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记事》 第一章 初到 这是一间卧房。 并不怎么宽敞。 但陈设却极其的奢侈。 从黄花梨雕花八宝床、白玉雕松鹤屏,到多宝阁上摆的汝窑美人耸肩瓶、斗彩宝相花盘、冬青釉六孔瓶,再到乌木书桌上面摆着的青玉浮雕松石笔筒,象牙雕四君子管笔…… 季清宁站在多宝阁前,眸光从屋子扫过去。 眸光所到之处,无不奢侈到令人发指,看的人心惊肉跳。 这当真是一个两袖清风的七品官能拥有的生活水平? 不会是欺负她“失忆”了,在匡她吧? 看来她必须要重新审视自己穿越了这件事。 没错。 她穿越了。 穿成了一七品小官之女。 还是女扮男装了十七年的那种。 但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接受。 毕竟遭遇了那么惨烈的车祸,醒来还能有一副健全的身躯,能说能笑,能蹦能跳,别说只是女扮男装,就是直接穿成个男人她大概也是能接受的。 她应该是出车祸挂了,而她现在这副身躯的主人,一个很巧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则是溺亡的。 溺亡在昨儿夜里,就在这间屋子里那扇双面绣松鹤延年的屏风后,宽衣沐浴的时候,被人摁着后颈淹死在了浴桶里。 死的有点儿憋屈。 要季清宁说,但凡原主手脚麻溜点,刺客性子没那么急,是完全能避免这桩悲剧的。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季清宁之父季怀山,乃是太平镇县官,任职又满三年,需进京述职。 作为父亲,季怀山很愿意带儿子进京长长见识,但季清宁的母亲李氏不同意,她怕女儿在外闯祸,拘着不让,甚至装病阻挠。 季清宁向往京都,向往这个大邺朝最繁华的地方,便在父亲出发后,偷偷收拾了包袱,留了封家书,然后就带着丫鬟进京了。 一路平安,于三天前顺利抵达。 然而就在进京当日,在昌平街路遇煜国公府三少爷与茂国公世子在酒楼大打出手,两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只是瞧见煜国公府三少爷落于下风,还被打的飞出酒楼,也没多想,一提轻功就来了一场英雄救美。 她是急公好义,可架不住人家煜国公府三少爷不领情。 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生气了,转过身就给了她一掌。 那一掌倒没多大杀伤力,但猝不及防之下,季清宁没能稳住身子,被拍飞向了看热闹的人堆,好巧不巧的扑倒了好不容易才扒开人群挤到围观第一线的赵王府小郡主,吧唧一口,亲在了人家小郡主娇比桃花的小脸蛋上。 当时那氛围,据季清宁的小丫鬟形容,围观众人羡慕嫉妒恨的恨不得把她当场踩成肉泥,大卸八块都解不了恨的那种。 大邺朝礼教森严,遵三从,守四德,大家闺秀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了肌肤之亲,不嫁与他,那就只能青灯古佛过下半辈子的。 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意外扑倒了赵王府小郡主,还一亲香泽,人家小郡主只能非嫁给她不可了。 一个七品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之子,在遍地权贵的京都,连个高门管事的都看不上的身份,能高攀上赵王府金尊玉贵的小郡主,那绝对是祖宗十八代的坟齐冒青烟了。 本来季清宁是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和父亲坦白,但总是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奇葩原因一而再的耽搁,就如同这回,原本只要她亮出女儿家身份,自然就消了人家赵王府的怒气。 但别忘了,她还对煜国公府三少爷英雄救美了。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姑娘救一个国公府少爷,那也是肌肤之亲。 她抖出身份可以不娶赵王府小郡主,但她就得嫁给煜国公府三少爷了,嫡妻那是肯定不用想的,估计做妾人家估计都不愿意,势必会沦为笑柄,连着父亲都抬不起头来。 当时救人没多想,事后一打听,才知那煜国公府三少爷是京都绝无仅有的纨绔。 纨绔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吧,他爹煜国公就生了两儿子,长子坠马摔断了腿,都没想过立嫡次子的他为世子。 不爱读书,好斗偏武功又不行,打架从来没赢过,挂彩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命好有个皇帝舅舅护着,他估计早被赶出家门,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这样的人,哪能和他扯上关系啊? 犹豫不决了一整天,良心终是压倒理智,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赵王府坦白,她不能害人家小郡主哭鼻子啊,万一再想不开寻死怎么办? 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人摁着颈脖淹死在了浴桶里,再醒来就换成她了。 当时季清宁准备沐浴,脱的都只剩件亵衣了,刺客再晚一点进,就能看见她穿的束胸了…… 想到这里,季清宁抬手扶额。 她可能想多了。 她这身材别说束胸,可能穿肚兜都是多此一举。 某部位真一马平川啊啊啊。 当时醒来,又身着男装,着实把她骇了一跳,以为真穿成个男人了。 还好还好。 虽然欠缺了些,总好过多长一部分。 让她担心的还是这间屋子,她没死成,昨儿刺客进来,肯定看到这些瓷器摆件了,到时候一狠心弹劾,不只她要没命,还要捎带上她爹和季家上下跟着一起遭殃。 正想着,就听到脚步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渐渐清晰。 随着吱嘎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小厮。 说是小厮,其实是丫鬟装扮的,一身青色粗衣,难掩眉间秀气。 季清宁没能继承原主记忆,她所知道的都是这丫鬟告诉她的,包括她爹季怀山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廉好官。 但对着这么间奢侈屋子,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啊,总不至于前世动辄上百万千万的古董在古代是烂大街的东西吧? 对了,这小丫鬟还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铁锤。 小丫鬟端着托盘进屋,哭肿的双眼,外加一脸的炭灰,像极了一只花脸猫。 季清宁瞧的忍俊不禁,结果小丫鬟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碧玉瑞兽宝瓶,赶紧把托盘放下,过来道,“姑娘,你可别碰这些东西,砸坏了咱们赔不起的。” 季清宁有点懵,“赔?” “这不是咱家的?” 铁锤瞅着季清宁,想起自家姑娘失忆的事,酸了鼻子道,“老爷穷的身上连铜板都没几个,哪有钱买这些啊,都是老爷朋友的,这小院是借给咱们住的。” 提到这事,铁锤忽然想起来件要紧事没说,赶忙补上,“我爹不识货,说这些都是赝品不值什么钱,姑娘和我就都没把它们当回事,拿着玩不小心碎了一个。” “昨儿晌午我偷偷拿摔碎的出府准备买个新的替换上,结果那瓷器铺老板骂我们是败家子,说那瓷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少说也值五百两,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一样的。” “五百两啊,老爷一年才五十两银子的俸禄,把我爹和老爷一起卖了都赔不起。” 小丫鬟一脸发愁。 虽然闯祸的是她们,但她觉得这祸她爹得负大部分责任,毕竟不知者不为罪,万一瞒不住了,就把她爹供出来,看他以后还不懂装懂了。 板子可以让她爹挨,但摔坏人家东西是要赔的啊。 本来就寄人篱下了,哪天叫主人家知道,没得气的把他们赶出去。 小丫鬟的爹叫铁山。 是季家管事,也是季怀山最信任的人,更是季家为数不多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的人。 比起小丫鬟,季清宁自然更信年长的铁叔。 她见过铁叔,虽然只有一条臂膀,但孔武有力,看着就叫人心底踏实。 季清宁笑道,“你别是被那瓷器铺老板骗了。” 小丫鬟道,“我原先也觉得瓷器铺老板是匡我的,所以我又找了一家,结果那老板说那瓷瓶是前朝才有的,本朝没人会烧制,已经是绝品了,碎一个少一个,他铺子里有个差不多的卖六百两,还问我要不要。” 她倒是想要啊。 可她买不起。 季清宁眉头微挑。 这么说的话,那应该不是匡她们的了。 随便碎一件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那这屋子十有八九摆的都价值不菲。 她爹只是个七品小官,是什么样的交情,硬到主人家能出借这样的屋子? 不过眼下填饱肚子最重要,季清宁走到桌边,就看到小丫鬟给她熬的粥了,嘴角不自主的抽搐起来。 她缓缓坐下,用汤勺舀了一勺,上面点点黑,瞧着像是—— “这是炭?”应该是她看错了,但这玩意看着真像是炭啊。 小丫鬟心很大,“没事的,一点炭不会吃坏肚子的。” 季清宁,“……。” 默默把汤勺放下。 这玩意会不会吃坏肚子不是说说就不会的,得看肠胃能不能遭的住。 见她不吃,小丫鬟道,“姑娘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啊?”她熬了一大锅呢。 季清宁抬头看着小丫鬟,艰难道,“我以前就吃这些?” 先前担心自家爹是个贪官想跑路,现在清贫到要吃炭,这落差大的她有些架不住。 小丫鬟挠脑门,低声道,“姑娘昨夜差点被人淹死在洗澡桶里,小院下人大概是怕受牵连,一大清早就没见到人影了,我以前没做过饭,这是头一回。” 头一回就叫她赶上了,这是什么福气。 反正这福气她是不敢消受,季清宁问道,“这里离街道有多远?” “啊?”小丫鬟有点懵。 “不远啊,出了门,往前走,拐弯就到昌平街了。” “前院的蔡婆子说,这地段特别好,上街上朝都方便,哪怕只是个两进小院,没有六七千两银子也是买不下来的。” 说完,小丫鬟捎带感慨了下她们的穷。 以前在太平镇,身上有百八十两就觉得很富有了,结果到了京都才知道,这些钱都不够上大酒楼吃一顿的。 近,还有钱。 季清宁果断起了身,“走,去街上吃去。” 她抬脚往外走。 小丫鬟跟在后头道,“老爷不让我们上街了。” “那就去找我爹,让他放行,”季清宁道。 第二章 找茬 两进的小院。 谈不上气派,胜在雅致玲珑。 出了门,就没见着人。 问了才知这小院不大,人也不多,他们住进来之前,只有管事的一家三口,外加内院两粗使丫鬟。 季怀山进京述职,身边只带了铁叔一人。 季清宁偷溜进京,也只有小丫鬟尾随。 到季怀山住的地方没找到人,小丫鬟四下寻找,季清宁道,“先前我醒来,我爹和你爹急匆匆的就走了,许是出府办事去了。” 可有什么事重要到比给姑娘治病还重要呢? 找不到人就拿不到许可令,就只能先斩后奏了。 季清宁朝小院大门走去。 上台阶时,遇到了小院管事回来,小丫鬟忙唤道,“柳叔,你可知道我家老爷去哪儿了?” 管事的眼神复杂的看了季清宁一眼,欲言又止。 季清宁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抬手擦了下道,“管事有话不妨直说。” 管事的扯了嘴角道,“季少爷请个大夫进府吧。” 季清宁心暖洋洋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关心她,“我已经没事了。” “……大夫是给季老爷请的,”管事道。 季清宁,“……。” 给她爹请的? 管事的见季清宁一脸茫然,猜她还不知情,便道,“半个时辰前,朝廷派人来宣旨,擢升季老爷为刑部侍郎,但季老爷只想回太平镇做个小县官……。” 要管事的说,没季老爷这么不识抬举的了。 太平镇县官才七品,刑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头衔,这一下子升了多少级啊,换做旁人,做梦都能笑醒……不,是笑掉后槽牙了,他还阴着脸不同意,像是谁欠了他万两银子赖死不还似的。 宣旨公公大概是妒忌,话说的格外刺耳,字字如刀,什么一下子连升七八级,别说儿子只是失忆了,就是死了也值。 季老爷生气也很正常,毕竟公公是注定无儿无女的人,不懂一个儿子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尤其季老爷膝下儿子就这么一个。 但真算起来,人家宣旨公公有些话说的也没错,季老爷这回升官确实是托了儿子的福。 季少爷当众坏了赵王府小郡主的闺誉,赵王爷再不满,也得为女儿着想,未来亲家是刑部侍郎,女儿嫁给侍郎府少爷,面子上好歹能好看那么丁点儿。 煜国公则是替儿子善后,听说这回煜国公气的把三少爷打的连床都下不了。 人家赵王爷和煜国公是逼不得已,宣旨公公和人家关系好着呢,自然向着他们了,季老爷在他眼里就是给脸不要脸,可不得火冒三丈高? 季清宁有些信小丫鬟说的她爹两袖清风了,她笑道,“太平镇就那么好?”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不知道怎么说。 太平镇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才出来半个月,她就有些想太平镇了。 但再好,和京都那是肯定没法比的啊。 “老爷进京之前,老夫人还千叮铃万嘱咐让老爷想办法往上面升一升,该使银子的地方就使,不能在七品县官位置上蹉跎一辈子,”小丫鬟道。 “老爷都做了十五年小县官了。” 朝廷有人好做官。 可惜他们老爷没有,不然十五年时间,顺顺当当的话,差不多也要升到正三品了。 官场上的事,季清宁多少懂一点儿,往上爬不容易,往回撤没人拦的住,她爹只是想回太平镇而已,怎么就需要请大夫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季老爷去揍煜国公了,”管事的抽着嘴角道。 小丫鬟睁圆眼睛道,“我家老爷又不会武功,我爹没拦着吗?” 拦? 人家煜国公府小厮拦门,就是你爹给开的路。 一胳膊就把两守门小厮甩一边去了,他是亲眼瞧着他们进的煜国公府。 虽然不知道他伺候的东家是谁,但这一家子显然不经事啊。 人家煜国公是什么人,官场上谁不知道,那是手握兵权杀伐果决的大将军,煜国公夫人更是皇上最疼爱的表妹,别说季老爷不会武功,他就是武功超绝,上人家府上叫嚣,他能讨到好? 被打死都不带人同情的。 东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至交,这般瞎折腾,别遭了牵连才好,他是不想辜负东家知遇之恩,不然早和媳妇孩子一块儿躲远了。 小丫鬟急了,“咱们快去煜国公府。” 季清宁往外走,一边问,“我能劝得动我爹吗?” 小丫鬟脚步戛然而止,急哭了,“老爷平常极好说话,可要是犯倔脾气,只有老夫人劝得了,夫人都不一定行。” 她们就更别提了。 感觉她爹和老爷要被煜国公打死了。 她们上门也是送去挨打的。 季清宁脑子里闪过她爹和铁叔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不是冲动之人啊。 走着神,突然肚子一阵咕咕叫。 季清宁安抚不了自己的五脏庙唱空城曲,扶额道,“先吃饱再说吧。” 看着季清宁和丫鬟往外走,小院管事的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亲爹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做儿子的不仅不着急还要去吃饭? 这般不孝,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季清宁和小丫鬟往闹街走,刚出小巷子,小丫鬟就高兴道,“是老爷和我爹。” 季清宁往远处一看,热闹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季怀山和铁叔。 迎着阳光,能看到他们脸上有淤青,但精神还不错,就算有伤也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小丫鬟要跑上去,被季清宁一把抓住。 这小丫鬟是不是傻啊。 这时候往前冲,肯定要被带回小院啊,回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 小丫鬟后知后觉,被季清宁拉着躲到一小摊铺后,等季怀山和铁叔进巷子才出来。 昌平街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茶楼酒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店铺前则是些小摊贩,卖着些精巧小玩意,叫卖声此起彼伏,偶有稚童手拉手唱童谣,喧嚣而热闹。 季怀山和铁叔都没事,小丫鬟也安心了,东张西望道,“咱们上哪儿吃饭去啊?” “找家人多的酒楼,”季清宁随口道。 吃的人多,味道总不会太差。 小丫鬟也嘴馋,主仆两往外走,不多会儿就进了间酒楼。 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意更好的,这家楼下都坐满了,饭菜香都飘上了街,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被香味扯着进来的。 进了酒楼,菜肴香就更浓郁了,上楼的时候,酒楼小伙计端着菜和酒水过去,那香味…… 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咱们也叫这道菜。” “好。” 小丫鬟笑弯了眼,一身小厮打扮,看着不大和谐。 两人上楼,楼上一包间门口站着一小厮,看到她们上去,那眼珠子睁的差点没掉下来。 季清宁感觉到有股让她不大舒服的视线,转身望去,只瞧见小厮推门进包间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她的错觉。 酒楼小伙计引着她们坐下。 季清宁初来乍到,也不知大邺朝的口味,又有哪些菜,便干脆让小伙计上几个招牌菜。 小伙计麻溜的应下。 菜上的有些慢。 慢到什么程度? 菜还没端上来,找茬的先来了。 季清宁和小丫鬟是靠窗坐的。 一边喝茶,一边看街道熙熙攘攘,人来车往。 正惬意呢,突然桌子被人踹动了下。 她稍稍侧头,就看到一只用金丝银线绣的靴子抵着她们的桌子,靴子尖儿都快碰到花生盘了。 脚下穿的就这么贵重,足以告诉她们,找茬的人身份不简单。 季清宁抬头,就看清了男子模样,不难看,但也谈不上好看,整体还是拉低了身上锦袍的价值。 男子稍稍附身,啧啧道,“闯下那等大祸,不夹起尾巴做人,灰溜溜的逃命,从此不再踏入京都半步,居然还敢出来下馆子,胆子是真不小啊。” “你们可知道自己坏了谁的好事?” 季清宁扫了男子几眼,问小丫鬟,“他是谁?” “不认识啊,”小丫鬟摇头。 男子脸有些青。 居然连他堂堂和顺侯世子都不认识? “给我打!” 男子抽回脚,季清宁才发现他身后还站了五六个手拿棍子的粗狂小厮。 小丫鬟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扔出去,准头很好,直接砸一小厮脑门上了。 小丫鬟会武功,身法矫捷,但季清宁就只有干瞪眼份了。 郁闷的很。 原主季清宁是有武功的,不然也不会有英雄救美之祸。 她继承的只有人家的身体,连记忆都没有,遑论武功。 好在小丫鬟武功不错,挡在她身前,小厮没法靠近。 只是对方毕竟人多,小丫鬟坚持了一会儿就有些照顾不上了,一小厮从侧面溜了过来,手里的棍子直朝季清宁劈过来。 季清宁下意识的避开,还好,虽然没能继承武功,好歹这副身体还给她留了些本能,躲闪的比较麻溜。 但也仅限于躲闪,复杂的不会。 而且因为躲闪的比较快,以至于让小丫鬟生出错觉以为自家主子没忘记武功,只是因为失忆,胆子小了些,打架束手束脚放不开。 这不,硬刚不过,选择认怂跑了。 小丫鬟一边打一边退,退到季清宁身边,道,“少爷,你先跑。” 季清宁左右看看,根本没机会跑,小厮堵着呢。 小丫鬟见她迟迟不动,急的转身抓了她的腰带一提,季清宁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凌空了。 很完美的抛物线。 完美到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丫鬟能不能长点记性啊。 她不会武功了啊啊啊。 就这样摔下去,是可能会摔死人的! 小丫鬟看自家姑娘那惨不忍睹的姿势,刹那间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失忆了,准备救人,结果迟了一步,后背挨了小厮一棍子,人往栏杆上一撞,疼的她眼冒金星。 姑娘!!! 这时候,一小厮驾着一没盖的马车过来,身后还跟着两骑马的俊逸男子。 两男子一穿着天蓝色锦袍,一穿着赭色锦袍,模样皆俊逸非凡。 季清宁突然摔下来,惊的两男子本能的勒紧了缰绳。 马扬了扬蹄子,才停下来,彼时季清宁已经重重的摔在马车上了。 两男子,“……!!!” 温兄!!! 第三章 冤家 两男子赶紧下马。 等他们上前,季清宁已经摔的七荤八素,外加面红耳赤,身体僵硬了。 老天!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她亲到一男人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和人接过吻呢。 即便隔了一层薄纱,她也接受不了啊。 错觉。 一定是错觉! 她艰难的昂着头。 心又慌又乱。 即便她再否认,身下那有力的心跳声,强劲到盖过了周遭的喧闹,像擂鼓一般在她耳畔炸响。 她不知道该做如反应了,她好像动不了了。 随即胳膊一疼,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天蓝色锦袍男子掀开薄纱,季清宁就看到给她做肉垫的男子模样了。 真的。 她就没见过那么俊逸的男子。 俊逸的连吐血都那么的美。 季清宁,“……。” 男子被五花大绑捆在马车上,脑袋一侧,一口血吐了出来。 吐的季清宁心都虚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男子应该是被她撞出内伤了,毕竟酒楼有那么高,她落下时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砸在他身上时身体会呈最硬的状态。 “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抬头,看清季清宁的模样,眸底瞬间燃气了熊熊烈火,烧的季清宁都觉得闻到自己的肉香了。 男子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另一赭色锦袍男子看着她,也是眼睛睁圆,“怎么又是你?!” 他嘴角不自主的抽搐。 季清宁有些懵,“你们认识我?” 这种别人都认识她,她谁也不认识的感觉也太叫人不爽了。 按说季清宁初来京都,又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子,有这么高的知名度吗? 赭色锦袍男子扶额。 看来是真失忆了。 不然不至于前几日才见过就忘记他们是谁了。 她好像进京才三天? 要命,这三天,温兄一共才上了两次街,就接连两次栽她手里。 她绝对是温兄的克星没跑了。 赭色锦袍男子遮着眼睛,不忍看男子吐血的凄惨模样,指着躺在马车上的男子,缓缓开口: “他。” “煜国公府三少爷。” “想起来没有?” 季清宁,“……!!!” 真冤家路窄啊。 她就想问一句,古代有没有六合彩,她要买! 而这会儿,她除了尬笑只能尬笑了。 要说倒霉。 上回是她谁也不能否认。 这回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她也没法否认。 天蓝色锦袍男子过来,赭色锦袍男子道,“是送温兄回煜国公府还是继续去书院?” 天蓝色锦袍男子道,“送医馆啊。” 煜国公夫人怕温兄受罚,让他们送去书院避祸,谁想到半道上还能出事,万一温兄有什么好歹,他们怎么和煜国公夫人交待? 前面不远处就有医馆,赭色锦袍男子把煜国公府三少爷扶下来,季清宁趁机要溜,才转身就被天蓝色锦袍男子揪住了衣领子。 罪魁祸首还想逃? 揪着她衣领子就往前走。 小丫鬟在楼上被小厮摁着,急的大叫,“少爷!” 季清宁挣扎,“放开我,我的人被抓了!” “要我跟你们走可以,但我们主仆得一起!” 还挺护仆。 天蓝色锦袍男子转身。 抬头。 他看着抓人的男子,笑道,“原来是和顺侯世子。” “你踹人下楼,撞伤煜国公府三少爷,不知皇上知道了,令尊和顺侯能不能承受得了皇上的怒气?” 和顺侯世子本来心情极好,没想到逮个七品小官之子这样的小虾米,会捎带伤了煜国公府三少爷这条大鱼,这可是双份的功劳。 结果正乐呢,一口大黑锅就朝他飞了过来,啪叽扣他脑门上了。 他一下子就慌了,皇上宠煜国公府三少爷那可不是盖的。 “你别乱说!” “是这小厮扔的他主子,与我何干?!”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完,咬着牙摆手,“放人,放人。” 小厮松开手。 小丫鬟揉了下酸疼的胳膊,手搭着栏杆,纵身一跃就跳下了楼。 刚落地,就收到来自自家姑娘凶残但没多少杀伤力的瞪眼。 小丫鬟垂着脑袋,噘着嘴有些小委屈。 她不是故意的。 万幸有煜国公府三少爷给姑娘做肉垫,不然姑娘摔出个好歹来,她爹会活活打死她的。 季清宁只瞪了两眼,就被天蓝色锦袍男子揪着衣领子带着往前走。 小丫鬟跑上前撂狠话,“我刚刚是一时大意才被抓了,我武功高着呢,你快放了我家少爷,不然我揍你!” 季清宁心累。 她们连和顺侯世子都打不过。 他们这么轻松就压的和顺侯世子放人,能是她们硬刚的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天蓝色锦袍男子都没搭理小丫鬟,揪着季清宁就进了一药铺。 药铺坐堂的是个须发半白的老大夫,看到男子几个没什么反应,但在看到季清宁时,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不止老大夫尴尬,季清宁也尴尬啊。 半天前才砸过这老大夫的招牌,谁想这么快就又来光顾人家药铺了。 季清宁溺亡后,就请了这老大夫去救命。 可怜老大夫把脉完,一脸惋惜的让她爹季怀山准备后事,刚说完,她就躺在床上咳了。 老大夫替人治了一辈子病,因医术还不错,不输宫里的太医,在京都颇受人敬重,因着她,头一回被人轰出的门。 还准备后事…… 这红润气色,这精神奕奕的模样,哪像是有病的样子? 看来他真的是老了,到了年老眼花,医术误人的年纪。 老大夫一脸惭愧。 小丫鬟小声嘟嚷,“这老大夫医术……。” 不行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季清宁用眼神把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是特殊情况,人家老大夫大半夜去小院救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可言语伤人? 药铺小伙计不知道这些事,领着几男子去珠帘后。 老大夫硬着头皮去给人治病。 小丫鬟打了半天架,季清宁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小丫鬟摇头,“只挨了一棍子,已经不疼了。” 要是受伤了,正好让大夫开点药,没有那就用不着了。 老大夫把脉,季清宁站在一旁,看着卧床昏迷的煜国公府三少爷,眉头微拢。 昨晚杀季清宁的人会是他派去的吗? 季清宁在想替原主查杀人凶手的事,但小丫鬟眼里,她家姑娘是在盯着男子目不转睛,不由的耳根微红,姑娘怎么能盯着男子这么看呢? 不能穿着男装,就这么肆无忌惮啊。 不过煜国公府三少爷长的是真好看,要不是个纨绔就好了。 小丫鬟轻拽了季清宁的衣袖,小声道,“他不是煜国公府少爷吗,怎么会被绑在马车上?” 季清宁也奇怪的紧,抬头就发现天蓝色锦袍男子和赭色锦袍男子都盯着她看。 看的她心底发毛。 倒不是她胆小。 而是这两人不只是简单的看她,而是带着一脸的羡慕,还不是错觉,是很赤果果的那种。 看的季清宁忍不住呲牙,“有话直说行吗?” 天蓝色锦袍男子轻咳一声,道,“抱歉,就是有点好奇大家都是给人做儿子的,季兄何德何能有一个能为你不顾生死杀到煜国公府,还打断煜国公两根肋骨的爹。” 啥? 她爹打断煜国公两根肋骨? 季清宁懵的有点厉害,她看向小丫鬟。 不是说她爹不会武功吗? 小丫鬟昂着脖子道,“不可能,我家老爷根本就不会武功,你们是打哪听来的流言,败坏我家老爷名声!” 天蓝色锦袍男子脸一哏。 这小厮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败坏名声? 温兄的爹煜国公在朝廷和军中是何等的地位。 打断他两根肋骨,那是败坏名声吗?那是扬名立万好么! 不过这小厮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在撒谎,再者,这事确有可疑之处。 没道理打上门,伤了煜国公,还能全身而退,煜国公府下人又不是吃素的。 但煜国公府平老夫人要对温兄再用家法,煜国公夫人舍不得温兄再伤上加伤,火急火燎的让他们带温兄到书院避祸。 当时情急,来不及找马车,就随便用了一架拉粮食的车,怕损温兄形象,还特意找了块绸缎盖住了脸。 谁想到躲过了家法,没能躲过从天而降的季少爷,被砸的吐血晕倒。 ……挨家法都不一定会伤的这么重。 老大夫把脉完,天蓝色锦袍男子忙问道,“伤的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忧?” “倒没有性命之忧,但内伤过重,至少需要静养半个月。” 老大夫说完,去开药方。 药铺小伙计抓了药,又去煎药。 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季清宁就站在一旁,琢磨一会儿人醒过来她要怎么办,肯定不会轻饶了她的,愁啊,肚子还饿。 季清宁揉了揉肚子,赭色锦袍男子看着她,嘴角抽了又抽。 季清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知后觉,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跑? 趁着小伙计端药来的机会,赶紧溜了。 没人追她们。 天蓝色锦袍男子看着赭色锦袍男子,“你确定要放他们离开?待会儿温兄醒来,我们怎么和他交代?” 赭色锦袍男子叹气。 “不放能怎么样?带回煜国公府吗,那正好,煜国公认他做义子,不更得把温兄气吐血啊?” “气伤温兄也就罢了,就怕平老夫人受不住气,她老人家气出好歹来,你我可担待不起。” 这倒也是。 平老夫人这几日可是气惨了,她正计划这几日就去赵王府提亲,把檀兮郡主娶回去做孙媳妇,结果就这么打了水漂,还是坏在温兄手里,平老夫人认定温兄是为了争爵位故意为之,别提多生气了。 这季家小子十有八九是赵王府檀兮郡主未来的夫婿了,谁还真敢把他怎么样。 看着季清宁逃走的背影,赭色锦袍男子心情酸的厉害,使了半天眼色的眼睛更酸。 “你说这么笨的人,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真是没天理。” 第四章 赔礼 出了药铺,季清宁轻呼了口气。 小丫鬟欣喜中带着不敢置信道,“这是放过我们了吗?” 赭色锦袍男子给姑娘使眼色,让姑娘走,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呢。 那是个好人。 季清宁觉得小丫鬟想的有点太美了。 她砸的正主是煜国公府三少爷,与放她走的两人干系又不大。 既然号称是京都绝无仅有的纨绔,还是亲爹想赶都赶不出家门的那种,被砸的吐血晕倒,还能这么轻易算了,除非他脑子被砸傻了,否则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可能好么! 但那两男子有意放她们主仆一马也是事实。 细算起来还是从和顺侯世子救下她们再放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没这么大的脸面,人家给的应该是赵王府的面子,不想和赵王府未来女婿交恶…… 再者,放了她不代表煜国公府三少爷不能再抓了。 不过是放她们初一,再抓她们十五,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刑缓而已,她还欠了份人情。 想到这里,季清宁就忍不住在心底问候和顺侯世子了,还有和顺侯世子找茬时说的话,犹言在耳。 她与和顺侯世子并无冤仇。 人家抓她,是因为她坏了谁的好事。 和顺侯世子好歹也是勋贵,能让他为讨好邀功抓人,其身份必不一般。 起初她以为这人是煜国公府三少爷。 但显然不是啊。 应该也不是赵王府。 煜国公府三少爷这两兄弟又不傻,搬皇上出来施压,从赵王府的狗腿手里救下她们,再看在赵王府面子上放人,赵王府能领情?只会怪他们多管闲事。 可她英雄救美失败扑倒赵王府小郡主之事,除了和煜国公府还有赵王府有关之外,还能坏谁的好事呢? 这事必须得查清楚。 因为这人极可能是昨晚要了原主命的凶手。 她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就该替人查出真凶,让人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季清宁在走神,小丫鬟望着人来人往的闹街道,“咱们还是回小院吃吧,我再熬一锅粥,这回我保证不会掉炭进去了。” 小丫鬟有点后悔姑娘要来京都,她没有阻拦,还听话的没有和夫人告密。 夫人是对的。 京都是权贵之人待的地方。 没权没势的人到京都,那就是鱼肉到了砧板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们还没做坏事呢,只是好心救人,就差点把小命搭上。 出来吃个饭,菜还没端上来,就又碰到了找茬的。 她都怕了。 还是回小院缩着好,粥虽然不好吃,但至少不会吃死人啊。 小丫鬟想回小院,季清宁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小院也不见得就安全。” 酒楼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抓她了。 小院还没什么人呢,不更无所顾忌了? 小丫鬟顿时焉了吧唧像霜打过的茄子。 姑娘可不就是在自己屋子里险些被人溺死的。 “那怎么办?”小丫鬟快哭了,感觉没有藏身之地了。 藏? 她就没想过。 她又不是乌龟王八。 “去之前那间酒楼,”季清宁道。 小丫鬟眼睛瞪圆,失忆不是只忘记以前的事吗,才发生的事也会忘记? 小丫鬟赶紧提醒道,“和顺侯世子指不定还没走呢。” 季清宁笑道,“放心,他不敢再抓我了。” 还好还好。 姑娘还记得。 但对季清宁说的话,小丫鬟将信将疑。 不过反正哪哪都不安全,小丫鬟也就放弃挣扎了,她肚子也很饿的。 酒楼就在前头不远,人依旧很多。 但和之前进酒楼不同,上回进去,只一小伙计招呼他们,并不惹眼。 这回一进去,酒楼一半的人都望着她们主仆,眼底是不敢置信。 毕竟从楼上摔下来,砸伤了煜国公府三少爷,被人拎着脖子走的,怎么看都像是没好果子吃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是毫发无损的回来的。 才在酒楼被人找茬啊,她就没一点心理阴影啥的吗? 小伙计也是佩服的很,小声道,“和顺侯世子还在。” 不是小伙计把客人往外赶。 实在是这些人打起来,酒楼损失更大。 宁愿少挣点,酒楼平安最重要。 季清宁看了小伙计一眼,笑道,“他在他的,我吃我的,不妨碍。” 这季家少爷怎么不识好歹啊。 “……那您楼上请,可还是要先前的那些菜,”小伙计招牌式笑容。 “就那些吧。” 季清宁抬脚朝楼梯走去。 正好那边两男子从柜台处结完账过来,脸色不大好看。 “才叫了五个菜一壶酒,就要五十好几的银子,抢钱也没这么快的啊,”一男子小声咕噜,满脸的肉疼。 这话季清宁没听见,小丫鬟听见了。 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五个菜加一壶酒就要五十几两? 她身上统共就带了二十两银子啊! 小丫鬟蹬蹬蹬踩着台阶走到季清宁身边,小声道,“这酒楼好贵,咱们钱可能不够。” 不是可能,是铁定不够。 两个人怎么也要三道菜啊,不能都吃素吧,至少得叫一道荤。 季清宁嘴角抽了又抽。 这小丫鬟真是够了,进楼前不说钱不够,这都上台阶了再说,人家小伙计劝她们走,她们没转身,这会儿因为钱不够离开,也太丢人了。 还有话说的这么大声,人家小伙计听得一个字不落呢,正一脸“我们酒楼概不赊账,吃霸王餐是要挨打的”的表情看着她们。 更重要的是,她们菜都点过了! 深呼吸。 季清宁继续上台阶,小丫鬟伸手拽季清宁衣袖,怕自己说的自家姑娘没听见。 转身就走是丢人,但总比胡吃海喝最后没钱结账丢的脸小啊。 上了楼,季清宁看向小伙计,“和顺侯世子在哪个包间?” 小伙计被问的一愣。 这季家少爷知道和顺侯世子在酒楼不躲就算了,还要去找人家不成? 小伙计抬手一指,“就那间。” “里面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季清宁问道。 “除了和顺侯世子,只有他的几个小厮了,”小伙计道。 说话的功夫,季清宁已经到和顺侯世子吃饭的包间门口了。 正好一小伙计端菜过来,季清宁就抢了人家小伙计的活。 “姑娘?”小丫鬟阻拦。 “放心,我不惹事,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季清宁笑道。 说着话,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把门推开。 包间内,和顺侯世子喝着酒,好不惬意,季清宁进去,他头都没侧一下,继续夹菜。 倒是几个小厮望着季清宁,见她手里端着托盘,还有刚刚的对话,不由得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七品小官之子也妄想高攀他们家世子爷? 他们这是太高看自己还是瞧不起他们世子爷啊? 小厮没有阻拦,人家想不开自取其辱,他们吃饱了撑着才阻拦。 小厮一脸看热闹,哪成想季清宁是端着托盘到了桌边,但不是说的赔礼道歉,她是来以牙还牙的。 一脚踩在了桌子上,粗暴的把那盘子菜重重的扔到桌子上去。 好端端一盘子菜摔出来一大半。 这一幕。 惊呆了屋子里所有人。 小丫鬟只觉得脑袋晕眩的紧。 说好的不惹事呢? 这是不惹事吗? 这分明是被打还不够,还要来找打。 小丫鬟担心了。 她家姑娘可别是昨儿脑子被人摁在洗澡盆里久了,进了水…… 第五章 气魄 包间内只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接着就是猛烈的咳嗽声。 和顺侯世子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正吃着菜呢,没料到季清宁会来这么一脚,一惊之下,呛了喉咙,差点没呛死过去。 与和顺侯世子反应剧烈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小厮们,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全然忘了做出反应。 不是他们反应迟钝,实在是季清宁的举动太过反常了。 反常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听过。 一个七品小官之子敢挑衅一个侯府世子…… 找死都没有这么找的。 小丫鬟则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挥拳头守护自家讨打的主子。 和顺侯世子呛的眼泪珠子涌出来,他一手拍着哽咽的胸,一边指着季清宁,“你居然没事?!” 他可是被煜国公府三少爷的两个好兄弟拎着后衣领走的。 满京都都知道煜国公府三少爷脾气不好,平常一句不顺他的心,人家就翻脸了,他可是摔下去直愣愣的把人砸的吐血了。 他伤人在前,煜国公府三少爷就是把他打个半死,也没人会说他一句不是。 可就这么一个几乎把煜国公府三少爷得罪死了的人,被带走后,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简直不敢置信。 季清宁把脚从桌子上移下来踩着凳子,眸光从桌上的菜扫过去,笑道,“你说我为什么没事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吗?” 小丫鬟恨不得捂耳朵了。 她家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她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老爷只是个七品小官啊,这可是侯府世子。 侯府姑娘知道吗? 整个大邺朝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人物。 被劈头盖脸的骂蠢,和顺侯世子气的头顶都冒青烟了。 他恨不得把眼前找死的人扔出窗外去。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或者说是被季清宁的话给震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他虽然是和顺侯府世子,但论权势,煜国公府三少爷甩他几条街。 煜国公府三少爷被砸伤,都选择放他一马,他只是被踹了桌子,还能把他怎么样吗? 不会赵王府真的要把檀兮郡主嫁给他吧? 除了这个原因,和顺侯世子想不到别的了。 肯定是了。 赵太妃养过皇上几年,皇上对赵太妃敬重有加,更对赵王爷更是信任,连带对赵王爷的掌上明珠檀兮郡主也百般疼惜。 煜国公府三少爷虽然得皇上宠爱,但人家檀兮郡主端庄贵气,从不惹是生非,煜国公府三少爷还真未必比得过。 煜国公府三少爷揍檀兮郡主的未来夫婿,皇上也不好偏帮他。 他只能识时务,打落牙齿和血吞。 想到这里,和顺侯世子满脸的愤怒已经消去大半了。 煜国公府三少爷受那么大的气都不得不既往不咎,他却主动招惹赵王府的女婿,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和顺侯世子连忙起身,彼时脸上怒气全无,甚至还带了几分笑。 “误会。” “都是误会。” 变脸之快,小厮和小丫鬟都惊呆了。 那狗腿般的笑脸,看的季清宁嘴角直抽抽。 脑补是种病。 这和顺侯世子怕已经是晚期没救的那种了。 不过这原也是她要的结果,只是结果来的太快了些而已。 季清宁看着他,漫不经心道,“我好端端的上酒楼吃饭,被你搅没了食欲不说,要不是有煜国公府三少爷给我做肉垫,我还不定会伤成什么样。” “你一句误会就想把我打发?” “你觉得我有那么好说话吗?” 都来踹桌子了,显然不好说话啊。 和顺侯世子后悔行事鲁莽了,没讨好到茂国公世子,还得罪了人。 和顺侯世子扭头对酒楼傻眼的小伙计道,“季少爷叫的酒菜,算我账上,听到没有。” 小伙计忙不迭的点头。 于酒楼而言,只要付钱就行,谁付都一样。 还算懂事,但还不够。 和顺侯世子和她无冤无仇,就为了讨好人,就找她的茬。 她可是实实在在和他有了恩怨,人家煜国公府三少爷怎么对她还不知道呢,她岂能便宜放过了他? 季清宁一脸“你最好识时务一点”的神情盯着和顺侯世子,盯的和顺侯世子心底发毛,脑子里闪过破财消灾四个字。 嗯,还算上道。 季清宁接了和顺侯世子的银票,揣入怀中就转了身。 小伙计嘴惊讶的都合不拢。 小丫鬟脑子里还盘桓着季清宁说的那句话,“进屋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季清宁笑了一声,“我那不是说给你听的。” 小丫鬟懵了。 不是说给她听的,难道是说给小伙计听吗? 包间内,才破了财的和顺侯世子气的咬牙,人家让他别惹事,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呢! 出了门,季清宁数了下银票,差不多四百两的样子,她拿了张百两的银票出来,小伙计刚要伸手接,季清宁又收了回来,小伙计手接了个寂寞。 “多烧几个招牌菜,用食盒装好,再拿几坛好酒,我带走。” “账记和顺侯世子头上。” 小伙计默默收回手,一脸殷勤的陪笑,“季少爷先坐会儿,小的给您拿最好的酒。” 一刻钟后。 季清宁双手拎着四坛酒出了酒楼。 小丫鬟则拎了两大食盒跟在后面。 这边季清宁带着丫鬟迈步进小巷,准备回小院,那边药铺里,煜国公府三少爷喝了药,醒过来了。 他黑着脸扫了一圈,“那小子呢?” 他看向两男子。 天蓝色锦袍男子轻咳一声,道,“一不留神让他跑了。” 刚说完,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 一男子走进来,药铺小伙计笑道,“刘大哥,你怎么来我们药铺了?” 男子道,“别提了,吃饭的时候笑岔了气,被鱼刺卡了,你快给瞧瞧。” 小伙计好奇道,“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也让我们乐乐。” 男子坐下来道,“就那季家少爷,就是前几日当街扑倒赵王府小郡主的那位,小半个时辰前被和顺侯世子打的摔下楼,结果你猜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做什么了?”小伙计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去酒楼踹了和顺侯世子的桌子,找和顺侯世子算账,”男子道。 “然后呢?” “然后和顺侯世子赔了他小五百两的银子,”男子道。 “……。” 堂堂侯府世子被个七品小官之子碾压,满京都头一遭,大家都笑疯了。 里堂内,天蓝色锦袍男子和赭色锦袍男子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嘴角一个比一个抽的厉害。 亏得他们还担心季家少爷出去,会被和顺侯世子再找茬…… 这胆识,这气魄。 注定是人中龙凤啊。 “我有点欣赏他了,”赭色锦袍男子摇着玉扇道。 第六章 狡猾 话音未落,就传来一道清冷的讥笑声,“欣赏他找死的本事吗?” 赭色锦袍男子,“……。” 温兄说的也没错。 他们是纨绔,但平常最多也就找点打,不像季家少爷,一上来就直接找死。 可能是因为有个护短的爹,没怎么挨过打吧,太平镇又是个小地方,县官最大,横行霸道也没人敢管,可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要这点觉悟都没有,迟早会英年早逝。 煜国公府三少爷吃了药,但胸口还隐隐作疼,但更让他不爽的还不是内伤,而是…… 他拿起茶盏猛然灌了一口,然后吐掉。 一连漱了七八回,还不够。 “添茶。” 天蓝色锦袍男子奇怪道,“药有这么苦吗?” 就算再苦,一两回什么味也该漱没了,温兄这样子不大对劲啊。 这么反常,他不得不多想了下,就想到男子之前被扑倒的事,眼睛猛然睁大,“该不会是被……。” 男子一记眼神瞪过来。 天蓝色锦袍男子忙把嘴闭上了,只是脸上的笑容那是越来越大,活像一只迎风绽放的盛世牡丹。 赭色锦袍男子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打转。 怎么感觉气氛不大对劲? 明明他就在,人家说话也没有背着他,总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 两人本是要送煜国公府三少爷去四海书院的,现在受了内伤,只能把他送回煜国公府。 两人有负煜国公夫人所托,但平老夫人再生气,应该也不至于在自己亲孙子被砸伤后还要杖责他。 三人前脚出药铺,后脚一坐在那里喘了半天气的小厮也起了身。 药铺小伙计道,“哎,你好了?” 小厮理都没理他,径直离开。 再说和顺侯世子被季清宁踹桌子赔钱的事一阵风传开,所到之处,无不大笑不止。 也有笑不出来的,比如和顺侯世子本尊。 本来赔钱就够憋屈的了,谁想到这事还会传的人尽皆知,让他沦为笑柄。 为了找回面子,和顺侯世子不得已把煜国公府三少爷拉出来做垫背的,人家煜国公府三少爷被砸的吐血都放季家少爷一马,他一个侯府世子给人赔礼又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倒是成功把大家的嘴给堵上了。 毕竟这是事实。 季家少爷被拎着脖子带走,一顿饭的功夫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是他们亲眼所见。 能让煜国公府三少爷这般忍耐,看来季少爷是赵王府小郡主准夫婿无疑了…… 和顺侯世子把事办砸了,又丢了脸,赶着去消茂国公世子的气,添油加醋,把自己脑补的部分说与茂国公世子听。 茂国公世子怒不可抑。 这时候,小厮推门进来。 茂国公世子问小厮,“赵王府当真要把檀兮郡主许给那季家小子了?” 小厮有点懵,“没听说这回事啊。” “那煜国公府三少爷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季家少爷?”茂国公世子的贴身小厮问。 小厮正是在药铺装病偷听的那位,忙道,“是那季家小子狡猾,趁着肃宁伯世子他们不备,趁机跑了。” “他走的时候,煜国公府三少爷都还没醒啊。” 小厮还没说完,和顺侯世子的脸已经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盘似的了难看了,尤其茂国公世子瞥过来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脑门上刻了个大字—— 蠢。 “敢耍我?看我不去宰了他!”和顺侯世子抓起桌子上的折扇就起了身。 然而就在他要开门出去的时候,身后飘来小厮的说话声,“不过肃宁伯世子他们说那季少爷的爹揍断了煜国公两根肋骨。” 小厮觉得这事肯定是假的。 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向天借胆也不敢这么败坏煜国公的名声。 和顺侯世子都开了一半的门,听到这话,赶紧转了身,“此事当真吗?” 若是真的,那他被踹桌子赔钱被人踩着立威就不算什么了。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拎着酒菜回小院,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铁叔出来。 小丫鬟高兴的迎上去,结果看到自家爹暗沉的脸,笑容渐渐凝固,往后退了两步,躲季清宁身后去了。 “铁叔,”季清宁唤了一声,道,“是我要她带我出府的,铁叔要骂就骂我吧。” 小丫鬟委屈道,“府里没人做饭,我们才出去的。” 铁叔瞪他,“去买几个菜,用得着少爷一块儿去吗?” 小丫鬟缩着脖子,不再吭声。 季清宁头大。 是她要出去的,她也说了是她,铁叔怎么就逮着自己女儿骂呢。 不过小丫鬟大概也是挨骂惯了的,皮实的很,探出脑袋问,“爹,你和老爷去煜国公府,真的揍了煜国公吗?” “嗯,”铁叔敷衍了一句。 小丫鬟瞬间就站直了身子,清亮的眸子闪着八卦之光,“老爷真的揍断了煜国公两根肋骨吗?” “没有的事。”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眉头拧着道,“怎么这么问?” 小丫鬟道,“煜国公府三少爷身边跟着的两贵公子说老爷揍断了煜国公两根肋骨。” 铁叔眉头拧的松不开。 他转身进府。 刚转身,又回头道,“你们又碰上煜国公府三少爷了?” 小丫鬟要说街上发生的事,被季清宁抢先了一步,“碰巧遇上了。” 她可没撒谎,真的是碰巧。 说完,怕铁叔盘根问底,把手里的酒提起来道,“铁叔和我爹肯定还没吃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不迟,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铁叔看着酒坛子,再看一眼小丫鬟手里拎的食盒,眉头微皱了下,但也没说什么,只接过酒坛就转了身,去了书房。 书房内,季怀山站在那里,正看墙上挂的一幅画出神。 背影有些萧索落寞。 铁叔把酒坛放下,笑道,“少爷孝顺,去酒楼给老爷买酒了。” “还有饭菜,”小丫鬟补了一句。 季怀山转身,季清宁看清他脸上的伤,淤青比在街上看到的更严重些,应该是没做处理,她道,“爹受伤了,没请大夫?”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季怀山道。 “你身子还没好,以后这点小事让管事去办,没要紧事就不要出府了。” 小丫鬟把饭菜摆出来。 铁叔赶人道,“我和老爷有事商量,你陪少爷回自己屋吃。” 第七章 请帖 被支开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季清宁是女儿身,怕露馅,她一年和季怀山同桌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季清宁也不想和季怀山一起吃。 虽然大夫诊断她是失忆了,但她很清楚自己怎么回事,就算人失忆了,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惯是改不了的,亲近之人只要心细定能察觉出异样。 还是离远些为好。 小丫鬟早有准备,只摆了一食盒的饭菜,铁叔一发话,麻溜的拎起另一食盒就走。 出了门,再把门带上。 才走远几步,就听屋内有压抑的愤怒声传来,“煜国公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季清宁听见了,小丫鬟自然也听到了,她道,“我爹说老爷没有打断煜国公两根肋骨,那就肯定没有。” “那两男子为何这么说呢?” 季清宁也在琢磨这事。 他们和煜国公府的交集,应该只有她英雄救美,结果煜国公府三少爷不领情,以至于她败坏了赵王府檀兮郡主的清誉这件事。 按说煜国公所为种种都该是替儿子善后。 保举她爹为刑部侍郎,自然是为拔高她的身份,不至于让檀兮郡主下嫁的太过分。 但往外传她爹打断他两根肋骨…… 季清宁就想不通了。 煜国公手握兵权,被人打断肋骨,这太影响他在军中的威望,为了不争气的儿子,把自己送到别人脚底下供人踩,怎么看都太过荒诞了。 直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但她爹只是个七品小官啊,值得堂堂煜国公处心积虑的算计吗? 想不通,季清宁就不想了。 回屋后,小丫鬟把食盒打开。 饭菜飘香。 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直打滚。 主仆两坐下一起吃饭。 季清宁一边吃一边问小丫鬟季家的事,其实之前已经问的七七八八了,尤其是关于她女扮男装的部分。 对于这事,季清宁只有一句吐糟: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有必要执着生儿子吗? 据小丫鬟说,当年李氏怀季清宁的时候,季老夫人逢初一十五便去庙里进香,就为了祈求李氏腹中怀的是个儿子。 结果有一月十五,天降大雨,抬轿的轿夫下山的时候脚下一滑,把季老夫人从软轿内甩了出来,摔断了腿,从此便落下了刮风下雨便疼的夜不能寐的毛病。 李氏生产的时候,季老夫人还卧病在床,季怀山又格外的孝顺。 李氏生下女儿,怕女儿不被季老夫人和季怀山喜欢,只得谎称生的是儿子。 这一撒谎,便到了现在。 再有三月,季清宁就年满十七了。 小丫鬟一脸惆怅。 大邺朝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嫁人,十七岁还没嫁的要么是身有隐疾嫁不出去,要么是带孝在身没法嫁,如她家姑娘这般的几乎没有。 再不恢复女儿身,到哪天才许人啊。 姑娘女扮男装还不时时谨记自己的身份,她一不在身边,就英雄救美,当街抱了煜国公府三少爷,今儿又从街上摔下来趴在了人身上,闺誉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 不嫁给煜国公府三少爷,就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想到做了姑子只能天天吃素,小丫鬟果断掰了只大鸡腿放季清宁碗里,“姑娘多吃点儿。” 主仆两一个比一个饿,屋子里也没外人在,吃饭就没那么顾及形象了,大快朵颐。 小丫鬟吃的满嘴油,含糊不清道,“这家酒楼的饭菜就是太贵了,味道是真不错。” 幸好这顿是那讨人厌的和顺侯世子“请”的,不然她会心疼死的。 主仆两把六个菜吃了个精光,就剩了小半碗饭实在撑不下了才把筷子放下。 小丫鬟把碗筷收拾干净,又擦了桌子,然后从多宝阁上抱下来一瓷瓶。 季清宁就那么看着她,这小丫鬟不让她碰多宝阁上的东西,她怎么自己拿的这么随意? 只见小丫鬟从瓷瓶里掏出来一荷包。 又从荷包里倒出来大小几个银锭子出来。 这钱藏的…… 小丫鬟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苦瘪了脸道,“还差六十两。” 季清宁笑道,“差六十两做什么?” 小丫鬟看着她,道,“姑娘忘了,咱们砸坏了主人家的瓷瓶啊,姑娘说过如果实在买不到一模一样的,就买个差不多的赔给人家,再诚心赔礼,主人家肯定会原谅咱们的无心之失。” 本来还打算写信回太平镇找夫人拿钱,没想到还没写信,就敲了和顺侯世子的竹竿,把钱凑了九成。 剩下六十两找机会和老爷要,老爷应该会给。 在摔坏东西没人知道的情况下选择赔偿而不是隐瞒蒙混过关,对原主的品性,季清宁很欣赏。 小丫鬟为找什么借口要钱发愁,谁想到很快钱就凑齐了,甚至还有几十两的富余。 这顿饭吃的有点多,为防积食,主仆两在院子里溜达。 小院实在不大,两人溜达着就到了前院,正好瞧见管事的背着包袱匆匆离开。 小丫鬟叫住他,“柳叔,你去哪儿?” 逃命去! 管事的话到嘴边咽下了,犹豫着转了身,看着季清宁和小丫鬟,管事的神情复杂的问了一句,“季少爷真的砸伤了煜国公府三少爷?” 小丫鬟连忙做嘘的手势,“别叫我爹和老爷知道了。” 管事的眼角都抽抽。 这么大的事,他们以为真能瞒得住呢? 这一家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惹事。 他是伺候不起了。 管事的从怀里摸出一荷包递给小丫鬟,“这是你爹半个时辰前给我的,让我给你和季少爷买饭菜用,你代我转交于你爹吧。” 酒楼的菜味道是不错,但也格外的贵。 管事的想替季怀山省点,毕竟是他们东家的客人,厨娘都跑了,是东家招呼不周。 但他去街上采买食材,先听说了季清宁把煜国公府三少爷砸吐血晕倒又敲了和顺侯世子几百两银子的事,当时就有些走不动了。 没多会儿,又听人说季怀山揍断煜国公两根肋骨…… 吓的他买的鸡鸭鱼肉都不要了,一阵风回了府,收拾了包袱细软就要逃,怕迟了想走都走不掉。 把荷包塞给了小丫鬟,管事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管事消失在视线中,道,“他们怎么自己跑,而不是赶我们走呢?” 这话问的怎么那么的欠揍呢? 人家倒是想啊,可也得敢不是。 季怀山可是一怒之下就敢去煜国公府的人,而且还没缺胳膊断腿的回来,管事的能没点自知之明? 再者,这小院已经闯入过刺客了,刺客可不知道这院子是借给他们住的,万一刺客再来,找不到他们一家,保不齐会拿小院上下撒气。 要是这小院东家是个胆小的,没准儿已经被他们父女的所作所为吓的连这小院都不敢要了也说不一定。 小丫鬟打开荷包,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高兴的合不拢嘴。 把银票塞回荷包里,正准备回内院,结果柳管事又回来了,还直接朝她们走过来。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他,“柳叔不是走了吗?” 柳管事脸上是想走走不了的尴尬,也不说话,只把手里一张大红描金帖子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好奇接过一看。 愣在当场。 请帖是赵王府派人送来的。 赵王世子明日在鸿兴楼宴请她。 第八章 逃命 屋内,季清宁手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的看着桌子上的大红描金帖子,猜不透赵王世子为何宴请她。 小丫鬟则在翻包袱,为季清宁明日赴约做准备。 只是她们进京为了轻便,只带了三套锦袍,还都只有七八成新,想到这几日见的那些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她家姑娘在穿戴上就矮了人好大一截了,去见的又是赵王世子,在气势上就被人甩了百八十里开外。 小丫鬟拿了两套过来,“姑娘明儿穿哪套去赴约呢?” 季清宁瞟过来一眼,正要说随便,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铁叔走进来。 小丫鬟忙把衣服放下,道,“爹怎么来了?” 铁叔是来传话的,“老爷已决定辞官回太平镇,明日就递辞呈,需得少爷配合假死离京。” 小丫鬟“啊”了一声,道,“老夫人一心想老爷高升,老爷辞官岂不是连县官都没得做了?老夫人知道会气死的。” “老夫人没那么脆弱,和少爷的性命相比,区区七品小官算得了什么?”铁叔道。 本来出事后,季怀山就打算让季清宁假死,然后回太平镇。 谁想到计划还未实施,别人就先下手为强了,万幸季清宁没事,不然铁叔都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 京都这是非之地,既然没打算留下,还是早离开为好。 季清宁不否认假死离开是个好计策。 没了季少爷,从此季家多一个姑娘,对她没什么大影响。 但这只是他们想的,能不能成却由不得他们,季清宁道,“煜国公和赵王爷保举父亲为刑部侍郎,还对外宣称被父亲打断两根肋骨,必有所图,父亲想离开,只怕没那么容易。” “明日赵王世子约我赴宴,没准就知道了。” 铁叔皱眉,“姑娘要去赴约?” 之前还称少爷,现在改称姑娘,是在提醒季清宁她大家闺秀的身份。 女子不得私下见外男,否有损闺誉。 季清宁听懂了弦外之音,但她想一个女扮男装快十七年的姑娘,闺誉这玩意就算她再珍惜,在别人那里也是荡然无存。 “赵王世子公然约我,就必不会把我怎么样,没准儿我能找到两权之法呢?”季清宁笑道。 “再者,就算要假死,也得‘死’的堂堂正正有目共睹,才不惹人起疑。” 那清冽而从容的笑容,看的铁叔都恍惚。 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便看着她为了讨老夫人高兴,努力习武,又不想夫人难过,私下里努力学做一个大家闺秀,孝顺的叫人心疼。 但因为想兼顾,两边都没能做好,还养出了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软绵性子,这回能追来京都,倒是让铁叔刮目相看,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更没想到失忆后,说话做事反倒更像老爷了。 看着季清宁那双镇定的眸子,铁叔便没再说什么。 “今晚我会守在外面,少爷可安心休息。” 铁叔在外守了一夜。 但季清宁睡的并不安稳。 断断续续做了一夜的噩梦。 睡了一夜,比没睡人还要倦怠。 等天大亮,方才合眼,结果睡的正酣,小丫鬟又来叫她起床。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嘟嚷道,“让我再睡会儿。” 小丫鬟拽着被子道,“再不起来要迟了,总不好让赵王世子等咱们啊。” 季清宁睡的迷糊,已经把要去赴赵王世子之约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小丫鬟一提醒,季清宁一个激灵袭来,瞌睡虫顿时跑没了影儿,“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末了。” 季清宁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怎么这么晚才叫我?” 一边拿鞋子穿。 小丫鬟知道季清宁晚上一直做噩梦,几乎没合眼,毕竟差点被人害死,夜里做噩梦很正常,好不容易才睡熟,她也不想叫醒姑娘。 “鸿兴楼离的不远,赶的及,”小丫鬟拿锦袍过来道。 洗漱完,束了头发,没耽搁就出了门。 本来就惹人赵王府不快了,设宴约她,她还迟到太说不过去了。 季清宁走的急,只是前脚出小院,后脚眼皮就乱跳,还两边一起跳,跳的她都无语,咋地,是要福祸一起砸她脑门上吗? 前头就是小巷,穿过小巷就是昌平街,只是往前走了会儿,就看到几个小厮从小巷子过来,手里无一不拿着棍子。 季清宁心头一紧。 停下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转身要跑的时候,发现后面也被人堵了。 小丫鬟握紧拳头,对京都的治安很是唾弃,还天子脚下,王法如山呢,根本就视王法如狗屁,连给太平镇提鞋都不配呢,太平镇在老爷的管辖下,十几年来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邻里间矛盾都少。 论单打独斗,这些小厮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可人一多,就有些困难了,再加上前后夹击,她想跑谁也拦不住,可姑娘不行啊。 正盘算怎么才能毫发无损的跑掉,那边一面熟的男子过来了。 不是和顺侯世子又是何人。 和顺侯世子摇着折扇过来,看季清宁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戏耍过,害他沦为京都的笑柄! 昨天回府,差点被他爹给活活打死,挨过鸡毛掸子的后背走路都疼,这口气不出了,他在京都还有立足之地? 看着他,季清宁笑的嘴角都拘谨,“昨儿我们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呸! 谁跟他化干戈了?! 有谁化干戈是单方便赔偿的?! 和顺侯世子把手中折扇缓缓合上道,“昨天煜国公府三少爷压根就没醒,何谈放过你?”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话听着有一丢丢的耳熟。 昨天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把他陷入了脑补中,现在人家还回来了。 不过虽然都是脑补,但脑子和脑子还是有差别的,有时候差距大的犹如天堑鸿沟。 季清宁脑子转的飞快。 她逃跑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煜国公府三少爷被她砸晕,和顺侯世子就在当场,还一脸看热闹的样子,煜国公府三少爷不可能会和他说这些事,那两男子自然也不会了。 想到这里,季清宁勾唇一笑,“若是叫煜国公府三少爷知道有人跟踪他,意图偷听他说话,你猜以他的纨绔性子会如何?” 和顺侯世子脸色一变。 没吓住季清宁,还被季清宁反过来要挟,面子上又一次挂不住了。 “给我往死里打!” 和顺侯世子语气暴戾。 小厮要过来,季清宁忙道,“慢着!” “赵王世子约我赴宴,我赶着去见他,和顺侯世子要阻拦我吗?” 没办法,只能把赵王世子拎出来做挡箭牌了,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谁想和顺侯世子噗嗤一笑,“就你?一个七品小官之子,也配赵王世子下帖子宴请你?” 就他和顺侯世子给赵王世子下帖子,人家都未必给他面子,这人还真是信口拈来,将一手狐假虎威的把戏玩的炉火纯青。 “动手!” 小厮挥着棍子就过来。 季清宁靠着墙,小丫鬟打斗之时夺了小厮的棍子,护在季清宁身前。 只是没打一会儿,小丫鬟手里的棍子被小厮打断,就剩了半截。 眼看着要被打的体无完肤了,季清宁计上心来,朝着小巷外大喊一声,招手,“赵王世子!我在这儿!” 这一喊,可是把和顺侯世子和他的小厮们给震住了。 因为声音不是一般的洪亮。 见他们被吓停了手,季清宁一把抓过小丫鬟,撒丫子就跑。 跑的太快,刚从身边过去,和顺侯世子就回过神来自己又上当了! 只是他转身望去,就看小巷口一俊逸男子骑在马背上朝这边望过来。 季清宁和小丫鬟跑的快,只匆匆看了男子一眼,顺带鄙视了一下就跑了。 一个大男子喜欢看热闹,还骑在马背上看热闹,不知道锄强扶弱是美德吗? 男子骑在马上,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跑远,消失在人群中。 男子,“……???” 不是叫他吗? 和顺侯世子也一脸懵,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 第九章 激动 一口气跑脱力,季清宁才停下,撑着膝盖喘气。 小丫鬟比她气息平稳的多,道,“和顺侯世子的人没有追来。” “那就好,”季清宁松口气道。 “……可是咱们跑错方向了。” “鸿兴楼在那边。” 小丫鬟指着自己跑过来的方向道。 季清宁呆呆的看着小丫鬟,内心极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只顾埋头跑,忘了问方向了,这要折回去,刚刚她还跑什么? “绕道走要多久?”季清宁捶腿问。 小丫鬟干了嗓子道,“我就熟悉这条街……。” 还谈不上熟悉,因为这条街她就逛过两回,进京那日一回,买赝品瓷瓶一回。 季清宁没力气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脚,看着鸿兴楼方向,咬着牙起了身。 既然没追来,应该是被她吓住了。 再者她又没有撒谎,她就是去见赵王世子的。 等气息稳了些,季清宁起身,往那边走。 和顺侯世子和他的小厮们并没有走远,但看到她,除了眸底闪着火苗外,倒没有再过来动粗。 和顺侯世子朝他走过来,摇着折扇道,“你是不是压根就不认识赵王世子?” “我当然认识了!”季清宁昂着颈脖,眼神清明镇定。 和顺侯世子笑了一声,手中的折扇敲了下季清宁的肩膀,“你这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还挺合我胃口。” “上回的事,我看在赵王世子的面子上算了。” “你再敢戏耍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她有意戏耍他吗? 无故找她茬还成她的错了,还讲不讲理了? 季清宁抬手把他的折扇拍掉,“我也奉劝和顺侯世子一句,做人不要太张狂,没准儿哪天就栽了大跟头。” 她是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不然岂容他一而再的欺负到头上来? 眸光从和顺侯世子脸上扫过,季清宁抬脚往前走。 走远了些,才思量和顺侯世子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满京都差不多都知道她扑倒了赵王府小郡主,也就是赵王世子的妹妹,和顺侯世子不照样找她的茬,她说赴赵王世子的约,人家就吓住了? 这怎么想都不大合逻辑啊。 到了鸿兴楼,进了赵王世子宴请她的包间,看到赵王世子的模样。 季清宁明白了,也当场炸了。 这、这、这…… 这不就是小巷口那骑马围观的男子吗?! 狐假虎威时,碰到一只真老虎站在身后…… 和顺侯世子估计吓都吓半死了,哪还敢追她们? 季清宁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个大写的尴尬,连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 “让,让赵王世子久等了,”她嗓音飘的厉害。 赵王世子龙章凤姿,一袭锦袍,衬得他如芝兰玉树,风采高雅。 他身侧立着一护卫,眸光落在季清宁身上,想到方才的情形,大街上世子爷骑马来宴请,路遇人高呼,便调了马头去看了一眼,结果人家喊世子爷,但又不搭理世子爷。 他都替世子爷感到了一丝的尴尬。 这季家少爷不止会狐假虎威,他是真的胆大包天。 “季少爷,请坐。” 赵王世子的声音和他的模样一样温润如玉。 季清宁带着一脸尬笑坐到他对面,道,“方才被和顺侯世子纠缠,不得已说了来赴约的事,赵王世子见谅。” “无妨,”赵王世子道。 这么好说话? 好的她都有点儿不适应了。 毕竟这几天遇到的都是难缠的。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屁股才挨到凳子,季清宁又站起身来道,“虽然还不知道世子爷找我来何事,但对檀兮郡主的事,我很抱歉,我并非故意折她清誉,给赵王府造成困扰。” “家父已决定辞官离京,我亦会假死,从此季家再无大少爷。” 她是怎么扑倒赵王府檀兮郡主的,大家都知道。 若简单的把错摁她脑门上,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季家做到如此,赵王府要还不满意,那就太过分了。 赵王世子道,“我知道。” 他伸出手,一旁的护卫便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放到他手里。 赵王世子把奏折摆到季清宁跟前,道,“这是令尊请辞的折子。” 季清宁眼睛睁大。 她爹辞官的折子居然被赵王世子截了下来,这是不肯放他们走? 季清宁有些恼了,“难道我爹辞官和我下半辈子隐姓埋名都消不了赵王府之怒?” 不就亲了下脸吗,还是意外亲的,这是什么样迂腐的朝代,要因为一个意外搭上一辈子。 赵王世子笑道,“季少爷误会了。” 误会了吗? 季清宁坐下来,然后看着赵王世子,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只听赵王世子道,“我希望季少爷能与舍妹定亲。” 季清宁眼睛倏然睁圆,因为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小丫鬟吓的脱口而出,“不行,我家少爷不能娶你们赵王府郡主。” 赵王世子眉头一皱。 他的护卫也来脾气了,“能娶我们赵王府郡主是你家少爷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何况只是暂时定亲,又不是真嫁给你家少爷!” 护卫气的胸口痛。 要不是还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真想一刀劈了他们。 七品小官之子,就算有几分胆识,但那又算得了什么?居然也敢瞧不上他们赵王府郡主,世子爷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 季清宁拉了下小丫鬟道,“别激动。” 小丫鬟嘟嘴道,“我也不想激动的,是少爷你不能娶妻嘛,他早说是暂时的,我才不会激动呢。” 别说小丫鬟了,季清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望着赵王世子,还没问为什么,结果赵王世子先开口,“为何不能娶妻?” 这不是逼她撒谎吗? 做人能不能不要好奇心太重? 季清宁看着赵王世子,有些难以启齿,难的赵王世子脑补怀疑她有隐疾,自己退了一步,“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能不说最好了,毕竟说出口的话是要负责的,至于人家脑补的—— 她又不用为人家脑补的负责。 “赵王府为何要我与檀兮郡主假定亲?”季清宁问道。 护卫臭着张脸。 这季家少爷还真是个妙人,不回他们世子的问题,自己问题倒是不少。 赵王世子犹豫了片刻,道,“既然找季少爷帮忙,隐瞒显得我赵王府没有诚意,眼下有两人求娶舍妹,都非良配。” “虽然季少爷给赵王府带来了困扰,却也解了赵王府之难。” 季清宁,“……。” 赵王世子声音如空谷幽泉,潺潺流动,可听在季清宁耳中,却是一道惊雷劈开晴空,差点没把她当场带走。 赵王府这是求她帮忙吗? 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拽好么! 她就问一句那两想娶檀兮郡主的是什么人,以赵王府的权势地位都不好直接拒绝。 她! 一个七品小官之子! 有什么本事和这样的人争? 赵王府这么看得起她,她觉得自己能上天了。 第十章 赔礼 不! 是已经上天了! 真的季清宁已经被人害死了。 季清宁深呼吸,望着赵王世子,自嘲道,“赵王世子应该听说了我险些被溺死在浴桶里的事吧,还觉得我有这个命帮赵王府解难吗?” 连折子都拿的到,不信她差点被人杀了的事会不清楚。 “……季少爷无意破局,也入了局,”赵王世子道。 “难道就甘心受人逼迫,黯然离京?” “何况令尊举孝廉才捐了个七品知县不易,当真要辞官吗?” 赵王世子的护卫是个急性子,双手环胸道,“世子爷脾气好,才与你有商有量,你坏了我家郡主的闺誉,我们赵王府执意要定亲,也容不得季少爷你拒绝。” 护卫话虽然说的难听,却也没错。 赵王府要想把她搓扁揉圆,她只有受着的份。 赵王世子循循善诱道,“等此间事了,我赵王府会保举令尊外放到一富庶之地,以令尊之才能,定能安一方百姓。” 护卫敲棍棒,主子抛诱饵。 看来这钩她今儿是咬也得咬,不咬也得咬了。 但这些诱饵对她诱惑不大,将来的事谁能打包票?她需要实实在在的好处,眼下正好有一件。 季清宁掀了下眼皮看赵王世子,“我昨儿把煜国公府三少爷砸出了内伤,我与檀兮郡主定亲后,他是不是就不会找我的茬了?” 这话问的赵王世子开始质疑假定亲的决定了。 这季少爷太能惹祸了。 惹谁不好,惹煜国公府三少爷。 那可是气起来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主。 在季清宁期盼的咄咄目光下,赵王世子艰难吐字,“我只能保证他不会把你打死打残,让舍妹守寡。” 季清宁,“……。” 这顿饭她是吃不下了。 太堵心了。 季清宁站起身来,道,“与令妹檀兮郡主假定亲的事,我答应了,但赵王府最好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季清宁的意外指的是女扮男装的事,天知道哪天就露馅了。 不过赵王世子以为季清宁说的意外是被人摁杀于浴桶内,确实不得不防。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出了门,小丫鬟就急了,“没想到煜国公府三少爷脾气这么差,咱们惹到他可怎么办是好?” “至少他不敢把我打死,”季清宁道。 “……可打个半死也不行啊。” 季清宁心塞的厉害。 够头疼的了,这小丫鬟还往她伤口上撒盐,存心不想她吃午饭了是吗? 主仆两回小院。 远远的就看到有两驾马车往前驶去,马车挺奢华,起初也没在意,直到马车在小院前停下。 季清宁第一直觉是小院主人来了。 等近前些,才发现马车里坐的是公公,还带了一太医来。 季清宁拉住要上前的小丫鬟,等人进了府,才悄悄跟过去。 季怀山没出现,招呼的公公是铁叔。 公公道,“太平县县官季怀山,虽是举孝廉入的仕,却在任内平息了太平县贼匪横行的现状,这么多年未能提拔,是朝廷的疏忽。” “煜国公保举,皇上破格提拔为刑部侍郎,更没想到季侍郎还是个文武全才,满朝堂能和煜国公打个平手都找不出三两个,竟然还有能断他两根肋骨的。” “皇上虽然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求贤若渴,知道季少爷受伤失忆了,特命我带了太医来替季少爷诊治,季少爷人呢?” 季清宁吓的连拍胸口。 万幸她不在啊,这要太医一把脉,女扮男装的事就瞒不住了。 铁叔道,“实在不巧,少爷出府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不巧?”公公惋惜。 随即又道,“那季侍郎呢?他与煜国公比划拳脚,有没有受伤?” “既然太医都来了,顺道给季侍郎也瞧瞧吧,请个平安脉,没病没痛的,也好早日入主刑部,为皇上排忧解难。” 季清宁朝天翻了一记白眼。 还以为真是来给她治失忆的呢。 结果只是借着给她看病的幌子,让太医来小院给她爹把脉,这是不许她爹辞官,又怕她爹也装病不去刑部任职呢。 没煜国公这样的了,自己装病,还把别人装病的路堵死。 果然有欠揍的儿子就少不了欠揍的爹。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她爹入刑部呢? 刑部少她爹一个还不转了不成? 铁叔皱紧眉头,道,“太医这边请。” 大门外,小丫鬟皱拢了小眉头,脑子已经被转晕了。 姑娘失忆了需要看太医。 可看太医就会暴露女儿身。 正不知如何取舍,肩膀就被拍了下,“走了。” 小丫鬟懵懵了,“去哪儿啊?” “去煜国公府,”季清宁道。 “……。” 小丫鬟以为自己听岔了,追上季清宁道,“咱们去煜国公府做什么?” “去赔礼道歉。” …… 季清宁可不是说说,她是真的去煜国公府赔礼。 纨绔都好面子,她当众砸伤煜国公府三少爷,人家不找她茬才怪了。 她登门赔礼,诚心认错,煜国公府三少爷的怒气不说全消,至少能消大半。 更重要的是,她认错了,煜国公府三少爷还得理不饶人,回头她反击也有理。 昨天季清宁就想这么做了,这不是有人谣传她爹揍断了煜国公两根肋骨么,怕自己去赔礼是羊入虎口。 现在不同了。 皇上求贤若渴,她爹揍煜国公都没事,她去赔礼还能有事? 只是小院离煜国公府有点远,走路要许久,便去后院牵了马车,又去街上买了些补品,然后就直奔煜国公府而去。 马车徐徐在煜国公府大门前停下。 掀开车帘就看到煜国公府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威武大气,鎏金的匾额题词龙飞凤舞,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小丫鬟扶季清宁下马车,煜国公府守门小厮便道,“是什么人?” 季清宁道,“昨日不小心将府上三少爷砸出了内伤,特来府上赔礼,还劳烦通报一声。” 守门小厮睁大眼睛,“你就是那季少爷?” 名声有点大啊。 季清宁微笑。 “是我。” “等着!” “……。” 虽然有不被待见的心里准备,但小丫鬟还是气鼓了腮帮子。 她家姑娘学武功这么多年,就英雄救美过这么一回,人家还不领情,现在还要来热脸贴人冷屁股,小丫鬟气的快冒烟了,要说赔礼道歉,该煜国公府三少爷先给她家姑娘赔不是!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厮过来,散漫道,“进府吧。” 第十一章 意外 随小厮进了府,季清宁着实被煜国公府的气派震撼了下。 雕梁画栋,碧瓦朱甍,九曲回廊,亭台楼阁,还有清幽秀丽的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间。 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 难得看到这么美的景致,季清宁觉得冲着这美景来赔礼也不亏了。 小厮眼角余光斜了季清宁一眼,将她眼底的欣赏和小丫鬟敬畏的眼神都收于眼底,背脊更挺直了几分。 小丫鬟惊艳道,“这也太气派了吧。” 小厮一脸倨傲道,“那是自然,这府邸是先皇御赐的,历朝历代住的都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大邺建立之初,靖西王求先皇把这宅子赏赐给他,先皇都没同意呢,而是赐给了我们家老国公。” 小丫鬟一脸憧憬。 什么时候她们也能住上这么气派的宅子就好了。 不过这念头不到一刻钟就打消了。 这宅子是很气派,看着也赏心悦目,但住起来也忒不方便了,从大门口到二门就走了半天,进了二门,又走了半天,还没到煜国公府三少爷的住处。 像她家姑娘一天恨不得往外跑三五回的性子,要是不能翻墙出府,腿都能给跑细了。 又往前走了会儿,才到一雅致别院前,小厮领着她们进去。 身后不远处,一小厮推了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一男子,看着季清宁主仆,眸光晦暗难测。 小厮见了道,“这季少爷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煜国公府三少爷是什么人,可不是他主动赔礼就会既往不咎的,待会儿一准儿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丢出府去。” “他坏了二少爷您的好事,有此下场也是他的报应,”小厮替自家主子抱打不平。 “母亲不会让他去见三弟的,”男子声音暗沉,带了几分沙哑。 再说季清宁,被小厮领着进院子,就知道她即将要见的不是煜国公府三少爷,而是煜国公夫人。 上台阶,进了正堂,远远的就看到一贵夫人坐在那里喝茶,雍容华贵,便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见了都要自惭形秽,季清宁脑子里闪过一句诗: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虽然没见过煜国公长什么样子,但见煜国公夫人的模样,就不惊奇煜国公府三少爷那妖孽般的脸了,细看起来,煜国公府三少爷的眉眼有五分遗传了煜国公夫人。 季清宁多看了煜国公夫人两眼,站在煜国公夫人身后的管事赵妈妈脸就黑了下来,咳了一声。 这季家小子当真是无形无状。 竟然敢用如此赤果果的眼神盯着他们国公夫人看。 季清宁微微低头,上前给煜国公夫人行礼,道,“昨儿我摔下楼,不小心砸伤府上三少爷,特来赔礼,还望煜国公府和三少爷见谅。” 不卑不亢,从容镇定,还真有些叫人刮目相看。 煜国公夫人上下打量季清宁,道,“昨日之事,肃宁伯世子他们将犬子送回府时,都和我说了,我知道季少爷不是故意的,犬子伤的也不重,养几日便好,季少爷不必愧疚,倒是犬子顽劣,给季少爷添了不少麻烦。” 温温柔柔的说话声,像是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这么温柔的母亲,怎么就生出那么纨绔的儿子呢? 顽劣是真,添麻烦也是真,但人家做娘的能说,外人可不能,季清宁忙道,“都是意外,我相信府上三少爷也不是故意的。” 煜国公夫人看着季清宁,道,“国公爷可曾去府上为犬子的鲁莽赔礼?” 啥? 这话题转变的也忒快了点吧? 她失忆了,问她这事,她哪回答的上来?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国公爷去过小院吗?” 小丫鬟摇头,“没去过。” “你确定?”季清宁问道。 小院虽然不大,但人少,前院发生的事,后院未必知道。 不确定不可乱说。 小丫鬟很肯定的点了下头,小声道,“真的没去,为此我爹还很生气,说煜国公教子无方。” 那应该是没去了,要是去了,她爹不至于被宣旨公公气的来凑煜国公。 季清宁望向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眉头拢的松不开。 怎么会没去呢? 玹儿闯祸,平老夫人震怒,杖责了玹儿四十大板,罚他在祠堂思过,国公爷还怒气难消,命她准备厚礼,他要去季家赔礼,还有赵王府。 昨儿季老爷怒气冲冲来国公府,煜国公夫人就觉得不对劲,她儿子是犯了错,但国公爷去赔礼了,没道理还来府上啊,尤其还是为了擢升刑部侍郎的事来的。 煜国公夫人心下疑惑,正好季清宁来,便多问了一句。 谁想真的没去。 国公爷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么会命她准备赔罪礼,又不去赔礼? 想到煜国公府没赔礼,季少爷先来,倒有些尴尬了,煜国公夫人替儿子赔礼,“犬子生性顽劣,不喜人碰触他身体,并非是存心拂季少爷的好意,更没想到会连累季少爷和檀兮郡主的清誉。” 季清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以笑替代了。 煜国公夫人知道季清宁拘谨,吩咐小厮道,“送季少爷出府。” 季清宁松了口气。 虽然是来给煜国公府三少爷赔礼的,但能不见本尊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口气她还是舒早了,出了院门没多久,就过来一丫鬟在小厮耳边低语了两句,小厮就领着季清宁去见煜国公府三少爷了。 终究还是躲不掉啊。 季清宁认命的跟在小厮身后,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 走了一刻钟,才到三少爷的院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到她,无一例外眼底都喷火星子,喷的季清宁都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屋内,煜国公府三少爷温玹趴在床上烦躁的很。 躺着屁股上的伤疼。 趴着被砸的胸口又疼。 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侧着就更惨了,两边都疼,烦躁的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厮上前,道,“三少爷,撞伤您的季少爷来给您赔礼了。” “他还敢来?”温玹咬牙。 “让他滚进来!” 屋子隔音效果不好,这两句季清宁都听见了。 她硬着头皮进屋。 绕过屏风。 上前。 脚步踩的一下比一下重,踩出了上刑场的感觉。 这滋味真不好受,想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总不至于把她打死。 正想着,后背被狠狠一撞。 猝不及防之下,季清宁脚步往前一踉跄,没能稳住身上,直棱棱朝床榻扑了过去。 骤然间—— 凄厉的惨叫声炸开。 屋顶没差点被掀翻,连树上正下蛋的鸟儿都被吓的把蛋给憋了回去,先逃命要紧。 趴在某男臀部的某女,“……!!!” 第十二章 扑倒 老天爷! 请直接降道雷把她带走吧。 她已经不想活了。 