十年前老夫从师尊手中接过宗主之位,自那天起便担起了养活雁荡剑宗上下百来号人的担子。穿衣吃饭、成家立室那样不得老夫来操心,不得用到大笔的花销。 七年前雁回关那事发生之后,咱们那位乞儿皇帝又将各大门派试做眼中钉肉中刺,想要一举扫除。我们这些大门大派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喽。若非如此,老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与大宗师抢食吃。」 说着说着,黄杞的眼圈就红了,眼角也渗出一滴浑浊的老泪。 「哈哈哈,老夫一把年纪怎滴做起小女儿姿态来了,着实丢光了老脸啊,顾道长可得替老夫保密。哈哈哈,废话不多说,顾道长、弟妹,告辞!」 拭去老泪,黄杞拱手抱拳朗声道别,而后潇洒转身离去。 望着离去的背影,顾清心中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慨。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乞儿妓女,又有哪个真正能做的了自己的主,不过都是一群牵线木偶罢了。所不同的是有些人是真的迫不得已,有些人却是受贪念驱使,自己主动在身上挂满了提线。 嘿嘿嘿,黄杞老家伙说的可怜兮兮,可当初若不是他暗中毒杀了上任宗主的独子,宗主之位哪里会有他的份。」 躺尸许久的左离忽然哈哈大笑讽刺道。 「你倒是看的透彻,所以,这便是你投靠外族的理由」 顾清在旁边蹲下,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中原武林无人帮我,能帮我的只有异族。」 「可即便没有异族帮忙,你不也一样报仇了吗」 「嗬嗬嗬…枉你顾清被尊称侠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以为被我杀死的六人,便是当年灭村的真凶吗」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九章身不由已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身不由已 黄宗主,贫道在这里。」 顾清如蒙大赦,甩手就朝屋外冲去。 可甩了几下,何淑萱的手却还是牢牢抓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顾清无法挣脱,又不忍心用力去掰她的手掌,只能无奈拖着何淑萱一同出门去见黄杞。 「杀人报仇天经地义,即便手段下作却也情有可原,可你竟然帮着外族谋夺汉家宝物,就是数典忘祖的狗汉奸。老夫瞧不起你,呸!」 院中黄杞正指着左离的鼻子痛骂,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连忙转身回头,当见到两道身影如胶似漆般的一同从屋子里出来,黄杞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挠头讪笑道。 「哎呀呀,不知者不罪,老夫也不晓得顾道长有佳人相伴。说完正事就走,绝不耽误两位谈心。黄文君那个老小子认为事不宜迟,需尽快进攻无名山,定在半个时辰后出发,可却是没提及道长您这里。 老夫与老肖是老交情,对道长您的本事也是钦佩不已,觉得还是有必要过来跟你说一声。虽然老肖不在了,可只要道长您想一同前往,老夫保证必然少不了您应得的那一份。」 想不到黄杞不但是最佳捧哏,还是个真性情之人。顾清闻言心中颇有些感动,不过无名山这趟浑水却是肯定不会去掺和的。 感动之余,却也想拉这老小子一把。 虽不知何淑萱在无名山上做了何种布置,但既然是用来对付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肯定威力不俗。加上还有个半路杀出来的努尔杰杰。在顾清眼中,此时的无名山几乎等同于鬼门关。 可若是出言提醒,会不会影响到何淑萱的布置 顾清一时间有些为难。 「小女子何淑萱,见过黄宗主。」 这时何淑萱突然松开顾清的衣袖,踏前两步后对着黄杞福身一礼道。 黄杞老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先是朝着顾清眨了眨眼,然后拱手回礼道。 「老夫雁荡剑宗黄杞,见过弟妹…不对不对,是何小姐。不见外的话唤老夫一声黄老哥就好,哈哈哈。」 道士大致可分为两派。全真一脉戒律森严,秉持戒律,不许饮酒吃肉娶妻生子。正一派则没有这些戒条,生活习惯与寻常人无异。 因此在见到两人拉扯着从屋子里出来时,黄杞便自动将顾清归于正一派,认定何淑萱是对顾清心仪的女子,所以才敢开这种玩笑。 而何淑萱闻言果然也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十分爽快的再次福身一礼唤了一声黄老哥。 「哈哈哈,这声黄老哥可不能让弟妹白叫,这里有一本适合女子习练的剑谱,便送与弟妹做见面礼。」 江湖中人送礼也是颇具江湖特色,一本剑谱便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何淑萱满面欢笑的接过剑谱道谢,而后说道。 「无名山顶势险风疾,南坡朝阳可避风雨,愿黄老哥平安归来。」 「额…」 黄杞一时间没弄懂何淑萱话里的意思,可几十年江湖拼杀形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句话很重要。沉吟片刻目光朝顾清瞟去,心想难道是顾道长察觉到了什么猫腻,所以借此女之口提醒自己。jjbr> 何淑萱这番暗示顾清自然是听懂了的,也是颇为感动。 之前听肖风池的描述,顾清本以为成为飞鱼卫副千户的何淑萱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为此心中忐忑,不知该用何种姿态与其相处。 如今此番言语却是稍微打消了心中顾虑。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恶人即便放下屠刀,却也要时时刻刻压制心中的恶念。天生良善之人即便为恶,却也会在无意间释放本性中的善良。 更何况何淑萱此番布置虽会造成诸多杀戮,却也是以杀止杀,长治久安的良策。 念头通达,顾虑全消,顾清整个人便也放松下来,思维重新变得灵活起来,抱拳对黄杞说道。 「贫道不通武艺,而且来此本就不是为那虚无缥缈的宝藏,无名山便不去了。不过有句话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望黄老哥莫怪交浅言深,以为贫道孟浪。钱财毕竟只是身外物,以命相搏实属不智。」 黄杞闻言表情一肃,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道。 「道长所言,老夫又何尝不知。但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派之主表面看来风光无限,实则有苦自知啊。二十年前老夫从师尊手中接过宗主之位,自那天起便担起了养活雁荡剑宗上下百来号人的担子。穿衣吃饭、成家立室那样不得老夫来操心,不得用到大笔的花销。 七年前雁回关那事发生之后,咱们那位乞儿皇帝又将各大门派试做眼中钉肉中刺,想要一举扫除。我们这些大门大派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喽。若非如此,老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与大宗师抢食吃。」 说着说着,黄杞的眼圈就红了,眼角也渗出一滴浑浊的老泪。 「哈哈哈,老夫一把年纪怎滴做起小女儿姿态来了,着实丢光了老脸啊,顾道长可得替老夫保密。哈哈哈,废话不多说,顾道长、弟妹,告辞!」 拭去老泪,黄杞拱手抱拳朗声道别,而后潇洒转身离去。 望着离去的背影,顾清心中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慨。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乞儿妓女,又有哪个真正能做的了自己的主,不过都是一群牵线木偶罢了。所不同的是有些人是真的迫不得已,有些人却是受贪念驱使,自己主动在身上挂满了提线。 嘿嘿嘿,黄杞老家伙说的可怜兮兮,可当初若不是他暗中毒杀了上任宗主的独子,宗主之位哪里会有他的份。」 躺尸许久的左离忽然哈哈大笑讽刺道。 「你倒是看的透彻,所以,这便是你投靠外族的理由」 顾清在旁边蹲下,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中原武林无人帮我,能帮我的只有异族。」 「可即便没有异族帮忙,你不也一样报仇了吗」 「嗬嗬嗬…枉你顾清被尊称侠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以为被我杀死的六人,便是当年灭村的真凶吗」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九章身不由已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 感官崩塌 死去的六人还不是真凶 顾清闻言怔了一怔,随后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那些门派的掌门宗主才是劫财屠村的幕后主使!」 「嘿嘿,还行,没有笨到家,这么快就想通了原委。我收回刚才的话,侠道之名勉勉强强算是实至名归。」 左离龇牙咧嘴的冷笑道。 「其实早在之前我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十几年前的那伙强人是获得了什么奇遇,竟然一个个的都加入到了各大门派之中,而且均是客卿、嫡系弟子这等高位。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他们原本就是各大门派的人,只不过是伪装成强盗罢了。」 顾清恍然大悟道。 「哼哼,黄老儿刚刚那句话说的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特别是一派之主更是如此。既要维持门派的脸面,又要喂饱几十上百张嘴。各门各派不事生产,不通生意,吃喝用度的银钱从而来总不能让德高望重的掌门宗主们去走镖卖艺讨赏钱! 你道为何正邪不两立 邪道魔门不用顾及脸面,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江湖正道不好去抢百姓,就只能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黑吃黑。 可邪魔外道也不是韭菜,割完一茬马上就能割下一茬,总要有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不是。从邪魔外道那里抢来的银钱花光了,粮食吃完了,总不能饿肚子。 既然邪魔外道不够用了,那就干脆自己养一批出来。过上几年抢购本了,改名换姓摇身一变就成了名门正道的弟子客卿。」 顾清原本以为的江湖是侠肝义胆、快意恩仇,潇洒肆意、白衣胜雪、仗剑天涯。 可从左离口中说出的却更像是…无恶不作的黑社会! 