小厮就站在床边,然而这一幕来的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家少爷就遭了殃。 那凄惨绝伦的声音,小厮吓的后背蹿过一阵寒流,赶紧道,“三少爷,您没事吧。” “快把他给我拉开!”某男要不是疼的翻不来身,他早一胳膊把人掀出屋顶了。 小厮手忙脚乱的拽季清宁。 可怜季清宁已经吓瘫软了,小厮一个人根本拽不动,使出大气力把人拽起来一点,胳膊一脱力,季清宁又摔了回去。 某男,“……。” 某男额头青筋暴起。 这是来给他赔礼道歉吗? 这是嫌在街上没一口气把他砸死不甘心,特意来补一刀! 砸一下季清宁就生无可恋了,来第二下,她已经差不多灵魂出窍了。 小丫鬟站在那里,小脸刷白,因为是她往前一扑,把季清宁撞了。 “铁锤!” 季清宁喊道。 小丫鬟赶紧上前,小厮要和她一起,结果小丫鬟嫌他碍事,一把将他推开,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把人拉了起来。 小厮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都是小厮,难不成七品小官家的,长的还没他高大,力气比他还大? 从床上下来,季清宁望着小丫鬟,“刚刚怎么回事?” 她身后只有小丫鬟。 撞人的只可能是她了。 小丫鬟快哭了,“我也不知道,脚脖子突然一疼,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她不是故意撞姑娘的。 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季清宁知道小丫鬟胆小,但出这样的意外,只怕没那么容易出煜国公府了。 这时候,有轮椅滚动的轱辘声传来。 季清宁下意识的往屏风处看去。 只见一小厮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男子,唇色如樱,鼻若悬胆,虽然容貌不及卧床男子那般妖孽,但因为坐在轮椅上,眼神带了抹忧伤,更叫人心疼。 这位肯定就是煜国公府二少爷了。 坠马摔断了腿,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煜国公都还在他和纨绔三少爷之间犹豫把世子之位传给谁,可见一斑。 小厮推着轮椅往前,煜国公府二少爷道,“才进屋就听到三弟凄厉的惨叫声,出什么事了?” 温玹趴在床上,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气的,手攒的紧紧的,咬着牙看向季清宁,“把他给我拖出去吊起来!” 话音未落,小厮已经朝季清宁过来了。 小丫鬟挡在季清宁身前。 祸是她闯的,要吊就吊她。 温二少爷道,“季少爷来赔礼,三弟把他吊起来,传出去,没得叫人说我们煜国公府没有家教,祖母知道了,必会动怒,难道你想一直在床上躺着?” 煜国公夫人听说小厮领着季清宁来见温玹,当即起了身,进院门口就听到自家儿子的惨叫声,吓了她一大跳,上台阶又听到温玹要把人吊起来,她进屋道,“你二哥说的不错,你爹和祖母已经够愤怒了,你给娘省点心。” 温玹气的咬牙,看着季清宁,“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煜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不论出什么事,人家季少爷都登门赔礼了,不像国公府,儿子惹事,做爹的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进一步,惹事在前,失礼在后。 煜国公夫人嗔了儿子道,“说话中气十足,什么死啊活啊的,晦气。” 说完,吩咐小厮道,“还不赶紧送季少爷出府。” 季清宁现在看煜国公夫人就跟看活菩萨似的了。 小厮过来,季清宁朝煜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就赶紧转身离开。 出门,迎头被太阳光一照,心情像是掉进了冰窖里,郁闷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赔礼。 赔了个寂寞。 她要知道会出这样的岔子,她还不如老实在家躺着呢。 她现在就像是陷进了泥沼里,越挣扎陷的越深,什么都不做,活的时间还能久一点儿。 有小丫鬟围上来,问带路小厮,“刚刚三少爷是怎么了?” 小厮叹息,“别提了,我就没见三少爷这么倒霉过。” 小厮瞅了季清宁一眼。 三少爷常和人打架,挂彩更是常有之事,可还没有哪回只有自己受伤,对方毫发无损过呢,便是连茂国公世子,顺王世子都不例外。 这季少爷是何方神圣,三少爷在他手里连栽跟头,他还屁事没有,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都说一物降一物,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肯定管不住三少爷的,皇上也差点儿意思,总不会这季少爷是老天爷派来专克他们国公府三少爷的吧? 想到这里,小厮打了个哆嗦。 肯定是他想太多了,就季少爷这身板,还不够三少爷一根手指头碾的。 小厮前头带路。 季清宁拖着沉重脚步跟着,小丫鬟都不敢在身后了,侧在一边,离了两步远。 小脸上满是惭愧和不安。 季清宁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煜国公府三少爷……。” “我本来就把他得罪死了,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关系,”季清宁宽慰道。 这话是宽慰小丫鬟的,更是宽慰自己的。 一路往前走,四下丫鬟小厮频频望过来,指指点点。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内院发生的意外,但见季清宁的脸色就知道没讨到好。 离的远,不知丫鬟们在嘀咕什么,但幸好有丫鬟天生嗓门大,季清宁这副身子又曾练过武,耳力还不错,听到了两耳朵,只听那丫鬟道,“三少爷怎么可能是他赔礼就消气的,他可是害得二少爷娶不到二少奶奶了。” “平老夫人本来就更喜欢二少爷些,他多管闲事,可是把三少爷害惨了。” 季清宁听得眼睛睁大。 想起赵王世子说的有两人求娶檀兮郡主,都不是良配。 煜国公府二少爷坠马摔断了腿,只能与轮椅常伴,确实算不得良配。 而煜国公府虽然只是国公府,却是凭着军功封的爵位,不是赵王这般从娘胎里带来的荣华富贵能比的。 赵王世子不肯把妹妹嫁给煜国公府三少爷嫡亲的兄长,她还指望赵王府帮着说情,她可真是会异想天开。 第十三章 惊马 在阳光下走的时间越久,心情就越黯淡,季清宁已经在慎重思考季怀山的计划了,回去就调制假死丸,躺在棺材里回太平镇。 出了煜国公府大门,在门外那两只威武石狮子旁边等了会儿,煜国公府小厮才赶着他们的马车过来。 小丫鬟扶季清宁钻进马车后,然后坐上车辕,就赶马车准备回府了。 马车内,季清宁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烂摊子。 不知道是强迫的效果太好,还是昨晚是真的睡眠不足,竟然有点犯困了。 挪着身子,准备挑个舒服点的位置打个盹,结果,马突然发狂了起来,带着马车一路狂奔。 本来马车就晃的季清宁不适应,这一快起来,颠簸的她浑身都疼。 “怎么回事?”季清宁问道。 小丫鬟抓着缰绳,道,“我也不知道,马突然就这样了。” “怎么办?” “停不下来了!” 闹市川流不息,行人如织,马车行走都得慢慢的,唯恐撞了人。 一驾失控的马车奔驰而来,惊的路人纷纷避让,本来热闹的街道顿时慌乱了起来。 行人你撞我,我撞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掉了一地,小摊铺被撞翻的……总之,非一个乱字能形容。 “让让!” “快让让!” 小丫鬟越叫越急。 季清宁被撞的东倒西歪,死死的抓着马车,脑袋不知道和马车磕了几下。 远处,有两小公公在东张西望,其中一人看什么都新奇,另外一小公公手里拎了一大堆的东西,跟在后头叫苦,“不能再买了,拎不动了。” 小公公才不管,手里拿着糖人,从这里看到那里。 马车疾驰而来,小公公吓的往旁边躲,结果被人一挤,直接将她挤到了一卖豆腐的小摊铺,一脑袋扎人鲜香白嫩的豆腐上了。 啊啊啊! 小公公气疯了。 只是人倒霉起来容易没完没了。 这不小公公刚把脸从豆腐里解救出来,那边一老妇人篓子里的鸡蛋被人撞飞,一个两个三个朝小公公砸过来。 脑袋、肩膀、胸前……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另外一小公公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手里拎的东西了,一股脑全扔了过来道,“公……您没事啊。” 她就说不能出宫,不能出宫吧,公主要出了什么好歹,皇后娘娘还不得剥了她的皮啊。 一边说一边帮着擦脸。 又是豆腐又是鸡蛋的,小公公心肝儿肉疼,这可是每天用珍珠粉养着的脸蛋啊,没这么糟践的。 小公公咬着牙,看着马车疾驰的方向,“给我查,我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闹市这般肆意妄为……。”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边有几个公公在东张西望的找人。 小公公吓的赶紧闭上了嘴。 母后发现她溜出宫,派人来找她了! 她转身要跑。 那边几个公公瞧见了她,喊道,“你们两个跑什么?” 两小公公赶忙停下。 那几个小公公过来,小声询问,“可找到潜山公主了?” “……没,没有,”小公公嗓音飘的厉害,牙关更是咬的紧紧的。 她就想知道她现在这模样是有多难看! 以至于母后身边的宫人当着她的面都认不出来她! “别偷懒,赶紧找,”问话的小公公脾气不好,“等太阳落山,落了宫门,公主还没找到,我们大家的脑袋都别想保住。” 丢下一句,又道,“你们几个去那边找。” 走远了些,一小公公凑上来道,“刚刚那不就是公主吗?” 小公公拍着胸口,“我又没瞎,我能不认识公主?” 就算他没认出公主来,公主身边的宫女红豆他还能认不出来? 可公主溜出宫一趟,竟然惨成那副样子,他都不忍直视,除非他对这世界没了眷恋,不然他敢认吗? “想活命,刚刚我们见到的就不是公主,记住没有?!”小公公一脸严肃。 几个小公公忙不迭的点头。 再说季清宁,马车失控的超乎她和小丫鬟的预料,小丫鬟缰绳都拉断了,也没能让马停下来。 “姑娘,咱们得跳马车了,”小丫鬟心急如焚道。 跳马车? 季清宁只觉得两眼发黑。 她又没有武功,她跳马车,不得在地上蹭去一层皮? 马车疾驰而过。 那边街上,一男子骑马过来,看到这一幕,腾身而起,上了屋顶,一路追着马车跑,在马车前侧停下。 等马车过来,男子一把抓住断裂的缰绳,几次侧马头让马停下,都没什么效果。 眼看着前面有两驾马车过来,再不停下要撞上了,男子腾出一只手,使出浑身气力朝马颈脖子劈去。 马脑袋被拍的一晃,长长的嘶吼了一声,接着口吐白沫,往前跑了十几步,双腿一软,往地上一栽。 马车跟着一斜,季清宁要不是死死的抓着马车门,真的要被甩出来了。 小丫鬟赶紧将她从歪斜的马车内扶出来,季清宁脚沾着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捂着嘴,跑一旁吐去了。 说是吐,其实吐不出来什么。 早上起的晚,什么都没吃,本来打算在鸿兴楼好好吃一顿的,结果被赵王世子的话弄的食欲全无,胃里空空如也,也就吐点苦汁了。 干呕了几下,季清宁扶着墙转身看向男子,惨白了脸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男子的护卫牵马过来。 男子翻身上马,身手之矫健,更衬得他惊才风逸,神明爽俊。 男子道,“不得已杀了马,兄台没事便好。” 说完,抓起缰绳,一夹马肚子就走了。 季清宁看着护卫道,“不知你家主子是谁,我也好登门道谢。” 她这人一向不喜欠别人的,更是有恩必报。 护卫笑道,“我主子是煜国公府大少爷,举手之劳而已,道谢就不必了。” 季清宁,“……。” 又……又是煜国公府…… 她就想问一句,她和煜国公府到底是什么缘分? 今儿出了煜国公府的门,她就没打算再进一步啊。 头晕的紧,可能是晕车了,也有可能是半天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小丫鬟扶着她要回小院,季清宁执意朝马走了过去。 她蹲下来,检查马匹。 马脖子软绵绵的,上面的掌印清晰可见,应该是男子一掌将马脖子劈的粉碎,马猝死方才停下。 这才叫武功好么,和男子比,小丫鬟那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季清宁觉得马受惊没那么简单,检查之下,果然有所发现。 马中了毒。 从毒发时间来看,就是在煜国公府中的毒。 煜国公府有人要她的命! 第十四章 奇葩 原主被溺死在浴桶里,季清宁没有确凿证据怀疑是煜国公府所为,但这回是她亲身经历,就是煜国公府要她的命! 更讽刺的是要她命的是煜国公府的人,救她的还是煜国公府的人。 小丫鬟小脸煞白。 京都权贵遍地,片瓦砸下都能惊着三五个权贵,马车一路横冲直撞,万一又伤了什么权贵,那真是要遭灭顶之灾。 万幸没出什么大事。 还是先回小院要紧。 怕季清宁不肯走,小丫鬟拽着她一边往前一边问路。 两人谁也不知道她们走后,一中年男子走到马车边上,蹲下检查马匹。 煜国公府,书房。 煜国公坐在书桌前咳嗽。 胸口有伤,咳嗽时,一阵刺疼,他用手捂住。 门吱嘎一声推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道,“国公爷,季少爷在街上惊马了,被大少爷所救。” 煜国公皱眉,抬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惊马?”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煜国公就知是怎么回事了,惊马不是意外。 “这个逆子!” 某躺在床上的三少爷后背蹿过一阵寒流,又寒又疼。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家。 本来惊马就有些腿软,又走了这么半天,还没有吃早午饭,主仆两肚子饿的快前胸贴后背了。 管事的就在大门处,见她们进府,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狼狈?” 毕竟惊马了,束发有些凌乱。 管事的就是有点好奇,谁想到小丫鬟直接道歉,“柳叔,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直接把管事的道懵了。 只听小丫鬟继续道,“我家少爷昨儿不是砸伤了煜国公府三少爷么,方才我们去煜国公府赔礼道歉,不料回来的时候马突然发狂了,马车毁了。” 马车是小院的,她们主仆进京直接骑的马。 只是季清宁没骑过马,不敢上马,这才坐的马车。 管事的嘴巴张大,半晌合不拢。 他们居然去煜国公府赔礼道歉? 是,撞伤了人是该登门赔礼,可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个什么样的主吗? 躲都来不及,他们还往人跟前凑,不说马车毁了,能全胳膊全腿的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管事的忙笑道,“人没事就好,马车毁了不是多大的事。” 这小院不知道堆了东家多少的好东西,随便哪一件都能换十几匹马车了,这样的小院都舍得借,何况只是一驾马车,根本不值一提。 小丫鬟笑的眉眼弯成月牙,管事的看的舒心。 季清宁累的根本不想说话,小丫鬟扶着她下台阶。 走了几步后,季清宁突然停下,转头看向管事的,“柳叔,煜国公来小院赔礼道歉过吗?” 不是她不信小丫鬟的话。 实在是煜国公夫人和管事妈妈的表情告诉她,煜国公不是这样失礼之人。 而季怀山和铁叔经常不在府里,没准儿人家煜国公来过,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管事的看着季清宁,道,“我也不知道煜国公算没算来过。” 这话说的季清宁有点摸不着头脑。 来了就是来了,没来就是没来,什么叫算不算来过? 管事的也觉得自己用词不当,解释道,“我倒是没瞧见煜国公登门,但那日小女从街上回来,瞧见煜国公骑在马上看着咱们小院,不知道护卫和他说了什么,然后就骑马走了。” “小女回来与我说,我想煜国公既然没进府,应该不算来赔礼,便没和季老爷禀告。” 起初管事的以为是有要紧事,煜国公耽误不得才走的,既是诚心赔礼,肯定还会再来。 谁想到煜国公没来,倒来了皇上擢升季老爷为刑部侍郎的圣旨。 这就难怪煜国公夫人会问她这事了,季清宁朝管事的道谢,然后就迈步下台阶,管事的似乎还有话说,季清宁道,“柳叔有话不妨直说。” 管事的道,“季少爷是要去见季老爷吗?” 季清宁点头。 “那没事了,”管事的道。 “……。” 为什么去看她爹就没事了? 小丫鬟扶着季清宁往季怀山住的地方走。 进了屋,季清宁就明白管事的为何欲言又止了。 因为她有个奇葩的爹。 此时此刻,她的奇葩爹右手正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呢。 但这并不影响他爹用午饭,吃的津津有味。 看到这一幕—— 季清宁当时就嘴角狂抽不止了。 她去煜国公府赔礼时,宫里是来了人的,还带了太医来,走的时候,铁叔正领着太医去见季怀山,她以为是去请平安脉…… 可别告诉她她爹为了和煜国公杠上,真把自己胳膊折了! 小丫鬟已经惊呆了,惊呼出声,“老爷胳膊是怎么了?” 铁叔道,“老爷胳膊拉伤了,需要静养一个月。” 韧带拉伤比断胳膊轻多了,但她爹这样子根本不像韧带拉伤了好么,人家专程领的太医来,能这么轻松让她爹蒙混过关? 季怀山夹着花生米,一边看季清宁,“赵王世子约你去何事?” 季清宁来就是禀告这事的,她答应赵王世子和檀兮郡主假定亲,但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季怀山去提亲才算定下,她许诺充其量只能算是私定终身,作不得数。 季清宁道,“赵王世子希望我能和檀兮郡主假定亲。” 铁叔手一抖,夹的肉掉在了桌子上。 季怀山看着季清宁,“你同意了?” 季清宁轻点头。 季怀山的食欲就没了,把筷子放下道,“我不同意。” “为什么?”季清宁不解。 “为父不想听到别人说我儿子癞蛤蟆吃天鹅肉,人家赵王府郡主鲜花插在牛粪上。” “……。” “这话不是早听过了吗?”季清宁扯了嘴角提醒道。 “……。” “听一遍还不够,你还想为父听几遍?”季怀山皱眉。 “……。” “可我已经答应人家赵王世子了,”季清宁不想做言而无信之人。 季怀山眉头拧的松不开。 铁叔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有乐于助人之心是件好事,可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人家檀兮郡主才刚及笄,她都快十七了,人家小郡主耽搁一年半载的不妨事,姑娘自己还耽搁的起吗? 假定亲最后还得假死,不然给不了人家小郡主交待,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这么折腾? 季怀山看着季清宁,“你没和赵王世子提假死之事?” 季清宁点头,“说了。” 说了还假定亲,季怀山敏锐的嗅出有问题,他问小丫鬟。 小丫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本来季怀山就不同意假定亲,他倒没别的想法,只是怕儿子真喜欢上人家小郡主,到时候退亲,痛苦一辈子。 现在知道赵王世子是想拿季清宁做挡箭牌,他就更不同意了。 铁叔怕季清宁和季怀山父女起争执,忙两边劝,“老爷还受着伤呢,要议亲也得等老爷伤愈,总不好带伤去人家赵王府提亲。” “没准过一两个月,赵王府就改主意了。” 小丫鬟觉得自家爹说的有理。 就是接连出意外,她怕一两个月过去,赵王府没改主意,她家姑娘有什么好歹了。 小丫鬟要说惊马的事,被季清宁用眼神扼止住了。 “那就等爹伤好再说这事。” 说完就退下了。 第十五章 磁铁 出了门,季清宁小声叮嘱小丫鬟,“不许和我爹说惊马的事。” “可柳叔已经知道了,”小丫鬟道。 “柳叔不会和我爹说这些小事,”季清宁道。 虽然和柳叔接触不多,也没说什么话,但季清宁知道柳叔不是多嘴之人。 小丫鬟乖顺的点了点头,保证一个字也不说。 扶季清宁回屋小榻上躺好,小丫鬟又回前院了,她们都还没吃午饭呢,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要是没有,还得去街上买。 季清宁疲倦的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不过睡的并不沉,小丫鬟一叫就醒了。 小丫鬟拎了四菜一汤回来,咽口水道,“这些都是柳叔做的,可好吃了。” 一盘红烧猪蹄,一盘辣子鸡,外加两素菜以及豆腐鱼丸汤。 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那盘红烧猪蹄,油亮的棕红色,光是色泽就诱的人想一饱口福了。 软软的,糯糯的,咬一口,清香在齿颊间流转,肥而不腻,回味无穷。 不比酒楼做的差。 主仆两大快朵颐。 起初小丫鬟吃的还正常,等桌子上的菜消灭差不多了,这小丫鬟竟然换着手夹菜,一块辣子鸡,从辣子鸡盘子被戳到红烧猪蹄盘子里,最后在素菜盘子边缘打了个转,滚到了桌子上去。 小丫鬟气鼓了腮帮子。 季清宁喝着汤看她,忍俊不禁,“右手拿筷子好好的,非要折腾左手做什么,怕和我爹似的哪天右胳膊受伤,想提前练练?” 小丫鬟被打趣的脸颊发热,瞪着那不识抬举的辣子鸡道,“我就是看老爷用左手夹菜那么熟练,想试一下,没想到这么难,老爷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我爹不是左撇子?”季清宁惊讶,她还以为她爹是左撇子呢,花生米夹的那么溜。 “当然不是了,”小丫鬟一脸的佩服。 “我爹是右胳膊断了,不得已才拿左手吃饭,老爷一直用右手拿筷子的。” 老爷第一次用左手使筷子,居然能夹花生米,她连这么大块的辣子鸡都夹不起来,小丫鬟挫败的很。 不说小丫鬟佩服,季清宁也佩服的很啊。 能熟练的使用左手,大概是她爹义无反顾自伤右胳膊和煜国公拼了的原因之一吧,天知道他们在博弈什么? 肚子饱了,困意也来了,季清宁强撑着精神了片刻,实在抵抗不过周公的召唤,果断宽了衣,上床躺着了。 可真上了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马车失控,她不知道撞了多少下,翻覆之间,撞过的地方疼的厉害。 看来这几天是没法出门了。 合眼之前,季清宁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 转眼,四天过去了。 这四天,季清宁当真没出小院一步。 不过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毕竟内院书房摆了几百本书,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还有各种诗经典籍,甚至连兵法都有好几十本,足够她消遣之用。 季清宁对地理和人文风情方面的书尤为感兴趣,万一哪天真要跑路,不至于到时候随便蒙个方向就跑。 翻着书,季清宁几次朝门口张望,铁锤那小丫鬟去沏茶,怎么沏没影儿了?这么半天,就是上街买,人家酒楼现烧的热水也该回来了。 不放心,季清宁将手中《元和郡县图志》放下,穿了鞋出去。 内院丫鬟才走了几天,泥土里已经冒出几颗小杂草,迎着风,顽强的生长。 到了前院,就看到管事的从书房那边过来,季清宁见了道,“柳叔可见到铁锤了?” 管事的忙道,“铁锤在看大夫。” 看大夫? 好端端的怎么需要看大夫? 是因为脚腕吗,那小丫鬟前儿把脚给崴了,她说要给她瞧瞧,死活不让,说自己抹了药膏,休养两天就好,那丫鬟活蹦乱跳的,她想着应该伤的不重便没放在心上。 不放心,季清宁朝季怀山的书房走去。 门开着,季清宁直接就进了,只见那边小丫鬟坐在椅子上,小脸煞白,大夫正拿着把刀放在炭炉上烤。 小丫鬟吓的死死的抓着身下的椅子,铁叔道,“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大夫递给小丫鬟一棍子,让她咬住,怕一会儿疼的受不住会咬伤舌头。 季清宁走上前,就看到小丫鬟的脚脖子,又红又肿,有平常两个粗,着实把季清宁吓了一跳,“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她问小丫鬟。 小丫鬟直摇头,“就,就是崴了一下。” 铁叔手一抬,直接朝小丫鬟后脑勺拍去,把小丫鬟拍的身子往前一倾,“少爷问你话,你也敢撒谎?!” 拍完了,铁叔就看着自己的手脑壳疼。 女儿打小就作小厮打扮,习武上天赋又还不错,每每总生出自己生的真是个儿子的错觉,下手也不留情。 哪有做爹的这么拍女儿后脑勺的,万一拍傻了怎么办? 小丫鬟一脸的委屈,眼巴巴的看着季清宁。 季清宁恍惚想起来件事,就是那日去煜国公府赔礼,她被小丫鬟从身后撞了一下,然后往前一扑,扑到了卧床养伤的煜国公府三少爷身上。 当时小丫鬟只说脚脖子忽然一疼,情危之下没法问,事后忘了问。 难道是那日伤的? 这小丫鬟一直忍到现在? 大夫把刀烧的发红,道,“我要开始了。” 刀尖朝着小丫鬟的脚要划去,季清宁忙道,“可是脚脖子里有东西?” 大夫看着季清宁,道,“按红肿程度看,应该是扎了东西,具体是什么,还得挖出来看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挖,得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如果是暗器的话,十有八九是铁制的。 季清宁阻拦道,“要不先用磁铁试试?” 大夫就那么看着季清宁。 小丫鬟先道,“听我家少爷的,先用磁铁试试。” 万一磁铁能吸出来,她就不用挨一刀了。 只是大夫手里并没有磁铁,铁叔当即去街上买。 铁叔回来的很快,拿了个拳头大的磁铁回来。 季清宁蹲下,仔细看了小丫鬟的脚脖子,然后用磁铁一吸,霎时间,小丫鬟就疼的鬼哭狼嚎了。 “疼!” “疼疼!” “疼疼疼!” 小丫鬟疼的脚要收回去,季清宁用力摁着呢。 这疼痛程度远不是用刀剜能比的。 其实疼是好事,越疼说明她猜的对,暗器就是铁打造的。 磁铁缓缓靠近。 小丫鬟疼的满头大汗。 就在小丫鬟忍受不住的时候,磁铁发出细微之声,上面吸着一根带着血的暗器,约莫小拇指指甲大小。 大夫看了惊叹,“季少爷这法子远胜于我。” 季清宁谦虚道,“这也就是铁,换成别的就没办法用了。” 小丫鬟疼过后,长呼一口气,“我是没事了吗?” 哪那么简单? 大夫开了药,不止有吃的,还有敷的。 季怀山眉头紧锁,“是什么时候中了暗器?” 小丫鬟只摇头。 她答应季清宁不说煜国公府赔礼的事,就不能吭半个字,哪怕提一点儿,就瞒不下去了。 季清宁看出来了,道,“我扶铁锤回屋休息。” 小丫鬟不敢让季清宁搀扶,道,“我自己能走。” 季清宁拿小丫鬟没辄,没见过这么倔的,倔的跟头驴似的,不巧,她也倔的很。 季清宁扶着小丫鬟离开。 出了院门,季清宁确定没人在身后,问道,“是在煜国公府受的伤?” 小丫鬟轻点了下头。 季清宁抬手戳她脑门,“都伤成那样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不和我说也就罢了,也不和铁叔说,还骗我说是崴脚了!” 小丫鬟撅了嘴道,“起初就一点点疼,我能忍的,前两日比较疼,我就抹了药膏,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严重到她去厨房烧热水,蹲下去就起不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撸起脚脖子看伤的时候被柳叔看到了,这才捅了出来。 季清宁要被她气炸肺,“讳病忌医,是会把小毛病拖成重病,最后不治身亡的!” “像你这样,严重的会连腿都保不住。” 小丫鬟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不是季清宁存心吓唬她,实在这小丫鬟性子太能忍了,不一回吓的她长够记性,绝对还有下回。 第十六章 佛珠 小丫鬟发誓再也不敢了,她是真的怕季清宁和她爹担心才忍着不说的,平常有点不舒服,忍忍就好了,她以为这一回也不例外。 谁想到非但不能扛过去,还严重到这地步。 季清宁扶着小丫鬟进了她的房间,小院人少,闷在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太难熬了,两个人一起说说话也好,再者这两日,小丫鬟得绝对卧床,不看着她不放心。 之前季清宁一直把她扑倒煜国公府三少爷当成是意外,是他们两八字不合,现在看来,她分明是遭人算计了。 当时煜国公府三少爷的屋子里,只有一小厮站在床边,她和小丫鬟身后是屏风,隔着屏风……是坐在轮椅上进来的煜国公府二少爷! 而煜国公府二少爷正是求娶檀兮郡主的两人之一! 她因为当街英雄救美,意外扑倒了檀兮郡主,让煜国公府二少爷求娶之事落了空。 他厌恶她,也厌恶自己的亲弟弟,才用暗器打伤小丫鬟的腿,推壤她一下,让她扑倒卧床的煜国公府三少爷,让他吃尽苦头。 想到这里,季清宁后背发寒,她想到了惊马,是煜国公府二少爷在借刀杀人! 她一而再的招惹煜国公府三少爷,又在登门赔礼道歉的时候扑到他伤口上,让他伤上加伤,她这时候出事,大家怀疑的肯定是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虽然没和煜国公府三少爷说几句话,但他那两纨绔兄弟挺会做人,煜国公府三少爷不该是会做这样愚蠢之事的人,毕竟把她弄死了是解了恨,可他自己也难脱干系。 柳叔端了药来,小丫鬟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有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这两天格外的老实,除非必要,没下小榻一步。 三天一过,脚脖子处的红肿就消了大半,这小丫鬟高兴坏了,然后就按捺不住要下床活动了。 被季清宁发现了,小丫鬟嗖的一下缩回小榻,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好,季清宁看的好笑,“今儿不拦着你下床了。” “真的?”小丫鬟眼睛都闪出光来。 “我骗过你吗?” “……经常啊。” 话题终结者。 季清宁嘴角狂抽不止。 小丫鬟已经下床了,笑的合不拢嘴。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床上躺这么久过,浑身骨头都躺软了,下床一活动,骨头嘎吱作响。 主仆两出了门,在内院溜达一圈就去了外院,正好碰到铁叔从季怀山书房出来。 小丫鬟欢快的叫了一声“爹。” 铁叔看着小丫鬟,严肃的脸上难得露了一抹柔和,“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小丫鬟点头,“只一点点肿了,走路都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 铁叔点头,望向季清宁,“少爷之前不是要去灵台寺给老夫人请一串佛珠吗,正好我有事要去灵台寺,少爷要不要一块儿去?” 小丫鬟好奇道,“爹去灵台寺做什么?” “不该问的事少问,”铁叔皱眉一紧,又恢复的以往的严肃。 “……。” 小丫鬟讨了个没趣。 她爹这是什么臭脾气,问一下都不行,她还不乐意知道呢! 季清宁没打算去什么灵台寺,但请佛珠是原主对季老夫人的心意,她不能拂了人家一片孝心,再者铁叔都主动问了,她也在小院憋了好些天,正好趁机出去散散心。 铁叔武功高强,据说当年凭一己之力就灭了太平镇为祸一方的横匪,威名远播,有他陪同,绝不会出现被人追着逃命和惊马这样的事。 季清宁看着铁叔,“不会耽搁铁叔的事吗?” 铁叔笑道,“我去备马车。” 小丫鬟忙道,“爹,我们还是骑马去吧。” 铁叔瞪小丫鬟。 这回小丫鬟没有退缩了。 季清宁不知道说什么好。 铁叔是心疼女儿脚疼才要赶马车,但铁叔不知道她们对马车有心理阴影。 不过铁叔还是依了小丫鬟,牵了三匹马过来。 铁叔直接就翻身上马了,小丫鬟脚有点疼,不过一忍就上去了,倒是季清宁,从来没骑过马,上马对她都是件很艰难的事,好歹来个人顾及一下她“失忆”啊。 铁叔下马教季清宁骑马,不知道是她学的快,还是这副身子习惯骑马,一会儿就上手了。 如果能忽视颠簸的臀部作疼,纵马驰骋,风刮过脸颊时有一种没法用言语形容的酣畅。 只是这样的酣畅没能坚持多久,就只剩下疼了,灵台寺距离小院有些远,再加上闹街人多,马跑的不快,整整颠簸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灵台寺山脚下。 山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掩映在青山雾霭中的灵台寺。 骑马上山,一路上可见不少香客上山下山,可见灵台寺香火之鼎盛。 一刻钟后,季清宁才被小丫鬟从马上扶下来,真的,屁股都坐僵硬了,双腿更别提了。 小丫鬟被眼前巍峨庄严的寺庙所吸引,“好气派的寺庙,可惜老夫人没来京都,不然老夫人肯定高兴。” 铁叔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舟车劳顿,来京都的可能性不大,你陪少爷去给老夫人请佛珠,顺带再买些经书。” 铁叔的话,小丫鬟没多想,季清宁眉头轻挑了下。 她爹季怀山已经被提拔为刑部侍郎了,揍了煜国公,皇上都没动怒,还派太医来给他诊脉,可见他想脱身回太平县几乎没可能了。 季怀山要留在京都,她娘李氏肯定要来,难道就留季老夫人一人在太平镇不成? 太平镇距离京都不过六七百里,她这些天看大邺地志,研究过太平镇进京路线图,要是不赶时间,完全可以绕点路,乘船进京,多花五六日时间,但只要坐四天的马车,没那么难忍受。 可铁叔却说季老夫人来京都可能性不大,那她们请佛珠买经书,这是准备送她们回太平镇了? 这只是季清宁的猜测,但她很快就证实自己猜的没错,铁叔打着来灵台寺办事的幌子捎带上她们,但到了灵台寺,铁叔并不急于忙自己的事,反倒她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这分明就是专程陪她们来的。 上香祈福,添香油钱,然后再请佛珠,买佛经,买完了,然后就准备出大雄宝殿。 她们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一贵夫人走进来,那贵夫人姿色天然,论美貌绝不逊色于煜国公夫人,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非这句词能形容她的美。 不仅没在容貌,肤光胜雪,还有那独一无二的气质,眉间一抹忧郁色,更添几分羸弱之美。 为避她们,季清宁赶紧侧了身,她大概是被贵夫人的美貌惊艳的忘了小丫鬟在她身后,这一避,不小心踩了小丫鬟的脚,疼的小丫鬟“啊”的一声叫起来。 季清宁忙道,“可踩疼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不疼,踩的是左脚。”她伤的是右脚。 贵夫人迈进来后,朝季清宁和小丫鬟这边看了一眼,面色淡雅如菊。 那边铁叔拿了佛珠和佛经过来,贵夫人看到他的脸没什么反应,但看到他断了一只的胳膊,脚步一滞,想多看几眼。 彼时铁叔已经转了身,走到季清宁和小丫鬟身侧道,“出去吧。” 贵夫人的目光追随他们。 丫鬟扶着她,轻声唤道,“夫人?” 天知道她家夫人是什么怪癖,每每遇到断胳膊的人,总是会多瞧一眼,哪怕是街边的乞丐。 第十七章 二两 出了大雄宝殿,季清宁四下张望,小丫鬟指着那边的集市道,“咱们去看看吧。” 铁叔咳了两声。 小丫鬟就知道自家爹不同意了。 小丫鬟轻拽了下季清宁的衣袖,她爹对姑娘一向是有求必应。 季清宁也想四下逛逛,或者说那么辛苦骑马颠簸才来的,只是上个香求串佛珠就离开,也太不值当了。 她爹明显是打定主意,不接受她任何反驳反抗也要送她回太平镇,这一回,十有八九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难得的机会,她就更要珍惜了。 季清宁望着铁叔道,“铁叔的事还没忙,我和铁锤四下转转,等您忙完,我们一起回府。” 铁叔哭笑不得。 这是拿他的话将他呢,既然是来办事捎带她们的,没道理自己的事不忙,就看着她们了。 出府是临时起意,想来应该不会遇到危险,铁叔也习惯把她们当男子看待,遇到事情要自己解决,在没有老爷为她们遮风挡雨的时候有自保的能力。 “那你们四下转转,一个时辰后回府。” 小丫鬟高兴的眉眼弯成月牙,拉着季清宁就下台阶,走了十几台阶,又蹬蹬蹬上来,她没带多少钱,一会儿看到喜欢的东西怕钱不够用,问她爹身上有没有。 小丫鬟拿了钱袋子过来,季清宁笑道,“怎么连钱袋子都拿来了?” “我爹还没叫我省着点花呢,”小丫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一要送她们回太平镇的铁证。 不过小丫鬟没多想,欢快的去逛市集了。 她们这边下台阶,那边一驾奢华的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丫鬟扶着一模样俏丽可人的姑娘下来。 今日恰逢十五,市集格外的热闹,行人摩肩接踵,热闹的说话声小点都会被喧闹淹没。 小丫鬟拉着季清宁过去,各种小摊看的人目不暇接。 小丫鬟对胭脂水粉格外的感兴趣,就是有不识趣的小摊贩笑道,“可是买给心上人的?” 这话问的小丫鬟一阵恶寒。 她的心上人要用胭脂水粉,不管是谁,她一定把他双腿都打断,省的他出门丢人。 在太平镇,她经常陪姑娘逛胭脂首饰铺,也常买,不过买回去要么给三姑娘,要么等去见出嫁的大姑奶奶时,一股脑给她送去。 偷摸抹胭脂水粉的事,她们是决计不敢做的,万一碰到点急事顾不上卸妆怎么办,会把老夫人和老爷惊呆的。 京都的胭脂可比太平镇的好太多了,就是这小摊子上卖的都比太平镇铺子卖的要好看好闻的多,等回太平镇时一定要多买些带回去。 一路往前逛,小丫鬟眼睛都闪出光来,她太喜欢京都了! 前头一棵大树下,有一道士在那儿摆摊,生意不大好,来来往往都是人,但就是没人停下光顾他的生意,有点惨淡。 这不,季清宁路过的时候,为了避人,还把他的摊铺撞了一下。 季清宁道了一声“对不起”,那道士道,“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让我给你算一卦。” 小丫鬟看着他,“算一卦要多少钱?” “钱钱钱,你个小厮就知道钱,本道长这么仙风道骨的人,能张口闭口提那俗物吗?” “那你是不收钱吗?”小丫鬟忙问道。 “二两。” 季清宁,“……。” 小丫鬟,“……。” 主仆两很一致的直接转身了。 算个卦要二两。 他干嘛不直接去抢呢? 她们撞了他小摊铺是抱歉,但她们又不是故意的,也赔礼道歉了,没道理还送上门给人宰一刀吧? 道士大概也知道自己太狮子大开口了,连忙把季清宁拦下,“二钱,就二钱,全当结个善缘了。” 谁让这是三天来头一个撞了他摊铺给他赔礼的人,旁人都是骂他把摊铺摆的太靠前了。 他这时灵时不灵的算卦本事也就只能坑坑好人了。 道士,“……。” 二两太贵,不过二钱的话,季清宁就不抗拒了,坐到了长凳上。 想到穿越前一个月,闺蜜求护身符,她还打趣她,季清宁就觉得自己见识还是狭隘了,比起占卜算卦,穿越更荒诞,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她脑门上。 对自己没见过不知道的事,还是要心存敬畏之心。 道士翻铜钱,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把铜钱找全,少了一枚,不知道塞哪个角落去了,便拿了签筒给季清宁,眼神清明道,“还是抽签吧,铜钱找不着了。” 季清宁嘴角抽抽。 连吃饭的家伙都能丢,这也太不靠谱了。 她真是中了邪才坐下来让他算卦,不过这道士还算诚实,不隐瞒自己的丢三落四,都坐下了,灵不灵的不说,就当做好事了。 季清宁拿了签筒晃啊晃,然后后背就被人撞了一下,手一抖,一根签掉了出来。 小丫鬟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签,就道,“不算,这根不算。” 道士拿起签道,“你个小厮就不懂了吧,这叫冥冥中之中自有定数,这样的签才灵验。” 第十九签。 道士拿了本书来,看第十九签对应什么签文。 一张张翻过去。 然后。 道士就嘴角抽抽了。 如果可以,他想把刚刚那句话收回来,让季清宁再重新抽支签。 昨晚肚子不适,赶着上茅房,黑灯瞎火的随手撕了两页纸,也没细看,谁想到把签书给撕了,第十九签的签文这会儿在茅房呢。 小丫鬟心急的很,“道长,签文是什么?” 道士不着痕迹的往后翻了两页,其中夹了张纸。 是他临出门前,师父交给他的,说是交于有缘人。 他此番进京就是找有缘人的。 可有缘人也不会把有缘两个字刻脑门上给他找啊。 知道他不靠谱,还对他委以重任,就不能怪他把事办砸了。 嗯。 他很随意的决定眼前之人就是有缘人了。 道士把那张泛黄的纸抽出来,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随手接过。 可只看了一眼。 她浑身就像遭了雷电一般,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这时候,小丫鬟为避行人,往旁边挪了挪,无意往远处一瞥。 那边一道清丽身影混在人堆里,看的小丫鬟也如遭雷劈。 怎么会碰到檀兮郡主?! 小丫鬟急了,这要碰上得多尴尬了,万一被人误会她们是故意来偶遇她的就不好了,小丫鬟飞快的拽了下季清宁的衣服,低声道,“檀兮郡主和她的丫鬟们过来了,怎么办?” 季清宁哪有心思想什么檀兮郡主,一门心思都在签文上呢。 “铁锤,拿二两给这道长。” 说着,季清宁把签文揣入怀中。 道长有点懵,“签文里不能带走。” 季清宁看着道长道,“您要二两还是要签文?” “……二两,”道士果断道。 签文而已。 三两句话,他倒背如流。 少一张,再写一张便是了,多大点事儿啊。 他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广撒网,总能逮个有缘人。 小丫鬟觉得二两买张签文太贵了,但架不住自家姑娘已经撂话了,赶紧掏银子走人。 等她掏完银子,季清宁已经走到一小摊铺前,随手拿了两张面具,一张自己戴脸上,一张递给了小丫鬟。 小丫鬟呆了一呆,大概是没想过还能这样避免和赵王府郡主打照面。 小丫鬟接过面具戴上,露出雪白的牙齿,“这样就不用急着回府了。” 第十八章 气势 戴了面具,季清宁朝小丫鬟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年约十五六的姑娘走过来,步履轻盈,皓齿星眸。 她身着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衬得柳腰纤细,不盈一握,姿容清丽出尘有胜海棠之美,见之忘俗。 赵王府檀兮郡主从她们身边路过,也没发现他们,小丫鬟就更放心了。 难得出来逛街,可不能扫兴。 小丫鬟对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感兴趣,季清宁则兴致缺缺的多,有江湖郎中扛着幌子过来,挨个的问,只是没人理会他,问季清宁身边,“公子要不要买药,我的药包治百病。” 哪有包治百病的药,又不是仙丹。 小丫鬟嗤之以鼻,对江湖骗子没好感。 但架不住她家姑娘是个败家子啊,刚花二两买签文,现在又要买药。 季清宁看着江湖郎中,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小声问,“有没有……不常见的那些药?” 江湖郎中上下打量季清宁,一脸“我懂”的笑,把手里拿着的幌子交给季清宁,然后从怀里掏啊掏啊。 陶了老半天,才摸出来一小瓶。 小瓷瓶很精致,一看这药就价值不菲。 季清宁拔开瓶子一嗅。 顿时嘴角狂抽不止了。 她身量是不及男子高,但也不矮了,这江湖郎中是怎么看出来她需要买壮阳药的? 把药瓶塞好,抛给江湖郎中,江湖郎中道,“我这药效果极好呢。” 再好她也用不上啊。 季清宁也不拐弯抹角了,大家都是老江湖,直接开门江山,“有迷药吗?” 江湖郎中一听要迷药,嘴角抽抽道,“早说啊,我有好几种呢。” 季清宁挑了一种,江湖郎中还不忘举着手里的小瓷瓶,“公子不带一瓶这个,保管你用了还想用,尊夫人对您言听计从。” 季清宁有种被人羞辱了的感觉,呲牙道,“你这药丸添一钱阳起石,效果会更好。” 江湖郎中,“……。” 阳起石什么作用他门儿清。 他这是碰到高手了? 他刚刚班门弄斧了? 等他反应过来,手里多了两钱银子,季清宁和小丫鬟已经走远了。 哎哎哎! 他的迷药可不是两钱银子就能买到的。 不过人家懂行,还光顾他生意,罢了,就当半卖半送,不挣人家钱了。 走远了些,小丫鬟小声问季清宁,“姑娘买迷药做什么?” 那可不是好东西,绝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能有的。 季清宁道,“万一再碰上和顺侯世子那样的人,有迷药在,多少能防身。” 这倒也是。 可小丫鬟有点不放心。 “万一咱们没弄晕别人,反倒把自己迷晕了怎么办?”脑子里一想到那情形,小丫鬟就恨不得把迷药扔的远远的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 季清宁被小丫鬟的担心打败了。 她能干这样丢人的事吗? 季清宁买迷药只是以防万一,毕竟被和顺侯世子刁难两回了,但她没想到迷药这么快就用上了,还是用在救赵王府檀兮郡主上。 戴着面具,主仆两玩的很尽兴,那只花高价买的签文,季清宁揣入怀里后就没拿出来过。 把集市来回逛了两遍,又被灵台寺四下的景致所吸引,时间还早,便四下走走。 走着走着,就远离了集市的喧闹,耳畔只剩山间清风和林间鸟鸣。 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主仆两折返,结果就听到有愤怒声传来: “茂国公世子,你挡着我家郡主的路了,”是小丫鬟的说话声。 茂国公世子……郡主…… 季清宁果断抓了小丫鬟的手躲一旁。 只见一身着锦袍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玉扇,看着被小丫鬟护在身前的檀兮郡主笑道,“不要不识抬举,你虽贵为赵王府郡主,却当众被个七品小官之子轻薄了,闺誉毁尽。” “本世子待你之心一如从前,不计较你这娇嫩脸蛋被人亲过,还愿意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还对本世子横眉冷目,莫非真想嫁那个七品小官之子?” “别说你和他还没有定亲,就是真嫁给他了,我想要你,他也只能乖乖奉上。” 茂国公世子言语孟浪,赵王府小郡主气的面红耳赤,粉拳握的紧紧的。 她好不容易被丫鬟劝服出来散心,没想到会碰到茂国公世子! 她不傻,不信自己临时起意出个府,就有这么巧碰到茂国公世子,这是她身边的人被茂国公世子收买了,里应外合的算计她呢! 这里又偏僻少有人来,只怕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檀兮郡主握紧手里的簪子,心底暗暗发誓,茂国公世子要真敢胡来,哪怕就是拼着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茂国公世子将手中折扇一点点折起来,步步往前,小丫鬟和檀兮郡主步步后退。 眼看着避无可避了,小丫鬟扑过来,被茂国公世子拽住手往旁边一甩,小丫鬟往地上一扑,看着就觉得疼了。 季清宁忍无可忍,没见过这样的龌龊之辈! 不堪入耳的话听了一箩筐,再不阻拦,该不堪入目了! 她从树后走出去,道,“人家郡主宁肯嫁给一个不入流的七品小官之子,也不肯嫁给你堂堂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难道不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大概是没料到会有人在这里,茂国公世子被突如其来的鄙视之声吓了一跳,眼神阴鸷,“不想死就赶紧滚。” “这话该我说,我既然站出来了,就不会让你得逞,”季清宁从容的走过去。 小丫鬟跟在身后,被自家姑娘的气势震住。 可惜姑娘是女儿身,要是个男子,她都想嫁给她了。 茂国公世子不敢轻举妄动,明知道他身份还敢多管闲事,这么不怕死,他一时间摸不着季清宁的斤两。 不过季清宁没给他迟疑的机会。 她哪有武功啊。 小丫鬟那三脚猫的功夫是断然指望不上的。 她只能趁其不备,先发制人,这不,一靠近,手里才买的小包迷药就朝茂国公世子撒了出去。 当面撒的,结结实实的糊了茂国公世子一脸。 茂国公世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吸了一大口了,那脸色爆发出来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快跑!” 季清宁疾呼出声。 她和小丫鬟跑的快,檀兮郡主估计是吓傻了,呆呆的站那里没动,季清宁折返回来,抓了她的手就跑。 迷药她挑的效果是最强的,但她不知道茂国公世子的武功多高啊。 迷药对他能起多大的作用,她也不敢保证。 再万一这附近有茂国公世子的人,她可没有迷药了,把人撂倒还不跑,等人来抓呢。 檀兮郡主被季清宁拉着跑远,她道,“我丫鬟还在后面。” “茂国公世子气都气死了,哪会对你丫鬟怎么样,”季清宁道。 “你活着,他就没必要杀一个丫鬟灭口。” 一口气跑到集市,季清宁就松开了握着檀兮郡主的手,喘气道,“这里人多,就算茂国公世子追来也没事了。” 檀兮郡主俏脸绯红,不知是跑的还是羞的,道,“公……公子府上是……。” “相救之恩,我会让父亲登门致谢。” 别! 可别致谢。 尴尬。 小丫鬟怕露馅,看了眼天色,赶紧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季清宁朝檀兮郡主道别,“路见不平而已,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主仆两往人堆里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儿。 檀兮郡主也吓的不轻,不过很快赵王府下人就找了过来。 她回马车上,等了一刻钟,丫鬟才过来,她道,“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茂国公世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丫鬟哭道,“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好在咱们遇到好人了。” “茂国公世子没把奴婢怎么样,你们一跑,茂国公世子追了几步就往地上一栽,正好栽奴婢脚上。” “奴婢气不过,朝他脸狠狠的踹了几下,还气不过,就把他头上的簪子身上的玉佩都拿了,回去给王爷和世子爷看,省的他说我们凭白污蔑他!” 第十九章 签文 檀兮郡主眼神黯淡。 有证据又能怎么样? 赵王府还能把有太后宠着的茂国公世子怎么样吗? 何况事关她清誉,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正中茂国公世子下怀了。 若只是让父王和大哥相信她,便是没有发簪玉佩,也一样信她。 丫鬟没想那么多,后怕道,“今儿得亏有人救郡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那是谁府上的公子?” 檀兮郡主没有说话,她也想知道是谁救的她,她也问了,可是人家不说。 她甚至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他知道她是赵王府郡主,或许在人家眼里,于赵王府的恩情比不上坏茂国公世子好事,被茂国公世子记恨吧。 檀兮郡主凄哀的靠着马车,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往回走,找到江湖郎中,又买了两包迷药,然后才回去。 彼时,铁叔已经在台阶那儿等她们半天了。 回来迟了些,不过铁叔没说她们什么,只要人没事,多玩一会儿没什么。 一行三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府。 等回到小院,季清宁已经差不多累瘫了,看着小丫鬟还生龙活虎的样子,季清宁都佩服,“你腿不疼?” 右腿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左脚还不小心被她踩了一脚,出门的时候还有点焉了吧唧的,回来就精神抖擞了,这不科学啊。 小丫鬟摇头,“没事了啊。” 她把裤腿撸上来,给季清宁看她的伤,“都快看不出来受伤了。” 就是姑娘变的太弱了些。 以前她们出府玩一整天也没见姑娘累成这样啊。 季清宁躺那儿不想动,小丫鬟忙给她倒了杯茶,季清宁一盏茶喝完还不过瘾,又要了一盏。 小丫鬟惋惜道,“听说灵台寺的斋饭很不错,可惜咱们都没尝到。” 虽然她更爱吃肉,但偶尔吃一下素也是可以的。 小丫鬟觉得跟自家爹提一下应该能吃到,但谁让她们又路见不平了,虽然戴了面具,万一被茂国公世子的人抓到就不妙了,回府保平安。 小丫鬟饿的紧,去前院找吃的。 季清宁在小榻上躺了会儿,从怀里摸出那张泛黄的签文。 只见上面写着: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福虽未至,祸已远行。 …… 签文不难理解,要换一个人,绝对不会为这张泛黄签文花二两冤枉银。 可这张签文对季清宁的意义不同。 因为她在穿越前一个月就见过同样的签,就在雍和宫外,和她两闺蜜一起。 她们三就求了这么一支签,因为不好,随手就给扔了。 可打那天起,她们经历的事就玄乎了起来。 一闺蜜吃尽苦头才拿到工程和金融双博士学位,坦荡前程朝她招手,结果学位证还没拿到手,医院发来了罕见病病危通知单。 另一闺蜜高高兴兴的穿着婚纱步入婚姻的殿堂,三不五时的就催她们早点谈恋爱,早点嫁人,脸上无时无刻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在婚礼前一天,在酒楼宾馆里发现新郎和人在楼道里大战。 和她们比,她不知道自己情况是好些,还是更差。 从小到大,她逢考必过,唯独一个驾照卡了她整三年,总算在她二十八岁生辰这天拿到了驾照本,买了辆车,结果就出车祸了…… 闺蜜承受不了背叛的打击,在婚礼上让男方身败名裂,自己则开车跑了,她和另外一闺蜜去追她,就在追她的途中,一辆重卡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刹车,闺蜜车开的又快,直接撞了上去,她们跟在后面,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后果可想而知了。 车祸醒来就成了女扮男装的季清宁。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走了狗屎运,在那么惨烈的车祸后还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哪怕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前世的亲人朋友,可也好过一辈子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好。 可现在! 她又看到了前世那张签文。 她不信这只是巧合。 看着签文,季清宁心底腾起一抹让她疯狂的念头。 或许不止她一个人穿越了。 她的两闺蜜和她一起出的事,只是一个在前一辆车,一个在驾驶位上,没道理她坐副驾驶就运气格外好些吧? 没准儿她们也穿越了…… 没准儿她们也在京都…… 没准儿…… 这些猜测在季清宁心底脑海来回的打转,像藤蔓似的疯狂生长,那种慌乱兴奋和激动,没有言语能形容。 虽然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体,有了季怀山这个父亲,身边还有小丫鬟和铁叔,但她是半路来的,对季怀山的父女之情没有那么浓烈,更多的是愧疚。 人家女儿已经被人害死了,她明知道却不敢告诉他真相,这样的情感远比不上和她一个大院长大的闺蜜强,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她们。 季清宁为怎么找自己两闺蜜犯难,若是两闺蜜和她一样是占了人家的身子活过来的,她能找到才怪了。 而且,季怀山已经打定主意送她回太平镇了。 当务之急,是留在京都。 在京都都不一定有办法找到人,何况在距离京都几百里开外的太平镇了。 季清宁在琢磨用什么办法说服季怀山,小丫鬟端了盘子糕点回来,道,“柳叔以为咱们会在灵台寺吃斋饭,就没给咱们做饭菜,他正在烧,一会儿送来,姑娘要实在饿极了,就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 季清宁没那么饿,但她习惯想事情吃东西,便拿了块糕点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 一刻钟后,柳叔就送了四菜一汤来,虽然都是小菜,但胜在下饭。 季清宁平常吃饭都会和小丫鬟说话打趣,这回吃着饭半个字也没说,还时不时的皱眉,小丫鬟几次侧目,不知道姑娘在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 不止是吃饭,一整个下午季清宁都有些心不在焉,没办法,小丫鬟说过季怀山的性子有多执拗,他想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住。 季清宁猜十有八九她上街就会被“假死”,然后季怀山送她回太平镇“下葬”。 回了太平镇,再送请辞的奏折进京,皇上能不批吗? 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位大臣是被绑着入朝为官的。 脑袋想炸了也没想个办法出来,馊主意倒是有一个,就是她自己登门去赵王府提亲,就是结果她没法把控,弄的不好可能会被赵王府撵出来……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季清宁一筹莫展之际,转机来了。 第二十章 留步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用过早饭后,季清宁就靠着窗户走神。 柳管事火急火燎的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季少爷大喜。” 真的。 这报喜声把季清宁委实吓了一大跳。 小丫鬟忙迎上去,“柳叔,是有什么喜事?” 柳管事高兴道,“四海书院来了人,让季少爷您去书院读书,这会儿人还在外院没走,您赶快去,给人留个好印象。” 季清宁飞快的就起了身。 真是口渴了有人端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她发愁怎么躲过自家亲爹和铁叔的“算计”,连小院门都不敢出一步,要是能进书院,她爹的手总伸不进去弄“死”她。 季清宁一口气跑到外院,正巧碰上铁叔送书院传信之人离开。 传信之人一脸的不高兴,“能进四海书院读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能让书院专程派人来通知,一年也没几个有这待遇,竟然不肯去,莫非季少爷一辈子都不想入朝为官了?” 高兴都来不及的事,竟然一口回绝。 传信之人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 不过听说季老爷被从一个七品小官提拔为三品刑部侍郎还不乐意,他也见怪不怪了。 眼看着传信之人要迈出小院了,季清宁忙道,“请留步。” 要是她稍晚一步来,这送到眼跟前的机会就要溜走了。 季清宁快步上前道,“劳烦来小院告知我,能进贵书院读书是我的荣幸,我这就随你入书院。” 铁叔皱眉,“少爷……。” 季清宁看着铁叔,“铁叔不必劝我,要叫祖母知道,我有机会入四海书院读书却不去,怕是要气坏身子。” 传话男子,“……???” 不是说他不想去书院读书吗? 这是什么情况? 怕再生波折,季清宁朝传话男子作揖,“劳烦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顺带给传话男子使了记眼色。 可一定要等她啊。 传话男子无语的很,旁人家都是爹拿棍子逼儿子读书,还没见过摁着儿子不让上进的,就算季老爷淡泊名利,但读书又不是非入仕途不可,读书更多的是教人懂人情,明事理,辩善恶,知进退好么! 铁叔哪敢让季清宁入书院,书院里可都是男子,能进四海书院,老夫人是高兴了,可夫人能急晕,夫人可还怀着身孕呢。 铁叔拐着弯的赶人,偏巧传话男子是个拗脾气,越是赶他,他越不走,今儿他还非要把一心向学的季少爷送入书院不可! 季清宁胡乱收拾了两套衣服,就赶着到了前院,那急慌忙乱的样子看的铁叔头疼,“就算要去书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明儿再去也不迟。” 季清宁投过来一记“你觉得我会上当吗”的表情,看的铁叔嘴角狂抽。 “都让人等我半天了,我爹不会舍不得我的,再者书院又不是不放假了,有空我就回来,”季清宁斩钉截铁道。 说完,她看向小丫鬟,“你留下,我一个人去书院。” 小丫鬟还没说话,铁叔先道,“那怎么行?” 有铁锤看着,他多少能放心一点儿。 小丫鬟也想去。 她打小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不让她跟着姑娘,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哪怕她爹不许,她也要跟去。 季清宁着急的很,“那麻烦铁叔和我爹说一声,我们就先走了。” 背着包袱就出了门,倒比传话男子还要着急,小丫鬟跑着去牵马。 铁叔一个头两个大,他还打算先斩后奏不告诉老爷把这事办了,谁想到姑娘非要去书院读书,姑娘几时这么爱读书了? 季清宁坐上马背,和传话男子一起往前走。 远处小巷口,几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坐在那里打盹,有马蹄声传来,男子侧着脑袋往小巷子里瞄了一眼,见到的是传话男子,不是他们要等的人,男子打着哈欠又坐了回去。 马蹄从跟前过,不止四只。 男子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清宁骑马从眼跟前过去。 男子,“……!!!” 他赶紧把一旁的几男子摇醒,“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几男子迷迷糊糊醒过来,一脸的不高兴,男子道,“人走了!” 几人一个激灵袭来,“怎么就走了?!” 要了命了。 那季家少爷当街惊马,害潜山公主一脑袋扎豆腐上,又挨了好几鸡蛋,回宫后,脸起了好几个疙瘩,越想越气,便打着替檀兮郡主出气的幌子,偷偷命他们出宫,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把季家少爷逮住,公主要亲自折磨他出气。 他们知道季少爷住哪儿,但不敢贸然去逮人,季老爷可是敢去煜国公府揍煜国公的人,还揍断人两根肋骨,借他们几颗虎胆也不敢上门挑衅啊。 偏公主之命又不能违逆,实在没办法,只能等了,还不敢靠的太近,就守在小巷子外,这是小院上街的必经之路。 等了整整三天,才等到季少爷出府,却是和一个断臂的男子一起,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又等啊等啊,就到现在了。 “追不追?”男子问道。 为首男子瞅了他一眼,“你两条腿能跑的过人四条腿?” 男子摇头。 “公主耐心不好,咱们再完不成差事,回去怕是要吃板子了,”男子道。 为首男子也头疼,不只是人家骑马他们追不上,更重要的是人家背上背着的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他们等了七八天,这季家少爷一共才出门两趟,就跟个大姑娘似的,住的挨昌平街这么近也能忍住不出门,换做他们估计回家两趟都算多了,这一走,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为首男子想了想道,“一会儿咱们回去禀告潜山公主,就说我们抓了季家少爷,把他拖到小巷子里狠狠的拳打脚踢了一顿,打到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的那种,准备套袋子扛回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赵王世子,怕被他认出来,就赶紧跑了。” “把这话记熟了,谁要不小心在公主面前漏了馅,我扇他大耳光子!” 几男子齐声应“是”。 再说季清宁,出了昌平街,她才放心的看向传话男子,“方才多谢了。” 传话男子按捺不住好奇道,“我只是好奇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让你去?” 季清宁叹息道,“我爹倒不是不让我求学,只是我最近几次出门,总是出意外,我爹是怕了,准备送我回老家太平镇。” 男子恍然,“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有人不肯进四海书院读书呢,不过季少爷之前也报名考四海书院,最后又为何弃考?” 额? 她还报考过四海书院? 季清宁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惭愧道,“我之前出了些意外,失忆了,我也不知道缘由。” 男子,“……。” 失忆了? 书院的老师可不知道这回事。 可别告诉他,这季少爷失忆的连大字不识几个,那四海书院招他入学就要沦为笑柄了。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小丫鬟轻摇了下头。 不是她不知道,而是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说。 老爷膝下就姑娘一个“儿子”,老夫人对姑娘寄予厚望,一直让姑娘学兵法,将来好做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可姑娘根骨一般,没有天赋,老夫人经常长吁短叹,怪夫人肚子不争气。 可能是看姑娘真端不了大将军这碗饭,就想姑娘能做个文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报效朝廷,不一定要做大将军。 姑娘孝顺,不想老夫人整天叹气,连带着夫人也郁郁寡欢。 那日进京的巧,在驿站听说了四海书院一年一度招收学子,正好是最后一天,紧赶慢赶到了四海书院报了名,准备考试。 只是她们没想到四海书院严格的跟科举考试差不多,竟然还要搜身…… 姑娘是女儿身,能当众让男子搜吗? 她想都没想,就拽着姑娘走了。 没想到姑娘没考试,四海书院还收姑娘,不是说想进四海书院读书非常非常的难吗? 小丫鬟好奇道,“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没能考试,书院怎么就收我家少爷了?” 男子笑了笑道,“四海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四品官员以上可送一人免试入书院求学,季老爷不是才擢升正三品刑部侍郎吗?” “原本季少爷明年才可入书院读书,只是之前季少爷报过名,书院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便许季少爷今年就进书院读书。” 季清宁感慨道,“我这是托了我爹的福啊。” “但令尊似乎并不想你跟着沾光?”男子揶揄道。 “……。” 尴尬。 男子笑了一声,道,“我说话爽直,不要介意啊。” “书院有些远,我先送你们去吧。” 季清宁听了忙道,“不敢再劳烦,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第二十一章 荔枝 没把她们直接留下,而是放她们跟男子来书院,铁叔就不会追来。 男子已经帮了她不小的忙了,不好再耽搁他的事。 男子便道,“不用客气,以后大家就是同窗了,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男子骑马离开。 小丫鬟去过书院,在前面带路,半句也没有劝季清宁别去读书,要是能劝得住,就没报名这回事了。 姑娘以前就固执,失忆后,更固执了。 小丫鬟有自知之明,她爹都拦不住,她还能拦的下姑娘? 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小丫鬟伸手往远处指道,“那里就是四海书院。” 季清宁望过去,只隐隐看见一些错落有致的屋檐。 又往前走了会儿,就到一岔道,岔道尽头就是四海书院。 路上行人不少,但上了岔道,人就不多了。 往前跑了好一会儿,才远远的瞧见一男子背着包袱徒步往前走,还没靠近,就听到男子咳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咳的几乎站不住脚。 小丫鬟看了一眼,道,“好像是赵公子?” 男子听到有人喊他,回头看了一眼,艰难道,“是,是你们……。” 男子模样生的极好,论白净,季清宁都比不上,嗯,这样比较不大妥,毕竟她被当作男子养,没少晒太阳,皮肤算不上很白,但这男子是她见过最白的人,不是那种正常的白,偏于病态。 男子身上的袍子是很普通的缎子,但穿在他身上莫名有尊贵之感。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认识?” 小丫鬟捂嘴笑,她看着男子道,“上回你好歹还有头小毛驴,这回怎么靠双腿走了?” 男子一脸尴尬。 小丫鬟小声和季清宁说认识赵公子赵垣的经过。 那日,季清宁在驿站得知四海书院招学子,赶着马车直奔四海书院,半道上遇到了赵垣,当时他赶着一头小毛驴,只是那头小毛驴忒不给面子,在路中间转圈圈,把她们的路给挡了。 得知赵垣也是去四海书院,就载了他一程。 男子一个劲的咳嗽,小丫鬟道,“你的病还没好呢?” 男子摇头,眼神黯淡道,“胎里带出来的孱弱病,好不了的。” 小丫鬟可怜道,“你都这样了,不在家将养,还来书院读书呢?” 男子苦笑,“都养了十几年了,再养下去也一样,我此番来书院读书尚在其次,只是想多交些朋友……。” 说着,又是一阵咳。 咳的季清宁都于心不忍,把马让与男子,再载他一程。 季清宁过去扶男子,男子摇头。 季清宁扶不起他,小丫鬟手一伸,男子就被扶起来了。 男子,“……。” 季清宁,“……。” 男子愣神的功夫,就被小丫鬟扶上了她的马背。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你力气这么大?” “……没有啊,我力气不大啊,”小丫鬟一脸的认真,双目炯炯有神。 不大吗? 季清宁有些怀疑。 小丫鬟怕季清宁刨根问底,赶紧道,“咱们快些吧。” 主仆两牵马,男子一人坐马背上。 男子不好意思,季清宁笑道,“我其实并不喜欢骑马,正好歇歇脚。” 走了小两刻钟才到书院。 书院有人招呼他们,要领他们去住的地方,季清宁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这是她读书最大的障碍,季清宁问领路之人,“不知书院住宿是……?” 领路之人道,“书院多两到三人住一间。” 赵垣便道,“能否安排我与季兄住一间?” 可别! 季清宁忙道,“赵兄还是与别人同住吧,我有打呼、磨牙还梦游的习惯,你需要好好休息,可经不起我折腾。” 赵垣没想过季清宁是不愿与他同住,若是嫌弃他有病在身,就不会载他两回了。 领路之人道,“和谁同住是早就安排好的,你们两不住一块儿。” 赵垣身体不好,先送他到住的地方,然后再去季清宁的住处。 虽然隔的不远,但季清宁明显感觉到差别。 她看向领路之人,“书院住的地方还分三六九等?” 领路之人脸色淡漠道,“不必愤世嫉俗,世上分三六九等的地方多了去,书院又如何能免俗?” “权贵和平民住一块儿矛盾多,像季少爷这样免试入学的住的地方更好。” “书院已经是世上难得讲公平的地方了。” 季清宁,“……。” 敢情是家境越好,住的越好呢? 季清宁有些唾弃,但还是摸出来一荷包塞给领路男子,“劳烦给我安排一个人住。” 领路男子坦然接了荷包,道,“前头拐弯就到。” 不多会儿,领路男子就指着间屋子道,“就那间了。” 等她上前,门吱嘎一声打开,走出来一男子。 季清宁,“……。” 她还没说话,男子就先笑道,“床铺我已经铺好了,希望你住的开心。” 季清宁嘴角抽抽。 这待遇—— 住的环境最好,还有专人铺床? 果然什么时代都拼爹啊。 男子要走,路过小丫鬟时,道,“帮你家少爷去领学子服。” 小丫鬟把包袱递给季清宁,就随男子走了。 在屋外,季清宁就感慨了一番,等进了屋,她没差点惊掉下巴。 她住的小院就够奢侈了,这屋子有过之无不及,多宝阁上摆着古玩,墙上挂着字画,还有满面墙的书,连床都是紫檀木带雕花的…… 季清宁把包袱放下后,发现桌子上还摆了水果和糕点。 而且水果还是荔枝! 在古代荔枝不是贡品吗? 书院还提供这个? 她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来求学,还是来享受生活的了。 季清宁坐下来,伸手拿了一个剥了皮。 真的。 她从来没觉得荔枝这么好吃过。 甜到心眼里去了。 吃了一个。 季清宁又拿了一个。 刚塞嘴里,一道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吃吗?” “不错。” 季清宁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后知后觉这声音似乎有那么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猛然侧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无限的放大,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季清宁只觉得一阵寒流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吓的她直接把嘴里的荔枝给吞了。 但是没能吞下去。 卡在了喉咙处。 差点没把她活活噎死。 季清宁噎的脸发青,男子手一抬,往她后背上一拍。 几乎是瞬间—— 疼痛散开,季清宁只觉得后背骨头像是一下断了七八根。 然后卡了她个半死的荔枝就喷了出来,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第二十二章 同住 好半晌,季清宁才把咳嗽压下去,双眸死死的盯着眼前坐在桌子上,手剥荔枝的男子。 “你,你怎么能随意进别人的屋子?!”季清宁咬牙。 是她大意了。 只顾着避免被送回太平镇,躲到了四海书院来,却忘了煜国公府三少爷会在这里。 她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季清宁心下郁闷,但现在都碰上了,后悔也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男子吃了颗荔枝,然后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季清宁走过来。 季清宁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别怂,可是双腿不听使唤,一步步往后退,不是她怕了,而是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松柏香一个劲的往她鼻子里钻,堵的她呼吸不畅,只能逃。 季清宁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自认自己没做错什么,原主更没有。 就因为煜国公府权势滔天,就因为他煜国公府三少爷是个纨绔,就能不讲理了是吗?! 怒气涌上头,季清宁脚沉如山,煜国公府三少爷靠的再近,她也没有退一步。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既然如此,还不如死前敞开了说几句痛快话! 她昂着头看着男子,声音寒了霜意,“当街救你,是我多管闲事了,那我也只对不起人家赵王府檀兮郡主,至于煜国公府责怪你坏了令兄二少爷的亲事,那是你祖母自作多情,即便没有我当街扑倒檀兮郡主这回事,人家赵王府也没想过把檀兮郡主嫁给你二哥!” “我从酒楼摔下来,将你砸伤,非我所愿,我也很抱歉,所以我明知道煜国公府与我而言是龙潭虎穴,我也去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男子气笑了,“你的赔礼道歉就是让我伤上加伤?”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来,季清宁就想到小丫鬟那重臣紫米馒头的脚脖子,气的粉拳攒紧。 她瞪着男子道,“是你二哥用暗器打伤我的小厮,才导致她撞到我,我才会扑到你身上来,你们兄弟相残……。” 话还没有说完,季清宁的脖子就被掐住了,到嘴边的话也都被掐断。 男子方才脸上只有一些怒色,这会儿双眼赤红,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 不止呼吸艰难,连脚都难挨到地,她拼命的抓着男子的手,试图挣扎。 这时候,门外云阳侯世子唐靖和肃宁伯世子陆照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从男子手里救她,“温兄,你疯了,这里是书院。” “在书院杀人,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季清宁的脖子修长纤细,男子一只手掐紧,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掐断。 恐惧盘桓在季清宁心疼,好在两男子劝住了他,只见深呼一口气,就把手松了。 云阳侯世子及时扶了季清宁一把,她才没有摔地上去。 肃宁伯世子看着季清宁,“你怎么会来书院,还在温兄的屋子里?” 他们三个刚刚还在一处,他们只是去上了个茅房,这季家少爷就在温兄屋子里了,除非温兄能上天入地,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把人抓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季家少爷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不过他送上门也不是第一回了…… 把温兄砸出内伤,卧床休养,他不就登门赔礼,让温兄伤上加伤了么? 两人看着季清宁的眼神都带着敬佩啊。 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胆子这么的肥。 要换个人,早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出京都了。 他非但不跑,还往书院送。 季清宁脸绿了,作为放过她一马的人,她下意识的会信任,她捂着脖子,边咳边道,“这是他住的地方?” “嗯,断断续续都住两年了,”云阳侯世子道。 两年?! 季清宁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本来就够恼火了,还有往她伤口上撒盐的,云阳侯世子一脸好奇的问她,“你是怎么精准的把自己送到温兄屋子里来的?” 真的。 这话差点把季清宁问出心肌梗塞来。 想到那领路男子,季清宁拳头握出嘎吱声,“我花了一百两让人给我安排个单间,人家接了荷包,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肃宁伯世子摇着折扇,笑道,“那你一百两是打水漂了。” “四海书院不同别处,在这里,钱没那么管用,使钱让人帮忙,对方收钱不办事,闹大了,收钱的没事,你这个塞钱的得挨板子。” 季清宁,“……。” 说着话,门外又走进一人来。 正是之前领路的男子,季清宁抬手一指,“就是他送我来的!” 拿钱不办事就算了。 坑她算怎么回事?! 坑完还敢来! 领路男子在季清宁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眸光凝视下,不疾不徐的给煜国公府三少爷行礼,道,“这季家少爷进书院读书是章老太傅准许的,也是他安排和温三少爷您同住。” 章老太傅?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 另外两男子也是一脸不敢置信,“这么点小事也会惊动章老太傅?” 领路男子摇头。 天知道怎么就惊动了,他只负责传话办事,哪能知道内情。 领路男子来就是告诉温玹不要欺负季清宁,她是章老太傅罩着的,说完便走了。 两男子看着季清宁,上下左右来回扫了两圈,然后拧着眉头问的一脸认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和温兄做了快十年的兄弟了,还没见过谁惹了他讨到便宜的,眼跟前这是唯一一个。 他爹就更神奇了,上门揍煜国公,不管是真揍还是假揍,总归煜国公折了名声,辞呈递了一回又一回,皇上就是摁着不许。 现在送上门来,都送到温兄学舍来了,想着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吧,结果又冒出来章老太傅给他做靠山…… 要不是他年纪太轻,也不威武霸气,他们都要怀疑他是皇上的亲皇叔了。 季清宁翻白眼,“你们见过被人掐脖子的神圣吗?” 两男子,“……。” 咳咳! 季清宁不认识什么章老太傅,但见两男子吃惊模样,想来身份不一般,她转身要去拿包袱走人。 只是走了两步,她又停下,问肃宁伯世子,“章老太傅是什么人?” 肃宁伯世子,“……。” 真的。 直接被问懵了。 居然还有人不知道章老太傅是什么人的? 这季家少爷的爹就算以前是个七品小官,也不至于没听过章老太傅的大名吧,何况他爹现在是正三品刑部侍郎了。 男子脑子里再次闪过三个字:没天理。 旁人绞尽脑汁也没法和章老太傅扯上关系,这季家小子都不知道章老太傅是何许人,章老太傅就钦点他入书院读书,还安排他与温兄同住。 肃宁伯世子看着季清宁,一字一顿道,“章老太傅是当今皇上的恩师,是大邺朝皇上最为敬重之人,没有之一。” 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会给她一个小喽啰做这么细致的安排。 不怪他们会好奇她是何方神圣了,连她自己都好奇了。 本来季清宁还准备拎包袱走人,现在么,她改主意了,她就住这儿,她哪儿都不去! 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扑鼻。 屋子里三人都看着她。 温玹脸黑成锅底色,“还不滚?” 季清宁斜了温玹一眼,“是章老太傅安排我住这儿的,你要不想与我同住,你可以搬走。”让你掐我脖子,看我气不死你! 两男子,“……。” 两人互望一眼,都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 “他是让温兄搬走吗?”肃宁伯世子小声问。 “我听着是这话。” “……好家伙,真不愧是我们欣赏的人,”两人异口同声。 才几天没见,找死的本事就又更上一层楼了,不得不叫人心生敬意,抑制不住的想在他作死的道路上给他呐喊助威。 第二十三章 撑腰 温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抓起季清宁的胳膊就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要将她扔门外去。 只是没能成功。 两男子拼命拦下了他,“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章老太傅安排住进来的,温兄这会儿赶他走,就是在拂章老太傅面子。” 温玹气的不想说话了。 不帮他赶人,还帮别人,这到底是谁兄弟?! 云阳侯世子把温玹抓着季清宁的手松开道,“消消气,不是说好了去鸿兴楼吃午饭吗,再不去要晚了,有什么事回来再办也不迟,他又不会跑了。” ……不仅不会跑,还要赶温兄走呢。 云阳侯世子,“……。” 抽抽着嘴角,云阳侯世子连拉带拽的把温玹拉了出去。 肃宁伯世子落后几步,给季清宁竖大拇指,“佩服至极。” “放心,有章老太傅给你撑腰,温兄不敢弄死你,和他硬杠,我们看好你。” 季清宁,“……。” 她嘴角都快抽筋了。 这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璀璨光芒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这么看好她? 她要不要道声谢? 肃宁伯世子笑着摇玉扇走了。 满心期待啊。 明面上看两人实力悬殊,温兄吊打季兄,但真计较起来,两人旗鼓相当,甚至温兄略逊一筹。 温兄有皇上做靠山,季兄有章老太傅,那是皇上都敬重的人。 温兄有个手握兵权的爹,季兄的爹据说没有武功,然而煜国公主动在他手里断了两根肋骨。 温兄性情纨绔,有仇必报,季兄性子温和含蓄,不畏权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几次交手,温兄完败。 这两人杠上,最后鹿死谁手还真叫人期待。 不知道有人坐庄设局没有,按捺不住想赌一把啊。 季清宁坐在那里,有些精疲力尽,要不是为了心底那近乎幻想的念头,天大地大,山高水远的,她用得着留在这里受人欺负? 屋外,小丫鬟抱着三套学子服进来,火急火燎道,“少爷,我听人说这屋子是煜国公府三少爷的,趁他还没回来,咱们赶紧走吧。” 季清宁瞅着小丫鬟一脸焦灼的样子,掀了下眼皮道,“晚了,已经打过照面了。” “……他没把少爷你怎么样吧?”在外面,小丫鬟更习惯叫季清宁少爷。 季清宁摇头。 被掐脖子的事就不让小丫鬟知道了,万一小丫鬟嘴快让铁叔知道了,书院就做不了她的挡箭牌了。 “我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同住一间学舍的事,不要让我爹和你爹知道,问就说我单独住一间,记住没有,”季清宁叮嘱道。 “可是……。” “没有可是。” 小丫鬟害怕有损季清宁清誉,但她还是点了下头,因为同住的不是别人,是煜国公府三少爷。 一个被她家姑娘抱过、砸过、扑过的男人。 闺誉早毁他手里了,再多一件也没什么了。 小丫鬟道,“我不告诉我爹,可是书院不让我们这些小厮跟着住,得住书院外头的院子,每天只能中午进来半个时辰,把少爷换下的衣服拿出去洗,再帮着打扫下屋子。” 季清宁还不知道小厮不许跟着一起住,不过也是,书院人本就不少,要是每个人都带个小厮,那书院到处都是人了,还怎么清净读书。 季清宁道,“既然只许午时进来半个时辰,你就回小院住吧,每两天来一趟就成了。” 小丫鬟没反驳,反正出了书院,她是回小院还是住书院外头,姑娘又不知道。 小丫鬟扫视屋子,感慨道,“同样来求学,这屋子比方才赵公子住的要好太太太多了。” “幸亏老爷升了官,不然就要和赵公子一样住的寒酸了。” 虽说在读书的时候不应该追求物质,但能住的更好谁不想啊,对这间屋子季清宁没什么不满,就是同住这间屋子里的人,让她想起来就冒火。 小丫鬟四下打量屋子,屏风后有浴桶,还是黄花梨的,比小院只好不差。 看了半天,小丫鬟才觉出问题来,“就一张床。” 虽然床很大,别说睡两个人了,三个也不挤。 可她家姑娘是女儿身,同住一间屋子已经是她这个小丫鬟能承受的极限了,哪能和男子同床共枕啊。 季清宁也在为睡觉发愁呢,倒是有小榻,但对于睡姿不好的人来说,可能打地铺更稳妥一点,至少不会睡梦中摔地上疼醒。 “我去找人搬床来。” 说着,小丫鬟就跑出去了。 不过没一会儿,小丫鬟就回来了,垂头丧气道,“书院不给床。” “为什么?”季清宁皱眉。 小丫鬟道,“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煜国公府三少爷自己置办的,已经不归书院管了,要添床得自己买了带来,可能还得煜国公府三少爷同意。” 她来书院读书,还得自己带床来? 自己带就算了,还得别人同意? 季清宁无语的很彻底。 小丫鬟扫视着屋子,道,“四海书院给所有人提供的住处都一样,不分权贵和普通人,不过书院也允许自己带东西来,但只要不是书院允许的,一旦带进书院就归书院所有了。” “屋子里这些摆设,虽然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带来的,但已经是书院里的东西了,回头他离开书院的时候,书院会和他清算,他要是损毁损坏,还得赔书院钱。” 在小丫鬟眼里,煜国公府三少爷不仅是个纨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若是不习惯书院提供的床,自己搬张来就算了,博古架上的瓷器玉器又不是必需品,回府欣赏也一样,就为了多看几眼,最后充了书院的公,绝对是钱多了没地儿花。 而且,“为了防止离开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带走,搬进书院的时候书院就给估了价,书院的人告诉我,煜国公府三少爷为了这间屋子抵了差不多一万两在书院。” 一万两啊。 小丫鬟听的时候都不敢置信。 可怜她家姑娘为了进京攒了半年的钱才不过百两,人家国公府少爷随随便便就拿一万两抵给书院,就为了让自己住的舒坦点。 而且他十五岁就进四海书院读书,到现在有三年半之久了,可真正在书院待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年。 小丫鬟觉得就冲煜国公府三少爷对自己住的地方这么看重,不大可能会同意她家姑娘搬张很普通的床来,可是紫檀木的床,她们买不起,而且屋子也放不下。 季清宁觉得权贵两个字真是可恨,好在四海书院还算硬气,不然真容易引起公愤。 狠狠的在心底唾弃了几句,听到小丫鬟说煜国公府三少爷一个月最多在书院住四五天,季清宁又高兴了。 这意味着只要忍过那四五天,这偌大一间屋子就她一个人住了啊。 第二十四章 黑锅 季清宁觉得这一整天心情一直在起伏,而且是没完没了的那种。 在小院,为怎么留在京都发愁,结果书院许她来读书。 高高兴兴的来了书院,结果发现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同住一间学舍。 正担心接下来日子不好过,又知道章老太傅是她的靠山,给了她和煜国公府三少爷争地盘的底气。 才稍微放下一点心防,茂国公世子带人来串、门、了! 茂国公世子摇着玉扇进来,季清宁正在喝茶,差点没被茶水给活活呛死。 老天爷! 在书院遇一个煜国公府三少爷还不够,怎么茂国公世子也在这儿?! 前几日才在灵台寺遇上,可是亲耳听他给檀兮郡主撂话,就是嫁给了她,也会要她乖乖把檀兮郡主奉上。 明摆着是不娶到檀兮郡主不肯罢休啊。 两个求娶檀兮郡主的,一个是煜国公府二少爷,一个就是茂国公世子。 她坏了煜国公府二少爷的好事,那自然也坏了茂国公世子的事啊。 季清宁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一下子就通透了,她为什么要进书院? 她爹季怀山要送她回太平镇,她回去就是了。 季清宁能留书逃一回,她难道还不能逃二回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进了书院才转过弯来,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季清宁咳嗽不止,茂国公世子上下扫视她,道,“听说你去煜国公府赔礼道歉,结果扑到煜国公府三少爷身上,让他伤上加伤了?” 都知道这事了,还有必要求证真伪吗? 就煜国公府三少爷那纨绔性子,谁还敢乱传他的八卦不成? 季清宁不想说话,以沉默作答。 茂国公世子笑声肆意,手中折扇撑着季清宁跟前的桌子,脚随意的踩在凳子上,“章老太傅莫不是觉得没人镇得住煜国公府三少爷了,病急乱投医,把这重任寄托在你一个七品小官之子身上吧?” “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七品小官之子,而是正三品刑部侍郎府上少爷了。” 说话也忒气人了。 论气人,她季清宁可也担得起“毒舌”两个字。 她勾唇一笑,“要是茂国公世子你镇得住,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吗?” 茂国公世子脸色骤然一冷。 这事在讥讽他比不上温玹呢?! 茂国公世子用手中折扇抵着季清宁的脑门,“你当真是不怕死。” 季清宁抬手将折扇从脑门处拂开,“如果连和你茂国公世子说几句话的胆气都没有,岂不是要辜负章老太傅寄予我的厚望?” 季清宁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左右对她都没有善意,那她就干脆随性一点儿过一天是一天。 茂国公世子扫向小丫鬟,“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来者是客,都不知道上茶吗?” 小丫鬟站着没动。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道,“这偌大一间屋子,都是煜国公府三少爷的东西,茂国公世子想要我请你喝茶,只能等下回了。” 茂国公世子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关系差到在酒楼就大打出手,人家煜国公府三少爷又正好看她不顺眼,她得多缺心眼才往人家枪口上撞。 拿煜国公府三少爷的茶招待客人,她是决计不会干的,不过茶就在桌子上,茂国公世子自己要喝,她肯定不会阻拦。 茂国公世子给自己倒了盏茶,皱眉道,“这么冷的茶,还有什么滋味儿?”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处的男子道,“去我屋里拿一包玉叶长春来。” 男子转身走,出了门,看小丫鬟道,“去拎壶热水来泡茶。” 小丫鬟还是不动,茂国公世子有些恼了,“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是怕我吃了你家少爷吗?” “去吧,”季清宁发话。 人家茂国公世子要真想把她怎么样,多一个小丫鬟也无济于事,何况人明显等着看她和煜国公府三少爷的热闹。 不多会儿,男子就拿了茶叶来,连茶盏都一起端了来。 小丫鬟泡茶。 泡了一半,感觉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什么也没发现。 茂国公世子多看了小丫鬟一眼,手中玉扇摇的惬意,不过茶他没喝,看小丫鬟泡茶的手法他就饱了,丢下四个字,“暴殄天物。” 而后离开。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又很突然。 季清宁心底蓦地涌起一阵不安来。 鉴于茂国公世子和煜国公府三少爷不对盘,还品性不端,季清宁怕被借刀杀人,不放心的把桌子上的茶盏茶壶都检查了遍,都没有问题,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结果—— 小丫鬟把得来便宜的茶叶拿去收好,转身时瞥见桌子上用镇纸压着的厚厚一摞写满字的纸不知何时被人泼了水,字迹晕染的快看不清了。 小丫鬟急道,“之前还没有啊。” 季清宁气的咬牙。 她就说茂国公世子怎么有闲情逸致来串门,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 能让他搭上半斤好茶也要毁掉的东西必定不一般。 季清宁连忙把镇纸拿起来,那厚厚一沓足有百张之多的纸张湿透了一大半,季清宁把尚看的清的摊开,看能挽救多少是多少。 小丫鬟一边摆一边道,“都怪我大意,明明都觉察出屋子里有不对劲,都没上心,咱们怕是要替茂国公世子背黑锅了。” 不用小丫鬟说,季清宁也知道这事她们主仆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的,虽然茂国公世子进屋了,但他没靠近书桌一步,只在桌子那里待了片刻,为了摆脱嫌疑,人家甚至带了人证来! 她要和煜国公府三少爷说是茂国公世子毁的,煜国公府三少爷去找茂国公世子算账,茂国公世子必会倒打一耙,扣她一个栽赃陷害的诬名。 那时候,她不但要受煜国公府三少爷的怒气,还得承茂国公世子之怒。 越想越气,季清宁眸光都快喷火了,真是欺人太甚,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她! 纸张摆了一屋子,只顾着把湿透的纸张晾干,却忘了窗户未关,一阵风吹来,纸张被吹了一地。 某个没心情去鸿兴楼吃饭,于半道上折返的男子刚走到门口,一阵风就送出来七八张纸。 云阳侯世子嘴角一抽,弯腰拾起一张。 好奇的扫了一眼纸上的字,云阳侯世子就在心底替屋子里的人点蜡烛了。 第二十五章 粗鲁 肃宁伯世子干脆把眼捂住了。 不忍心看。 这些可都是章老太傅罚温兄抄的《天论》。 不抄完不许再进书院一步。 就这一百篇,温兄抄了足足两个多月,他们有时候一天往煜国公府跑三趟就为了盯着温兄,有时候真恨不得替他抄啊。 实在章老太傅那双眼睛之贼,看人有时候看不清楚,可只要是他见过的字,那是过目不忘,论辨认字迹,章老太傅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扫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亲笔。 这么艰难才抄好的《天论》就这么被付之一炬,他们都不敢想温玹的怒气。 不得不说季家小子找死的本事之大了,本来他们还想帮着说说好话,这回是真没法帮着说情了。 温玹踩着自己抄的《天论》进了屋,就见季清宁正拿东西压纸张,一边叫小丫鬟,“快些捡,别弄脏了。” 小丫鬟捡了几张,就看到温玹几个进来,吓的赶紧往季清宁身边一站。 季清宁也看到他们了,她料准了他们回来看到这些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们会回来的这么的快,黏成一坨的纸还没有完全摊开呢。 然后—— 季清宁的脖子又一次被扼住了。 亏得她还想瞒小丫鬟呢,结果小丫鬟亲眼见了。 不,小丫鬟是想阻拦,但是没能成功,被温玹一抬手就甩一边去了,扑倒了小榻上,把小榻上摆的糕点盘子推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传来。 引得周围学舍的学子过来围观。 肃宁伯世子站在门口赶人,“温兄的热闹你们也敢看,想挨拳打还是挨脚踢?” 众人瞄了一眼,就笑咧咧的散了。 小丫鬟要救季清宁被云阳侯世子拉住,“已经够乱得了,你就别添乱了。” 她添什么乱? 她家姑娘都快要被人掐死了! 小丫鬟奋力挣扎,还真叫她挣脱了。 云阳侯世子都有点懵,不过小丫鬟才走了一步,又被他摁住了肩膀。 温兄在气头上呢,这时候上去,万一手一用力,他家少爷脖子就真凉了。 季清宁感觉到脖子快要断了,完全喘不上气来,两只手掰着掐她脖子的手无果后,只能往身后摸找活路,还真叫她摸到了东西,一方端砚。 季清宁拿起端砚就要朝温玹砸去,只是端砚有点沉,一只手抓有点困难,这不,一离开书桌,就脱了手摔地上去了。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这可是皇上御赐的端砚啊啊啊。 肃宁伯世子捡起来,就发现端砚碎了一角,还能用,就是不大美观了。 一起身,肃宁伯世子就抱着端砚转身了。 季清宁抓端砚的手上满是墨汁,这会儿全擦某男袖子上了。 温玹额头青筋颤动,怒气之大,连身后的云阳侯世子都抖了一抖。 再不救人,真的要被掐断气了! 云阳侯世子赶紧上前,不过这回,还没等他劝阻,温玹就自己松手了。 季清宁刚喘了一口气,后脖子就被拎了起来,就跟拎小鸡似的被拎着出了门。 她以为是被丢出去,结果人家就一直拎着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才反应过来,温兄这是要押着,不,是拎着季家小子去见章老太傅呢。 让温兄再重新抄一百遍《天论》,都够他杀人一百回了。 季清宁就这么一路被提着,被围观着往前走,初入书院,脸就丢了一地。 季清宁气的咬牙,“你放手!那些纸不是我弄湿了!” 可惜。 没人信。 也没个帮着说情的。 季清宁气的都快上火了。 走了好一会儿,穿过一月形拱门,入目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竹舍,环境清幽的挑不出一次瑕疵。 季清宁都没能好好看周围,就被拎着上了台阶,进了屋。 屋内,一老者坐在小榻上,小几上摆着一棋盘,老者正翻书研究棋谱,听到动静,眉头微微皱拢。 温玹把季清宁一松,只是季清宁腿有些软,没能站稳,往前一扑,把老者摆了二三十颗旗子的棋盘给扑撒了。 这回云阳侯世子也捂眼睛了。 老者眉头锁紧,看着温玹道,“混账东西,两个月没来书院了,一来就扰我清净。” “是您先扰的我清净,”温玹咬牙道。 老者看着他。 温玹指着季清宁道,“您为什么把他安排和我同住一屋?” 季清宁都趴半天了,老者都没仔细看他,这会儿温玹说起,老者道,“还不赶紧把人扶好。” 话是对温玹说的,但让他扶人那是不可能的。 云阳侯世子赶紧把季清宁扶起来。 老者看着他,声音里夹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是太平镇县令季怀山之子?”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 老者拿着棋谱的手颤了一下,他把棋谱放下,看向温玹,“你爹有意认他为义子,让他替你善后娶赵王府郡主,往后你们就是兄弟了,怎可如此粗鲁对待人家。” 季清宁,“……???” 煜国公要认她做义子? 这是什么神展开? 温玹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肺了,他就知道让他不痛快的总少不了他爹一份! 眼下重要的是那些纸,他刚想到这事,章老太傅就问了,“一百遍《天论》抄好了?” 温玹瞥向季清宁,“您还是问他吧。” 章老太傅就看向季清宁了,季清宁一脸的郁闷道,“他抄了不少放在桌子上,有没有一百遍我不知道,我没替他数,我甚至连碰都没碰,方才他们走后,茂国公世子带人进了屋,和我说了几句话,还让人拿了点茶过来,等他们一走,桌子上的纸张就湿透了。” “我没亲眼看到他们往桌子上泼水,但绝不是我弄的!” 没有证据证明是人家茂国公世子,她就不说似是而非的话了,但是不是他,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只要自己不受冤枉就成了。 其实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她,她又没有活的不耐烦,明知道煜国公府三少爷看她不爽了,还存心招惹他。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替温玹作证。 章老太傅眸光从他们几个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到季清宁身上道,“与我下盘棋。” 季清宁扭了小眉头,没这么快转移话题的,“那罚抄之事呢?” “你赢了我,这事就算了。” “……若输了呢?” “若是输了,他得抄两百遍。” “……。” 第二十六章 闲事 章老太傅年约六十左右,头发已白了一半,但双目有神,慈祥而睿智。 但季清宁只觉得太坑了。 她下棋输了,与煜国公府三少爷又无关,罚人家抄一百遍就算了,居然加了一倍。 这是逼她赢呢还是存心让他们斗啊? 季清宁侧头看了温玹一眼,人家那隐忍愤怒的脸只差没刻着:你要敢输,先掂量掂量后果吧! 季清宁又看向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两人正给她使眼色呢。 嗯。 人家是让她跪下来求章老太傅。 章老太傅可是太傅,是皇上的恩师,论学问那是大邺朝顶尖儿了,下棋更是难逢敌手,据说章老太傅下棋这辈子只输过一回,还是遇到了个不要脸的,玩的一手好平局,扛不住自己先认的输。 这样的棋艺,能赢得过吗? 跪下来求,就算不算了,至少也能让温兄只抄一百篇。 只是毕竟认识不久,两人的眼色,季清宁不仅没领会,还成功的领偏了。 她以为人家是让她上的意思。 章老太傅棋艺一般,赢他很容易。 然后—— 季清宁就硬着头皮上了。 两眼皮差点使抽筋的,“……。” 章老太傅笑道,“不错,你先下。” 季清宁拿了颗黑子,在棋盘上转了一圈,犹豫下哪儿,最后抬头看着章老太傅,“您长我许多,又是太傅,我只是一个初入四海书院的学子,初次见面就让我赢您太为难我了,只要我不输,那罚抄便算了可成?” “行,”章老太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下棋有时候会有一点不要脸,您不能生气,”季清宁又道。 “……我许你悔棋三次。” 真好说话。 但她说的不要脸不是指耍赖悔棋。 而是—— 季清宁手一动,指尖的黑棋就落在了天元的位置上。 老者,“……。”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一手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老者哭笑不得,“这下法是跟你爹学的吧?” “您认识我爹?”季清宁抬头问道。 “不认识,”老者笑道。 不认识,那为何说是跟她爹学的? 一旁某男看她没转过弯来,冷不丁开口道,“你爹给你请的什么教棋先生,倒是一点不怕你出去和人下棋挨打。” 季清宁,“……。” 不说话又没人当他是哑巴。 她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他不被罚抄吗?! 她豁出脸不要帮他,他还奚落她,章老太傅怎么不罚他多抄千儿八百遍啊! 老者手里捏着的白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就放回旗盒里了,笑道,“我一把年纪了,可没法和你下三天三夜了。” “……???”季清宁眨了眨眼,难道在她之前就有人这么不要脸过,还拉着章老太傅下了三天? 但瞧章老太傅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啊,甚至心情比他们来时还要好上几分。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两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了。 真的。 彻底服了。 这季家小子竟然以一颗旗子就让章老太傅认输了。 这要不是亲眼瞧见,就是他们亲爹娘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啊。 季清宁连忙起身道,“多谢章老太傅网开一面。” 道谢完,就赶紧告退了。 看着他走,章老太傅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氤氲茶气掩映下,没人注意到他弯的压不下的嘴角,十几年了,从未这么高兴过。 把茶盏放下,就看到温玹一张臭脸,老者笑了笑道,“你想将他赶出书院?” “我不想拂您面子,但这小子与我八字不合,”温玹道。 “你赶不走他的,”老者摸着胡须笑道。 再说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出了竹屋,不用被人拎着后脖子,心情好多了,也有了闲情欣赏四下的景致。 小丫鬟连拍胸口,“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把事情解决了。” “老爷最爱下棋了,可惜少爷没跟老爷学过。” 下棋那是要面对面的。 姑娘女扮男装,她只要和老夫人老爷待在一处,太太就坐立不安,唯恐漏馅,所以下棋是不可能的,好在老夫人觉得姑娘连武功都没学好,有学下棋的功夫不如多勤奋扎马步,老爷也没觉得一定要学会下棋,他多是自己对着棋谱钻研。 小丫鬟一脸惋惜,季清宁则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就算学过,也不一定能赢得了章老太傅,何况我还失忆了。” “要是一直好不了,那可是白学了。” “……说的也是,”小丫鬟点头。 “不过姑娘肯定会恢复记忆的,也会恢复武功。” 那么辛苦早起贪黑才学会的武功啊,就这么废了,姑娘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季清宁不知原主吃的那些苦头,自然轻描淡写,迈步往回走。 之前她是被拎着脖子来的,只顾着保命了,哪记得路,小丫鬟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也没记路。 主仆两凭着感觉走,然后成功的迷路了。 绕了半圈,才找到人问路,疲惫的不想说话。 正往前走呢,那边一屋子的门吱嘎一声推开,一男子被推了出来,季清宁只觉得那人身影有些眼熟,然后又从屋子里飞出来一包袱,还有气恼声,“咳咳咳!咳的人都快烦死了!” 不是赵垣,又是何人。 他顾着咳,没接住包袱,包袱直接掉在了地上。 从包袱里摔出来一块木牌。 赵垣见了脸色一变,弯腰要去捡,只是动作猛了些,眼前有些发黑。 等他稳住身子才去够玉佩,已经被人先一步抢走了。 抢玉佩之人正是扔他包袱出来的人,把玩着木牌,笑道,“分量还挺结实,像我们这样家境清贫的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不过是比不得别人会投胎而已,没钱买玉佩,就雕块木牌,难不成你还想把这木牌戴身上丢人现眼?” “还我!”赵垣脸色冰冷,手伸手。 男子很听话,把木牌往他跟前递。 然而就在赵垣手要接到的时候,男子手一抬,把那木牌往远了一扔。 赵垣脸色大变。 他猛然转身,就看到一道身影矫捷的划过天空,把那木牌接住了。 小丫鬟接了木牌,然后走到季清宁身侧,把木牌交给季清宁。 季清宁接过时,微微一愣。 一块木牌,竟然这么重? 她打算多看一眼,彼时赵垣已经踩着台阶下来,并把木牌从她手里接了过去,仔细检查有没有摔坏,十分珍视,季清宁道,“这块木牌很独特。” “这是家父送我的,”赵垣眼底含泪。 他紧紧的握着木牌,转身看向男子,清瘦的脸庞,眼神冷的骇人。 男子后背寒了一瞬,道,“不过是块木牌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你要,我送你一车都行!” 赵垣气的咳嗽难止。 季清宁是不爱管闲事的性子,但赵垣和她的经历太像了,她也差点被人赶出屋,都在一个书院读书,有什么可倨傲的?!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安排赵兄住这间屋子的是书院,你把人赶出去,就是藐视书院规矩,你还乱扔人家东西,是,木牌没什么可稀罕的,但那也是人家爹送的,你别说只送一车,你就是送十车百车也替代不了!“ 男子气笑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我的闲事?!” “这闲事我今儿还管定了!”季清宁的暴脾气。 “道歉!” 第二十七章 道歉 男子站在台阶之上,季清宁站在台阶下,但要论气势,季清宁甩男子几条街。 小丫鬟站在季清宁身后,太太和她爹一直叮嘱要她看着姑娘,不让姑娘在外头惹事。 但习武之人,本就该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不然学武干嘛? 再者她家姑娘连煜国公府三少爷都招惹了好几回了,还用迷药迷晕了茂国公世子,小丫鬟已经习惯了。 这赵公子都病成这样了,这人没一点同情心就算了,还欺负他就太过分了! 男子迈步下台阶,一边问,“你是什么人?” 季清宁还没回答,那边有人笑道,“他啊,他名气可大了,他就是前些日子英雄救美,最后不小心扑倒赵王府郡主,以一己之力助自己爹一步升了七八级成了新晋刑部侍郎府的季家少……少爷……。” 说话之人声音戛然而止,还没介绍完,嘴角就抽抽的不行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男子,还没听完季清宁的介绍,脚下不知是滑了还是受了惊吓,直接就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季清宁和赵垣的跟前。 季清宁,“……。” 她有这么吓人吗? 男子趴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想死。 他可不是被吓的,就是脚下一滑,脚后跟踏空了。 他飞快的爬了起来,骂咧咧道,“哪个没素质的,往地上乱泼水?!” 地上哪有水啊。 没见过这样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的,方才扔人扔东西的就是他,也有脸骂别人没素质。 男子看着季清宁,他是真没料到季清宁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季家少爷,那个大家方才还凑在一起议论的被煜国公府三少爷拎着脖子带去后山的季家少爷。 他们还在打趣他要死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还精神奕奕的多管闲事。 才招惹上煜国公府三少爷,还不长记性,还敢多管闲事呢! “我劝你少管闲事!”男子握拳道。 季清宁再一次道,“道歉!” 那边有人过来,正是之前领路的男子,叫李成风。 他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指着赵垣道,“他进了学舍就一直在咳,我知道书院惜才,哪怕他在考场上昏倒,只来得及写半篇文章也破格招他入学,但谁知道他的病会不会传染人?我不要与他同住一间学舍。” 李成风皱眉道,“书院不会只惜才不顾大家性命,既然破格招他入学,自然会确保他的病不会传染别人。” “……那他咳嗽也烦人,”男子道。 这时候,赵垣又咳嗽起来。 男子指着他道,“你听听,这让我怎么静下心读书?” 李成风也没想到赵垣会咳的这么严重,确实影响到别人了,只是他那篇没写完的文章写的确实漂亮,不仅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更胜在针砭时弊的大胆之上,那么多张考卷里是独一份,山长又有强迫症,好文章只看一半,那就跟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般。 山长惜才,力排众议,破例招了这赵家公子入书院,书院外张榜了许久,还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天还是来了,就是这病怎么就一点没好转呢? 李成风看向赵垣道,“你这咳嗽确实影响到同窗了。” 赵垣没有说话,眼神黯淡无光,他知道自己在哪里都不受人喜欢。 李成风只说了一句,就看向男子道,“但这不是你扔他出屋子的理由,你要有不满可以先与我说,而不是肆意践踏书院规矩,更不该出言羞辱同窗!” “现罚你与赵同窗道歉,并打扫庭院半个月。” 男子咬着牙,向赵垣道歉。 赵垣没理他。 李成风眉头微皱了下,道,“书院没什么空屋子了,只有一间堆放杂物的还能收拾出来住人,这几日还得委屈你一下。” 男子不干了,“我罚也罚了,也道歉了,还要和他同住呢?” 那边两男子过来道,“要不和我们两将就几晚吧,我们屋子里还摆的下一张空床。” 李成风看向赵垣,赵垣点头,“我搬去和他们住。” 两男子过来帮赵垣拿包袱,笑道,“别放在心上,我们两也是遭人嫌弃的,希望你不嫌弃我们两。” “不会,”赵垣道。 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就在前面拐角最里间。 赵垣看向季清宁,笑道,“又欠你一份恩情了,我该怎么谢你?” 季清宁笑道,“你要谢我,就请我去你屋歇歇脚如何?” 这算什么谢? 赵垣不解,那两男子笑道,“快请。” 几人就去了他们的屋子。 屋子还算干净,书院不允许学子的学舍凌乱。 两人知道季清宁和赵垣认识,道,“不打扰你们说话,我们去帮他搬床过来。” “铁锤,你去帮忙,”季清宁道。 小丫鬟觉得两个大男人搬张床根本不需要她去,但自家姑娘发话,她不能不听,就跟着一起去了。 小丫鬟哪能猜到季清宁是故意支开她的呢,赵垣咳的季清宁都于心不忍了,想给他把个脉看自己能不能治,不能治也能开个方子帮着缓解一下,不然以赵垣贫家子身份在书院只怕会被欺负的没日子过,权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不,小丫鬟前脚走,后脚季清宁季开门见山了,对赵垣道,“我帮你把个脉吧。” 赵垣,“……???” 不等他反应过来,季清宁已经抓过他的手帮他把脉了。 把了好一会儿才放开,道,“我看你也没带人带药来书院,正巧我学过一点医术,回头我让铁锤抓几服药,你自己煎了服下。” 赵垣失笑。 他这病,从小到大看了多少的大夫,吃了多少的药,总没个好的时候,他就是不想过用药吊命的日子,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几天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想到躲到了书院来,还能遇到给他开药方的。 他不想吃药,但季清宁的好意,他也不想拂了。 两人没说几句话,小丫鬟就和两男子把床搬了来,屋子里有些乱,季清宁就和小丫鬟走了。 因为季清宁是第一天进书院,所以小丫鬟可准许多待会儿,明日就和其他人的跟班一样,每日只许进半个时辰了。 季清宁回屋时,屋子是敞开的,但屋子里没人,不过温玹的屋,一般没人敢进,就更不怕丢东西了。 季清宁走到书桌处,研墨写药方时才发现砚台被她摔了。 那清晰可见的裂痕,季清宁看的眼角都在跳。 她强自镇定的研墨,然后写了张方子,过了会儿,才递给铁锤道,“抓十副药,明儿连着方子一起交给赵公子。” 小丫鬟没多想,把药方叠好塞怀里道,“读书可废精神了,赵公子病成那样,还来书院读书,万一在书院有个好歹怎么办?”看赵公子咳嗽,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冷汗,怕他咳的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要小丫鬟说,要命都没了,读再多说也没用啊。 “这是人家的选择,再说了,病又不是不会好了,”季清宁笑道。 第二十八章 惧内 竹屋内。 季清宁走后,温玹和云阳侯世子、肃宁伯世子一起与章老太傅下了两盘棋,被杀的丢盔弃甲,惨不忍睹。 最后被章老太傅嫌弃的赶出了竹屋。 出了院子,云阳侯世子还回头看了一眼道,“我怎么觉得章老太傅今儿格外的高兴啊?” 平常温兄下棋输三颗棋子都会被章老太傅骂,今儿输了七八颗,章老太傅都没一丝怒容,尤其是喝茶的时候,那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啊。 不止云阳侯世子看出来了,肃宁伯世子爷发现了,道,“你说章老太傅为何那么笃定温兄赶不走那季家小子?” 温兄什么性子,他们清楚,章老太傅更清楚啊。 煜国公是镇不住温兄的,皇上也拿温兄没办法,就算季家小子是赵王府看中的女婿人选,那也还没定亲,再说了,别说只是赵王府女婿,就算是赵王世子,皇上的皇子,温兄也不是没揍过,皇上不也没打死他么? 这些事,满京都都知道,章老太傅还能不清楚。 他凭什么就那么笃定温兄赶不走那季家小子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肃宁伯世子突然拔高声音道,“我想起来件事。” 云阳侯世子就走在他身侧,道,“你想起来就想起来了,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肃宁伯世子用折扇遮住嘴道,“你还记得去年温兄揍了钦天监刘大人的儿子么?” “这我哪记得住啊,温兄每年揍那么多人,”云阳侯世子道。 “你直接说就是了。” “……。” 这什么破记性,去年的事就不记得了。 肃宁伯世子便道,“温兄揍钦天监刘大人的儿子是没掀起什么浪花,事后我的小厮无意间听到刘少爷和人说温兄的好日子快到头了,不出一年,就有克星出现专门克他,小厮当笑话说与我听。” “我还想见到你和温兄说与你们听,事后我给忘了。” 云阳侯世子眼睛睁圆,“你怀疑那季家小子就是温兄的克星?” “你不觉得很像吗?”肃宁伯世子小声道。 “……。” 想到温玹和季清宁的几次见面,云阳侯世子很难否认肃宁伯世子的猜测,但他觉得更多的还是巧合,道,“没准儿那刘少爷是挨了温兄的揍,又没法反击,心生妒恨,才故意这么说,让自己好受点儿。” 毕竟人都有克星。 肃宁伯世子见他不信,自己也有点动摇了,毕竟温玹是他们的兄弟,他没法想象温玹被人克的死死的会是什么样儿。 结果他当自己乱说一通,云阳侯世子又突然道,“咱们书院好像有个学子就是钦天监府上的?” “好像就是那刘少爷的堂弟,”肃宁伯世子道。 “要是碰上倒是可以问问,没准儿他也知道。” 他们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跑去找人专程打听。 但有时候就有那么巧,他们才从后山出去,就碰上了。 迎面走来,想忽视都不行。 肃宁伯世子心底痒的厉害,这不,把人叫住,“过来,问你个事。” 被叫住的刘三少爷一脸惶恐,他和煜国公府三少爷、云阳侯世子他们可没打过交道,为何突然叫住他? 心下害怕,但跑是决计不敢跑的,诚惶诚恐的过来,“找……找我何事?” 话都说不利索了。 肃宁伯世子嘴角抽抽,他们三个又没长的凶神恶煞,至于见了他们这么怕啊,摇着玉扇道,“我记得你是钦天监刘大人府上的?” 刘三少爷忙不迭的点头,“在家行三。” “也就是刘大少爷的堂弟了?”肃宁伯世子道。 “是。” 唐兄那破记性,居然没记错了。 “去那边说。” 肃宁伯世子往一旁走,二十余步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距离还不够远,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温玹发现了,眉头拧的松不开。 这两人神神秘秘的问什么话,居然背着他。 确定以温玹的耳力听不到,肃宁伯世子才问刘三少爷,“我记得刘大少爷说过煜国公府三少爷会有个克星,这事你可知道?” 刘三少爷被问的一愣,“我,我不知道啊。” 那躲闪的眼神明显就是知道,但是不敢说。 肃宁伯世子都开口问了,哪能叫他躲过去,这不,上前一步,手肘子撑在人家肩膀上,道,“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非要我们去问你堂兄?” “……不是我不帮,而,而是我大伯不让说,”刘三少爷声音低的若不可闻。 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说,越叫人好奇。 云阳侯世子笑道,“看来我们得陪温兄亲自去刘家问了。” 一股子淡淡威胁味儿散开。 刘三少爷脸色大变。 他不敢多言是怕给刘家认识,可万一煜国公府三少爷去刘家问,一个弄不好,他会把刘家给砸了。 刘三少爷远远的看了温玹一眼,才对肃宁伯世子和云阳侯世子道,“你们保证不找我刘家麻烦。” “我们保证就是,”肃宁伯世子笑道。 刘三少爷又瞅向温玹。 云阳侯世子道,“温兄是讲道理的人,知道有克星,找出来才好防备,这是好事,还得记一功,怎么会找你的麻烦?” 讲道理? 煜国公府三少爷是讲道理的人吗? 他又不是季家少爷,初来京都,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管煜国公府三少爷的闲事,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他们给他做了保证,他不说也不行了。 刘三少爷点头道,“我堂兄是说过煜国公府三少爷会有克星。” 还真有啊。 “可是季家少爷?”云阳侯世子追问道。 “不是,”刘三少爷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么肯定?”肃宁伯世子笑道。 “……因为克星是个姑娘,”刘三少爷回道。 有克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姑娘,简直匪夷所思。 云阳侯世子浑身八卦之血沸腾,“是哪家姑娘?” 必须要把这姑娘找出来,看他是怎么克温兄的。 刘三少爷摇头。 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他也不知道。 云阳侯世子手搭在刘三少爷肩膀上道,“你该知道我们的性子,说话说一半,你觉得我们能放过你吗,还是你要先挨两拳头再说?” 刘三少爷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一害怕,脑子就不大好使了,道,“我,我是真不知道那是谁府上姑娘。” “我堂哥被温三少爷打的鼻青脸肿的回府,被大伯父罚在佛堂跪了一夜,他平素就喜欢占卜算卦,打架那日正好是温三少爷的生辰,我堂兄气不过就让我找人打听温三少爷什么时辰出生的,给温三少爷算八字,拿到八字看了会儿,我堂哥就大笑不止……。” “笑什么?”云阳侯世子奇怪道。 刘三少爷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 “我堂兄说没看出来煜国公府三少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皇上都奈何他不得,没想到居然会……。” 说到这里,刘三少爷戛然而止。 刚刚还只是吓唬他,这回他不说清楚,云阳侯世子真要揍他了,“快说!居然会什么?” 他拿着扇子的手举的高高的,作势要打人。 刘三少爷吓的抱着脑袋蹲下,道,“会惧内。”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两人嘴角一抽,接着就爆发出肆意的笑声。 两人笑的直不起腰来。 温玹黑着脸走过来。 刘三少爷吓的脚底抹油,飞似的跑了。 温玹一靠近,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笑的快站不住脚了。 “笑什么?”温玹咬着牙问。 “没,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都把脸上的笑意收了,只是肩膀快抖脱臼了。 他们不肯说,温玹就没追问,抬脚往前走。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两跟上。 他们两只把惧内当笑话听,但即便是笑话,也不敢叫温玹知道。 只是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假山后一男子躲在那儿,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十九章 信命 温玹锦袍衣袖上沾了不少的墨迹,他喜干净,越看越烦躁,丢下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回屋换衣服。 他上台阶时,小丫鬟正好在走了尽头转弯。 屋内,季清宁在屏风后换学子服,衣服不好穿,怎么样都扯不好,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她道,“回来的正好,过来帮我穿衣服。” 温玹脸瞬间就黑成了锅底色,眸光扫向屏风,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要不要我顺带伺候你沐浴?” 季清宁,“……!!!” 真的。 心脏差点没吓骤停。 怎么是他?! 季清宁扯了嘴角道,“我以为是小厮。” 脚步声传来,季清宁抬头就见温玹过来了,吓的她抱紧了衣服。 温玹朝她走过来,季清宁一步步后退,“你想干嘛,我都说了是误会……。” 温玹手朝她伸过来,吓的季清宁要大叫了,结果人家抓住她胳膊往旁边一甩,并扔过来两个字,“碍事。” 人家不是过来帮她穿衣服,人家是开她身后的衣柜。 季清宁一脸的尴尬。 更让她尴尬的还在后面呢,人家直接脱外袍了,还随手把衣服往旁边的屏风上一扔,直接从她脑袋上丢过去,衣服都糊她脸上了,吓的她闭紧双眼。 等再睁眼,人家又准备脱里衣了。 墨迹沾的很彻底,不止外袍上有,里衣上也沾了不少。 季清宁气的拿眼睛瞪他。 温玹侧过脸看她,“还不走,是等我扔你出去吗?” 季清宁已经气忘了,脸颊一红,赶紧抱着衣服从他身边过去。 门是不可能出的,季清宁的学子服还没穿好呢,在小榻边穿的手忙脚乱的,越着急就越穿不好。 这时候,门被推开,小丫鬟回来了。 和季清宁的烦躁不同,小丫鬟嘴咧的合不拢,凑上来就道,“刚刚我去打热水,结果你猜我听到人说什么?” 季清宁随口问了一句,“听到什么了?” “人家说煜国公府三少爷惧内,”小丫鬟笑的前俯后仰,让他老是欺负她家姑娘,没想到也有被人欺负的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想想就觉得痛快。 “……!!!” 真的。 听小丫鬟提到煜国公府几个字,季清宁就想捂她嘴的,可是她还没有抬手,小丫鬟话就全倒完了。 季清宁只感到一股子寒气从屏风后嗖的一下蹿过来,直往她身体里钻,四肢百骸都冒寒气。 小丫鬟还不知道温玹就在屋子里,她还奇怪自家姑娘刚刚还在屏风后换衣服,怎么又换地方了,她道,“没想到煜国公府三少爷已经娶妻了,我还担心……。” 唔唔。 季清宁把她的嘴捂了。 温玹黑着脸出来,“让她说完!” 小丫鬟眼睛倏然睁圆,刚刚还挂满笑容的脸变的惨白无比。 要不是姑娘及时捂住她的嘴,她就要暴露姑娘女儿身的事了。 温玹走过来,季清宁挡在小丫鬟跟前道,“铁锤只是听人八卦,说与我听而已,再说了,惧内……又不丢人,我爹就惧内。” 为了消温玹之怒,季清宁不惜往自家亲爹脑门上摁了个惧内的名声。 温玹盯着小丫鬟,还是那话,“说完。” 小丫鬟揪着季清宁的衣服,季清宁道,“他想知道,你就说吧,刚刚听谁说他惧内?” 小丫鬟快吓哭了,“我不认识啊,只听了两耳朵,人家边走边笑,说没想到煜国公府三少爷居然会惧内,还提到了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还有什么刘三少爷……。” 温玹的脸更黑了。 刚刚在学舍入口处,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就拉着刘三少爷说话,笑成那副德行,别告诉他是在笑话他惧内! 他惧什么内? 他别说成亲了,连亲事都没定下! 这样的流言扣他脑门上,竟然也有人信。 这边温玹气的要找他们两算账,那边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没想到他们逼问刘三少爷的事会被人偷听去,还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书院。 这时辰,大家都在食堂吃午饭,一传就大家都知道了。 看大家笑的前俯后仰,云阳侯世子都不敢想这事要被温玹知道了,会如何愤怒,事情因他们而起,自然得他们摆平,“温兄尚未娶妻,他会不会惧内尚未可知,但你们,他是铁定不怕的。”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笑话他,他揍你们一顿,回去你们爹还得再补一顿。” 大笑不止的食堂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也吃不下了,赶紧起身,他们得看着,别叫人把这话传到温兄耳朵里,要是传到了,他们得拉着别叫温兄揍人。 两人紧赶慢赶到学舍,正好温玹迈步出来,看到他们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笑容满面,两人不约而同的轻呼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早了,温玹看着他们,笑容骤歇,“好歹兄弟这么多年,既然知道有个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站着我不敢坐着的贤内助,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好八抬大轿去迎她过门!” 说完,脸上已经覆了一层寒霜了。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心肝儿胆颤啊。 “是谁嘴大这么快就传到温兄你耳朵里来了,”云阳侯世子骂咧咧。 屋内,某个小丫鬟嘟着嘴,气呼呼的。 你才嘴大呢! 云阳侯世子见温玹气的要揍人了,赶紧和肃宁伯世子一人一边把拉回屋,摁坐下,倒茶说好话,“谁惧内温兄你也不会啊。” 温玹眸底冒火星,“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开的?” 肃宁伯世子刚要说,抬头见季清宁和小丫鬟,道,“你们要出去?” 季清宁还没说话,肃宁伯世子又道,“那快去吧,食堂晚了就没饭了。” 季清宁嘴角抽抽。 这赶她出去赶的也太不遮掩了吧? 不过她确实饿了,换衣服也是为了去吃饭。 她和小丫鬟迈步出去,走到门口,就听肃宁伯世子的说话声传来,“我本意是想凑个热闹,不是,是关心温兄你,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季清宁没有听墙根的毛病,直接就走了。 书院食堂离学舍不远,很快就到了,还很巧,碰到赵垣和他的两舍友张历和杜子波过来。 互相打个招呼就进了食堂,食堂内正在议论煜国公府三少爷惧内的事,赵垣奇怪道,“他又未娶妻,何来惧内之言?” “虽说三人成虎,但这传的未免太过随意了些。” 杜子波端着菜过来道,“我问清楚了,原来是钦天监刘大少爷给煜国公府三少爷算八字,从八字上看出他有惧内倾向。” “就这样?”季清宁一脸黑线。 杜子波笑道,“听着挺离谱的,但命这事谁也说不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煜国公府三少爷这般谁也不惧的,老天爷肯定会在什么地方压一压,不然真就无法无天了。” 他是信命的。 他家境清贫,只因少时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将来会高中,他那平常连个肉包子都舍不得买的爹就舍得花钱送他入私塾,一步步把他送到了四海书院。 他问赵垣,“你信命吗?” 赵垣笑道,“我倒是想信,但无从信起。” 他出生早产了一月,生下来就身体孱弱,几次踏入鬼门关,又被拉回来,到如今还一直在鬼门关外打转,没准儿哪天就迈过去了。 他娘就生了他一个儿子,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他活命,算命更别提了,早些年遇到一道士,说需得养在外面,遇贵人方能得救。 他娘便狠心将他送离京都,这一送,便是六年。 他真怕自己哪天死在外面,连他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赵垣看着季清宁,“你呢?” 季清宁笑了笑道,“将信将疑吧,能不能让我坚信不移,就看煜国公府三少爷会不会惧内了。” 赵垣哭笑不得。 杜子波他们则替季清宁捏一把冷汗,这人真是胆肥,居然敢这么揶揄煜国公府三少爷,他是还没有领会到人家的可怕之处啊。 第三十章 折罪 学舍内。 肃宁伯世子把温玹惧内的流言传出始末和盘托出。 越说声音越小。 见温玹额头颤了又颤,他嗓子干瘪道,“虽然出了点岔子,但至少能确定那季家小子不是温兄你的克星……。” 温玹气笑了。 这是出了点岔子吗? 这岔子出的他想把他们两一起掐死,“你们两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伯府世子,一个七品小官之子也值得你们这么当回事?” 如果只是简单的七品小官之子,他们肯定不会放在眼里,甚至到他们跟前说话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云阳侯世子神情严肃道,“不是我们太看得起他,实在是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满京都的权贵,上到皇子王孙,下到地痞流氓,让你卧床躺半天的都没有,那季家小子一进京,你就卧床养了小半个月的内伤。”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温玹更恼火了。 他被兄弟长他人志气灭他威风了。 惧内一事连累他威名受损,温玹正愁怎么让他们吃点苦头,结果人家就把机会送到他跟前来了。 温玹把赶季清宁出四海书院的重任交于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 两人以为自己听岔了,声音拔高了几分,“让我们两赶?” “章老太傅说你都赶不走他啊。” 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温玹看着他,眼底一簇火苗在跳动,“你们要是能赶他走,省的我出手,就算你们将功折罪了,要是赶不走,那我信他有些邪乎,你们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惧内一事既往不咎。” 云阳侯世子怂道,“有没有别的办法将功折罪?”他们答应赵王世子了啊。 温玹好说话道,“你们要实在不愿意也行,我这就送你们回府,让云阳侯和肃宁伯揍的你们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这还有的选吗? “赶他出书院这么点小事就放心交给我们两吧!” 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的爹平素就耳提面命让他们别和温兄混,他们把自家父亲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因好奇心作祟,害温兄多了个惧内的名声,温兄不计较还好,他要是问罪上门,他爹一定会把他们往死里头打,打到他们从此和温兄断绝往来的那种。 他们兄弟不多,少一个人生得少多少的乐趣啊。 再者温兄铁了心要赶季家小子出四海书院,要是轻而易举把人赶走便罢,若是不能,他们作为兄弟,能不在旁帮着出点馊主意吗? 他们可以先礼后兵,没准儿能直接劝动呢。 看他们应的还算痛快,惧内一事温玹就没揍他们了。 他惧内? 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没这可能。 再说季清宁,在食堂用了午饭后,就和赵垣他们出了食堂,她和赵垣都第一次进四海书院,杜子波和张历便带他们四下熟悉环境。 不过赵垣身子弱,多走会儿路就会抑制不住的咳嗽,只逛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学舍了。 季清宁从云阳侯世子他们屋路过的时候,被他们叫住,季清宁挑了下眉,“你们叫我?” “进来说话,”肃宁伯世子道。 季清宁就进去了。 她也好奇他们两会和她说什么。 今儿他们两帮了她两回,还没道谢呢。 正好趁机道声谢,云阳侯世子道,“言谢就不必了,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季清宁好奇,“受谁之托?” “赵王世子,”云阳侯世子道。 “……。” “不过我们怕是要有负赵王世子嘱托了。” “为什么?”季清宁都觉得自己问题太多了。 “因为温兄让我们帮他赶你出书院,”云阳侯世子一字一顿。 “……。” 季清宁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所以你们把我叫进屋是给我下战书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没错,”肃宁伯世子笑道。 “我们无冤无仇,甚至还有点合我们胃口,奈何你得罪了我们兄弟啊。” “温兄和章老太傅打赌,一定要赶你出书院,他的脾气我们了解,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季清宁笑了,“巧了,我想做的事也没有做不成的。” “执拗没好处,”肃宁伯世子劝道。 “这话你该劝你们的好兄弟,而不是我,”季清宁的声音淡如山间清风。 一个个真以为她喜欢留在书院呢,还不是被逼无奈,等她事情忙完,就是请她留下,她都不会留,何需他们赶? 她起了身,道,“不论你们出什么招,我接着便是。”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转身离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丫鬟有心劝都无从劝起,只盼着姑娘自己能想通吧,又不做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万一不小心读成了书呆子可怎么办啊? 她们前脚走,后脚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就商议怎么赶季清宁离开了。 没办法,他们的好兄弟出娘胎的时候把耐心落了没带,他们才坑了他一个惧内的名声,影响甚大,不赶紧消他的气怎么行。 很快,两人就商议出了个招—— 杀鸡儆猴。 嗯。 某小丫鬟荣幸成为了这只鸡。 在书院待了一个多时辰,小丫鬟就出去了。 书院外东南方有一座小院。 叫扶风院。 是专供书院学子们的跟班小厮以及前来探望的亲友歇脚的地方。 小丫鬟高高兴兴的进去,一进屋,就觉察到气氛不大对,一个个的都对她虎视眈眈。 七八个小厮扭着脖子和拳头,朝她走过来,“听说你会些拳脚功夫?” 小丫鬟一步步后退,“只会一点点。” “我们也只会一点点,闲得无聊,我们切磋一下吧,”为首的小厮道。 “……还,还是别了,我累了半天,不想和人打架,”小丫鬟退到门边,结果身后走过来两小厮,双手环胸,把去路堵了。 学舍内。 季清宁坐在椅子上,双眸死死的盯着对面小榻上睡的正香的某男。 她溜达完回来,他在睡觉。 她和小丫鬟又出去溜了一圈,回来还在睡。 算算他应该睡了至少三个小时了,白天睡这么久,不怕晚上失眠吗?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有点困,屋子里能睡人的地方只有那张大床和这张小榻。 要只是打个盹,睡小榻就算了,他一睡这么久,软绵大床睡的不更舒服吗? 季清宁倒是想去睡床,但谁让她被人掐两回脖子了,甚至回来的时候还被人两兄弟下了战书,能不招惹他还是不招惹的好。 想着他睡不了一会儿就会醒,便选择了等,谁想到等啊等啊等,没把人等醒过来,自己倒等出来一身的火气。 手边缺一把折扇,她记得自己是带了的,在她的包袱里。 想到包袱,季清宁眉头狠狠一皱。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包袱之前是搁在小榻上的。 季清宁来回把男子扫了几遍,也没看到她的包袱。 季清宁瞬间就炸了。 这厮不声不吭的把她包袱扔了! 第三十一章 传话 季清宁入书院就带了个包袱,和人家拥有一整间屋子不同,那小包袱就是她全部家当了,里面还包含了那支签文。 别的东西丢了就算了,那签文不能丢! 季清宁气头上,可不管人家是不是睡的正香,上前就要把人叫醒,找回包袱。 结果一上前,就瞥到小榻边角落里,她那一统万年青的包袱正可怜兮兮的缩在那儿。 季清宁狠狠的瞪了眼熟睡中的男子。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在心头来回的打转。 粉拳紧了紧。 她忍! 她弯腰去捡包袱,之前嫌软榻小了些,现在够包袱的时候发现小榻还挺宽,胳膊都全伸出来也够不着。 季清宁又往前伸了伸,指尖勉强能够着包袱一角。 再努力。 季清宁脸都贴着小榻了,摁出了印子,才把包袱抓住。 只是用力拉不过来。 包袱被卡住了。 再用力! 季清宁手用力一拽。 只听见吱嘎一声传来。 季清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包袱就被拽动了,不小心打到了小榻边上摆着瓷瓶的高几。 温玹躺在小榻上,睡的是这两年来最香的一次,正做梦呢,就被吵醒了。 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一瓷瓶就冲着他脑门砸了过来。 脑门不偏不倚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温玹,“……!!!” 高几被包袱砸到,季清宁就心底大叫不好,可她根本来不及去抓瓷瓶,瓷瓶就砸了下来。 不过瓷瓶没砸碎,滚下来时,季清宁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还好还好。 没碎。 季清宁轻呼一口气。 抱着瓷瓶抬头,就对上某男那燃烧熊熊烈火的眼睛。 季清宁心咯噔一下跳了。 完了。 瓷瓶砸坏了最多赔钱,虽然她没钱,但砸了这主,新仇勾起旧恨,怕是没法善了了。 温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忍着没把人丢出去,他却不安分守己,还一而再的挑衅他的底线! 手一伸,季清宁的可怜纤细仿佛莲藕般的脖子就又在人手里了。 这一回的怒气更甚以往。 隔壁。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正下棋打发时间,听到隔壁有动静传来,两人竖起脖子道,“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东西砸地的声音,”肃宁伯世子道。 “……不会是又打起来了吧?”云阳侯世子嘴角抽抽道。 “打的起来吗?季家小子武功废了,他只有被打的份,”肃宁伯世子道。 “走走走,去看看。” 云阳侯世子这一局毫无胜算了,肃宁伯世子一子落下,他要丢掉半壁江山,下的委实没意思。 隔壁打架多有趣啊,麻溜的就起了身,捎带把肃宁伯世子拉了起来。 “哎哎哎,下完这局再去也不迟啊,”肃宁伯世子手正去抓棋子呢,被拽的一踉跄,棋盘也乱了。 三两步到了隔壁,一推门就看到熟悉的一幕,温玹又掐住了季清宁的脖子,两人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兄弟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温兄有掐人脖子的癖好,平常不都是直接上脚踹的吗? 两人,“……。” 还好是掐脖子。 就季家小子这消瘦的身子骨,还不够温兄一脚招呼的。 两人摇着折扇上前,想顺道劝劝季清宁,赶紧离开书院,读书再重要没了小命有什么用? 只是一靠近,两人就看见温玹脑门上的红肿,都肿了个大包了。 再看倒在地上的高几和瓷瓶,用膝盖也脑补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啊。 两人服气了。 这季家小子就是邪门,温兄在他手里好像就没讨到过便宜,每每气头上要报复出气就有来拖后腿帮她的。 两拖后腿的,“……。” 不管拖后腿不拖后腿,总不能真看着温兄把人掐死。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弄死,皇上也没法袒护啊。 云阳侯世子忙劝道,“不是让我们把他赶出书院吗,你直接把人掐死了,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温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你们,只怕他还没被赶出去,我就先死他手里了!” “……可你要杀了他,至少得流放三千里,值得吗?”肃宁伯世子劝道。 两人几乎是一根根把温玹的手指掰开的。 脖子一松,季清宁飞快的退后了两步,边咳嗽边道,“那还不是你自找的!” 温玹要过来揍季清宁,被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死死的抱住。 能不能懂点事啊,没见温兄都快气炸了吗,好不容易才让他松手,他还想尝尝被掐脖子的滋味儿吗? 季清宁是不吐不快,哪管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给她使的眼色啊,她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就是八字不合,凑到一处就容易出事,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被掐三回脖子了,她这脖子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吗? 季清宁咬牙道,“我包袱好好的摆在小榻上,是他给我扔地上的,我不得捡吗?” “包袱勾住了,我用力之下才不小心撞到了高几,花瓶摔下砸了他脑门,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都不听我解释一句就掐我脖子!” 温玹气的脑门疼,不想再听到季清宁的声音,“立刻马上把他给我扔出去!” 肃宁伯世子过来劝季清宁离开。 季清宁倔脾气上来,非但不走,还直接上床上坐下了,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温玹要过来,被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拦腰抱住,未免他和季清宁凑到一处,火越烧越大,直接把温玹扛出了门,温玹觉得自己快气晕了,他的好兄弟不帮他把人赶出他的屋子,还把他扛了出来,他们到底是在帮谁?! 云阳侯世子顺着温玹的性子劝他道,“就冲他一而再的让温兄你受伤,直接掐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把人赶出书院,到时候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温玹的脸色这才缓了几分。 直接掐死确实太便宜他了! 云阳侯世子见他气消三分,加把劲道,“以我对那季家小子的了解,对他下手远不及对他小厮下手效果好。” “温兄,你就瞧好吧,待会儿那季家小子就会来和我们讨饶。” 云阳侯世子一脸认真。 之前他们是没当回事,现在他是真上心了,就冲温兄青肿的脑门,不把那季家小子赶走,他们可能会没一个兄弟。 这边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走过来一书童,站在门外头道,“云阳侯世子,您的小厮让我给您传句话。” 除了午时,小厮们能进书院外,余下时候要送东西传话只能通过书院的书童。 云阳侯世子会心一笑,“事情办的还挺快。” “我知道了,退下吧。” 知道什么了? 他什么都还没说啊。 书童有点懵,但见云阳侯世子的神采飞扬,书童脑子里闪过小厮的凄惨模样,不用说也知道云阳侯世子肯定是误会了,而且是大误会。 书童嗓子发痒,启唇再禀,“您的小厮说计划失败了,您已成功助季家小厮称霸扶风院了。”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第三十二章 埋怨 他们助季家小厮称霸? 这怎么可能?!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齐齐看向温玹。 温玹已经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他想把他们两掐死算了。 两人忙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云阳侯世子看向书童,“一定是传错话了!” 亲眼目睹了云阳侯世子变脸,书童就不生他说自己传错话的气了,毕竟计划失败会生气很正常。 但他能保证他传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错,连语调都模仿了八九成。 书童道,“小厮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似乎言语间对您有埋怨。” 书童没感觉错,云阳侯世子的小厮就是对云阳侯世子有埋怨,不然也不会说成功助人称霸这样的话。 云阳侯世子是见过小丫鬟与和顺侯世子的人打架的,虽然被抓了,但肯定会些拳脚功夫,让小厮去办这事的时候还叮嘱了下。 但是! 云阳侯世子说小丫鬟武功不高,小厮便没当回事。 论打架,小厮一个打三个没有半点问题。 谁想到那小丫鬟武功会那么高,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要只是武功高也就罢了,那小丫鬟还贼精,激将大家签下了生死状,打的那些小厮跪下求饶把身上的钱双手奉上才罢休。 以前他在扶风院众小厮中数一数二,一呼百应,现在那些小厮看到他都恨不得扑过来咬死他了。 这都是托了他家世子爷轻敌的福! 虎主无犬仆,人家季少爷可是敢把煜国公府三少爷往死里头得罪的人啊,他的小厮能差吗?啊?! 小厮蹲在书院外的角落里,捂着嘴角淤青,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敢回扶风院,怕挨揍。 更不敢回云阳侯府,怕世子爷挨揍。 云阳侯世子实在忍受不了温玹那喷火想揍人的眼神了,猛然起了身,“我出去看看。” 过了时辰,小厮不能进书院,书院的学子也不能出书院。 这是书院的规矩。 如学子触犯学规,书院给的风评会极低,这会对学子的仕途产生不小的影响。 但风评对云阳侯世子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影响忽略不计,他们这些侯府世子,可以蒙祖荫,不需要靠科举入仕。 四海书院建立之初,也没想过招收这些世家子弟,但世家大族怕寒门子弟入朝太多,挤占了原本属于他们后辈的官职。 硬是沆瀣一气的逼四海书院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四品官员以上可免试送一人进书院读书。 四海书院胳膊拧不过那些权贵的大腿,只能退让,怕这些权贵子弟影响或者带坏那些真正上进的学子,便让他们分开住,对他们的管束也偏于放纵。 没办法管啊,比如温玹这样的,亲爹是手握重兵的煜国公,亲娘是皇上的表妹,打架生事,有皇上护着,亲爹都管不了的,书院的夫子敢管吗?管得了吗? 书院巴不得他们不来读书才好呢。 云阳侯世子出书院那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小厮蹲在墙边上,就那么看着自家世子爷走过来,又走远。 世子爷看到他了,但没把他认出来! 小厮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云阳侯世子真没认出那是自家小厮,模样实在太惨了,不忍直视。 他还没进扶风院就听到小厮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厮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模样,说被一锅端了,一点都不夸张。 云阳侯世子没找到自己的小厮,就又回书院了,又看到那小厮蹲在墙壁看着自己,云阳侯世子觉得小厮有点眼熟,还是没往自家小厮上想,直接就走了。 小厮,“……。” 真的。 不想伺候世子爷了。 他回府就和侯爷夫人申请换个靠谱点的主子伺候! 云阳侯世子来回一趟不过一刻钟,进屋坐下就道,“说出来你们都不信,那季家小子的小厮一个人干翻了整个扶风院的小厮。” “……他不是连和顺侯世子的人都没打过吗?”肃宁伯世子还是不敢信,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小厮被和顺侯世子的人扣住的。 “我这不正是因为不信亲眼去看了么,这会儿那些小厮正排队看大夫呢,”云阳侯世子道。 “那季家小厮呢?”肃宁伯世子问道。 “据说揍完了人,住进了扶风院最大最宽敞的屋子,把得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就屁颠颠骑马回家了,”云阳侯世子嘴角抽抽道。 温玹就那么看着他们两。 云阳侯世子都虚了,“温兄,你放心,一计不成还有二计。” “我还就不信了,凭着我们三个,还赶不走他一人!” 之前云阳侯世子还吊儿郎当,现在是真上心了。 不把这面子找回来,他们也别在四海书院混了。 小丫鬟一战成名,作为她的主子,季清宁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扶风院的小厮都是小丫鬟的手下败将,下人被打,做主子的也脸上无光,没人会主动说与季清宁知道,只暗暗把这笔账记下。 然后季清宁就感受到了四海书院同窗们的不好相处,主动与他们说话都爱答不理的,好像她是个透明人似的。 季清宁没想过小丫鬟之故,认定那些人是怕了温玹才对她避之不及,所以这笔烂账自然而然被记在了某男脑门上。 温玹在隔壁待到天擦黑才回来,他推门进屋的时候,季清宁正端洗脚水出去泼,他突然推门,吓了季清宁一跳,一只手端的洗澡水泼了一半。 要不是温玹避的快,又要被溅一身了。 季清宁,“……。” 真的。 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奇葩的意外巧合。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次数多的她有点架不住了啊。 温玹深呼吸,才把涌到掌心的怒气压下,换为一声命令,“给我打盆洗脚水来。” 季清宁以为自己听岔了,声音略高,“让我给你打洗脚水?” “不要太烫。” “……。” 要求还挺高,季清宁呲牙,“我又不是你的小厮。” 让她打洗脚水? 想什么美事呢。 温玹看着她,眸底闪着危险光芒,“住在这间学舍,就要有被当小厮使唤的觉悟。” 言外之意,不做可以搬走。 搬是肯定不会搬的,因为整个四海书院,只有温玹屋子有浴桶,他从来不去澡堂洗澡。 就冲那大浴桶,在离开四海书院以前,她也得住在这里不可。 季清宁微微一笑,“是不是我给你打了洗脚水,之前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如果这样的话,她还可以考虑一下。 温玹也笑了,“想的还挺美。” 季清宁脸上笑意一收,将剩下一半的洗脚水一泼,洗脚桶就甩给了温玹,“自己打去!” 第三十三章 批准 季清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温玹还没有反应过来,洗脚桶就在手里了,残余没泼出去的水嘀嗒落下,滴了他一鞋。 强忍才压下的怒气嗖的一下又涌了上来。 眼看着要爆发了,那边过来一男子,飞快的从温玹手里接过浴桶,“我去给你打水。” 等季清宁回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身影。 季清宁眉头拧成一团。 四海书院不许学子带小厮,就是要他们自食其力,这混蛋居然欺压同窗,让同窗给他打洗脚水,简直太过分了! 打热水的地方不远,不多会儿,男子就端了洗脚水进来。 温玹坐在小榻上,脚一抬,男子就蹲下给他脱鞋,脱袜子,把脚放到洗脚桶里,卑微到季清宁都看不过眼了,瞪着温玹道,“你太过分了!” 温玹没搭理季清宁,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把她灭了,眸光淡漠的从男子脸上扫过,“我过分吗?”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能给温三少爷您洗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男子狗腿的很。 这还叫不过分? 都把人欺负到什么程度了! 她有心抱打不平,奈何男子不给力,她要再管就真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了。 男子就蹲在一旁,等温玹洗完脚,就赶紧帮他擦脚,然后把洗脚水端出去,不是小厮,却比小厮做的还麻溜几分。 伺候完洗脚,又道,“温三少爷,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退下吧,”温玹摆手道。 男子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转身就走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温玹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歪在小榻上看。 季清宁准备就寝了,结果人把小榻霸占了,她道,“我要睡觉了。” 温玹信手翻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批准了。” 季清宁,“……。” 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处,季清宁没差点把自己噎死。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她睡觉,还用得着他批准吗?! 深呼吸,季清宁再一次道,“麻烦你把小榻让出来,我要睡觉了!” “我要睡小榻,”男子又翻了一页书。 “……你睡小榻,那我睡哪儿?!”季清宁快控制不住自己暴脾气了,这厮是不是听错了,以为她在和他争床? 拜托。 她争的是小榻好么! 男子瞥了眼自己的大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季清宁,“那么大的床,你看不见吗?” 季清宁,“……???” 是她幻听了还是在做梦? 这厮把自己的紫檀木雕花大床给她睡,自己睡小榻? 这厮是脑子出了毛病还是床上有坑? 她才不会上当呢! 季清宁去那边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出来。 被子也不是她的,她以为书院会供应被子,但温玹的学舍,缺少之物,书院一概不供应。 季清宁觉得温玹影响了她的生存,为她提供被褥睡一晚是应该的,等明日,小丫鬟就把被褥带来了。 季清宁抱着被子过来争小榻,“我睡小榻,床你自己睡。” 温玹没理她。 季清宁站了会儿,实在扛不住困意要把人从小榻上拽下来了,只是手才伸出去,就被温玹抓住了。 下一秒。 季清宁就在空中了。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重重砸在了床上,万幸床上有被子,怀里还抱了一床,不然真得摔个不轻。 饶是这样,也还是疼的呲牙咧嘴,季清宁抱着被子从床上下来,瞪着某男,“你到底是何居心,放着大床不睡,要和我争小榻!” 温玹瞥过来,好看的眸底是点点怒火,“你再聒噪,今晚你就睡房梁吧!” 季清宁顿时没了脾气。 人家一只手就能把她甩这么远,她哪有本事让人从小榻上起来,弄不好真的会被吊在房梁上过夜。 她冷静的想了下,她被安排住进来是意外,温玹事先并不知情,肯定不会为了捉弄她把自己的大床刨个坑出来,床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这样想,季清宁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床上床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方才躺下。 床很大,被褥也软绵,就是睡的不踏实,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脑子得是有多深的坑才放着大床不睡睡小榻。 季清宁一直警惕着,然后警着警着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 天已经大亮了。 她还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某纨绔还在软塌上睡的香。 季清宁,“……。” 简直不敢相信。 她一没打地铺,二没被丢出去,还在床上睡了一晚,正主反倒睡的小榻,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一觉睡的舒坦,浑身骨肉都睡酥软了。 这时候,门吱嘎一声推开,隔壁的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走了进来。 两人熟门熟路,找温玹去晨练,习惯的往床边走,然而几步之后,两人脚步一滞,眼睛倏然睁圆。 四只眼睛对着季清宁一双眼睛。 “你,你,你怎么睡在温兄的床上?”云阳侯世子拔高了声音道。 话还没说完,肃宁伯世子已经拍他肩膀了,云阳侯世子随着肃宁伯世子手指的方向,就看到某个在小榻上睡的香的三少爷。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两人眸光在季清宁和温玹之间来回打转,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肃宁伯世子掐了云阳侯世子一下,没差点把云阳侯世子疼死。 这不是梦! 云阳侯世子走上前,小声对季清宁道,“你是怎么让温兄乖乖把床让出来睡小榻的?” 绝对是用了非常手段。 他们就住隔壁,说话声大点都能听到一二,昨晚没听到有打架声啊。 再者就算是打架,温兄武功不差,季家小子武功又废了,真动手,胜负没有半点悬念。 看着他们震惊钦佩的无以复加的神情,季清宁嘴角抽了又抽,“我也想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昨晚我要睡小榻,他嫌我聒噪,直接把我丢床上来了。” “……就这样?”云阳侯世子一脸不信。 “不这样还能哪样啊?”季清宁没好气道,说了又不信,还问什么? “……。”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看着季清宁,没从她脸上看到撒谎的心虚,两人又扭头去看温玹。 竟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温兄可别是脑子被砸出毛病来了。 第三十四章 听话 温玹从酣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两兄弟眸带担忧的看着他,然后手就伸了过来,探他额头。 “也不烫啊,”云阳侯世子道。 “可有哪里不舒服?”肃宁伯世子问道。 “……没有。” 不仅没有哪里不舒服,而是格外的精神抖擞。 云阳侯世子不放心,“没哪里不舒服,你放着床不睡睡软塌?” 怎么看问题都像是出在脑子。 温玹慵懒道,“床睡腻了,换软塌睡而已。” 温玹说的是实话,他之前一直睡床,但两年来,睡的都不甚安稳,昨儿白天竟然在小榻上一觉睡了几个小时,他都不敢相信,晚上决心再试一试,没想到一觉到了天亮。 只是他的实话,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两都不信,鉴于小丫鬟敌不过和顺侯世子的小厮,却能轻轻松松把扶风院百十位小厮全干翻,两人怀疑温玹昨晚被季清宁打了。 他们的好兄弟是为了面子在死鸭子嘴硬,其实又内伤了。 屋外,昨晚给温玹打洗澡水的男子又来了,一进门看到温玹睡在小榻上,愣了一愣,一瞥头,见季清宁坐在床上,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他没敢吭声,默默的去拿铜盆打热水。 端了热水来,又沏茶。 彼时温玹和季清宁都从床上下来了。 男子看看小榻,又看看床,挣扎了下,抬脚朝床走了过去。 连煜国公府三少爷都不得不把床让出来,他哪能不懂事啊,他帮季清宁叠被褥,季清宁阻拦道,“我不用你帮我叠被子。” “应该的,”男子谦卑的很。 温玹过去洗漱。 云阳侯世子摇着折扇笑道,“温兄才不过调教了几日,钱大少爷就这般懂事了,难得。” 钱大少爷一脸尴尬,匆匆退下。 季清宁看不过眼道,“没有这么欺负同窗的吧?!” 云阳侯世子笑道,“这叫什么欺负?” 这还不叫欺负,那什么叫欺负? 季清宁一脸唾弃。 肃宁伯世子知道季清宁是抱打不平的性子,笑道,“你只看到他这会儿可怜,却没见到一个月前被他调戏的小姑娘哭诉无门,钱家教子无方,反倒弹劾煜国公没管好儿子。” “温兄挨了几句训,好好反省了下,决心教钱大老爷什么叫教子有方。” “这不,才管了几天,钱大少爷就懂事多了。” 当着温玹的面,肃宁伯世子本不想和季清宁多说话的,毕竟和温玹发了誓要帮他把人赶出书院,昨晚还熬夜做了不少的计划,谋无遗策,文的武的软的硬的都有,肃宁伯世子觉得这要还不能把人赶出书院,他和云阳侯世子两个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 但一想到季清宁的“小厮”不声不吭的就称霸了扶风院,对季清宁他们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她胆子挺肥,身上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然后失忆了,武功全废,余下一概不知。 在没摸清人家底细前,还是不要往死里头交恶,毕竟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甚至连小矛盾都谈不上。 再者季清宁要是看不过眼为钱大少爷出头,受冤的是他们的兄弟。 肃宁伯世子一番话,季清宁听得脸色一僵。 亏得她还帮人抱打不平,幸好没把闲事管到底,不然就撞人枪口上了,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这看着儒雅的钱大少爷竟然是个斯文败类,居然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如此丧德败行,让他端洗脚水那是太便宜他了! 温玹洗了脸,就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出去了,季清宁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去做什么,此刻的她肚子饿的厉害,只想赶紧洗漱完去吃早饭。 季清宁带着一肚子食欲出门,结果还没到食堂,食欲就所剩无几了。 从学舍到食堂的一路,她的十步之内没人敢靠近,大家看到她都绕着走。 进了食堂,她一坐下,前后左右坐满了人的桌子就都空了,活像她是瘟疫一般躲的远远的。 哪怕没带脑子出门也该知道自己被人,不,是被全书院孤立了! 她是得罪了温玹,但她没有得罪其他人啊,就因为怕温玹而对她避之若浼,浑身上下连根硬骨头都没有,想想就替朝廷忧心,这些人入仕,能有几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啊? 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季清宁听了几耳朵,然后就嘴角狂抽不止了。 她只猜对了一半。 大家孤立她是因为温玹,却不是因为她得罪了温玹,而是因为昨晚温玹睡了软塌。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事关温玹颜面,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不会往外传,十有八九是钱大少爷在作死了。 不知情的都以为是她抢了温玹的床,逼的温玹不得不在软塌上睡了一宿。 听到大家这么说,季清宁一口老血没混着肉包子喷出来。 她迫切的想知道煜国公父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做爹的不顾威严,装被人打断两根肋骨。 做儿子的有样学样,自己睡软塌叫人误会是被逼迫。 就那么享受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吗? 要命的是居然还有人信。 一个个脖子上顶着的到底是脑袋还是摆设啊?! 季清宁不知道,要是寻常时候,大家肯定会怀疑流言的真实性,但大家的小厮都是小丫鬟的手下败将,跟班都那么厉害了,主子能差了? 连煜国公府三少爷都招惹不起的人,他们就更惹不起了。 这一顿早饭,季清宁味同嚼蜡。 草草吃完早饭,季清宁就回了学舍,推门进去,就听到一阵哗哗水声从屏风后传来。 季清宁抬眸望去,隔着屏风,能隐约瞧见温玹泡在浴桶里。 季清宁耳根微红,赶紧退出去。 双手刚要把门带上,说话声就传了来,“倒茶。” 声音低沉醇厚,如百年陈酿。 却是听得季清宁白眼直翻。 真拿她当小厮使唤了。 看着桌子上的茶,季清宁嘴角勾起一抹璀璨的弧度。 走过去,端起茶壶,倒了一盏茶。 温玹泡在浴桶里,听到了倒茶声,就是迟迟不见送来,等他不耐烦要催的时候,关门声传入耳,还附带一句,“茶倒好了。” 温玹气笑了。 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人了。 听话的让人恨不得将他掐死。 第三十五章 刁难 再说季清宁,本来打算回学舍歇会儿就去上课,结果碰到温玹沐浴就赶紧跑了。 出了学舍,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往学斋走。 她信步往前,身后不远处是茂国公世子,身后侧还有跟班,见了道,“这季家小子还真是不一般,昨儿被煜国公府三少爷拎着脖子去了后山,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听说昨晚还抢了温三少爷的床,让不可一世的温三少爷在软塌上睡了一夜。” 要不是钱三少爷是他们的人,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啊。 茂国公世子盯着季清宁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背影像极了那日在灵台寺坏他好事的人…… 是他坏的他好事吗? 这个猜测从心底闪过,就被茂国公世子压了下去。 应该是他多心了。 这季家小子当众亲了檀兮郡主,若是在灵台寺救檀兮郡主的也是他,赵王府没有理由不把檀兮郡主许配给他。 昨日见到他也没有丝毫慌乱,季家小厮武功不弱,在灵台寺多管闲事的人用的是迷香,迷晕他就逃了,可见胆子不大。 不过不论是谁,胆敢坏他的好事,最好祈祷别被他逮到,不然他定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季清宁走的好好的,突然感觉后背蹿过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的回头,就和茂国公世子来了个四目相对。 茂国公世子那覆了寒霜般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季清宁飞快的把眸光收回,继续往前走。 穿过月形拱门就出了学舍斋,眼前一片空旷,不远处树木苍翠,形若雄鹰展翅,金鸡欲飞,磅礴大气。 昨日学舍长带季清宁和赵垣四下走了走,季清宁对四海书院有了初步了解。 四海书院是大邺朝最负盛名的书院,是天下学子最为向往之地。 书院分六堂。 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诚心堂、修道堂、率性堂。 凡年满十四,不超过十九岁的,不论富贵贫贱,只要想进书院读书,皆可报名,书院择优录取。 录取的学子又分成绩好和差。 差的进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 好的进诚心堂、修道堂。 至于率性堂的学子,则是由诚心堂、修道堂学习满一年半且品学兼优的学子升入的,当然了,也有凭初次考试成绩进的,但很少,得是那种文章漂亮到让人眼前一亮,赞不绝口的那种,这样的学子一年也难得有一个,再有就是别的书院举荐来的。 这些是凭考试成绩分的,像季清宁这样免试入学的,多安排在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这三堂又分上中下,崇志堂为上,有觉得自己可以进诚心堂、修道堂的,可以在进书院后申请考试,成绩达标就可以进诚心堂、修道堂读书。 季清宁被安排进崇志堂读书。 季清宁迈步进学堂,就收到几记不欢迎的眼神,待她挑了个座位坐下,耳边就传来了让她头疼的说话声,“看着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偏生的胆大,得罪谁不好,得罪煜国公府三少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当谁他都能惹的起。” “一会儿你们谁敢给我掉链子,我拳头可不长眼。” 揉揉手腕,骨头发出嘎吱响声,像是要动粗一般。 季清宁坐那儿没动,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书院,要真有人敢随意动粗,书院的夫子还睁只眼闭只眼不管,那这书院不待也罢。 而且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之前大家视她如瘟疫,避之不及,现在居然要挑衅她,明显是受人指使了。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劝她离开书院,她没同意,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受了他们的指使。 想赶她离开书院? 没门儿! 连窗户都没有! 他们想让季清宁在书院待的不痛快,不能明着动武,但可以比试,公然在才学上羞辱人。 崇志堂乃下三堂之首,除了考进来的,多是王孙贵胄家的少爷免试进来的。 季清宁一家世够不上,二才学没有测试过。 季清宁进崇志堂读书,那些学子不同意,要赶她出崇志堂。 今日来崇志堂授课的是荀夫子。 面对学子们的质问,他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家挑刺的也不无道理,只听学子道,“我们大部分还是从正义堂一步步考到崇志堂来的,他何德何能一入书院就能进崇志堂读书,如此偏颇,怎能服众?” “让我们见识下他的才学,也好心服口服。” 几句话一说,整个崇志堂气氛都激愤了起来,大有书院不给个说法不罢休的架势。 季清宁听得白眼直翻,不知道一个个为何那么容易受人煽动,都是免试进的书院,还分什么高低贵贱,有本事直接考啊,那才叫让人心服口服,再者,他们这样的,几乎不拼科举,不都是蒙祖荫拼爹拼爹的爹吗? 这事不摆平,这课没法往下上。 季清宁也知道他们是替云阳侯世子他们出头,不一回让他们死了心,往后只怕会没完没了。 她是来躲被送回太平镇,可没想过鸡飞狗跳的日子。 季清宁起身道,“既然他们质疑我的才学,那就请夫子出题,看我有没有资格待在崇志堂。” 荀夫人正有此意,笑道,“那我便出题考考你。” 略一思岑就有了一题,道,“书院外有一块大灵璧石,摆在那儿有好些日子了,尚未题词。” “你便提几句吧。” 这题提的妙绝。 书院这么多大儒,连章老太傅都在,却迟迟没有题词,说明还没有中意的。 所以这题季清宁答不好不算丢脸。 只要她答的勉强过关,答出崇志堂学子的水平即可。 荀夫子让人端来笔墨纸砚,就摆在他授课的桌子上,季清宁走过去。 提笔沾墨。 未加思索直接落笔。 不多会儿就写完了,季清宁把笔放下,道,“请荀夫子过目。” 她退后一步。 荀夫子瞥了一眼,嘴角一抽。 这字—— 连进书院都不够格啊。 但多看两眼,眼角就不抽了,连忙把桌子上压着纸张的镇纸移开,拿起来仔细看了几遍,越看眼睛越睁大,最后眸光落在季清宁身上。 荀夫子的神情举动,大家有目共睹。 之前挑衅的学子道,“荀夫子,她题的词是?” 荀夫子把那纸三两下卷起来,道,“你们说的不错,她确实不该被安排在崇志堂读书。” “这节课改为温书。” 