顾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受金大侠、古大侠二十多年熏陶形成的江湖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黄杞老儿虽然武艺不咋地,但品性却还算不错。要知道十几年前雁荡剑宗也是堪与十三楼、正气门、铁剑峰并列的顶尖门派,可自黄杞接任宗主之位后便每况日下,到现今只能堪堪维持在二流水平,你可知为何」 似乎尤嫌给顾清的刺激不够,或是自感活不了多久,左离打开了话匣子继续爆江湖猛料。 「便是因为看不惯那些暗地里的龌龊勾当,黄杞毒杀他师父的独子,谋夺宗主之位,退出劫掠行当,开始率领雁荡剑宗门人子弟开山种地、替人走镖、看家护院。可是出傻力气哪有走歪门邪道来钱快,慢慢的雁荡剑宗便沦落至此。 今年春夏,江南先旱后涝,饿死农人不计其数,他雁荡山怕是也已经存粮见底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瞧黄老贼的脸色。」 左离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顾清则是越听越是心惊。 说了一会,左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顾清警觉不对,凑到近处这才发现左离竟是不知何时咬断了左腕静脉,此时失血过多已是面色铁青、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我…我…昨夜已将…努尔蛮子…进入中原的…消息…告知长乐县…县衙,官府必定…不会坐视…坐视不理,我…我不是…汉奸…不是勾结异族的…狗…狗…」 未待说完,左离头一歪,就此死去。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章感官崩塌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 感官崩塌 死去的六人还不是真凶 顾清闻言怔了一怔,随后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那些门派的掌门宗主才是劫财屠村的幕后主使!」 「嘿嘿,还行,没有笨到家,这么快就想通了原委。我收回刚才的话,侠道之名勉勉强强算是实至名归。」 左离龇牙咧嘴的冷笑道。 「其实早在之前我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十几年前的那伙强人是获得了什么奇遇,竟然一个个的都加入到了各大门派之中,而且均是客卿、嫡系弟子这等高位。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他们原本就是各大门派的人,只不过是伪装成强盗罢了。」 顾清恍然大悟道。 「哼哼,黄老儿刚刚那句话说的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特别是一派之主更是如此。既要维持门派的脸面,又要喂饱几十上百张嘴。各门各派不事生产,不通生意,吃喝用度的银钱从而来总不能让德高望重的掌门宗主们去走镖卖艺讨赏钱! 你道为何正邪不两立 邪道魔门不用顾及脸面,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江湖正道不好去抢百姓,就只能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黑吃黑。 可邪魔外道也不是韭菜,割完一茬马上就能割下一茬,总要有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不是。从邪魔外道那里抢来的银钱花光了,粮食吃完了,总不能饿肚子。 既然邪魔外道不够用了,那就干脆自己养一批出来。过上几年抢购本了,改名换姓摇身一变就成了名门正道的弟子客卿。」 顾清原本以为的江湖是侠肝义胆、快意恩仇,潇洒肆意、白衣胜雪、仗剑天涯。 可从左离口中说出的却更像是…无恶不作的黑社会! 顾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受金大侠、古大侠二十多年熏陶形成的江湖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黄杞老儿虽然武艺不咋地,但品性却还算不错。要知道十几年前雁荡剑宗也是堪与十三楼、正气门、铁剑峰并列的顶尖门派,可自黄杞接任宗主之位后便每况日下,到现今只能堪堪维持在二流水平,你可知为何」 似乎尤嫌给顾清的刺激不够,或是自感活不了多久,左离打开了话匣子继续爆江湖猛料。 「便是因为看不惯那些暗地里的龌龊勾当,黄杞毒杀他师父的独子,谋夺宗主之位,退出劫掠行当,开始率领雁荡剑宗门人子弟开山种地、替人走镖、看家护院。可是出傻力气哪有走歪门邪道来钱快,慢慢的雁荡剑宗便沦落至此。 今年春夏,江南先旱后涝,饿死农人不计其数,他雁荡山怕是也已经存粮见底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瞧黄老贼的脸色。」 左离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顾清则是越听越是心惊。 说了一会,左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顾清警觉不对,凑到近处这才发现左离竟是不知何时咬断了左腕静脉,此时失血过多已是面色铁青、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我…我…昨夜已将…努尔蛮子…进入中原的…消息…告知长乐县…县衙,官府必定…不会坐视…坐视不理,我…我不是…汉奸…不是勾结异族的…狗…狗…」 未待说完,左离头一歪,就此死去。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章感官崩塌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望着左离逐渐僵冷的尸体,顾清心中五味杂陈。 一夜之间残忍的连杀六人,以宝物为诱饵勾结外族为其充当打手,意图覆灭中原武林,种种恶行堪称罪大恶极。 但顾清非但对左离生不起厌恶痛恨之感,反而是为其感到悲哀与同情。 曾几何时,左离也同顾清一样,对江湖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以为自己能够仗剑天涯,惩奸除恶。 可直到身处江湖后才发现,举目所望皆是恶人。 豪迈仗义的大侠或许是有的,但却不是江湖的主流。 七年前雁回关外的那一批是真正的大侠,可惜最后却只有七人活着回来。 清流死伤殆尽,浊水便污染了整片池塘。 事到如今,顾清也只能叹息一声左离生不逢时。 七里庄内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集结,在黄文君的指挥下浩浩荡荡朝无名山杀去。 聚集在庄外的千余江湖小角色们也尾随而去,想着碰碰运气跟着捞些好处。就算最后什么好处都没得到,日后也可当做吹牛皮的资本去忽悠初入江湖的萌新。 庄里庄外顿时冷清了许多,孔溪宜只留下一些不会武艺的庄户看家。 顾清去借来锹镐,在庄外找了出山清水秀之地将左离与其余六人的尸身埋葬。 今世人死债消,若有来世做个苟且的普通人。 何淑萱一直跟在顾清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填上最后一捧黄土,才出言道。 「自古侠以武犯禁,这个侠还是贬义更多一些。如今盛世在即,朝廷不会容忍这些法外之人再继续为非作歹。」 顾清拍掉手上的泥土,侧过身来盯着何淑萱十分认真的看了许久,直看的何淑萱浑身发毛,低下头去,这才咧嘴一笑,伸手轻抚她的秀发道。 「怎么,以为我怨你心狠手辣,害死那么多的人命」 何淑萱蓦然抬头,面容铁青,眼中噙满泪水。 「笨蛋,你做的没错,以杀止杀,破而后立的道理我是懂得。只是有些感伤左离、哑女还有那些无辜被屠村民的遭遇罢了。 还有江湖中人也不都是恶人,还有诸多如七戒大师、灵虚道长、老肖那般的义士,同时也有如黄杞、牡丹仙子这般身不由已之人。我只希望若有可能,还是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 一声笨蛋,听得何淑萱娇躯一颤,眼角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不过却不再是忧心,而是喜极而泣。 「那是自然,圣朝疆域辽阔,总有官府法制顾及不到之处。江湖流传千年自有其道理,我也不过是想清理约束一番而已,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何淑萱含泪带笑的解释道。 二人说话间,远处无名山的方向已有隐约的喊杀声传来。 朝着那边遥望一眼,顾清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这样的江湖不要也罢,灭就灭了! 「你不用去山上盯着吗」 顾清问道。 「我一个不会武艺的小女子去了又能有什么作用,所有谋划布置都已落位,成与不成就看运气。」 何淑萱顽皮一笑回答道,竟好似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左右闲来无事,二人便找了出干净的地方坐下,一边遥望无名山,一边闲聊。 而顾清听到无名山上传来的厮杀声却是想起之前在贴里看过的一篇帖子。 帖子里说,原本传武是很能打的,内力、轻功也的确是真实存在。只不过明朝时,官府对江湖武林实施过几次围剿,从而导致绝大多数的传统武艺就此断绝,侥幸躲过围剿的武林高手也从此销声匿迹不敢露头。 帖子里称之为传武大灭绝。 于是自明以后,高深武学绝迹江湖,剩下的竟是一些只习得粗浅功法的外门弟子。到了顾清所在的时代,传武便是只剩下花拳绣腿的套路表演。 如今看来,写那篇帖子的人倒是一语中的。 无名山顶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将灭之时,一声巨响自无名山方向传来。 顾清猛然站起身子,望着似乎仍在摇晃的无名山顶升起的那朵巨云。 「火药!」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爆炸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轰…轰轰…轰! 整整五道巨响,五次爆炸,小小的无名山整个被烟尘掩盖,从顾清的视线中消失。 「你们…这是在山上埋了多少火药,这这…这声势也太过于骇人了。」 醒过神来的顾清惊叹道。 「这已是我短期内能调集到的所有火药了,你不了解大宗师的恐怖,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直接将其杀死,估计也就是让其受些伤罢了。毕竟火药只是看起来唬人,杀伤力有限的很。」 随着何淑萱话音落下,远处的烟尘也已散尽,无名山再次显露出来。 过不多时,喊杀声也再次传来。 正如何淑萱所言,这个时期火药的威力只能说比烟花强一些,只能伤人却炸不死人。 看样子无名山上是准备挑灯夜战了,也不知何时能杀出个结果。 顾清与何淑萱回到七里庄吃过晚饭后,坐在院中闲聊,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庄子里突然火光冲天,小院外面也传来妇人与孩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二人连忙打开院门查看,便见一队队飞鱼卫举着火把正将庄户从家里赶出来,集中在主街上。 此时正巧有一队五人的飞鱼卫从院门外经过,见到何淑萱后连忙停下行礼。 「见过大人!」 何淑萱收起温柔乖巧,瞬间变回了威严飞鱼卫副千户,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正要挥手让这队飞鱼卫继续去做事,待侧头看到顾清皱紧的眉头心中一突,连忙开口道。 「速去告知弟兄们,庄中现在都是老弱妇孺,只要没有显露敌意便不要惊扰。」 「是,大人。」 五人队飞鱼卫领命而去,顾清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师父!」 一道饱含喜悦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顾清寻声望去,便见一道灰头土脸的身影狂奔而来。 未等看清来人的相貌,便被死死抱住。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一章尘埃落定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望着左离逐渐僵冷的尸体,顾清心中五味杂陈。 一夜之间残忍的连杀六人,以宝物为诱饵勾结外族为其充当打手,意图覆灭中原武林,种种恶行堪称罪大恶极。 但顾清非但对左离生不起厌恶痛恨之感,反而是为其感到悲哀与同情。 曾几何时,左离也同顾清一样,对江湖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以为自己能够仗剑天涯,惩奸除恶。 可直到身处江湖后才发现,举目所望皆是恶人。 豪迈仗义的大侠或许是有的,但却不是江湖的主流。 七年前雁回关外的那一批是真正的大侠,可惜最后却只有七人活着回来。 清流死伤殆尽,浊水便污染了整片池塘。 事到如今,顾清也只能叹息一声左离生不逢时。 七里庄内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集结,在黄文君的指挥下浩浩荡荡朝无名山杀去。 聚集在庄外的千余江湖小角色们也尾随而去,想着碰碰运气跟着捞些好处。就算最后什么好处都没得到,日后也可当做吹牛皮的资本去忽悠初入江湖的萌新。 庄里庄外顿时冷清了许多,孔溪宜只留下一些不会武艺的庄户看家。 顾清去借来锹镐,在庄外找了出山清水秀之地将左离与其余六人的尸身埋葬。 今世人死债消,若有来世做个苟且的普通人。 何淑萱一直跟在顾清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填上最后一捧黄土,才出言道。 「自古侠以武犯禁,这个侠还是贬义更多一些。如今盛世在即,朝廷不会容忍这些法外之人再继续为非作歹。」 顾清拍掉手上的泥土,侧过身来盯着何淑萱十分认真的看了许久,直看的何淑萱浑身发毛,低下头去,这才咧嘴一笑,伸手轻抚她的秀发道。 「怎么,以为我怨你心狠手辣,害死那么多的人命」 何淑萱蓦然抬头,面容铁青,眼中噙满泪水。 「笨蛋,你做的没错,以杀止杀,破而后立的道理我是懂得。只是有些感伤左离、哑女还有那些无辜被屠村民的遭遇罢了。 还有江湖中人也不都是恶人,还有诸多如七戒大师、灵虚道长、老肖那般的义士,同时也有如黄杞、牡丹仙子这般身不由已之人。我只希望若有可能,还是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 一声笨蛋,听得何淑萱娇躯一颤,眼角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不过却不再是忧心,而是喜极而泣。 「那是自然,圣朝疆域辽阔,总有官府法制顾及不到之处。江湖流传千年自有其道理,我也不过是想清理约束一番而已,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何淑萱含泪带笑的解释道。 二人说话间,远处无名山的方向已有隐约的喊杀声传来。 朝着那边遥望一眼,顾清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这样的江湖不要也罢,灭就灭了! 「你不用去山上盯着吗」 顾清问道。 「我一个不会武艺的小女子去了又能有什么作用,所有谋划布置都已落位,成与不成就看运气。」 何淑萱顽皮一笑回答道,竟好似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左右闲来无事,二人便找了出干净的地方坐下,一边遥望无名山,一边闲聊。 而顾清听到无名山上传来的厮杀声却是想起之前在贴里看过的一篇帖子。 帖子里说,原本传武是很能打的,内力、轻功也的确是真实存在。只不过明朝时,官府对江湖武林实施过几次围剿,从而导致绝大多数的传统武艺就此断绝,侥幸躲过围剿的武林高手也从此销声匿迹不敢露头。 帖子里称之为传武大灭绝。 于是自明以后,高深武学绝迹江湖,剩下的竟是一些只习得粗浅功法的外门弟子。到了顾清所在的时代,传武便是只剩下花拳绣腿的套路表演。 如今看来,写那篇帖子的人倒是一语中的。 无名山顶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将灭之时,一声巨响自无名山方向传来。 顾清猛然站起身子,望着似乎仍在摇晃的无名山顶升起的那朵巨云。 「火药!」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爆炸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轰…轰轰…轰! 整整五道巨响,五次爆炸,小小的无名山整个被烟尘掩盖,从顾清的视线中消失。 「你们…这是在山上埋了多少火药,这这…这声势也太过于骇人了。」 醒过神来的顾清惊叹道。 「这已是我短期内能调集到的所有火药了,你不了解大宗师的恐怖,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直接将其杀死,估计也就是让其受些伤罢了。毕竟火药只是看起来唬人,杀伤力有限的很。」 随着何淑萱话音落下,远处的烟尘也已散尽,无名山再次显露出来。 过不多时,喊杀声也再次传来。 正如何淑萱所言,这个时期火药的威力只能说比烟花强一些,只能伤人却炸不死人。 看样子无名山上是准备挑灯夜战了,也不知何时能杀出个结果。 顾清与何淑萱回到七里庄吃过晚饭后,坐在院中闲聊,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庄子里突然火光冲天,小院外面也传来妇人与孩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二人连忙打开院门查看,便见一队队飞鱼卫举着火把正将庄户从家里赶出来,集中在主街上。 此时正巧有一队五人的飞鱼卫从院门外经过,见到何淑萱后连忙停下行礼。 「见过大人!」 何淑萱收起温柔乖巧,瞬间变回了威严飞鱼卫副千户,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正要挥手让这队飞鱼卫继续去做事,待侧头看到顾清皱紧的眉头心中一突,连忙开口道。 「速去告知弟兄们,庄中现在都是老弱妇孺,只要没有显露敌意便不要惊扰。」 「是,大人。」 五人队飞鱼卫领命而去,顾清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师父!」 一道饱含喜悦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顾清寻声望去,便见一道灰头土脸的身影狂奔而来。 未等看清来人的相貌,便被死死抱住。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一章尘埃落定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阎罗 这世上管顾清叫做师父的只有一人,便是现如今飞鱼卫的百户官沈守正。 师徒二人昨日其实就已见过面,只不过当时沈守正冒充欧阳玉,不便与顾清相认。 如今显露出本来面目,虽然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可顾清还是在其眉宇间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神态。 「臭小子,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比我都高了,可曾娶妻啊」 顾清把着沈守正的双肩,将其从头到脚打量过后调笑着问道。 在何淑萱和沈守正听来,一眨眼不过是一种比喻,是顾清在感慨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殊不知距离上次师徒二人分别,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说是一眨眼并不算过份。 听到顾清问话,沈守正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棍哥倒是给说了一门亲,不过我一直没答应,就等着何时找到师傅您,等您点过头,这门亲事才能作数。」 沈守正口中的棍哥自然便是九棍。 听到这个名字,顾清脑海里便闪过那个被砍断一条胳膊的青年,还是有流干了血死去的邢戾,一时间百感交集。▂ 「九棍他也来了吗」 顾清问道。 「棍哥跟着两位大宗师一起去雁回关了。」 沈守正毫不犹豫的将此件极为机密的消息说了出来。 顾清在这个时空的故人不多,李奉孝及四卫、邢戾已经故去,沈守正、何淑萱就在眼前,唯有九棍未得一见让他有些遗憾。 因为这已经是顾清最后一次与其相见的机会了。 察觉到顾清情绪有些失落,沈守正连忙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道。 「师傅,你到底是修炼了什么仙法,模样竟然与十年前毫无变化,昨天看到您时我差点没哭出来。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长生不老的法术您可不能藏私。 还有啊,待此间事了您就跟我回京城去,棍哥给我说亲的那姑娘,我瞧着挺顺眼的,家世也清白,劳烦到时您给掌掌眼。只要您点头,我立马就把那姑娘取了。选个好日子,您的婚事、我的婚事一起办了,也是一桩美谈不是。 何姐姐等了您这么多年,您可不能辜负人家,不然我会鄙视您的。」 一旁的何淑萱闻言俏脸一红,水汪汪的眼睛便含情脉脉的朝顾清看来。 顾清被盯得浑身发毛,连忙抬手对着沈守正的脑瓜们狠狠的弹了个脑瓜崩。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惦记着娶媳妇了。」 「师傅,我已经十八了,不小了。