说完,他看向季清宁,“你随我来。” 季清宁一头雾水的跟着荀夫子走了。 诚心堂。 温玹、云阳侯世子以及肃宁伯世子坐在那里听课,是听的百无聊奈。 给他们上课的是书院的柳副山长。 枯燥、无趣。 比催眠曲还管用,不多会儿人就开始犯困了。 偏还不能困,不然会被罚站,手心挨木板。 当然也有不怕的,比如温玹。 打的次数多了,再加上靠山硬,连亲爹都管不了他的那种,书院的夫子见他是真烂泥扶不上墙,便都放弃他了,对他的要求已经降低到只要上课不要打呼就成的地步。 不过今天,温玹有点反常,虽然没有正襟危坐,但也没有无形无状的趴在桌子上,精神状态和平常全然不同,平常是昏昏欲睡,今天是精神抖擞。 云阳侯世子有点相信他昨晚睡得很好了。 云阳侯世子,“……。” 睡大床失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睡软塌居然睡的香。 他这兄弟是什么样的奇葩啊? 书翻了几眼,云阳侯世子无聊道,“不知道崇志堂如何了?” 肃宁伯世子与他一桌,坐在温玹后面,低声笑道,“你表弟在崇志堂说一不二,又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你让他刁难人,他会奉若圭臬,季家小子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云阳侯世子对自家表弟办事还是很放心的,尤其怎么做,他都安排的很细致,照着办就成了,出不了岔子。 就是没能亲眼去瞧一瞧,有些可惜。 正走神,突然门被敲响。 云阳侯世子抬头望去,只见荀夫子走进来。 看到荀夫子,他没什么反应,可看到荀夫子身后跟着的季清宁,云阳侯世子就嘴角狂抽了。 他、他、他…… 他这会儿不应该在崇志堂被他表弟刁难吗? 怎么会被荀夫子带来诚心堂?! 第三十六章 反常 诧异的不止云阳侯世子,还有授课被打断的柳副山长。 荀夫子这会儿应该在崇志堂教学子们,怎么会来诚心堂,而且还带了个学子。 荀夫子请柳副山长出去说话,季清宁则站在那里没动,三十来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季清宁浑身不自在,但背脊挺直,任人打量。 这是平胸给的胆气。 不过这两日,胸前隐隐刺疼,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那该死的发育虽迟但到了。 不多会儿,被请出去的柳副山长就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上下打量了季清宁几眼,道,“以后你就在诚心堂读书吧。” 季清宁,“……???” 虽然来的路上,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心理准备看到温玹他们的时候就崩塌了。 虽然崇志堂的人也找她的麻烦,但同样是麻烦,也是分等级的好么! 季清宁张口要拒绝,结果荀夫子也进来了,对她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柳山长。” 季清宁话到嗓子眼,只能咽下。 她能进诚心堂读书应该是荀夫子替她争取的,而且从柳山长的脸色来看并不情愿。 她这会儿再说回崇志堂读书,是在践踏荀夫子的好心,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他难做人。 季清宁肯定不能做这样没良心的事,再者都和温玹住一间学舍了,那么大点的地方,抬头见低头也见的,还差在同在诚心堂读书吗? 季清宁作揖道谢。 柳山长摆手道,“找个位置坐下吧。” 季清宁眸光朝学子们看过去,一般多两人同坐,也有几个单独坐一桌的。 季清宁抬脚要过去,谁想柳山长道,“你与温玹住一间学舍,就与他同坐一桌吧。” 闻言,季清宁后背蹿过一阵激流。 这是一点选择余地都不给她。 把她和温玹绑的死死的啊。 季清宁僵硬着笑脸,双腿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朝温玹迈步走过去。 温玹一人坐一桌,坐在最中间,看到季清宁走过来,他脸也黑了下来。 学舍让出来一半还不够,还要来分他的学桌。 半张桌子睡觉能睡的好吗?! 两人四目相对,季清宁一脸的郁闷,温玹眸底那闪烁的危险光芒明显是在警告她,和他一桌不会有好果子吃。 季清宁走到桌子旁,温玹没有半点相让的意思。 肃宁伯世子知道温玹的脾气,不怕挨打,气头上是不会顾及柳山长面子的,赶紧小声劝道,“现在只要让半张桌子,你要挨手板走人,就等于是把整张桌子都让给他了。” 这激将法很管用,毕竟连半张书桌都不肯让,全部让与季清宁肯定不甘心。 温玹深呼一口气,把涌到嗓子眼处的怒气压下,往旁边挪了一挪。 季清宁也同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了。 打了个岔,柳山长继续上课。 季清宁坐在那里听课,感觉身后有两道视线盯的她后背发烫,她扭头瞪过去,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一脸尴尬的把脸瞥开。 一刻钟后,课就上完了,柳山长道,“今日的课就到这儿了,书院外的大灵璧石尚未题词,你们回去各题一词,明日上课交于我。” 说完,柳山长就走了。 留下一群学渣在哀嚎,“柳山长从来不给我们留作业的,今天怎么反常了,书院外的大灵璧石,能是我们够资格题词的吗?那可是皇上赏赐的!” 虽然诚心堂等级比崇志堂高,但大部分是在崇志堂熬了好几年才勉强够资格升上来的。 灵璧石是皇上所赐,题词自然是能多慎重就多慎重,非顾山长、章老太傅这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莫属啊,和他们这些小虾米有关系吗? 没关系还让他们题词,就是看他们过的太舒坦了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学子们在发愁中陆陆续续出学堂。 再说温玹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出诚心堂,那边一学子快步过来,年纪比他们小上一两岁的样子,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老远就喊道,“表哥。” 他是云阳侯世子的表弟,顺远伯府三少爷,罗天勤。 他快步上前,俊逸的脸上都闪着光,对云阳侯世子道,“表哥,你交待我的事,我办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季家小子赶出了崇志堂。” 云阳侯世子,“……。” 看着自家表弟那一脸等夸赞的神情,云阳侯世子都不忍心打击他。 他艰难的张开嗓子,“我已经知道了。” 罗天勤愣住,“表哥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表哥难得找他帮忙,他可是迫不及待就赶来了,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他的功劳?! 正生气呢,就看到季清宁走过来,罗天勤惊呆了,“他、他、他怎么从诚心堂出来的?” 他盯着季清宁的脸,季清宁瞥了他一眼就走远了。 云阳侯世子看着自家表弟,扶额道,“你把他赶到诚心堂了。” 罗天勤,“……!!!” 这怎么可能?! 但季清宁从诚心堂出来是他亲眼所见,由不得他质疑。 肃宁伯世子拍着罗天勤的肩膀道,“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助了他一臂之力?” 罗天勤一脸羞愧,但更多的还是茫然,“我什么都没做啊,表哥让我刁难他,我照着办的。” 罗天勤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岔子了,他忙把在崇志堂逼迫季清宁的事一五一十说于自家表哥听。 云阳侯世子道,“原来柳山长反常是因为他的题词。” “他题的什么词,好到直接让荀夫子把他送到诚心堂,柳山长还接纳了他?” 柳副山长和顾山长向来不对盘。 顾山长要做的事,柳副山长极少认同。 也正因此,才更叫人好奇。 只是他们问罗天勤,那肯定是问不出答案的。 罗天勤要知道,他还能这么高兴的屁颠颠来找尴尬? 温玹斜了云阳侯世子一眼就走了。 那一眼看的云阳侯世子像是被丢进了荆棘丛似的,道,“温兄那是什么眼神啊?” 肃宁伯世子叹息,“别说温兄了,连我都怀疑我们俩到底是哪边的了。” 昨儿助人家小厮称霸扶风院。 今儿又助人从崇志堂升到了诚心堂。 说他们是找茬的谁信啊? 还没哪回找别人茬,最后是自己不痛快的,这也太邪门了。 第三十七章 慈蔼 季清宁往学舍走,温玹他们落后三十来步。 刚走到月形拱门处,学舍长李成风就过来了,对季清宁道,“顾山长找你。” 季清宁有点懵,指着自己道,“找我?” 李成风笑道,“满书院的人,我都是认识,我不会传错话找错人的。” 她没怀疑李成风传错话,她是奇怪顾山长为何找她,不会是因为她的题词吧? 天可怜见,她就是想给云阳侯世子的表弟一点教训,想安生的待在崇志堂才露了把手,不至于惊动到顾山长吧? 跟着李成风往前走,季清宁就知道她的那首题词不仅惊动了顾山长,还惊动了章老太傅。 顾山长在章老太傅那儿,李成风直接领着她去了后山竹屋。 看着雅致竹屋,季清宁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章老太傅身份尊贵,等闲难得一见,她进书院两天,就来了章老太傅竹屋两回。 她有些怀疑自己体质比较吸引贵人了。 这些天,不论是找茬的还是挑衅的,遇到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 竹屋内。 顾山长正和章老太傅下棋,荀夫子也在。 昨儿季清宁已经见过章老太傅了,精神比昨儿还要抖擞,顾山长比章老太傅要年轻个六七岁,身上的气息和章老太傅差不多,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饱谙经史,学富五车的饱学之人。 季清宁上前见礼。 章老太傅落下一子,看季清宁的眼神透出慈蔼来。 顾山长把棋盘边上那张纸拿起来,眸带赞赏道,“章老太傅果然没有看错人,以你的才学,足以进诚心堂,甚至进率性堂也无不可。” 季清宁进书院读书这件事,是章老太傅与顾山长一起敲定的。 当时章老太傅是让季清宁直接进诚心堂读书,顾山长也欣然同意。 本来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偏柳副山长插了一手,以书院规矩为由,要季清宁先进崇志堂,等考验过后,再升诚心堂不迟。 书院的规矩,顾山长比谁都熟,只要把章老太傅抬出来,柳副山长也无话可说,但顾山长没有这么做。 章老太傅还没管过这等小事,他看好的人,必是人中龙凤,有才学的人也不会被埋没,更不会在四海书院他眼皮子底下埋没,便依了柳山长的安排,让季清宁先进崇志堂。 没想到季清宁第一天到崇志堂读书,就被人刁难了,要将她赶出去。 荀夫子那一题难度不小,季清宁的题词他挑不出半点毛病,便擅作主张带去见了柳山长,问柳山长人是安排进诚心堂读书还是直接送去率性堂,总之,崇志堂肯定是不会回去了,四海书院不做屈才之事。 柳山长气的不轻,认定荀夫子是借机打他的脸,但那首题词他无话可说,只得松口让季清宁进诚心堂。 季清宁谦虚一笑。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道,“这题词言简意宏,磅礴大气,听荀夫子说,你未加思索便写出来了,确出自你之手?” 季清宁愣了下,道,“我……我不知道啊。” 这回答让章老太傅直接懵了。 顾山长和荀夫子也是嘴角抽抽,这能是不知道的事吗? 季清宁这么回答,肯定是有她理由的,她道,“我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失忆了,方才荀夫子让我题词,我脑子里就闪过这几句,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写的,还是我以前看过。” 她写的那几句是北宋大家张载的名言。 但这是个架空的朝代。 肯定不会有张载其人。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的脑袋,“怎么会失忆?所以字写的那么难看也是失忆之故?” 季清宁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尴尬。 她的字确实算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说丑吧? 章老太傅都给她找好了理由,她没理由不接着,季清宁道,“不全是失忆所致,手腕受伤,还未痊愈。” 撒谎的时候捎带动了动手腕。 失忆了练几天字就能写的很好了。 但她的字不是随便练几天就行的,撒谎受伤没好,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了。 季清宁想的很好,但没料到顾山长惜才,道,“小小年纪,竟遭受这么多的挫折,书院孙大夫医术不错,他兄长是太医院孙太医,我让他来给你医治手腕。”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啊。 她能让孙大夫给她医治吗? 要是庸医还有可能蒙混过去,医术高超的,一摸脉象就知她是女儿身了。 可人家顾山长好意给她请大夫,她该做的是激动的道谢,阻拦算怎么回事,有这么不识抬举吗? 季清宁发愁怎么回绝,结果李成风先一步道,“孙大夫人不在书院。” 四海书院地处偏僻,离京都骑马要半个时辰。 书院里学子不少,未免学子有突发状况,赶不及去请大夫,所以书院有大夫常住。 顾山长看向李成风,李成风解释道,“与季同窗一日进书院的赵同窗,昨夜没能休息好,病情加重,便请了孙大夫给他诊脉。” “赵同窗病情缓和后,孙大夫就急着回府了。” 走的很匆忙,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季清宁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下,忙道,“我手腕也不疼,等哪天孙大夫得空了,我再请孙大夫给我看看。” “也好,”顾山长点头。 没什么事,季清宁赶紧告辞。 她要走,倒没人阻拦。 顾山长看着手里的纸,虽然字丑伤眼,但纸上几句话他是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皇上看重四海书院,才赏了那么大一块灵璧石,久未题词都快成我一块心病了。” “眼下没有比这几句更合适的了,只是……。” 后面的话,顾山长没说,因为没必要。 题词很好,只是这词能不能提,顾山长有点担心。 若是季清宁所作也就罢了,这题词会让季清宁声名远播,这也是她应得的,就怕不是她,回头题到灵璧石上传扬开,没得闹笑话,四海书院连这几句题词正主都没弄清楚,就敢往皇上赐的灵璧石上题,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章老太傅笑道,“这几句若不是他,就该是他亲近之人所作,不然能传到他耳中,也该传开了,这几句,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传到你我耳中。” “这倒也是,”顾山长笑道。 章老太傅道,“正好我下午要进宫一趟,我问问皇上的意思。” 第三十八章 骨气 再说季清宁,出了竹屋后,就和学舍长李成风往回走。 从后山出来,往前没走多会儿,就看到了小厮,这本不稀奇,这时辰,书院准许小厮进学舍。 但小厮脸有些淤青。 一个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一连碰到四五个,脸一个比一个青的厉害,还有眼睛肿的快看不见路的。 季清宁忍不住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小厮看了他一眼,想回话吧,嘴一张口就扯的嘴角疼,赶紧把嘴闭上了。 季清宁看向李成风。 李成风看着他,轻扯了下嘴角道,“被人打的。” 这叫什么回答? 这么明显的伤,她又没瞎,能看不出来是被人给打的吗? 人家不想说,季清宁就不多问了,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小丫鬟,脚步加快了几分。 到了住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小丫鬟从学舍内出来,小丫鬟看到她,就朝她跑过来。 等近前,季清宁拉过她问,“我看不少小厮都挨了打,你有没有被人打?” 小丫鬟连连摇头,双眸炯炯有神道,“没人打我。” 李成风站在一旁。 内心十分的不想说话。 那是没人打他吗? 是没人打的过他好么! 自己的小厮武功多高心里没数啊? 李成风见季清宁是真担心,拉着小丫鬟来回打转,怕小丫鬟挨打隐瞒,他问道,“你这小厮瞧着武功就不错。” 季清宁瞅了李成风一眼,投过来一记“你眼睛有毛病吧”的眼神,把差点看的李成风心肌梗塞。 怕李成风看不懂她的眼神,季清宁还拜托李成风关照下小丫鬟道,“我这小厮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我怕我在书院会牵连到她,学舍长可否照应一二?” 李成风,“……。” 李成风默默看向小丫鬟,“你需要照应吗?” “需要啊,”小丫鬟坚定的点头。 “……。” 小丫鬟不喜给人添麻烦。 但李成风除外。 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才从和顺侯世子那里坑了点钱来,不声不响的就被李成风坑了一百两银子去。 这是昨儿才发生的事,小丫鬟可没忘记呢。 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她家姑娘之前攒了大半年也不过这个数。 钱估计是拿不回来了,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好歹心里舒服一点儿。 现在扶风院的那些小厮就跟被打傻了似的,对她嘘寒问暖,捏肩捶背,就差喂她吃饭了,还要抢她家姑娘的衣服洗。 她家姑娘的衣服是他们能洗的吗?! 众小厮们的殷勤让小丫鬟不胜其烦,她都怕去扶风院,怕忍不住再揍他们一顿! 李成风一句话没说抬脚走人了。 季清宁对着他的背影翻白眼,迟早把那一百两拿回来!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身上有伤就说,再跟上回似的隐瞒,以后都不让你跟着我了。” 小丫鬟举手做发誓状,“这回真的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我买了些日常用品带来,姑娘看看还缺什么,我明儿带来。” 季清宁这才放心。 那边温玹和云阳侯世子他们也回来了。 各回各屋。 温玹走到自己学舍门前,往屋子里瞥了一眼,脸就黑了下来,看向走过来的季清宁道,“我限你一刻钟把房间恢复原样。” 季清宁呲牙。 章老太傅把她安排住在这间学舍,这屋子她就能做一半的主,小丫鬟不过给她带点东西来,难道都不行吗?! 季清宁瞪回去,只是等她走到学舍前,往屋子里一看,顿时就焉了。 映入眼帘的是小山高的东西,把好好一间雅舍堆的凌乱到不忍直视。 不说温玹见了生气了,她看了都眼睛疼啊,她道,“我这就收拾。” 温玹转身离开。 季清宁轻呼一口气,瞪小丫鬟道,“你哪来的力气搬这么多东西来。” 小丫鬟无辜的眨巴眼睛,“我就随便买了买就这么多了,我雇了辆马车拉来的,为了把这些东西带进书院,我还抵了十两银子在书院呢。” ……十两? 也就是这一堆只值十两了? 季清宁往前走了走,有被褥和枕头,还有洗脸盆洗脚盆…… 季清宁看着那凳子,脑壳发胀,“你连凳子都带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给出必须带凳子的理由,“我是担心万一哪天姑娘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吵起来,他不让你坐他的凳子……。” 考虑的不要太周到。 周到到季清宁只要想想就觉得书院待不下去,想赶紧收拾包袱滚蛋了。 小丫鬟挨个的解释,她家姑娘肯定不能睡外男的床褥,所以丝绸被子是必需要的,要不是屋子放不下,她都想搬张床来,还有浴桶,小丫鬟为自家姑娘洗澡担忧。 季清宁挑了些用的上的,剩下的让小丫鬟怎么拿来的怎么拿走。 看着一堆,季清宁头大,“这得搬多少趟?” “一趟啊,”小丫鬟回道。 “……。” “这么多东西,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好么,”季清宁道。 小丫鬟咧嘴一笑。 她走到门外,招招手,就过来了好几个小厮,殷勤道,“铁锤大哥找我们何事?” 季清宁,“……???” 这是什么情况? 她在书院混到人人要赶她走,她的小丫鬟却在扶风院一呼百应了? 小丫鬟让小厮帮着把东西搬走,小厮看了小丫鬟一眼,不敢问,麻溜的就照办了。 没办法,季大少爷的小厮脾气臭的很,多问一句,他就不耐烦,拳头一握就想揍人。 惹不起。 不过搬点东西,本来这些东西也是他们帮着搬来的。 小厮们,“……。” 没这么折腾人的了! 都没用到一刻钟,屋子就空了,小厮还帮着把地扫了,桌子擦了。 隔壁肃宁伯世子和云阳侯世子站在门外看这样的“盛况”。 肃宁伯世子双手环胸,看着远处两手拿着锦盒,脖子上还挂着一包袱的小厮,憋笑道,“唐兄,那好像是你的小厮。” 云阳侯世子唐靖满面怒容。 不过很快他又平衡了。 因为肃宁伯世子的小厮也在,搬的比他的小厮还多。 “你的小厮力气挺大啊,”云阳侯世子道。 肃宁伯世子,“……。” 尴尬。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呢,温玹坐在那里,黑着一张山水画般的脸看着他们。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扭头冲着自家小厮唾骂,“没骨气的东西!脸都被他丢光了!” 第三十九章 端砚 东西搬走,屋子看着清爽多了。 桌子上除了茶壶茶盏,还有果盘,昨儿是荔枝,今儿是雪梨加荔枝。 荔枝果皮青红,肉色如白蜡,爽脆而清甜,香沁肺腑。 还有雪梨,肉嫩如雪,看着就润肺清燥,叫人口水直咽了。 小丫鬟望着季清宁道,“这些果子都是贡品,皇上格外的宠煜国公府三少爷,每日宫里供应的水果,都会送一份到书院来给他。” 季清宁没什么反应,继续喝茶。 皇上宠那纨绔宠的连人亲爹煜国公都管不了他,供应日常的水果算稀罕事吗? 可恨的是昨儿那一盘子水果,温玹就吃了一颗荔枝,还剩下大半盘子,一早又换成了新的。 季清宁把茶盏放下,问小丫鬟,“我让你抓的药,给赵公子送去没有?” 小丫鬟忙回道,“早上就给他了。” 昨晚季清宁睡的还好,小丫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长这么大,几乎就没和姑娘分开过,姑娘更没有和男子同屋就寝过。 小丫鬟担心啊,她虽然撒谎骗她爹说季清宁一人一间屋,不与人同住,但谁知道这纸能不能包住火啊,万一哪天烧起来,她会被她爹给打死的。 不放心,天不亮,小丫鬟就起来了,拿了钱就上街,买了一马车的东西拉到书院来。 她想进书院找季清宁,但书院的规矩摆在那儿,不到时间谁家小厮也不给进。 小丫鬟就想到了赵垣的病,咳嗽起来没完没了。 她拿着药包找书院,说给赵垣治病的药,耽误不得。 说到这里,小丫鬟气鼓了腮帮子,“我想借送药进书院,结果书院的书童拿了药说给赵公子送去,药进了书院,我没能进来,我也不知道那书童靠不靠谱,有没有把药给赵公子送去。” 季清宁道,“事关书院学子的性命,书童不敢掉以轻心的。” “赵公子离的不远,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赵垣算得上是她在书院第一个朋友了。 病成那样还来求学,向学之心令人钦佩。 小丫鬟忙不迭的点头,想到什么,她朝小榻走过去,小榻上摆了一包袱,小丫鬟将包袱打开,从包袱里拿出来一砚台给季清宁看。 砚台极好,不比温玹那块被她摔碎了一角的差。 看着还有点眼熟,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这是我卧室书桌上那块砚台?” 这小丫鬟摔碎人家一瓷瓶,都想着攒钱买一只赔上,瓷瓶没还之前,她多花二两银子都肉疼的很,现在却把人家砚台拿来给她用?这不应该啊。 小丫鬟点头道,“是那块。” “昨儿我爹问我姑娘在书院的情况,我怕撒谎被我爹发现,就说姑娘不小心把人砚台打碎了,还是价值不菲的端砚,然后我爹就让我把这块砚台拿来给姑娘赔于人家,也是端砚,应该够赔人家的了。” 季清宁则道,“可这不是小院主人家的吗?” 小丫鬟摇头,“我爹说这砚台是小院主人送给姑娘你的,原是让老爷回太平镇的时候带给你,但姑娘进了京,就先用上了,是姑娘你的东西。” 虽然把别人送的东西赔给别人有些失礼,但谁让他们穷,得罪的又是权贵了。 “我怕我爹不靠谱,还问了老爷,老爷说可以,”小丫鬟道。 连她爹都说可以,那就没问题了。 季清宁把端砚摆书桌上,其实温玹那块除了碎了一角,不影响使用,甚至不注意看,连美观都不影响,温玹到现在都没朝她发难,估计是没发现。 小丫鬟眸光从屋子扫过去,有些担心,“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一个端砚就够咱们赔得了,要是再不小心摔点别的,咱们都赔不起。” 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适合住下等学舍,里面的床和桌子都不值钱,损坏了赔起来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季清宁要去看赵垣,刚出门就碰到温玹过来,季清宁道,“昨天不小心将你的砚台打碎了一角,赔你一块新的,放书桌上了。” 说完,季清宁抬脚走人。 云阳侯世子站在温玹身后,笑道,“温兄的砚台是上等端砚,他一个七品小官之子哪赔得起啊。” “人家爹是三品官了,”肃宁伯世子提醒道。 “……三品官靠俸禄用得起端砚?”云阳侯世子笑道。 靠俸禄那肯定是用不起的。 温玹进屋,直接坐下喝茶,云阳侯世子好奇往书桌瞥了一眼,他是准备坐下的,这一眼瞥的他弯了一半的身子还直了起来。 他走到书桌前,惊诧道,“还真赔了块端砚。” 肃宁伯世子正剥荔枝呢,闻言道,“怎么可能?” 他记得他爹提起过太平镇。 十几年前的太平镇可一点都不太平。 山匪横行。 朝廷派了好几位县官去,要么横死于路上,要么被山匪所杀,死了三个县官后,朝廷都找不到敢去太平县赴任的官员。 后来朝廷就想在太平县找个有威望的乡绅任职,季老爷在太平镇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季老夫人病入膏肓,大夫说需要一两血肉入药,季老爷二话不说就割了一块,孝悌之名天下闻,举孝廉入仕。 他任职当天,山匪下山,在太平县府衙前叫嚣,气焰嚣张的连匾额都踩碎了。 就在大家都替季怀山捏一把冷汗的时候,他从府衙出来了,一身官服,浩然之气威震四方。 山匪骑在马背上,叫季怀山下跪磕头,就让他稳稳当当的把这县官做下去。 季怀山什么话都没说,他身边跟着的一断臂男子上前,把叫嚣的山匪从马背上掀翻,一个人一只手就把前来挑衅的十几名山匪给干趴下了。 那十几名山匪被吊在城门上,当时是又解气又让太平镇上下惶惶不安。 解气的是被山匪欺压这么多年,也有山匪栽跟头的时候,不安则是怕惹来山匪更疯狂的报复。 不过报复没有来,因为当天夜里,断臂男子一人就杀进了山匪窝,把山匪一锅端了。 从此太平县县如其名,太平无事。 能平一方匪祸,安一隅百姓,绝对是个清廉好官啊,而七品小官的俸禄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了半块端砚好么。 肃宁伯世子觉得云阳侯世子肯定是逗他的,走过去一看,一眼就看出云阳侯世子手里的是块端砚了,不敢置信道,“还真是块端砚。” 多看两眼,肃宁伯世子扭眉了,“这端砚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云阳侯世子憋笑,“当然眼熟了,你去年送给你爹的和这块端砚一模一样。” “我记得那掌柜的卖给你时,还说这图案的端砚世上只这一块,所以比别的要贵上一百两,当时晋临侯世子问了一句,你怕他和你抢,掏钱掏的比谁都快。” 肃宁伯世子脸绿了,“那老板敢匡我?看我不去砸了他店铺!” 第四十章 舒心 再说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去看赵垣。 才走到学舍前,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笑声。 是杜子波在说话,“可惜了,我们今儿没去上课,你是不知道你那季少爷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云阳侯世子的表弟要赶他出崇志堂,结果把他赶到诚心堂和他表哥做了同窗。” 赵垣惭愧,“是我连累你们没能去上课。” 杜子波不好意思道,“你这么说,就是叫我们自惭形秽了,要不是我们打鼾声太大,吵的你一夜未合眼,你也不至于病情加重。” “我们两害你病的连床都下不了,留下照顾你是应该的。” 张历倒茶过来道,“今儿是特殊,换做平时,我两只恨没机会逃课呢。” “我已经和学舍长说过了,他今天就让人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你住进去,只是你这身子骨,一个人住能行吗?” 门没关,季清宁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张历回头就看到季清宁,忙道,“快请。” 季清宁走进去,看到她,赵垣眼底闪出光来。 一激动,又忍不住咳了一声。 张历忙把茶递给赵垣。 赵垣伸手要接,季清宁见了道,“忘了提醒你,你不宜喝茶,再病愈之前,只能喝白开水。” 张历忙把茶盏收了回来,对赵垣道,“我给你倒杯热水。” 季清宁是想问问赵垣为何突然病情加重,但刚刚在门口就已经知道原因了,不必再问,只道,“你可服药了?” 赵垣还未点头,杜子波先一步道,“得亏你帮赵兄抓的药送来的及时,赵兄之前咳的我都害怕,药服下就好了很多,连孙大夫都夸那药方开的极好。” 说到孙大夫,赵垣看着季清宁道,“孙大夫说认识一个与我病症差不多的,把那方子誊抄了一份带走……。” 他当时病的说不出来话,再加上治病救人是好事,这世上竟然有人与他一样病症,他也希望对方能摆脱病痛。 但方子是季清宁开给他的,他未经季清宁允许就让人誊抄了带走,有些过意不去。 季清宁笑道,“要是旁人要,我不赞同你给,大夫给则无妨。” “为何?”赵垣不解。 “大夫治病多一人一方,合适你的药方,未必适合别人,大夫把同样的方子用在不同病人身上会斟酌用量,不会那么死板。” 说这话,外面有说话声传来,“赵公子,你的小厮找你。” 小厮? 赵垣一愣。 他抬头往门口望去,只见一小厮打扮的男子走进来。 看到小厮的瞬间,季清宁第一直觉是这小厮好精神,身形高大魁梧,气质和寻常小厮全然不同。 小厮走上前,给赵垣行礼。 赵垣没说话,张历惊讶不已,“你还有小厮?” 他们这些住下等学舍的,都家境清贫,几乎没人带小厮,赵垣病恹恹的身子,要是有小厮早带来了,没道理主子先到书院,小厮后来。 赵垣也没想到小厮会找来,尴尬道,“我母亲怕我出门会晕倒,给我买了个小厮,我偷溜来书院读书,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张历听得惭愧,赵垣都病成这样了,还一心求学,他们没病没痛,还没他上进。 季清宁则道,“有小厮正好,可以问问书院,能不能让小厮留下照顾你,直到你能自己照顾自己,若是不能,可以去外面扶风院住,白天进书院读书。” “这一个月,你按时服药,病能好七八成,到时候照顾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季清宁语气平缓,可听在赵垣心底却无亚于惊涛骇浪。 一个月他的病能好七八成?! 他自打出娘胎就吃药,这么多年吃的药比饭都要多,大夫说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现在却告诉他,他的病还有得治? 赵垣热泪盈眶。 昨天季清宁说给他治病,他是不好拂季清宁一番好意便没回绝,但心底也没把季清宁的话真当回事,他看了多少的大夫,须发斑白,连路都走不了的都见过,却没见过如季清宁这般年纪轻的。 就算季清宁会医术,也不过懂些皮毛。 昨晚一夜未睡,早上醒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历和杜子波吓的要死,书童送了药来,杜子波赶紧给他煎药。 也不容他反抗,直接就把药要给他灌下去,灌药的时候正好孙大夫来,还训了他们几句,等看过药方后,孙大夫就让他们接着灌了。 他没对这药抱半点希望,可服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喉咙就没那么痒了,困意袭来,然后就熟睡了过去。 等醒来,虽然还时不时的咳嗽,可胸口松快了不少,这种松快是他以前没有过的,就好像压了许久的石头被人移走了一块。 他想到了道士的话,说他命里有贵人,莫非这就是他的贵人? 赵垣的激动,男子都看在眼里,诧异的看了季清宁一眼。 季清宁见赵垣没大碍就放心的走了。 张历和杜子波也照顾了赵垣半天,有小厮找来,他们也松了口气,去忙自己的。 大家都走了,屋子里只剩赵垣和小厮打扮的男子了。 赵垣看着男子,冷了脸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男子看着赵垣道,“方才我听那学子的意思,爷的病能治好?” 男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垣,只见他睁开眼睛,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看的男子都恍惚,才两日未见,爷身上就少了那份让人痛心的死气沉沉,多了几份鲜活。 赵垣面无表情道,“偶得了一药方,服下身体轻松了不少,但能不能治好我的病,还言之尚早,这一个月,我都不会离开书院一步。” 赵垣没说药方是季清宁给他开的。 治好他的病,固然是大功一件。 可若把他治出好歹来,就是祸事一桩了。 他就这么一个朋友,好心待他,哪怕一丝祸患,他也不想他沾上。 男子知道赵垣是铁了心进书院读书,怕他阻挠甚至不惜将他打晕捆起来,没来都劝不动,何况人已经在书院了。 男子心下叹息,道,“主子在书院待的舒心,于病情有益,我为您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逼您离开?” “我去问问,争取能留在书院照顾您。” 第四十一章 臀部 从赵垣住的学舍出来,季清宁就往回走了,这时候有敲钟声传来。 这声音季清宁是头一回听,有些陌生。 小丫鬟嘴撅了起来,道,“这是书院赶我们这些小厮出去……。” 她还想陪姑娘吃饭呢,她爹担心书院的饭菜不合姑娘胃口,要是姑娘吃不惯的话,她就每天给姑娘带饭菜来。 小丫鬟的话,听得季清宁哭笑不得,“那么多学子都吃了,连煜国公府府三少爷他们都不例外,我还比得上他们娇贵?” “怎么比不上啊?”小丫鬟昂着脖子,女子生来就娇贵,是什么样的男子都比不过的。 “……我指的是胃,”季清宁扶额道。 小丫鬟这下没话说了。 天天贡品养出来的胃,她们能比的过才怪了。 钟声停歇,小丫鬟依依不舍道,“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只是走了百余步又跑了回来,季清宁见了道,“怎么又回来了?” 小丫鬟从怀里摸出来个荷包,塞给季清宁道,“这荷包里装着那根伤我脚脖子的暗器,我在老爷书桌上看到的,想着要是煜国公府三少爷恼您扑倒他,就把这证据给他看。” “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小丫鬟撒丫子往书院后门跑。 书院有规定,钟敲过后半盏茶的时间要是不出去,三天不许再进书院。 要是再犯,那就七天不能进。 再再犯,那就半个月。 一点情面不留的那种。 看着小丫鬟一阵风跑没了影儿,季清宁笑着收回眸光,不得不说小丫鬟考虑的很周到,这暗器确实能做为证据。 只是季清宁把荷包打开,想把暗器倒出来看,倒了两回也没能倒东西出来。 怕不小心掉到地上,往地上找了两圈,什么也没有。 季清宁一脸黑线。 亏得她还夸小丫鬟办事周到呢,这也太不靠谱了,别是掉在了怀里,回头再刮到自己。 最后确认一遍荷包里没有暗器,季清宁就捏着荷包回学舍了。 回到学舍,刚迈进去一只脚,那边云阳侯世子一屁股做小榻上,刚坐下,一股钻心的疼从臀部直冲天灵盖,疼的他“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肃宁伯世子正在倒茶,被他的凄惨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刚泡的茶倒桌子上了,肃宁伯世子皱眉道,“没事你惨叫什么?” 要没事他能惨叫吗? 云阳侯世子跳似的从小榻上站了起来,“有东西扎我屁股。” 说着,他伸手一摸,就从刺疼的地方拔下来一根短针。 云阳侯世子惊呆了。 季清宁也惊呆了。 那短针看着是那么的眼熟。 云阳侯世子捂着臀部朝温玹走过去,道,“这是要暗害你,还是要暗害他啊?” 云阳侯世子看着季清宁。 不管是谁,肯定不是暗害他,但最倒霉的是他! 温玹伸手要接暗器,季清宁扯了嘴角道,“这短针是我的小厮特意带给我的,可能是不小心掉在了小榻上。” 说到最后,季清宁觉得自己的嗓音都在飘。 因为云阳侯世子一脸想去死的表情,“大哥,这能是不小心的事吗?啊?” 季清宁脸上露出歉意之色,不过只一瞬就收了,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让你表弟赶我出崇志堂,我的小厮不小心扎伤你,我们两清了。” 季清宁走过去,从云阳侯世子手里夺过那短针,转头看到温玹质疑的眼神,这货怀疑他几次掐季清宁的脖子,小丫鬟蓄意报复他,云阳侯世子是误伤。 季清宁还想和气说话,被他的眼神一刺激,气的直接拍温玹跟前桌子上道,“我和你说过,那日去煜国公府给你赔礼,是遭人算计才扑到你的,就是这短针打伤了我小厮的脚脖子,她才撞到我的!” 她只说了一句“兄弟相残”,脖子差点就断他手里了。 当时他屋子里有什么人,都站什么的位置,他应该很清楚。 不管他接不接受被自己亲兄长暗算的事,这都是事实。 温玹看着桌子上的短针,眼底闪过一抹沉痛,闭眼道,“我不信。” 季清宁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证据都给他看了,查都不查一下就说不信,太过分了! 她要说话,云阳侯世子抓着她胳膊把她拉出了门外,一边道,“哪那么容易两清,这笔账我们得好好算算。” 把季清宁拉出了门,不论季清宁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季清宁气的咬牙,“你放开我!” 云阳侯世子就放开她了。 季清宁要回去,被云阳侯世子拦下道,“你是脖子痒,又想被温兄掐了是不是?” 季清宁看着他。 云阳侯世子头疼,这人都把温兄往死里头得罪了,煜国公府的家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懂不懂? 要命的是他这么横冲直撞,最后总能化险为夷,反倒是温兄,倒霉起来没完没了,都没反应过来就栽跟头了,面子里子掉一地。 有些事他作为温玹的兄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委婉的提醒两句,“温兄与人打架,十次有九次是因为别人在他面前提到了他二哥。” “有章老太傅护你,温兄不会对你太过分,可你要触碰温兄的逆鳞,谁也保不住你。” 难怪听到“兄弟相残”几个字就要掐死她。 反应这么大,温二少爷坐轮椅不会和温玹有关吧? 直觉告诉季清宁她没猜错。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她懂,季清宁看着云阳侯世子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她就算了,又让自己表弟找她的麻烦。 这么矛盾的做法不觉得奇葩吗? 云阳侯世子神情复杂的看季清宁,看的季清宁都怀疑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云阳侯世子看的不是她脸上的脏东西,而是她自己贴的金片。 “我是帮你吗?” “我是担心温兄被你伤完身,又被你伤心。” “自己有多邪门自己没点数啊。” 说完这句,云阳侯世子就捂着受伤的臀部回去了。 留下季清宁在风中凌乱。 第四十二章 机智 屋子被三个大男人霸占了,又到吃午饭的时辰,季清宁就去了食堂。 这边季清宁午饭都吃了一半了,那边温玹才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往食堂走。 不远处,顺远伯府三少爷罗天勤往这边走,见自家表哥云阳侯世子走路姿势不大对劲,他上前道,“表哥,你怎么了?” 云阳侯世子疼的不想说话。 那根针也不长啊,怎么扎的就这么的疼呢。 肃宁伯世子憋笑道,“季少爷的小厮掉了根针在小榻上,你表哥一屁股坐了上去。” “估计你表哥以后看到小榻都有心理阴影了。” 云阳侯世子抬手,“别提了,扶着我点儿。” 罗天勤伸手要扶自家表哥,那边一学子喊他,罗天勤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道,“表哥,我先忙啊。” 云阳侯世子胳膊抬起来,自家表弟已经跑远了,他嘴角抽了又抽,“我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表弟?” 温玹和肃宁伯世子可没人顾及他扎了臀部,自顾自走了。 学子在树下等,罗天勤过去道,“弄到没有?” 学子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从怀里摸出一小药包递给罗天勤,小声道,“我这可是冒着被赶出书院的风险才帮你弄到的。” “知道,记你一功,”罗天勤道。 “功劳不功劳就算了,出了事,别让我顶包就成了,”学子道。 罗天勤从他手里接过药包,问道,“是什么药?” “泻药,”学子道。 “……。” 罗天勤看着他,“废了这么大力气,你告诉我只弄到一包泻药?” “……这可不是一般的泻药,只消一点点,牛都得拉三天,”学子小声道。 “他和咱们又无冤无仇,咱们不能下死手啊。” 罗天勤攥紧药包,道,“我表哥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居然敢拿短针扎他表哥的屁股,让他在茅厕住三天长长记性! 学子要走,被罗天勤叫住,“急着走什么,去帮我放风。” 罗天勤拉着学子往学舍方向走。 等他再回食堂,季清宁已经吃完午饭,准备回去小憩会儿,下午是骑射课,她得养足精神。 罗天勤端了饭菜到云阳侯世子身侧坐下道,“表哥,你瞧好吧,这口气我帮你出。” 云阳侯世子看他一脸认真,怕他真和季清宁杠上,道,“你别乱来,他不是你能惹的起的。” 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他表弟可是顺远伯府三少爷,哪是一个区区三品官之子能比的,可温玹还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呢,不照样拿他没辙么? 罗天勤觉得自己被小觑了,道,“我就是给表哥你出口恶气,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我保证不会乱来。” 这还差不多。 云阳侯世子继续吃饭,结果瞧见自家表弟嘴角挂着一抹笑,他眉头一皱,道,“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罗天勤摇头,“没,没有啊。” 没有? 没有说话这么不利索? 在云阳侯世子咄咄目光下,罗天勤道,“我就是往他喝的茶壶里下了点泻药。” 云阳侯世子手一抬,往他后脑勺上一拍,“你傻不傻啊,屋子里那是温兄的茶壶。” 得亏他多问了几句,不然中招的指不定是温兄了,可能还得加上他和陆兄。 罗天勤后脑勺挨了一巴掌,脸差点被拍饭菜里头去,道,“没傻都要被表哥你打傻了,我能不知道那是温大哥的茶壶吗,我给她拿了套新的,然后才下的药。” “机智,”云阳侯世子赞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你表弟,”罗天勤得意道。 “……。” 肃宁伯世子憋笑。 云阳侯世子扶额。 这么蠢的表弟,他不想认了。 罗天勤后知后觉,自家表哥说的是反话,顿觉委屈,满屋子都是温玹的东西,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下泻药的地方,最后没办法在一箱子里翻出一套新的茶壶,他容易吗? 肃宁伯世子则问道,“只是泻药?” 罗天勤点头。 再说季清宁,吃过午饭就回了学舍,刚走到学舍门前,就又碰到了茂国公世子。 茂国公世子摇着手中折扇,笑道,“季大少爷主仆来书院不过两日,就一战成名了,佩服至极。” 季清宁本不想搭理他的,昨天才坑过他,他和温玹的学舍虽然在同一个院内,但距离远着呢,不论是去食堂后山还是去上课都碰不上,这会儿遇上绝不是巧合,别又给她挖坑。 但茂国公世子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人家和她说话,她连回一句都不肯,绝对会激怒他,能避则避吧,一个温玹就够她头疼的了,这个可是比温玹更龌龊的无耻之徒。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季清宁淡淡的回了一句,“被逼无奈而已。” 说着,就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她准备关门,茂国公世子已经一脚踏进来了,“不是要请我喝杯茶吗?” 季清宁无语。 这话是她昨天说的,但那是搪塞送人之词好么,这人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要只是请他喝茶这么简单,别说一盏,一缸都不成问题。 只是说过这样的客套话,人也进来了,她倒是不好赶人走了。 而且! 人也没给她机会,直接就坐下了,看着桌子上两套精美的茶盏,他勾唇笑了笑,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自来熟的不行。 季清宁有些恍惚,她知道小丫鬟给她拿了茶盏来,可她们走的时候,桌子上只有一套啊。 小丫鬟早就走了,这一套是自己蹦到桌子上来的吗? 季清宁还在想茶盏的事,茂国公世子已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头皱紧道,“怎么这么难喝?” “……这是你昨儿让人拿来的玉叶长春,”季清宁飘了嗓音道。 就算泡茶的手法差了些,泡不出精髓来,也不至于难喝。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僵。 玉叶长春什么时候这么难喝了? 他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玉叶长春没错。 茂国公世子面子有点挂不住了,道,“可能是没有密封好,受潮了,待会儿我让人再送点新茶来。” 这话听的季清宁头大。 这是要常来她屋子喝茶的节奏啊。 他和温玹不对付,存心来戳他的眼,但能不能不要捎带上她? 这茶是真难喝。 茂国公世子勉强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季清宁给他添满,茂国公世子哪还喝的下,起身走了。 出门走了没几步,突然肚子一疼,一股抑制不住的气体崩出体外,接着肚子像是被人用钉耙搅动一般的难受,他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往茅厕方向走。 他走的快,在回廊尽头和温玹他们撞上了。 茂国公世子被撞的往后踉跄几步,那火气是直冲天灵盖,可一看自己撞的人是温玹,火气又被他压下,他肚子疼的人都绷紧了,这时候和温玹杠上,他列祖列宗的脸都得被他丢尽。 而且撞到温玹,不赔礼道歉就想走,那是做梦。 茂国公世子咬牙道,“对不住。” 这三个字直接把温玹几个听懵了。 茂国公世子说完就匆匆走了。 温玹还恍惚,“刚刚那是茂国公世子?” 云阳侯世子道,“茂国公世子居然会道歉,不会是假冒的吧?” 他有点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肃宁伯世子揶揄一笑,“人在内急前,不得不低头啊。” 屋内,季清宁有些渴口,便拿了茶盏准备给自己倒一杯。 刚掀开茶盏盖,温玹回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 季清宁倒茶没什么稀奇的,但稀奇的是桌子上已经有一茶盏了,云阳侯世子想到自家表弟干的好事,指着茶盏道,“来客人了?” 季清宁奇怪他们的反应,还是如实道,“茂国公世子进来喝了盏茶,刚走。” 云阳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 两人呆呆的看着茂国公世子喝的那盏茶,再看季清宁还没倒的空茶盏,两人懵的厉害。 是怎么做到请客人喝茶自己一口都没喝的? 不过没喝才好。 只茂国公世子一人拉肚子,不会想到茶有问题。 要季清宁也身体不适,就不难猜到了。 虽然茂国公世子是自找的,但他肯定会把这账算温玹头上。 这一劫就算茂国公世子替他挡了。 正好罗天勤溜过来看成效,刚在门外露了颗脑袋,就被云阳侯世子叫进了屋,“茶冷了,去沏壶热的来。” 罗天勤麻溜的端起茶壶要走。 不过端的是温玹的。 云阳侯世子一折扇敲他手背上,指着季清宁的茶壶道,“端这个。” 罗天勤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表哥。 让他给一个七品小官之子沏茶,表哥是疯了吗? 云阳侯世子瞪他,“还不快去!” 第四十三章 比试 表哥说话很管用,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沏了壶滚烫热茶端来。 季清宁觉得有猫腻,但说不上来,因为茶确实冷了。 等午睡醒,准备去上骑射课,季清宁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和温玹他们一起出的门,远远的就看到一学子很艰难的扶着茂国公世子往这边走。 可怜大半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茂国公世子已经焉了吧唧的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了,看着要多惨就有多惨。 那边跑过来一学子,走到茂国公世子身边道,“孙大夫还没有回来,去请大夫还不知道多久到书院,我从一学子那儿要了些止泻药,要不先服下吧?” 茂国公世子已经虚弱的没力气说话了,可就是这样,他腰一弯,脸上就闪过一抹痛色,“快!快扶我去茅房!” 两学子几乎是架着他走的。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面面相觑。 都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消停,他表弟是弄的什么泻药,威力这么强? 茂国公世子武功不错,都被折磨成这样,季清宁那小身板,还不得没命? 季清宁把他们两的神情收于眼底,还有之前茂国公世子说茶味道不好,以及云阳侯世子让自己的表弟给她重新沏茶,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有人往她茶壶里放了泻药! 她没喝一口,茂国公世子遭了殃。 这个下药之人,季清宁想都没想就认定是温玹了,“小人!” 温玹脸色一变,“你再说一遍!” 季清宁昂着脖子,温玹比她高一个脑袋,在气势上就输了,她磨牙道,“背地里下药难道不是小人吗?看我不顺眼直接冲我来便是!” 季清宁和温玹四目相对。 眸底火花噼里啪啦的燃烧。 温玹抬手把季清宁的脑袋推开,“我成全你。” 丢下四个字,温玹抬脚走人。 云阳侯世子看着季清宁道,“泻药不是他下的。” “你少替他辩解,不是他,难道是你?”季清宁眸底闪过危险光芒来。 “……,”云阳侯世子沉默了,犹豫要不要认下来,毕竟他表弟是为他下的手。 温玹走远了,云阳侯世子才追上来,肃宁伯世子看着他,笑道,“你解释了?” “他不信,还让我帮他给温兄传句话,”云阳侯世子道。 温玹斜了他一眼,“什么话?” 云阳侯世子扯了嘴角道,“他让我奉劝温兄你不要和他玩毒。” “玩毒,他才是祖宗。” 温玹笑了,“吹牛他才是祖宗吧。”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季清宁走在后面,听到他们肆意笑声,白眼都快翻抽筋了。 等他们到骑射场的时候,诚心堂的学子们都到了,多三三两两闲聊,只有一两个在拉弓射箭。 四海书院和别的书院不同,四海书院有骑射课,而且要想进率性堂读书,骑射课成绩必须要好,用顾山长的话说,就是四海书院志在培养文武全才。 但这些书生对骑射真不感兴趣,是硬着头皮来学的。 温玹走过去,随手拿了把弓,拉了拉弓弦,觉得韧性不够又换了一把。 随手又从箭筒里抽了支箭,看向季清宁,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刚刚和我说什么来着?” “看你不顺眼就直接冲你来便是?是这句没错吧?” 他箭搭在弦上,对季清宁瞄准。 季清宁脸都白了。 她一步步后退。 进书院两天,虽然被温玹掐了几次脖子,但最后都有惊无险,尤其昨晚还把床让与她睡,以至于她觉得温玹没那么可怕,可她忘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她一句话撞人枪口上,她在自讨苦吃。 见季清宁一步步后退,温玹收了弓箭,笑道,“不是胆子挺大吗,躲什么?” 她傻了才不躲呢。 有学子起哄道,“要不比试一下吧?” 这是骑射课最大的乐趣了。 温玹很好说话,“那就比一比吧,拿颗苹果来。” 不多会儿,就有一学子捧了颗红润大苹果来。 温玹接过苹果,在手里抛了两下,走到季清宁跟前,然后指着远处的栏杆道,“看见那栏杆没有,要是苹果掉下来,我就把你吊那上面去。” “愿赌服输,章老太傅也救不了你。” 季清宁咬牙道,“我不和你比!” 不比就不会输。 总不能逼着她比试吧。 季清宁想的很好,但他低估了某男的纨绔,这两日没有直接出手是给云阳侯世子将功折罪的机会,不是他真放过她了,章老太傅面子挺大,给他两天也差不多了。 “不比?”温玹玩味一笑。 “把他给我吊上面去。” 两学子过来抓人。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要劝温玹。 温玹一记眼神扫过来,两人看季清宁就成“温兄动真格了,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温玹咬了口苹果,季清宁胳膊被抓,知他不是开玩笑,咬牙道,“比就比!” 就不信他敢一箭将她射死。 温玹赞赏的看了季清宁一眼,将那只被他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季清宁脑袋上。 季清宁粉拳握紧,若是可以,真想一拳送他去边关。 温玹走远,接过递过来的弓箭,觉得距离不够远,又后腿了几步。 觉得还不够,又道,“把我眼睛蒙上。” 季清宁,“……!!!” “你不要太过分!”季清宁想咬死他。 云阳侯世子知道温玹弓箭不错,百步穿杨,但蒙眼射箭,没射中丢脸事小,万一射出人命来就不妙了。 可温玹要做的事,没人劝的动。 学子拿了块绸缎来帮温玹蒙上。 温玹拉弓搭箭,季清宁腿有些软了,这么远的距离,真是在拿她小命在开玩笑了! 季清宁转身要走,温玹手一松,箭就射到了她跟前,道,“再走一步,箭就射你身上了。” 射的这么准,他绸缎是不是能看到? 温玹话撂下了,一堆学子看着,季清宁哪还敢走,只能站那里。 她咬着牙,“快点儿!” 丢下三个字,她把眼一闭,心一横。 大不了就是一死。 本来这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要是她能扛过去,待会儿有他好受的! 姥姥的! 欺人太甚! 第四十四章 受伤 季清宁的倔脾气一上来,别说不让她走了,就是赶她走,她都不走了。 她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虽然身量比不上寻常男子,但气势如山,令人敬佩。 温玹重新拿了支箭,拉动弓弦。 嗖! 箭射出去。 不偏不倚的插在季清宁脑袋上顶着的苹果上头。 苹果落地,掉在季清宁脚边上。 季清宁吊到嗓子眼的心也跟着落回腹中,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错,果然有胆识,”温玹不吝啬夸赞,随手把弓箭丢给了一旁的学子。 学子们纷纷点头,认同温玹的话。 季清宁招惹温玹,还将他砸出内伤,已经让书院学子刮目相看,佩服不已了,但那毕竟是听说,现在是亲眼所见,不可谓不佩服。 虽然温玹弓箭不错,可万一有手动的时候呢,稍有不慎,小命可就没了,借他们几颗虎胆也不敢拿自己唯一的一条命做赌啊。 温玹的夸赞,和书院同窗的欣赏,没有丝毫消季清宁的怒气。 她看着温玹道,“我是够胆识了,就是不知道温三少爷你有没有这胆识。” 学子们倒吸一口气。 季大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让温三少爷脑袋上顶着苹果让他射吧? 他们没猜错,季清宁就是这意思,随手把地上插了苹果的箭拿起来,朝温玹走过来,含笑道,“温三少爷不敢吗?”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了。 他们好兄弟是不是把自己给坑了? 季清宁激将道,“不敢也很正常,毕竟我的弓箭术一般,你可以主动认输,去那栏杆那儿把自己吊下来。” 四下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眼底却是看热闹的笑。 温三少爷在书院数一数二,没什么人敢招惹他,没想到会欺负到硬茬,以后有的是热闹瞧了。 季清宁走到温玹跟前,温玹笑了,“你果然胆肥!” “再拿颗苹果来。” 没人应他。 万一季清宁失手,温玹出事,帮着拿苹果的就是帮凶,难逃干系。 季清宁讥笑道,“刚刚拿苹果不挺积极的吗,现在怎么不敢了?” 温玹看向之前给他递苹果的学子道,“去拿。” 学子迈着沉甸甸的脚步离开,拿了一颗最大的苹果来。 温玹拿了苹果走远些,把苹果顶在脑门上。 云阳侯世子看着季清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有没有把握啊?” 季清宁耸肩道,“没把握我也得上啊,这是比试,这么多同窗瞧着呢。” 云阳侯世子,“……。” 他是关心他吗? 他是在担心温玹被他射伤好么! 季清宁的待遇就没温玹这么好了,没人给她递弓,也没人送箭到她手里,少不得自己拿了。 她拿的就是温玹用的那张弓。 有点沉。 不过她还拿的住,毕竟原主习武多年,就算武功全废,胳膊锻炼出来的力量还在。 拿了箭,季清宁有模有样的拉开弓。 然后就出丑了。 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能把弓拉开。 弓都拉不动,还谈什么射箭啊。 云阳侯世子嘴角抽抽,亏得他还担心,担心早了啊。 季清宁脸不红气不喘的去换了个轻一点的弓,大不了离近一点射就是了,让她就这么放弃,没门儿! 只是再轻便的弓,要拉满也很吃力,再加上季清宁是第一次射箭,箭搭在弓上都有点抖。 刚放下一点心的众人又提到了嗓子眼。 温玹站在那里顶着颗大苹果,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别磨蹭了,快点儿!”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季清宁手一抖,手里的箭直接飞了出去。 季清宁,“……!!!” 她还没有瞄准呢! 温玹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箭朝他射过来,只是还没到一半距离,箭头就向下了。 就这弓箭术还想吓唬他? 他能是这么吓的住的? 那边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跑过来,问道,“温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他随手把脑门上的苹果拿下来,咔嚓咬了一口。 云阳侯世子低头看了一眼。 “真的没事吗?”云阳侯世子声音像是从远山飘来。 温玹见他们都盯着他的脚看。 他低头一看—— 那只他没放在眼里的箭吊儿郎当的斜插在他的鞋上。 温玹,“……!!!” 咳咳! 没差点被嘴里的苹果给呛死过去。 肃宁伯世子手欠去碰箭,刚碰到,温玹额头上的冷汗就往外涌了,“别动!” 吓的肃宁伯世子连忙停手。 那边季清宁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了,手里的弓被她丢在地上。 学子们也都惊呆了。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一人一边,把温玹架那边坐好。 季清宁被推攘着到了温玹跟前。 肃宁伯世子把箭拔出来,离的近的清晰的看到箭头上的血。 脱掉鞋,袜子上的血更触目惊心。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温玹抬头看她,“你给我好好想清楚要怎么死!” 肃宁伯世子帮他把袜子也脱了,然后就肩膀直抖了。 温玹确实被箭射伤了,但没有伤到脚骨头,箭射到了大脚拇指和二拇指之间,左右割了道口子。 可即便伤的不重,季清宁也让温玹受伤了。 学子们憋笑不止。 温三少爷找季大少爷的麻烦。 结果季大少爷没事,他自己受伤了。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武教官来了!” 学子们看看温玹,赶紧去那边列队站好。 云阳侯世子、肃宁伯世子还有季清宁三人没动,温玹坐在那里就更没有了。 武教官走过来,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还不去站好。” 肃宁伯世子道,“温三少爷脚受伤了。” “他受伤了,不是你们受伤了,蹲着跳过去,”武教官声音冷肃,不容置疑。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就蹲下往那边跳,季清宁也要蹲下,武教官看着她,“你就是新进刑部侍郎府季少爷?” 季清宁点头。 “手腕上的伤未愈?”武教官再问。 季清宁再点头。 有些诧异。 她手腕受伤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武教官是怎么知道的? 只听武教官道,“射箭对手腕损伤比较大,书院希望学子们是文武全才,但以文为重,在手腕伤未愈之前,骑射课不用上了。” 季清宁心底涌起一阵狂喜。 怕被武教官看出来,季清宁一脸惋惜的点了下头。 武教官看了温玹一眼,“这么点伤算什么,起来。” 温玹抱着受伤的脚叫疼。 武教官一脸嫌弃,对学武之人来说,流这点血能叫伤吗? 不过以温玹的武功,骑射课对他来说上与不上区别不大,便看向季清宁道,“你扶他去看大夫。” 丢下这一句,武教官就走了。 留下季清宁和温玹大眼瞪小眼。 温玹抬起胳膊,“扶我。” 季清宁逼视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伤至于要人扶吗?” 温玹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要不我也用箭给你划两下?” 季清宁呲牙,认命的伸出手去扶他。 第四十五章 死杠 知道温玹只是两根脚趾头被划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整条腿都废了,半边身上压在季清宁身上,压的季清宁腰都直不起来。 季清宁咬着牙硬撑。 她忍! 就这么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学子们训练之余瞟过来一眼。 不知道是该同情季清宁还是同情温玹。 季清宁以为她能忍的,可架不住有人变本加厉,她又不是受了委屈能忍的人,这不,没能控制住脾气,脚一抬,踩在了温玹另外一只没受伤的脚上。 温玹疼的“嗷”的一声惨叫。 那惨叫声惊的正在训练的学子们一个激灵。 温玹胳膊搭过季清宁的脖子,稍稍一用力,季清宁就有点喘不上气了,他道,“你在找死知道吗?” 季清宁抓过他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温玹的胳膊移开了。 温玹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胳膊,眼底闪过一抹不敢置信,随即笑道,“有这等本事,还装手腕受伤,武教官一向不近人情,是怎么被你蒙混过去的?” 季清宁也在笑,“你这点小伤,武教官都让我扶你去看大夫,就冲他对学子的关心,蒙混很难吗?” 说完,把笑脸一收,“走快点儿。” “急什么,”温玹道。 季清宁翻白眼道,“不走快点,我怕我还没把你送到孙大夫那儿,你伤口就痊愈了,到时候白跑一趟。” 温玹,“……。” “你这么关心我,我都想放你一马了,”温玹笑道。 季清宁没搭理他。 认命的扶温玹回学舍,不知道孙大夫人在哪儿,打算先送回学舍再找大夫,免得腰被折了。 推开学舍的门,季清宁扶温玹进去,她是准备扶温玹躺到小榻上的,结果温玹道,“去床上。” 季清宁呲牙。 那是她睡的地方好么! 但床是人家的,人家要躺床上,她也没辄。 只是才靠近床,季清宁刚要松开温玹,结果脖子一疼,人往前一栽。 季清宁晕趴在床上,温玹看着她脸上闪过一抹嫌弃之色,要是一个人,哪来这么多事。 章老太傅明知道他不喜与人同住,还硬塞个人进来,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老人家,存心给他找不痛快。 季清宁半边身子趴床上,脚还踮着地,姿势难看的很,但让温玹扶季清宁躺好,再给她盖个被子那显然不可能。 不过季清宁脸蒙在被子里,未免她被憋死,温玹还是帮着把脸侧了下,这是他对季清宁仅存的善意了。 季清宁这一晕,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醒来时,脖子酸疼,胳膊腿都是麻的。 身子一动,就好像有无数根细软小针在扎她,疼的她眼冒金星,倒吸凉气。 季清宁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床上喘气,察觉屏风后有动静,这是温玹的学舍,屏风后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季清宁不傻,醒来就知道她是被温玹给点晕了。 她是扎伤了他的脚,可要比试的是他,自己大意轻敌不躲开,受伤了能怨谁? 要她扶他回来,她也照办了,可他将她点晕就未免太过分了! 季清宁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的起身要去找温玹算账,只是脚一下地,那叫一个酸爽。 她强忍着朝屏风走去,刚露了个脸,一件外袍就朝她劈头盖脸的蒙了过来,季清宁把衣服扒来下来,温玹已经穿好亵衣了,斜了她一眼道,“总算醒了。” 季清宁只觉得后槽牙痒的厉害,这语气听着还真是无害,好像她晕倒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一般! 温玹这一次出书院,觉得半夜就能回来,季清宁也会在那时候醒,但他回来睡了一觉醒,季清宁还趴着没动。 温玹都诧异,那么轻易就把他的手移开了,不仅会武功,应该还挺不错,可从她昏睡时间来看,她像是半点内力也没有。 不过他不屑解释,就算是他故意让她趴着睡一夜又如何,“和我同住,以后被点晕的次数还多着呢,习惯就好。” 习惯你大爷的! 季清宁要爆出口了,结果不争气,肚子这时候叫了起来,还挺大声。 她昨晚没吃,这时辰早饭估计也错过了。 温玹是换衣服准备去上课的。 季清宁想咬他几块肉填肚子,她转身看桌子上有糕点还有贡果,便拖着发麻的腿去吃东西。 吃到一半,见李成风从门前路过,季清宁连忙叫住他。 李成风看着她,“找我有事?” 季清宁扶着桌子起来,李成风见她走路姿势不正常,奇怪的很。 昨天温玹被季清宁射伤脚丫,骑射课后,这事就传遍书院了,温玹再一次沦为四海书院的笑柄。 以前只是云阳侯世子觉得她是温玹的克星了,现在整个书院都这么认为了。 简直克起来没完没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 季清宁一脸认真的看着李成风,一字一顿来表达她的决心,“我要换个学舍。” “这个……怕是不行,”李成风犹豫道。 “为什么不行?”季清宁道。 “章老太傅只安排我和温玹同住,但没说不许我搬走啊。” 李成风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搬走倒是可以,但是没地方可搬了,整个上舍只有茂国公世子屋子里还能住一人。” 季清宁不信,“云阳侯世子他们的屋子里不就有空床吗?” 李成风道,“那是东平郡王的床位,东平郡王离京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就算搬去住,他回来你就得给他腾位置。” 季清宁不是要搬去隔壁住的意思,那两人是温玹的兄弟,搬去和他们住和温玹住差不了多少,她是怀疑李成风为了打消她搬走的念头,故意撒谎骗她。 “中舍和下舍也没空位置吗?”季清宁问道。 “有,但书院规定,免试入学的学子只能住上舍,”李成风道。 季清宁内心十分抓狂。 李成风笑道,“你要搬去和茂国公世子同住?” “……当我没说,”季清宁泄气道。 搬去和茂国公世子同住? 开什么玩笑,这比和温玹住还差呢。 温玹好歹还有章老太傅镇着他,可没人帮她镇茂国公世子。 看来她要么忍不了离开书院,要么只能和温玹死扛到底了。 姥姥的! 还就和他死杠到底了! 第四十六章 对弈 季清宁回屋,带着满腔愤怒干光了一整盘的糕点,还把今日份贡果都给消灭了,留了一盘子果核和皮。 她是打着饱嗝去诚心堂上课。 真心不想和温玹在一个学堂上课,更不想坐一张桌子! 昨晚没能睡好,季清宁怕多瞥到他一眼,内心就火烧火燎的。 不过季清宁到诚心堂的时候,温玹并不在。 不在才好呢,万一人家不肯让出一半书桌来,她得多尴尬。 只是她刚坐下,云阳侯世子就道,“温兄一会儿回来,他让你帮他完成柳山长交代的课业。” 呲的一下,小火苗就燃烧了,“我要不帮他呢?” 云阳侯世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温玹不交课业,柳山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季清宁明知道温玹要赶她出书院,这么点小忙不帮,就是给温玹借口找她的麻烦。 人家是纨绔。 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书桌上有笔墨纸砚,连墨都磨好了。 季清宁提笔沾墨,刷刷刷就在纸上写下几句话,然后落下温玹大名。 刚写完,那边一学子就过来收课业了,然后摆到柳山长的书桌前。 门外木铎声传来。 温玹踩着声音进来,他还没坐下,柳山长就进来了。 学子们齐站起来给柳山长行礼,然后才坐下。 柳山长昨天布置了课业,他坐下先看课业。 把镇纸拿来,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一份。 瞥了一眼。 先是惊艳。 再瞥一眼。 就眉头紧锁,嘴角抽抽了。 他拿起纸张,念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写的很不错。” 学子们议论纷纷。 猜测是谁写的。 这么有才学。 就在大家好奇不已的时候,柳山长拿着戒尺走下了台,在温玹书桌边停下,“伸出手来。” 温玹,“……???” 季清宁抬手遮眼。 完了。 方才只顾着写题词,却忘了这题词不合适温玹用。 他一个纨绔,连课业都让人代写,懂什么叫勤奋么? 柳山长气的不轻,看着季清宁,“你也站起来!” 季清宁乖乖站了起来。 柳山长瞪着温玹道,“平常找人代写课业,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别人代写,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样的题词,你交上来,你不愧心吗?!” “你觉得自己担得起‘勤奋’两个字吗?!” 温玹嘴角眼角齐颤。 他扭头看季清宁。 季清宁昂着脖子瞪回去。 柳山长又道,“伸出手来!” 温玹把手伸出来。 啪! 柳山长的戒尺就打在了温玹掌心。 一下。 两下。 三下。 …… 十九下。 二十下。 每打一下,温玹眉头就颤一下,但颤抖的更厉害的还属季清宁啊。 这板子声听上去就疼了。 要打她二十下,她可扛不住。 诚心堂的学子们对温玹挨手板见怪不怪了,但平常最多也就挨十下,今天可是挨了二十板子,有些过重了。 打完了温玹,柳山长就看向季清宁了。 季清宁老实的把手伸出来。 柳山长看着她的手道,“书院惜才,你手受伤未愈,两次题词又都不错,这惩罚就免了。” 众人惊呆。 季清宁连忙道谢,“学生保证不再犯。” 柳山长侧身离开,继续看学子们的课业。 有季清宁的代写在前,后面的柳山长几乎就没看到让他满意的,连稍微满意的都没有。 云阳侯世子举手。 柳山长看向他。 云阳侯世子道,“季清宁好像没交课业吧?” 季清宁确实没交课业,因为她在荀夫子那里教过一份了,柳山长是见过的。 方才温玹的那份也是她写的。 还用再交吗? 云阳侯世子就是好奇,季清宁到底题的什么词,以至于让柳山长同意她进诚心堂读书,还给他们留了课业。 柳山长看向季清宁,道,“你告诉他,你写了什么。” 季清宁要肯说,早就说了,没想到没从她嘴里问出来,就问柳山长,不过柳山长把这问题又踢给了她,季清宁微微一笑道,“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 柳山长眉头一挑,“再写一个。” 季清宁,“……。” “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还有呢?” “德才兼备,知行合一。” “再来一个。”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不就是校训么? 她张口就能来三五十个。 柳山长眼睛都放光了,“不错,不错。” 季清宁在一群学渣仰视学霸的眼神中坐下来。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愧是他们欣赏的人,果然才思敏捷,非一般人可比。 温玹黑着张脸,掌心微微一动,疼的人直冒汗。 隔了张桌子,茂国公世子脸色比温玹还要难看几分。 这其中固然有昨天拉了一天肚子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被季清宁的才学给震惊的。 虽然季清宁当众亲了赵王府小郡主,但毕竟那是意外,茂国公世子不信赵王府会真把金尊玉贵的檀兮郡主嫁给一个七品小官之子,即便被提拔为了三品刑部侍郎,但和赵王府比,三品侍郎根本就不够瞧。 可季清宁若博学多才,那就另当别论了,选他为婿,以赵王府的权势,还不够扶他青云直上吗? 真没看出来,一个区区七品小官的儿子竟然有这等才学,他爹不是连三品刑部侍郎都没看在眼里吗? 这回,不止温玹,连茂国公世子都迫不及待要把季清宁赶出书院了。 柳山长的课,后面没再起波澜,今天上午是半个时辰,另外半个时辰是棋艺课。 茂国公世子改主意赶季清宁出书院,这不,一上棋艺课就闹幺蛾子了,昨天他身体不适,没能去上骑射课,自然没能见到温玹被季清宁射伤,颇为遗憾。 温玹因为经常和章老太傅对弈,虽然只有被章老太傅杀的片甲不留的份,但和高手博弈,棋艺突飞猛进,乃诚心堂之首,无人能比。 要不是棋艺高超,再加上骑射也厉害,估计他这会儿还在崇志堂煎熬呢。 茂国公世子笑道,“季清宁文采出众,骑射也厉害,不知这棋艺,是不是也能压温三少爷一筹?” 第四十七章 薄面 茂国公世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诚心堂的学子们也好奇的很,跟在后面推波助澜。 云阳侯世子都不忍心泼他们冷水。 人家季大少爷凭着一颗旗子就让章老太傅认了输,能是温兄比的过的吗? 不过季大少爷和章老太傅下棋靠的是不要脸,真本事有多少还真不知道。 然后—— 他也加入了怂恿大队。 棋艺在厮杀中进步最快,教授棋艺的先生乐意的很,“那你们就对弈一局。” 季清宁不想和温玹下棋的,但人家夫子都发话了,她总不能当耳旁风。 有学子搬了棋盘来。 季清宁就和温玹下棋了。 两人猜枚定先后。 温玹先。 季清宁后。 四下学子围了一圈,后面的学子脑袋搭在前面学子的肩膀上,还有站在书桌上伸了脖子围观的。 这一局棋看的人是酣畅淋漓啊。 连教棋先生都连连点头。 你拿我一池,我攻你一城。 厮杀惨烈。 但要论胜负,两人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还真看不出来。 茂国公世子脸又难看了几分。 温玹比季清宁年长两岁,又贵为煜国公府三少爷,师从章老太傅,他要和季清宁打个平手,其实他就是输了,甚至惨败。 赵垣进诚心堂的时候,就看到偌大一间学堂,学子们都围成堆,还堆的很高。 赵垣有点懵。 这两日,他服用季清宁给他开的药,身子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有些咳嗽,但不像之前咳的那么严重,咳的停都停不下来的地步。 他知道同窗们不喜听到他咳嗽声,但他来书院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养病的。 若是养病,哪有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来的舒坦。 他犹豫再三,还是来了诚心堂,结果和他想的大相径庭。 不是在上课吗? 怎么围成了这样? 赵垣站了半天也没人发现他。 他走上前。 咳了一声。 没人理他。 他又咳了一声。 还是没人理他。 然后他就真咳了,一脸咳了好几声。 有学子揉脖子的时候发现了他,然后拍同窗肩膀道,“咱们另外一个同窗来了。” 一个传一个,大家都看向赵垣。 有学子道,“你才学不错,想来棋艺也好,我给你挪个位置。” 赵垣走过去。 他不知道温玹和季清宁在下棋,他走到季清宁身后。 因为大家围的严实,空气流通比较慢,赵垣一下子不适应这么多人,下意识的咳了一声。 他一咳,就引起了温玹的注意。 他抬头就和赵垣四目相对。 赵垣眸光有些躲闪。 温玹只觉得这人眼熟的很,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季清宁催他,“该你落子了。” 温玹把手中的棋子落下去,赵垣又咳了一声,温玹恍惚想起来什么,抬头看他,结果手一歪,棋子落错了位置。 教棋先生想揍他的心都有了,“下棋还不专心。” “一子错,满盘皆输。” 温玹扫了眼棋盘,看向赵垣,“你这两声咳嗽,害我输了一盘棋,你说我是给你两拳头呢还是把你丢出书院去?” 赵垣没说话。 季清宁瞪着温玹,“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至于为一盘棋迁怒别人吗?” 教棋先生也训温玹,“顾山长既然同意他进书院读书,自然不会让他牵连到其他学子,你莫要欺负同窗。” “今日的棋课就到这里了。” 说完,教棋先生就走了。 季清宁气的瞪温玹,教棋先生怕管不住他,在学子们面前失去威严,都提前下课了,有他这么霸道的吗?! 赵垣看着温玹,“我不会牵连到书院。”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温玹一脸的纨绔不羁。 赵垣眼神黯淡。 季清宁看不过眼道,“谁还没有生病的时候,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茂国公世子站在一旁道,“也难怪温三少爷生气,方才那盘棋就算赢不了,但也绝不会输,就因为落错了棋子输了,换做是我也会生气。” 季清宁和温玹都看着茂国公世子。 两人脸色很一致。 他是昨天腹泻吃错药了吗? 居然帮他说话? 结果茂国公世子话锋一转,道,“方才那局没有赌注,输赢也没意思。” 这明显是想看他们斗个不休。 要命的是他那点算盘敲的响,季清宁和温玹心知肚明,还都选择了上钩。 “谁输了,谁搬出学舍!” 两人异口同声。 云阳侯世子扶额,“还是换个赌注吧,没道理你们下棋输了去分茂国公世子一半学舍。” 季清宁坏了茂国公世子的事,他搬去和茂国公世子住,茂国公世子能不欺负他? 万一温兄输了,他搬去和茂国公世子住,简直不敢想,两人打起来学舍的屋顶都会掀翻。 茂国公世子笑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温玹道。 茂国公世子脸一沉。 他强忍着把怒气压下,笑道,“那谁输了谁打扫一个月书院。” 反正谁输,他都乐见其成。 温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清宁补了一句,“我要是赢了,学舍的东西我随意取用,损毁了我赔。” “好。” 温玹应的爽快。 两人重下一局。 方才厮杀就够惨烈了,这回为了赢,一个比一个上心。 季清宁是因为和温玹杀过一局,觉得有胜算才答应的,没想到温玹方才留手了,是以这一局下的比方才艰难的多。 不过季清宁觉得她可能是真克温玹,克的死死的那种,这一局棋下到最后和她看过的棋谱一样了,这不是找虐吗? 温玹以一子落败。 季清宁站起身来伸懒腰,对温玹道,“扫地去吧。” 温玹额头一颤一颤的,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一群学子是想笑不敢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没想到威风不可一世的煜国公府三少爷也有被人震的死死的一天,估计传到皇上耳中,皇上都不敢信。 季清宁回学舍,身后温玹他们几个的眸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盯的她浑身不自在。 学舍有小厮在扫地,季清宁走过去,在小厮怔愣中接过扫把,扔给了温玹。 温玹额头青筋暴起。 扫把他没接,落在了地上。 季清宁昂着脖子道,“愿赌服输!” 丢下几个字,她就走了。 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做的赌,不信他敢食言。 温玹瞪着季清宁的背影,几乎要瞪个大窟窿出来。 赵垣走过来,道,“给我一个薄面,不要为难他。” 温玹笑了,“你一个平民百姓的儿子,在我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面前哪来的薄面?” 赵垣,“……。” 不仅没有薄面,而是送上来被他欺负。 温玹脚一动,扫把就腾飞起来,他随手抓住,拍在了赵垣胸前,“想留在书院就给我好好扫地!” 赵垣,“……。” 丢下这一句,温玹也走了。 第四十八章 拦门 顾山长惜才,赵垣是他破格招入书院的,他身体不适,需得人照顾,顾山长便破例准许赵垣的小厮留在书院照顾赵垣一个月。 至于一个月以后,那到时候再说。 赵垣的小厮叫李信。 赵垣虽然服了季清宁开的药,病情有所好转,但李信的任务就是保护赵垣,不容他有任何闪失。 只要赵垣离开视线超过半个时辰,李信就开始担心。 找到诚心堂没见到人,又回学舍,来回找了两圈,最后还是赵垣的咳嗽声泄露的他的位置。 李信不敢置信的看着拿着扫把笨拙的打扫庭院的赵垣。 一阵风吹来。 赵垣才扫的落叶又被风吹乱。 李信忙过来,夺他扫把。 没敢用大力气,但没能把扫把夺过来,李信面色冷肃道,“四海书院并不安排学子打扫庭院,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让爷你扫落叶?” “温玹,”赵垣咳嗽道。 “……怎么会是他?”李信惊讶。 “他没认出您来?” 赵垣拿着扫把,惆怅道,“他要没认出我,就不会让我扫地了。” 他进书院最怕的就是被温玹认出来。 想着温玹也不常待书院,他又住下舍,碰面的机会不大,谁想到他半篇文章就进了诚心堂,和温玹成了同窗,还一见面就把他给认了出来,他们上回见已经是大半年前了啊,过目不忘的记性当真叫人羡慕。 李信要帮赵垣打扫庭院,赵垣没让。 温玹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这是在考验他想留在书院的决心,只要假手于人,他必送他离开。 要换成旁人,李信就来硬的了,温玹他不敢。 毕竟上回赵垣离家出走,就是温玹去找他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去,但就是他把赵垣找到的。 赵垣不肯回去,温玹暴脾气一上来,才不管赵垣病歪歪的身子,揍的他半个月都没能下床,丢在牛车上带回了别院,那一回太医差点都没能把赵垣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信出手相助,被温玹把胳膊都打脱了臼。 都敢直接动手打了,让赵垣扫个地能叫事吗? 李信劝赵垣离开书院,等身子痊愈了再来书院读书不迟。 这话李信这两天已经劝过不少回了,虽然书院许他留下,但做什么都不方便,反正也是吃药,在哪里不一样? 赵垣没理李信,不论他身子骨好还是不好,这都是他唯一留在书院读书的机会了,一旦离开,再无可能。 李信知道他脾气倔,生来贵人一等,偏奈何是个病秧子,再大的荣华富贵于他而言也比不上一副健全的身躯,看透了生死,想做什么倔起来牛都拉不回来。 眼不见为净,李信抬脚走了。 再说季清宁,她回学舍,远远的就见小丫鬟坐在回廊上发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头见是季清宁,脸上就绽放一朵璀璨的笑来。 季清宁见了道,“不是让你隔一日来一回吗?”毕竟是女孩子,又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来回跑她不放心。 嗯。 季清宁担心小丫鬟,小丫鬟更担心她。 她好歹还有武功傍身,姑娘本来武功就不高,现在还失忆,武功全废了,又和男子同住一屋,可比她危险多了。 她回小院,老爷不担心,可是她爹担心啊,她劝不动姑娘,她爹说她没用,看她是哪哪都不顺眼,不和姑娘一起,她是不打算回小院看她爹那张臭脸了,要姑娘也不让她待在扶风院,她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小丫鬟清秀的脸上满是委屈,看的季清宁都于心不忍,道,“要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小丫鬟咧嘴一笑,“没人欺负我,那些小厮可好相处了。” 都特别的听话。 殷勤的她都想揍他们,揍的远远的,免得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要她教他们武功。 小丫鬟不止一次说小厮们好相处了。 季清宁以为是怕她担心,故意粉饰太平,但从脸上的笑容来看,不像是撒谎。 不过小丫鬟来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季清宁道,“一会儿帮我看着门,我洗个澡。” 本来昨晚就该愁怎么洗澡了,结果温玹那混蛋直接把她点晕了,趴着昏睡了一夜,别说洗澡了,饭都没吃。 “我去打热水。” 小丫鬟拎了木桶就出去。 这边小丫鬟出去,季清宁把包袱打开,那边温玹就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温玹脸色不善。 季清宁眼睛睁圆,这厮不该再扫庭院吗,他怎么回来了? 这时候,云阳侯世子就喊道,“温兄,去吃午饭了。” 季清宁就没问了,输的人要扫庭院,但没道理让人饿着肚子扫,吃饱了再打扫也一样。 但想蒙混过去,门都没有! 小丫鬟一趟接一趟的拎水进屋,先把浴桶洗两遍,毕竟是男子的浴桶,若是可以,小丫鬟想搬个新浴桶来,条件不许,只能将就着用了。 洗干净了,又拎冷水来,再热水,还拎了一壶放浴桶旁边备用,然后出去把门带上,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的结果就是—— 季清宁刚宽衣进浴桶。 温玹已经吃完午饭回来了。 小丫鬟看着温玹走过来,如临大敌一般守在房门前,温玹一靠近,她就把双臂张开了。 温玹眉头皱紧,“让开。” 声音冷冽仿佛裹挟着寒霜砸过来,砸的小丫鬟双腿发软。 小丫鬟很害怕,但她没动一步。 她家姑娘正泡澡呢,她要放人进去,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小丫鬟道,“我家少爷在沐浴,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温玹气笑了。 他进自己的学舍,还得别人同意? 鸠占鹊巢也没有这么占的吧? 温玹看着房门道,“我不进去,怎么给你家少爷搓澡?” 小丫鬟,“……。” 腾的一下,小丫鬟脸就红了。 温玹上前一步,小丫鬟连忙后退一步,后背抵着门,有点招架不住了。 然后—— 这小丫鬟脑袋就不灵光了,完全没听出温玹话里的怒气,只当他是好意,紧张的对着屋内喊,“少爷,温三少爷要进去给你搓澡!” “我快拦不住了!” 温玹,“……!!!” 季清宁,“……!!!” 小丫鬟声音特别的大,她怕季清宁听不见。 