跟前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娃娃都满地跑了。」 沈守正捂着脑门委屈道。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三人循声望去,便见黑暗中两队飞鱼卫押着一群破衣烂衫、满身是血的人走了过来。 同时两个用树枝藤条编织的简易担架被放在何淑萱面前的地上。 担架上分别躺着一个头发剃的精光,仅在后脑勺留着一小撮辫子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手臂悬在担架之外,软踏踏的像是两条死蛇。 另一人却是更惨,全身焦黑且满是伤口,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张着嘴巴,喉间发出犹如破风箱一般的呼呼声。 「跪下!」 顾清被飞鱼卫厉喝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去,见到黄杞和牡丹仙子站在那些满身是血灰头土脸的人群前方,正被两名飞鱼卫呵斥着下跪。 直到这时顾清才认出那群人竟然是进攻无名山的各大门派弟子。 顾清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除了黄杞和牡丹仙子外,其余掌门宗主竟是一个不见。 黄杞被飞鱼卫呵斥跪下,横眉怒目的便要破口大骂,随即便身旁的牡丹仙子拉住臂膀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杞听完抬起双目朝顾清这边看来,顿时双眼一亮,连忙挥手高喊道。 「顾道长、何…何大人,我等愿臣服朝廷,唯大人马首是瞻。」 「黄宗主与牡丹仙子是飞鱼卫的朋友,不得无礼。」 何淑萱朝下属喝道。 「草民黄杞谢何大人不杀之恩!」 「罪妇谢思巧谢大人不杀之恩!」 被飞鱼卫放行过来的二人朝何淑萱弯腰抱拳施礼道。 下午时分到了无名山顶,黄杞心里始终回想着何淑萱说的那句话。 无名山顶势险风疾,南坡朝阳可避风雨。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啊。 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黄杞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找到牡丹仙子帮其参详。 落花窟不愧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门派,牡丹仙子闻言顿时便面无人色,来不及与黄杞详细解说,便召集各自的门人弟子悄悄朝南坡方向转移。 无名山顶接连发生爆炸时,唯独南坡未受波及。 惊魂未定的黄杞追问牡丹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牡丹仙子也仅是回了三个字,便让黄杞浑身冒了一层冷汗。 玉阎罗! 江湖上早有传闻,飞鱼卫出了一名心狠手辣,算无遗策的女子,近些年造成江湖动荡的几起大事件,皆是出自此女的谋划,因其而死的江湖豪杰不胜枚举。 因不知此女姓甚名谁,只听说生的极美,江湖中人被给起了一个玉阎罗的绰号。 想不到娇俏可人的弟妹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玉阎罗,难道顾道长也是飞鱼卫的人 偷眼打量眼前的一对璧人,黄杞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黄杞给顾青的印象不错,因此见到他这幅神态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连忙上前扶住黄杞的双臂道。 「黄宗主能平安归来就好,先去院子里喝杯水压压惊。」 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黄杞朝身后的院子里走去。 何淑萱朝牡丹仙子招了招手,牡丹仙子会意的跟在其身后。沈守正则让人将两幅担架也抬入院中。 「其余掌门宗主呢魔头张三呢刀神努尔杰杰呢」 在石桌旁坐下,待黄杞干了一碗冰爽甘甜的井水后,顾清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唉,都死了。魏崇礼、皇浦令奇、孔溪宜、徐志欢都死了,下山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倒是没看到黄文君,也不知是死是活。 魔头张三和努尔杰杰没看到,打起来以后,我和老妖婆就躲在南坡没露头,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情况。」 黄杞长出一口气,惊魂普定的答道。 「嘿嘿,黄文君不就躺在你脚边吗。」 沈守正突然嘿嘿笑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二章玉阎罗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阎罗 这世上管顾清叫做师父的只有一人,便是现如今飞鱼卫的百户官沈守正。 师徒二人昨日其实就已见过面,只不过当时沈守正冒充欧阳玉,不便与顾清相认。 如今显露出本来面目,虽然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可顾清还是在其眉宇间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神态。 「臭小子,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比我都高了,可曾娶妻啊」 顾清把着沈守正的双肩,将其从头到脚打量过后调笑着问道。 在何淑萱和沈守正听来,一眨眼不过是一种比喻,是顾清在感慨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殊不知距离上次师徒二人分别,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说是一眨眼并不算过份。 听到顾清问话,沈守正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棍哥倒是给说了一门亲,不过我一直没答应,就等着何时找到师傅您,等您点过头,这门亲事才能作数。」 沈守正口中的棍哥自然便是九棍。 听到这个名字,顾清脑海里便闪过那个被砍断一条胳膊的青年,还是有流干了血死去的邢戾,一时间百感交集。▂ 「九棍他也来了吗」 顾清问道。 「棍哥跟着两位大宗师一起去雁回关了。」 沈守正毫不犹豫的将此件极为机密的消息说了出来。 顾清在这个时空的故人不多,李奉孝及四卫、邢戾已经故去,沈守正、何淑萱就在眼前,唯有九棍未得一见让他有些遗憾。 因为这已经是顾清最后一次与其相见的机会了。 察觉到顾清情绪有些失落,沈守正连忙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道。 「师傅,你到底是修炼了什么仙法,模样竟然与十年前毫无变化,昨天看到您时我差点没哭出来。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长生不老的法术您可不能藏私。 还有啊,待此间事了您就跟我回京城去,棍哥给我说亲的那姑娘,我瞧着挺顺眼的,家世也清白,劳烦到时您给掌掌眼。只要您点头,我立马就把那姑娘取了。选个好日子,您的婚事、我的婚事一起办了,也是一桩美谈不是。 何姐姐等了您这么多年,您可不能辜负人家,不然我会鄙视您的。」 一旁的何淑萱闻言俏脸一红,水汪汪的眼睛便含情脉脉的朝顾清看来。 顾清被盯得浑身发毛,连忙抬手对着沈守正的脑瓜们狠狠的弹了个脑瓜崩。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惦记着娶媳妇了。」 「师傅,我已经十八了,不小了。跟前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娃娃都满地跑了。」 沈守正捂着脑门委屈道。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三人循声望去,便见黑暗中两队飞鱼卫押着一群破衣烂衫、满身是血的人走了过来。 同时两个用树枝藤条编织的简易担架被放在何淑萱面前的地上。 担架上分别躺着一个头发剃的精光,仅在后脑勺留着一小撮辫子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手臂悬在担架之外,软踏踏的像是两条死蛇。 另一人却是更惨,全身焦黑且满是伤口,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张着嘴巴,喉间发出犹如破风箱一般的呼呼声。 「跪下!」 顾清被飞鱼卫厉喝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去,见到黄杞和牡丹仙子站在那些满身是血灰头土脸的人群前方,正被两名飞鱼卫呵斥着下跪。 直到这时顾清才认出那群人竟然是进攻无名山的各大门派弟子。 顾清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除了黄杞和牡丹仙子外,其余掌门宗主竟是一个不见。 黄杞被飞鱼卫呵斥跪下,横眉怒目的便要破口大骂,随即便身旁的牡丹仙子拉住臂膀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杞听完抬起双目朝顾清这边看来,顿时双眼一亮,连忙挥手高喊道。 「顾道长、何…何大人,我等愿臣服朝廷,唯大人马首是瞻。」 「黄宗主与牡丹仙子是飞鱼卫的朋友,不得无礼。」 何淑萱朝下属喝道。 「草民黄杞谢何大人不杀之恩!」 「罪妇谢思巧谢大人不杀之恩!」 被飞鱼卫放行过来的二人朝何淑萱弯腰抱拳施礼道。 下午时分到了无名山顶,黄杞心里始终回想着何淑萱说的那句话。 无名山顶势险风疾,南坡朝阳可避风雨。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啊。 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黄杞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找到牡丹仙子帮其参详。 落花窟不愧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门派,牡丹仙子闻言顿时便面无人色,来不及与黄杞详细解说,便召集各自的门人弟子悄悄朝南坡方向转移。 无名山顶接连发生爆炸时,唯独南坡未受波及。 惊魂未定的黄杞追问牡丹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牡丹仙子也仅是回了三个字,便让黄杞浑身冒了一层冷汗。 玉阎罗! 江湖上早有传闻,飞鱼卫出了一名心狠手辣,算无遗策的女子,近些年造成江湖动荡的几起大事件,皆是出自此女的谋划,因其而死的江湖豪杰不胜枚举。 