只是季清宁听清楚了,四下学舍的学子们也都听见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隔壁云阳侯世子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呛死过去。 “温兄这是什么癖好?”云阳侯世子边咳边道。 “我说他怎么喜欢独居,还从来不去大澡堂洗澡,他这么喜欢给人搓澡,我们作为他兄弟,能不舍一个后背给他过过瘾吗?” 第四十九章 吹牛 云阳侯世子笑的腮帮子都疼。 他要出去瞧瞧,被肃宁伯世子拉住了,“温兄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不怕真说了,他去给你搓澡,把你后背都给你搓没了?” 一个激灵袭来,云阳侯世子打了个哆嗦。 两人互望一眼,在心底把那只给季清宁准备的大蜡烛又给点上了。 屋内,季清宁想灭了小丫鬟的心都有了。 她是赶着进书院,把脑子忘记带了吗? 温玹是什么人,那可是煜国公府三少爷,能给人搓澡吗? 人家说的那是气话好么! 这下好了,没给她搓澡,名声还传出去了,这笔烂账还不得摁她脑门上,新仇勾起旧旧旧恨,可别又掐她脖子! 小丫鬟扯着嗓子喊完,看到那么多学子出来围观,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温玹手一抬,小丫鬟以为要打她,吓的抱着头往地上一蹲。 温玹一把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屏风后,季清宁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呢,心里郁闷极了,可怜她好不容易才洗个澡,就不能让她安生一点儿? 她穿着亵衣走到屏风处,见温玹满面怒容道,“我这丫……小厮心思单纯,把你的气话当真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下棋赌输扫一个月庭院的事,咱们一笔勾销。” 这是季清宁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季清宁认错的态度极好,但温玹的怒气可没消多少,平常和云阳侯世子他们说话懒散惯了,没想到一句话就在小丫鬟手里栽个跟头。 主子克完他,小厮接着来,这种憋屈感,岂是季清宁认错就消的了的? 他有预感,不尽快把他们主仆赶出书院,他迟早会栽他们手里。 “谁许你用我的浴桶泡澡的?!”温玹脸色愠怒。 季清宁温声软语,那是因为她泡澡就不许温玹进屋不占理,但她也是逼不得已,至于用他的泡澡桶,要不是学舍就这么大,摆不下另外一张了,她还不乐意用他的呢。 何况他们有言在先,这厮怕是记性差的很,她不介意提醒他一下,“你输给了我,屋子里的东西我可随意取用,只要不损毁就成了。” 这话可是当着教棋先生和那么多同窗的面说的!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食言而肥? 屋外,有学子凑热闹,这无疑是在温玹气头上火上浇油,季清宁呲牙道,“要不要进来,让温三少爷顺带给你们也搓个澡?” 同窗们嘴角一抽,顿时做鸟兽散。 他们都知道温玹不可能给人搓后背,就和传他将来惧内一样,大家只当笑话听,没人当真。 再者,书院里敢当面笑话温玹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温玹打过,虽然温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但那几个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哪是他们能比的啊。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对季清宁格外的佩服,凭身份是铁定压不住温玹的,人家靠的绝对是强悍实力了。 季清宁知道让温玹消气不容易,不占理的时候多顺着点,她道,“这是你输给我的筹码,你要想赢回去,我随时奉陪。” 隔壁。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在喝茶。 小厮进屋来,是肃宁伯世子的小厮,肃宁伯世子想到昨天小厮帮着小丫鬟搬东西的殷勤劲,气道,“被打了一顿,连骨气都没了?” 云阳侯世子不想说话。 肃宁伯世子的小厮好歹还来了,他的小厮帮人搬东西殷勤,殷勤到连他这个主子都不要了。 小厮道,“世子爷,您误会我们了,我们对季少爷的消息殷勤都是为了给您打探消息。” 这话顺耳。 季家远在太平县,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不容易,可不得从人小厮身上着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打探到什么了?”肃宁伯世子问道。 小厮很认真道,“据季家小厮说季大少爷文韬武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太平县是个姑娘都想嫁给他,武功更是高的深不可测,远非他的小厮能比。” “有这么厉害?”云阳侯世子不信。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吹牛?” 肃宁伯世子道,“我们要勇于承认别人的优秀。” 云阳侯世子,“……。” 小厮点头。 随即又叹息一声,道,“不过那都是以前了,季大少爷被人摁死在浴桶里,失了忆,学过的东西还会多少,没人知道了。” 这话更欠揍。 失忆了,下棋还那么厉害,题词那更是不假思索,脱口便出,这要没失忆,还不得上天了? 云阳侯世子问道,“他就没缺点吗?” 小厮茫然,“没问啊。” 都那么优秀了,有点小缺点那都不叫事了,毕竟人无完人。 小厮忙道,“我会找机会打听。” 云阳侯世子打着哈欠道,“午睡会儿,下午少不得又得打起精神看热闹。” 肃宁伯世子嘴角抽抽。 这话听着太欠揍了,偏是大实话。 一则温玹连战连败,他们是铁定劝不动罢手言和,面子问题,没办法。 二来季清宁力压温玹,茂国公世子想借温玹的手让季清宁一败涂地的期望落空,温玹再赶不走季清宁,茂国公世子估计自己都忍不住要上了,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挑唆。 小憩了会儿,醒来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就差不多要去上课了。 季清宁出了学舍,往诚心堂走,远远的就听到咳嗽声,等近前,就看到赵垣在那里扫地。 季清宁眉头一皱,上前道,“你怎么打扫庭院?” 赵垣道,“闲着无聊,扫着玩的。” “……这么拙劣的借口,你以为我会信?”季清宁白了他一眼。 赵垣尴尬。 他不擅撒谎。 一时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季清宁把腾到胸口的怒气压下,问道,“是温玹让你扫的?” 她觉得根本不需要多问,除了温玹,不会有别人在今天折腾赵垣了。 赵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清宁只觉得胸口被怒气胀的疼。 就因为一声咳嗽,让温玹分了神,就不顾赵垣病歪歪的身子骨逼他打扫庭院? 简直欺人太甚! 要是温玹在,她绝对会忍不住夺过扫把打的他上蹿下跳! 第五十章 掺和 季清宁刚在心底发了狠话,那边温玹就过来了。 扫把就在手边上,季清宁去抓,但是没能抓过来。 她那点小意图,赵垣看的真真切切,心底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感动,但他只能拂季清宁一片好心。 毕竟论身份,他甩季清宁几条街,连温玹都比他不过,但他照样挨过温玹的拳头。 拿扫把打他? 会被他打死的! 他就这么一个朋友,他能明知道危险还让人替他出头吗? 不过虽然季清宁没能抓过扫把,但那意图都刻在了脸上,温玹一眼就看出来了,走过来的时候,没理会季清宁,眸光从赵垣身上扫过去,摇着折扇走了。 嚣张的不行。 季清宁气瞪着赵垣。 赵垣紧紧的握着扫把道,“起先是温玹逼我,但他走后,学舍长找过我,我是心甘情愿打扫庭院的。” 话说出口,就发现季清宁看他的眼神在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了。 赵垣强忍着才没有让尴尬爬上脸。 温玹针对他,其实与季清宁无关。 他与温玹的事,还是不要把季清宁牵扯进来为好。 季清宁郁闷的很。 钱大少爷被温玹逼的端洗脚水,铺床叠被,她抱打不平成她多管闲事,到赵垣这里也这样,季清宁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被温玹逮到了什么把柄?” 赵垣怔了下,在季清宁咄咄眸光注视下,他下意识的把眼睛移开了,不敢看季清宁。 季清宁呲牙。 就这神情,分明是被她猜中了。 赵垣只是平民百姓之子,怎么会招惹上温玹呢? 她虽然家世也很普通,但她是因为英雄救美,赵垣病歪歪的,路走远一些都会气喘吁吁啊。 不过看赵垣的样子也不会说,季清宁就不刨根揪底了,揶揄道,“那你是继续扫地还是去上课?” 赵垣,“……。” 不去上课留下扫地,那他岂不成来书院打杂的了? 他把扫把放好,去净了手,就和季清宁一起去了诚心堂。 四海书院授课范围很广,除了四书五经这些科举必学的之外,还会教授琴棋书画,习射之类,以及算术、律令、礼仪、音乐等等。 不过这些陶冶情操的课,有些五天一节,有些十天半个月一节,有些则一个月,甚至视情况调整,比如议论时政。 四海书院志在为朝廷培养良才,自然对朝堂大事较为关注,遇到些大事,比如打仗、征收赋税等,书院会开课让学子们讨论。 当然了,因为书院学子比较多,没有那么大学堂容纳,是以书院会擢考,除率性堂之外五堂前几名的学子才能参与,这也是鼓励学子们奋进的一种方式。 今儿下午的课是算术。 书院每十天上一回,一次一个时辰。 季清宁进诚心堂,就听到有学子在哀嚎,“为什么会有算术这么枯燥的课……。” “上回赵夫子留的题,你解出来没有?”学子扭头四下求助。 “没呢,这回戒尺是挨定了,”有学子抓耳挠腮。 如果可以选择,季清宁想和赵垣坐一起。 她认命的朝温玹走去。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俩看着季清宁,是欲言又止。 季清宁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抬手擦了一下,瞪他们道,“看什么?” 云阳侯世子把桌子上的题递给季清宁看,“会做吗?” 季清宁,“……。” 他们的关系好到向她请教课业了吗? 季清宁不想搭理他,但又架不住好奇问她的是什么题目。 季清宁随手接过,瞄了一眼: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季清宁嘴角抽抽,“这么简单的题也不会?” 云阳侯世子,“……。” 这简单吗? 头都快想炸了好么! 正要问,木铎敲响,赵夫子进来了。 学子们赶紧端坐。 赵夫子是四海书院年纪最大的教书先生,早年做了十几年的户部尚书,致仕后,一心钻研算术,然后就被顾山长给盯上了。 软磨硬泡了两个月,才把赵夫子磨的同意每半个月来书院教学子们一回算术。 赵夫子来上一回算术课,必留难题,下一堂后会找人回答,答不出来会打手心,严厉的不行。 书院的学子们怨声载道,觉得算术和骑射一样于他们大部分人而言是鸡肋,根本用不上,不懂为什么要他们学,有这时间拿来学四书五经应付科举不更有把握吗? 但偏就有人对算术感兴趣,不远千里来四海书院求学。 他们就想知道,知道塔尖儿有几盏灯很重要吗? 赵夫子走进来,脸上挂着慈蔼的笑,看上去特别好相处特别好说话,但这只是表象,脸一沉,那种威压能让人双腿发软。 学子们起身给赵夫子行礼,赵夫子道,“坐。” 大家屁股还没挨到凳子,茂国公世子就闹幺蛾子了。 季清宁入书院,总共没上过几节课,几乎每节课都比试了,而且完胜。 茂国公世子道,“骑射、柳山长的课还有下棋,温玹和季清宁都做了比试,瞧架势,应该是要把书院所有课都比一遍,请赵夫子出题考他们。” 温玹瞥了茂国公世子一眼,漫不经心道,“谁告诉你我要把所有课都比一遍?” “难道你怕了?”茂国公世子激将道。 茂国公世子打的什么算盘,温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没他掺和,他也会把季清宁赶出书院,但他掺进来一脚,他很不爽。 温玹笑道,“两个人比多没意思,茂国公世子不打算一起?” “你们比试,我掺和做什么?”茂国公世子道。 “怕了?”温玹把这两个字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激将法很管用。 茂国公世子道,“谁怕?比就比!” 没人问过季清宁要不要比,好像她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只有被动接受的份。 季清宁翻了记白眼道,“既然比试,没赌注多没意思?” 那边,赵夫子眉头一沉。 书院规定,不许学子们设局做赌,违者戒尺三十,再犯,戒尺六十。 私下做赌,书院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当着他的面就敢说这话,皮痒了是吗? 学子们也被季清宁的话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季清宁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因为上午就是在诚心堂,温玹输给了她,要扫一个月庭院。 上午能赌,下午怎么就不能了? 季清宁道,“输的人扫一个月庭院。” 第五十一章 解释 赵夫子面色缓和几分。 茂国公世子笑道,“你这赌注,我倒是同意,但温玹一个月也难在书院待几天,输了难不成留下来打扫庭院?” 云阳侯世子听了道,“你就那么笃定温兄会输?” “万一呢?”茂国公世子笑道。 这样的万一已经有几回了。 茂国公世子看向季清宁,季清宁道,“若真没时间扫庭院,那就每日交一百两给书院聘人清扫。” 赵夫子眉头拧了又松。 刚刚没赌钱,现在补上了。 只是这钱并未落入他们任何人腰包,书院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力,赵夫子不知道算不算赌钱了。 温玹嘴角一勾,“好!” 茂国公世子就请赵夫子出题了。 赵夫子思岑了下,就出了一题。 九九八十一宫格。 这题一出,学子们就道,“这也太难了吧?” 没有一整天,他们是决计填不出来的。 赵夫子脸沉着,“在书院做赌,已然违反规定,只给你们两炷香的时间,做不出来,一律去打扫庭院!” 两炷香的时间很短。 短到茂国公世子觉得自己不用试了,直接等时间过去掏钱就行了。 三千两而已,九牛一毛。 温玹连输了几回,面子里子掉的差不多了,这回断不可再输。 这题是难了点,但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 稳赢。 他思岑了小会儿,拿起笔,刚要落下去,那边季清宁已经答完了。 温玹,“……。” 答题之快,不止学子们,连赵夫子都怔住了。 他过来看了眼季清宁的纸,眉头一皱,“你这写的什么?” 季清宁恍然自己写的是数字,道,“这么写是为了方便,我念给您听。” 她按顺序把数字读出来。 赵夫子一边听一边点头。 “不错。” “果然不错。” 有学子奋笔疾书把数字写下来。 然后就对季清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么难的题,就这么片刻功夫就答出来了,还是人不是了?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呆呆的看着温玹,作为温玹的兄弟,他们当然知道温玹几次比试都没真当回事,这回是严肃对待,没想到输的更快更惨。 简直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啊。 他们为什么那么想笑? 章老太傅说温玹赶不走季清宁,果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那边茂国公世子质疑季清宁了,“这题这么难,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做出来,你以前肯定做过!” 季清宁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这题我八九岁的时候确实就做过了。” 茂国公世子,“……。” 诚心堂静的鸦雀无声。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道,“你要觉得不公,方才比试不作数,但我要还赢了,你连扫两个月的地。” 茂国公世子斜了一旁学子一眼,才道,“好!” 他话音一落,学子就道,“我来出题。” 他抬手一指道,“诚心堂长二十四尺,宽十八尺,这个角到那个角距离是多长?” 季清宁嘴角一抽。 还以为能出多难的题呢,这对她而言,比刚才那题简单不知道多少了。 “三十尺。” 季清宁脱口解答,那学子也脱口来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算出来的了,”季清宁道。 回答完,季清宁看着那学子,“你难道不是算出来的?” 学子惭愧。 他祖父当年参与了四海书院的修建,四海书院六大堂大小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他入诚心堂求学,无意间在茂国公世子面前提了一句,人家给他使眼色让他出这题以确保能稳赢。 谁想到人家脱口就答出来了。 赵夫子看着季清宁,道,“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这个…… 算很简单,解释就很难了。 然后—— 季清宁就占了半堂课来解释勾股定理。 她也不知道大家听懂没有,反正赵夫子看她的眼神都在放光。 季清宁解释完坐下,赵夫子才开始今天的课,问大家上堂课留下的作业大家算出来没有。 就是之前云阳侯世子问季清宁的问题。 有学子举手,答道,“是三盏灯。” 赵夫子点头,“不错,确实是三盏灯,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话一问,那学子就焉了,他是试出来的。 虽然大家应该都是这么得到的答案,但说出来太笨拙了,干脆摇头。 赵夫子眸光扫了一遍,见没人举手,有些失望,“没人知道?” 茂国公世子抬手指季清宁,“他知道。” 赵夫子笑的慈蔼,“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 季清宁头大。 然后—— 后半节课她又给大家上了一下等比数列。 赵夫子站在那里,听得最认真。 季清宁讲完,赵夫子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木铎声,他道,“今儿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丢下这一句,赵夫子就走了。 这一节课接受的算术知识有点多,他需要找个地方消化一下。 看着赵夫子离开。 众学子们,“……???” 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刚刚这节课是赵夫子给他们上的还是季大少爷给他们讲的? 季清宁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口干舌燥,赶着回学舍喝茶。 她一出诚心堂,云阳侯世子就拍了温玹的肩膀,憋笑道,“这回输的心服口服了吧?” 温玹脸黑着,没有说话。 那边赵垣过来道,“走吧,一起去打扫庭院。” 又来了一个不怕挨揍的。 要命的是他和季清宁关系最好,难道找揍还会传染? 温玹斜了赵垣一眼,“你和季家小子关系还真是不错,赶着替你出头。” 赵垣心底暖洋洋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于身份权势无关,纯粹因为他这个人,就是让他现在去死,他也死而无憾了。 正高兴呢,就被人从头泼了盆冷水,“看来我只要针对你,她就会找我比试了。” 赵垣,“……。” 让温玹为了区区三千两就去扫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回了学舍,就拿了三千两给李成风,交给顾山长。 李成风拿了银票就去了对面的茂国公世子住的学舍,茂国公世子就没有温玹那么云淡风轻了,毕竟温玹只输了三千两,他搭进去的可是温玹的一倍! 但温玹给了,茂国公世子不给也不行了,他可不是输不起的人! 李成风拿着银票就走了,学子给茂国公世子倒茶消火道,“那季少爷也不知道以前师从何人,竟然懂的这么多,我看连赵夫子都不及……。” 一个“他”字都涌到了喉咙口,茂国公世子一记冷眼扫过来,硬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第五十二章 心领 再说赵夫子,急急忙从诚心堂离开,就为了验证季清宁说的勾股定理去了。 屋内,赵夫子看着小厮测量,然后记录在册子上。 门外,一小厮过来道,“赵夫子,顾山长请您去章老太傅那儿一趟。” 赵夫子压根就没注意听小厮的话,摆手道,“我没空。” 小厮便退下了。 赵夫子一连让人测了大小八九间屋子,所测量出来的结果和算出来的一样,甚至算出来的更为精准一些。 赵夫子坐在椅子前,看着那些凌乱纸张,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厮没能请到赵夫子,顾山长便亲自来了,都上前了,赵夫子都没发现呢,顾山长诧异极了,“这是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赵夫子被拉回神来,看着顾山长道,“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顾山长扫了眼书桌道,“书院来了个好苗子,章老想着你入书院这么久,还没有收过学生,想让你考验一番,看够不够资格做你的学生。” 赵夫子请顾山长坐下说话,道,“你这个山长也没收过几个学生,既是好苗子,怎么没自己收下?” 顾山长叹息,“你以为我不想吗,章老说我收,还不如他自己收了,非要紧着你吗?” 赵夫子挑眉,“是什么样出类拔萃的学子,竟然你们争抢?” 顾山长笑道,“是个才学过人还不畏强权,颇有胆识的后辈,仅凭一颗棋子就让章老认输,趁着他高兴,我敲了他一副古画,他都不带皱眉的。” 和章老太傅熟悉的人都知道章老太傅最珍爱那些字画孤本,谁要能从他手里要到点古画,都够吹牛半年了。 顾山长是难得见章老太傅那么高兴,试着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章老太傅随便他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赵夫子惊诧不已,是什么样的好苗子让章老太傅这么欣赏的? 章老太傅念着他,赵夫子心中感动,但收学生这事,他没同意。 他是熬不住顾山长软磨硬泡才答应每月来书院教两天课,上午教率性堂,下午教诚心堂,他并不在书院过夜,一把老骨头可受不住这样的奔波。 收了学生,要么他常来书院,要么学生经常往他府上跑,对谁都是折腾。 赵夫子笑道,“章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学生我就不收了。” 推辞是意料之中的事,赵夫子道,“你确定不考验一下就直接拒绝?” 赵夫子失笑,“若真要收学生,我倒是有个中意的人选,只是我怕没什么好教给人家的。” 要收就要收个自己合心意的,章老太傅和他擅长的不一样,章老太傅瞧着不错的,未必合他的意。 顾山长诧异,“书院的学子还有你教不了的?” 赵夫子就拉着顾山长聊勾股定理,顾山长一听就知道这要是对的,那用处就大了。 “那学子叫什么?”顾山长问道。 虽说书院的学子他记住的不多,但能让赵夫子怀疑自己教不了程度的,不可能明珠蒙尘。 只是他随口一问直接把赵夫子给问懵住了。 他好像还不知道那学子叫什么,瞧着挺面生的,不过既然在诚心堂,那就是书院的学生了,又和温玹比试,一问便知。 学子叫什么不重要,他收学生又不看家世,重要的是这学子对算术钻研到什么程度,他准备找几个难题试试他的深浅。 嗯,赵夫子一门心思找难题,却不知道章老太傅让他收的就是他看中的,等他发现,肠子没差点悔青。 顾山长见赵夫子无心,便没再劝,不打扰他就告辞了。 他去了章老太傅的竹屋。 章老太傅在院子里喝茶,清风徐徐,好不惬意。 顾山长走进去,笑道,“近来章老可是心情一日比一日好,莫不是府上有大喜?” 但没听说啊,何况章老太傅是皇上最为敬重之人,他可少见他心情这么好过。 顾山长坐下道,“赵老没有收学生的打算,要收也收他自己看上的,那季家少爷,我收了。” 章老太傅一听,笑道,“我让给赵老,可没打算让给你。” 顾山长不明白,“我们俩还是亲家呢,你几时和赵老关系这么好了?” 章老太傅笑道,“就因为是亲家,我收和你收都一样,我就不让给你了。” 这是什么歪理啊? 亲家怎么就不让了? “这话说的我和你做亲家还做亏了,”顾山长道。 两个年愈半百的人为收学生争的面红耳赤,要不是早结了亲家,退不了亲,不然当场就能掰了。 竹屋外,茂国公世子站在那里,眼神阴鸷,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把手中折扇捏的粉碎。 好一个季家少爷! 当街毁了檀兮郡主的闺誉,给了赵王府借口拒太后赐婚! 他想章老太傅收他为学生,三天两头来献殷勤,章老太傅都没有松口,他倒好,才入书院几天,章老太傅就和顾山长抢着收他了! 他堂堂茂国公府世子,哪点不如那一个穷山沟出来的七品小官之子了?! 要章老太傅真收他为学生了,那赵王府肯定会把檀兮郡主许给他,那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茂国公世子手里还拿着锦盒,咬着牙转身走了。 回了学舍,他粗暴的把锦盒丢在桌子上,锦盒被摔开,里面的画滚了出来。 户部侍郎府孙二少爷正帮茂国公世子打扫学舍,被摔锦盒的声音吓了一跳,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作为茂国公世子的跟班,孙二少爷自然清楚茂国公世子想章老太傅收他为学生的决心了,因为是太后的侄外孙,章老太傅也得卖几分面子。 平常去,茂国公世子至少也要待一盏茶的时间,虽然每次回来都不高兴,但还没有气成这样过。 茂国公世子肯定不会和孙二少爷说章老太傅和顾山长抢着收季清宁为学生的事,这么丢人的事瞒着还来不及呢,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给我想办法,我要让季清宁名声尽毁!” 第五十三章 悍妇 他的声音裹挟着寒霜,听得孙二少爷后背生寒,忙道,“不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吗,他几次落温三少爷面子,肯定会被赶出书院的。” “将他赶出书院不够!”茂国公世子脸色冰冷。 他要的是他身败名裂。 他要的是赵王府对他唾弃! 他要的是打消章老太傅收他为学生的念头! 何况,温玹针几次针对季清宁,非但没把人赶出书院,还成了人家的垫脚石,把煜国公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茂国公世子全然忘了季清宁在书院名声大躁,这其中少不了他一份助力。 孙二少爷想起来件事,道,“云阳侯世子的表弟罗天勤把季少爷从崇志堂赶到了诚心堂,丢了面子,也是看季清宁不顺眼,想找回场子,让跟班帮着出主意,只是连温三少爷都没辄的人,他的那些跟班不敢招惹,若是可以……。” 茂国公世子道,“这事办的好,你爹想往上升的事就有着落了。” 孙二少爷心上一喜,连连道谢,“您放心,罗天勤那儿我会让人盯紧,有消息立马告诉您。” 吃了晚饭,季清宁在书院溜达了半圈就回学舍了。 屋内,温玹坐在书桌前看书。 说真的,作为一个混不吝的纨绔,安分的坐在那里看书总觉得和人设不符,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了几秒钟,就被季清宁收了回来。 因为温玹翻了一页书,头也都没抬一下,就使唤人了,“给我倒杯茶。” 说完,猛然想起来他沐浴时,季清宁给他倒茶的事。 他又补了几个字,“端过来。” 季清宁,“……。” 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习惯了使唤人。 季清宁翻了记白眼道,“我们两什么关系,我给你倒茶,不怕我往里茶里下毒吗?” 温玹信手翻了一页,还是没抬头,回了季清宁四个字,“请下砒霜。” 季清宁,“……。” 你狠! 季清宁过去给他倒茶,端到温玹跟前,“你真不怕?” 温玹从她手里接过茶盏,直接饮了半盏,“一口气毒死我,我谢谢你。” 季清宁被他的话打败了,“你都不怕我给你下毒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和睦相处的。” 温玹把茶盏放下,又拿起书来,“给我下毒可以,和睦相处不可能。” 季清宁,“……。” 这人绝对脑子有病。 不然说不出来这么离谱的话。 她转身要坐下,某男又开口了,还惜字的很,“荔枝。” 哪来的荔枝? 早被她吃光了好么! 季清宁往茶几上一瞥。 好家伙。 桌子上摆了一大盘子呢。 早上供应一盘,晚上还有呢。 她过去端荔枝。 摆到书桌上,温玹瞥了荔枝一眼,然后看着季清宁,嫌弃道,“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季清宁没懂。 “剥好。” “……。” 丫丫的! 没见过这么会得寸进尺的了。 季清宁想怼他两句,还是忍下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端起盘子离开。 她坐到桌子处,帮着给荔枝剥壳。 一颗颗莹润鲜香,别说吃了,看着就喜欢了。 很快,就剥完了。 然后—— 季清宁就坐那里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塞。 等一盘子全干完,季清宁又后悔了,这一盘子至少得长三两肉,晚饭后白溜达了。 她站起身,准备盥洗睡觉,温玹看着她,“荔枝呢?” 季清宁眨眨眼,道,“这不是怕你累着,我帮着剥完了皮,顺带帮你吃了么?” 说着,打了个饱嗝。 “不用谢我。” 温玹,“……。” 温玹气笑了。 他把书放下,对季清宁道,“我现在想掐死你,你是不是给我省点力气,自己去撞墙?” “……改天吧,这会儿吃饱了不想动,”季清宁呲牙道。 温玹都没脾气了。 没见过这么变着花样找死,还能活这么大的。 这时候,门被敲响,季清宁朝门看去,就听到一道陌生声音传来,“爷,是我。” “进来。” 随着门吱嘎一声打开,走进来一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 男子手里还拎着一包袱。 男子有些诧异,没想过屋子里会有人。 季清宁还以为敲门的是住隔壁的云阳侯世子他们,不过来找温玹的正好,免得他就着荔枝让她去撞墙。 季清宁不打扰他们说话,拿洗脚盆去打热水了。 端着热水回来,温玹在看账册,男子就站在一旁。 男子就这么看着季清宁不敲门进屋,然后端着洗澡水去床边,脱鞋泡脚。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他才几天没来书院啊,就有人能自由进出三少爷的学舍,还坐在三少爷的床上了?瞧样子是住在这里。 连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他们都没能住进来啊。 这人和三少爷什么关系? 男子还不知道季清宁被章老太傅安排与温玹同住的事,想到某位爷对成亲一事十分抵触,一时间有些想歪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温玹。 看的温玹皱眉,“有话就说。” 男子哪敢说自己想歪的事,他道,“爷,夫人这两日再帮您物色三少奶奶。” 温玹“嗯”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男子,“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盯着我半天张不开口?” 显然,是有别的事。 男子既然说了,就没打算隐瞒,他道,“这回不同,街上盛传您命里惧内,夫人听到流言后,特地找了钦天监给你测算,这两日给您挑的都是脾气不大好的大家闺秀。” 温玹,“……。” 噗! 季清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天可怜见。 她不是故意笑的,实在是人家男子说话没避着她,说的这么大声,她耳朵又没有问题,听得真真切切的。 温玹猛然起了身,吓了季清宁一大跳,以为要揍她。 结果温玹出去了。 不多会儿,就听到隔壁传来打斗声,还有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的叫嚷,“大晚上的,吃错药了吗,下手这么狠!” 两人准备就寝,结果温玹进来,朝着他们眼睛就是一拳头。 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疼的直冒金星了。 第五十四章 托福 温玹气大了。 他太了解她娘了,因为他性子顽劣,就想找个能镇的住他的,他成亲之后能收收心,只是那些大家闺秀,哪个镇得住他? 要不是他身份够尊贵,估计看到他都绕道走了。 是以挑了这么久也没定下来。 现在传出他惧内的流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正中了他娘的下怀,找钦天监测算那是怕流言有误,现在给他挑脾气不好的,说明算的没错,她娘可以毫无愧疚的给他找个悍妇了! 身为罪魁祸首,他没打他们个半死就算手下留情了!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听了后,是想笑憋不住,扯的挨过拳头的嘴角疼的抽筋,虽然疼的厉害,但对温玹的怒气也烟消云散,甚至还欠揍的很,“早说啊,我有一个远房表妹,脾气差的不得了,我平常见了都绕道走的……。” 还敢提这事?! 温玹拳头一握。 刚消停的哐啷打斗声不仅再起,比之前还更甚了。 季清宁倒了洗脚水,没敢去隔壁看热闹,只觉得打斗的学舍都在颤抖。 不会打的房屋都塌吧? 回屋后,季清宁听了会儿打斗,就宽衣上了床。 过了半天,动静才停下来。 男子回来把书桌收拾了下,怎么拎着包袱来的,怎么拎着包袱离开。 温玹没回来。 季清宁猜应该是怕煜国公夫人真给他娶个悍妇,赶着回家阻拦了,毕竟是终身大事,哪敢掉以轻心。 偌大一间屋子就她一人。 从她住进来就盼这一天了,得偿所愿,季清宁睡的格外的香。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打开房门去打水,路过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的学舍前,正巧碰到他们出来。 两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看着就惨的厉害,看着遭人心疼。 但季清宁心硬的很。 温玹惧内是怎么传出来的,她知道。 就是因为这两货见她把温玹克的死死的,怀疑她是温玹的克星,才闹出来的幺蛾子,得亏她不是,不然温玹就更容不得她待在书院了。 他们还帮温玹坑她,虽然没成功,她没报复就算厚道了,还同情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俩是温玹的好兄弟,他们夜里打架,动静闹的那么大,整个上舍都知道,就是没人管,打的两败俱伤才好呢。 温玹不在,他们俩又挨了揍,这一整天,季清宁都过的特别的舒心。 但这样的舒心,到了傍晚就没有了,她吃完晚饭回学舍,温玹已经回来了。 看到温玹,那就是一盆冰凉冷水从头浇到脚啊,拔凉拔凉的。 说好的一个月也不在书院待几天呢,这是只待几天的节奏吗,昨晚离开完全是赶着回去的。 她要知道他这么快就回来,她中午就泡澡了。 温玹是看着季清宁脸上的笑容僵硬,然后皲裂变成郁闷的。 明摆着分他一半学舍不满足,打算整个儿霸占。 温玹根本就不想回书院,只是昨晚回煜国公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小榻上也一样,他来看看是不是书院的小榻格外安神些,若是,他打算把小榻搬回煜国公府。 见温玹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季清宁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其实他们和睦相处,没人找她的茬,在书院的日子没那么难捱。 试着求和下吧,季清宁是这么想的,结果脑袋失控,嘴一张,话就变了,“这么快回来,亲事定下了?” 说完,季清宁就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一拳。 人家定亲没定亲和她有关系吗? 有吗? 这话云阳侯世子他们说是关心兄弟,她说,每个字都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过温玹脸色未变,道,“托你的福,我二哥没定亲,我的不急。” 季清宁一脸尴尬。 人家温二少爷为什么没定亲? 那还不是因为她出意外扑倒了人家看中的二少奶奶人选,赵王府檀兮郡主么?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是闭嘴好了。 季清宁以为温玹动怒了,然而温玹并没有,他赶着回府,煜国公府上下都睡下了,今儿一早他就去找煜国公夫人抗议,他的亲祖母平老夫人最疼温二少爷,就说做兄长的未议亲,还轮不到弟弟。 危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了。 有平老夫人摁着煜国公府夫人,温玹根本不担心会随便给他定个凶悍的女子。 季清宁忙自己的,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向提笔写字的温玹,“今晚你是睡床还是睡小榻?” 没人搭理她。 季清宁朝温玹呲牙,然后就安心睡觉了。 夜里醒来,温玹还在书桌那里忙,季清宁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上醒来,温玹在小榻上睡的香,那安睡的模样看的季清宁奇怪的很,说难相处吧,人家连紫檀木雕花大床都让出来给她了,说好相处吧,找了她多少回麻烦了。 一上午,相安无事。 上午是书法课,在去诚心堂的路上,茂国公世子就对她流露出不善的眼神,摆明了不会让她书法课好过,但是夫子很给力,上课之前就说她手腕受伤了,若是不便作画不必为难自己。 这话成功让茂国公世子的挑衅胎死腹中,她手腕受伤,就是赢了她,也胜之不武。 季清宁谢了夫子后瞥了茂国公世子一眼,茂国公世子那脸色冷的都能把人冻成寒冰了。 像骑射、书法、作画这些需要用手的课,手腕受伤就是季清宁的保护符,没人能找她的茬,而四书五经和算术,他们又见识过她的威力,不敢挑衅。 是以接下来几天,季清宁的日子都过的比较轻松。 这一日,上完课,季清宁回学舍。 刚走到学舍处月形拱门处,就见学舍长李成风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摞纸,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挑眉,“这是什么?” 李成风笑道,“这是赵夫子派人送到书院的,他出了些题考你。” 季清宁,“……。” 季清宁扶额。 她一点都不想做题啊,尤其是这种简单题,做出来也没什么成就感。 李成风见她苦着张脸,道,“这是赵夫子看重你,你做完了,我给他送去。” 这是不做不行了,季清宁接过题册,随手翻了两页,题目略难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儿。 季清宁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抱着题册准备回学舍,李成风没有把路让开,而是道,“你入书院读书,是不是还没有交束脩?” 第五十五章 糊涂 囧。 李成风不说,季清宁压根就没想起来交学费的事。 她道,“最迟明天,我就把束脩交上。” 她不确定小丫鬟身上有没有带够钱,够不够交束脩的。 李成风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催你交束脩,章老太傅有意收你做学生,后天放假,你准备一份拜师礼,试着去拜了章老太傅为师,若是章老太傅收你入门,那书院的束脩就不用交了。” 季清宁,“……???” 有没有搞错啊? 章老太傅要收她做学生? 虽然李成风的话说的很委婉,但几乎就是肯定,只要她带着拜师礼去,章老太傅就会收她。 “为什么啊?”季清宁不解。 这话把李成风问懵了。 他是顾山长的学生,当初入书院,他就带着拜师礼去求顾山长,三次登门,顾山长才同意收他。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欣喜,考中进士的喜悦也不过此了。 拜在顾山长门下尚且这般艰难了,他想都不敢想章老太傅收他入门的事,现在这等好事落到头上,换作别人,估计能高兴疯,可从季清宁脸上,李成风只看到了茫然。 他跟着也茫然了。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季大少爷居然没一点激动,甚至还有点为难? 是他眼睛出毛病了,还是季大少爷不明白章老太傅收他做学生意味着什么? 季清宁当然知道章老太傅在大邺的地位了,只是近来她和她爹季怀山身上的遭遇,她很难不多想。 小丫鬟口口声声她爹没有武功,结果煜国公被她爹揍断了两根肋骨,还要收她做义子。 她几次三番让温玹受伤,章老太傅明知道温玹有皇上做靠山,还硬把她安排与温玹同住,让他们抬头掐低头也掐。 现在又要收她做学生…… 别人盼都盼不到的事,轻而易举的就砸她脑门上了,她害怕这是个坑。 不过这事和赵夫子让她答题一样,她没法拒绝,不然传扬出去,整个四海书院的学子用唾沫就能把她活活淹死了。 只是答题容易,拜师就难了。 她只是女扮男装,要哪天她身份戳穿,可别把章老太傅气出好歹来。 心下叹息,季清宁看着李成风,问道,“不知章老太傅的喜好是?” 李成风笑道,“章老太傅喜欢字画,不过拜师礼贵在心意,只要用心准备就成了。” 能让章老太傅喜欢的字画,必定不一般,她肯定是送不起的。 季清宁抱着题册,垂着脑袋往前走,看的李成风恨不得抬手把她脑袋给拎起来才好,难怪温三少爷看他不顺眼了,他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忒会气人了。 李成风和季清宁的谈话,路过的学子停下听了两耳朵,然后就传开了,引起了书院的沸腾。 食堂内。 温玹和云阳侯世子、肃宁伯世子在一起吃饭 有学子匆匆上前,小声道,“章老太傅要收季清宁做学生。” 咳! 云阳侯世子被嘴里的饭呛到了。 “这怎么可能?”肃宁伯世子不信。 章老太傅连温玹都没收啊,皇上让章老太傅多关照下温玹的课业,就是要章老太傅收温玹做学生的意思,章老太傅都只说要先看看。 这一看,就看了两年。 两年都没收温玹,结果现在要收温玹的死对头? “肯定是假的,”肃宁伯世子斩钉截铁。 学子道,“是真的,是顾山长的学生李成风和季清宁说的,让他准备拜师礼。” 满书院都知道顾山长和章老太傅是亲家,李成风敢编排章老太傅的流言么?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齐齐望着温玹。 温玹把手里的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绝对是老糊涂了。” 两人嘴角一抽,顿时懂章老太傅为何不收温玹了,嘴上没把门的啊,居然敢说章老太傅老糊涂了,而且性子纨绔,连亲爹煜国公都管不了,章老太傅作为老师,肯定要对学生严加管教,可根本管不了啊。 还不如不收,皇上让教就教,除了没有师生名分和收他做学生也没差别。 被这消息一搅合,温玹食欲全无,起身走了。 再说季清宁,抱着题册回了上舍,远远的就看到小厮靠着回廊柱子发呆,平常听到她脚步声就眉飞色舞,今儿季清宁都走到她身后了,小丫鬟都没发现。 不正常。 季清宁轻咳一声,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道,“姑娘……。” 季清宁吓的连忙捂她的嘴。 真是走神走懵了,在书院就敢称呼她姑娘,万一被人听去了,她们主仆就要被人扔出去了。 小丫鬟后知后觉,把嘴捂的死死的,“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季清宁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道,“方才在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 小丫鬟跟着季清宁进屋,一边道,“皇上命老爷去查西南赈灾贪墨案,三天后就启程,我爹让我们跟着一起去。” 季怀山被提拔为刑部侍郎,去查案子很正常。 但是,他胳膊受伤了啊,太医诊断至少需要静养一个多月,怎么这么急的让她爹去查案? 小丫鬟面色凝重道,“我偷听了我爹和老爷谈话,我爹说煜国公没安好心。” “西南贪墨案不是小案子,两个月前,西南发生水灾,冲毁了不少的良田和房屋,西南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派人去西南赈灾,从国库拨了一百五十万两,可到西南不过才三十万两,西南粮库又被烧了,粮食涨价,三十万两杯水车薪,以至饿死了至少三万的西南百姓……。” “有胆子贪墨这么多赈灾银的,绝不是一般人,刑部尚书母亲病重,太医诊断没几天好活了,刑部尚书要留在京都侍疾,没法去西南查案。” “刑部左侍郎昨儿骑马摔断了腿,正卧床静养,被他一衬托,老爷只是胳膊受伤算轻的了,煜国公就举荐让老爷去查这案子,皇上准了。” 明面上看是刑部无人可用,才不得不让季怀山上。 小丫鬟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偷听到她爹和季怀山谈话,才知道她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煜国公肯定早就知道西南出了大事,必定震惊朝野,皇上一定雷霆震怒,派人去查西南的案子,才保举季怀山做刑部侍郎,让他趟这趟浑水。 西南赈灾一口气贪墨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还有三万两条无辜的性命,有这般胆量贪墨的,绝非一般人,不论谁去西南,那都是把脑袋提在裤腰上去的。 煜国公此举无疑是在借刀杀人。 要是季怀山命大没死,还把案子查清了,那煜国公也保举有功。 从一开始,季怀山就觉得煜国公举止反常,他一再警惕,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他算计了。 “我爹说圣旨已下,除非老爷出发之前两条腿都摔断,不然都要去西南,”小丫鬟嘟了嘴道。 第五十六章 打扰 西南就是个大火坑,坑到刑部左侍郎宁肯摔断一条腿也不敢管这事,可见一斑。 小丫鬟替季怀山担心。 皇上下了圣旨,不去不行,就算拖也至多拖个三五日就得启程,总不能为了不去,摔断两条腿吧? 刑部左侍郎可能是装的,但老爷想都别想,上回胳膊受伤,煜国公就让人来探望了,万一被发现是装断腿,那就是欺君之罪,季家满门都得跟着遭殃。 要真两条腿断的连床都下不了,那还不如去西南冒险呢,最多就是死,一辈子坐轮椅那可是生不如死。 小丫鬟坐在门前等季清宁,不知道在心底问候了温玹多少句。 季清宁也觉得季怀山被派去西南查案是煜国公一早就算计好的,还有被她爹打断两根肋骨…… 分明是堵皇上的嘴,让皇上没机会开口让他煜国公去西南,再顺带给她爹造势,章老太傅收她做学生,难保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煜国公、章老太傅外加一个赵王,三个权势显赫的人联手用生拉硬拽的方式把一个七品小官捧上了天,再送他去西南送死。 温玹进屋,就收到季清宁要将他凌迟般的眼神,他脸色冰冷,“敢这么看我,不怕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季清宁就没怕过他,道,“以煜国公府的权势地位,想弄死我和我爹易如反掌,何必拐这么大的弯?!” 温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有话就直说。” 季清宁深呼吸道,“西南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 温玹皱眉,“西南赈灾出了问题,饿死了三万百姓,这事我知道。” 知道就好。 “你爹举荐我爹去西南查这案子!” “你觉得这案子是我爹能查的吗?” “你爹不摆明了让我爹去送死!”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季清宁牙缝中挤出来的。 温玹眉头拧成川字。 之前一直不明白他爹为何装病,说被季老爷打断两根肋骨,原来是为了西南的案子。 但要说送季老爷去送死—— 温玹不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但此举确实反常了些。 温玹猜不透他爹为何这么做,直觉告诉他其中有内情,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法和季清宁解释。 他也不屑解释。 如季清宁所言,煜国公府想要弄死他们易如反掌。 莫说煜国公府,就是他,捏死他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多耗费什么力气。 温玹一个字解释也没有,季清宁更是替原主不值,好心出手相助,结果把自己小命搭进去还不够,连带自己的爹都要跟着遭殃。 温玹转身要走,季清宁要和他理论,被小丫鬟死死的拽住。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松手!” 小丫鬟道,“我爹怕姑娘你知道后,会找温三少爷算账,叮嘱我拦着你。” “咱们惹不起他们就躲着点儿。” 季清宁气的浑身无力,“躲哪儿去?西南吗?” 小丫鬟,“……。” 反正她不能让姑娘和温三少爷动粗,有武功都打不过人家,何况武功全废,会被打死的。 小丫鬟把季清宁拉坐下,季清宁反抗没用,这丫鬟力气贼大了。 小丫鬟道,“我爹让我带姑娘你回府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西南,就算死,咱们也死一块儿。” 季清宁,“……。” 敢情都做好去西南送死的心理准备了? 她可没打算死。 她当初赶着来书院,就是不想离开,要最后还离开,她何必折腾?假死被带回太平镇不就成了? 不过要真是煜国公谋划的,那她假死要么失败,要么弄假成真。 小丫鬟去帮季清宁收拾包袱,季清宁道,“我不回府。” 小丫鬟呆呆的望着季清宁。 季清宁没说话,但脸色毋容置疑。 西南她是不会去的。 至于她爹,她有的是办法让皇上收回圣旨,而不是用断腿这样的极端办法。 季清宁以前性子就倔,失忆后就更倔了,还多了几分雷厉风行,小丫鬟劝了两句,劝不动就放弃了。 下午的课,温玹没上,季清宁想找人发难都找不到人。 到了晚上,她都宽衣上床了,温玹才回来,季清宁困的眼皮打架,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不了了之。 第二天,她醒来,温玹早不见了人影。 再见他,又是晚上。 季清宁,“……。” 白天见不到人影,晚上睡觉就出现了。 丫的,这是把书院当成客栈了啊,还是不睡床,只睡小榻的那种。 这是什么怪癖? 这一日,季清宁清晨醒来,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伸懒腰,伸到一半就发现温玹还在,怔的她胳膊半晌没收回来。 温玹坐起来,和季清宁四目相对。 温玹斜过来一眼,“现在就用杀父仇人的眼神看我,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句话,登时让季清宁的火气往上涌了好几个层次。 这是在咒她爹呢! “我不会让你煜国公府如愿以偿的!”季清宁握拳道。 温玹懒得理她。 他从小榻上下来,穿了鞋去洗漱。 季清宁看着他从床前走过去,去洗漱架子上拿竹筒和竹盐,只是拿的时候不小心柳枝掉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掉到了洗漱架旁边的木桶里。 木桶里装的是季清宁换下来的衣服,中午小丫鬟会拿回去洗。 温玹嫌弃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弯腰捡柳枝。 有时候就有那么巧合,温玹拿起柳枝,结果柳枝勾住了衣服,把季清宁的肚兜带了出来。 季清宁,“……!!!” 那是一块暗色肚兜,上面也没有花纹。 但那确确实实是一块肚兜。 温玹惊呆了。 他眸光从肚兜上移到季清宁的脸上。 季清宁羞的脸红脖子粗,但害羞没有影响她的反应,不等温玹开口,她就先发制人,把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条定律发挥的淋漓尽致,她瞪眼道,“看什么看,不就是个肚兜吗,难道你不穿肚兜?” 温玹,“……。” 这么理直气壮的反问,把温玹问懵了。 本来他怀疑季清宁不正常,这么毫不心虚的质问,他改怀疑自己不正常了。 应该穿肚兜吗? 季清宁见他皱眉,窗户敞开,风吹进来,肚兜摇摆。 季清宁觉得屋子里要有钻地缝,她一定毫不犹豫就钻进去,在底下挖给四室两厅窝着再不出来见人了。 她飞快的从床上下来,要去抢肚兜,只是起的太急,把被子带下了床,脚勾着被子,人往前一栽。 她直愣愣朝温玹扑过去。 温玹脑袋被季清宁那句质问霸占了,季清宁扑过来,他反应慢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季清宁已经把他扑倒在地,嘴还好巧不巧的亲了上去。 温玹,“……!!!” 季清宁,“……!!!” 要说震撼,还不是他们俩。 季清宁扑倒温玹的时候,正好门被推开,离京许久刚回来的东平郡王推门而入。 一进门,正巧看到季清宁亲到温玹这一幕。 那种冲击力可想而知了。 东平郡王呆在那里,半晌才来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第五十七章 威胁 东平郡王飞快的退回去,再把门关上。 转身时,脸已经红的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他微微一颤,把恶心起来的鸡皮疙瘩抖掉。 以后一定要改了不敲门就推门而入的毛病! 屋内,季清宁趴在温玹身上,脸红脖子粗,挣扎着要起身,结果一动,手肘疼的厉害,根本起不来。 温玹被恶心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季清宁亲到,但上回好歹还隔了一层薄纱。 这回可什么阻挡都没有! 温玹恶心的想吐,见季清宁迟迟起不来,他手一掀,就把季清宁掀翻,季清宁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洗漱架。 洗漱架是季清宁昨晚打的洗脸水,这一撞,直接把洗漱架撞倒了。 温玹起身,才起了一半,洗脸铜盆就砸了下来。 脑袋重重挨了一下不说,人还淋成了落汤鸡。 温玹,“……!!!” 真的。 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季清宁也被这一幕怔住了,虽然被甩的疼,但她心情一下子就美了起来。 温玹抑制不住的想掐死季清宁,但他还是起了身。 他那几个兄弟他太了解了,坑别人不见得厉害,坑自己人最在行。 方才的意外东平郡王瞧见了,他不去阻拦,一会儿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就知道了,再不小心一点儿,整个书院都会知道。 他飞快的打开门出去,正好东平郡王在和云阳侯世子说话,“我还没有回府,回来就先来书院了,就是回来的不凑巧,坏了温兄的……。” 东平郡王一回来就先找温玹,想吓唬吓唬他,结果被温玹吓到了。 兄弟这么多年,没想到温兄竟然是个断袖,他们兄弟情分估计到今天为止了。 再和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他能把昨天早上吃的肉包子都给吐出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温玹一只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用了些力,疼的东平郡王倒吸了口气。 云阳侯世子看着温玹,道,“温兄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脸上都是水,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 东平郡王扭头看了温玹一眼,脑子里闪过那一幕,他肩膀一侧,从温玹的手下移开,默默站到云阳侯世子身边。 温玹看着他,眸底跳着小火苗,带着威胁:想好了再说! 东平郡王回了温玹一记眼神,没差点把温玹当场气死。 东平郡王是这么看着他的:放心,你只要不觊觎我,我保证一个字不往外说。 继想掐死季清宁后,温玹又想把东平郡王送阎王爷那里去。 东平郡王看到温玹就浑身不自在,这么多年真是看走眼了,赶紧回屋洗洗眼睛,温玹浑身湿透,学子们都起床了,他也转身回屋。 屋内,季清宁已经把摔倒的洗漱架扶好了,那只肚兜也塞到了木盆最里面,万幸是没往她是女儿身上去想,不然就更尴尬了。 温玹进屋,季清宁赶紧端着铜盆出去,从云阳侯世子他们学舍路过的时候,东平郡王好奇道,“他是谁?怎么在温玹的屋子里?” 肃宁伯世子看着东平郡王,“怎么称呼温玹名讳了,多生分?” 他还怕不够生分呢。 东平郡王心道。 云阳侯世子倒茶,看着东平郡王道,“没见过你这么孝顺的外孙儿了,每年外祖过寿,不论大不大办都去贺寿,你这一去,可是错过不少热闹。” 躲避上课的躲到外祖过个寿都能一去小一个月,也是绝无仅有了。 更过分的是,回京居然先来书院,他有这么爱读书吗? 他们几个都爱凑热闹,云阳侯世子这么一说,东平郡王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道,“我错过什么热闹了?” 云阳侯世子呷了两口茶,才幽幽道,“方才那是太平县县令季怀山的儿子季家大少爷,他初来京都,正好碰到温兄和茂国公世子大打出手,他英雄救美帮温兄,结果温兄不领情,一掌打飞了他,他不小心扑倒了看热闹的檀兮郡主……。” 东平郡王惊呆了。 惊呆有这么招惹温玹的人还能全胳膊全腿的活到现在。 更让他惊呆的还是章老太傅把季清宁安排与温玹同住,还要收季清宁作学生。 肃宁伯世子道,“温兄看他不顺眼,要将他赶出书院。” “……你们确定没会错温兄的意思?”东平郡王嗓音有点飘。 他已经脑补出温玹把季清宁赶出书院,然后金屋藏娇了。 书院毕竟人多,万一有不长眼像他这样没素质不敲门就直接进然后撞破的,到时候声名尽毁。 想到温玹威胁他的眼神,东平郡王后背有点发寒,担心会被灭口。 他赶紧给自己倒了盏茶压惊。 云阳侯世子笑道,“这怎么可能会错意,整个书院都知道温兄看他不顺眼,只是这季家大少爷邪门的很,似乎专克温兄。” “都不用猜,温兄方才的狼狈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肃宁伯世子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东平郡王道,“你素来馊主意多,赶紧帮着出两个。” “再这么下去,我怕温兄会招架不住。” 东平郡王,“……。” 他怎么就馊主意多了? 季清宁去洗漱,漱了半盏茶时间的口,温玹过来,她才离开。 然后。 温玹又漱口漱了半天。 漱的其他同窗都不好意思走了,怕时间漱短了,牙没漱干净漱的挑水小厮肉疼,挑水很累好不好!能不能爱惜着点用啊啊啊?! 等温玹回学舍,季清宁已经去吃早饭了,她还好,亲的是男子,尴尬多过恶心。 但对温玹来说,恶心远多于尴尬,直接影响了食欲,早上一个肉包子都没吃完,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本来东平郡王是不打算和温玹一桌吃饭的,温玹把包子吐了,又将手里的肉包子扔了,还擦了下嘴,比较像个直男,他才放心坐过来。 那边,顺远伯府三少爷罗天勤坐在那里掰着馒头往嘴里塞。 一书童走过来,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罗天勤嘴角咧开了笑,道,“我知道了。” 他把手里剩的半块馒头塞嘴里,起身朝自家表哥云阳侯世子走去。 “表哥,我钱不够花了,你借我点吧,”罗天勤一脸期盼道。 云阳侯世子看着他,“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罗天勤脱口道。 “……。” 他这表弟咋就这么欠揍呢。 谁都知道钱越多越好了,那也得他有吧。 他身上仅剩二百两了。 云阳侯世子想撕一半给他,结果刚从怀里摸出来就被罗天勤抢走了,“表哥,这就当你提前给我的赏银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云阳侯世子就没指望借给表弟的钱还能回来,但赏银?什么赏银? 云阳侯世子一头雾水,但也没当回事。 不远处,茂国公世子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男子,男子轻点了下头,茂国公世子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容。 第五十八章 训话 温玹这顿饭吃的没什么食欲,但东平郡王才回来,和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边吃边聊,吃完饭便没回学舍,直接去了诚心堂。 诚心堂外,有个学子在那里来回踱步,每次走到诚心堂前就怯步了,想进不敢进。 云阳侯世子见了道,“那不是周大少爷吗?” 周大少爷踱步转身,见到温玹他们,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走,被东平郡王叫住,“看到我们,你跑什么啊?” 周大少爷停下脚步,尴尬不已。 他们几个做了一年的同窗,只是周大少爷才学不错,提前升到了诚心堂,等温玹他们蹉跎到诚心堂,人家已经进率性堂读书了。 这时辰快上课了,他周大少爷不在率性堂,结果跑诚心堂来了,还在门外踱步,显然有问题啊。 周大少爷跟他们打招呼,道,“我不是躲你们,我是见你们都来诚心堂了,怕要上课了。” 他们几个一向是踩着木铎声进学堂,做过他们同窗都知道,甚至有不少学子怀疑负责敲木铎的就是看到他们才敲的。 周大少爷说的是大实话,就是杀伤力略大了一点点,“你一个率性堂的学子来诚心堂做什么?找谁?” 肯定不是找他们,不然不会看到他们就跑了。 周大少爷有些难以启齿,他道,“我……我是听说了那什么勾臀定理,想来请教一下。” 只是他毕竟是率性堂学子,来诚心堂请教有些拉不下脸面,但他听人说的那定理很是感兴趣,不弄清楚心底就跟猫挠似的,鼓着勇气来了诚心堂,就是不敢进去。 因为诚心堂里有一半人曾经是他同窗,他怕被他们笑话。 东平郡王看向云阳侯世子,“什么勾臀定理?” 云阳侯世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东平郡王,“才离开一个月,你居然认为我会认真听课了。” 其实东平郡王问完就知道问错人了。 肃宁伯世子有点迷茫了,“是勾臀定理吗?我怎么记得是勾股定理?” 短边为勾。 长边为股。 这股不是屁股的意思吧? 周大少爷脸爆红,他说什么定理这么不雅,把臀都带上了,没想到是他弄错了。 准确的说是和他说这定理的人记错了。 这时候木铎声敲响,周大少爷飞似的跑了。 东平郡王和温玹他们进诚心堂上课,毕竟是见过季清宁扑倒温玹的人,又知道章老太傅安排他们同住,季清宁坐在温玹的座位,东平郡王一点都不诧异。 不小心眸光撞上,两人一个比一个尴尬。 有温玹镇着,季清宁倒是不怕东平郡王会说出去,就是看到他就会想起扑倒温玹的事,有些不爽。 不多会儿,授课夫子就来了。 这节课是一个时辰。 但只上了半个时辰就停了,夫子道,“今日的课只上半个时辰,一刻钟之内到书院门口听训。” “训完了,想回府的就可回府了。” 说完,夫子就拿着书和戒尺走了。 学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为什么要听训啊?” “书院一般只在开学的时候训学子,而且只训新入学的学子,我们诚心堂的学子进书院少说也有两年了吧?”有学子道。 “不是有只来了几天的吗?”有学子笑道。 “也是,他们应该没有听训。” “但不至于为了训诫他们,把我们整个诚心堂都带上吧?” 有学子道,“本来咱们诚心堂就是书院拖后腿的,没准儿顾山长就是想借训诫他们,把我们也捎带训一顿呢?”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赵垣半篇文章就惊艳了顾山长,破例招入书院的,是屈居在诚心堂。 季清宁虽然是拼爹进来的,但她入书院,才学大家有目共睹,顾山长要训也只会单独训他们才对啊。 出了诚心堂,才知道事情不简单,因为不止诚心堂,其他五堂的学子都没上课,往大门处走。 四海书院大门口有一大开空地,气派无比,足以容纳的下书院所有的学子。 书院外那块皇上御赐的灵璧石蒙了块大红绸,位置也稍有移动,显然,书院腾出来的这半节课就是因为这块灵璧石。 这块灵璧石大家都看过,送到书院来,大家就出来围观过,早知真面目,没有蒙红绸的必要。 这会儿蒙了红绸,莫非这灵璧石题词了? 不知道题的什么? 大家好奇不已,恨不得生一双透视眼,看穿红绸背后。 人越来越多,分六堂站好,两人并排。 季清宁和温玹站在最前面。 约莫一刻钟,书院的学子就都出来了。 又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顾山长、柳副山长还有书院几位夫子一同出来。 李成风问清六堂学子到齐没有,确定人都到了。 顾山长就走到灵璧石旁。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吹树叶飒飒声以及山间不识趣的鸟鸣。 顾山长训话道,“我四海书院广纳四海之才,志在为朝廷培养精臣良将,皇上亦对我四海书院抱以厚望,特赐下这块灵璧石,以示皇恩浩荡!” “我四海书院上下对皇上深表感激,定不辜负皇上期许。” “这块灵璧石置于书院前已有数日,我与书院诸位夫子以及章老太傅斟酌商议,最终定下题词。” 顾山长的话像一根根羽毛,从学子们的耳朵钻入心底,挠的心底火烧火燎的,迫不及待想知道题词是什么。 可顾山长训话才刚开始呢,特地腾出半个时辰来训话,怎么可能三两句就完了? 虽然不止于啰嗦到再讲两句结果说了半个小时的地步,但话也是不少的,而且文绉绉的,引经据典,季清宁有一半都没听懂,脑子完全跟不上,书院至少一半的学子都听得云山雾罩,但听懂的,无不昂扬斗志,大有挥斥方遒的意气。 季清宁站的腿酸,更难受的是太阳挺大,晒的人后背都出冒汗了。 好在温玹个子高,替她挡了不少的阳光,也把她的风给挡住了。 又过了半刻钟,训话才告一段落。 顾山长和柳副山长走到灵璧石边上,一人拽红绸一角。 刺啦。 用力一拽。 红绸飘下。 赤红的题词跃入眼帘: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言简意赅的四句话,可从心底掠过,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第五十九章 战书 所有学子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四句话,似乎要把它刻到脑海中,刻到心底,对题词之人,打心眼里敬仰。 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山长才出声打破宁静,“这么让人心潮澎湃的四句话并非出自我四海书院夫子之手,而是出自一学子,此学子的学识之广,见地之深,心胸之阔,令人佩服。” 说着话,顾山长的眸光从诸学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季清宁的身上。 柳副山长不止让诚心堂的学子题词了,其他五堂的学子也都试着提过,是以除了诚心堂的学子之外,没人怀疑是季清宁。 但顾山长的眸光太明显,所有人的眸光都跟着落到了季清宁身上。 那羡慕嫉妒恨的眸光落在身上,季清宁感觉像是大夏天给她披了一层厚厚的狐毛斗篷,热的她浑身不自在。 被顾山长当众如此夸赞,换做别人,估计能激动的高兴死。 但季清宁没有。 一则这几句话不是她写的,她只是一个搬运工,这些赞誉,不属于她,赞美只会让她羞愧,而不是荣耀。 二来前两日才从小丫鬟那里得知她爹季怀山被煜国公保举去查西南的贪墨案,虽然这几句话当的起这样的夸赞,但对她对她爹季怀山却是雪上加霜。 试问连儿子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为民请命的心,做爹的能差到哪里去? 西南的案子死了至少三万的无辜百姓,又派去了这么一个有雄心壮志,又不畏强权连煜国公都敢揍的悍臣,贪墨者能不担心能不害怕吗? 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再加三万条人命,别说九族的命,就是十九族也不够天子拿来平民愤的。 他爹的西南之行注定是九死一生。 这些赞赏就如同一把把利刃悬在她爹的脑门上,她能高兴的起来? 季清宁后背都在发寒好么! 顾山长赞赏季清宁,季清宁没有说话。 不过没人觉得不正常,被顾山长当众夸奖,这么多人看着,高兴惶恐的说不出来话很正常。 只有站在季清宁身侧的温玹觉出了异样,他看了季清宁几眼,道,“这些夸赞,你就这么坦然接受,都不准备谦虚一下了?” 季清宁从不安中回过神来,向顾山长作揖,然后道,“顾山长谬赞了,这是学生从四海书院从您以及诸位夫子身上得出来的感悟,这是四海书院正在做的事,也是学生一生的追求。” 温玹斜了季清宁一眼。 只是提醒他谦虚两句,但没见过他这样把拍马屁当谦虚的。 一番话拍的四海书院上到顾山长,下到食堂打杂的都浑身舒坦。 学子们看季清宁的眼神更佩服了,有胆识、有才情,还擅长拍马屁,简直是我辈之楷模啊。 顾山长继续训话,然后是柳副山长,这两位训话时间长些,其他夫子都只说了几句,督促学子们努力,争取早日达到离开四海书院的标准,为朝廷为天下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训话很激扬,但带着学子们的震撼还是比不上那几句话。 训了整整半个时辰,方才停歇。 顾山长高兴,四海书院多放一天假,让离书院不远的学子都能回家与爹娘团聚,有些家远回不去的,可以去藏书楼读书,若有想请教夫子的,也可以去学舍长那里登记,书院会安排夫子给他们解疑答惑。 这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书院。 说完,就放假了。 学子们朝顾山长和夫子们作揖,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季清宁迫不及待想回小院了,走的很快,有学子过来结交,季清宁陪之一笑,聊着天就走了。 云阳侯世子看着季清宁的背影,轻叹一声,“造孽啊。” 东平郡王见了笑道,“你惋惜他?” 云阳侯世子看着灵璧石上的题词道,“就这四句话,就足以让她名震京都了,本来是个文武全才,结果因为对温兄英雄救美,就只剩了一半,难道不值得惋惜吗?” “……你这是啃着馒头担心人家鲍参翅肚噎得慌,”东平郡王无语的很。 人家只剩一半,都碾的他们自惭形秽了,要是个文武全才,简直不敢想象。 “只是失忆了而已,又不是一定不会恢复了,”肃宁伯世子道。 “不过失忆了还这么厉害,这要恢复了简直不敢想。” “温兄,以他的才情,确实够格让章老太傅收他为学生,要不咱们还是和他握手言和吧?”云阳侯世子道。 那边,罗天勤走过来,就听到自家表哥说这句话。 他当即转了身,去找一学子,道,“战书呢?” “已经让人送去了,”学子道。 “……!!!” “赶紧拿回来。” “来不及了,估计人家已经看到了,”学子道。 “完了,完了,我要挨表哥揍了,”罗天勤急的原地打转,抓耳挠腮。 “怎么会呢,这是稳赢的局,”学子道。 “……虽然这回输不容易,但哪回不是稳赢输的?”罗天勤道。 学子,“……。” 无法反驳。 他打算劝一句,结果罗天勤自己又笑了,“我担心什么,我还没有告诉我表哥和温三少爷他们呢,就当是用战帖戏耍了人一回。” “你让那些人都回家吧,这两天算是白折腾了,回头我请客。” 有个不靠谱的表哥,做表弟的总是要多吃些累。 再说季清宁,回到学舍,小丫鬟就跟过来了,一脸崇拜的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有点心虚,“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小丫鬟摇头,又点了下头,道,“不是不认识,是不够认识。” 她家姑娘练武没有天赋,但又格外的执着,没想到姑娘的天赋在读书上头,要是老夫人知道,这么多年把姑娘拧歪了路,还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样儿呢,只可惜,老夫人不在京都,不然她真想看看老夫人后悔的样子。 只是可惜了,姑娘是女儿身,朝廷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学识再渊博也只能居于内院相夫教子。 季清宁还以为自己露了一手,暴露了自己不是真的季清宁的事,没有就好,她迫不及待想回小院了。 小丫鬟检查,看有没有东西遗漏,结果瞥到床上有张帖子。 她微微一愣。 走过去把帖子拿起来。 描金的帖子,看着就气派。 她打开看。 季清宁见了道,“在看什么?” 小丫鬟道,“战帖。” 季清宁,“……???” 什么战帖? 小丫鬟把帖子递给季清宁看。 帖子一打开。 两个描金大字映入眼帘—— 战帖。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于扶风院恭候大驾。 季清宁,“……。” 下面没落款,不知道战帖是谁下的。 小丫鬟道,“是谁要和姑娘你打架?” 季清宁把战帖合上道,“我失忆武功废了的事,书院上下都知道,怎么可能约我打架,胜了也不光彩。” 她看着帖子道,“这帖子未必是给我的。” 虽然紫檀木雕花大床是她在睡,但床是温玹的啊,她在书院除了温玹之外,并未与什么人结过怨,云阳侯世子他们早口头给他下过战书了,这么正儿八经的战书,肯定是下给温玹的。 季清宁把战书放到温玹睡的小榻上。 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温玹看到。 季清宁呲牙道,“战书我给你放小榻上了。” 说完,和小丫鬟走人。 温玹目送她们出去,眸光落到小榻上的战书上,走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眉头拧了一瞬,接着嘴角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隔壁云阳侯世子他们收拾的很快,见温玹没出来,过来催他,“走了,东平郡王请客。” 温玹道,“改日吧,有人给我下了战书。” “谁啊?这么不怕死?”云阳侯世子顿时来了精神。 “不会是季清宁吧?”肃宁伯世子猜测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温玹道。 几人互望一眼。 然后就推温玹了,“走走走,去应战去,别让人等着急了。” 第六十章 热闹 温玹几乎是被推出学舍的。 太刺激了啊。 从季清宁入四海书院,一直都是他们找他的茬,连番挑衅,要命的是温玹就没占过上风,越是擅长的,输的越惨。 几天没针对了,那季家小子居然酝酿了个大招,给温兄下战帖。 不知道这回温兄是输的更惨还是风水轮流转换温兄一雪前耻了。 太期待了! 温玹虽然没想过拒不应战,但他没想过自家兄弟会这么兴奋,兴奋到嫌弃他慢吞,恨不得把他举起来抬着走。 这边温玹被推着往书院大门走,那边季清宁在书院大门外等小丫鬟。 小丫鬟去牵马了,只是去了半天,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还没回来。 又等了会儿,还不见人影,反倒是从扶风院过来的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走远了还回头看她。 季清宁就觉出不对劲了,可别是小丫鬟出事了。 她抬脚往扶风院走。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小丫鬟被人吊在横梁上,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呜的说不出来话。 季清宁只觉得怒气直冲天灵盖。 她拳头握紧,眸光从一众小厮脸上扫过去,道,“放人!” 为首的小厮道,“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等比试过后,自然就会放了你的小厮。” 比试? 那张战帖是给她的?! 季清宁咬着牙问,“你们听得是谁的吩咐?!” “顺远伯府三少爷,罗天勤,”小厮回的干脆。 怕季清宁不记得罗天勤这一号人,又补了一句,“云阳侯世子的表弟。” 小厮刚说完,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季清宁回头,就看到温玹走进来。 温玹看着她,“胆子还真是不小。” 他指的是季清宁给他下战书胆大,可听在季清宁耳中是有胆子来赴战书之约。 季清宁恨不得咬死他,道,“你要与我比试,我哪回没应战?用得着这么正儿八经的给我下战帖吗,怕我不应战,还把我的人吊起来!” 温玹眉头紧锁。 不是他给他下的战书吗? 怎么成他给他下的了? 云阳侯世子诧异,“不是你给温兄下的战书吗?” 季清宁快气炸肺了,指着之前的小厮道,“别问我,你问他。” 小厮忙过来道,“是您的表弟罗三少爷派人送去的战帖。” 云阳侯世子,“……。” 怎么是他表弟? 白兴奋了这么老半天。 云阳侯世子眸光一扫,问道,“我表弟人呢?” “回家了,”小厮回道。 “……。” 一句话被差点让云阳侯世子噎死过去。 他是让自己的表弟想办法把季清宁赶出书院,但他把人赶到诚心堂,他就让他别再插手了,他还继续办这事就算了,有给人下了战帖都不派人告诉他们一声,自己还回府的吗? 见过不靠谱的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他绝不想承认这是他的表弟。 云阳侯世子看向小丫鬟,准备让小厮放人,结果还没开口,看热闹的来了。 茂国公世子一身天青色锦袍,头束玉冠,手摇折扇进来,慢幽幽道,“听说扶风院有热闹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有。” “怎么?在书院输的还不过瘾,要到扶风院接着输?” 他走进来,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看着就欠揍的很。 茂国公世子走到季清宁跟前,笑道,“让本世子瞧瞧你是不是真有那么邪门。” 季清宁白眼能翻抽筋。 肃宁伯世子和东平郡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战帖是唐兄的表弟下的,他人又不在,这战帖肯定是替温兄下的无疑,现在温兄也被他们推来了,季清宁也在,连带着看热闹的茂国公世子都在了,在比试就像是射出去的箭,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而且他们现在好奇的是,罗天勤准备的比试到底是什么? 东平郡王打算问,那边茂国公世子已经问出声了,“比什么?” “喝酒,”小厮回道。 “……。” 茂国公世子笑了,“谁不知道煜国公府三少爷千杯不醉啊,和他比喝酒,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样的比试,赢了也不光彩吧?” 茂国公世子只差没说温玹恃强凌弱了。 温玹脸黑成炭。 小厮看了一眼就赶紧把眸光收了回来,道,“是季少爷的小厮说的,季少爷长这么大就没喝醉过……。” 茂国公世子摇折扇的手一顿,笑道,“那么这么说,这场比试,温三少爷并没有绝对胜算了?” 小厮道,“罗三少爷说比试本就要讲究公平公正,要是保准会赢就没意思了。” “还说既然是比试,输赢都该有惩罚,需得……。” 不等小厮说完,茂国公世子出声打断他,“既然旗鼓相当,这比试就有趣了,这么多人等着做见证呢。” 季清宁回头,才发现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学子。 大部分都换下了学子服,准备回家或者进城住客栈的,一听说温玹给季清宁下了战帖,要在扶风院比喝酒,都顾不得回家,匆匆赶来,唯恐错过了热闹。 “还好没有来晚,”有学子大口喘气道。 这下是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了。 和她比喝酒? 她可是一杯就倒的酒量! 不过赢了那么多回,输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被人赶鸭子上架,半点选择余地都没有的感觉就太窝囊了。 季清宁笑道,“总是我和温三少爷比试多无趣,茂国公世子不打算一起比比吗?” 茂国公世子眉头一皱。 云阳侯世子就道,“温兄酒量是不错,但茂国公世子你的酒量也不差吧,我记得去年在酒楼,你不是还要与温兄比试吗,温兄让你准备好九酝春,至少二十坛,至今也没见你再约温兄比过,莫不是自动认输了?” 茂国公世子气的握紧手中折扇。 九酿春是什么酒,他们心里没数吗?那可是贡酒! 每年朝廷也不过进贡三十坛,他上哪儿弄二十坛子去?! 温玹就是故意让他知难而退的,没想到现在却被旧事重提,话又说到这份上,他要不比,那他就真怕了温玹了。 第六十一章 自负 东平郡王回头扫了眼那些学子,有学子就起哄道,“人多比试才热闹啊,不战而败太怂了!” 有一就有二。 茂国公世子几乎要将手中折扇捏的粉碎。 他深呼一口气,笑道,“说的不错,人多比试才有趣,那你们几个也一起吧。” 他的酒量可能比不过温玹,但比他们三个没有半点问题。 就这样—— 比试的队伍就壮大到了六人。 季清宁见状道,“既然是比喝酒,那喝醉的都要受惩罚。”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变。 那边云阳侯世子已经同意了,“我同意!” “我也同意,”肃宁伯世子道。 “我没意见,”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看向温玹。 这厮就过分了,“我不会输。” 然后就没有人问茂国公世子的意见了。 这么多人都同意了。 他不同意就是输不起。 小厮站在一旁,朝云阳侯世子挤眉弄眼,云阳侯世子看见了,但没当回事。 茂国公世子气晕了,“都不问问惩罚是什么,就应的这么爽快,不怕到时候输不起?!” 云阳侯世子这才问小厮道,“输了惩罚是什么?” 小厮没说话,默默抬手指了下桌子上的托盘。 托盘蒙着红绸,看不见红绸下放的是什么。 云阳侯世子走过去。 随手把红绸掀开。 等看清是什么,云阳侯世子当场就皲裂了。 整个扶风院看热闹的都沸腾了。 “竟然是女装!”有学子惊呼出声。 “好刺激!” 这学子说的很大声,被旁边的学子推了一把,“你收敛点,小心让你也比试,就你那一杯倒的酒量,你女装穿定了。” 那学子打了个哆嗦,连忙往后退。 他可不想输了穿女装,会被她爹打断双腿的。 云阳侯世子手里还拿着红绸,风吹来,红绸摇曳。 他已经石化了。 肃宁伯世子嘴角狂抽不止。 东平郡王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说脸色好的,一个是温玹,毕竟自己的酒量有多好,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就没喝醉过。 第二个就是季清宁了。 那真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啊,故意憋笑憋的用力,以至于看上去脸色无比的难看,实则心底乐开了花。 她只是女扮男装,没有男子穿女装的羞辱感,相反,她这副身子容貌生的不俗,但穿女装到底多好看,是没法想象的,她也想趁机瞧瞧自己女装打扮是什么样儿。 要是因此不小心被捅破了女装身份,那不能怪她,谁让她爹娘没把她酒量生好呢? 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她娘也一直想戳破,只是各种奇葩原因一再的耽搁,要真戳穿了,也不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难道季怀山和季老夫人还能打死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儿吗? 季清宁满怀期待。 但期待之余,拉几个垫背的也是好的,让你们没事欺负我,就让你们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儿。 季清宁道,“不就是女装,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刚刚可应的爽快,莫非现在后悔了?” 茂国公世子道,“让男子穿女装未免太羞辱人了!” 季清宁觉得好笑,“这女装可不是我让人准备的,不过这套女装看上去挺不错的,茂国公世子要是没有赢的决心,大可以直接认输,不用穿女装,但要奉上一万两银子。” 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不知道季清宁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些人中,温玹的酒量最好,他最差,这套女装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好么! 想到季清宁失忆了,茂国公世子恨不得拿棍子敲她才好,一定是赢温玹太多回,又被顾山长当众夸赞,生了自负之心。 “你就有把握一定会赢吗?”茂国公世子咬着牙提醒季清宁。 季清宁道,“是赌就没有稳赢不输的。” “但愿赌服输。” “若是换赌注,那这场赌局就作罢吧。” 不是女装她还不赌了呢。 虽然没有半点赢的胜算,但在围观众人心底这才是真汉子。 真的汉子是不惧穿女装的。 季清宁一番话说的茂国公世子哑口无言,云阳侯世子就更没话说了,这坑是他表弟挖的啊,还是打着他和温玹的名义挖的,他有反悔的资格吗? 他没有。 和他一起的肃宁伯世子他们同样没有。 云阳侯世子在心底把自家表弟捶成肉泥了,咬牙道,“上酒!” 小厮们看着温玹,又看看茂国公世子,没人说话,就当是默认了,赶紧去端酒来。 小厮们把六张桌子拼在一起,每张桌子上摆了十坛子酒,二十只大碗。 六个小厮动作统一的拔掉酒坛盖,把酒倒入碗中。 季清宁走到一张桌子旁。 温玹在她对面。 其他几人都挑了桌子。 四下学子们把扶风院挤的水泄不通,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都挤不进来。 小厮拿起锣鼓,道,“那我敲锣鼓了啊。” 茂国公世子没好气道,“敲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厮重重一敲,声音之大,差点把站一边的茂国公世子耳朵震聋。 其他人端起酒就喝,季清宁慢吞吞的。 她可是一杯就倒的酒量。 见她不喝,小厮道,“季大少爷怎么不喝,把这十坛子酒喝完,坚持一刻钟没晕就算赢了。” 难怪大家喝的这么猛了。 她就不想赢了。 她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 有些辣,喝进嘴有点割喉咙,和好喝两个字不沾边。 反正都是醉,早醉晚醉都一样。 季清宁把眼睛一闭,咕噜噜就喝进了肚。 把碗放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晕眩感,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季清宁嘴角抽抽了,她这破记性,她前世的身子骨是一杯就倒,不代表这副也是啊,这么一大碗喝下去都没事,看来酒量还可以。 然后季清宁就端起碗一杯接一杯的喝了。 喝完二十大碗,肚子撑的厉害,但喉咙许是适应了那火辣辣的感觉,反倒没那么难受了。 小厮继续倒酒,又是二十碗。 六人的酒量都还行。 四十大碗喝下去,都没人晕。 但喝到第五坛子,东平郡王就有些架不住了,脑袋晕乎乎的,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倒下,拿酒的手都在颤抖,一大碗酒洒了一半,另外一半喝进肚子,然后他就道,“我坚持不住了。” 说完,人往地上一倒,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质量挺好的,没碎。 第六十二章 酒量 东平郡王倒下了,接着是云阳侯世子,他多扛了六碗也到极限了,这货扶着桌子走到东平郡王身边才晕的。 接着是肃宁伯世子。 他没直接倒,他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跑一旁吐去了,吐的昏天黑地,也不知道是醉酒了还是晕了过去。 桌子上只剩季清宁、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了。 季清宁面不改色,温玹脸有些微红,茂国公世子脸红彤彤了。 那些学子们看的刺激极了。 显然茂国公世子的酒量最差,不知道他能不能全部喝完,然后扛一刻钟再晕。 不记得喝了多少碗酒了,季清宁有点架不住了,不是醉酒,而是肚子撑的难受,她道,“能不能去方便下再继续?” 众人,“……。” 茂国公世子道,“我也要去方便下。” 他转身就走。 季清宁看着温玹,“你不去吗?” 温玹没理她。 “兄弟,你膀胱可以啊,”季清宁佩服道。 温玹端酒的手抖了一下。 默默把酒碗放下,一起去了。 茅厕有些远,不过好在分格的还有门。 茂国公世子很快方便完就回来,进门的时候,小厮塞过来一药瓶,茂国公世子赶紧把药瓶里的解酒药倒出来服下。 他堂堂茂国公世子怎么能穿女装? 决不能! 三人回来,继续喝酒。 不过因为之前喝了太多酒,以至于喝不了一会儿,就又往茅厕跑。 等第五次回来,桌子上已经没有酒坛子,只剩二十碗酒了。 温玹也有点扛不住了,季清宁还是面不改色。 季清宁,“……。” 最后二十碗喝的就艰难了。 但慢慢的也都喝完了。 温玹和季清宁都没有倒下,茂国公世子也没有。 但要说惨,绝对非茂国公世子莫属。 他扛着喝完了十坛子酒,但没能撑过最后一刻钟,刚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晕了,小厮叫了他好几声,又推又攘的,茂国公世子就是不醒。 功亏一篑。 没有比这四个字更惨的了。 季清宁喝完了,坐在那里不想动。 偶尔瞥一眼托盘里的女装,心有点痛。 温玹头有点晕,但能扛。 一炷香燃完。 小厮把锣鼓敲响。 比试就算是结束了。 季清宁站不起来了,道,“都比试完了,还不赶紧把我的小厮放下来?!” 小丫鬟被吊在横梁上半天了。 一放下来,小丫鬟双眸冒着精光,“少爷,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小厮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小丫鬟,“你不是说你家少爷没醉过吗?” 那语气好像她骗了上了大当似的。 小丫鬟昂着脖子道,“我家少爷长这么大只喝过果子酒,有谁喝果子酒也醉的?” 小厮,“……。” 不喝酒就不会醉。 没法反驳。 季清宁扶着小丫鬟的手道,“扶我去茅厕,走不动了。” 小丫鬟欢快的扶着季清宁走了。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被吊了那么半天,你没事?” 小丫鬟摇头,“没事啊。” 季清宁,“……。” 被吊了至少一个时辰吧。 不说脑袋晕不晕了,至少手腕也会疼的难受吧? 可小丫鬟精神抖擞,双眸明亮,一点有事的样子都没有。 季清宁想到小丫鬟脚脖子青肿成那样都还能忍,要不是柳叔发现,这小丫鬟估计能扛到脚废掉,忍耐力之强,反正季清宁是没见过。 小丫鬟激动的不行。 千杯不醉啊。 她家姑娘总算有一个拿的出手的了。 想到这里,小丫鬟又焉了吧唧了,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姑娘酒量好,那还不是因为姑娘是女儿身,夫人和她爹都怕姑娘喝酒伤身,不许她喝,实在不喝酒不行,也只许喝点果子酒。 老夫人虽然觉得男子应该要点酒量,免得出去被人笑话,但夫人说酒喝多了,将来对子嗣不好,老夫人哪还敢让姑娘喝啊。 老爷膝下就一个儿子,又年纪不轻了,老夫人就指着姑娘这个唯一的孙儿传宗接代了。 季清宁方便完,小丫鬟扶她回去,道,“还能回府吗?” 季清宁摇头。 喝了那么多酒,至少还要排个七八回,她不醉酒,但保不准会晕马。 扶风院虽然也是书院的,但毕竟是小厮们歇脚的地方,可以不守书院的规矩。 在书院内,不许学子们饮酒,但出了书院的门,书院就管不着了。 是以书院知道温玹和季清宁他们在书院斗酒,也没法阻拦。 但浑身酒气,是不许进书院一步的。 季清宁就在小丫鬟的房间歇息的,茂国公世子他们都一样。 到了傍晚时分,季清宁肚子不撑了,就和小丫鬟骑马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东平郡王的小厮正和茂国公世子的小厮抢女装。 两小厮的脑回路有点清奇。 觉得自家主子斗酒输了不得不穿女装,但既然穿,就要穿最好看的。 这么尽职尽责,季清宁都担心他们主子酒醒会揍死他们。 至于温玹,早不在书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喝了酒,再骑马,那感觉不要太爽。 要不是太色已晚,季清宁都想在街上溜达两圈才回去。 一进小院,就看到铁叔过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书院不放假了。” 季清宁道,“中午就放假了,书院的同窗太热情,拉着我喝了两杯酒,耽搁了些时间。” 铁叔皱眉,“怎么能喝酒?万一喝醉了……。” 季清宁忙道,“盛情难却,下次不会了。” 铁叔看小丫鬟,“你也喝酒了?” 小丫鬟道,“我想喝,但没我的份啊。” 铁叔,“……。” 季清宁神情气明,一点醉酒的样子都没有,铁叔就放心了。 季清宁去给季怀山请安,小丫鬟和铁叔走在后面,小丫鬟问道,“爹,老爷是不是千杯不醉啊?” 夫人的酒量是肯定不行的,果子酒多喝几杯就被都会脸发红。 铁叔看着小丫鬟,“怎么这么问?” “……我就是有点好奇,”小丫鬟没敢说季清宁喝了十坛子酒的事。 怕被怀疑,小丫鬟赶紧道,“听说煜国公府三少爷千杯不醉,我就好奇老爷的酒量怎么样,我从来没见老爷喝醉过。” 铁叔道,“老爷酒量是不错,但不是谁都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以后少爷出门在外,至多只许他喝三杯酒,你不能喝。” “一滴都不行!” 小丫鬟嘟嘴。 她虽然没怎么喝过酒,但她觉得自己喝三坛子应该也没问题。 不让喝就不让喝吧,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绿豆汤好喝呢。 第六十三章 女装 书房内,季怀山坐在书桌前,正在擦镇纸,擦拭的格外认真,像是在擦绝世珍宝一般。 那镇纸色泽不错,但和书房其他东西比,镇纸算最不起眼的了。 季清宁走上前,唤道,“父亲。” 季怀山抬头,季清宁清晰的看到季怀山眼底有泪。 不过她眨眼后再看,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季怀山神色如常,把手中镇纸放下道,“这些天在书院待的如何?” “还凑合,”季清宁回道。 “没人找你麻烦?”季怀山问道。 说没有,那肯定是在撒谎。 季清宁道,“有找我麻烦的,不过在书院,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尤其章老太傅还要收我为学生,哪怕是给章老太傅面子,他们……。” 她话还没说完,季怀山眉头拧紧了,“章老太傅要收你做学生?” 声音语调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因为这是事实,她道,“章老太傅虽然没亲口说,但让我准备拜师礼拜师的是顾山长的得意门生,书院的同窗都听见了,我想总不会是耍我。” 季怀山抬手扶额。 这神情—— 倒像是不想她拜章老太傅为师似的? 反正她也不是很情愿,季清宁便问道,“那我要拜师吗?” 季怀山道,“章老太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整个大邺朝也难找到可与之比肩的,他愿收你为徒是好事,我准备好拜师礼,改日……。” 话还没有说完,铁叔已经进来了,还直接打断了季怀山的话道,“老爷,皇上已经下旨命你去西南查案,你不会是打算让少爷拜章老太傅为师后,让少爷独自留在京都吧?” “这太危险了。” 季怀山看着铁叔道,“西南之行是躲不过去了,带清宁去西南未必比留在京都安全,章老既然主动让清宁拜师,必会护他周全。” 季怀山的话,铁叔不否认。 可人家章老太傅也只能保证季清宁的生命安全,可女儿身呢? 书院上下皆男子,自打季清宁入了书院,铁叔晚上都没能睡好觉,可夫人不在,他不敢擅作主张告诉季怀山季清宁是女儿身的事。 本以为可以借西南之行带季清宁离开,结果章老太傅横插一脚,让这事又生出了波折来。 西南之行,危机重重,劝季怀山带季清宁一起走已是不易,现在知道章老太傅会护季清宁,想再劝动就更难了。 铁叔还欲再劝,季清宁怕他说出她是女儿身的事,忙打岔道,“一定要去西南不可吗?” 铁叔点了下头,“为了要老爷去西南,煜国公甚至奏请了皇上派了两位太医随行。” 季清宁,“……。” 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 没见过这么把人路都给堵死的。 季清宁道,“西南发生水患,又死了那么多百姓,煜国公派太医随行为父亲治伤是其次,更多的是怕西南会出现瘟疫吧。” 季清宁说这话,季怀山诧异,铁叔更诧异。 姑娘连这都懂? 四海书院果然不一般。 只是可惜了,姑娘是女儿身。 季怀山满怀欣慰,但也没有多和季清宁聊西南的事,让她回屋歇着了。 季清宁退下,铁叔交代了小丫鬟几句,小丫鬟才追上季清宁道,“咱们还是跟老爷一起去西南吧。” 季清宁笑道,“你爹让你劝我的?” 小丫鬟没说话。 季清宁知道这是铁叔的意思。 就算季怀山不带他去,有铁叔在,她和小丫鬟可以偷偷尾随,出了京,他爹不至于把她们轰回来,最多训斥几句就算了。 季清宁道,“铁叔武功高强,护我爹还成,再加上我们两累赘,真遇到危险,谁都跑不了。” “我留在京都,还能吸引煜国公的注意力,除掉我爹,我最多守孝三年,和把女儿嫁给一个坐轮椅的比,赵王府未必不会等三年。” “再说了,必要的时候,我还能暴露自己女儿身是不是?” 小丫鬟心思简单。 季清宁忽悠她那是一忽悠一个准。 小丫鬟还懂事孝顺,舍她们的命保自家爹和老爷,她绝不皱眉。 再者,不一定会死啊,她还可以保护姑娘。 小丫鬟动摇了,望着季清宁道,“可要是暴露了女儿身,姑娘不就得嫁给煜国公府三少爷了?” 季清宁,“……。” 问题能不能不要太多。 季清宁呲牙,“那正好,他爹坑我爹,我嫁进煜国公府,搅合的煜国公府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也算是给我爹出气了。”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 清秀的脸上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志气。 季清宁,“……。” 主仆俩回屋。 熟悉的屋子,小丫鬟日日清扫,纤尘不染。 坐下来喝茶,惬意无比。 这边季清宁惬意了,那边扶风院醉的一塌糊涂的云阳侯世子他们日子就不好过了。 喝了太多酒了,吐的昏天黑地,小厮帮着换了几套锦袍,累的够呛。 半夜几人才酒醒,对着床边小几上摆着的女装那是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东平郡王和肃宁伯世子瞪着云阳侯世子。 云阳侯世子是有苦说不出。 谁让罪魁祸首是他表弟呢。 “好,好歹有茂国公世子陪我们一起穿女装,”云阳侯世子声音弱的跟蚊蝇哼似的。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安慰他们的事了。 “亏你想的开!”东平郡王和肃宁伯世子恨不得捶他。 云阳侯世子一脸躺平任揍的态度,东平郡王和肃宁伯世子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他们爱凑热闹了,结果自己成了热闹。 尤其是东平郡王,他离开书院一个月,才刚回来啊。 几人坐在床上,六只眼睛瞪着女装,恨不得将女装瞪的灰飞烟灭。 瞪的双眼酸涩,才扛不住倒头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没有起。 不是没有醒,而是醒了不想起。 他们斗酒输了,得穿女装去街上溜达一个时辰啊。 躺不下去了,窗外的太阳光照射进屋,刺眼的很。 东平郡王豁然起身道,“躺不下去了,穿就穿吧,又躲不起还能怎么着?” 他起了身。 肃宁伯世子也起了。 云阳侯世子不想起,也得跟着下床。 三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在书院读书,也没有小厮伺候,锦袍还是会穿的,但女子的衣服也太太太难穿了,手忙脚乱穿了半天也没有穿好,还有珠钗,根本搞不定,最后还是小厮请了扶风院管事的媳妇来帮忙才搞定。 打开门出去。 然后—— 三人就石化了。 只见楼下挤满了学子,齐刷刷的看着他们。 那赤果果的眼神看的他们想一头栽下去自尽算了。 云阳侯世子脑袋闪过昨天斗酒时,季清宁说的话,对穿女装,她可没有半点抗拒。 不就是女装吗? 穿都穿了,扭捏只会更徒增笑话,不如大方点,愿赌服输是美德!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撑着栏杆,笑问道,“我们三扮女装谁的更好看?” 有学子在他们三之间来回打转。 就在要回答的时候,隔壁茂国公世子打开门出来了。 学子道,“茂国公世子的最好看!” 三人扭头看过去。 然后就肩膀直抖了。 他们三的打扮好歹是大家闺秀,茂国公世子像极了天仙阁的花魁。 茂国公世子身后跟着一小厮,小厮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眼睛青的都眯成缝看不清路了。 这套盛装是他从东平郡王的小厮手里抢过来的。 抢赢了衣裳,还以为能讨赏,结果世子爷赏了他几拳头,疼死他了。 茂国公世子脸乌漆嘛黑的,他寒眸一扫,那些学子们哪还敢笑,一个个绷着脸,心底笑开了花。 茂国公世子没穿过女装,怒而下楼,结果脚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个没稳住,直接滚了下去。 “哈哈哈!” 学子们笑成一团。 茂国公世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然而就在大家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时候,有几个学子只觉得脑袋一疼。 东平郡王几个从楼上一跃而下,踩着他们的脑袋飞出了门。 等学子们追出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他们纵马驰骋的背影。 第六十四章 眼熟 马背上,东平郡王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身上的女装是百般不适应。 裙裳之繁琐就不说了,骑马的时候,风往云袖里灌,纵马驰骋还得担心风会把衣服撕裂,没有半点痛快感觉。 四海书院比较偏僻,来往的人不多,到了官道,人就多了起来。 少有女子骑马,一下子见到三个大家闺秀打扮的骑着高头大马,格外的引人注目。 东平郡王三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闹街,把一个时辰熬过去。 过了城门,看着如织行人,频频投过来的打量眼神,就是城墙厚的脸皮也架不住火烧火燎起来。 失策了。 虽说愿赌服输,但他们应该城门一开就进城来,那时候就算是闹街也没那么多人。 三人只觉得脸皮那是蹭蹭蹭的往上长,身子骨都有点撑不住了。 “去哪条街?”东平郡王问道。 京都有六条闹街。 “昌平街吧,”肃宁伯世子道。 左右都穿女装了,只要有一个人瞧见,都会传的沸沸扬扬,遑论书院里那么多的学子和小厮了。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三人便骑马到了昌平街。 在街头下了马,然后徒步而行。 昌平街最繁华也最热闹,小摊贩卖的东西较其他街道质量也高一些,是大家闺秀和贵夫人逛街必来之地。 走在这样的闹街上,他们三反倒没那么显眼了,但也很惹人注意,没办法,个子高啊。 男子从一旁路过,下意识的会抬头看一眼。 长这么高,也不怕嫁不出去! 脚还那么大,比他都大了。 男子一边回头看一边往前走,直接和人推粮食的小车撞上了,疼的哎呦直叫。 东平郡王三人只闷头往前走,想着把这条街走个来回也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正往前走呢,远远的就见一地痞偷一姑娘腰间的荷包,故意撞到那姑娘的胳膊,然后趁机拽走荷包,那姑娘还算机警,小偷没走几步就发现了,然后就扯了嗓子喊,“抓贼啊!” 小偷听到,撒腿就跑。 东平郡王三人互望一眼,就准备去抓贼了。 虽然是纨绔,但路见不平也还是要出手相助的,让被他们气的死去活来的爹娘心底有点安慰,别人炫儿子的时候,多少有点拿的出手的说辞。 只是这回还未出手,那边一大家闺秀就带着丫鬟去追了。 东平郡王见了扭眉,“那不是礼部尚书府赵大姑娘吗?” 云阳侯世子道,“跑那么慢怎么抓贼啊?” 三人望去。 赵大姑娘跑的不快。 那贼跑的也不快。 就这样,赵大姑娘也没能追上。 一旁小摊铺卖果子,东平郡王过去拿了一颗,眸光掠过人群,瞄准那小贼丢了过去。 果子砸小贼肩膀上,把小贼砸的往前一踉跄,往地上一栽。 小厮爬起来,继续跑,这回速度快了不少。 东平郡王他们管了这闲事,自然管到底,不知道礼部尚书怎么教女儿的,乐于助人是好事,只是一个姑娘家,带着丫鬟去追贼,也不怕羊入虎口。 他们三追过去,把小贼的路都给堵了。 那小贼都没挣扎就直接跪下了,因为东平郡王是从屋顶跳下来挡住他去路的,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小贼跪下,把抢的荷包举过头顶道,“我不是故意偷人荷包的。” 云阳侯世子笑了,“不是故意偷的,难不成还有人逼你偷不成?” 小贼连连点头,道,“礼部尚书府小厮塞给我五两银子,让我偷荷包,然后礼部尚书府姑娘出来抓我,拿鞭子抽我……。” 云阳侯世子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够用了。 礼部尚书府这是在做什么? 小贼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礼部尚书府大姑娘已经出现在胡同口了,累的气喘吁吁的,她的腰间果然别了一鞭子。 礼部尚书府姑娘看到东平郡王他们,脸色难看极了,小贼的话,她没有全听见,但也听了个大概。 小厮办事不利,找的贼这么没原则。 缓了口气,礼部尚书府大姑娘走过来,见他们三都看着她,她昂着脖子道,“看什么看,大家目的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肃宁伯世子陆照一头雾水,“我们什么目的?” 赵大姑娘鄙夷道,“装什么傻,别告诉我,你们三个不想嫁给煜国公府三少爷!” 陆照,“……。” 东平郡王,“……。” 云阳侯世子,“……。” 嫁给温兄? 三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太吓人了! 赵大姑娘上下扫视他们几眼,越看越摇头,“也就张脸能看了,我奉劝你们一句,没有把握还是不要装凶悍的好,免得到时候入不了煜国公夫人的眼,最后名声还毁了,得不偿失。” 丢下这一句,赵大姑娘转身离开。 她的丫鬟走远了,还回头看了一眼。 陆照、东平郡王还有云阳侯世子三人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东平郡王不明就里,“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像是凶悍才能入煜国公夫人的眼?” 陆照抽抽着嘴角把温玹惧内的事说与东平郡王听,然后道,“温兄说他亲事不急啊。” 云阳侯世子道,“只是不急而已,但温兄会惧内是板上钉钉的事,估摸着是想先入了煜国公夫人的眼再说吧,没法成亲,但没说不能先定亲啊。” 就算平老夫人拦着也还是能先定个口头亲事。 温二少爷摔断了腿,下半辈子只能做轮椅,煜国公的爵位非温兄莫属,未来煜国公世子夫人,这身份太诱人了,也难怪一个个都不惜用计也要给自己脑门上摁个凶悍名声了。 “倒是我们多管闲事,坏人好事了,”东平郡王失笑出声。 再说赵大姑娘走远,心情差的不行,好好的计划被人给破坏了,还差点给人做了嫁衣。 小丫鬟看着她道,“姑娘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三人有点眼熟?” 赵大姑娘点头,“我也觉得在哪见过,但想不起来,想来身份一般吧。” 京都数得上号的,尤其身份比她尊贵的,她只要见过都记得,记不住的都是不如她的。 小丫鬟欲言又止。 赵大姑娘道,“有话就说。” 小丫鬟道,“奴婢瞧着其中一位像极了东平郡王……。” 赵大姑娘想了下,噗嗤一笑,“别说,还真点儿像。” 第六十五章 非议 赵大姑娘主仆也只是笑笑,并未往深了想,堂堂东平郡王怎么可能男扮女装呢,这么不要名声的事,街头小贩都不会做,遑论是他。 只是好好的计划毁于她们三之手,赵大姑娘心有埋怨,但鉴于他们三还不错,才没有追究,带着丫鬟离开。 她们走后,东平郡王几个走出来。 云阳侯世子心安几分道,“我还以为要被认出来了,没想到居然没认出我们。” 东平郡王道,“就我们现在这打扮,我父王从我跟前过,都未必认的出来是我,何况是她们了。” 话才说出口,东平郡王一侧头,就看到不远处自家父王骑马过来。 东平郡王,“……。” 考验他爹眼力的时候到了。 他就那么看着他爹骑马过来。 东平王骑在马背上,目不斜视,按说是不会注意到东平郡王的,可就有那么巧,一小女孩往路中间跑,被她娘飞快的抱了回去。 东平王多看了一眼,眸光不小心扫到了东平郡王的脸。 连赵大姑娘看见都觉得和东平郡王像极了,何况是看着东平郡王从小长大的东平王了。 第一眼,眼熟。 第二眼,像他儿子。 东平王妃给东平王生了两个儿子,东平王膝下没有女儿,心底总觉得是个遗憾,若膝下有个女儿,大概就长这样吧。 东平王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把这念头给掐死了。 这姑娘不仅脸像他儿子,身形也像了八九分,女儿家骨架大的便是草原上骑在马背上长大姑娘都比不过,举手投足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娇弱,估摸和养个儿子也没差别了。 东平王失落没能生个女儿十几年,这一刻全放下了。 他收回眸光时,无意瞥到了云阳侯世子。 嗯。 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还有温玹几个关系好的,便是连东平王世子,东平郡王嫡亲的兄长都比不过。 大街上偶遇一个像他儿子的就算了,还偶遇一个像云阳侯世子的……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在一瞥眼,看清肃宁伯世子的长相。 几乎是瞬间,一股滔天震怒直冲东平王天灵盖,没气的在马背上当场炸裂开。 他猛然从马背上跳下来。 东平郡王一直盯着自家父王看呢,东平王脸色一变,他就知不妙,他爹认出他来了。 这会儿从马背上跳下,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跑。 东平王本来好抱了一丝期望,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这一跑,怒气更甚三分。 东平王脚一抬,直接踹上了自家儿子的屁股上。 东平郡王就那么飞了。 四仰八叉的摔趴在地。 头上的珠钗摔飞出去老远。 这一幕来的太快,周围的人都吓懵了,很快就围了一堆看热闹的。 这条闹街是上朝必经之路,不少人认识东平王,看着东平郡王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顿生同情。 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也被吓懵了,见东平王还要打东平郡王,赶紧过来拉架,只是还没近前,就被东平王眼神扼住了。 东平王觉得自己快要气炸肺了,把东平郡王从地上揪起来就扔到了马背上,自己则骑小厮的马回了府。 全程只有满脸的怒火,没有说半个字,他们一走,看热闹的人群就散开了。 只是东平王不知道,他气头上没管住脚,给了儿子一脚,也往自己脑门上摁了个打女人的破陋名声。 一间气派的绸缎铺子里,东平王妃正在挑绸缎,脸上是满意的笑。 有夫人进来,嘀咕道,“真没看出来,东平王竟然是那样的人,这可是大街上,就做那样的事,也真是不把名声当回事了。” 东平王妃摸绸缎的手一滞。 是她听恍惚了吗? 她怎么听着在议论王爷? 两夫人没注意到东平王妃就背对着她们,继续八卦道,“东平王妃平常脸上都带着笑,生了两个儿子都有爵位,不用担心兄弟阋墙,指不定都是装出来的,没少被东平王打呢。” 东平王妃,“……???” 她被王爷打? 东平王妃听不下去了,回头看去。 两夫人吓的身子一哆嗦,脸上同情之色都来不及收敛就僵硬成了尴尬,“这,这么巧呢?” 东平王妃脸色不好,谁都有被人在背后非议的时候,但说她被王爷打就太胡扯了,这不是败坏她和王爷的名声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平王妃道,“方才你们是在同情我?” “……没,没有,”穿绿色裙裳的夫人嗓子都打结。 东平王妃皮笑肉不笑道,“我耳朵可没聋。” 两夫人恨不得脚底生风逃才好。 东平王妃眸光咄咄,穿青色裙裳的夫人强撑着道,“我,我们可没有胡说八道,方,方才东平王当街打女人,一堆人都看见了。” 东平王妃眉头拧成麻花,她的丫鬟先呵斥道,“我家王爷一向尊重王妃,从来不打女人,连府里的丫鬟都极少苛责,往我家王爷身上泼脏水,你有几颗脑袋?!” 东平王虽然只是郡王爵,却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颇受皇上信任。 两夫人吓白了脸道,“我们说的句句属实,就在昌平街,少说也有百十双眼睛瞧见了,不信可以去打听。” 东平王妃抬脚就走。 只是才出门,一小厮就快步走了过来,低语了两句。 东平王妃不敢置信,“王爷真打女人了?” 小厮点了下头。 “不仅打了,还扔在了马背上带走了。” 东平王妃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过涌到一半又卡住了。 东平王娶她的时候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成亲至今二十年,东平王府内院就她一人,别说妾室,连个暖床丫鬟都不曾有过,东平王妃这辈子除了生了个混不吝的儿子有些遗憾外,哪哪都只有人羡慕的份。 现在突然传出这样的事,她下意识的以为东平王外面有人了,再一想又不对,养外室也不至于当街打外室,宝贝都来不及呢。 从小厮嘴里问不出所以然来,东平王妃逛街的好心情被搅合没了,坐进软轿,就匆匆回了府。 第六十六章 挨打 小厮轿子抬的很快,东平王妃上一回坐这样颠簸的轿子还是二十年前嫁给东平王的时候,那时候心情是紧张和期待,现在是心乱如麻。 有小厮在前面开路,轿子抬的快,平常两刻钟回府,这回一刻钟就到了。 东平王妃被丫鬟从软轿内扶下来的时候,脚挨到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王妃,”丫鬟担忧道。 “我没事。” 东平王妃扶着丫鬟的手匆匆进府。 丫鬟问小厮,“王爷回府了没有?” “回来了,王爷这会儿正在……。” 小厮话还没有回答完,那边一阵凄厉惨叫声就传了来。 声音很熟悉,是他们家郡王爷的。 东平王妃脑袋快要炸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传王爷当街打女人,她紧赶慢赶的回府,结果又听到儿子被打的惨叫声。 王爷是中邪了吗? 声音太惨了,东平王妃听的心都揪到了一处。 虽然儿子被打是家常便饭,但还没有哪回被打的这么惨过,这是揍儿子吗?这是要儿子的命! 东平王妃火急火燎的往声音传来处走。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东平王正气的手里拿着没剩几根鸡毛的鸡毛掸子撑着膝盖喘气。 东平王妃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看着东平王道,“外面都在传你打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东平王就快气晕过去了,东平王妃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啊,气的东平王手里的鸡毛掸子直抖,冲着大树上挂着的某郡王爷道,“你个孽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东平王妃抬头,这才看到树上挂着一华服女子,只是发髻凌乱,身上的裙裳也被打裂开了。 东平郡王都快感动哭了。 母妃总算是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真的要被父王打死了。 他回头望过来。 东平王妃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儿子了,毕竟是听着惨叫声赶过来的,有所铺垫,只是一抬头看着自己儿子穿女装,那冲击力直接让东平王妃被压抑的头晕瞬间爆发,要不是丫鬟有所防备,东平王妃能直接摔倒在地。 东平郡王吓住了,东平王心疼东平王妃,更是把怒气都算在东平郡王脑袋上,鸡毛掸子上最后几根鸡毛也被打落了。 东平郡王被打的抱头鼠窜。 东平郡王的兄长,也就是东平王世子闻讯赶来,但看到自家弟弟一身女装,平常多有袒护的他也袖手旁观了。 纨绔些就算了,平常斗鸡斗蛐蛐就算恼他,也最多是恨铁不成钢,自己这个兄长多努力,给他遮风挡雨便是。 可穿女装,这简直把东平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别说帮着说情了,他都恨不得夺过自家父王手里的鸡毛掸子揍自家不成器的弟弟。 东平王内宅就东平王妃一人,夫妻琴瑟和谐,鹣鲽情深,东平王妃替东平王生了两个儿子,但爵位只有一个。 东平王立长子为世子,东平郡王那时候还小,才三岁,就嚷嚷着他也要做世子,东平王世子年长两岁,那会儿也不懂世子意味着什么,最疼爱的弟弟想要,那就给他吧。 东平王府下人称两人都为世子,大世子和二世子,有一回,皇上来了东平王府,见状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是这么个缘由,夸东平王世子兄友弟恭,但世子只有一个,这是不能相让的。 那时候东平王刚为皇上办了件漂亮差事,皇上正高兴呢,就封了东平王的嫡次子为东平郡王。 只是个虚爵,没有封地,倒也没那么惹人羡慕妒忌。 东平郡王被打惨了,胸前、后背、大腿、脚脖子,就差后脑勺和脸没有挨鸡毛掸子了,东平王打的脱力,丫鬟担心东平郡王被打死,摇晃着把东平王妃叫醒。 东平王妃虽然恼儿子,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拼命拦下了东平王,“你真要把他打死啊?” 东平王气的脑壳疼,“这么混账的儿子,有还不如没有!” 东平王妃瞪儿子,“还不跪下和你父王认错!” 东平郡王躲的远远的揉后背,“不是我不认错,是父王根本就不给我认错的机会!” 都不听他说一句,抄起鸡毛掸子就打。 他也知道这一顿少不了,但打的也太狠了点吧。 东平王妃把东平王手里的鸡毛掸子夺下来,这才发现鸡毛掸子都打裂开了,她直接扔在了地上,冲着东平郡王道,“过来,跪下。” 东平郡王这才走过去,跪下捏着耳朵,把穿女装的原委道来。 东平王妃皱眉道,“云阳侯世子、肃宁伯世子都穿女装了?” “不止他们,茂国公世子也输了,”东平郡王道。 东平王妃松了口气。 东平王看着她,东平王妃赶紧训儿子,“就算有这么多人都穿女装了,你酒量不行,和人斗酒做什么?!” 东平郡王委屈的不行。 以为他想斗呢。 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东平王妃扶着东平王道,“都怪我生了这么个混不吝的儿子,王爷要骂就骂我吧。” 东平王顿时头大,他就这么一个王妃,哪舍得骂,他道,“你就别心疼他了,我东平王府的脸面是被他给丢尽了,我再不管教,迟早有一天整个东平王府都给要他搭进去!” 东平王世子过来道,“二弟虽然混账了些,但愿赌服输也没错,父王就再饶他一回吧。” “你们一个个就惯着他吧!”东平王气道。 看着儿子被打的跪都呲牙咧嘴,东平王也心疼,但儿子太混账了,不严加管教那是害了他。 丢下这一句,东平王转身离开。 东平王世子训了东平郡王几句道,“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 东平郡王跪在地上,呲牙咧嘴,“起不来了……。” 东平王世子那叫一个嫌弃啊。 得亏父王走远了,不然少不了再给他补一顿。 东平王妃怕东平王气坏身子去劝他,劝了好一通,东平王才消气。 只是刚一消气,东平王妃就道,“王爷一直惋惜没能生个女儿,我也一样,枫儿小我还想给他穿女装,王爷硬是不让,如今倒好,他自己穿上了。” 东平王额头颤的厉害,刚消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这事的气没那么容易消,此后每听到一回说他打女人,东平王就气的想揍儿子一回。 这边东平郡王趴在床上让小厮帮着上药,那边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也不好过,一顿打那是少不了的。 肃宁伯世子挨完了打,就被扔去佛堂反省,云阳侯世子就惨多了,挨了打,换了衣服,就被自家爹揪着耳朵带出了门。 虽然祸是顺远伯府三少爷闯出来的,但罗天勤是云阳侯世子的表弟,要不是做表哥的授意,罗天勤绝没有胆量管温玹的闲事。 云阳侯带着儿子挨个的登门赔礼,最后才到小院。 云阳侯世子站在小院大门前,云阳侯从马背上下来,一脚朝他屁股踹过去,直接把云阳侯世子踹进了府。 第六十七章 赔礼 小院内,季清宁吃了午饭后,在院子里遛食,见大水缸里养了几条锦鲤,叫小丫鬟拿了鱼食来投喂。 鱼儿游的欢快,季清宁兴致勃勃。 小丫鬟心不在焉,道,“今儿东平郡王他们穿女装上街,不知道他们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小丫鬟一脸的神往。 季清宁长这么大没穿过女装,小丫鬟也没有穿过。 现在连男人都穿女装了,她们主仆都还没有,提起来就恨的牙根痒痒。 姑娘的酒量怎么就生的那么好,想输都输不了呢。 季清宁懂小丫鬟的心思,道,“还是少些好奇心为好。” 小丫鬟也懂好奇害死猫,但,“机会难得嘛。” 茂国公世子是要换惩罚的,是姑娘坚持不换,才有他们穿女装的事,左右都恨极了姑娘,多看几眼也加不了多少恨意。 季清宁瞥向小丫鬟道,“他们醉的那么厉害,什么时候醒也不知道,京都闹街那么多,天知道他们上哪条街溜达,好奇了也没用。” 铁叔根本就不放心她们上街。 就算能出去,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她不信有这么好运气能碰上。 再者,大男人穿女装能好看到哪里去,那么多身姿袅娜的大家闺秀不够她们瞧么? 小丫鬟想想也是,把好奇心按下。 这时候,小院管事匆匆过来,小院小厮跑了,至今未回,柳管事的妻儿也没有回来,偌大一个小院,除了厨房有个打杂的,就柳叔一人忙里忙外了,连传话这样的小事都得他亲自来。 好在小院不大,不然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柳管事上前,喘气道,“季大少爷,云阳侯带着世子来小院了。” 小丫鬟眼睛一亮,“云阳侯世子穿的是女装吗?” 柳管事,“……。” 这怎么可能? 柳管事摇头。 小丫鬟一脸失望。 季清宁则好奇到云阳侯带着儿子来小院做什么,就算云阳侯世子穿女装丢了云阳侯府的脸面,但愿赌服输,尤其这比试还是云阳侯世子的表弟折腾出来的,惩罚也是他安排的。 而她要不是酒量过人,就是受害者了。 她爹都没带着她去云阳侯府兴师问罪,云阳侯带着儿子上门说不过去啊。 猜不出云阳侯的目的,季清宁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前院了。 正堂内。 云阳侯和季怀山坐在那里喝茶。 铁叔坐在季怀山右下手。 云阳侯世子站了半天,挨过打的腿酸的厉害,想悄悄坐下,结果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云阳侯一记冷眼扫过来,“站好了!” 声音之严厉,把一脚迈进正堂的季清宁吓了一大跳。 季清宁怔了一下,才继续抬脚。 云阳侯世子站在那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过想到东平郡王,大街上就被亲爹东平王一脚踹趴在地,他回府才挨的打,已经很好了。 季清宁走上前,云阳侯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等她近前行礼,云阳侯已经站起身来了,对季清宁是赞誉有加,“你进四海书院读书的事,世叔都听说了,要胆识有胆识,要才学有才学,实在是不错。” 说着,手拍季清宁的肩膀,用了两分力,季清宁只觉得肩膀要被拍的粉碎。 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吓的云阳侯连忙把手收了,“怎么一点内力都没有?” 铁叔叹息道,“少爷失了忆,武功也没了。” 云阳侯忙看着季清宁,“方才世叔有没有拍伤你?” 有也得摇头啊。 季清宁摇头,肩膀不能动,一动就疼。 云阳侯脸上有些愧疚,然后某世子爷就又倒霉了,被自家爹吼道,“还不过来赔礼道歉!” 云阳侯世子一脸不甘不愿的咕噜一句,“对不起。” 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 云阳侯手一抬,一掌拍云阳侯世子后脑勺上,把云阳侯世子拍的一踉跄,好在季清宁闪的快,不然要被撞到了。 云阳侯世子捂着后脑勺看着自家爹,就听自家爹严厉声传来,“叫大哥!” 云阳侯世子听懵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爹让他称季家小子叫大哥? 他爹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堂堂云阳侯世子怎么能叫别人大哥呢,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想到自己斗酒输了装女装才有此下场,云阳侯世子就觉得面子这东西于他而言这辈子可能都是个稀罕物了。 “爹,他比我小,”云阳侯世子提醒道。 “小也要叫大哥!”云阳侯的声音掷地有声,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 云阳侯世子能怎么办,他爹都发话了,他要忤逆,下场只会更惨,只能扭头屈辱的冲着季清宁来了一句,“大哥。” 季清宁,“……。” 季清宁嘴角抽抽。 完全摸不透云阳侯的脑回路,居然让自己儿子叫别人做大哥。 更让她摸不透的还在后面呢,云阳侯世子叫了大哥后,云阳侯让他多向季清宁学学,不要整天跟些不着调的人混在一起。 虽然没明说,但季清宁把不着调摁在了温玹脑门上。 训完了,云阳侯冲季怀山道,“是我教子无方,我在酒楼摆了酒席,还望季侍郎赏脸。” 季怀山手还受伤挂着绷带。 季清宁笃定他不会给面子的,谁想季怀山直接起身了。 一边走,云阳侯一边道,“我得向你请教下,是怎么把贤侄教的这么懂事的?” 她爹季怀山还真传授经验了,“管教孩子哪有你这样动手打的,没得打坏了。” 就是! 云阳侯世子无比赞同这话。 云阳侯叹息道,“但凡他有宁儿一分懂事,我也不至于动手打他。” 渐行渐远,声音也听不见了。 屋内,云阳侯世子呆若木鸡,他扭头看着季清宁,“宁儿?” 他爹居然称呼他为“宁儿”? 他爹都没有这么亲昵的叫过他! 平常不是叫他孽障就是混账东西。 见过自来熟的,但没有熟的这么快的吧? 一声“宁儿”唤的季清宁身子一抖,鸡皮疙瘩不知道涌出来了几层。 小丫鬟也恶心的很,瞪着云阳侯世子道,“宁儿是你叫的吗?” “你得管我家少爷叫大哥!” 云阳侯世子,“……。” 第六十八章 糊弄 云阳侯世子唐靖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有这么一个小厮敢这么嚣张的和他说话。 更不敢想的是他还没法动怒。 因为! 这是他爹授权的! 他爹耳提面命不让他和温玹混日子,却给他认了个大哥? 云阳侯世子只觉得头重脚轻。 他恍惚的看着季清宁,“我是不是在做梦?” 季清宁看着他的站姿,勾唇道,“你应该挨了不少鸡毛掸子吧,不疼吗?” 云阳侯世子惊呆了,“你怎么知道我挨了鸡毛掸子?” 挨打能看的出来,但这么精准的猜出是鸡毛掸子就太厉害了。 季清宁眸光落到云阳侯世子腰间佩戴的玉佩上。 玉佩的流苏上潜了半根鸡毛。 像云阳侯世子这样的身份,能接触到鸡毛,也只能通过鸡毛掸子了。 云阳侯世子伸手把鸡毛取下来,指甲盖大小的鸡毛,季清宁不说,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 这观察力未免太细致了些吧? 他是服了。 肩膀后背还有大腿都疼,他看着季清宁。 看的季清宁眉头紧锁,“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阳侯世子嘴角抽抽道,“我被迫认你做了大哥,我被打的这么惨,一个称职的大哥都不用帮着上点药?” 季清宁,“……。” 小丫鬟,“……。” 上药? 季清宁倒是无所谓。 但小丫鬟先炸毛了。 她家姑娘可是女儿身,云阳侯世子被打的这么惨,少不得要宽衣,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 虽然她家姑娘闺誉已经毁的差不多了,但那至少只毁在温三少爷一人手里,将来身份败露,还能嫁给他,这要和云阳侯世子也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难不成把她家姑娘劈成两半,一人负责一半吗? 那边铁叔去而折返,听到云阳侯世子的话,走进来道,“我帮你上药。” 声音难得的温和。 只是听在云阳侯世子耳中和温和两个字不沾边儿。 铁叔断了一臂,但浑身的气势没人敢小觑。 季怀山揍断煜国公两根肋骨是假,但煜国公府的下人是亲眼见铁叔和煜国公过招的。 虽只有一臂,但煜国公并不占优势。 他爹方才拍季清宁肩膀可是他亲眼所见,季怀山面不改色,这断臂男子眉头锁紧了,让他上药,别伺机报复把他肋骨揉断两根。 “不,不用了,”云阳侯世子忙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药铺里的不远,我去让大夫帮我上药。” 丢下这一句,云阳侯世子赶紧跑了。 唯恐慢了一步,被铁叔摁在那里强行上药。 小丫鬟笑的合不拢嘴。 然而下一秒,小丫鬟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铁叔脸阴沉沉的,看的人汗毛倒竖。 怒气是冲着小丫鬟来的。 小丫鬟告诉她爹,季清宁入书院是一个人住一间学舍。 因为不和外男接触,所以铁叔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才从云阳侯口中,铁叔才知道季清宁和温玹同住! “你连我都敢糊弄?!”铁叔气的要揍小丫鬟。 小丫鬟早有防备,一看她爹脸色不妙就赶紧躲到季清宁身后了。 季清宁忙道,“是我让铁锤瞒着你的,铁叔要骂就骂我吧。” 她也不知道铁叔指的是什么事,以为是指喝酒,反正铁叔宽以待她,严以待自己的女儿,她揽下准没错。 铁叔知道她们关系好,头疼道,“你进书院读书,还和煜国公府三少爷……你让我如何和夫人交代?” 铁叔主意已定。 西南危险,季怀山打算让季清宁待在书院,铁叔想送她回太平县。 太平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不住在县衙,也还能住别处,总不会叫人寻衅上门,牵连到老夫人。 但书院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季清宁肯定不能同意啊,她留在京都可不是舍不得京都的膏粱锦绣,她是要找人。 为了这事都躲到书院去了,要最后还被送走,她还不得气死啊。 季清宁挽着铁叔的胳膊道,“铁叔,您就放宽心吧,我和温三少爷同住了好几天了,他没把我怎么样。” “他一个月也不住学舍几天,最多那几天,我小心又小心,不招惹他就是了。” “我爹都同意我拜章老太傅为师了,祖母知道了,也会为我高兴的。” 季清宁和铁叔撒娇。 铁叔不为所动。 老爷为何同意? 那是因为他就没怀疑过自己儿子是女儿身的事。 章老太傅才学品性无可挑选,是老爷打心眼里敬仰的人,人家章老太傅肯收,老爷岂有不同意之理? 可姑娘是女儿身啊,历朝历代还没有太傅收女子为学生的,也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姑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有那时间多练练女红才是正经。 季清宁见撒娇没用,只得转移话题道,“铁叔没跟着,我爹单独和云阳侯相处,不会出事吧?” “出不了事,”铁叔道。 “……。” “万一呢?”季清宁再接再厉。 “没有万一。” “……。” 话题转移失败。 季清宁嘴嘟着,“铁叔执意不肯让我进书院读书,那我就不去了呗,人家书院来问我缘由,我也没法解释,到时候不小心暴露女儿身,没准儿人家温三少爷报复我,要以毁了我清誉让我嫁给他……。” 季清宁一脸豁出去没得商量的表情,看的铁叔额头一颤一颤的。 姑娘失忆后,怎么性子变的这么倔了? 京都有什么好的,为了留下来,不惜用这样鱼死网破的方法威胁他。 偏偏这威胁还管用,因为整个书院都知道季清宁和温玹同住一个学舍,暴露女儿身,不嫁给他只能去做姑子了。 铁叔没办法,把季清宁的娘李氏抬出来,“我是管不了你了,我会如实写信转告夫人。” 季清宁连连点头。 一句争辩和劝说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铁叔不会,只是吓唬她而已。 铁叔一点辄没有,连瞪了小丫鬟好几眼。 她要拦着姑娘不让进京,不让进书院就没这么多事了。 铁叔怒而离开。 小丫鬟看着自家爹愤怒的背影,害怕道,“我爹会打死我的怎么办?” 季清宁笑道,“不会的,铁叔还指望你看着我呢。” “……说的也是,”小丫鬟又开心了。 再说云阳侯世子,出了小院就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着墙,步子迈大一点都疼的倒抽气。 过了一个小院,又过了一小院,除了门口略有些差别外,并不好分辨。 云阳侯世子心下疑惑。 这小院地段不错,离闹街不远,但又幽静,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但是。 他爹堂堂云阳侯,怎么就这么精准的知道季家父子在这里落脚的? 他清楚的记得他爹押着他来赔礼道歉,并没有小厮带路啊。 浑身疼的脑子不够用,这问题涌出来就给疼忘记了,从小巷子出去,往前走了几十步就到了药铺,趴在小榻上让小伙计帮着上药。 小伙计的手法很娴熟,揉的时候疼的人头冒冷汗,但揉完,骨头都松了一半。 进药铺前,云阳侯世子路都走不利索。 可出药铺,他不但能走了,还能跑,还能踹人。 二两银子没白赏,以后有需要还来。 云阳侯世子,“……。” 他嘴角抽抽的把这不吉利的想法掐掉,然后就看到不远处自家表弟罗天勤走过来,隔着人群看到他这个表哥,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云阳侯世子能让他跑了? 二话不说追上去。 东平王给东平郡王的那一脚,云阳侯世子还在了自家表弟身上。 一脚飞过去。 表弟往前一摔。 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表哥,”罗天勤快疼哭了。 “我错了。” 云阳侯世子气很大,“知道错了还敢跑?!” 第六十九章 算计 昨天在扶风院,他就想揍自己的表弟了。 东平郡王挨东平王那一脚,他想把自家表弟吊起来揍。 回府挨打,被拎着脖子挨个赔礼道歉,还屈辱的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叫大哥,云阳侯世子觉得不把自家表弟吊城门上暴晒他个三天三夜都消不了气。 知道闯了大祸,不赶紧认错,还见到他转身就跑—— 云阳侯世子只觉得拳头痒的厉害。 罗天勤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弱声道,“我没有跑,我就是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我想弄清楚了再和表哥你解释。” 他又不傻,明知道表哥脾气不大好,又在气头上,他往表哥跟前凑,那是找死。 只是没想到表哥眼睛这么尖,没能躲掉。 他娘不是说表哥被打惨了吗? 走的这么快,踹的这么用力,看着不像挨过打啊。 罗天勤揉着被踹疼的屁股,一脸的委屈,那样子看的云阳侯世子差点没心肌梗塞,他闯下这么大的篓子,他还有脸委屈了?! 云阳侯世子拳头握紧,罗天勤见状,吓的抱着脑袋就蹲下了,“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围人来人往,见状,纷纷看过来。 云阳侯世子气的把拳头放下,“给我滚过来!” 他朝一旁大树走去。 罗天勤委委屈屈的跟了过去。 云阳侯世子训他道,“我叮嘱你不要管这事了,你擅作主张就罢了,你该知道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比试就没占过上风,你还敢准备一套女装!” “你就没想过温三少爷会输吗?!” 罗天勤缩着脖子道,“温三少爷千杯不醉啊。” “千杯不醉也分高下!”云阳侯世子吼的脑壳振疼。 温玹酒量是不错。 这回斗酒他也没输。 但人家季大少爷酒量那是深不见底,喝那么多酒,还脸不红气不喘,得亏只喝十坛子,要再来十坛子,温兄必输无疑。 罗天勤被吼的不敢回嘴,谁能料到有这么多千杯不醉的。 但是表哥的指责,他不认。 罗天勤望着自家表哥,替自己叫冤,“我准备的是乞丐服,原本是打算从一乞丐手里买一套,怕温三少爷会输,还特意买了套粗布衣裳,撕扯坏让人重新缝补,然后丢在地上踩了十几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女装……。” 云阳侯世子眉头皱紧。 罗天勤继续道,“我本来想告诉表哥,我给季大少爷下了战书,结果我才走到表哥身边,就听表哥你劝温三少爷与季大少爷握手言和,我见你怂了,就赶紧取消比试,只是晚了一步,战帖已经送到季大少爷手里了。” “我想着你和温三少爷不知道,斗酒也斗不起来,所以我就放心的回府了……。” 后面的事,他就不得而知了。 天知道温三少爷怎么去扶风院斗酒的。 云阳侯世子看着罗天勤,“你没有撒谎?” 罗天勤举手做发誓状,“我保证这回没有撒谎。” “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前科太多了,罗天勤举手发誓,云阳侯世子也还是不信。 不过有部分他能确认没有撒谎,就是他确实有劝温玹和季清宁握手言和。 罗天勤忙道,“我这就随表哥回府和姨父解释。” 他扶着云阳侯世子要回云阳侯府,虽然已经挨过打了,但穿女装丢脸太太太大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解释清楚,表哥才不会因为这事再挨揍。 云阳侯世子站着没动,罗天勤看着他,“表哥?” “我爹不在府里,”云阳侯世子道。 “那姨父在哪儿?” “他在请季老爷吃饭!”云阳侯世子郁闷道。 “……。” 罗天勤惊呆了。 姨父什么身份啊。 他居然请一个七品小官吃饭? 就算擢升成了三品刑部侍郎,那也不够资格啊。 北云侯世子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不过这些日子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多了,比如煜国公谎称被季怀山打断两根肋骨,再比如章老太傅主动要收季清宁做学生,更匪夷所思的还是温玹几次三番栽季清宁手里。 和这些事比,他爹请季怀山吃饭已经不值一提了。 他知道皇上派季怀山去西南查贪墨案的事,他爹的反常没准也和这事有关…… 云阳侯世子扶着树,罗天勤想走不敢走,远处,一男子赶马车过来,坐在车辕上东张西望。 人呢? 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啊。 不会还没有来吧? 他从马车上下来,四下找了下,才看到罗天勤。 男子是书院的学生,朝罗天勤跑过来道,“找到叛徒了。”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罗天勤眸露凶光。 “是赵文良。” “他有胆子坑我?”罗天勤不信。 “我问是谁指使他的,他不肯说,我只好把他捆了带来,你亲自审问,就在马车内,”男子回道。 罗天勤扶着云阳侯世子朝马车走去。 去的很巧。 刚走到马车边上,就见一五花大绑的男子从车辕上滚下来,摔的直呲牙咧嘴。 罗天勤一只手就把人拎了起来,恶狠狠道,“就凭你也敢在背后阴我?” 男子眸露恐惧,“我,我没有……。” 否认都没有底气,眸光躲闪。 旁边就是一家酒楼,罗天勤抓着人就进了酒楼,要了个包间。 等进了包间,罗天勤脚一抬,就把男子踹跪在了自家表哥跟前。 膝盖砸地声,疼的男子眼冒金星。 云阳侯世子掏出一支短匕首,罗天勤就把男子绳索解开,抓住他的手放在桌子上。 云阳侯世子的匕首在男子手背上拍了两下,笑道,“你是直接招供还是我把你这只手废了再招供?” “你自己选一个吧。” 嗓音醇厚,面带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特别好说话。 男子额头豆大的汗珠涌出来,声音颤抖成筛子,“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听罗兄吩咐办事。” 啪! 罗天勤手一抬,狠狠的拍在男子后脑勺上,拍的男子脑门往桌子上一磕。 算计他,还敢让他背黑锅? 小心他揍的他爹娘都不认识他! 云阳侯世子手中匕首一转,就朝男子的手扎下去。 男子奋力挣脱,匕首划破了他的虎口,吓的他直接瘫了,哪还嘴硬的起来,“我说,我说……。” “是茂国公世子让我这么做的。” 云阳侯世子,“……。” 他眉头打了个死结。 怎么会是茂国公世子? 罗天勤说乞丐装被换成了女装,云阳侯世子就怀疑过是茂国公世子,但因为茂国公世子也参与了斗酒,还输惨了,他就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他回想了下,昨天斗酒时,茂国公世子确实有些反常。 季清宁在不知道斗酒输了会遭到什么惩罚的情况下把他们都拉了下了水,是茂国公世子提醒他们看惩罚是什么。 茂国公世子极力要换惩罚,是季清宁摁着不让…… 云阳侯世子气笑了,“他这是坑季清宁不成,把自己坑了,还把我们几个给捎带上了?” 男子嘴角抽了下,点头道,“本来我是怂恿罗兄用乞丐装的,只是罗兄怕温三少爷输,只把衣裳弄的破陋了些,算不得是真正的乞丐装。” “茂国公世子知道后,觉得不够,他要季大少爷身败名裂,就算季大少爷侥幸逃过去,也能让温三少爷名声一败涂地,谁输他都高兴,便让人准备了女装让我悄悄替换下来……。” 只是茂国公世子没料到,他会卷入斗酒,更没想到季少爷和温三少爷酒量一个比一个好,反倒是他自己,服了解酒丸还没能躲过去。 “这回,茂国公世子的脸丢大了,”男子飘了嗓音道。 第七十章 反应 男子话音未落,衣领子就被云阳侯世子抓住了,身子往前一提,膝盖离地。 男子吓的七魂丢了六魄,连大气都不敢粗喘,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了云阳侯世子,他只是感慨了一句啊。 云阳侯世子脸都气绿了。 堂堂七尺男儿穿女装哪个不丢人? 他茂国公世子还是罪魁祸首,他丢人那是他活该! 被逮住了,还敢当着他们的面心向着茂国公世子,他是向竖着进的酒楼横着出去是吧?! 男子见云阳侯世子火冒三丈,知他误会了,忙道,“我说茂国公世子丢人是指他被人卖了,没有笑话云阳侯世子您的意思……。” 云阳侯世子,“……???” 茂国公世子被人给卖了? 云阳侯世子不敢置信,但他也知道借男子几颗虎胆,他也不敢拿茂国公世子开这样的玩笑。 他把手一松,男子又原样摔了回去。 本来就砸疼的膝盖更是疼的人额头打颤。 云阳侯世却不给他缓疼的机会,问道,“茂国公世子怎么会被人卖掉?” 这话从嘴里蹦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云阳侯世子斜了男子一眼道,“你该知道匡我是什么下场。” 男子连连点头,举手做发誓状,“事关茂国公世子,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胡说八道啊。” “茂国公世子真的被人给卖了。” 男子将“真的”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似乎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些。 事情还得从茂国公世子从扶风院楼下摔下来说起。 东平郡王他们几个踩着同窗们的脑袋出了扶风院,骑马离开。 茂国公世子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给撕的粉碎。 还是那句话,愿赌服输。 这比试把温玹、东平郡王还有云阳侯世子他们都牵扯了进来,他要食言不穿女装上街溜达,必会被他们耻笑赌的起输不起。 左右东平郡王他们都穿女装了,不止他一人,丢脸也有人作伴,也就没那么丢人了。 丫鬟帮着重新梳了头发后,茂国公世子也骑马上街了。 和东平郡王他们不同,茂国公世子狡猾多了,他戴了一方纱巾。 大家闺秀出门在外面罩纱巾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比试之前也没有约定不许戴纱巾,所以茂国公世子这样打扮,也没人说他什么,何况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都不在,书院里人不会吃饱了撑着和茂国公世子过不去。 就这样—— 茂国公世子上街了。 男子没敢和茂国公世子同行,但之前罗天勤交给过他一个任务,就是季清宁穿乞丐装上街的时候,让他暗中盯梢,免得季清宁偷偷把乞丐服换下来。 乞丐服是他换成女装的,这口黑锅还要摁在罗天勤脑门上,男子心虚的很,怕会露馅。 为了让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他只能依之前的计划而行,罗天勤看茂国公世子不顺眼,他跟着茂国公世子准没错。 男子偷偷尾随,结果茂国公世子上街后并没有引起骚动,说实话,男子内心有点小失望,毕竟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让茂国公世子穿女装的又不是他,恼也恼不到他头上来。 隔着面纱,别人不知道那是茂国公世子,但茂国公世子骨架大,还是引来不少男男女女指指点点。 就在男子觉得无趣的时候,茂国公世子出事了。 一黑衣蒙面男子出现在茂国公世子身后,一棍子敲下去,茂国公世子就晕了,被装进了麻袋里。 男子想救茂国公世子,但理智让他袖手旁观,人家可是连茂国公世子都敢打晕的人,他去坏人家的事,人家捏死他估计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男子不动声色,悄悄尾随,然后就见茂国公世子被丢到了马车上,被拉去了天仙楼。 要说茂国公世子也是天仙楼的常客了,但因为是女装,再加上被捆的严实,天仙楼的老鸨没认出他来。 男子撒谎称茂国公世子是从外地买进京的,天仙楼的老鸨也没质疑,反正不论什么身份,进了天仙楼,那就是天仙楼的姑娘了,从前就是过眼烟云,不得再提。 听到这里,罗天勤好奇道,“茂国公世子被卖了多少钱?” 男子嘴角抽抽,“我离的远,只瞧见老鸨丢了一荷包给男子,至于多少钱,我哪能知道啊。” 不过价格肯定不会高。 人家天仙楼老鸨心黑着呢,买进的姑娘十两,赎走至少要一千两。 男子一直想救茂国公世子,想博一份救命之恩,只是之前不敢,现在就更不敢了,这么丢人的事被人知道了,他怕茂国公世子会杀他灭口。 再者,天仙楼老鸨认得茂国公世子,不敢把茂国公世子怎么样。 如男子所料,不出一刻钟,茂国公世子就从后门出来了,还是老鸨点头哈腰送出来的。 茂国公世子没有换下女装,因为时间还没到。 你以为茂国公世子倒霉到这里就结束了? 还早呢。 茂国公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 没人的地方能拎着裙摆走,到了街上,这样无形无状,是要被人议论说不成体统的。 裙摆放下来,路就不好走了。 茂国公世子一边走一边问候季清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人往前一踉跄,好巧不巧的在一猪肉摊前扑倒了一姑娘,脸还埋人家姑娘胸口上了。 这一幕不少人瞧见了,但没人多想,都是姑娘,于名声没多大妨碍。 然而就在茂国公世子要走的时候,人群里不知道谁大嗓门来了一句,“他是男的!”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变。 然后路就被堵了。 那被扑倒姑娘的大哥一把抓住茂国公世子的手,要茂国公世子对他妹妹负责。 茂国公世子脾气暴戾的很,一脚就把那姑娘的大哥踹飞了。 说到这里,男子就停了。 罗天勤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男子道。 “揍完了人,茂国公世子就走了。” 罗天勤手拍男子后脑勺,“我问的是那姑娘!” “闺誉被毁,难道就这样算了?” 男子摸着被打疼的后脑勺,看罗天勤就跟看个傻子似的,人家茂国公世子是什么人,那姑娘是什么人,茂国公世子能娶她过门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我在人群里听了会儿热闹,那姑娘和她大哥相依为命,靠杀猪卖肉为生,那姑娘命特别的硬,许过三回人,结果一定亲未婚夫不是伤就是死,现在花大价钱都请不到媒婆,正愁嫁呢。” 但再愁嫁,茂国公世子也不会发善心把人娶回去啊。 男子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茂国公世子和罗天勤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帮茂国公世子办事,我知道错了,就饶了我这回吧……。” 云阳侯世子看着他,道,“起来吧。” 男子呆呆的看着云阳侯世子。 是他听错了吗? 让他起来? 他不信云阳侯世子会有这么好说话! 嗯,他猜的一点没错,云阳侯世子没这么轻易放过他,但揍他一顿也解不了恨,罪魁祸首是茂国公世子。 云阳侯世子端着茶,轻轻拨弄着,“这只手我且给你留着,下回茂国公世子再要你帮忙做什么,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是要他在茂国公世子身边做卧底啊。 但他本来就待在罗天勤身边啊。 男子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不过他脑袋点的飞快。 怕慢了,会叫云阳侯世子误会他不愿意。 男子走后,云阳侯世子也出了酒楼,不过没有回府,而是到了煜国公府。 茂国公世子算计温玹的事,怎么能不告诉温玹知道? 还有茂国公世子被卖的事,不能他一个人高兴。 只是他说的口干舌燥,唾沫横飞,歪在小榻上看书的温玹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阳侯世子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出声了,他走到温玹跟前,把温玹手里的书拿开,问道,“兄弟,我刚刚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温玹把书拿回来。 “那你一点反应没有?”云阳侯世子奇怪,这反应一点都不正常。 温玹还是没有反应。 云阳侯世子盯着温玹,随即想到什么,眼睛睁圆,嗓音都找不到调,“茂国公世子不会是你卖的吧?” 温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云阳侯世子惊呆了,他一直觉得温兄是干大事的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卖了多少钱?”云阳侯世子笑的有些猥琐。 温玹眸光从书上移开,落到小几上。 小几上有个荷包。 不用说,那就是茂国公世子的卖身钱了。 云阳侯世子打开数了下,嫌少,“才五十两?” “人家好歹也是茂国公世子,没你这么贱卖的。” “……。” “女装的勉强还能卖出去,男装的都没人买,”温玹翻书道。 “……。” 那是没人买吗? 是不敢买好吧。 云阳侯世子坐下,看着温玹道,“你一向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怎么这回破例了?” 温玹又翻了一页书,“他阴我,我岂有不阴回去的道理?” “就这样?”云阳侯世子不信。 “顺带看看天仙楼是谁的。” 说完,又翻了一页书。 云阳侯世子见他书看的很快,翻白眼道,“你这么用功看书是想考状元不成?” “催眠。” “……。” 第七十一章 风气 云阳侯世子在温玹这里蹭了顿午饭,然后拎了一食盒翻墙离开。 食盒是给东平郡王准备的。 在街上就被东平王踹飞在地了,回府少不了一顿毒打,然后被罚跪祠堂,肯定没有午饭吃。 女装之事虽然他表弟也被人算计了,但他要听他的话,不整这一出,茂国公世子也没法钻空子,最后坑人坑己。 茂国公世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能不去告诉东平郡王,让他也高兴高兴? 作为兄弟,东平郡王挨的打不比他少,他都不知道给东平郡王送过多少回饭了,熟门熟路,可能东平王府列祖列宗都认得他,保佑东平郡王的时候好歹保一下他。 祠堂内。 东平郡王坐在那里,看着供桌上的果子直咽口水。 昨天喝了太多的酒,醉的一塌糊涂,晚饭直接睡过去了,早上因为要穿女装上街溜达,想到会丢人现眼食欲全无。 这会儿脸丢了,打也挨了,尘埃落地,肚子饿的咕咕叫。 父王罚他跪一天一夜,母妃不敢给他送饭菜,大哥就更不敢了,饿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要命的是眼前供桌上还摆着水果,色泽诱人,飘着清香。 东平郡王觉得自家父王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引诱他偷吃供品,然后再以对列祖列宗不敬的罪名把他狠狠的打一顿,母妃还没法替他求情。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突然,传来一阵吱嘎声。 吓的东平郡王赶紧跪好。 这时候有声音传来,“是我。” 熟悉的声音。 东平郡王侧头就看到云阳侯世子拎着食盒过来。 东平郡王上下扫视他,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没有被罚跪祠堂?” 云阳侯世子被自家爹拎着衣领子出门赔礼,头一个来的就是东平王府,这事小厮第一时间就禀告东平郡王知道了。 东平郡王着实替云阳侯世子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这事云阳侯世子并不知情,但罗天勤是云阳侯世子的表弟,罗天勤惹出来的事,肯定要算在云阳侯世子脑门上,逃都逃不掉。 东平郡王觉得自己都这么惨了,云阳侯世子只会更惨。 结果! 人家活蹦乱跳的,还能来给他送饭。 东平郡王心情那叫一个郁闷。 不过食盒一掀开,东平郡王的郁闷就被饭菜香勾没了影,拿了只鸡腿啃起来,咬了一口,他就“咦”了一声,看向云阳侯世子,“你偷了温兄的厨子?” 云阳侯世子,“……。” “我去温兄那里蹭了顿饭,顺带帮你蹭了一顿,”云阳侯世子坐下道。 “……。” 东平郡王食欲又差了些了,“你爹这么轻松就饶过你了?” “可能吗?”云阳侯世子反问一句。 “……。” “我爹请季老爷喝酒赔礼,我趁机溜了,还没回去呢,”云阳侯世子道。 “这一顿吃饱了,好歹能扛一天。” 东平郡王端起碗吃饭,云阳侯世子和他说女装的事,还有茂国公世子被卖的事,听的东平郡王解恨的很。 正吃的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吓的东平郡王赶紧把碗筷放下,就听敲门声传来。 他急切的动作顿时停下。 因为他父王要来祠堂是绝对不会敲门的。 只要来的不是父王,谁来他都不怕。 小厮敲了敲门,道,“郡王爷……。” “进来,”东平郡王没好气道。 小厮伸手推开门,然后一股子烧鸡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小厮,“……。” 小厮嘴角一抽,顿觉怀里那两大馒头烫的厉害。 东平郡王问道,“我父王消气没有?” 小厮摇头,“方才王爷要来祠堂看郡王爷您有没有认真反省,都快到祠堂外了,皇上派人来传王爷进宫……。” 东平郡王后背一凉。 幸亏皇上把他父王叫走了,一来看到他大鱼大肉,还不得气的中风? 皇上是他的救星啊。 刚这样想,只听小厮弱声道,“太后听说了王爷当街打女人,要皇上重责王爷……。” 东平郡王,“……!!!” 完犊子了! 小厮把怀里油纸包的大馒头掏出来,叹息道,“这两大馒头是世子爷让我给您送来的,我给您藏起来。” 小厮把馒头藏供桌下,然后把窗户打开透风,就退下了。 东平郡王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他不敢想父王被皇上和太后训过后,回来会怎么揍他。 早知道他就晚几天再回京了,没他这么快马加鞭赶回来挨揍的了。 再说东平王,从自家王妃那里得知外面在传他当街打女人就够恼火的了,没想到还传到了太后和皇上耳中。 他是皇亲贵胄,当街打女人丢的是皇家颜面,皇上知道了怎么可能不训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多少大臣在写奏折弹劾他了。 想到这些,东平王恨不得回去把儿子打死,省的他把皇家颜面丢尽。 永宁宫。 是当今太后的寝宫。 离永宁宫越近,东平王的脚步就越沉。 他打的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解释清楚,皇上不会怪他。 可他儿子女扮男装了。 皇上封他次子为郡王,太后本来就不高兴,觉得皇上太过宠信东平王府了,如今东平郡王践踏皇室颜面,太后肯定会趁机逼皇上收回给他的郡王封号。 这边东平王硬着头皮进宫,不远处,萧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往这边走。 宫女眼尖道,“是东平王。” 萧贵妃唾弃道,“亏得本宫还羡慕东平王妃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本宫竟然看走眼了,他东平王竟然当街撒酒疯打女人!” 嗯。 但凡要点脸的男人都不会当街打女人,被人背后指指点点,除非是喝醉了酒。 东平王当街打女人的事一传进宫,就引起了公愤。 这世道女人本来就过的艰难,毫无地位可言,现在连风评一向不错的东平王都当街打女人了,那些没本事脾气还大的男子还能不有样学样? 他东平王带坏了风气! 萧贵妃一向不爱管闲事,知道有人把这事捅给了太后知道,她气不过,特地赶来落井下石的。 只是才走到永宁宫前,一小公公快步上前,凑到萧贵妃跟前低语了几句。 萧贵妃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这要是真的,那可有好戏瞧了。” 第七十二章 惩罚 萧贵妃进永宁宫的时候,太后正一脸怒色的训东平王教子无方。 本来太后就在气头上,东平王为了保儿子郡王爵,解释的时候,把茂国公世子也穿了女装的事捎带上了。 茂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茂国公世子更是得太后疼爱,便是那些皇子都比不过。 茂国公世子穿女装,还是因为和季清宁、温玹比试输了,太后颜面受损,对东平王的愤怒更甚三分。 茂国公世子是丢了脸,但丢的是茂国公府的脸,那是茂国公府家事,东平郡王就不同了,他和皇上一个姓,丢的是大邺朝皇室的脸。 太后逼皇上夺东平郡王的封号,皇上也没辄。 谁让这把柄被太后逮的结结实实的,他这个皇上没法袒护,因为袒护就是纵容,纵容就是无视祖宗礼法。 太后咄咄相逼,皇上头疼不已,“那就免了东平郡王……。” 话还没有说话,萧贵妃款步走进来,道,“皇上,东平郡王的爵位本就是虚的,只一点俸禄,并无封地,他丢尽皇家颜面,只夺他郡王封号惩罚太轻了。” “历朝历代,满朝文武还没听说过哪位大臣穿过女装,臣妾觉得像东平郡王这等失仪之人,应该禁止他入朝为官。” 萧贵妃的声音清脆,如珠玉掷地。 太后只要皇上夺东平郡王封号,萧贵妃张口就要绝东平郡王的仕途,怎么看都是和东平王过不去。 然而东平王面色不变,甚至看萧贵妃的脸色都带着感激,反倒是太后,脸色冷冰冰的。 萧贵妃看似踩东平王府,实则是拖茂国公府下水。 东平郡王穿女装被禁止入朝为官了,茂国公世子又凭什么例外? 皇后坐在太后下首,眸光暗沉。 好一个萧贵妃! 在御花园听说东平王打女人,义愤填膺,没想到都是装的,竟然赶来帮东平王,她想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拉拢东平王扶持三皇子? 一个病秧子,能不能再熬过一年半载都难说,还妄想和她儿子夺储君之位?! 皇后笑道,“萧贵妃难道不知道这一回同东平郡王一起穿女装的还有茂国公世子,云阳侯世子以及肃宁伯的儿子?” “这几位可都是朝廷栋梁,皇上对他们的子嗣寄予厚望,你却要绝他们仕途,未免太狠了。” 萧贵妃看向皇后,诧异道,“茂国公世子当真也穿女装了?” 皇后心下冷笑。 真能装,她不信萧贵妃会不知道这事。 萧贵妃看向太后,面带惶恐道,“臣妾听宫人传茂国公世子穿女装,还被人卖到天仙楼的事,臣妾以为是有人故意败坏茂国公世子的名声,没想到……。” 太后脸色大变。 是她听错了吗?! 刚刚萧贵妃说了什么? 这边太后怀疑自己听岔了,那边皇上已经问出声了,“茂国公世子被人卖到天仙楼了?怎么回事?” 萧贵妃不胜惶恐,“皇上没听说吗?” 听说了还会问吗? 萧贵妃忙道,“臣妾在来永宁宫的路上,听宫人说茂国公世子穿女装上街溜达,被人打晕以五十两的价格卖给了天仙楼,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茂国公世子从天仙楼出来后,又不小心扑倒了一姑娘,听说那姑娘命苦的很。” “无父无母,只兄妹两相依为命,那大哥要茂国公世子对他妹妹负责,结果茂国公世子把他打的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会儿那兄妹两正在茂国公府大门前要茂国公世子给他们一个公道呢。” 萧贵妃一口气说完,太后一张脸就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精彩极了。 皇上看着萧贵妃,“此事属实?” 萧贵妃摇头,“这事太败坏茂国公府名声了,连带着太后也面上无光,臣妾原是不信的,但刚刚皇后说茂国公世子也穿了女装,想来不是空穴来风。” 禀告的公公是萧贵妃信得过的人,但这事听着太过丢人了,萧贵妃没敢把话说死,她担心公公被人利用,能卖东平王一份人情固然是好,可万一被人利用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勃然震怒,“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非议茂国公世子!” 皇上脸色肃冷,看着太后道,“宫人有几个胆大的,明知太后疼茂国公世子,又岂敢败坏他的名声?” “是不是确有其事,派人去茂国公府门前一看便知。” 方才被太后逼的很了,好不容易扭转了局面,皇上岂会放过? 龙袖一挥,就有公公退下。 公公走的急,但回来的更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回禀道,“皇上,奴才打听清楚了。” 皇后笑了,“这么短的时间,连宫门都出不去,上哪儿打听清楚?” “萧贵妃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萧贵妃眉头扭紧。 小公公道,“皇上,奴才虽未出宫,但在出宫的路上碰到了御膳房采买的小厨子,他是亲眼看到茂国公世子扑倒一姑娘的。” “宫外确实在传茂国公世子被人卖到天仙楼的事……。” “那小厨子就在门外,他总不敢欺骗皇上和太后。” 小公公禀告的时候,嗓子都冒烟。 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这等丧心病狂又大快人心事儿,虽不知道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熊心豹子胆,绝对干不出来。 皇上宣那小厨子进来回话。 和小公公禀告的无出入。 太后气的浑身直哆嗦,这时候东平王再替儿子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太后没有再开口要皇上夺东平郡王的封号了,皇后也没有帮太后的腔。 萧贵妃道,“是赌注太过出格,东平郡王他们愿赌服输,穿女装上街虽然丢人,但未尝不让人夸他们一句守信。” “皇上念他初犯,从轻处罚吧。” 没有太后施压,还有萧贵妃递台阶,皇上就顺着台阶下了,“这回朕就饶了他,只罚他一年俸禄,下回还这么混不吝,不把皇家威严当回事,朕不止夺他郡王封号,还要打他板子!” 东平王赶紧保证回去会管好儿子,然后就谢恩退下了。 走之前,感激的看了眼萧贵妃。 这回真多亏了萧贵妃帮忙,要不是萧贵妃赶来的及时,真夺了他儿子的郡王封号,皇上也不好再收回圣旨。 东平王打定主意回去就让内子准备厚礼进宫向萧贵妃道谢。 第七十三章 把柄 东平王退下后,皇上也走了。 萧贵妃和皇上一起走的。 她才为了帮东平王落了太后的脸面,留下来只会戳太后的眼堵太后的心,万一有哪句话说的不好,没得被太后借机训斥,还是早走为妙,和皇上一块儿走,没准儿皇上晚间去她那儿。 萧贵妃趁机邀宠,“皇上日理万机辛劳,臣妾做了您最爱的栗子糕,一会儿给您送去。” 要是以往,皇上会让萧贵妃让宫人送,这回道,“朕晚些时候去昭阳宫陪你。” 萧贵妃喜不自胜,含羞带臊。 皇后走过来就听到这一句,脸顿时阴了下来,不过等她上前,皇上已经走远了。 萧贵妃知道皇后在身后,她和皇后一向不对付,两人针尖对麦芒,她心情正好,可不想被皇后搅了好心情。 萧贵妃当不知道皇后过来了,扶着宫女的手走远。 皇后见了暗气,宫女瞧着远处一嬷嬷疾步过来,小声道,“那不是许嬷嬷吗,走的那么急,莫不是昭阳宫出事了?” 许嬷嬷是萧贵妃的贴身嬷嬷,是萧贵妃最信任的人。 许嬷嬷神色匆匆,凑到萧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萧贵妃就扶着许嬷嬷的手匆匆离开了。 皇后若有所思道,“立刻派人去打听。” 这边皇后回凤鸾宫,才喝了杯茶,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就回来了。 皇后放下茶盏,拿帕子擦拭嘴角,宫女走上前,回道,“三皇子又失踪了。”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一个病秧子,倒是比谁都能折腾。” “失踪多久了?”皇后问的漫不经心。 三皇子早产命大没死,但从胎里带的孱弱病,注定他和储君之位无缘,不过就是用药吊着命,太医断言,他没剩多少日子了。 要是寻常,皇后不会说什么,没有子嗣的后妃成不了气候,但谁让萧贵妃今儿没事找事,为了帮东平王,竟然落太后的脸面,她把这把柄送到太后手里,太后定会让萧贵妃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招惹。 皇后从凤椅上起身,宫女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但以她对皇后的了解,肯定是把三皇子又失踪的事捅出去,她连忙阻拦道,“昭阳宫的小兰和奴婢说这事的时候,问了奴婢一句,潜山公主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扶绥公主手里?” 皇后脚步一滞,柳眉紧锁,“什么把柄?” 宫女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萧贵妃知道三皇子又擅离别院,担心会被娘娘您知道,扶绥公主说她握了潜山公主把柄,这个把柄足够保三皇子离家出走三五回了。” “萧贵妃问扶绥公主什么把柄,扶绥公主没说。” 宫女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皇后的脸冷的骇人。 皇后匆匆离开,不过之前是准备去永宁宫,这回改去潜山公主的寝宫了。 她的女儿竟然被人逮住了把柄,她这个母后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平常进潜山公主寝殿都有宫人铜川,这回皇后没让,直接就进寝殿了,皇后脚步放轻,就听到女儿潜山公主在骂人,“你们一个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糊弄我?” “他不是被你们揍的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吗?!” “他为什么在四海书院读书?!还题了词被雕刻在父皇赏给四海书院的灵璧石上,还和东平郡王他们斗酒赢了?!” 几个公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也不想欺骗公主,实在是公主交代的差事他们完不成,为了不挨板子不得不撒谎讨她欢心。 谁想到那季家大少爷命这么大,几次三番招惹煜国公府三少爷还能全身而退,甚至和人住一间学舍了,简直不敢相信。 潜山公主要拿鞭子抽他们,把对季清宁的怒气撒他们身上,只是鞭子还没有抽下去,皇后进来了,吓的潜山公主一把将鞭子扔了,一边让小公公们快起来,然后迎上去道,“母,母后……您怎么来了?” 说完,扭头瞪宫女,“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皇后气的不行,抬手让跪了一地的宫人退下,然后问道,“你被扶绥公主逮住什么把柄了?” “没,没有啊,”潜山公主下意识的否认。 只是她是皇后生的,皇后一眼就看出来她心虚了。 她女儿是真的有把柄落到了萧贵妃女儿手里! 皇后恨铁不成钢,问潜山公主的贴身宫女红豆,“你来说!” “敢有一个字隐瞒,本宫杖毙了你!” 红豆吓跪在地,颤抖了嗓音道,“公,公主溜出宫的游玩的时候被扶绥公主知道了。” 潜山公主溜出宫玩的事,皇后知道,还是她派人出宫找的。 只是这事办的隐秘,怎么会被扶绥公主知道? 扶绥公主没有趁机告发,还以此为把柄,这倒是个把柄,但这把柄能和三皇子离家出走相提并论吗,遑论够三皇子离家出走三五回! 皇后看着红豆道,“看来是要挨了板子才肯老实交代是吗?” 红豆心头一颤,忙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如实交代!”皇后声音冰冷如霜。 红豆能怎么办,只能如实说了,“公主出宫遇到季大少爷惊马车,就是不小心非礼了檀兮郡主的季家大少爷,当时街上很乱,公主被人挤的一头扎进了豆腐摊,还挨了几颗鸡蛋……。” 红豆声音越说越小,皇后脸绿了。 堂堂公主溜出宫玩,结果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三皇子是离家出走,但三皇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失踪了一个多月,最后碰到煜国公府三少爷闯祸,皇上就把找人的差事丢给了他,找了许久才把三皇子找到。 因为三皇子说别院待的闷,他想出去散散心,一句话惹的萧贵妃掉眼泪,皇上也心疼。 离家出走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回,难保不一样! 皇后气不顺,但又觉得奇怪,“这么大的把柄,为何扶绥公主放你一马?” 皇后担心女儿被敲诈勒索了。 潜山公主弱声道,“她也想出宫玩,只是萧贵妃拘着,她不敢。” “她让我下次出宫把她也带上……。” 第七十四章 玩笑 皇宫富丽堂皇,是多少女子梦寐之地,可对在宫闱内出生的公主们来说,这城墙是金丝笼,让她们神往的是自由的生活。 寻常大家闺秀虽然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一个月少说也有两三回出门的机会,再不还能借着陪祖母娘亲进香祈福的机会出去透透气。 公主们呢? 闷了就在园子里逛逛。 还闷,那就去远点的园子再逛逛。 一年里最大的盼头就是随皇上出宫狩猎,那还得是受宠的公主才有的待遇。 潜山公主仗着自己是嫡公主,母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舅舅是当朝右相,又得太后宠爱,才敢铤而走险溜出宫,毕竟就算被发现了,有这么多人护着,就算受罚最多罚禁足半个月,抄几百篇宫规而已。 只是她低估了宫外的危险,只一个惊马就让她公主颜面尽失。 潜山公主垂着脑袋。 皇后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就受她威胁了?!” 潜山公主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溜出宫惩罚不会重,不然她也不敢出去,可出宫丢了人,惩罚就不知道有多重了,尤其管后宫的是她的母后,为了以儆效尤,也得重重罚她。 她想着扶绥公主也没有对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也想出宫玩而已,她虽然和扶绥公主不对盘,但出宫的时候有人陪着不是坏事,就算被父皇发现,也是法不责众。 潜山公主那点小算盘,皇后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天真的女儿?!” “人家握着这么大的把柄,不会只让你带她出宫玩这么简单,今儿要你带她出宫,明儿让你帮她那个,你能不受制于她?” 在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受制于人,被人逮住把柄。 潜山公主柳眉一皱,“她敢?!” 有什么不敢的? 要是不敢,她也不会知道这事,不会来盘问自己的女儿了。 不过扶绥公主说的也没错,和她女儿溜出宫一脑袋砸豆腐被鸡蛋砸脑门比,三皇子离家出走不算什么事了,毕竟成年的皇子,想出宫不是什么难事,三皇子只是因为身体孱弱而已。 皇后看着潜山公主,脸色奇差,“如实交代,你们溜出去玩过几回?” 说到这事,潜山公主就生气呢。 本来约好了出宫的,结果扶绥公主突然身体不适去不了,只得改期,结果又碰上她来葵水,就拖到了现在。 “约好了明日出宫,”潜山公主回道。 说完,潜山公主望着皇后道,“母后,您就放我再出宫玩一回吧,她拿这把柄要挟了我一回,就算她捅出来,太后罚我,她也得受一样的惩罚。” “一起出了宫,她肯定不敢把我丢人的事往外说了。” 她又不傻,不会平白无故受人威胁。 皇后抬手戳潜山公主脑门,“就算她不敢,你被鸡蛋砸的事也会遭她耻笑一辈子。” 潜山公主快哭出来了。 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么丢人的事了?! 提一回,她就想把那季家大少爷给剥皮抽筋! 皇后眸光暗沉道,“明日你们依计划出去,剩下的事就交给母后了。” 翌日。 天朗气清,天空蔚蓝,白云朵朵。 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就坐在回廊上发呆,这日子过的也忒无聊了。 小丫鬟提议在院子里逛逛,季清宁看着她,“小院就这么大,那棵花草你还没熟悉啊?” 小丫鬟,“……。” “那看书?”小丫鬟再提议。 “不担心我变成书呆子了?”季清宁斜了她一眼。 小丫鬟三缄其口。 半晌才又提了一议,“绣花?” 季清宁,“……。” “这个提议不错,”季清宁笑道。 “真的?” “我不仅可以绣花,我还可以去我爹书房外绣,”季清宁一本正经道。 “……。” 小丫鬟气的跺脚,“姑娘你怎么能和我开玩笑呢?!” 季清宁瞅着她,嘴角抽抽道,“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让她绣花? 原主都不大会的东西,她半道来的能会那玩意? 小丫鬟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那这一整天做什么啊?” 小丫鬟一脸惆怅。 不止季清宁觉得无聊,这小丫鬟也一样。 季清宁这么多年女扮男装,习惯了三天两头出去溜达,有时候上午出去了下去还要出去,小丫鬟常伴左右,性子养成了,短时间内是改不了的,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季清宁揉了揉脖子,“出府玩。” “可我爹不让,”小丫鬟道。 “我爹又没有不让,”季清宁道。 “……。” 小丫鬟懵了。 好像……老爷是没说不让她们出府,只说过没有要紧事就别出去。 逛街算要紧事吗? 逛街肯定不算,但季清宁决心拜章老太傅为师了,挑选拜师礼就是要紧事了。 小丫鬟屁颠颠回屋拿了银票,跟在季清宁身后出小院。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柳管事迎着云阳侯进府,直接去了季怀山的书房。 季清宁,“……???” 昨天云阳侯拍云阳侯世子后脑勺逼他叫她大哥的事还历历在目。 云阳侯请他爹吃饭赔礼,一顿饭的功夫,关系就好到来小院串门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柳管事不在,大门都没人看,出去畅通无阻。 