因不知此女姓甚名谁,只听说生的极美,江湖中人被给起了一个玉阎罗的绰号。 想不到娇俏可人的弟妹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玉阎罗,难道顾道长也是飞鱼卫的人 偷眼打量眼前的一对璧人,黄杞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黄杞给顾青的印象不错,因此见到他这幅神态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连忙上前扶住黄杞的双臂道。 「黄宗主能平安归来就好,先去院子里喝杯水压压惊。」 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黄杞朝身后的院子里走去。 何淑萱朝牡丹仙子招了招手,牡丹仙子会意的跟在其身后。沈守正则让人将两幅担架也抬入院中。 「其余掌门宗主呢魔头张三呢刀神努尔杰杰呢」 在石桌旁坐下,待黄杞干了一碗冰爽甘甜的井水后,顾清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唉,都死了。魏崇礼、皇浦令奇、孔溪宜、徐志欢都死了,下山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倒是没看到黄文君,也不知是死是活。 魔头张三和努尔杰杰没看到,打起来以后,我和老妖婆就躲在南坡没露头,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情况。」 黄杞长出一口气,惊魂普定的答道。 「嘿嘿,黄文君不就躺在你脚边吗。」 沈守正突然嘿嘿笑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二章玉阎罗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身 顾清、黄杞、牡丹仙子三人闻言俱是一愣,目光齐齐朝地上的两幅担架上躺着的人看去。 留着金钱鼠尾怪异发型的辽东鞑子肯定不会是黄文君,那就只剩全身被烧的焦黑之人了。 那人全身衣物都已碳化与皮肉黏连在一起,头发眉毛早已被烧成灰烬,脑袋整个就是一个大黑炭,根本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容。 顾清想要凑近仔细查看,脚尖却是不小心踢到那个辽东鞑子的小腿。 「呜呜呜…嗬嗬…嗷嗷…」 那人发出连串的怪叫,应是在喊痛。 「哎呦,对不住…对不…咦!」 顾清下意识的连忙道歉,可随即察觉到不对劲,蹲下身子手掌朝辽东鞑子的小腿摸去。 软的…软的…还是软的…全是软的… 「是摧玉手!」 顾清发现辽东鞑子的小腿软塌塌的仿若无骨,而后手掌摸向大腿、另一条腿、双臂…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骨骼尽碎。只有胸口、脖颈及头颅这三处的骨骼完好,暂时保住了辽东鞑子的一条命。 顾清一番摸索,辽东鞑子鬼叫了几声后双眼翻白痛晕了过去。 「张若愚现身了可捕到了这条大鱼」 顾清抬头朝沈守正问道。 「张若愚…嘿嘿,不就躺在旁边吗。」 沈守正又是一阵怪笑后答道。 黄杞和牡丹仙子闻言彻底蒙圈了,刚才不是还说躺在另一幅担架上的是黄文君吗,这会怎么又变成张若愚了 还有,张若愚是谁 这二人蒙圈,可顾清却是在脑子里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心念电转之间便恍然大悟。 「黄文君便是张若愚!张若愚便是黄文君!二十年前湖心岛一战张若愚果然没死,而是与南宫长青达成了合作,二人将其余门派的高手全数杀死,而后独占宝藏残图。 可惜张若愚不守信用,伤好之后又杀死了南宫长青,并冒名顶替黄文君接手了十三楼。难怪之前听闻自黄文君接任总楼主之位后,便大肆清理十三楼中的老人,如此便说的通了。 好一个张若愚,都说大隐隐于世,他竟是直接伪装成自己的仇家,这份心智、这份隐忍,着实可怕。不愧魔头之称。」 顾清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话音刚落,张若愚已经碳化的面目突然发出咔咔的动静,随后显出两个白点。 顾清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那竟是张若愚的两只眼睛。 被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清只感到浑身不自在,后脖颈更是一阵阵的涌起寒意。 顾清想要离开这双眼睛的视线范围,可从张若愚的目光中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如此时这种全身百分之百严重烧伤的状况,还有苟延残喘已经称得上是医学奇迹了,也是多亏了张若愚大宗师级别的修为,赋予了其身体强悍的生存机能。 可若是再能开口说话,那就脱离了武侠范凑,变成仙侠神话了。 想到对方现在不过是个没有丝毫行动能力的将死之人,顾清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凑到近前叫道。 「黄宗主」 对方眨了一下眼睛。 「张若愚」 顾清又问道。 对方又眨了一下眼睛。 顾清有些气馁,完全没办法交流啊。 挠着头想了半晌后又问道。 「可有遗愿」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三章真身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身 顾清、黄杞、牡丹仙子三人闻言俱是一愣,目光齐齐朝地上的两幅担架上躺着的人看去。 留着金钱鼠尾怪异发型的辽东鞑子肯定不会是黄文君,那就只剩全身被烧的焦黑之人了。 那人全身衣物都已碳化与皮肉黏连在一起,头发眉毛早已被烧成灰烬,脑袋整个就是一个大黑炭,根本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容。 顾清想要凑近仔细查看,脚尖却是不小心踢到那个辽东鞑子的小腿。 「呜呜呜…嗬嗬…嗷嗷…」 那人发出连串的怪叫,应是在喊痛。 「哎呦,对不住…对不…咦!」 顾清下意识的连忙道歉,可随即察觉到不对劲,蹲下身子手掌朝辽东鞑子的小腿摸去。 软的…软的…还是软的…全是软的… 「是摧玉手!」 顾清发现辽东鞑子的小腿软塌塌的仿若无骨,而后手掌摸向大腿、另一条腿、双臂…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骨骼尽碎。只有胸口、脖颈及头颅这三处的骨骼完好,暂时保住了辽东鞑子的一条命。 顾清一番摸索,辽东鞑子鬼叫了几声后双眼翻白痛晕了过去。 「张若愚现身了可捕到了这条大鱼」 顾清抬头朝沈守正问道。 「张若愚…嘿嘿,不就躺在旁边吗。」 沈守正又是一阵怪笑后答道。 黄杞和牡丹仙子闻言彻底蒙圈了,刚才不是还说躺在另一幅担架上的是黄文君吗,这会怎么又变成张若愚了 还有,张若愚是谁 这二人蒙圈,可顾清却是在脑子里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心念电转之间便恍然大悟。 「黄文君便是张若愚!张若愚便是黄文君!二十年前湖心岛一战张若愚果然没死,而是与南宫长青达成了合作,二人将其余门派的高手全数杀死,而后独占宝藏残图。 可惜张若愚不守信用,伤好之后又杀死了南宫长青,并冒名顶替黄文君接手了十三楼。难怪之前听闻自黄文君接任总楼主之位后,便大肆清理十三楼中的老人,如此便说的通了。 好一个张若愚,都说大隐隐于世,他竟是直接伪装成自己的仇家,这份心智、这份隐忍,着实可怕。不愧魔头之称。」 顾清心悦诚服的赞叹道。 话音刚落,张若愚已经碳化的面目突然发出咔咔的动静,随后显出两个白点。 顾清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那竟是张若愚的两只眼睛。 被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清只感到浑身不自在,后脖颈更是一阵阵的涌起寒意。 顾清想要离开这双眼睛的视线范围,可从张若愚的目光中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如此时这种全身百分之百严重烧伤的状况,还有苟延残喘已经称得上是医学奇迹了,也是多亏了张若愚大宗师级别的修为,赋予了其身体强悍的生存机能。 可若是再能开口说话,那就脱离了武侠范凑,变成仙侠神话了。 想到对方现在不过是个没有丝毫行动能力的将死之人,顾清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凑到近前叫道。 「黄宗主」 对方眨了一下眼睛。 「张若愚」 顾清又问道。 对方又眨了一下眼睛。 顾清有些气馁,完全没办法交流啊。 挠着头想了半晌后又问道。 「可有遗愿」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三章真身阅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顶战事 顾清这边连蒙带猜的一番操作下来,终于弄懂了张若愚的意思——杀了我! 大宗师境界除了远超普通高手的战力之外,还赋予了张若愚强悍的生命力。 常人遭受如此严重的烧伤怕是未等下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可张若愚竟然还能用眼神与顾清交流,说明其神志十分清醒。 可如此强悍甚至堪称变态至极的生命力,此时却是成为了张若愚的噩梦。 生不如死便是张若愚此时的状态。 一代大宗师落到此种境地,即便作恶多端,却也还是让顾清忍不住心中唏嘘。 与何淑萱商议过后,决定还是满足张若愚的请求,给他留一个体面。 与张若愚一同上路的还有那个金钱鼠尾的辽东人。 顾清本以为他便是辽东刀神努尔杰杰,可沈守正却告知努尔杰杰根本就没来中原。这人只是努尔杰杰的大弟子福尔安,武艺虽也是超一流的水准,但距离大宗师却还差得远。 安排人安葬了张若愚和努尔杰杰的大弟子后,沈守正向顾清讲述起无名山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顾清给中原武林群雄揭晓谜底的时候,福尔安率领三十多名辽东高手悄悄摸到了山上,想要发动偷袭,结果却与早就严阵以待的铁甲军迎面撞上。 在顾清所处世界的历史中,几十年后成祖清君侧时其麾下最强战力,大名鼎鼎的朵颜三卫便是出自辽东野人。 所以福尔安一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强横,且箭术精准。一时间竟是将有地势之利而且人数占优的铁甲军杀的节节败退。 毕竟铁甲军整体都已上了年纪,体力不如从前,统领高平虽勇却也还没到以一敌百的程度。 便在辽东野人即将杀到山顶之时,黄文君率领的武林群雄杀至,从辽东野人后方发起攻击。 辽东野人果然不过当世战力第一的美名,即便是腹背受敌却也丝毫不惧,结成战阵与双方杀的难解难分。 武林群雄这边虽然有诸多高手,但江湖拼斗与战场厮杀却是两码事。 一团散沙在凝聚成一股绳的战阵面前,也只有挨打求饶的份。而各大宗主掌门的个人实力在漫天箭雨之中也只能勉强保住自身。 