这边季清宁带小丫鬟上街溜达,那边潜山公主和扶绥公主也成功出了皇宫。 上回潜山公主和宫女是做小公公打扮,这回则是宫女。 两人生母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颇得圣宠的萧贵妃,偷个令牌那是轻而易举。 出了宫,扶绥公主就看着潜山公主道,“你要去哪儿玩?” 潜山公主道,“自然去昌平街了,京都最热闹的街道就是昌平街。” 作为溜出宫过一次的人,潜山公主天然优越感。 过来人,懂的多。 但扶绥公主警惕她,不敢于她同行,怕前面有算计等着她,“我要去朱雀街,那我们分开吧,两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我最多等你一刻钟。” 潜山公主有点懵。 朱雀街在哪儿? 她看着扶绥公主,“你以前溜出宫玩过?” “我没有,”扶绥公主否认道。 “不然你怎么知道朱雀街?”潜山公主质问。 “你出宫之前都不找宫女打听下哪里好玩吗?”扶绥公主无语道。 “……。” 潜山公主出宫想了很多回,但真溜出宫完全是一咬牙的事。 找宫女打听? 不存在的。 没宫女敢在她面前说宫外好玩,被皇后知道会以勾她出宫玩打她们板子的。 但潜山公主不会承认自己做事不及扶绥公主心细,她昂着脖子道,“我当然打听了,但朱雀街没有昌平街好玩。” “你要去朱雀街你就去吧,没你碍事,我还玩的尽兴些。” 两公主分道扬镳。 第七十五章 寒凉 朱雀街和昌平街是京都最热闹的两条街,紧挨着,除了两条大道,还有五六条小巷子联通。 扶绥公主带着宫女到了朱雀街,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方才放心的玩。 不过要说多担心也没有,毕竟她是和潜山公主一起出宫的,不论她们之中的谁出事,另外一个都会遭到牵连。 这边两公主各玩各的,一个比一个开心,那边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出了小巷子,决定逛逛朱雀街。 一来昌平街逛过几回了,二来几次不愉快都发生在昌平街。 在昌平街碰到茂国公世子他们的概率太太太大了,惹不起只能躲着点了。 朱雀街繁华热闹不输昌平街,道路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小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喧嚣热闹。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从这小摊铺看到那小摊铺,看的多,买的少,倒不是缺钱,而是看的都是些不值钱但精巧的玩意,买了没地方放,她住的那间屋子太过奢雅,和这些东西格格不入。 对于见惯了瓷器玉瓶的人来说,那些用草折的蚱蜢,纸鸢还有木牛马更吸引人些。 比如扶绥公主的宫女木香就不理解自己的主子为什么喜欢竟是一些小玩意,还有绒花……宫里的绒花多漂亮啊,只一朵就够买下整个小摊还有余了。 一旁酒楼上,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一角,眸光落到扶绥公主身上,“是她们?” 另外一男子抬手指向扶绥公主,声音尖锐一听知是公公,“就是她,事情办漂亮点,少不了你的赏。” 男子笑道,“放心吧,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哪怕没有赏我也干。” 再说季清宁在一小摊铺上挑团扇,小摊贩见她又挑又煽的,看的嘴角抽抽。 这可是女儿家用的,一个公子哥竟然挑的这么认真,这是什么癖好? 一旁有姑娘往这边看,见一个男子站在那里,没敢过来,小摊贩着急道,“公子可有看上的,买两把吧?” 季清宁喜欢团扇,实在是绣的太美了,还是双面绣的。 她挑了两把。 “铁锤,付钱。” 喊了一声,没人应她。 季清宁抬头,小丫鬟已经不在她身侧了,正在不远处买糖葫芦呢。 小丫鬟挑了两串大的糖葫芦,从怀里摸出几只铜板来。 那边有叫卖,“绿豆汤!香甜绿豆汤!” 小丫鬟口水没差点流下来。 这天气虽然没那么热,但她最爱吃凉的。 大夏天,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那清爽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 小丫鬟转身要叫季清宁过来喝绿豆汤。 她赶紧朝季清宁走。 季清宁站在小摊铺旁等她,瞪了她好几眼。 一声不吭就跑远了,还一点钱不给她留,人家小摊贩看着她,看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正瞪着呢,小丫鬟脸色一变。 然后季清宁就只觉得一阵风从跟前刮过去,然后眼前就没见到小丫鬟的人影了。 直到“哐当”的一声碗砸碎传来。 季清宁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小厮搂着一小丫鬟在街上转圈。 小厮不是别人,正是铁锤。 丫鬟不知道是谁,反正长的特别好看。 季清宁,“……。” 很完美的英雄救美。 小丫鬟救了人就赶紧松手了,看着地上因为救人掉的糖葫芦,一脸的肉疼。 扶绥公主惊魂未定,宫女木香更是吓白了脸。 主仆两看着地上摔碎的碗,还冒热气的蛋花汤,后背都在发冷。 这要没躲过去,不被砸死也会烫伤。 季清宁走过来,小丫鬟嘟嘴道,“糖葫芦掉了。” 扶绥公主向季清宁和小丫鬟道谢。 小丫鬟看着她道,“你小心点吧,方才那男子是有意泼你的。” 扶绥公主还以为是意外,毕竟潜山公主溜出宫也遭了意外,但是小丫鬟的话让她脸沉了下来,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多谢提醒。” 小丫鬟急着去买糖葫芦,拉着季清宁走了,没注意到地上有个荷包。 走远了些,季清宁打趣小丫鬟,“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都不再救人的?” 小丫鬟脸一红。 明明救人是好事,可她却像是做了贼似的局促。 没办法,季清宁救温玹导致的后果太严重,小丫鬟有心理阴影,但本能还是盖过了阴影,身手比脑子要快的多。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一皱,木香弯腰捡起地上的荷包,“不知道是谁掉的?” 扶绥公主道,“许是那小厮救我的时候掉的,你去问问他。” 人还没有走远,隔着人群还看的见。 木香赶紧追上去。 走的时候木香手拿荷包一脸笑容,回来的时候荷包没了,但脸色奇臭无比。 扶绥公主见了道,“怎么了?” 木香觉得自己快要气炸肺了,“公主,您知道方才救你的那小厮有多可气吗?” 扶绥公主眉头扭紧。 木香是她最信任的宫女,一向知恩图报,人家才救了她,她却说人可气? “怎么了?”扶绥公主问道。 木香气呼呼道,“那小厮赶不及就拉着他主子走了,你猜他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扶绥公主瞪木香。 她能猜的出来吗? 还不赶紧说。 木香都说不出口,“他怕救了公主你,公主会讹上他,要嫁给他。” 扶绥公主,“……。” 木香气的拿手煽风。 她家公主是什么身份啊,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一小厮啊,皇家丢不起这个人,他几辈子都高攀不上,他还不想娶! 要不是人家才救了她家公主,她一定骂的他抬不起头来! 不! 是骂的他钻地缝! 气死她了! 扶绥公主倒没宫女那么生气,毕竟她现在只是丫鬟打扮,丫鬟配小厮算是门当户对了,她站在小摊边上,望着敞开的窗户,脸阴沉沉的。 想到那碗蛋花汤,木香看着扶绥公主,眼眶泛红,“是潜山公主要害公主您吗?” 扶绥公主握紧拳头,“潜山公主还没有这么心狠手辣,这么歹毒的只会是皇后!” 从小一起长大,她自认对潜山公主有几分了解,潜山公主嘴上不饶人,但心肠没有那么狠。 被威胁就算生气,也只会让她丢脸,泼一碗冷的蛋花汤。 这一碗热腾腾的蛋花汤从楼上扔下来,不仅会毁她容貌,还会砸她个半死! 要是再倒霉点,直接被砸死也不是不可能! 扶绥公主逛街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只剩寒凉。 “回宫!” 第七十六章 提亲 这边扶绥公主直接回宫了,那边皇后计划失败,公公躲在暗处看的一清二楚,赶紧去找潜山公主。 潜山公主正在看荷包,撇了公公一眼,漫不经心道,“母后交代你的事这么快就办完了?” 公公小声回道,“计划失败了,扶绥公主已经回宫了。” 潜山公主眉头一沉,“怎么会失败?” 只是淋人一个落汤鸡,以后再也没法笑话她而已,只这么点小事也能失败? 公公办事不利,害怕被训,赶紧道,“本来计划天衣无缝,谁想到会冒出来个人把扶绥公主给救了。” “谁救的?!”潜山公主气的咬牙,不让扶绥公主也丢回人,就还会受她威胁和耻笑。 “……就是上回害您丢脸的季家大少爷的小厮,”公公嗓音在飘。 潜山公主,“……!!!” 又是他! 潜山公主气的把手里的荷包往小摊子上一扔,用力过大,荷包掉到了地上,小摊贩一脸怒容,这些可是他媳妇和他娘熬夜点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小摊贩忍不住要骂人,小公公赶紧掏钱堵小摊贩的嘴,“这几个荷包我们买下了。” 这还差不多。 潜山公主没再逛街,也回宫了,倒不是她没了逛街的兴致,而是她怕扶绥公主回宫,去皇上跟前告她的状。 扶绥公主已经在宫里了,没人知道她出过宫,却能逮还没有回宫的她一个正形。 想到两次溜出宫,两次没能逛个尽心,皆拜季清宁所赐,回宫的路上,潜山公主不知道在心底问候了季清宁多少句。 季清宁逛了半条朱雀街,打了七八个喷嚏,小丫鬟都担心她是不是夜里蹬了被子,着凉了。 又打了个喷嚏。 小丫鬟看着前面的药铺道,“要不去看下大夫吧?万一病了,去书院肯定会被温三少爷嫌弃找茬。” 赵垣就是前车之鉴。 季清宁揉着鼻子道,“我没病看什么大夫?” “可您一直打喷嚏啊,”小丫鬟不放心。 “打喷嚏又不一定是感冒,许是人家在背后骂我呢,”季清宁不在意道。 “……这要被骂,还不知道骂的多凶残呢。” 季清宁扶额。 她就是打个比方,这丫鬟至于刨根揪底吗? 逛了半天街,正事还没办,她可是打着买拜师礼的幌子出的门,没道理空手回去。 季清宁买果脯的时候,问小摊贩,“京都最大卖字画的铺子在哪儿?” 小摊贩正在装果脯,闻言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朱雀街吧?” 季清宁挑眉,“为何这么问?” 小摊贩抬手一指,“就在那儿呢,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到了。” 站着小摊铺前,能隐约看着字画铺的卦帆。 很大。 很气派。 来过朱雀街的都不会没有印象。 小丫鬟付了钱,从小摊贩手里接过果脯,主仆俩就直奔字画铺子了。 字画铺很大,门口有小伙计迎来送往,见到季清宁,连忙笑着迎上来,“公子快请进。” 进去后,又问道,“公子要选些什么画作?是花鸟山水还是奇石怪兽?” 季清宁眸光扫了一圈,道,“我先看看。” 楼上,赵垣正在欣赏一副画,听到声音,微微一怔。 这声音像是……季清宁? 季清宁的声音很特别,毕竟她不是真的男子,声音较寻常男子偏细柔一些,很好辨认。 赵垣移步到回廊处,往下瞄了一眼。 熟悉的身影不是季清宁又是谁。 季清宁看了一圈,画都很好看,但章老太傅见多识广,准备的拜师礼必定得是大家之作,传世之作。 小伙计懂季清宁的需求后,领着季清宁往前走,“这些都是历朝历代的大师之作,是我们德馨斋的镇店之宝,公子定能挑到满意的。” 季清宁看了幅画,果然不错,不论是笔法还是意境,都非之前的可比,就是不知道章老太傅喜欢谁的字画,不然就能投其所好了。 季清宁挑了一幅她认为最好的,正要问小伙计价格,那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呦呦呦,这不是季家大少爷吗?” 这声音听的季清宁脑壳疼。 因为这声音太熟悉太讨厌了。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老熟人和顺侯世子。 为了躲他和茂国公世子,她连昌平街都不逛了来了朱雀街,结果再朱雀街碰上了,还是在字画铺子里,躲的都躲不过去。 季清宁懒得理会他,但人家和顺侯世子开口就带着挑衅了,“挑字画呢,看中哪幅了?” 季清宁没理他。 和顺侯世子扫了眼小伙计,小伙计道,“他看上这幅了。” 和顺侯世子笑道,“眼光还挺不错,就是你买的起吗?” 穷到在酒楼吃饭都不够付账,敲了他几百两银子的事,他可没忘记。 这人真是讨厌,不仅长的讨厌,说话更是一个字就能挑起你的怒火。 深呼吸,季清宁看着和顺侯世子道,“之前的事不是看在赵王世子的面子上与我一笔勾销了吗?” 和顺侯世子摇着折扇,笑出了声,“我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和顺侯世子绕着季清宁走了一圈,道,“癞蛤蟆没吃着天鹅肉,心情倒是一点没受影响。” 季清宁眉头紧锁,她看着和顺侯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这么问,看来还不知道了。 那他不介意告诉他,和顺侯世子笑道,“你爹拜托云阳侯向赵王提亲,帮你求娶檀兮郡主,但可惜,赵王拒绝了。” 季清宁,“……。” 小丫鬟,“……。” “怎么可能呢?”小丫鬟脱口出声。 小丫鬟口中的不可能是不可能向赵王府提亲,可听在外人耳中是赵王府不可能拒绝季清宁。 铺子里人不少,听到这话,都嗤之以鼻。 季清宁嘴角抽抽,难怪出门的时候碰到云阳侯去小院见她爹,应该是赵王没同意,帮着提亲失败和她爹说一声。 但是! 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拜托她和檀兮郡主假定亲的可是赵王世子。 这么大的事,她不信赵王世子是擅作主张,赵王并不知情。 让她提亲,又不同意,这是耍她玩吗? 第七十七章 没错 之前和顺侯世子之所以放过季清宁,是因为赵王世子帮着说了情,和顺侯世子不想与赵王府未来女婿交恶。 如今季家托了云阳侯去提亲,赵王府没同意,就意味着季清宁和赵王府没多大关系了。 他和顺侯世子还用得着继续卖赵王世子情面不再为难她吗? 尤其茂国公世子和季清宁斗酒输了,穿女装上街溜达,颜面尽失,他找季清宁的麻烦,正好讨茂国公世子高兴。 铺子里有不少人,见和顺侯世子找季清宁的麻烦,都过来围观看热闹。 人越多,和顺侯世子踩季清宁更是极尽所能,“不过是有几分才学,题了几句还不错的词,得了顾山长几句夸赞,入了章老太傅的眼,就觉得自己能高攀的上赵王府郡主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告诉你,癞蛤蟆是吃不着天鹅肉的。” 话很难听。 但对季清宁的杀伤力不强。 因为她又不是真的男子,对娶不到檀兮郡主会失落,仅有的一点气愤还是因为赵王世子耍她,于她而言,赵王府不把檀兮郡主嫁给她才好呢,要真嫁,这会儿她该头疼了。 和顺侯世子讥讽了一箩筐,季清宁面带微笑,好像那些冷嘲热讽从她耳边就绕了道,半个字也没能钻进去。 和顺侯世子一通乱拳打出去,没能伤季清宁半分,气的不行,“你还有没有点自尊,这样你都不生气?” 季清宁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为什么要生气?癞蛤蟆确实吃不着天鹅肉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天鹅。” 和顺侯世子,“……。” 真的。 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辈了。 简直无耻的令人发指了。 他居然觉得自己是只天鹅?! 和顺侯世子被恶心的快说不出来话了,一旁看热闹的也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 想惹他动怒,然后再和他大打出手,她还没有这么蠢。 季清宁指着挂在墙上的画道,“这幅画多少钱?” “一千两,”小伙计回道。 “……。” 这么贵? 小丫鬟咋舌。 她来回扫视画作,也就好看点,不能吃不能喝的,居然就要一千两,老爷不吃不喝两年俸禄都买不起这么一幅画? 这一刻,小丫鬟决定以后要督促自家姑娘读书作画了,这钱不能让别人都挣了去,得分一杯羹。 季清宁也没想到这一幅画这么贵,上回砸碎小院主人的瓷瓶都赔不起,何况买这一幅画了。 买不起啊。 和顺侯世子看出来她穷,笑道,“区区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吗?” 这人怎么生的这么讨厌呢? 她娶不娶得到檀兮郡主,是穷是富,碍着他事了吗? 小伙计问季清宁,“这幅画公子要吗?” 季清宁正要开口说不要,和顺侯世子先一步道,“这幅画,本世子要了。” 小伙计麻溜的就把画取了下来,“小的给和顺侯世子您包好。” 那边,一小伙计过来了,面带难色的看着和顺侯世子,“这,这幅画已经卖出去,不能给和顺侯世子您了。” 和顺侯世子眉头一皱,“卖出去了?卖出去的画,还挂在这里做什么,耍本世子呢?!” 小伙计忙解释道,“就在您和这位公子争执的时候,这幅画就被一位公子买下了,钱都给付过了。” 和顺侯世子一脸难堪。 他讥讽季清宁半天,抢她看中的画,结果折腾半天,画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和顺侯世子深吸一口气,“是谁买了这幅画?去和他说,我出双倍价格,让他把画让给我!” 小伙计站着没动。 和顺侯世子脸色发冷,“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小伙计不是不走,而是他在帮和顺侯世子留着脸呢,铺子掌柜的也过来了,“还不快去。” 小伙计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道,“那位客人买下这幅画,是为了赠给这位公子……。” 小伙计的手抬起来,指向了季清宁。 季清宁懵了,“送给我?” 这下,和顺侯世子的脸像是被人狂煽了几个巴掌似的难看了。 小伙计点头,“不止这幅画送给您,那位客人还留了一万两银票,今儿您在小铺买的字画,都由他结账。” 季清宁,“……???” 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阔绰的大佬了? “留银票的是什么人?”季清宁好奇道。 无功不受禄。 不弄清楚是谁,她不会凭白收人东西。 小伙计摇头,“给我银票的男子说他主子姓云,受过您的恩惠,让您务必接受他的答谢。” 季清宁扭头看小丫鬟。 小丫鬟摇头。 他们不认识姓云的啊。 出手就是一万两,这么有钱的人,她们要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人群里有人道,“云可是皇姓,出手就是一万两,肯定是皇亲贵胄了。” 和顺侯世子脸变了又变。 他讥讽季清宁的时候,人家替他出头,只留了个姓,没有直接露面,是给他留着脸面,让他好自为之呢! 和顺侯世子握紧手中折扇,心底气闷的很。 几次找季清宁的茬,几次吃瘪,总有人替她出头,莫说有交情的,没交情的也帮他! 真是邪门了。 只是踩人没踩着,反倒给他立了威,和顺侯世子心底怄的慌。 更让他怄的还在后面呢,季清宁气死人不偿命道,“这幅画我也不是非买不可,既然和顺侯世子愿出双倍价格,我就忍痛割爱,把这幅画卖于你了。” 四下看热闹的人嘴角抽抽了。 这季少爷可真够欠揍的,他是想气死和顺侯世子,再挣他一千两么? 偏和顺侯世子要买画的话是当众说的,现在画归季清宁所有,她愿意卖,和顺侯世子又想买在前…… 不知道他拉不拉的下这脸? 季清宁指着一旁的画道,“这幅画价格是?” “也是一千两,”小伙计回道。 “我就要这幅了。” “那一万两银票替我还给它主子,再替我道声谢。” 小伙计呆呆的,“公子,您没付钱呢。” 季清宁勾唇一笑,“那两千两找和顺侯世子拿。” 众人惊呆了。 这是一两银子没花,也没承人恩惠,却得了一幅画啊? 这画岂不成和顺侯世子送他的了? 见大家看自己像是看散财童子,和顺侯世子只觉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要不是强忍着,估计就直接喷出来了。 第七十八章 请客 和顺侯世子拳头握紧,强忍着才没有朝季清宁挥过去。 他扭头朝身后的小厮道,“拿钱!” 收回眸光时,从铺子掌柜的脸上扫过去。 掌柜的眉头轻皱了下,对小伙计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这位公子的画装好。” 吩咐完,又笑道,“公子还要买什么,我给您介绍。” “不用了,”季清宁道。 很快,小厮就拿了一精致锦盒来,交到小丫鬟手中。 季清宁事情办完,准备回小院了。 只是刚转身走了没几步,那边赵垣下楼了,唤道,“季兄?” 还没被人这么称呼过,季清宁实在不大适应,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叫她的,还是小丫鬟听声音有那么点耳熟,回头看了一眼。 男子戴着面具,但隐约能认出来是赵垣。 小丫鬟忙道,“是赵公子。” 季清宁这才转身,彼时,赵垣已经走到她跟前了,她笑道,“这么巧?” 赵垣笑道,“方才在楼上看书,隐约听到熟悉说话声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 两人就一起出了铺子。 时值正午,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赵垣要请季清宁吃饭。 季清宁笑道,“不用了,我回去吃。” 赵垣道,“不给我请客的机会,也不请我去府上坐坐?” 季清宁,“……。” 她请赵垣去小院吃饭没多大问题。 但是。 铁叔肯定不会高兴她和男子关系这么好,少不得耳朵要受一番折磨。 铁叔就算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小丫鬟就不成了。 她爹对她可不客气。 小丫鬟自动自觉的充当了说客,拽了下季清宁衣袖,小声道,“要不还是给他个机会请客吧,免得我爹数落我。” 离的近,小丫鬟的说话声赵垣听的很清楚。 只是不明白,季清宁请同窗回府吃个饭,为何这小丫鬟的爹会数落她? 季清宁便对赵垣道,“那我就挑地方了。” “好,”赵垣笑的点头。 很快。 他就笑不起来了。 因为季清宁挑的是路边摊。 用脚趾头想赵垣也知道季清宁是在给他省钱。 李信站在赵垣身后,眼角狠狠抽了下,是想笑不能笑,憋的肩膀直抖。 季清宁他们一坐下,老板就过来问,“四位要吃点什么?” 季清宁看向赵垣。 赵垣就没吃过几回面,吃的最多的是长寿面,还有海鲜面,不用说这么小的摊铺肯定是没有的。 赵垣怕暴露自己不是平民百姓的身份,道,“上几碗你们家最特色的面吧。” 这么说准没错。 赵垣想的很好,但他低估了平民百姓的特色。 小摊铺老板端上来四碗肥肠面。 老板端上来后,擦着手道,“这是肥肠面,是小铺最特色,街坊邻居不少人都好这一口,也不知道几位可敢吃。” 李信看着小摊铺老板,眼角都在抽抽。 端都端上来了,现在再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他们三皇子何等身份,屈尊降贵吃个小摊铺就算出格了,十九年来头一回请客,居然请人吃肥肠面,这要传出去,三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三皇子身体孱弱,养病多年,没什么朋友,很是看重这季家少爷,可以说是三皇子唯一的朋友了,还有就是把三皇子揍了个半死的温三少爷算半个。 请朋友吃饭吃这个…… 这朋友是肯定没得做了。 赵垣食欲全无,道,“咱们换个地方吃吧。” 季清宁筷子都拿起来了,道,“不用,我挺喜欢吃肥肠面的。” 说完,就遭遇了拆台的,“少爷,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啊?” 小丫鬟有点怀疑自家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肥肠是什么? 她要不要告诉她? 就在小丫鬟犹豫的时候,季清宁已经夹起一块肥肠塞嘴里了。 小丫鬟,“……!!!” 姑娘她吃了! 她以前肥肉都不吃的! 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季清宁,不对,还有老板也看着季清宁,老板最大的爱好就是怂恿别人吃他最拿手的肥肠面了,只要爱吃,不收钱都行。 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季清宁实在不习惯,咬着筷子道,“都看着我做什么?肥肠面味道确实不错,你们也尝尝。” 小丫鬟咽了下口水。 赵垣伸手去拿筷子,他请的客,虽然地方是季清宁选的,但面是他点的。 现在季清宁吃了,他没理由不吃啊。 可这是肥肠…… 赵垣拿了筷子,李信看着他,想阻拦又不好开口。 只见赵垣艰难的夹了块肥肠,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塞到嘴边,结果进嘴的时候手一抖,掉到了桌子上。 季清宁噗嗤一笑,“不敢吃啊?” “没有,”赵垣脱口两个字。 然后他就夹了块肥肠塞嘴里证明他是真的没有不敢。 嚼了下。 味道很特别,说不上来,但挺好吃。 赵垣笑道,“味道确实还不错。” 李信目瞪口呆。 三皇子他竟然吃了肥肠?!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啊。 三皇子都吃了,他一个护卫,就算是一品的也没有理由不陪着。 尝了一口,护卫就觉得自己错过了这等美味好多年。 小丫鬟见他们都吃了,还觉得很好吃,不敢吃也想试试味道了。 戴着面具影响吃面,赵垣就把面具摘了,季清宁见了道,“怎么戴着面具?” 赵垣惆怅道,“以前病歪歪的,遭了不少耻笑,我原想等病愈了,再出书院,只是书院一放假,不少学子都出来逛街,我在书院待的无趣,便也出来了,怕被认出来,这才戴了面具。” 季清宁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赵垣解释的这么详细,不过想也知道,一病这么些年,肯定遭受了不少的冷言冷语。 大家继续吃面。 隔壁桌来了两男子,坐下后就议论季清宁求娶檀兮郡主遭拒的事。 一男子道,“没想到季家还真敢去赵王府提亲。” “估计是觉得毁了人家赵王府郡主的闺誉,不得不嫁给他吧。” “但赵王府怎么没同意呢?”男子奇怪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季侍郎被保举去西南查贪墨案,这案子是有命去没命回的,季侍郎一死,季少爷得守孝三年,三年娶不了赵王府郡主过门,还嫁什么?”另一男子回道。 “与其嫁给没权没势的季少爷,一朵鲜花插牛粪上,还不如就养在赵王府做个老姑娘,至少能一辈子锦衣玉食。” 第七十九章 迂回 小丫鬟听的义愤填膺。 你才是牛粪呢! 你们全家都是牛粪! 她气的要揍人,被季清宁摁住了。 季清宁脸色也不好看,但没有小丫鬟这么暴躁,毕竟这事她早就知道了。 赵垣这顿饭请的太糟心了,见季清宁食欲不再,赵垣看着她道,“去西南查贪墨案确实凶险,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小丫鬟嘟嘴道,“还不是皇上,我家老爷胳膊都受伤了,他放着那么多朝臣不使唤,非要听煜国公的派我家老爷去!” “圣旨都下了,不去就是抗旨。” 要不是大街上,小丫鬟都要把“昏君”两个字拍皇上脑门上了。 赵垣看着季清宁道,“或许我能帮令尊的忙。” 季清宁看着赵垣,惊讶道,“你能让皇上收回圣旨?” 赵垣,“……。” “……我不能,不过可以迂回,”赵垣道。 “这案子本该刑部尚书去查,只是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病危,这差事才落到令尊头上。” “若萧老夫人病情好转,我想皇上也不会放着没病没痛的刑部尚书不差遣,非要令尊去西南。” 季清宁医术高超,他的病太医束手无策,她几服药下去,身子就前所未有的轻松了。 萧老夫人不是别人,是他亲外祖母。 他不敢肯定季清宁一定能治好他外祖母的病,但希望很大。 外祖母一向惦念他,就算治不好,让季清宁去试一试,他也不至于抱憾。 若是能救外祖母,又能让季老爷免去西南,倒是一举两得了。 季清宁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她怎么去给人治病? 装江湖郎中? 正想办法,就听赵垣道,“我曾受过刑部尚书府萧大少爷恩惠,我可将你推荐与他。” 小丫鬟有点懵。 赵公子把她家姑娘推荐给刑部尚书府大少爷有什么用? 她家姑娘一不会治病二不认识医术高超的大夫,推了也是白推。 李信心头震撼。 他一直好奇三皇子的病是谁治好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好,但几乎已经好了八成了,从书院骑马上街,到现在也没见三皇子咳嗽气喘,换做以前都是不敢想的事。 听三皇子话中的意思,他的病似乎是这位季少爷治好的? 这季少爷年纪瞧着比三皇子还要小些,他能有这么大本事? 李信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了,定是这季少爷身边有高人。 正猜测,赵垣转头看向他,道,“你去刑部尚书府找下萧大少爷。” 李信应下。 隔壁桌还在议论,赵垣看着季清宁道,“还是去鸿兴楼吃吧,季兄不必替我省钱。” 鸿兴楼在昌平街,季清宁起了身。 小丫鬟怀里抱着德馨斋的字画,到了昌平街,季清宁看着她道,“你把字画送回小院去。” 小丫鬟“啊”了一声,道,“我不跟着少爷你吗?” “不用,你先回去,”季清宁道。 救人如救火。 刑部尚书府萧大少爷要知道她医术不错,会第一时间请回去医治萧老夫人,她会医术的事不想小丫鬟知道,没法解释啊,失忆了,该会的不会了,不会的会了。 赵垣知道小丫鬟不放心,笑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家少爷有事的。” 季清宁发话,小丫鬟能怎么办,只能先把画送回小院,这画可贵了,万一弄丢了,她能心疼死。 小丫鬟抱着画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季清宁和赵垣朝鸿兴楼走去,路上看到有卖面具的,买了一张,李信付的钱。 季清宁看着赵垣道,“我会医术的事,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赵垣就觉得季清宁是故意支开小丫鬟的,还有那日在学舍,也是小丫鬟走后才替他把脉的,赵垣不明白,会医术的事为何要瞒着自己人。 再者她去救的是刑部尚书府老夫人,他爹的顶头上司,这对他爹有百利无一害。 赵垣怕季清宁是担心送刑部尚书去西南的事,他道,“我见过刑部尚书,为人正直无私,西南的贪墨案造成的后果太过惨烈,需要他这样的人去查,他也责无旁贷。” 季清宁总觉得赵垣身份不寻常。 一来周身带着没法形容的贵气,二来是身边跟着的李信,一看就身手不凡。 听他说刑部尚书,语气像极了朝廷的人。 季清宁拿着面具,没有直接戴,与赵垣一起进酒楼。 她踩台阶上二楼的时候,那边一小厮正好下台阶,见到她,赶紧转了身。 转身的意图太明显了,季清宁想忽视都难。 方才和那小厮打了个照面,瞧着有那么点眼熟,好像是…… 想到他主子是谁,季清宁脸就臭了。 她快步上台阶,正好看到小厮推门进去,她走到那包间前就听小厮的声音传出来,“那季少爷可别是来骂世子爷您的。” 还知道担心被骂呢? 想到和顺侯世子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季清宁就觉得不狠狠骂赵王世子一顿都不解气。 手一抬,一把就将包间门推开了。 房间内,赵王世子正喝酒呢,抬头就和季清宁四目相对。 季清宁走进去,几步之后,把面具塞到赵垣手里道,“你去包间等我,我处理些私事。” 赵垣看了赵王世子一眼,点头就走了。 季清宁走到赵王世子桌子前,撑着桌子道,“耍我很好玩吗?” 赵王世子有些尴尬。 让人登门求亲,又不同意,说不是耍人玩也没人信啊。 但是,他真的没有耍他。 赵王世子解释道,“舍妹宁死不肯定亲,即便是假定亲也不愿意……。” 季清宁翻白眼,“难道你找我之前没有得到令妹的同意?” “……之前是同意的,谁想到出了趟门回来就不肯了,”赵王世子无奈道。 这一反悔,他里外不是人了。 季清宁一脸不信。 赵王世子也没再解释。 他妹妹有了意中人,非他不嫁,他做兄长的也希望妹妹能嫁个两情相悦之人,然后厮守一生。 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妹妹有自己的担心,季少爷才情不错,似乎还要拜章老太傅为师,妹妹担心假定亲会成真。 看着季清宁撑着桌子,一脸不惧的样子,赵王世子觉得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 有胆有识,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季清宁就是要个解释,赵王世子的解释虽然她不满意,但好歹给了。 只是她还有点不放心,“世人多迂腐愚昧,就因为一个意外,就觉得损了檀兮郡主的名声,不嫁我就得常伴青灯,令妹不会……?” “不会,”赵王世子斩钉截铁道。 “那就好。” 季清宁收回手,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令妹要看上了谁,若因为我心有介怀,不敢吐露心迹,我可以帮忙撮合,甚至保管玉成此事。” 赵王世子,“……。” 第八十章 萧家 季清宁出了包间,并把门关上了,赵王世子还没有从她的话带来的震撼中走出来。 舍妹不肯嫁他,连假定亲都不肯。 他不生气? 还要帮他妹妹解释? 他是准备送上他未来妹夫的门给人揍一顿出气吗? 小厮冲门呲牙,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还保管玉成此事,他以为他是谁呢! 季清宁往前走,就到了芙蓉间,门没关,赵垣在里面喝茶。 季清宁走进去,并把门关上。 坐到赵垣对面,拿起桌子上的面具戴上。 刚戴好,敲门声就传了来,李信在门外道,“少爷,萧大少爷来了。” 话音一落,他就将门推了开来。 赵垣起身相迎。 萧大少爷看到赵垣都神情激动,被赵垣用眼神扼住了。 萧大少爷眼底泪花闪烁。 李信站在一旁道,“在去刑部尚书府的路上碰到了萧大少爷,他一听您病情大好,还要把大夫介绍给他,就赶紧跟我来了。” 赵垣把季清宁介绍给萧大少爷认识,“这就是给我治病的大夫,才不过十日,已经好了七八成了。” 季清宁起身,和萧大少爷见礼道,“在下宁清。” 萧大少爷忙回礼,道,“惭愧,宁公子年纪应该还没我大,没想到医术竟然如此之高了。” 季清宁道,“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萧老夫人的病,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这是自然,”萧大少爷点头。 就算不能治好他祖母,单他治好了三皇子,就是萧家的恩人了。 萧大少爷忧心自家祖母的病,这一两个月来都快成药罐子了,京都但凡会些医术的都请进过府,皆束手无策,如今祖母连粥都吃不进几口了。 萧大少爷赶紧请季清宁移步。 季清宁迈步就走。 赵垣站在没动。 萧大少爷看着他道,“赵兄不打算去我萧家喝杯茶?” 赵垣摇头,“我就不去了,等萧老夫人病愈,我再去府上拜访。” 赵垣也想去看看自己的亲外祖母,但他怕露馅,到时候惊动他母妃萧贵妃,他就没法在书院待下去了。 皇宫那地方他待够了,要不是有他双亲和妹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一步。 只是萧家不是赵垣怕不去就能不去的,也得萧大少爷同意不是,他道,“你身子也不像从前那样孱弱,又把宁大夫推荐给了我,哪有你在酒楼吃饭喝酒,让宁大夫随我走的道理。” “你也与我一同去萧家,上回去我府上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都怀疑你还记不得我萧家大门朝哪儿开。” 赵垣挣扎,可惜,一点用都没有,直接被萧大少爷摁着肩膀推出了门。 下台阶的时候,赵垣无奈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好了,”萧大少爷松手道。 赵垣看着萧大少爷。 萧大少爷点头。 他保证不暴露他的身份,让他安心到处玩。 出了鸿兴楼,各自上马,直奔刑部尚书府。 在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正好看到管事的送一大夫出府,见萧大少爷下马,还带了三个戴面具的男子,管事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老夫人病重,大夫都说就这一两天了,府里乱成一团,大少爷怎么还带朋友回府? 大少爷可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 萧大少爷下马后,对季清宁道,“宁公子,请。” 季清宁从马背上下来。 萧大少爷去扶赵垣。 赵垣不肯下马,萧大少爷回头问管事的,“我爹在府里吗?” 管事的回道,“老夫人想见贵妃娘娘,老爷进宫求见皇上去了。” 贵妃回门,非同儿戏,没有皇上点头,萧贵妃是出不了宫的。 老夫人想见萧贵妃,可见病情之重,不是几近弥留,萧老夫人不敢让萧贵妃出宫。 进宫了? 赵垣麻溜的就从马背上下来了。 只要刑部尚书不在,赵垣觉得就算他不戴面具,在不咳嗽的情况下,刑部尚书府是不会有人认出他来的,因为他的容貌和几年前有不小的变化,最大的就是精气神。 赵垣下了马,和季清宁一起迈步进尚书府。 管事的,“……???” 他回答的不够明显吗? 老夫人弥留,要见贵妃娘娘最后一面,皇上是不会不同意的,老爷进宫有一会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贵妃娘娘就来了啊,府里怎么能有外人在呢,这是在冒犯贵妃娘娘啊。 管事的跟在他们身后,跟到了萧老夫人的院子。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脸色一个比一个凄哀,不止舍不得萧老夫人,更为萧家的未来忧心。 因为萧老夫人一旦过世,对萧家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刑部尚书不是武将,萧老夫人过世,他得守孝。 从刑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三年,在朝中的权势必将一落千丈,虽然宫里有个萧贵妃,可萧贵妃已有三十五六了,年纪不轻,色衰爱弛,如何和宫里那些含羞待放的娇人儿比啊。 虽然生了一双儿女,可三皇子是个病秧子,都不奢求他入皇上的眼,有争夺储君之位的本事,只求他能好好的活着,萧贵妃和萧家就心满意足了。 刑部尚书府荣耀,这些下人走出去面上也风光。 萧大少爷领着季清宁他们进屋,走到屏风处就被丫鬟拦了下来,丫鬟哽咽道,“大少爷留步,太医正在给老夫人上药。” “我娘可在屋内?”萧大少爷问道。 丫鬟点头。 萧大少爷就朝屏风后喊道,“娘,您出来一下。” 屋内。 萧老夫人趴在床上,太医帮忙上药。 萧大太太站在一旁,见老夫人疼的说不出来话,眼眶通红,正不忍心看,听到儿子唤她,就赶紧移步出去了。 走到屏风处,她擦了两下眼睛,在看到萧大少爷的时候,也看到了季清宁他们。 萧大太太脸僵了僵,这是老夫人的寝屋,又病的这么重,怎么带外人来这儿了? 萧大太太正要问,萧大少爷先一步道,“娘,我早年结识了位赵少爷,他认识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知道祖母病重,特带来给祖母治病。” 第八十一章 治病 三个人都戴着面具,萧大太太也不知道哪位是赵少爷,哪位是大夫。 萧大少爷一一介绍。 幸亏季清宁戴着面具,看不出来她年纪最小,但从穿着打扮也能看的出来她年纪不大。 萧大太太把萧大少爷拉到一边,小声道,“娘知道你孝顺,可这大夫看着也太年轻了,登门治病连个药箱子都没有,你祖母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你可别乱来,贵妃娘娘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萧大太太担心萧老夫人撑不到见萧贵妃最后一面。 萧老夫人的病看过不知道多的大夫太医,治不好那是命,可要是萧大少爷胡来,让萧贵妃见不到萧老夫人最后一面,没得到时候怨她儿子。 萧大少爷点头,“娘,我知道,不确定这大夫医术不错,儿子也不敢带他入府。” 能治好三皇子,医术还用得着怀疑吗? 只是没带药箱子这事确实有点奇怪,进府的大夫太医还没哪个不带药箱子的。 萧大少爷坚持,萧尚书又不在府里,只有萧大太太拿主意,萧大太太迟疑不决,萧大少爷道,“娘,出什么事,我担待便是。” 说完,萧大少爷朝季清宁走去,“宁公子,请。” 季清宁站在屏风处听到萧老夫人的轻哼声了,有气无力,情况危急的很。 萧大少爷一请她,她抬脚就进去了。 赵垣跟在身后,只有李信站在那里没动。 他的职责是保护三皇子周全,在刑部尚书府老夫人的屋子里不会有事的,他就不进去碍事了。 萧大太太脸色都变了,大夫进去就算了,这赵少爷怎么这么不懂事,他跟着进去做什么? 奇怪的是,她儿子还一点不阻拦,萧大太太连忙跟进去。 太医还在给萧老夫人上药,季清宁走上前,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麻花了。 萧老夫人背上长了个几个大脓包,大的足有鸡蛋大,太医抹的药把脓包包围了。 赵垣不忍心看,他看着季清宁道,“能医治吗?” 季清宁道,“我还没有给萧老夫人把脉,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这脓疮只靠抹药是不可能好的,需要把脓疮挑破,把脓全部挤出来。” 萧大少爷道,“太医也说过这话,只是我祖母年纪太大了,扛不住这份痛苦,只能保守治疗。” 以前就扛不住,现在萧老夫人就剩一口气就更别提了。 季清宁道,“保守治疗,只会越拖越严重。”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赵垣神情凄哀。 季清宁摇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说完,见没人说话,季清宁看着赵垣和萧大少爷道,“我用麻沸散配合酒,能减去挤掉脓疮时的七成疼痛,我相信老夫人能扛的过去。” 太医正上药呢,闻言抬头看了季清宁一眼,然后对萧大太太道,“若真能减去老夫人七成疼痛,老夫人这条命保住的希望就有七成了。” 就是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吹牛。 萧大少爷忙道,“请宁公子救我祖母。” 季清宁道,“我需要配药。” 麻沸散这玩意没有现成的,需得现配。 既然配药,季清宁又给萧老夫人把脉,需要什么药一块儿买回来。 萧老夫人的病主要在后背,内脏有些受损,但问题不大,后背上的脓疮治好,调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 丫鬟端来笔墨纸砚,季清宁写下方子,萧大少爷接过,就让小厮去抓药。 萧大太太不放心,让太医先过目一下。 太医先看了药方,只比他开的方子多了两味药,效果确实要好不少。 他又看另外一张,是采药单子,太医看后,道,“曼陀罗?这是什么药?” 季清宁看着太医,“你不知道曼陀罗?” “未曾听过,”太医摇头。 怎么可能没有曼陀罗呢? 季清宁猜可能是名称的问题,“曼陀罗就是山茄子、醉仙桃、臭麻子花,太医都没听过吗?” 太医看着季清宁道,“臭麻子花有毒。” “我知道,”季清宁道。 太医便没说什么。 能比他的药方开的还要完善,不可能不知道臭麻子花有毒,用量需谨慎。 季清宁把药方名称改了下,让人赶紧抓回来。 小厮没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去药铺抓药,还有一些研磨工具,季清宁就在萧老夫人的屋子里捣鼓麻沸散。 太医没走,想看看季清宁能不能治好萧老夫人,然后就沦为给季清宁打下手了。 很快,季清宁就忙完了,让人拿了酒来,麻沸散配酒,效果会更好。 只是这边萧老夫人一晕,那边萧贵妃就来了。 这时间是够不赶巧的,萧老夫人晕了,总不好把她弄醒见萧贵妃,而且也弄不醒,要是轻易能醒,也就没有效果了。 季清宁拿炭盆烤匕首道,“今儿天色不早了,萧贵妃怕是等不到萧老夫人醒就得回宫。” 赵垣道,“只要老夫人病愈,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这话说的不错,季清宁道,“你还是出去吧,免得你晚上吃不下去饭。” 赵垣摇头,“我看着吧。” 论年纪,季清宁比他还小,没道理季清宁动手,他连看的胆量都没有。 萧大少爷肯定不会走,太医从旁协助,赵垣站在那里,萧尚书也进来了。 赵垣一声没咳嗽,再加上萧尚书的注意力都在萧老夫人身上,根本就没对他产生一点怀疑。 季清宁把太医抹的药膏擦掉,又用酒消毒,然后就把脓包搁开。 这一幕,看的萧尚书都把眼睛移开了。 赵垣强忍着才没有转身。 这过程还好,疼的是挤的部分,萧老夫人趴在床上,疼的眉头皱紧,季清宁伸手道,“银针。” 太医赶紧把银针拿给她。 季清宁把银针扎萧老夫人身上,一边激发药效,一边缓解疼痛。 挤出鲜红色的血,季清宁还在继续,两张纱布都被血浸透了,她也没有松手。 太医都想说差不多了。 萧老夫人毕竟年纪不轻了,一下子失血这么多,怕她身子骨经受不住。 季清宁松开手,然后把松弛的皮肤割掉,然后抹药。 这一幕,看的赵垣都毛骨悚然。 最大的脓包处理完,两个小脓包就容易多了。 等忙完,季清宁也累出了满头的汗。 见她直起腰来,赵垣问道,“这样就好了吗?” 季清宁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道,“还不确定,需得一日换三遍药,每日检查有没有生出腐肉,若是生出来,需得及时挖掉。” 但明天下午,她就得去书院了。 她很难瞒过小丫鬟来刑部尚书府,所以这差事,季清宁就交给太医了。 太医,“……。” 太医有点懵。 哪有这样救人救一半就交给别人的? 但季清宁递过来的麻沸散,他很难拒绝。 再者,挖腐肉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怕病人疼的一命呜呼,有这麻沸散在,他下手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何况医治好萧老夫人,对刑部尚书府还有萧贵妃都是份不小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太医接了麻沸散,季清宁拿起小几上的银针,对太医道,“不介意我带走这银针吧?” 太医,“……???” 银针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难道他没有吗? “不介意。” 第八十二章 贵妃 太医不介意,季清宁便把银针揣在了怀里。 萧老夫人这条命基本是保住了。 季清宁和赵垣准备离开。 刚走到屏风处,丫鬟过来传话,“大少爷,太太让您带两位公子去正堂,贵妃娘娘要见见他们。” 面具下,赵垣眉头狠狠一皱。 萧大少爷肩膀抖了下,道,“你们救了我祖母,贵妃娘娘高兴,必有重赏。” 赵垣才不在乎赏不赏的。 他有三年没见到自己的母妃了,他想去见见自己的母妃,又担心会被认出来。 方才他已经远远的看过一眼了,母妃和三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 三年前是担心他病重不治,眉带痛色。 这一回是担心外祖母撒手人寰,一样的不舍。 赵垣看向季清宁,“你想见贵妃娘娘吗?” 这话问的…… 刑部尚书府是萧贵妃的娘家。 她说不想见,四下丫鬟婆子定会在心底说她给脸不要脸。 萧大少爷也看着季清宁道,“去见见吧,贵妃娘娘很和善。” 季清宁摸着脸上的面具道,“这面具不能摘,难免有对贵妃娘娘不敬之嫌。” 萧大少爷奇怪。 赵垣戴面具是怕被认出来,被送回别院或者带回宫,这位宁公子不知是什么身份,为何不能真面目示人? 萧大少爷道,“贵妃娘娘不会强迫你们摘下面具。” 那还行。 不然就暴露了她是为了自己父亲免于去西南送死才来给萧老夫人治病的。 萧大少爷领着赵垣和季清宁去正堂。 绕过屏风就看到萧贵妃坐在罗汉榻上,一袭宫装,雍容华贵,眉间一抹化不开的忧愁,更添了几分美感。 萧大少爷上前行礼,唤道,“姑母。” 萧贵妃点头,眸光落到季清宁和赵垣身上。 萧大少爷便介绍道,“这位便是赵公子,知道祖母病重,特意请来医术高超的宁公子替祖母医治。” 萧贵妃笑道,“怎么都戴着面具?” 萧大少爷便替赵垣挡过去道,“赵公子脸受了伤,还未痊愈,故而戴着面具。” “宁公子则因医术高超,求医者太多,只得戴面具行走,否则寸步难行。” 这两个理由都没人怀疑。 萧贵妃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萧老夫人病重不治,太医说熬不过今晚了,萧尚书才急匆匆进宫求皇上恩准萧贵妃出宫,见萧老夫人最后一面。 太医都救不了的病人,季清宁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医术之高,可见一斑。 这么医术高超的大夫走在街上,估计会被生拉硬拽去救命了,戴面具确实能省不少事。 至于赵垣脸受伤,要是没点病痛,能结识这么医术高超的大夫吗? 萧贵妃就是随口一问,对他们的容貌并非真的感兴趣,“萧老夫人是本宫的母亲,你们治好她老人家,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 季清宁没什么想要的。 赵垣就更没有了。 萧大少爷见他们就跟两木头似的站在那里,道,“姑母高兴呢,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季清宁还真开口了,道,“我随赵公子来给萧老夫人治病,是听说了西南贪墨案,饿死了三万西南百姓,而萧尚书却因萧老夫人的病没法抽身去给西南百姓伸冤。” “要谢我,就早日查清这案子,让那些无辜饿死的西南百姓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吧。” 季怀山去查西南贪墨案其实是好事,只是季怀山根基太薄,人微言轻,去西南只有送死的,西南案只有刑部尚书这样的身份才能撼动得了。 季清宁说音一落,萧尚书就点头道,“没想到宁公子年纪不大,不仅医术高超,更悲天悯人,西南一案也是我一块心病,老夫人没有性命之忧,我也可安心请旨去西南,这也是我身为刑部尚书的职责所在。” 刑部管的是杀人放火这样的大案。 西北饿死了三万百姓,这可以说是大邺朝第一杀人案了。 刑部尚书恨不得抓住贪墨之人,凌迟以告慰那三万百姓的在天之灵。 萧大少爷也被季清宁的话所震撼,看着萧贵妃道,“等祖母的病完全好了,您再赏他们也不迟。” “您难得回门,我就先送他们出府了。” 赵垣和季清宁作揖告退。 萧大少爷送他们出去。 萧大太太坐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儿子把人送走,收回眸光看着萧贵妃和萧尚书道,“这宁公子医术不错,怎么不请他去别院给三皇子看看?” 按说这事用不着她提醒才是。 三皇子的事,没人比萧贵妃更上心了。 只见萧贵妃叹了一气,没有说话。 萧大太太又看着萧尚书,萧尚书也是愁眉不展,“三皇子又偷偷离开别院了……。” 上回溜走就让皇上动怒了,找了许久才把人找到,还挨了煜国公府三少爷一通暴揍,三皇子还不吸取教训,还敢偷溜出去,天知道他躲哪里去,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找到了。 真是不省心,萧大太太心底嘀咕一句,然后道,“三皇子只是在行宫待闷了,出去散散心,不会有危险的,左右这赵公子是城儿的朋友,等找到三皇子再请他去别院也不迟。” 再说萧大少爷,送季清宁和赵垣出府,过了二门,他就欲言又止。 赵垣发现了,眉头微皱。 表哥和他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也能拉着他到一旁说。 这是有事不好和季清宁开口。 赵垣看着萧大少爷道,“你这想说不敢说,莫非是身体不适?” 萧大少爷还未说话,季清宁眸光已经从他脸上扫了两个来回了,他忙道,“不是我,是家父。” 萧尚书有病在身? 季清宁想了下,道,“令尊有贫血之症?” 萧尚书嘴唇偏紫,很明显的贫血,但体格并不瘦。 萧大少爷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才道,“家父常年伏案,久坐椅凳,有痔疮之疾,吃了不少药,也没什么效果……。” 季清宁嘴角一抽,得亏她没让小丫鬟跟来,不然叫小丫鬟听到,还不得当场气疯掉。 她摸了下鼻子道,“那病不好医治,服用槐角丸效果倒是不错,但容易复发,需要精心调理,我初来京都,下榻之处多有不便,我开了方子,萧大少爷劳烦太医帮忙调制吧。” 萧大少爷感激不已。 到了前院,就被领去了花厅,叫小厮端来笔墨纸砚。 季清宁将药方写下。 一张内服,一张外用。 萧大少爷交给管事的去抓药,然后送他们出府。 “你们在哪儿落脚?我送你们,”萧大少爷道。 第八十三章 出气 三皇子病愈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萧贵妃若是知道还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只是三皇子不肯回宫,萧大少爷也不敢硬逼。 但在宫外,即便有护卫李信,也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万一出点什么事,作为知情人的萧大少爷,知情不报,难辞其咎。 这罪名他担待不起。 他可以不暴露三皇子的行踪,但他得时时刻刻知道三皇子人在哪儿。 萧大少爷的担心,赵垣很清楚。 但他也了解自己的表哥,见他母妃担心,一定会忍不住透露他平安的消息。 他母妃可没那么好糊弄,到时候定会逼问出他的下落来。 表哥的关心,他只能辜负了。 赵垣道,“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 赵垣看着萧大少爷,眼底是没得商量的神情。 萧大少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马,骑马离开。 刑部尚书府距离昌平街不算远,骑马一刻钟就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小丫鬟坐在鸿兴楼外的台阶上,看到她,飞快的起了身。 可往前走了两步后,又瞥过头,一屁股坐回去,双手环胸,一副生气了需要哄的小模样。 季清宁见了头大。 她翻身下马,正好有卖糖葫芦的路过,她就买了一串。 走到小丫鬟跟前,把糖葫芦递过去,小丫鬟哼了下鼻子,脸扭向别处。 一串糖葫芦就想她消气? 没门儿! 连窗户都没有! 亏得她担心姑娘的安危,一口气跑回小院,把画交给她爹就跑了回来,结果她片刻都没有耽搁,回来姑娘和赵公子早不见人影了。 小丫鬟眸光看向赵垣,问道,“你带我家少爷去刑部尚书府了?” 赵垣,“……。” 季清宁,“……。” 赵垣有点震惊。 毕竟没见过这么有气性的小厮。 主子做什么没跟他说一声就敢甩脸色,这是赵垣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因为没这么大胆的小厮,不说李信了,就是他的表哥萧大少爷也不敢如此啊。 可季清宁非但没觉得小厮出格,还买糖葫芦哄他。 赵垣走神的功夫,小丫鬟没及时得到答复,小脸上就带了怒色了,赵垣点了点头。 果然! 她就猜到他们是去刑部尚书府了! 小丫鬟本来是打算去刑部尚书府找的,但她一不知道刑部尚书府在哪儿,又觉得赵垣不会真这么做,她家姑娘又不会医术,去刑部尚书府根本没用,谁想还真去了。 她又不傻,姑娘分明是故意支开她的! 小丫鬟伤心的很。 以前姑娘做什么从来不瞒她的,现在连外人都能和她一起,却不让她跟着。 小丫鬟心都碎成一瓣瓣了。 看小丫鬟生气,季清宁就知道原主和小丫鬟以前关系有多好了,真是小丫鬟决计不敢如此的,她只得半真半假的哄着道,“我爹不用去西南了。” 小丫鬟眼睛睁圆,飞快的吧头扭了过来,“真的?” 季清宁点了下头,“不骗你。” “我是有把握才去的刑部尚书府,你手里拿着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去贿赂刑部尚书呢。” 小丫鬟虽然不傻,但天真尚存,又信任季清宁,哄好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丫鬟想想,自家姑娘说的也不错,怀里抱着个锦盒去人家刑部尚书府,肯定会被以为是去送礼的。 这回姑且就原谅姑娘了。 下回去哪儿不带她,就没这么轻易了!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那刑部尚书府留你们吃饭了吗?” “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啊,”季清宁失笑道。 赵垣看着季清宁,艰难道,“你吃的下吗?” “为什么吃不下?”季清宁看着他。 “……。” 反问的把赵垣问懵了。 他还只是看季清宁给他外祖母医治,他都觉得三天不用吃饭了,他可是亲自动手的啊,竟然食欲不受影响? 虽然之前季清宁吃了半碗肥肠面,但早消化没了。 李信上前道,“萧大少爷让公子在鸿兴楼吃饭记他账上。” 赵垣就看着季清宁了,“你帮我省钱就算了,萧大少爷可是尚书府公子,你总不会和他也客气吧?” 季清宁勾唇一笑,道,“其实我和你也没打算客气了。” “……。” 她可还记得赵垣说的话,萧大少爷曾帮过他的忙,赵垣只是寻常人家少爷,可见到刑部尚书府公子,不见不卑不亢,人家萧大少爷和他说话可不是一般的客气,见到萧贵妃,更是不露半点怯。 直觉告诉她,赵垣的身份不简单。 替他省钱? 不坑他钱就不错了。 进了鸿兴楼,季清宁一口气点了七菜一汤,四荤三素。 她和赵垣两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让李信和小丫鬟坐下一起吃。 季清宁一开口,小丫鬟就坐下了,李信站在那里没动,赵垣道,“还傻站那里做什么?坐下一起吃。” 李信,“……。” 他一个护卫怎么能和三皇子同桌吃饭? 但三皇子发话,他也不能不听。 李信坐赵垣身侧。 赵垣没有食欲,可见季清宁真的不受影响,小丫鬟胃口更是好,他离家出走的食欲渐渐回来了。 平常最多吃大半碗饭的他,不仅一碗饭全吃光,还添了小半碗。 季清宁没喝酒,但吃饱喝足,离开酒楼的时候要了两坛上等女儿红。 出了酒楼,季清宁看向赵垣道,“我回小院了,你们注意安全。” 赵垣点点头,目送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往前走,进了一间小巷。 李信看着赵垣,“殿下是回书院还是再逛逛?” “四下走走吧,”赵垣摇着折扇,心情颇好。 只是他不知道,不远处某个找茬又没占到便宜还搭了银子招人笑话的和顺侯世子看见了他,知道他和季清宁关系不错,找不到季清宁出气,正好把气撒他头上。 和顺侯世子带了几小厮悄悄尾随。 李信觉察了,对赵垣道,“身后有人跟着咱们?” “什么人?”赵垣眸底泛寒光。 “和顺侯世子。” 是他。 送上门来正好给季清宁出气了。 赵垣故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和顺侯世子高兴坏了,站在一死胡同口,道,“我看你们往哪里躲!” “和谁往来不好,偏和季家小子有说有笑。” “给我上!” “往死里揍!” 第八十四章 嫌弃 几小厮蜂拥而上,李信正等着活动筋骨,腾身而起,一脚踹过去,五六个小厮哐啷啷就摔一块儿了。 和顺侯世子心下大叫一声“不妙”,转身就逃。 李信能让他逃了? 闪身到和顺侯世子身后,揪着他衣领子就往后一扔。 扔到了赵垣跟前。 和顺侯世子重重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和顺侯世子!” 李信冷笑一声,“别说你只是和顺侯世子,你就是和顺侯,我今儿也照打不误!” 三皇子没招惹他,就因为和季清宁说笑几句,就要遭他毒打? 天子脚下,当真是一点王法也没有了! 赵垣是不想暴露身份,不然就和顺侯世子的所作所为,他爹和顺侯少不了要被弹劾教子无方,和顺侯世子得挨四十大板。 “给他一点教训,不然真当谁他都能欺负了。” 丢下这一句,赵垣迈步就走。 和顺侯世子挡住去路,赵垣直接就踩在了和顺侯世子的后背上。 和顺侯世子,“……!!!” 他可是和顺侯世子! 这男子一身粗布衣服,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信脖子扭了扭,拳头握紧发出嘎吱响声,然后弯腰把趴在地上的和顺侯世子拎了起来。 小巷子比较偏,但和顺侯世子的惨叫声传的很远,惊的不知道谁家的狗一阵乱吠。 等李信从死胡同出来,三皇子就往前走了。 等他们走远,被打在地上的小厮才敢起身,去扶自家倒霉世子爷。 真的。 小厮们把和顺侯世子扶起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心都没差点抖碎了。 这要不是知道是他们家世子爷,打死也认不出来啊。 小厮扶和顺侯世子站起来,和顺侯世子惨叫,“疼!疼!慢点儿!” 两小厮把和顺侯世子扶起来,道,“世子爷,咱们是直接回府吗?” 和顺侯世子摸着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道,“我这会儿回去,是想我爹再揍我一顿吗?!” “去凤仙楼!” 他约了茂国公世子在凤仙楼见,不好爽他的约。 小厮没办法,他们也怕就这么回去,会挨板子,就扶着和顺侯世子去了凤仙楼。 凤仙楼迎来送往的小伙计看到他们都懵了,忘了招呼。 他们这里是酒楼,吃饭的地方,不是药铺啊。 走错地方了吧? 小伙计完全没认出他们酒楼的熟人和顺侯世子,只觉得扶着他的小厮有几分眼熟。 包间内。 茂国公世子坐那里喝酒,脸色奇差无比。 他被人打晕卖到天仙楼的事,本以为没人知道,谁想到还是传开了,传这事的只可能是打晕他的人,没别人了! 他被人打了脚脖子扑倒一姑娘,他们兄妹上门要他负责,这事还惊动了太后,为了不事情越闹越大,他只能纳了那姑娘为妾! 季清宁早不去赵王府提亲晚不去,偏他名声受损的时候请云阳侯登门,赵王府肯定是见他未娶世子夫人就先纳妾,太后不好再给他和檀兮郡主赐婚,才拒了季家小子的求娶! 本来他和季清宁没什么矛盾,只是季清宁多管闲事,害他娶不了檀兮郡主,现在赵王府拒绝了季清宁,他就没必要视季清宁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可别忘了,他穿女装被打晕卖给天仙楼的事,就是因为和季清宁斗酒! 季清宁不肯换赌注,她就是罪魁祸首! 茂国公世子想把季清宁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越想越气,茂国公世子把酒杯重重放下,好好一酒杯直接给震碎了。 咚咚! 敲门声传来,还有有气无力的说话声,“是我。” “进来,”茂国公世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和顺侯世子推门进去。 走上前,茂国公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差点没被喉咙里的烈酒呛死过去,“你被谁打的这么惨?” 和顺侯世子没说话,他的小厮摇头道,“不知道是谁……。” 茂国公世子无语。 被打的都认不出来了,连被打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和顺侯世子也觉得这顿打挨的冤,道,“我是见他和季家小子走的近,想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谁想到……。” 茂国公世子听得一脸嫌弃。 敢情是打别人没打着,被别人打的这么惨呢? 和顺侯世子几次找季清宁麻烦结果自己倒霉的事,茂国公世子都知道,越发嫌弃。 “这回找我何事?”茂国公世子不虞道。 和顺侯世子让小厮扶他上前,他在茂国公世子耳边嘀咕了两句。 茂国公世子心情好转了不少,眼底寒芒闪烁,“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我看着他这回还怎么拜章老太傅为师!” 再说季清宁,回小院后,正好碰到柳管事,就把两坛子女儿红交给了他,直接回了内院。 她累的不行,趴在床上不想动。 小丫鬟精神抖擞的给她倒茶,季清宁有些渴,起来喝了半盏,道,“我爹托云阳侯去赵王府提亲的事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我还没问我爹,我这就去问。” 话音未落,小丫鬟已经不见人影了。 很快,小丫鬟就又回来了,道,“老爷找云阳侯帮忙提亲的事,我爹是今儿才知道的,前儿他怕云阳侯世子会气不过欺负姑娘,就先回府了,就那么会儿,老爷就让云阳侯帮忙提亲了。” 原来是出岔子了。 季清宁嘴角抽抽。 她就觉得铁叔一定会阻拦到底,即便是假定亲。 毕竟不是所有事都会依照大家的意愿去发生,万一到时候逼不得已不得不真成亲呢? 这脸是肯定要丢的,早丢早安心。 季清宁继续趴小榻上。 第二天,季清宁和小丫鬟吃了早饭溜达到外院,就见铁叔笑容满面。 小丫鬟屁颠颠迎上去,“爹,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铁叔笑道,“刑部尚书府老夫人病愈,刑部尚书请旨去西南查案,皇上准了。” 原本季怀山打算明日就启程去西南的,谁想到会峰回路转。 虽然铁叔不怕去西南途中会遇到危险,能要他们命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但能不卷进朝堂纷争还是不要卷进去的好。 铁叔高兴,季清宁也高兴啊。 没想到刑部尚书办事效率还挺快,不枉费她专程去刑部尚书府给萧老夫人治病。 第八十五章 拜师 解了一桩心事,季清宁松快了不少,因为下午要去书院,所以她就没去逛街了。 在屋子里看了会儿书,睡了一觉,醒来吃了午饭,就准备出发了。 小丫鬟见了道,“今儿书院不上课,要这么早就去吗?” 季清宁喝茶道,“我要拜章老太傅为师,需得正式,不好上课抽空去拜师的。” 其实,她应该今儿上午就去书院。 但书院放假,她想着章老太傅应该也回府了,下去再去也没多大关系,万一章老太傅不在,她礼数总到了。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真的要拜章老太傅为师吗,万一将来揭穿女儿身,他会不会生气?” 生气是肯定的。 但是。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章老太傅都让人主动让我拜师了,我不拜师,他没了脸面,会更生气。” 她是女儿身没错,但论才学,她不比书院的学子差。 都是生气,她拜师生气会小一点儿,也许章老太傅不同,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生气呢? 小丫鬟把要带去书院的糕点打包好,季清宁看着她,“画呢?” 小丫鬟“啊”了一声道,“差点忘了,画还在老爷的书房。” 季清宁,“……。” 这办事也忒不靠谱了。 要不多问一句,书院就白这么早赶去了。 “我这就去拿!” 小丫鬟抬脚就要往外跑。 季清宁把她叫住,“我与你一起,拿了画直接去书院。” 主仆两一起到了出了门,到了二门处,小丫鬟就往书房方向跑。 书房内,季怀山不在,铁叔在收拾书桌。 小丫鬟进去喊了一声“爹”,铁叔道,“来书房做什么?” “我来取画。” 说着,小丫鬟就把画抱在怀里了,“爹,您忙,我们去书院了。” 丢下这一句,小丫鬟转身就往外跑。 铁叔看的直皱眉,想到画,他道,“那画……。” 他走到书房门口,院子里哪还见得到丫鬟的身影啊。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季清宁等在大门口,小丫鬟拿了画过来,一边揣包袱里,道,“我去牵马。” 季清宁又等了会儿,小丫鬟就牵了马过来。 主仆俩翻身上马,直奔书院而去。 不是正午,小丫鬟不许进书院,季清宁自己拎的包袱往学舍走。 半道上,就听两学子嘀咕,“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 “可不是,谁让人有权有势又有钱呢,有皇上护着,连亲爹都管不了,书院就更别想了。” 季清宁听了两耳朵,这议论的明显就是温玹啊。 而且两人走过来,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敬佩和同情,看的季清宁一头雾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两男子摇头。 不欲与季清宁多言,两男子就走了。 季清宁往学舍走,远远的,就看到她和温玹的学舍外,摆着一张小榻。 季清宁眉头拧成麻花,她快步走过去,就见屋子里两小厮在挪小榻,她道,“谁让你们挪小榻的?!” 好吧,这就是一句废话。 问完季清宁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温玹让他们挪的,谁吃饱了撑着动他的小榻,想死还差不多。 小厮回的很认真,“温三少爷习惯了睡这张小榻,前儿搬回煜国公府,今儿又换了回来。” 季清宁,“……。” 有毛病啊。 “他是打算书院放个假就把小榻移回去,住两天又再挪回来吗?”季清宁呲牙道。 两小厮很高兴,“要是这样就好了。” 别看挪小榻很辛苦,人家温三少爷出手可大方了,一出手就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挪一回就赏五两,不夸张的说,这美差事够书院小厮们争的头破血流了。 两小厮忙的不亦乐乎,季清宁无话可说,把包袱放下,拿了画就直奔后山了。 竹屋。 门敞开着。 季清宁上台阶,就透过窗户见到温玹和章老太傅在下棋。 季清宁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道,“章老太傅,学生季清宁前来拜师。” “快进来,”章老太傅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不仅声音高兴,脸上更是笑容堆砌,看的温玹眉头拧了又拧。 他果然没有感觉错,章老太傅就是格外的喜欢季清宁。 季清宁进屋,给章老太傅作揖,然后道,“我是不是来的不巧,打扰了章老太傅下棋的雅兴?” 章老太傅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温玹,嫌弃道,“还坐在那里做什么,起来。” 温玹,“……。” 章老太傅喜欢季清宁就算了,犯不着嫌弃他吧? 章老太傅瞪他。 温玹默默站起来。 季清宁准备拜师了,刚要把拜师礼送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清宁抬头看去,只见柳副山长走了进来,笑道,“我竟来的这么巧,碰到章老太傅收学生。” 章老太傅看着柳副山长,觉得有些奇怪,平常来他这里的多是顾山长,柳副山长一个月也难得来他这里一回,今儿怎么来了? 章老太傅笑道,“柳山长来找我有事?” 柳副山长眸光落到季清宁手上的画上,道,“只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特来请教您,您收学生先。” 季清宁还想柳副山长先和章老太傅说话呢,她拜个师,一个温玹围观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柳副山长。 章老太傅竹屋里就挂着圣人的画像。 学生拜师之前先拜圣人。 双膝跪地。 九叩首。 拜了圣人,然后才拜章老太傅。 双膝跪地。 三叩首。 拜完,然后把拜师礼送上。 章老太傅接过拜师礼,然后扶季清宁起来。 柳副山长站在一旁,看着装画的锦盒道,“这送的好像不是六礼束?” 六礼束,就是学生拜师时送的六种礼。 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以及干瘦肉条,这六礼寓意着业精于勤、苦心教育、鸿运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圆满以及学生心意。 拜师礼并不贵重,一两银子就足够置办齐全了。 章老太傅笑道,“拜师贵在心意,不拘一定要六礼束。” 柳副山长点头,“章老说的是,不过我倒是好奇您才收的高徒送的拜师礼是什么,这没准开了书院先例。” 章老太傅眉头微皱,没来由的觉得柳副山长来者不善。 不过既然是拜师礼,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章老太傅把锦盒打开,这么长的锦盒,一看就知道装的是画。 章老太傅把画卷拿出来,打开。 一幅山水画,磅礴大气,观之令人震撼。 这画给别人的是震撼,给季清宁却是震惊。 虽然也是山水画…… 但这幅不是她在德馨斋从和顺侯世子手里坑钱买的那幅啊! 锦盒还是那个锦盒,画怎么会弄错呢? 季清宁脑壳疼,更让她疼的还在后面呢,因为柳副山长看了几眼画后,面色凝重道,“这幅画是赝品。” 第八十六章 真伪 柳副山长话一出口,章老太傅眉头就拧成了川字。 虽然柳副山长一些教育理念和章老太傅相悖,但他的才学见识,章老太傅还是很认可的,不然即便靠着晋临侯和顺王,也很难坐到四海书院副山长的位置上。 难道这画真是幅赝品? 他章老太傅多少年都不收学生了,这好不容易收一个,拜师礼还是幅赝品画,就闹了大笑话了。 季清宁站在一旁,看章老太傅没了笑容的脸色,有了想死的心。 天知道这画怎么变了? 是在德馨斋的时候就换了,还是在小院换的? 总不会是铁叔为了不让她拜章老太傅为师,故意给她整一幅赝品吧? 这个念头腾起来就被季清宁打消了。 铁叔是不想她拜章老太傅为师,也不想她在书院读书,但搅黄她拜师的代价是落章老太傅的脸面,她会沦为书院的笑柄,会被人耻笑的。 铁叔绝不会做这么坑她的事。 温玹看了眼画的锦盒,看向季清宁,“这幅画哪来的?” “为拜师,我特地从德馨斋买了幅画,但我买的并不是这一幅,”季清宁回道。 “和顺侯世子能帮我作证。” 温玹脑门上有黑线滑落。 她坑和顺侯世子银子,让和顺侯世子沦为笑柄的事,满京都都知道。 她还指着和顺侯世子帮她作证? 她知不知道德馨斋是谁的? 画已经从柳副山长到章老太傅手里,章老太傅看着画,越看越欣喜,“柳山长看走眼了,这幅画是真迹。” 柳副山长坚持己见,“看走眼的是章老您,这幅画是赝品无疑。” 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门外,顾山长走进来,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在争执真品赝品。” 章老太傅笑道,“你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幅画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 顾山长走过去,看了两眼画作,道,“这可是前前朝孟大家的传世之作,若是真品,那可是无价之宝了。” 这话更让柳副山长坚定这画是赝品。 一个学生的拜师礼送这么贵重的画,像话吗? 这画临摹的惟妙惟肖,难辨真伪,若是赝品,也值几百两了,拜师都嫌贵重了,遑论真品。 顾山长把画放到那边桌子上,仔细辨认,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瞧着九成九是真迹。” 柳副山长依然坚持画是赝品。 至于顾山长说是真迹,谁不知道他顾山长和章老太傅是亲家,事关章老太傅脸面,赝品也得说成是真迹啊。 柳副山长道,“论字画造诣,书院能和顾山长您和章老比的就是孙夫子了,我让人找他来辨认一二。” 顾山长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 他和章老太傅都认定是真迹还不够,还要找人来辨认,这是一定要辨出赝品来不可了? “也好,”章老太傅道。 柳副山长就让守在门外的小厮去找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夫子就匆匆赶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杜夫子。 孙夫子给章老太傅见礼,章老太傅笑道,“这里有幅画,你来鉴别下真伪,正好杜夫子也来了,都鉴别下。” 孙夫子谦虚道,“你们三位都鉴别过了,何须我来?” “正因为意见不一,才需要你来鉴别,”柳副山长道。 孙夫子顿觉压力。 虽然他在鉴别字画上有几分造诣,但他们三位哪个比他差了? 既然来了,少不得看看是什么画让他们争执不下。 孙夫子被请到书桌处,他喜欢字画,也爱钻研字画,看到佳品眼睛直接就泛光芒,他把画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还有背面,看的要多仔细就有多仔细。 杜夫子惊叹连连,道,“我看是真迹。” 他看向孙夫子。 孙夫子点头,“我瞧着也是真迹。” 本来杜夫子说是真迹,柳副山长脸色就不好看了,孙夫子也说是真迹,他的脸就拉胯了。 这怎么可能是真迹?! 绝不可能! 他过去仔细看,越看越心越凉,这……好像……是真迹…… 柳副山长脸色难看的不行,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腰都不知道怎么直起来,脸皮连个笑都挤不出来,“是,是我看走眼了。” 季清宁长呼一口气。 还好是真迹。 不然这事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见一堆人在,季清宁就向章老太傅告退,“学生不打扰老师与几位夫子说话,先回去了。” 章老太傅笑的一脸慈蔼。 温玹也告退。 章老太傅看着他,“你要敢欺负宁儿,我饶不了你。” 宁儿? 鸡皮疙瘩都要涌出来了。 温玹道,“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脚现在伤疤还没消呢。” 季清宁,“……。” 那么轻的伤,又过了这么多天,他还敢抱怨? 脸呢? 两人一起离开。 柳副山长丢了面子,浑身不自在,匆匆走了,孙夫子和杜夫子也没有留下。 章老太傅一门心思都在画上,见顾山长没走,看着他道,“你来找我有事?” 顾山长笑道,“柳副山长正和我商议事,一小厮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来了你这儿,我隐约听到两句拜师,不放心就过来瞧瞧。” 柳副山长是晋临侯和顺王的人,茂国公世子想拜章老太傅为师,顾山长担心柳副山长会阻挠拜师。 章老太傅想起季清宁说的话。 她的画是从德馨斋买的,但不是这一幅。 看来是季怀山发现了那幅画是赝品,拿这幅真迹替换下来却没有告诉自己的儿子,暗处之人也不知道,才有了柳副山长都没仔细辨认就一口咬定这幅画是赝品的事。 再说季清宁,出了后山,就直接朝书院大门走去,去扶风院找小丫鬟。 一进扶风院,季清宁就惊呆了。 只见大堂内,她的小丫鬟一人坐着一张桌子,气势十足。 一旁有小厮给她倒茶,还有剥桔子的。 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还有小厮给小丫鬟表演用杯子耍杂技…… 看到季清宁出现在扶风院门口,小丫鬟直接被嘴里的桔子给呛了,咳嗽不止。 赶紧起身跑过来。 季清宁看看那些献殷勤的小厮,再看看享受的不行的小丫鬟,嘴角抽的停不下来。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小丫鬟在扶风院日子过的这么悠哉滋润。 她有点恍惚三天前被吊在横梁上的是谁了…… 第八十七章 忧郁 小丫鬟耳根微红,有些不敢看季清宁的眼神,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似的垂头丧脑。 等出了扶风院,四下无人,小丫鬟才小声问道,“姑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这小媳妇似的模样,和方才大哥大简直判若两人。 她好像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小丫鬟啊。 不过正事要紧,他道,“我在德馨斋买的画被人换了,不是我买的那幅。” “你回小院时记得问问,是不是我爹换的。” 虽然季清宁有九成把握是季怀山所为,但在德馨斋有人仗义相助送她一万两银票帮她撑面子,没准儿是那人帮的忙也不一定,问清楚心底才有数,她一向有恩必还。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回去。” 小丫鬟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季清宁想多问两句都不行,只得摇着头回书院。 学舍前。 云阳侯世子站在那里看天,眉宇间是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肃宁伯世子过来,拍着他肩膀,笑道,“唐兄,没看出来你的小厮还挺多才多艺。” 云阳侯世子扭眉瞅着他,“多才多艺?” “刚我的小厮告诉我,你的小厮在给季清宁的小厮表演杂耍,很是卖力,”肃宁伯世子憋笑道。 “……。” 云阳侯世子一句话没说。 正好季清宁和温玹过来,两人在学舍前碰上的。 你不搭理我,我不理睬你。 云阳侯世子抬了下手,唤了一声,“大哥。” 季清宁嘴角一抽。 温玹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好端端的喊我大哥做什么?” 云阳侯世子白了他一眼,“你比我才大几天啊,也担得起我叫你一声大哥?别自作多情了,喊的不是你。” 温玹,“……。” 不是他? 温玹左右看看。 他身边除了季清宁没别人了。 肃宁伯世子摇着折扇睁圆眼睛看着云阳侯世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一声‘大哥’喊的是他。” 肃宁伯世子的手指着季清宁。 云阳侯世子耸肩,“就是喊他的。” “……你吃错药了?”肃宁伯世子道。 “吃错药的不是我,是我爹,”云阳侯世子郁闷道。 “你能信吗,那天我爹揪着我去你们府上赔礼后,到了季家落脚的小院,逼着我喊他大哥。” 虽然过了两天,云阳侯世子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天,他给东平郡王送了饭菜,回府就和他娘狠狠的告了一状。 等他爹回来,他娘就问他爹是不是逼他喊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叫大哥。 他爹供认不讳。 他娘就生气了,但凡年纪大一点,哪怕大一天一个时辰,叫声“大哥”也就罢了,一个比他年纪小,家世还没他好的人凭什么做他的大哥? 只是他爹非但不解释,还变本加厉,不但要他叫季清宁大哥,还得事事听他的,温玹要是和季清宁作对,要他无条件的帮季清宁。 一番话差点没把他娘气回娘家,他爹只有一句,“他是我儿子,我能害他吗?” “论才学,人家季少爷的题词都题在了四海书院大门前,皇上御赐的灵璧石上,他能吗?” “论胆识,人家季少爷几次三番被温三少爷刁难,也不卑不亢,他能吗?” “论品德,人家季少爷当街救人,你儿子不闯祸就不错了。” 一番话把人捧的高高的,把他这个亲儿子贬的都没地儿待了,他娘护短道,“至少他家世比不上我儿子!” 结果他爹来了一句,“英雄不问出处。” 这些话都是当着小厮的面说的,试问他的小厮能不捧着人季清宁的小厮,给人表演杂耍吗? 云阳侯世子的眼皮都快翻抽筋了。 肃宁伯世子呆呆的看着云阳侯世子,“伯父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天知道。” 季清宁知道云阳侯世子叫她大哥是被逼的,她也不习惯,就径直回屋了。 等她一走,云阳侯世子就对肃宁伯世子道,“你必须帮我想个办法把他赶出书院。” 肃宁伯世子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他已经拜章老太傅为师了。” 没拜师之前都赶不走,何况拜师之后了。 “你得替我想想啊,我,堂堂云阳侯世子,得叫他做大哥,我不要面子啊?”云阳侯世子道。 温玹还只是被季清宁砸了,他可是叫人大哥,脸丢的更大更彻底。 肃宁伯世子同情他,还好他没有这样的奇葩爹,“帮你把他赶出去,我肯定办不到,但让他丢个脸还不是难事。” 肃宁伯世子又看向温玹,道,“你不是把小榻搬回煜国公府了吗,怎么又搬回来了?” 温玹不想提这事。 他回煜国公府,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让人把小榻搬了回去。 本以为晚上能美美的睡一觉,结果根本睡不着。 昨晚他回书院睡的,谁想换了个小榻,还是睡不着。 他除了把小榻再换回来,还能怎么办? 天知道他怎么就得了个夜里失眠的毛病,太医开的药倒是有用,但太医自己都不赞同他靠服药入睡,让他自己克服这毛病。 温玹回屋,躺小榻上,刚躺下,眼皮就跟黏在了一起似的睁不开了。 这一觉,温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睡眠质量好的季清宁都羡慕,昨晚哐啷哐啷弄出那么大动静,竟然都没把他吵醒,要不是呼吸匀称,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吃过早饭,季清宁就去上课,下课回学舍,远远的小丫鬟看到她就跑过来。 见到季清宁,小丫鬟就道,“昨儿回去就问清楚了,老爷知道那画是给章老太傅的拜师礼,就打开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来那画是赝品,就换了一幅。” “我爹原是要和我说的,只是我跑的太快,来不及告诉我。” 说完,小丫鬟生气道,“亏得德馨斋铺子开的那么大,那幅画还卖那么贵,竟然是一幅赝品!” 得亏她们没花钱,不然她能气的一宿睡不着。 小丫鬟说的很大声,谁让德馨斋卖赝品画了,人家敢卖,她就敢帮它宣扬出去! 茂国公世子从一旁路过,听的一清二楚,脸冷的直冒寒气。 一个七品小官,手里竟然有那么价值连城的画,不仅顺利拜师了,还让柳副山长丢了脸! 人家说他邪门一点没错。 温玹没在他手里占到过便宜,他也没有! 小丫鬟跟在季清宁身后回学舍,进了屋,小丫鬟道,“云阳侯世子的小厮告诉我,德馨斋背后是晋临侯。” “晋临侯的妹妹是顺王妃,而顺王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是茂国公世子的姑祖母。” 这关系……听得季清宁脑壳发胀。 一句话就是德馨斋是茂国公世子的地盘,她是送上门给人宰了一刀。 季清宁坐下倒茶,道,“太后既然有亲儿子,为何登基的不是顺王?” 皇上护温玹,太后宠茂国公世子,温玹和茂国公世子又斗的不可开交,从侧门能看出来太后和皇上关系不睦,是亲母子的可能不大,毕竟在古代孝大于天。 小丫鬟也问了和季清宁一样的问题,现在才能告诉季清宁为什么,小丫鬟坐在季清宁对面道,“听说本来皇位是顺王继承,但是顺王在灭前朝的时候,在战场上被前朝镇国大将军的儿子一刀砍断了右胳膊,就和我爹一样。” “历朝历代都没有独臂皇上,所以他就无缘皇位,只能做个王爷了。” 原来如此。 一个本来能做皇帝的人最后只能屈居王爷之位,必定是个很有权势的王爷。 小丫鬟还是舍不得那一千两银子,道,“我要把赝品画退给德馨斋,我爹不同意。” 季清宁道,“不让你去德馨斋是对的,画一旦出了门,德馨斋是不会认账的。” 认账就代表德馨斋卖赝品画,德馨斋不仅不会认账,只怕还会反咬一口说他们存心败坏德馨斋的名声。 他们已经竖了煜国公府这个大敌,为了一千两再惹上顺王和晋临侯不值得。 “那就认栽了吗?”小丫鬟不服气。 认栽那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好说话,季清宁沉眸道,“这事与和顺侯世子脱不了干系,找不了德馨斋的麻烦,找他还不在话下,先记着,总能碰到他的。” 小丫鬟重重点头。 只是这小丫鬟觉得这点小事用不着姑娘出马,她就能搞定。 然后小丫鬟除了每天中午来书院给季清宁送糕点,拿衣服回去洗,余下时间就在昌平街来回的溜达等和顺侯世子。 溜达到什么程度? 那条街的小摊贩都认得她了,知道她叫铁锤。 小丫鬟耐心很好,一连溜达了六天,到第七天才碰到和顺侯世子。 她认得和顺侯世子,和顺侯世子也认得她。 和顺侯世子被李信打伤,养了这么些日子才养好,这口怒气都快把他憋疯了。 他正有气没地儿出呢,这小厮还敢瞪他? 今儿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上回揍赵垣是轻敌了,这小厮他抓过,武功一般的很,他爹训他的时候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回总不会出岔子了吧! 然后—— 这个卧床养了九天伤的世子爷刚把伤养好出门就又被打伤了。 而且伤的比之前更重,是被小厮抬回去的。 身上的银票,连着玉佩,甚至小厮身上的铜钱都被搜刮了个干净。 还被撂了狠话: 以后看到她们绕道走,不然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和顺侯世子被抬回去,趴在床上的时候还想不通。 同样的小厮,上回抓人主仆都够用了,这回只抓一个小厮,竟然连人身都没能靠近! 说好的人多力量大呢? 到他们主仆那里竟然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更厉害! 这不科学! 第八十八章 蹭饭 和顺侯世子两回被打的鼻青脸肿,头一回好歹小厮扶着能走,这一回被打的直接抬回的和顺侯府,大家都好奇是谁揍的,茶楼酒肆,议论纷纷,这事也经小厮的口传到了书院。 