三方势力一路拼杀,最后全部涌上山顶。高平眼见猎物已经入套,便率队退守南坡,而后引爆布置好的火药。 突如其来的连番爆炸虽然并没炸死多少人,却也实实在在的打击了辽东野人的士气,破坏了他们的阵型。 高平见状率队再次杀出。 而武林群雄这边同样也被炸蒙了,让福尔安趁机率队一阵冲杀搞得死伤惨重。 魏崇礼、皇浦令奇等人具都死在福尔安的刀下。 高平率队赶来与辽东野人又是一番拼杀,最后还是福尔安仰仗武艺更高,一刀将高平砍伤。 原本百来人的铁甲军此时仅剩十余人且个个带伤,见势不妙便护着高平朝南坡退去。 福尔安正要衔尾追击,张若愚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与其缠斗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山顶战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顶战事 顾清这边连蒙带猜的一番操作下来,终于弄懂了张若愚的意思——杀了我! 大宗师境界除了远超普通高手的战力之外,还赋予了张若愚强悍的生命力。 常人遭受如此严重的烧伤怕是未等下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可张若愚竟然还能用眼神与顾清交流,说明其神志十分清醒。 可如此强悍甚至堪称变态至极的生命力,此时却是成为了张若愚的噩梦。 生不如死便是张若愚此时的状态。 一代大宗师落到此种境地,即便作恶多端,却也还是让顾清忍不住心中唏嘘。 与何淑萱商议过后,决定还是满足张若愚的请求,给他留一个体面。 与张若愚一同上路的还有那个金钱鼠尾的辽东人。 顾清本以为他便是辽东刀神努尔杰杰,可沈守正却告知努尔杰杰根本就没来中原。这人只是努尔杰杰的大弟子福尔安,武艺虽也是超一流的水准,但距离大宗师却还差得远。 安排人安葬了张若愚和努尔杰杰的大弟子后,沈守正向顾清讲述起无名山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顾清给中原武林群雄揭晓谜底的时候,福尔安率领三十多名辽东高手悄悄摸到了山上,想要发动偷袭,结果却与早就严阵以待的铁甲军迎面撞上。 在顾清所处世界的历史中,几十年后成祖清君侧时其麾下最强战力,大名鼎鼎的朵颜三卫便是出自辽东野人。 所以福尔安一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强横,且箭术精准。一时间竟是将有地势之利而且人数占优的铁甲军杀的节节败退。 毕竟铁甲军整体都已上了年纪,体力不如从前,统领高平虽勇却也还没到以一敌百的程度。 便在辽东野人即将杀到山顶之时,黄文君率领的武林群雄杀至,从辽东野人后方发起攻击。 辽东野人果然不过当世战力第一的美名,即便是腹背受敌却也丝毫不惧,结成战阵与双方杀的难解难分。 武林群雄这边虽然有诸多高手,但江湖拼斗与战场厮杀却是两码事。 一团散沙在凝聚成一股绳的战阵面前,也只有挨打求饶的份。而各大宗主掌门的个人实力在漫天箭雨之中也只能勉强保住自身。 三方势力一路拼杀,最后全部涌上山顶。高平眼见猎物已经入套,便率队退守南坡,而后引爆布置好的火药。 突如其来的连番爆炸虽然并没炸死多少人,却也实实在在的打击了辽东野人的士气,破坏了他们的阵型。 高平见状率队再次杀出。 而武林群雄这边同样也被炸蒙了,让福尔安趁机率队一阵冲杀搞得死伤惨重。 魏崇礼、皇浦令奇等人具都死在福尔安的刀下。 高平率队赶来与辽东野人又是一番拼杀,最后还是福尔安仰仗武艺更高,一刀将高平砍伤。 原本百来人的铁甲军此时仅剩十余人且个个带伤,见势不妙便护着高平朝南坡退去。 福尔安正要衔尾追击,张若愚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与其缠斗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山顶战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集齐残片 剩余的几名辽东野人本就不是大宗师的对手,加上鏖战多时体力消耗,三招两式便被张若愚击杀。福尔安毕竟是努尔杰杰门下第一高徒,虽能与张若愚缠斗一番,落败身死却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形势的沈守正见状心中大急,武林群雄死伤殆尽,高平和铁甲军也几乎没有了战力,还有何人能与张若愚抗衡 一番苦心布置好不容易将隐藏的张若愚引了出来,若是这次不能将其击杀,以后便再无机会。 沈守正抓起一把碎石跳将出来高喊道。 「我来助你!」 说罢,将碎石朝着张若愚后背撒去。 张若愚闻听身后无数劲风呼啸,连忙一掌逼退福尔安,转身后将双掌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将袭来的碎石全部击落。 带看到袭来的只是普通碎石,肯本不是什么厉害的暗器,还有远处一脸坏笑正弯腰捡石块的沈守正,受到戏耍的张若愚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前去将其弊于掌下。 可这时福尔安却是再次挥刀杀至,张若愚不得不转身应敌。 而沈守正则是继续抓起碎石当做暗器进行骚扰。 刚开始张若愚听到身后响起石子破空声时还会进行闪避或是反手拦截,这样一来反倒是让福尔安压力稍减,同时刀势便愈发的猛烈。 张若愚一心二用首尾兼顾,全部实力只能发挥出六七成,渐渐竟是被悍勇的福尔安占据了上风。气恼之下干脆不再理会身后捣乱的沈守正,双掌一振使出全力朝福尔安拍去。 只需尽快将福尔安击杀,余者便不足为虑。 接连洒出两把碎石,张若愚皆是不管不顾。沈守正心中暗喜,悄咪咪的将左手探入了怀中。 张若愚火力全开,福尔安手中长刀发出嗡的一声震鸣下一刻便爆碎开来。 未待福尔安做出反应,张若愚的右手便已搭上了他的左臂。 咔咔咔咔咔咔密集的碎裂声从在左臂中响起,剧痛紧随而至,福尔安只被痛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此晕厥过去。 「摧玉手…你是魔头张三!」 「呵呵,化外野人面前,这声魔头老夫却是不敢当啊。」 说罢,张若愚抬脚两段连踢将福尔安双腿骨骼尽数踢碎。 谁说摧玉手就必须只能用双手才能使出来呢,双脚也是一样嘛。 「我跟你拼了!」 失了双腿一臂的福尔安反倒是凶性大起,用仅剩的右手抓住张若愚衣领,合身扑入他的怀中,张嘴朝脖颈啃咬而去。 张若愚也没料到福尔安悍勇至此,正要双掌合拼拍碎他的脑袋,身后却是又响起那闹人的碎石破空声。 小杂种,待会老夫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张若愚心中恨恨的骂道,然后仍像前几次般不予理会。 可是这次却是有所不同,因为沈守正还在碎石里夹杂了一些私货。 噗噗噗噗… 碎石击打在张若愚后背发出连串的声响。 呼呼呼呼… 几颗颜色形状与碎石明显不同的东西砸在张若愚的后背上却是窜起了火苗。 顾清的保命道具之神火符再现江湖。 火苗窜燃的速度极快,等到张若愚感受到灼烧的痛感时,火焰已经燃遍他整个后半身。 再也顾不得击杀福尔安,张若愚仰倒在地,身体不停的在山坡上摩擦,试图熄灭身后的火焰。 十年前顾清凭借神火符大显神威,将吴王孙张岱极其下属一并烧死的场面给沈守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此待他正式加入飞鱼卫后,就遍寻工匠制作极多的神火符用以傍身。 神火符中加入了磷粉,水浇不灭,土掩不熄,任凭张若愚如何摩擦,身后的火苗反倒是燃烧的更加旺盛。 而沈守正也深知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此时也不再需要借助碎石的掩饰,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掏出一大半神火符,雨点般的朝张若愚砸了过去。 大宗师毕竟不是神仙,没有隔空控物的本事,没有气劲离体的神通,更没有不惧水火的金刚不坏之身,就这样被沈守正一个武艺不入流的小子,生生用神火符给烧成了半死。 发生这一幕时,黄杞等人还躲在南坡不敢露头,因此没有亲眼见到。 此时听过沈守正的叙述,竟是感到有股寒气自脚底涌现,一直蔓延至后脑勺,全身透体冰凉。 堂堂一代宗师,竟是被外表极不起眼火器给活活烧死。 这…这…这武艺还练来干嘛 黄杞和牡丹仙子这两个江湖人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而顾清则是老怀大慰,拍打着沈守正的肩膀夸赞其做得好、做的妙,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无名山和七里庄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剩下收尾善后事宜自有飞鱼卫的相关人员负责,顾清、何淑萱、沈守正、黄杞、牡丹仙子连同腾游京、折子璀等一行人随即便赶往长乐县休息整顿。 长乐县城门已经关闭,因为不想让顾清产生不好的想法,何淑萱这次没有动用权力开启城门,而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吊篮进入城内。 县丞戚呈言闻讯赶忙起床穿衣出来迎接,随后吩咐下人烧水做饭招待众人。 洗过热水澡,吃过夜宵,各回房间休息。 沈守正却是死乞白赖的要跟顾清睡一间房,理由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要秉烛夜谈。 顾清没法拒绝,只得苦笑点头答应。 待二人进了房间,沈守正却是贼兮兮的关紧了门窗,从怀中取出个布包递给顾清。 「师父,知道你对这玩意感兴趣,趁着没上交前,先给您过过目。嘿嘿嘿,要是有机会,不妨先取些财宝花用。」 顾清一听便猜到布包里应该就是丁儒帧手中的那两张宝图残片了。 即是亲师徒,顾清也没必要假惺惺,接过布包打开,却见里面是五张宝图残片。 顾清一愣,抬头看向沈守正。 「另外三张是从张若愚身上找到的,这宝图残片的材质着实有些古怪,竟是不怕火烧。不过我听说他身上应该有四张,找到时却是只剩三张,其中还有一些纸张焚烧后残留的灰烬。我猜被烧毁的那张,应该是十年前从张岱手里得到那张的拓本。不过也没关系,那一张师父你应该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嘿嘿嘿。」 沈守正搓着手怪笑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五章集齐残片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集齐残片 剩余的几名辽东野人本就不是大宗师的对手,加上鏖战多时体力消耗,三招两式便被张若愚击杀。福尔安毕竟是努尔杰杰门下第一高徒,虽能与张若愚缠斗一番,落败身死却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形势的沈守正见状心中大急,武林群雄死伤殆尽,高平和铁甲军也几乎没有了战力,还有何人能与张若愚抗衡 一番苦心布置好不容易将隐藏的张若愚引了出来,若是这次不能将其击杀,以后便再无机会。 沈守正抓起一把碎石跳将出来高喊道。 「我来助你!」 说罢,将碎石朝着张若愚后背撒去。 张若愚闻听身后无数劲风呼啸,连忙一掌逼退福尔安,转身后将双掌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将袭来的碎石全部击落。 带看到袭来的只是普通碎石,肯本不是什么厉害的暗器,还有远处一脸坏笑正弯腰捡石块的沈守正,受到戏耍的张若愚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前去将其弊于掌下。 可这时福尔安却是再次挥刀杀至,张若愚不得不转身应敌。 而沈守正则是继续抓起碎石当做暗器进行骚扰。 刚开始张若愚听到身后响起石子破空声时还会进行闪避或是反手拦截,这样一来反倒是让福尔安压力稍减,同时刀势便愈发的猛烈。 张若愚一心二用首尾兼顾,全部实力只能发挥出六七成,渐渐竟是被悍勇的福尔安占据了上风。气恼之下干脆不再理会身后捣乱的沈守正,双掌一振使出全力朝福尔安拍去。 只需尽快将福尔安击杀,余者便不足为虑。 接连洒出两把碎石,张若愚皆是不管不顾。沈守正心中暗喜,悄咪咪的将左手探入了怀中。 张若愚火力全开,福尔安手中长刀发出嗡的一声震鸣下一刻便爆碎开来。 未待福尔安做出反应,张若愚的右手便已搭上了他的左臂。 咔咔咔咔咔咔密集的碎裂声从在左臂中响起,剧痛紧随而至,福尔安只被痛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此晕厥过去。 「摧玉手…你是魔头张三!」 「呵呵,化外野人面前,这声魔头老夫却是不敢当啊。」 说罢,张若愚抬脚两段连踢将福尔安双腿骨骼尽数踢碎。 谁说摧玉手就必须只能用双手才能使出来呢,双脚也是一样嘛。 「我跟你拼了!」 失了双腿一臂的福尔安反倒是凶性大起,用仅剩的右手抓住张若愚衣领,合身扑入他的怀中,张嘴朝脖颈啃咬而去。 张若愚也没料到福尔安悍勇至此,正要双掌合拼拍碎他的脑袋,身后却是又响起那闹人的碎石破空声。 小杂种,待会老夫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张若愚心中恨恨的骂道,然后仍像前几次般不予理会。 可是这次却是有所不同,因为沈守正还在碎石里夹杂了一些私货。 噗噗噗噗… 碎石击打在张若愚后背发出连串的声响。 呼呼呼呼… 几颗颜色形状与碎石明显不同的东西砸在张若愚的后背上却是窜起了火苗。 顾清的保命道具之神火符再现江湖。 火苗窜燃的速度极快,等到张若愚感受到灼烧的痛感时,火焰已经燃遍他整个后半身。 再也顾不得击杀福尔安,张若愚仰倒在地,身体不停的在山坡上摩擦,试图熄灭身后的火焰。 十年前顾清凭借神火符大显神威,将吴王孙张岱极其下属一并烧死的场面给沈守正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此待他正式加入飞鱼卫后,就遍寻工匠制作极多的神火符用以傍身。 神火符中加入了磷粉,水浇不灭,土掩不熄,任凭张若愚如何摩擦,身后的火苗反倒是燃烧的更加旺盛。 而沈守正也深知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此时也不再需要借助碎石的掩饰,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掏出一大半神火符,雨点般的朝张若愚砸了过去。 大宗师毕竟不是神仙,没有隔空控物的本事,没有气劲离体的神通,更没有不惧水火的金刚不坏之身,就这样被沈守正一个武艺不入流的小子,生生用神火符给烧成了半死。 发生这一幕时,黄杞等人还躲在南坡不敢露头,因此没有亲眼见到。 此时听过沈守正的叙述,竟是感到有股寒气自脚底涌现,一直蔓延至后脑勺,全身透体冰凉。 堂堂一代宗师,竟是被外表极不起眼火器给活活烧死。 这…这…这武艺还练来干嘛 黄杞和牡丹仙子这两个江湖人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而顾清则是老怀大慰,拍打着沈守正的肩膀夸赞其做得好、做的妙,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无名山和七里庄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剩下收尾善后事宜自有飞鱼卫的相关人员负责,顾清、何淑萱、沈守正、黄杞、牡丹仙子连同腾游京、折子璀等一行人随即便赶往长乐县休息整顿。 长乐县城门已经关闭,因为不想让顾清产生不好的想法,何淑萱这次没有动用权力开启城门,而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吊篮进入城内。 县丞戚呈言闻讯赶忙起床穿衣出来迎接,随后吩咐下人烧水做饭招待众人。 洗过热水澡,吃过夜宵,各回房间休息。 沈守正却是死乞白赖的要跟顾清睡一间房,理由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要秉烛夜谈。 顾清没法拒绝,只得苦笑点头答应。 待二人进了房间,沈守正却是贼兮兮的关紧了门窗,从怀中取出个布包递给顾清。 「师父,知道你对这玩意感兴趣,趁着没上交前,先给您过过目。嘿嘿嘿,要是有机会,不妨先取些财宝花用。」 顾清一听便猜到布包里应该就是丁儒帧手中的那两张宝图残片了。 即是亲师徒,顾清也没必要假惺惺,接过布包打开,却见里面是五张宝图残片。 顾清一愣,抬头看向沈守正。 「另外三张是从张若愚身上找到的,这宝图残片的材质着实有些古怪,竟是不怕火烧。不过我听说他身上应该有四张,找到时却是只剩三张,其中还有一些纸张焚烧后残留的灰烬。我猜被烧毁的那张,应该是十年前从张岱手里得到那张的拓本。不过也没关系,那一张师父你应该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嘿嘿嘿。」 沈守正搓着手怪笑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五章集齐残片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河图洛书 顾清仔细查看五张宝图残片,果然在其中找到两张自己从未见过的。将五张宝图拼到一起,然后凭借记忆将缺少的一张画了出来,完整的宝图便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像是地图啊。难道被耍了,姓吴的那家伙就没留下宝藏。」 沈守正举着油灯将眼睛凑到宝图跟前一边打量一边嘟囔道。 「确切的说这根本就不是藏宝图,而是开启宝藏的密匙,这上面的图案其实是开启宝藏的方法。只不过…确实是看不懂啊。」 顾清先给沈守正解释这张图真正的用途,而后捏着下巴犯难道。 「就是就是,跟鬼画符一样,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东西嘛。」 沈守正附和道。 鬼画符! 顾清闻言眼睛一亮,受到了启发,连忙让沈守正去将折子璀和腾游京两人找到。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可刚刚近距离旁观了无名山一战,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代大宗师魔头张三及超一流高手福尔安的陨落,让这两个江湖菜鸟亢奋的无以复加,到了此时还没有入睡。 很快二人便精神抖擞的出现在顾清面前。 看到桌子上完整的宝图,腾游京咦了一声,不用顾清招呼便凑了过去。 折子璀的反应要慢上半拍,盯着宝图瞧了好一会才惊呼道。 「这是洛书!」 顾清和沈守正闻言也是一惊。 洛书的鼎鼎大名二人自然是听说过,可还没等二人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腾游京的一句话便又将二人给震晕了。 「不单单是洛书,还有河图。也不知这张图是何人所画,竟是将河图与洛书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实在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腾游京几乎是趴在宝图上,眼神迷离的喃喃道。 「哦,让我瞧瞧。」 折子璀闻言顿时兴致更浓,也趴到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 就是因为刚刚沈守正的一句无心之语,让顾清想到了这两个江湖菜鸟的家传绝学或许能对破解这张神秘的宝图有所帮助。 「实不相瞒,这上面所画的便是开启吴王宝藏的密匙,不知两位可有把握破解」 顾清挤在两人中间问道。 「家父当年曾在一座古墓内找到过河图与洛书的古本,不过因为墓室潮湿,两张古图已经腐烂大半,残余可供辨认的部分不足十之二三。可即便如此,家父与折叔父合力专研多年,也只敢说参透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河图洛书乃上古奇书,据传其中包含了宇宙万物的终极,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之人都不敢说已将其完全参透。 一来的确是艰深晦涩难明其意,二来也是因世上流传的河图洛书多是残图,且传阅抄描的过程中有所错漏。 原本以为今世已无望看到全图,没想到竟是在今日梦想成真了,真是老天怜见啊。」 腾游京激动的带着颤音答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还是要再问一遍,可有把握破解」 顾清轻抚着腾游京的后背,待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后问道。 腾游京闻言想了一下,而后用力的摇头。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六章河图洛书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河图洛书 顾清仔细查看五张宝图残片,果然在其中找到两张自己从未见过的。将五张宝图拼到一起,然后凭借记忆将缺少的一张画了出来,完整的宝图便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像是地图啊。难道被耍了,姓吴的那家伙就没留下宝藏。」 沈守正举着油灯将眼睛凑到宝图跟前一边打量一边嘟囔道。 「确切的说这根本就不是藏宝图,而是开启宝藏的密匙,这上面的图案其实是开启宝藏的方法。只不过…确实是看不懂啊。」 顾清先给沈守正解释这张图真正的用途,而后捏着下巴犯难道。 「就是就是,跟鬼画符一样,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东西嘛。」 沈守正附和道。 鬼画符! 顾清闻言眼睛一亮,受到了启发,连忙让沈守正去将折子璀和腾游京两人找到。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可刚刚近距离旁观了无名山一战,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代大宗师魔头张三及超一流高手福尔安的陨落,让这两个江湖菜鸟亢奋的无以复加,到了此时还没有入睡。 很快二人便精神抖擞的出现在顾清面前。 看到桌子上完整的宝图,腾游京咦了一声,不用顾清招呼便凑了过去。 折子璀的反应要慢上半拍,盯着宝图瞧了好一会才惊呼道。 「这是洛书!」 顾清和沈守正闻言也是一惊。 洛书的鼎鼎大名二人自然是听说过,可还没等二人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腾游京的一句话便又将二人给震晕了。 「不单单是洛书,还有河图。也不知这张图是何人所画,竟是将河图与洛书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实在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腾游京几乎是趴在宝图上,眼神迷离的喃喃道。 「哦,让我瞧瞧。」 折子璀闻言顿时兴致更浓,也趴到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 就是因为刚刚沈守正的一句无心之语,让顾清想到了这两个江湖菜鸟的家传绝学或许能对破解这张神秘的宝图有所帮助。 「实不相瞒,这上面所画的便是开启吴王宝藏的密匙,不知两位可有把握破解」 顾清挤在两人中间问道。 「家父当年曾在一座古墓内找到过河图与洛书的古本,不过因为墓室潮湿,两张古图已经腐烂大半,残余可供辨认的部分不足十之二三。可即便如此,家父与折叔父合力专研多年,也只敢说参透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河图洛书乃上古奇书,据传其中包含了宇宙万物的终极,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之人都不敢说已将其完全参透。 一来的确是艰深晦涩难明其意,二来也是因世上流传的河图洛书多是残图,且传阅抄描的过程中有所错漏。 原本以为今世已无望看到全图,没想到竟是在今日梦想成真了,真是老天怜见啊。」 腾游京激动的带着颤音答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还是要再问一遍,可有把握破解」 顾清轻抚着腾游京的后背,待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后问道。 腾游京闻言想了一下,而后用力的摇头。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六章河图洛书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仙 绘图之人将河图与洛书混杂在一起,还对其中的部分图形做了改动,破解难度倍增。不过好在前些年家父与折叔父推演出了一套方法,应该可以一试,但不敢保证。」 思考过后腾游京语气郑重的答复道。 顾清松了口气,连忙排着腾游京肩膀道。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腾游京推演,折子璀计算,为了不打扰到二人,顾清和沈守正便要另找他处休息。 二人刚刚走出房间,便见到何淑萱、肖风池和高平三人急匆匆走来。 「老肖回来了,一整天你都跑哪去了」 顾清对着肖风池肩膀锤了一拳笑问道。 「别提了,昨夜与你分开后便去清理黄文君安排在无名山附近的暗桩,足足忙活到日上三竿才算清理干净。寻了个地方本想眯一会就去无名山上帮忙的,谁成想竟是睡过了头。要不是被爆炸声吵醒,估计这时候还睡呢。 唉,毕竟年纪大了。若是在十年前,老肖我曾经三天三夜没合眼都没一丝困意。现在只要晚睡一会,第二天就没精打采的,不服老是不行喽。」 肖风池哀叹道。 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是四十五岁,肖风池虽然还不到四十,可早些年修炼的外家功夫本就透支精血,这些年又在江湖奔波,风吹日晒,顶风冒雨的,加上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到更像知天命的年纪。 因此才有此一叹。 「要不随我隐居深山修炼长生术去,保管你能恢复成十八岁的年轻小伙。」 顾清打趣道。 「清心寡欲、餐风饮露不适合我老肖,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快。人活一世,快活最重要。」 肖风池大摇其头道。 「师父、师父,我要学、我要学。」 沈守正在一旁雀跃道。 「好了别闹了,有正事要说。」 何淑萱语气严肃的打断了三人的笑闹。 「指挥使来信,圣上亲征在即,着我等速速归京,随驾护卫。」 「这么快!」 沈守正闻言面容一肃,随后目光看向顾清。 「顾道长也是飞鱼卫的人,此次便与我等同行回京履职。」 何淑萱对顾清说道。 「这个…老肖你先带着高统领去喝杯茶。」 沉吟了一下后,顾清支走了肖风池和高平,而后带着何淑萱、沈守正找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所在。 「思量再三,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们两个。」 确认周围无人偷听后,顾清沉声道。 何淑萱与沈守正都从顾清的神态和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连忙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清字斟句酌道。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你是真的神仙对不对,其实看到你容貌跟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老时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嘿嘿,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嘛。对于师父你来说,也不过是才过去十天而已。」 准备将真实身份如实相告时,顾清就已经做过无数种猜想,猜想两人听到这句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怀疑,或是以为自己发烧烧糊涂了。 唯独没想到就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易易的接受相信了。 「顾清,你可知十年前我在文登府城外看到了什么」 何淑萱突然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七章神仙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神仙 绘图之人将河图与洛书混杂在一起,还对其中的部分图形做了改动,破解难度倍增。不过好在前些年家父与折叔父推演出了一套方法,应该可以一试,但不敢保证。」 思考过后腾游京语气郑重的答复道。 顾清松了口气,连忙排着腾游京肩膀道。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腾游京推演,折子璀计算,为了不打扰到二人,顾清和沈守正便要另找他处休息。 二人刚刚走出房间,便见到何淑萱、肖风池和高平三人急匆匆走来。 「老肖回来了,一整天你都跑哪去了」 顾清对着肖风池肩膀锤了一拳笑问道。 「别提了,昨夜与你分开后便去清理黄文君安排在无名山附近的暗桩,足足忙活到日上三竿才算清理干净。寻了个地方本想眯一会就去无名山上帮忙的,谁成想竟是睡过了头。要不是被爆炸声吵醒,估计这时候还睡呢。 唉,毕竟年纪大了。若是在十年前,老肖我曾经三天三夜没合眼都没一丝困意。现在只要晚睡一会,第二天就没精打采的,不服老是不行喽。」 肖风池哀叹道。 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是四十五岁,肖风池虽然还不到四十,可早些年修炼的外家功夫本就透支精血,这些年又在江湖奔波,风吹日晒,顶风冒雨的,加上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到更像知天命的年纪。 因此才有此一叹。 「要不随我隐居深山修炼长生术去,保管你能恢复成十八岁的年轻小伙。」 顾清打趣道。 「清心寡欲、餐风饮露不适合我老肖,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快。人活一世,快活最重要。」 肖风池大摇其头道。 「师父、师父,我要学、我要学。」 沈守正在一旁雀跃道。 「好了别闹了,有正事要说。」 何淑萱语气严肃的打断了三人的笑闹。 「指挥使来信,圣上亲征在即,着我等速速归京,随驾护卫。」 「这么快!」 沈守正闻言面容一肃,随后目光看向顾清。 「顾道长也是飞鱼卫的人,此次便与我等同行回京履职。」 何淑萱对顾清说道。 「这个…老肖你先带着高统领去喝杯茶。」 沉吟了一下后,顾清支走了肖风池和高平,而后带着何淑萱、沈守正找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所在。 「思量再三,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们两个。」 确认周围无人偷听后,顾清沉声道。 何淑萱与沈守正都从顾清的神态和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连忙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清字斟句酌道。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你是真的神仙对不对,其实看到你容貌跟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老时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嘿嘿,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嘛。对于师父你来说,也不过是才过去十天而已。」 准备将真实身份如实相告时,顾清就已经做过无数种猜想,猜想两人听到这句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怀疑,或是以为自己发烧烧糊涂了。 唯独没想到就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易易的接受相信了。 「顾清,你可知十年前我在文登府城外看到了什么」 何淑萱突然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墨痕难消的《不思议大厦》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七章神仙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