季清宁没怀疑过是小丫鬟揍的人,那丫鬟瞧着胆子不大,做不出来这样的凶残事。 赵垣听说了这事,怀疑是自己的护卫干的,和顺侯世子是昨天挨揍的,正好李信昨天上街了,就冲和顺侯世子对他不敬,揍他个三五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隔壁桌,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坐在那里吃饭,一边听人八卦和顺侯世子挨揍的事,要不是知道这两天温玹都在书院,他们绝对怀疑人是温玹揍的。 他们对和顺侯世子无感,反对是对揍和顺侯世子的人颇感兴趣,太合他们胃口了啊。 东平郡王掰着馒头往嘴里塞,平常吃着还凑合的馒头,这会儿味同嚼蜡,鼻尖一抹鸿兴楼的烧鸡香萦绕不去。 “不行了,我扛不住了,我们去鸿兴楼吃吧,”他把手里还剩大半的馒头放下,提议道。 云阳侯世子唐靖耷拉了个脑袋,“你们去鸿兴楼,别忘了给我带只烧鸡。” “你不去?”东平郡王看着他。 “我想去啊,可我爹给我撂了话,我要敢不好好读书,就想着吃喝玩乐,就打断我的狗腿,”唐靖生无可恋的嚼着馒头。 “狗腿?”肃宁伯世子陆照黑线道。 “你没听错,我爹说的就是狗腿。” “……。” 唐靖眼皮耷拉,焉了吧唧的。 他都不想回忆那天的事。 他爹说打断他的狗腿,他来了一句,“爹,我这是狗腿,您那是什么?” 他指着自家亲爹云阳侯的腿问的。 云阳侯气的就要抄鸡毛掸子,好在被他娘眼疾手快抢先了一步,装样子抽了他两下,骂他道,“虎父犬子,你说你爹的是什么腿?!” 要不是他娘强行保住了他爹的面子,他估计能被当场打死。 虽然以前也没少挨打,他爹更没少让他和温玹断绝往来,但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让他认季清宁做大哥,唐靖总觉得他爹不一样了。 不止他,连他娘也感觉出来了,叮嘱他最近少惹事。 他不敢不听啊。 陆照想揍他,“那你还让我帮你想办法坑人?” 唐靖道,“不一样,我爹只让我别想着吃喝玩乐,又没说不能针对季清宁。” “……还用说吗,温兄都奈何他不得,伯父对你放心的很,”东平郡王笑道。 某个三少爷坐在那里,一边吃馒头一边走神。 唐靖见他没生气,手在他跟前晃了两下,“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温玹看着他,来了一句,“同样的小榻,为什么我在书院就睡的香,在国公府就睡不着?” 这是个唐靖他们没法理解的难题。 因为他们长这么大就没有过失眠的时候。 不夸张的说,他们不仅不挑地方不挑床,要是困极了,站着都能睡着,可能还会打鼾。 唐靖道,“你确定是小榻的问题,不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个人?” “不可能,”温玹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种猜测。 被人坑被人砸,没气死就算不错了,要还因为别人占他一半的学舍,他反倒吃的好睡得香了,他绝对是个受虐狂。 唐靖就是随口一说,他也觉得不大可能。 要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兄弟绝对是朵奇葩。 东平郡王的提议,没人响应,就不了了之了。 他虽然爱吃,但一个人去酒楼吃饭没意思。 几人继续吃饭,越吃越寡淡,脑子里想的都是小丫鬟给季清宁拎的食盒里飘出来的烧鸡香。 嗯,小丫鬟揍了和顺侯世子,抢了和顺侯世子的钱袋子,钱袋子里只有八百多两,不够赔赝品画的一千两损失,就拿了和顺侯世子的玉佩。 只是没想到那块玉佩那么值钱,即便以黑心著称的当铺都当了四百多两。 小丫鬟只是拿回损失,这一下子多拿了人家两百多两,心里委实不踏实啊。 给人送回去吧,那肯定不行,那是送上门找打,扔了吧,这可是钱,除非她自己扔自己捡。 正觉得银子烫手,从鸿兴楼路过的时候,闻到楼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小丫鬟眼前一亮,觉得和顺侯世子不道德,赔钱不够,还应该请客,然后就一口气把两百两给花了个精光,毫无心理负担的来书院送饭送菜了。 唐靖咬着馒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我真是太聪明了。” 几人看着他。 没见过这么自夸的。 唐靖把馒头放下,“我得让他知道大哥没那么好当的!” “你要做什么?”陆照问他。 “我去蹭饭了。” “……。” 话音未落,已经不见唐靖的人影了。 东平郡王好奇道,“他能蹭到饭吗?” “我赌一顿饭,他蹭不到,”陆照道。 温玹在季清宁手里都没占到过便宜,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东平郡王他们勉强用完午膳,回学舍休息,刚走到学舍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烧鸡香。 走的时候闻到烧鸡香,回来还能闻到。 鸿兴楼的烧鸡几时味道这么持久了? 一进屋,就看到唐靖坐在那里,对着桌子上少了一只腿的烧鸡发呆。 桌子上不止有烧鸡,还有红烧鳜鱼、糖醋排骨和菌菇老鸭汤,都是鸿兴楼的招牌菜。 东平郡王眸光落到地上的食盒上,惊呆了,“唐兄,好本事,蹭饭连食盒都一起蹭回来了。” 陆照不敢置信的检查食盒。 是鸿兴楼的食盒没错。 居然真蹭到饭了,还蹭的这么彻底? 季清宁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就跟做梦似的。 唐靖脸上闪过一抹耻辱的尴尬。 陆照站在那里,总觉得屋子里哪里不大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东平郡王已经坐下,把筷子拿起来了,对陆照道,“唐兄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坐下一起吃。” 他们蹭兄弟蹭来的饭,天经地义。 陆照准备坐下,恍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他指着唐靖的床铺道,“挂在墙上的画去哪儿了?” “隔壁,”唐靖吐字艰难。 “还有那对美人瓶呢?” “……也在隔壁。” “你包袱呢?” “……在隔壁。” “别再问了。” “屋子里少的都在隔壁。” “……。” 唐靖嗓子堵的都快说不出来话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温玹和季清宁交手几次落败了。 不只是温玹运气不够好,人家那脑子是真好使! 被人家一衬托,他感觉自己就没带脑子来书院,落在了云阳侯府! 东平郡王看着他,“为什么都去隔壁了?” 为什么? 还用问吗? 唐靖看着桌子上的烧鸡,生无可恋道,“因为我蹭了这顿饭。” 半刻钟前,唐靖去蹭季清宁的饭时,小丫鬟刚把鸡腿掰下来递给季清宁,然后撕另外一只。 唐靖坐下来,顺手就把小丫鬟的那只抢了过去,大口吃起来。 这一下可是把小丫鬟气的不行,但唐靖抢鸡腿的理由很充沛,“我叫你主子‘大哥’,做小弟的蹭大哥一只鸡腿叫事吗?” 小丫鬟很生气,但又没法反驳,只得气鼓着腮帮子看着季清宁。 然而季清宁一点也没生气,嗯,非但没生气,还把手里另外一只鸡腿也给了唐靖,“这只也给你吧。” 他当时还很吃惊,“这么客气?” 季清宁笑道,“你认我做大哥,别说两只鸡腿,这一桌都给你也没什么。” 唐靖觉得季清宁在得意,很不客气道,“那我就全要了。” 小丫鬟气炸毛。 季清宁让小丫鬟把饭菜收进食盒,送到隔壁,临出门的时候,季清宁来了一句,“你看看云阳侯世子有什么东西是我用得着的就拿回来,算他这个小弟孝敬我这个大哥的。” 小丫鬟怒气尽消,笑的合不拢嘴的进了他的屋,以土匪之势把他的东西席卷一空,不止把他卷成了穷光蛋,还不可避免的殃及到了陆照和东平郡王,就比如东平郡王的那把红玉骨扇,摆在他小几上,被小丫鬟误以为是他的拿走了。 这边唐靖越说越觉得自己蠢的可以,简直是吃饱了撑着送上门给人痛宰了一刀,那边温玹回屋,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眼熟的东西。 季清宁坐在那里喝茶,小丫鬟屁颠颠的数银票,“云阳侯世子这个小弟认的真不亏,足足有三千两呢。” “我以后就可以常从鸿兴楼买饭菜送来了。” 说完,小丫鬟就赶紧把这话否了。 不能再买了带书院来,会被蹭饭的。 见小丫鬟高兴的眉飞色舞,季清宁忍俊不禁,“都数三遍了,还没数够呢。” 小丫鬟笑的双眼弯成月牙,道,“饭菜都被端走了,得去食堂吃了。” 季清宁也是真饿了,起身离开。 小丫鬟没跟去食堂,虽然时辰尚早,她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回扶风院了。 两人前脚离开,后脚一黑衣劲装男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拎着包袱走了进来。 第八十九章 表哥 男子每两三天来书院一趟,每每前来,手里必拎着一素色包袱,但拎食盒还是头一遭。 男子把食盒搁在小几上,温玹诧异道,“居然知道给我带饭菜来。” “只这一回,”男子道。 “几样小菜,记在三少爷您账上的。” 倒不是男子不肯付账,而是鸿兴楼的饭菜不是一般的贵。 他身上带的钱竟然不够。 好在鸿兴楼的小厮见过他和温玹说话,他要把账记在温玹头上,鸿兴楼没有不许。 鸿兴楼的饭菜虽然味道不错,但温玹早吃腻了,这回吃饱了,连男子给他带了什么饭菜来都不好奇。 隔壁东平郡王和肃宁伯世子陆照把快乐建立在云阳侯世子唐靖身上,在唐靖化不开的忧郁下把一桌子菜一扫而空,只给他剩了个鸡脑袋和鸡屁股。 吃饱了饭,就来隔壁来串门了,见男子在,小榻边小几上摆着食盒,还是鸿兴楼的食盒,心下就不是滋味儿了。 同样都是跟班,季清宁的小厮会主动给主子送饭菜改善伙食,他们还没那么感慨,毕竟满书院也找不出小丫鬟那样会打架的,拿自己的小厮和人小厮比,那是自取其辱。 可现在,连温玹的木头跟班都知道送账册死捎带些饭菜,他们的跟班都没学会,就太说不过去了。 东平郡王好奇,走过去将食盒打开。 食盒掀开一角,烧鸡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鸿兴楼的烧鸡是一绝,有烧鸡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还有红烧鳜鱼和糖醋排骨,东平郡王就神情古怪了。 因为温玹并不怎么喜欢吃糖醋排骨。 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温玹不吃饭死能吃大半盘子糖醋排骨,可吃饭,他一块也不吃。 最后还有菌菇老鸭汤。 东平郡王嗅着菌菇香,这道菜是他的最爱,但温玹不喜吃菌菇,滴口不占。 好不容易开窍知道送饭菜了,结果四道菜里有两道不是温玹的口味,得亏不是他的小厮,不然他能气个半死。 方才还觉得自家小厮笨的可以,这会儿心底好受多了,东平郡王看着饭菜,越发奇怪,因为这和季清宁的小厮送的一模一样。 这要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东平郡王看着男子,笑道,“你这菜不会是跟着人小厮屁股后头买的吧?” 男子看向东平郡王,轻点了下头。 东平郡王,“……。” 他就是随口打趣了下啊,竟然还真是?! 温玹看着男子,“怎么回事?” 男子想了想,这事还得从宫里说起,他道,“今儿我进宫送账册,正好碰到国公爷向皇上禀告刑部尚书去西南查贪墨案途中遇刺一事,国公爷再次向皇上奏请,让刑部侍郎去查这案子,国公爷说只有季侍郎能让这案子真相大白。” “从宫里出来,正好碰到和顺侯世子带人把季大少爷的小厮围堵在一死胡同处,想到国公爷的话,就去看了一眼,结果季大少爷的小厮把和顺侯世子揍的爬不起来,抢了他的钱和玉佩,去当铺典当后,进了鸿兴楼,叫了几个菜。” 因为男子并不着急送账册来书院给温玹,就暗中盯了会儿,想着温玹经常在鸿兴楼吃饭,就想着给他也带一份,但又不知道温玹喜欢吃什么菜,便随口来了一句,“跟那小厮一样吧。” 东平郡王听得呆住,“是那个叫铁锤的小厮揍的和顺侯世子?” 肃宁伯世子陆照翻白眼,这是重点吗,重点分明不在这儿,他看着温玹道,“为什么伯父说只有季侍郎能查清西南贪墨案?” 那案子但凡在朝堂上混过的都知道有多棘手,牵扯有多大,便是刑部尚书主动请缨,查出来的希望至多两成。 这不,人还没到西南呢,在半道上就遇刺了。 季怀山以前只是个七品小官,前些日子才被提拔为三品刑部侍郎,为什么煜国公就这么看好他呢? 在听到男子这话之前,陆照一直觉得煜国公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看好季怀山。 想到季清宁有胆有识,才学过人,连身边的小厮都深藏不露,要季怀山没点过人之处,说出来都没人信了。 陆照问温玹原因,温玹比他更想知道他爹为什么那么高看季怀山, 温玹还要忙着看账册,陆照他们就出去了,出了门,陆照望着东平郡王,“刚敲定的计划还要实施吗?” 东平郡王看着他,提醒道,“你的小厮这会儿已经在去买书的路上了……。” 陆照嘴角一抽,迈步进屋。 那边赵垣和李信刚走到回廊尽头,正好听到这一句,赵垣是知道近来唐靖他们针对季清宁的事,虽然没得逞过,他叮嘱李信道,“看着他们点儿,别叫季大少爷被人算计了去。” 李信点头应下。 赵垣刚走到季清宁和温玹的学舍前,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原来赵公子在这儿呢,书院外有人找你。” “找我?”赵垣蹙眉。 他在书院的事除了温玹之外,没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可知是谁在找我?”赵垣问道。 小厮回道,“说是您的表哥。” 赵垣,“……。” 表哥怎么会知道他在四海书院?! 赵垣看了眼学舍,就带着李信去书院大门处了。 远远的,就看到萧大少爷一袭锦袍站在书院外的那块大灵璧石旁,赵垣脑壳疼,他自诩平民之子,却有个刑部尚书府的表哥,他身份不暴露才怪。 不过等他上前,萧大少爷回头,赵垣又心安了。 和他去刑部尚书府一样,萧大少爷来见他也是戴着面具的,连款式和他戴的都一模一样。 刑部尚书府是他外祖家,他去都没有露馅,萧大少爷来书院,谁还能隔着面具把他认出来? 赵垣走过去,道,“你是怎么猜到我在书院的?” 萧大少爷摸着脸上的面具,笑道,“你改名易姓叫赵垣,四海书院破例收的病秧子学生也叫赵垣。” “而且入书院没多久就病愈了,这还用得着猜吗?” 第九十章 家书(一) 怕萧大少爷在季清宁跟前露馅,李信告诉萧大少爷,三皇子如今叫赵垣。 赵垣凭着半篇文章让顾山长赞不绝口,哪怕他身体差到考试才到一半就晕了过去也被破例招入书院,因为季清宁的题词名传京都,连带着和她一起入书院的赵垣也成了茶楼酒肆的谈资。 萧大少爷听了两耳朵,就认定三皇子在书院了。 书院相对别处安全的多,三皇子一心向学是好事,萧大少爷不会劝他离开。 但是—— 三皇子失踪许久,下落不明。 萧贵妃快急疯了。 后宫不比别处,需要时刻保持冷静,万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触怒龙颜,就是雷霆之祸了。 萧大少爷也不忍心萧贵妃饱受思子之痛,这些日子一直在偷偷找三皇子。 如今知道下落,哪能不来讨一份平安信? 萧大少爷道,“你要在书院待多久都成,但你不能让姑母为你吃不好睡不安,你写封平安信,我送去给姑母。” 这个要求不过分,赵垣答应了。 其实他也想过给自己的母妃写信,只是这么些年,他一个人被丢在别院,哪都去不了,心底对萧贵妃多有埋怨,他觉得自己在书院和在别院没什么区别,便没写了。 赵垣问萧大少爷,“外祖母身子骨可好些了?” 萧大少爷点头,“和宁公子说的那样,祖母的后背生了腐肉,太医一日刮三回,然后上药,到第四天就好了,如今祖母已经能下床走几步了。” “昨儿姑母派人来探望祖母,还带了赏赐,要赏给你和宁公子。” 说完,萧大少爷看着赵垣的气色,在他的印象里,表弟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气色过,他道,“你的病已经全好了?” 赵垣道,“已有两日未曾咳嗽了,换了药方,还得再服用半年。” 赵垣说的时候,神情难掩激动。 毕竟在碰到季清宁之前,他一个上午少说也要咳嗽百八十声,要是碰到刮风下雨,柳絮飞满天的时候,那咳嗽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萧大少爷替赵垣高兴,“算命先生说的一点不错,你命里有贵人,连带祖母和父亲都跟着沾了光。” 提到季清宁,萧大少爷此番来还有别的事,道,“不知眼下宁公子人在何处?” 赵垣看着他,“你找他有事?” 萧大少爷摇头,“倒不是我找他有事,这不是他给父亲开的槐角丸,对治疗痔疮效果极好,前两日,工部尚书痔疮犯了,请许太医过府开方子,那方子是宁公子给父亲的,许太医未经他允许不敢擅自给他人用。” “这不,趁着给祖母换药的时候,托我问问宁公子。” 痔疮这毛病许多人有,只是轻重不同而已。 槐角丸虽然不能根治,但对缓解效果极好,若是开铺子售卖,生意绝对好。 许太医见识了季清宁的医术,这么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交好都来不及,哪敢断季清宁的财路,和季清宁交恶? 但好方子,许太医希望大家都能受益。 赵垣道,“回头我替你问问他。” 萧大少爷点头,“许太医说药方子不会白给人用的,调制好的槐角丸放在铺子里卖,利润药铺两成,八成归宁公子。” 赵垣轻点了下头,“你先回去吧。” 萧大少爷不肯,“拿到家书我就走,你身边离不得人,就不让李信给我送去了。” 李信赞同。 写封家书而已,几句话的事,快的很。 赵垣就让萧大少爷在书院外等着,他转身进了书院。 他走到上舍,就碰到吃完饭回来的季清宁,把许太医要用药方子的事和季清宁说了,季清宁笑道,“许太医做事太谨慎了,替人缓解疼痛是好事,我当然赞同,利润也不用给我八成,给我六成就行了。” 季清宁不仅一口同意了,还另外写了两张药方,让赵垣一并交给萧大少爷,代为转给许太医。 赵垣提醒季清宁道,“这几日,你小心点肃宁伯世子他们。” 季清宁揉太阳穴,“还真是没完没了了,真把我惹急了,一包毒药把他们全撂倒!” 赵垣相信季清宁有这本事。 季清宁回学舍,男子不在了,只温玹坐在那里对账册,但他眉宇间对看账的嫌弃毫不遮掩。 再说赵垣,回屋写了封家书,由李信送到萧大少爷手中,一起送到萧大少爷手里的还有那两张药方。 萧大少爷惊呆了,“宁公子也在书院?” 李信没有否认。 因为这是显然的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了答复还外带药方,说不在也没人信啊。 萧大少爷想起自家姑母派人去别院送药方,无意发现三皇子失踪的事,那药方就是从书院得来的,因为和三皇子病症一样,觉得管用,才把药方献到了姑母跟前。 不用说,那方子治的就是赵垣了。 萧大少爷笑道,“我说你怎么由着他任性了,这下我也放心他待在书院了。” 送走萧大少爷,李信回学舍。 刚进学舍,就看到一只雪白的鸽子飞到上舍,一看就是信鸽,他纵身到屋顶,就见那只信鸽飞进了茂国公世子的屋子。 鸽子飞到茂国公世子的书桌上,茂国公世子都有些恍惚。 这是有什么要紧事,都赶不及派人来禀告他,让信鸽传话。 他从鸽子脚下把信取出来,只见信上寥寥几个字:肃宁伯世子的小厮买话本作赶人出书院之用。 赶谁不必说,自打季清宁来了书院,书院其他学子安全多了。 因为温玹他们连季清宁都欺压不过来,恼不到他们头上去,前儿有学子不小心踩了温玹的脚,赔了不是,人家就算了,换做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信放在桌子上,茂国公世子轻敲了敲桌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这倒是个帮柳副山长找回丢失颜面的好机会,甚至还能……一石二鸟。 茂国公世子写了几个字,捆在鸽子脚脖子上,然后从窗户处把鸽子往空着一抛。 只是鸽子还没飞出书院,就被李信给抓了。 不过李信只看了两眼,就把信原样塞了回去,将鸽子放了。 第九十一章 清白(二) 这一日,季清宁上完课,从诚心堂出来,在回学舍的路上,远远的就看到学舍长李成风朝她走过来。 因为她身前身后有不少人,季清宁没想过是找她的,径直往前走,结果被李成风拦下了。 季清宁轻扭眉,“拦我做什么?” 李成风看着她,道,“明天就是赵夫子的课了,他给你布置的课业,你写完没有?” 季清宁,“……。” 真的。 李成风不说,她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那日李成风给了她一本赵夫子给她的题册后,就回了学舍,碰巧从小丫鬟那里知道朝廷要派她爹季怀山去西南查贪墨案的时,怀疑章老太傅认她做学生也是煜国公坑她爹计划中的一部分,气头上把赵夫子给她课业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她就没再见到那题册了! 季清宁在想题册的事,李成风见她不说话,猜是不是题太难了。 毕竟赵夫子是看季清宁在算术上颇有才学才单独给她出的题,肯定不容易,做不出来很正常。 想着要不要宽慰季清宁两句,就见季清宁看着他道,“题册我还没做,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我回去找找。” “找到吃晚饭的时候给你。” 李成风,“……。” 吃晚饭的时候给他? 他知不知道那些题有多难,有些题一个下午也不见得能解出来一题啊。 然而季清宁说完,就快步朝学舍走去了。 李成风暗摇了下头,准备去吃午饭,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学舍长,不好了,扶风院的小厮们打起来了!” 李成风是顾山长的得意门生,帮顾山长管理学舍,加上为人和善,颇受书院夫子、同窗和小厮们的喜欢,大事小事都习惯来找他。 扶风院虽然是书院的,但扶风院有单独的管理,只有在扶风院管事管不住的情况下才来找他。 这样的情况不多,一年至多两三回。 这会儿来找他,说明事情有点严重了。 李成风一边往书院大门处走,一边问,“因何打起来?” 小厮赶紧把知道的说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今儿有学子让小厮去街上买书,小厮去买书的时候书斋里的小伙计偷偷问他要不要买画本子,就是那种少男不宜的画本子,小厮说书院不许。 小伙计笑道,“什么不许,昨儿还有个小厮来我这儿买了好几本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小厮买了书回扶风院,喝着茶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书院有规定,不许看污秽书籍,不然轻则罚抄院规,重则被逐出书院。 这规定他们这些小厮都知道,书院的学子不可能不清楚。 几个小厮就暗暗猜测是谁这么胆大敢不把书院规矩当回事,猜的时候正好被那学子的小厮听见了,当即震怒。 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你怀疑我,我怀疑他,然后就混战了。 扶风院管事的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事关四海书院名声,他管不了,就赶紧差人告知李成风。 李成风协助书院管理俗务,若是李成风能压下来最好,若是不能,事情就真闹大了。 李成风赶到扶风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打斗声,小厮们扭打在一起,打的鼻青脸肿,还有倒地不起的。 “都给我住手!”李成风声音冰冷,不复以往的温文尔雅。 再说季清宁,回了学舍,就开始翻找题册,她很清楚记得题册被她扔在了桌子上,后面就没再见过了啊。 她在屋子里来回翻找,就是不见题册的影子。 温玹进来的时候,季清宁在翻书桌上的账册,他眸光一沉,“你在做什么?!” 季清宁正想找温玹呢,他们的屋子,除了她就只有温玹和他几个兄弟会进来,她道,“我在找赵夫子给我的题册,你见过没有?” 温玹眸带怀疑,季清宁指着桌子道,“那日我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后来就没见到了。” 温玹没有回答,只道,“把账册放下,不该你碰的东西少碰!” 季清宁这才注意到手里拿着账册,以为她稀罕翻他的账册呢,她把账册放下,继续找题册。 她把屋子可能会放书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题册的影子。 奇怪了,怎么会不见呢? 难不成题册还会自己长脚跑? 季清宁站在那里,眉头拧的松不开,明天赵夫子就要上课了,她现在去找李成风告诉他题被她弄丢了,还真担心赵夫子会被她气病倒。 真头疼。 季清宁转身去找李成风,看能不能找赵夫子再要一本题册…… 出了学舍,季清宁问了两个小厮,才知道李成风在扶风院。 她往书院大门口走,就看到柳副山长满面怒容的进来,李成风就跟在柳副山长身后。 柳副山长进了书院,道,“事关我四海书院名声,我四海书院绝不姑息!” “给我挨间学舍搜!” 怒气大的小厮们大气都不敢喘。 季清宁站那儿没动,她找李成风的时间真是不赶巧,书院学舍不少,柳副山长要搜学舍,李成风作为学舍长肯定要看着,哪顾得上她题册的事。 等这事忙完再找吧。 季清宁准备转身走,可是在转身的时候,猛然想起赵垣提醒她的话,让她这两天小心点肃宁伯世子他们。 书院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别是冲着她来的。 柳副山长要收学子们的学舍,这么大的事不可避免的惊动了顾山长。 顾山长匆匆赶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副山长没说话,李成风上前道,“城内书斋有小伙计说书院内学子买污秽书籍带入书院,住在扶风院的小厮们互相猜疑,大打出手,柳山长要搜学舍,以正书院风气。” 顾山长眉头紧锁。 柳副山长看着顾山长道,“我四海书院学子看污秽书籍,这事都传遍京都了,山长要阻拦我找出败坏书院名声的学子吗?” 事关四海书院名声,肯定要查清楚,但搜学子学舍,顾山长觉得太过了些。 柳副山长知道顾山长好说话,道,“要是学子们清白,何惧搜查?!” 他话音一落,有学子高呼,“我赞同搜学舍!” “我也赞同!” 第九十二章 栽赃(三) 有人带头,高呼声就多了。 顾山长见赞同的学子不少,道,“那就搜吧。” 柳副山长道,“所有学子都待在各自学舍前。” 这是怕有学子毁尸灭迹。 季清宁回到学舍,正好温玹走出来,两人一人站一边。 小厮从下舍搜起,挨间学舍搜,但凡能藏书的地方都不放过。 搜完下舍,搜中舍,最后才是上舍。 其实下舍根本不用搜,因为下舍多百姓之子,有小厮的寥寥无几,但既然搜了,就得一视同仁。 季清宁站的笔直,最近吃的有点多,正好趁机减减肥。 隔壁东平郡王看着肃宁伯世子陆照,用眼神道,“兄弟,这和咱们的计划不一样啊。” 陆照也疑惑呢。 他是让小厮买了些话本子。 但话本子算不上是污秽书籍吧,最多就是描写些情啊爱啊,爱而不得你死我活的,听说不少大家闺秀喜欢看呢,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是写的太缠绵悱恻,不适合男子看,更不适合书院的学子看而已。 “这应该和我们没关系,”陆照小声道。 “正好借着这股东风,狠狠挫挫他的锐气。” 他们只想给季清宁一个教训,“不小心”发现她爱看姑娘们喜欢看的话本子的事,让书院同窗笑话她一顿而已,就算惊动顾山长,也只是训诫几句,罚抄院规,不会损坏四海书院的名声。 三人站成一排,看远处小厮挨间学舍的搜过来。 很快,小厮们就过来了。 季清宁看着小厮进的屋,她虽然怀疑这事是冲着她的,但她刚刚找题册把学舍找了一遍,并没有不该有的书,许是她多心了。 不多会儿,小厮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本书。 季清宁,“……。” 真是话说早了。 小厮站在门外,大声呼道,“找到两话本子。” 季清宁一听就道,“这不是我的!” 小厮瞅着她,“我又没说是你的。” 季清宁,“……。” 李成风走过来,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小厮指着小榻道,“从温三少爷睡的小榻的枕头下找到的。” 季清宁,“……???” 什么情况? 她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向温玹,温玹的眼神几乎要活剐了她了。 不用说,是怀疑这话本子是她放他枕头下的了,谁让她刚刚还到处找题册了,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季清宁郁闷极了,不过很快,她又笑了。 因为隔壁东平郡王他们学舍也翻出了话本子,还不止一本,有厚厚一沓。 小厮拿着话本子出来,东平郡王瞄了一眼话本子,上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美人盛嫁》。 这、这、这…… 他扭头看向陆照。 陆照一脸懵逼。 这不是他的小厮买的话本子吗?! 小厮不是塞季清宁的床上了吗,怎么会在他们的学舍里?! 小厮把话本子递到李成风手里。 李成风还未接过,那边柳副山长手就伸了过来,直接把话本子接了过去。 顾山长也过来了,只听柳副山长念着话本子名字:《千娇百媚》《权宠娇妃》《王爷别怕》……还有温玹的那两本《三少爷的贱》《夫人饶命》…… 不说柳副山长有多愤怒了,就是顾山长看了脸也绿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名?! 还有某个世子爷,初听还以为是《三少爷的剑》,瞟一眼此贱非彼剑,再看到身侧探过来的脑袋,那抖成筛子的肩膀,和憋不住溢出来的闷笑声,一口老血都涌到了喉咙处,要不是强忍着就直接喷出来了。 刚刚他还怀疑是季清宁趁着找题册的机会往他枕头下塞了话本子,可现在隔壁也有,季清宁坑他就算了,不至于坑隔壁东平郡王他们。 之前他几次掐季清宁脖子,还是唐靖和陆照救的她。 尤其唐靖还被自家亲爹云阳侯逼着认季清宁做了大哥。 见两位山长脸色都不好看,李成风问小厮,“都搜好了吗?” “还剩几间学舍没搜,”小厮回道。 小厮觉得没必要了,都搜出话本子来了啊,就是流言传的太过分了,话本子也能传成画本子,一字之差,他们四海书院得遭多少诬名啊。 李成风道,“去搜吧。” 小厮转身又进了季清宁和温玹的学舍,因为只搜了一半,还没有完全搜完。 季清宁和温玹同住一间学舍,又是云阳侯世子新认不久的大哥,说看话本子没她一份,小厮不信。 小厮进屋搜的很仔细,来来回回,总算有了点成果,小厮喊道,“谁给拿根棍子来?” 另一小厮赶忙进屋,问道,“怎么了?” “床底下有本书,够不着,”小厮喊道。 小厮就赶紧找了根棍子来,小厮趴在地上,把床底下那本书扒拉出来。 拍干净灰,拿出门,季清宁瞄了一眼,喜不自胜,“我正找这本题册呢。” 只是她就没带题册上过床,它是怎么掉床底下去的? 柳副山长接过题册翻了两眼,眉头紧锁,看向小厮道,“搜仔细了?” 小厮点头,“都搜过了。” 柳副山长看着手里的题册和季清宁伸过来的手,眉头狠狠一皱,复又松开。 下舍搜完了,赵垣来上舍看热闹,见小厮从茂国公世子屋子里出来,但是空着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李信手一动,一颗石子朝小厮的脚脖子打过去。 小厮往地下一栽,摔的不轻。 赵垣走过去道,“搜查学舍以正书院之风是好事,但也要以防有不轨之徒趁机生事。” 李成风看着他,“你这话意有所指?” 赵垣瞥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道,“刚刚走过来,瞧见这小厮在茂国公世子的屋子里行为鬼祟,往茂国公世子的床底下塞东西。” 李成风看向小厮,小厮忙道,“我没有!” 小厮和赵垣,李成风肯定信赵垣啊。 赵垣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小厮过不去。 李成风看向另外两小厮,“你们进去看看。” 两小厮走进去,从茂国公世子的床底下翻出来好几本画本子。 小厮把画本子递到顾山长跟前。 顾山长一打开。 脸就绿了。 月光下,一男一女正在假山上一边运动一边赏月呢! “伤风败俗!”顾山长训斥道。 柳副山长怒斥小厮,“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栽赃茂国公世子?!” 小厮叫冤。 他发现了画本子,想着帮茂国公世子瞒下这么大的事,少不了得赏赐,没想到他把画本子放回去会被人看见,他要认了这罪名,会被赶出书院的! 小厮忙道,“借我几颗虎胆,我也不敢栽赃茂国公世子啊,这些画本子本来就在床底下,我想着这事非同小可,事关书院声誉就想瞒下,事后再禀告……。” “这好几本书,我也没地方藏啊,而且我都一个半月没离开书院了。” 画本子质量好,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确实不好藏。 所有人都看着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站在那里,如遭雷劈。 这画本子小厮不是偷换了肃宁伯世子放在季清宁床底下的话本子吗?! 为何话本子到了肃宁伯世子他们的手里,画本子在他的床底下?! 季清宁反倒一点事没有?! 第九十三章 功劳(四) 茂国公世子的小厮偷梁换柱在季清宁上课之前,回学舍之前,茂国公世子确定季清宁没有提前离开过诚心堂半步。 而且他还比季清宁更早回学舍,藏在他床底下的画本子不可能是季清宁换回去的。 季清宁身边只一个小厮,虽然武功极高,但那小厮并不住扶风院,一般到正午才来,所以也不可能是小厮所为。 是什么人在帮她?! 茂国公世子脑袋转的飞快,但越转越乱。 之前柳副山长一直愤怒要搜查书院,搜到温玹他们,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现在从茂国公世子学舍里搜出画本子,柳副山长那脸色难看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顾山长眸光从他脸上扫过,然后看向茂国公世子,“这些污秽书,你在茂国公府看我管不着,但在四海书院,容不得你如此践踏院规!” 茂国公世子年有十九,这样的年纪,要娶妻早,孩子都能跑了。 世家子弟成亲之前,会看些画本子,无可厚非,但这里是书院,是教授四书五经,人间大义的地方,书院明文规定不得带禁书入院,茂国公世子这是公然没把四海书院规矩放在眼里了。 顾山长这辈子为书院呕心沥血,哪里容得下茂国公世子这般不把书院名声当回事? 茂国公世子想说这画本子不是他的,可话涌到嘴边根本吐不出来。 这些画本子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搜出来的。 他否认就是狡辩。 要证明他的清白,书院一定会请书斋小伙计来作证,这画本子确实是他的小厮买的。 就算书斋小伙计惧于茂国公府权势不敢说,可别忘了暗处还有人帮季清宁呢。 继赝品画后,他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山长脸色肃冷,“你们几个跟我去戒堂!” 戒堂,是书院犯错的学子挨训受罚的地方。 那地儿东平郡王他们熟的很,没少去。 但是! 这回去的东平郡王几个都不知道自己冤不冤了。 话本子是他们商量弄出来的,但是没整到别人,自己遭了殃,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温玹知道话本子是东平郡王他们的杰作,云阳侯世子唐靖不满小丫鬟把他被自家亲爹逼着认季清宁做大哥的事传的满书院皆知,想狠狠的落季清宁的脸,好借此回去反抗自己的父亲。 落后顾山长好几步,温玹瞪着他们几个,“你们到底是在整他还是在整我?!” 没人接话。 温玹压抑着怒气问,“那些话本子是不是你们买的?!” 肃宁伯世子陆照点了下头,“小厮挑的……。” “什么话本子买不好,偏要买《三少爷的贱》《夫人饶命》?!”温玹气的头顶冒青烟。 他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前不久又托了他们的福传出他是惧内的命,经他娘物色脾气臭的大家闺秀,都快笑掉人大牙了! 现在再加上这两话本子,温玹都不敢想别人会怎么议论他了! 在温玹咄咄眸光下,陆照没法不给个理由,“这不是见你给章老太傅脸面,近来没怎么针对季家小子了,小厮看到这两话本子,就想趁机挑拨一下……。” 拿到话本子,他还夸了小厮两句呢。 要不是急着给季清宁挖坑,他对这两话本子特感兴趣,还想看看写了些什么。 温玹没忍住,手掐上了陆照的脖子,掐的陆照大呼“救命”。 顾山长回头,“犯了院规,你还想在书院杀人不成?!” 温玹气的把手收回来。 陆照摸着脖子跑顾山长身后求庇佑了。 顾山长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这边温玹他们被带去戒堂,如温玹猜测的那般,那两话本子让他再一次沦为了笑柄。 有学子笑道,“《夫人饶命》?你们说温三少爷是不是信命认命了,想着未来会惧内,提前学好万一哪天被夫人打的时候怎么求饶?” 众人哄笑。 有学子捂着笑疼的肚子道,“你小心传到温三少爷耳中,揍的你跪地求饶。” 那学子嘴快,求生欲也强,“我就是开个玩笑,三少爷怎么可能会怕女人?他只是不打女人。” 打女人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 女人能把男子打成什么样啊,最多不过是挠几下,哄哄就好了,有点脾气的女人才有意思呢,一板一眼的想想就觉得无趣了。 学子们赶着去戒堂外围观温玹他们受罚,去的路上还在想等放假了,一定要看那两话本子。 书院不许看,自家府里没人管的着,嗯,小摊贩做梦也想不到,话本子还有供不应求的一天。 再说温玹他们被带到戒堂,顾山长以院规罚他们。 温玹他们看的是话本子,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还没到禁书的程度,只是书院不许而已,依照院规杖五十掌心,罚抄院规三百篇。 这样的惩罚,柳副山长无话可说。 茂国公世子看的是画本子,那不只是书院的禁书,更是朝廷禁书,虽然屡禁不止,但至少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更不敢带入书院,累及书院清誉。 依照院规,是要将茂国公世子逐出书院的。 顾山长从严处置,柳副山长忙道,“逐出书院惩罚太重了……。” 顾山长看着柳副山长,提醒他道,“柳副山长搜查书院,不正是为了找出败坏书院清誉之人,从严处置吗?” “如今人找出来了,你要网开一面不成?” 柳副山长是靠着晋临侯和顺王的保举才坐到副山长的位置。 他一直想取顾山长而代之,只是顾山长循规蹈矩,做事滴水不漏,才没有被柳副山长抓到把柄,稳坐山长之位至今。 柳副山长贼心不死,书院的夫子、学子甚至小厮都心知肚明。 今儿画本子若是从温玹他们学舍里搜出来的,柳副山长一定会要顾山长把他们逐出书院,但茂国公世子,他非但不会落井下石,还会不遗余力的保他。 学子们都到戒堂看热闹,季清宁也不例外,她到的时候,温玹他们几个正跪在圣人画像前挨手板子。 啪啪板子响,听得人掌心都跟着一阵阵发麻。 赵垣走过来,周围没什么人,季清宁真诚致谢,“多谢啦,不然我今儿就要被逐出书院了。” 赵垣知道肃宁伯世子他们针对她,还提醒她小心。 现在温兄他们遭殃了,她没事,除了是赵垣在帮她,她想不到别人了。 赵垣摇头。 他是想谦虚两句,结果站在他身侧的李信先一步道,“这回并非是我帮的忙。” 赵垣吃惊,“不是你?” 柳副山长要搜学舍的时候,李信才回来。 赵垣对李信办事很放心,便没有多问,没想到竟然不是他帮的季清宁。 这怎么可能? 李信摇头。 是他,他不会不认。 但不是他,他也不会冒领功劳。 季少爷救了三皇子,就是三皇子的恩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用不着客套虚伪了,何况这事他也想弄明白。 季清宁奇怪道,“不是你,那会是谁帮我呢?” 她就是嘀咕一句,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没想到李信还真知道,“是肃宁伯府的暗卫。” 赵垣,“……???” 季清宁,“……???” 两人齐齐看着李信,“你确定没弄错?” 刚刚小厮可是从陆照的枕头下翻出了话本子,肃宁伯府的暗卫会为了帮个外人不惜坑自家世子爷吗? 虽然这事听着有些荒诞,但李信不是信口胡诌,他道,“我也好奇帮季少爷的是什么人,正好闲着没事,就跟着出了书院,我是亲眼看到肃宁伯出府,暗卫上前禀告,肃宁伯骑在马背上骂自己儿子是混账东西的。” 第九十四章 戒堂(五) 虽然当时隔的远,但李信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论是肃宁伯脸上的怒色还是骂儿子的话,他都看的真听得切。 赵垣看着正被打板子的肃宁伯世子,道,“肃宁伯果然行事刚正。”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了。 只是赵垣的,李信不敢苟同。 如果肃宁伯刚正,那他也是一只刚正的狐狸,狡猾着呢。 赵垣久居别院,对朝中之事了解有限,怕勾起他伤心和憎恨,李信也不敢和他多谈朝中之事。 皇上膝下皇子不少,除了身体孱弱的三皇子,其他的皇子可都身体健康,野心勃勃,志在储君之位。 这几年,为了争夺太子之位,皇子们是极尽全力拉拢朝臣,满朝文武大部分都站了位,但有几位任凭别人怎么拉拢,就是不站队。 肃宁伯就是其中之一。 几位皇子连番拉拢,肃宁伯曾委婉的表达过态度:他只效忠于皇上。 言外之意,他不参与党争,更不参与立储,将来谁做皇上,他效忠于谁。 这话让皇子们又爱又恨,肃宁伯对皇上的忠心,他们都看的见,不然也不可能三十几岁就封爵。 但皇子们不死心啊,或者说不敢死心,有多少大臣开始是不参与立储的,最后不还是在他们劝说下纷纷投向了他们? 谁能保证他肃宁伯就不会在高官厚禄下动摇? 谁要真信了这话,就等于把肃宁伯这一部分助力拱手送到了竞争者手中。 肃宁伯可以不帮他,但他决不能帮对手! 试问能在皇上们极尽拉拢下还能游刃有余的人,能是“刚正”两个字能简单形容的吗? 一般在党派之争中死的最快的就是那些刚正不阿的大臣,尤其是那些撞柱子以死明志的,能在朝堂呼风唤雨游刃有余的都贼精着呢。 肃宁伯骂儿子很正常,但肃宁伯的暗卫帮外人落自家世子爷的面子,给世子爷招打,这事就不寻常了。 他也是护卫,皇上让他保护三皇子,萧贵妃叮嘱他,三皇子要还偷离别院,就让他把人打晕扛回去。 可他敢吗? 人家才是亲父子,亲母子,他就是一护卫,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伤三皇子分毫啊。 可肃宁伯的暗卫在明知道温三少爷有皇上撑腰的情况下,坑自家世子爷的时候还不忘把他捎带上,怎么看都耐人寻味。 当然了,这些疑惑,李信不会和赵垣还有季清宁吐露,能说出帮忙之人是肃宁伯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边,温玹他们挨完了板子,掌心红的快滴血了。 对温玹他们的处置是依照院规来的,没有严惩,也没有从宽处置。 处置完他们,就该处置茂国公世子了。 顾山长要依院规行事,柳副山长要保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则叫冤,“那些画本子不是我的!” 温玹看向他,把之前茂国公世子看热闹时说的话还回去,“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闯你茂国公世子的屋子栽赃你不成?” 四下低笑声传来,茂国公世子气的想杀人。 茂国公世子说这话的时候,柳副山长就在当场,这会儿温玹把话还回去,直接把柳副山长的嘴给堵住了,求情的话就像是摊烂泥糊在喉咙口。 深吸一口气,柳副山长走到顾山长身侧道,“我也不是要袒护茂国公世子,他是茂国公唯一的儿子,又得太后宠爱,今日他又与温三少爷他们一同犯事,却只逐他一人出书院,太后知道,必然震怒。” 顾山长眉头拧紧。 柳副山长继续道,“我也知道他们犯的事大小不同,但太后要较真,你我也没辄。” “我相信茂国公世子不会在书院看画本子,这事必然有隐情。” “书院当真要被有心人利用和茂国公过不去吗?” 柳副山长的话声音不大不小。 温玹他们跪在圣人面前听得见,戒堂外的学子们听不见。 柳副山长拿太后和茂国公压的住顾山长,但压不了他温玹。 温玹笑了,“柳副山长这是要顾山长屈服于茂国公的权势对茂国公世子网开一面是吗?” “要这样的话,我保证明天书院人手一本春公图。” 戒堂外的学子们表示很期待。 茂国公权势滔天,但煜国公可比他不差。 茂国公世子有太后护着又如何,满京都谁不知道皇上宠温玹,宠的煜国公都有意见了…… 硬碰硬,温玹还没怕过谁呢。 温玹说的大声,柳副山长脸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精彩极了。 他是四海书院副山长,有和顾山长争高下的能力,可温玹这话一出,他就成了个惧怕权贵之人,这是当着书院学子们的面把他脸面扯下来好几层啊。 面子上挂不住,柳副山长就更愤怒了。 但生气归生气,茂国公世子他是要极力保下来的,连茂国公世子他都保不住,他还能指望茂国公扶他坐上四海书院山长之位吗? 柳副山长笑了一声,道,“此案尚有疑点,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断然不能把人赶出书院。” 温玹站起身来,道,“柳副山长的意思是在案子查清之前,就不赶茂国公世子出书院了?” “这是自然,”柳副山长道。 “那这案子要一直查不出来,就准备不了了之了?”温玹问道。 柳副山长知道温玹难缠,尤其这事茂国公世子不占理,他也不好太偏着他,让自己没了威信。 柳副山长看向戒堂外学子,“茂国公世子是留在书院还是送回茂国公府,让书院的学子们决定吧。” “你们有谁反对茂国公世子留在书院?” 东平郡王跪在蒲团上,听到柳副山长的话,当即就翻了个白眼。 书院里除了他们几个,有谁敢和有太后护着的茂国公的儿子作对?让他们表态,谁敢说反对? 东平郡王举手道,“我反对!” 接着就是唐靖和陆照的附和声,“还有我们!” 声音洪亮,冲破云霄。 柳副山长气的手都颤抖,他看向顾山长,道,“他温三少爷把书院当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茂国公世子既然有胆量在书院看画本子,又何须藏在床底下,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 “我只希望山长三思!把人赶出书院容易,可要再接下来就难了!” 柳副山长公然认定茂国公世子是冤枉的,要把人赶出书院是顾山长一人所为,回头证明茂国公世子是冤枉的,茂国公和太后之怒,由顾山长一人承担。 顾山长眉头拢的松不开。 他眸光从大家脸上扫过去,从学子们中间瞥见了季清宁,伸手一指,“你进来。” 季清宁,“……。”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叫她? 她就是看个热闹啊,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叫,就叫她一个? 被当众点名,季清宁想装傻都不行,早知道就不来看热闹了,她硬着头皮进了戒堂。 顾山长问她,“既然柳山长把这事交给你们学子决定,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置妥当?” 第九十五章 遭殃(六) 如何处置茂国公世子就是个烫手山芋,柳副山长和顾山长丢来丢去,没想到落到了季清宁手里。 她想丢出去都找不到接手的,而且也没人让她丢。 柳副山长看着她,茂国公世子看她的眼神带着赤果果的威胁呢。 从赵垣那里,季清宁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陆照帮唐靖出气,被茂国公世子知道,用画本子换话本子,试图把她和温玹他们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小厮鬼祟行事,被来书院不知道做什么的肃宁伯的暗卫发现了,把那些画本子话本子都送到各自主人手里。 画本子的事,他茂国公世子可一点不无辜! 还有脸威胁她? 本来季清宁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事到临头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季清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茂国公世子偷藏画本子一事,确有疑点,但温三少爷几个有看话本子的癖好,茂国公世子藏画本子也不足为奇。” “眼下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画本子是别人栽赃茂国公世子,也没证据证明话本子不是茂国公世子的。” “把人赶出书院,恐此案有冤,不把人赶出去,又有损书院院规威严。” 顿了顿,季清宁继续道,“眼下书院要做的是在证明茂国公世子清白之前,保住书院的名声,也免得某些学子觉得书院规矩如同废纸,生出肆意践踏之心。” 某些学子…… 温玹嘴角抽了下。 他怎么不干脆直接带上他的大名?! 顾山长点头,“说的不错,继续。” 季清宁心道,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用说的那么直白吗,她道,“有两个解决办法。” “第一,先不逐茂国公世子出书院,只送他回府,等案子查清再回书院继续上学。 “第二,茂国公世子坚信自己是清白的,上交两万两给书院以证清白,可继续留在书院读书,直到案子查清证明他确实无辜再还于他,若画本子是他的,那两万两就当是损毁书院名声给书院的补偿了。” 季清宁话音一落,顾山长就笑道,“不愧是章老太傅收的学生,心思果然敏捷,如此处置,想来柳副山长也无话可说。” 柳副山长还能说什么? 这季家小子是在给茂国公世子挖坑呢。 嗯,季清宁就是给茂国公世子挖坑,明着是给了两解决办法,其实就一个。 茂国公世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辜,他爹又是茂国公,两万两于茂国公府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四海书院也没有胆量吞茂国公的钱。 只要拿钱就能继续在书院读书,茂国公世子却选择回茂国公府待着,不是厌恶读书就是心虚怕两万两打水漂啊。 季清宁坑茂国公世子,顾山长顺着坑了把柳副山长,“柳副山长坚信茂国公世子无辜,那这案子就交由你来查吧。” 柳副山长脸色一变。 这事就这么定了。 茂国公世子咬着牙让人回茂国公府拿钱。 戒堂外,李成风看着季清宁,是想笑不能笑。 这季家少爷莫不是书院的财神爷。 他才进书院不到一个月,就送了书院小三万两了。 虽然那两万两只是暂时抵押在书院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两万两茂国公世子别想带走了。 温玹他们留在戒堂抄院规,戒堂外学子们就都散了。 吃了午饭,季清宁回学舍,没午睡,花了半个时辰把那本题册做完,然后就带着题册去上课。 在学舍门口,碰到了李成风,就把题册交给了他。 李成风惊呆了。 这题词是小厮搜屋子从床底下找出来的,李成风是亲眼看到柳副山长翻开,一题也没做。 这才多久就做完了? 题册在交给季清宁之前,他是翻看过的,很难。 他不信季清宁这么快就答完了,他赶紧接过题册,随手翻开。 除了字丑了点之外,题都写满了。 季清宁道,“有劳你交给赵夫子了,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季清宁就走了,留下李成风站在那里对着题册目瞪口呆。 看了两题,确定答案是正确的,正好下午没课,李成风就把题册给赵夫子送去。 刚出书院,就看到一顶奢华软轿在书院前停下。 轿帘掀开,茂国公从软轿内走了出来。 茂国公脸阴沉沉的。 他走到灵璧石前,看着上面的朱红题词。 季清宁的题词已经传遍京都,气势磅礴,可在灵璧石上看到,更觉震撼。 柳副山长知道茂国公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见茂国公脸色不好,连忙道,“我一定尽快查出是谁栽赃世子爷。” 茂国公把眸光从灵璧石上收回,“带我去见顾山长。” 柳副山长前头带路。 顾山长在书房临摹画作,小厮禀告茂国公来,顾山长有些诧异,没想到茂国公会亲自前来。 等顾山长起身去迎接,柳副山长就领着茂国公进来了。 顾山长眉头皱了下松开,给茂国公行礼,请茂国公坐,然后才道,“茂国公可是为世子来的书院?” 茂国公端起茶盏,他身侧站着的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来三万两银票放到桌子上。 顾山长看了眼银票,然后看着茂国公,他不信茂国公世子的小厮会把两万两传错成三万两,如今多一万两,顾山长想知道为什么。 只见茂国公把茶盏放下道,“画本子一事,我已经弄清楚了,是犬子的小厮无意间发现煜国公府三少爷他们买话本子,就擅作主张给犬子买了几本,却不知此画本非彼话本,连累书院名声受损是我茂国公府御下不严,这三万两是给书院的补偿。” “连累书院名声,我会帮书院澄清。” 柳副山长听了道,“原来如此,有茂国公您帮着澄清,不会有损书院名声,这补偿就不用了。” 顾山长没有说话,柳副山长借机讨好茂国公他看不上眼,但茂国公主动来书院解释,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是他茂国公的作风。 他没有说话,茂国公看着他,“顾山长不肯卖我这个薄面?” 茂国公都主动来四海书院解释了,顾山长哪能不给他这个面子,“这三万两我就不收了,我会依照院规同样处置令郎和温三少爷他们。” 温玹挨了几十手板的事,茂国公知道,同样处置他儿子算轻的了,他无话可说。 他起身离开。 那三万两银票,他没有带走。 柳副山长要拿银票,被茂国公用眼神扼止住了,柳副山长不明白,虽然三万两对茂国公府不算什么,但没人嫌钱多吧。 柳副山长哪里知道那三万两是封口费。 那银票茂国公不仅不恼顾山长收下,反而担心他不收。 因为茂国公此番前来是被逼无奈。 小厮在回去拿银票的路上被人绑了,被人刀架在脖子上把茂国公世子试图算计季清宁的事写下来,并签字摁了手印。 他堂堂茂国公的儿子算计别人结果自己遭了殃,传出去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为了他儿子的名声,这一趟他必须得来。 他倒是想知道四海书院有谁敢和他茂国公过不去?! 第九十六章 解恨(七) 茂国公来的时候,正值书院学子们在上课,没什么人看见,但一下课,茂国公亲自为儿子茂国公世子无意败坏了书院名声前来书院解释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书院。 因为茂国公的“坦荡”,丰厚的赔偿,以及茂国公世子和温玹的矛盾,倒没人怀疑画本子背后另有隐情。 反倒不少学子同情茂国公世子,就因为小厮的擅作主张,就让主人家损失了三万两,还要丢脸,挨罚,这样的小厮,真是吊起来打都不解恨啊。 茂国公补偿了书院三万两,顾山长还是要罚茂国公世子,柳副山长阻拦,顾山长有些动怒,“纵然这事错在小厮擅作主张,但茂国公世子和温三少爷争强好胜才是根本,我四海书院不逐他出书院已经是网开一面,岂有因为三万两就不责罚的道理?” “这三万两你送去给茂国公便是!” 四海书院是缺钱,但还不至于缺到这种程度。 四海书院的院规不是他柳副山长拿来讨好茂国公的玩物! 钱可以不要,但如此践踏四海书院的行为四海书院绝不姑息! 顾山长这人看上去温和,但倔起来牛都能被他气死,再者这事确实茂国公世子不占理,柳副山长哪还敢劝,再者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都受罚了,茂国公世子挨几十手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已经尽力了。 茂国公世子是习武之人,挨些手板子养几天就恢复了,更重要的是气闷。 算计别人不成,自己丢了脸,还差点被逐出书院,最后赔钱还挨手板,茂国公世子没差点气吐血。 在戒堂外受完罚就进去抄院规,一进去就见东平郡王几个鄙夷的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敢做不敢当,居然拉我们和小厮做垫背的。” 要茂国公世子的小厮发现他们几个买少男不宜的画本子,会不告诉茂国公世子,抓他们一个现行,趁机赶他们出书院,让他们身败名裂,而是悄咪咪的给茂国公世子也买几本吗? 用脚趾头也知道是假的,居然有这么多人信,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茂国公世子正气头上呢,冷笑道,“就凭你们,也配给我做垫背的?!” 东平郡王晒笑一声,“你茂国公世子莫不是和我们斗出感情来了,知道我们偷看话本子会被罚,要几天看不到我们,也巴巴的买了画本子,又让柳副山长帮着搜学舍,一定要在戒堂陪我们抄院规?” “你想和我们做兄弟就明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茂国公世子气的咬牙,“东平郡王!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东平郡王笑道,“难道不是吗?那你给我解释下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看画本子。” 在茂国公世子气头上,东平郡王的话就是烈油,一浇上去,火星就刺啦刺啦的烧了起来。 茂国公世子拳头一握就朝东平郡王打了过去。 东平郡王躲闪道,“这里可是戒堂,我劝你别乱来!” 茂国公世子为了揍东平郡王,一脚踢翻了唐靖的案桌。 然后是陆照。 最后是温玹。 等桌子都踹翻了,东平郡王挨了茂国公世子一拳头。 看守戒堂的小厮见戒堂里打的不可开交,匆匆去禀告顾山长和柳副山长。 等两位山长赶来。 茂国公世子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到他爹茂国公在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了。 柳副山长见了额头直突突,“温玹!” 温玹懒得搭理他,过去把被茂国公世子踹翻的桌子摆好,继续抄院规。 就这么被无视了,柳副山长面子上挂不住,又看向陆照和唐靖。 两人耸肩,“柳副山长别这么看着我们,戒堂里发生了什么,小厮一清二楚,您问小厮吧。” 柳副山长就问小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先动的手?!” 从茂国公世子的伤来看,肯定是温玹动的手,其他人没这胆子。 小厮缩了脖子,颤巍巍道,“是,是茂国公世子先动的手……。” 柳副山长,“……。” 那边温玹提笔沾墨,只是写字的时候,手抖成筛子,冲着茂国公世子道,“胳膊疼的拿不了笔了,给我请太医。” 茂国公世子想杀了温玹的心都有了。 他被他们四个打成这样了,他还没叫疼呢,他还要请太医?! 小厮把事情的经过从茂国公世子进戒堂说起,东平郡王的话明显是为激怒茂国公世子,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是茂国公世子没能摁住脾气,上了人家的当。 他踹翻温玹他们的桌案在前,毁了他们抄的几十遍院规,而且是茂国公世子的拳头先打在温玹身上的。 温玹他们是正当防卫。 顾山长听了经过后,看着柳副山长道,“在戒堂殴斗,罪加一等,依照院规该如何罚?” 柳副山长后悔来戒堂了,他看了茂国公世子一眼,“挨手板四十,再抄三百篇院规。” 那边温玹呲疼出声。 柳副山长颤抖了额头道,“温三少爷罚抄院规减免一半!” 揍了茂国公世子出了口恶气,罚抄还减了一半,温玹的心情不要太好。 东平郡王几个还诧异温玹为何说手疼,原来是为了少抄院规,不愧是他们的兄弟,满肚子的黑水。 他们就不跟着装手疼了,显得太假不说,万一他们真减免一半,他们抄完还得帮温玹抄。 茂国公世子气的头重脚轻,未免他再被温玹几个欺负,或者是再上他们的当,柳副山长留在戒堂看着他们。 戒堂发生的事,一阵风传遍书院,传到季清宁耳中的时候,她正和赵垣在食堂吃饭呢。 季清宁听的解恨极了。 之前茂国公世子针对她还能说是因为赵王府檀兮郡主,现在赵王府拒绝了她的提亲,他茂国公世子娶不到檀兮郡主那是他的事了,与她再不相干,结果还针对她,这么不讲理,他不倒霉都没天理。 讨厌的人都在戒堂反省,季清宁心情灿烂的食欲大振,晚饭多吃了个大馒头。 接下来两天,季清宁的日子过的不要太爽,除了赵夫子不知何故没来上算术课,其他一切如常,上课一个人一张桌子,舒服的不行,难怪桌子被她分走一半,温玹不高兴了。 季清宁,“……。” 这一日,上完了课,就放假了。 季清宁把书送回学舍,小丫鬟已经把包袱收拾妥了,季清宁喝了杯茶就准备走人了。 走了两步,见桌子上摆着雪梨和荔枝,道,“装起来带回去给我爹和你爹尝尝鲜。” 这玩意在前世那是稀松平常之物,可在古代却是贡品,是有钱,不,是权贵们才能吃到的东西,还得是顶级权贵。 宫里不知温玹被罚在戒堂反省,一日不落的送贡品来,都进了季清宁的肚。 小丫鬟觊觎荔枝已久,但她不敢偷吃,季清宁发话,她麻溜的就装好了,屁颠颠的跟着季清宁身后出了学舍。 第九十七章 职责(八) 出了书院,季清宁往扶风院走,被小丫鬟叫住,“咱们在这里等就行了。” 季清宁,“……???” 她们的马有这么懂事,知道自己过来找她们? 听到马蹄声传来,季清宁侧头望去,就见两小厮一人牵着一匹马过来。 马额头有一点白,一看就是她的马。 两小厮嘴有点淤青,像是打过架。 牵马这样的小事,至于两个小厮干吗? 小丫鬟瞅着他们,“你们打架了?” 其中一小厮道,“他抢我牵马的活!” 脸上是义愤填膺。 季清宁,“……???” 牵马是什么好活吗? 居然还要抢…… 这两小厮对她的小丫鬟竟然谄媚到这地步? 要不是知道小丫鬟女儿身没有暴露,她都要怀疑他们要追她的小丫鬟了。 两小厮把马送到,就赶紧退下了。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看的小丫鬟心虚的不行,“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看的她害怕。 季清宁盯着她,“这些小厮为什么对你这么殷勤?” 小丫鬟咧嘴一笑,挠后脑勺道,“因为他们都被我打过。” 季清宁,“……。” “我武功虽然没姑娘高,但他们排队和我比试,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小丫鬟一脸骄傲。 季清宁想起她初入书院,就看到小厮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一问,果然那时候她的小丫鬟就已经称霸扶风院了。 季清宁头大。 这小丫鬟果然胆子够大,论武力,她相信小厮不是她的对手,可万一书院的小厮联手对付她呢,再万一往她的吃食里下药呢,这都是防不胜防的事。 小丫鬟乖乖听训,道,“那些小厮也拉帮结派,三天两头的打架,谁也不服谁,我把他们都打了之后,他们就都听我的了。” “要不是姑娘不许我住在扶风院,扶风院的管事还要给我钱请我住在那儿呢。” 以前是给她一两,后来说给她二两,昨儿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了。 她很是心动,但可惜她不是真的小厮,不说姑娘不许了,她爹也不同意让她住在扶风院啊。 想到送上门的钱拿不了,小丫鬟肉疼的紧。 把季清宁扶上马背,小丫鬟脚轻轻一动,就跃上马背,身手矫健的季清宁都郁闷,原主一身好武功,怎么就没留给她呢! 主仆俩骑马回小院。 远远的,就看到不少人从小院里出来,为首的是公公打扮,看的季清宁眉头紧锁。 等她们上前,公公已经坐进马车走了。 小丫鬟快步进府,见到柳管事就问,“柳叔,刚刚那是公公吗,来小院做什么啊?” 柳管事叹息,“公公又来小院宣旨,让季老爷去西南查案,后天就启程。” 季清宁眉头打结,“刑部尚书不是已经去西南查案了吗?” 柳管事回道,“刑部尚书是去了,但前几日传来消息,刑部尚书在去西南的路上遇刺了,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伤的也不轻,皇上震怒,一定要彻查西南贪墨案。” “煜国公再一次保举季老爷……。” 柳管事说到最后声音都飘起来了。 西南一案,大家都知道难查,可连刑部尚书人都没到西南就遇刺了,简直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季老爷现在是刑部侍郎,可他都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上任呢,说的好听是委以重任,不明摆着是推季老爷去送死吗? 煜国公手握重兵,这些年风评不错,怎么就盯着季老爷不放呢? 他要真想弄死季家父子,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吧?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快哭出声了,“还要去西南,这可怎么办啊?” 季清宁也没招了,她都把刑部尚书送去西南了,谁想到会出事,最后这倒霉差事又落她爹脑门上了。 都下了两回圣旨了,不去是不行了。 小丫鬟嘟着嘴,对朝廷没有半点好感,心底更不知道问候了煜国公多少回,连带着某个还在戒堂反省的三少爷都跟着挨了不少声。 季清宁去书房,小丫鬟跟着去。 不过走了没几步,小丫鬟又停了下来,从包袱里摸出四个荔枝,外加一个雪梨塞给了柳管事,“这是贡品果子,柳叔也尝尝。” 柳叔接的不及,掉了颗荔枝在地上,滚下了台阶,可是把柳叔心疼坏了,这玩意一两银子都买不到两颗啊。 书房内,季怀山在那里下棋,不过白子黑子都是他。 季清宁进去的时候,季怀山刚落了颗白子,她看了都挑眉,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爹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小丫鬟把包袱放下,凑到她爹铁叔身边道,“爹,真的非去西南不可吗?” “老爷已经决定去西南了,”铁叔道。 “……可太危险了,”小丫鬟眼眶通红。 铁叔摸着小丫鬟的脑袋道,“老爷和我不去涉险,也会有别人去,西南死的人太多了,不能再死人了。” 小丫鬟还欲再劝,铁叔道,“老爷辞不了刑部侍郎一职,为百姓伸冤是刑部侍郎职责所在。” 铁叔这番话令人汗颜,季清宁想劝也无从劝起,她看着季怀山道,“我随父亲一起去西南吧。” 季怀山笑道,“我和你铁叔两个人去还有把握全须全尾的回来,带上你们两个,那是真去涉险了。” “你要不想待在京都,我让人送你们回太平镇。” 季清宁是想到西南灾情,想跟去出一份力,不让她跟去,她是不会离京的。 “那我还是留在书院读书吧,”季清宁回道。 这个话题太沉闷,至少在她和小丫鬟心底是担心的,铁叔和季怀山反倒没把去西南查案当回事。 小丫鬟把包袱打开,把带回来的荔枝和雪梨拿出来摆桌子上,然后就和季清宁回内院了。 小丫鬟忧心忡忡,季清宁劝了好一通,她才没那么担心。 小丫鬟很孝顺,知道去西南一路辛苦,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担心刺杀,去鸿兴楼买了几个好菜给季怀山和铁叔,还带了两大坛子上等女儿红。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桌子上就摆好了香喷喷的肉包子,还有豆腐脑和春卷,小丫鬟道,“我刚去街上买的,还热乎着呢。” 季清宁洗漱完坐下,拿了只肉包子啃着,道,“一会儿我们上街转转,看有什么需要买的,让我爹他们带上。” 小丫鬟吃着包子,连连点头。 这边主仆俩吃早饭,那边温玹和肃宁伯世子陆照他们昨晚才抄完院规,在书院睡了一宿,一大清早就赶回府。 只是陆照刚进肃宁伯府,就上来两小厮把他给抓了,陆照挣扎道,“抓人眼睛也不放亮一点?是我!” 小厮抱歉道,“对不住,抓的就是世子爷您。” “老爷有令,您一回来,就抓您去见他。” 陆照郁闷极了,找小厮问缘由,“为什么啊?” 小厮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不抓了人赶紧往老爷书房里送。 第九十八章 赔礼(九) 陆照就那么被小厮押着到了他爹肃宁伯的书房。 肃宁伯坐在那里,脸快拉成驴脸长了,那脸色难看的陆照小心肝都打哆嗦,他这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上回他喝酒输了穿女装,他爹愤怒脸都没这么难看啊。 陆照上前,唤道,“爹?” 肃宁伯气的拍桌子,“你还有脸叫我爹?你在书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在书院没干好事啊,不是,没干什么坏事啊,也不是,是没干成什么坏事啊? 就算看点话本子,也还有温玹他们陪着,他爹就算气,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门外,肃宁伯夫人走进来,见儿子一脸茫然,赶紧道,“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这两天,肃宁伯的脸上就没见过一丝笑容,憋着气要教训儿子呢。 肃宁伯夫人担心了两天,一听下人禀告世子爷回来了,就火急火燎的赶了来,走的急,头上涌出一层细密汗珠。 陆照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娘,“我没犯什么错啊?” 肃宁伯夫人瞪他,“你爹恼你让小厮买话本子塞人季家少爷枕头底下的事!” 陆照,“……!!!” 这事他爹是怎么知道的? 陆照扭头瞪身后跟着的小厮。 小厮比他还要震惊,见他怀疑,头快要甩飞了,小声道,“我没告诉任何人。” 这么丢人的事,他怎么可能往外说呢,世子爷不要脸,他还要呢。 当着他爹的面,小厮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了,可这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爹是怎么知道的? 陆照还在想是谁嘴巴这么大,敢和他爹告黑状,就被他娘踹了膝盖窝,直接跪在了地上,疼的他是呲牙咧嘴。 肃宁伯夫人踹儿子跪下后,就去劝肃宁伯了,“照儿是为云阳侯世子抱打不平,所幸没有酿成大错,罚他去祠堂跪一天反省吧。” 肃宁伯气的不行,指着陆照道,“人家云阳侯世子受什么委屈了,需要他帮着抱打不平的?!” “要不是我碰巧让人去书院看他老不老实,你的好儿子就被人利用了!” 这些事,肃宁伯夫人都还不知道,这两天肃宁伯的脸色难看的,她不敢多问,免得受儿子牵连被数落慈母多败儿。 陆照瞪圆眼睛道,“把话本子放我们枕头底下的是爹您的人?!” “爹,您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吃里扒外的……。” 话还没有说完,肃宁伯抓起桌子的镇纸就朝儿子砸了过去。 好在陆照眼疾手快,身子一侧就躲了过去。 好好一方镇纸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男子站在肃宁伯身侧,是目不斜视。 他就是世子爷口中吃里扒外的那个,不怪世子爷说这话,他也觉得伯爷不正常,从书院回来,他为自己坑了世子爷请罪,结果伯爷恼世子爷恼的想去书院把世子爷抓回来痛打,但还是夸他忠心,赏了他一百两,不要还不行。 到这会儿,陆照才知道他买话本子试图让季清宁挨罚的事,早就被茂国公世子识破,还要将计就计把他们都赶出书院,他要早知道这事,那天在戒堂就多踹他几脚了! 肃宁伯站起身来,他朝陆照走去,肃宁伯夫人强忍着才没有挡在儿子跟前,只见肃宁伯怒道,“还不快起来!” 陆照面上一喜,“爹,您不生气了?” 肃宁伯想一掌把儿子劈府外去。 他脸都难看成这样了,他儿子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气消的? 陆照问完就后悔了,缩着脖子道,“我这就去祠堂反省。” 说完,他转身就走。 肃宁伯眸光一扫,两小厮就把陆照抓了,陆照挣扎不掉,肃宁伯夫人忙替儿子说情,“照儿已经知道错了,书院也责罚过了,老爷还要打照儿不成?” 肃宁伯气的拂开自家夫人的手,“打他都算轻的!打他之前,先去季府赔礼!” 丢下这一句,肃宁伯大步出了门,陆照被两小厮摁着跟在身后。 陆照懵的厉害,他爹是吃错药了吗,他是有意坑季清宁,但没成功,还自己倒了霉,抄了两天的院规,四海书院的院规足足有肃宁伯府家规三倍,抽筋都快要抄断了,他爹还要摁着他去季家赔礼? 他知道错了,下次不再犯不就成了吗? 肃宁伯不是开玩笑的,陆照也不敢丢开小厮的手逃跑,除非他准备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还差不多。 就这样,肃宁伯带着儿子穿街过市,直奔昌平街后巷季家落脚小院。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东平王府小厮看见了,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赶紧上前抓住跟着屁股后往小巷里跑的小厮问原因。 他们家郡王爷和肃宁伯府世子他们关系可好了,好事坏事总少不了他们家郡王爷一份的。 连带着他们家王爷和肃宁伯的往来都多了,嗯,东平王和肃宁伯以前是同僚,后来东平郡王和陆照他们交好,东平王和肃宁伯的交集就多了起来,毕竟他们儿子关系好到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打架惹事谁也少不了谁。 儿子惹事,是做父亲的教子无方,少不得赔礼道歉,平常多一起登门,一来二去,往来就多了,竟发现他们相谈甚欢,臭味相投,相交恨晚。 云阳侯逼着儿子认季清宁做大哥的事,东平王府上到东平王下到小厮都清楚,现在肃宁伯也这么反常,不能不问问清楚啊。 肃宁伯府小厮赶着去看热闹,再加上这东平王府小厮他眼熟,他们家世子爷和东王郡王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没什么好隐瞒的,飞快的把经过告知东平王府小厮知道。 小厮惊呆了,他知道自家郡王爷因为看话本子挨罚了,没想到坑他们家郡王爷的是肃宁伯。 肃宁伯府小厮说完,就匆匆跑进小巷,东平王府小厮则转头朝不远处的鸿兴楼跑去。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吃完早饭,就准备上街买买买了,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肃宁伯从马背上下来,上台阶时,见陆照还在马背上,回头训斥道,“还不快下来!” 第九十九章 传染(十) PS:十更送上,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陆照不肯。 他爹吃错药了,他又没有,没见过上门赔礼赔的这么积极的,他与人打架的时候多了,也没见哪回他爹积极成这样啊! 柳管事知道来人是肃宁伯,赶紧去禀告季怀山。 肃宁伯喊了两声,陆照还不下马,他怒吼了,“给我滚下来!” 声音震天的响,把远处在玩的小女娃吓的直哭,跑回家找娘。 肃宁伯发脾气了,陆照哪还敢不听话,赶紧从马背上下来,只是走的磨磨蹭蹭,肃宁伯嫌弃的一把揪过儿子的耳朵,拎着进了府,陆照弯着腰叫疼,“爹,爹,爹,您轻点儿,儿子耳朵要被您给扯断了!” 柳管事传完话回来,只觉得这一幕何其眼熟啊,上回云阳侯不就是这么带儿子进的小院…… 这边肃宁伯带着儿子进来,那边季怀山和铁叔走过来。 见陆照被耳朵都被拽红了,季怀山额头微颤,“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松手。” 肃宁伯赶紧松了手,道,“是我没管教好这混账东西,竟敢在书院欺负贤侄,我压着他来给贤侄赔礼道歉。” 某女贤侄,“……???” 肃宁伯说完,打量季清宁,一顿猛夸。 夸的季清宁觉得自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脸皮厚度蹭蹭蹭的往上长,红晕一层渲染一层。 想着要不要谦虚两句,就听肃宁伯冲陆照道,“还不赶紧叫大哥!” 陆照,“……???” 他直接就石化了。 来的路上,他还在自我安慰,他来小院给季清宁赔礼虽然丢人,但总好过唐靖被他爹云阳侯逼着来小院认季清宁做大哥。 没想到他想的太美好了! 唐靖身上发生的事,也一样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他们是兄弟,同吃同住,但他不想要一样的遭遇和耻辱啊! 陆照抵死不从,然后差点被他爹一巴掌把他天灵盖给打碎掉。 脑袋晕乎乎的被拍的往前一踉跄,差点撞到季清宁。 陆照扭头看着自家爹,“爹,您是认真的吗?!” 肃宁伯黑着脸,手眼看着就要抬起来了,陆照飞快的冲季清宁喊了一声,“大哥!” 声音未落,人已经躲到了季清宁身后了。 季清宁,“……。”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个小弟…… 要不是肃宁伯和云阳侯两个人长的完全不一样,她都要怀疑自己穿到那天了。 因为肃宁伯逼陆照叫了她大哥后,和云阳侯一样要请客。 相似,又不似。 上回云阳侯和季怀山直接就走了,这回打岔的多,先是云阳侯,得知季怀山要去西南查案,特来请客为他践行,听肃宁伯说要请客赔礼,云阳侯大笑,“这回请客的机会就让给你了。” “你还想跟我抢不成?”肃宁伯笑道。 那脸色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看的陆照都恍惚,还从来没见他爹心情这么好过…… 三人在大门口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出府去喝酒,刚迈步出小院,就看到东平王骑马过来了。 东平王骑在马背上,身后还跟着个不甘不愿一头雾水的东平郡王。 回府待的无聊的某郡王爷刚上街溜达,就被自家父王派人抓了带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看着东平王,只见他下马背,又把儿子叫下来,进府后,和季怀山赔礼,然后让东平郡王认季清宁做大哥。 一气呵成。 季清宁,“……。” 东平郡王,“……。” 其他人,“……。” 东平郡王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家父王,“父王,你是喝了多少酒?” 东平王皱眉,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酒味儿,可见喝了不少,“让你叫你就赶紧叫!” 那让温玹他们受罚的话本子是陆照的小厮买的不错,但这馊主意是东平郡王出的。 买话本子的都登门赔礼了,出主意就更得要道歉了。 东平王近来深受当街打女人流言的困扰,正愁没机会再教训自己儿子一顿呢,机会就送上门来了,论对儿子管教,他可不输肃宁伯和云阳侯,他会比他们更严厉! 东平郡王嘴角狂抽不止。 他父王绝对是喝醉了,而且是醉的不轻。 他看向陆照,用眼神询问:你也认大哥了? 陆照翻了记白眼。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然后—— 某郡王爷就不反抗了,两兄弟都认季清宁做了大哥,可见反抗没用,而且在唐靖被逼着认大哥之前,煜国公要收季清宁为义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都,季清宁克温玹,不论是拿手的还是不拿手的碰到季清宁,通通不管用,温玹迟早也是要认大哥的命,那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想通了,某郡王爷接着就躺平了,走到季清宁跟前,伸出双臂一把将季清宁保住,用力的拍了拍季清宁的后背,“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了!” 季清宁,“……!!!” 小丫鬟,“……!!!” 咳咳! 刚吃的肉包子没差点被拍飞出来。 季怀山抬手扶额。 云阳侯和肃宁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铁叔则脸黑成了锅底色。 要是季清宁是男儿身,被东平郡王抱了就抱了,可她是女儿身啊! 铁叔手痒的厉害,特别的想揍东平郡王。 方才请客的机会还是肃宁伯的,现在被东平王抢了,“这顿必须我来请。” 站在小院门口,东平郡王和陆照目送他们各自的爹骑马走远,脑子里还是他们再抢着请客的场景。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陆照拧着眉头,声音被风吹散。 东平郡王就无所谓了,毕竟他没有被东平王拍后脑勺,在两兄弟之后认的大哥,心理没那么抗拒,说的话就大不一样,“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你我的爹都傻了么。” 多大点儿事啊。 这话陆照深以为然。 不仅傻了,还是被云阳侯传染的。 不对,可能这病的源头还在煜国公那儿…… 装被打断两根肋骨,还一而再的奏请皇上让季怀山去查西南的案子,那可是刑部尚书都摆不平的案子啊,要是季怀山能把西南贪墨案查清,安西南几万无辜百姓的冤魂,这功劳可不比在战场上砍下敌将的首级小,不说侯爵,一个伯爵不再话下。 第一百章 坑爹 陆照揉着后脑勺,越揉越疼,自然也越气愤,“要不是不好意思,我看我爹都想认季侍郎做大哥了!” 东平郡王看着陆照,脑子里已经脑补出来他爹醉醺醺的拍着季怀山的肩膀,站都站不稳道,“你比我小,我叫你一声大哥吧!” 一个激灵袭来,东平郡王搓了搓胳膊上涌出来的鸡皮疙瘩,“你别吓我!” 两人对话,季清宁听得一清二楚,嘴角都快抽筋了。 小丫鬟臭着张脸,对东平郡王抱了她家姑娘一事还愤愤难平。 虽然温三少爷和她家姑娘的肌肤之亲更过分,但是!她爹不知道啊,东平郡王抱她家姑娘,她爹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都快喷火星子了。 越想越气,小丫鬟重重哼出声来,成功把陆照和东平郡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大哥?”陆照唤了一声。 这两大字砸季清宁脑门上,直接变成了黑线滑落下来。 季清宁没音声,陆照道,“没应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 刚刚他爹在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横啊,季清宁看着他,笑道,“你是在暗讽你爹没有自知之明吗?” 可不是她要他认的大哥,逼他的是他自己的亲爹。 陆照虽然对自家父亲生气,但被人说他爹没自知之明,他还是没法忍受的,“你信不信我揍你?!” 季清宁还没说话,小丫鬟上前一步,叉腰道,“敢在我家少爷的地盘上对我家少爷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让你被抬回去?!” 我去…… 霸气。 季清宁对小丫鬟刮目相看。 这话把陆照直接给震懵了,毕竟没见过这么霸气的小厮过,他撸起袖子就要干架,被一旁的东平郡王死死的拉住,道,“你可别再牵连我了,没坑到他都认了大哥,你要再揍他,再碰上你爹我爹喝酒了,你想想后果吧。” 这么邪门的人,必须离远点儿,保平安。 陆照想想也是,可话都撂出去了,就这么收回来多没面子啊,然后他就被东平郡王拉走了。 柳管事站在大门边上,对最近发生的事有点消化不了,云阳侯、肃宁伯还有东平王,那身份是一个比一个尊贵,居然上赶着让自己儿子认季少爷做大哥,还抢着宴请季老爷,连季家小厮都格外的霸气,他们东家到底结识的是什么人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没这么牛的啊。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他要真动手,你真让他被抬回去?” “肯定的啊,”小丫鬟道。 “这么有把握?”季清宁诧异。 “那当然了,我打不过,还有我爹在呢,”小丫鬟昂着脖子道。 “铁叔?”季清宁皱眉。 “铁叔不是和我爹一起走的吗?” 小丫鬟小声道,“我爹肯定是不放心又回来了,在暗处盯着呢,不过现在不在了。” 小丫鬟都替她爹为难,一边不放心她和姑娘,一边还得担心老爷,毕竟上回才不在一小会儿,老爷就请云阳侯去赵王府提亲,还被拒了。 她爹在暗处盯着,在小院大门口,肃宁伯世子就敢威胁她家姑娘,她不表现的凶狠一点,她爹就要对她凶狠了。 不过她方才表现的那么好,她爹一会儿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虽然吃饱了,但小丫鬟还是一脸的期待。 再说东平郡王和陆照走后,是越想越气啊,他们才该是做大哥的人,连温玹他们都只称“温兄”,大家是平起平坐的,结果被个比他们年纪小的抢了大哥的位置,还不是野的,是经过他们爹首肯的,不,是逼着他们认的。 简直没地方说理去了! 从小巷子骑马出来,往前没走几步,东平郡王就看到自己的亲兄长东平王世子骑马过来。 别说季清宁这个才认不到一刻钟的大哥了,就是对东平王世子这个亲大哥,东平郡王也是很不服气的。 因为他们两同岁。 只不过一个是正月出生的,一个年尾生的,东平王妃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怀了东平郡王,这事当年还引起了轰动,东平王两个月都没好意思出门,一心盼着添个女儿,结果又抱了个臭小子。 两人虚岁一样大,好在容貌一个酷似东平王,一个像东平王妃,不然走出去,真得被认为是双胞胎。 看到自家大哥迎面骑马过来,东平郡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裂开一抹灿笑,抬手打招呼,“二哥!” 陆照,“……。” 没听过这么欠揍的声音。 东平王世子眉头拧成麻花,骑马过来道,“二哥?” 东平郡王抓着缰绳道,“刚刚,父王逼着我认了个大哥,我的大哥不就是你的大哥吗?” “从今天起,你只能是二哥了。” 本来东平郡王认季清宁做大哥就没那么抗拒,现在又找到一个认大哥的好处,觉得还挺不错。 不过东平王世子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向胡闹,没把他的话当真,他还有事忙,就先走了。 只是东平王世子没当回事,一旁路过的人上了心,这消息太劲爆了啊。 然后—— 东平王在继打女人之后,又多了个养外室和私生子的恶名。 可怜东平王妃,两次流言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都在街上买东西,东平王深受流言困扰,她有个“打女人”的夫婿,没少遭人同情,东平王为了消东平王妃之怒,塞给她两万两,让她多买些首饰。 这不,丫鬟陪着上了街,正挑的开心呢,又得知自家王爷养外室,甚至还有了私生子…… 东平王妃虽然信任东平王,夫妻感情几十年如一日,可她见过太多夫妻情深最后反目成仇的,东平王内宅只她一人,连个暖床丫鬟都没有,朝中大臣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啊,有些妻妾成群还不够,还要出去沾花惹草,前些日子才传出工部侍郎养外室,妾室大着肚子被正妻用轿子接回了府。 有人夸工部侍郎夫人大度的,有说她笨的…… 每每传出养外室的流言,东平王妃就控制不住的担心,毕竟论管的严,她属京都之最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大哥 东平王妃越想脸越煞白,身子都稳不住,上回传东平王打女人,她更多的是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东平王连重话都极少和她说,为数不多还是受儿子牵连。 可这回是养外室啊,连私生子都弄出来了。 东平王妃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东平王除了替皇上办事离京,从来没在东平王府外过过夜,不可能养外室! 只是议论声不绝于耳,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碎嘴道,“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我家那口子就不说了,谁让我五大三粗不招人喜欢,东平王妃那容貌气质,已经没得挑了,东平王还养外室,前门儿的刘大娘骂的一点不错,家里的饭再香,吃腻味了,外头的屎也想尝尝鲜!” 铺子里的小伙子听的满脸涨红,不知道是在憋笑还是在生气,毕竟他也是男人啊,这妇人一棍子打死一船男人啊。 丫鬟见东平王妃脸色难看,气的出去骂道,“东平王和东平王妃鹣鲽情深,听说都没在外头留宿过,怎么可能养外室,定是有人故意抹黑东平王!” 那妇人听得一笑,“你个小丫鬟不懂男人,要是男人铁了心偷腥,去上朝的路上都能整三五个私生子出来。” “男人除了穷的叮当响的,但凡能娶妻的,哪个不想纳妾,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啊,何况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东平王了,他内宅只东平王妃一人,偷养三五个外室我都不觉得奇怪。” 小丫鬟气呼呼的,又没法反驳,因为这妇人说的是事实,大部分男人就这德行,本来以为王爷是个例外,没想到…… 王爷太让人失望了! 东平王妃听不下去了,丫鬟扶着她的手匆匆出去。 小伙计追出去喊,“东平王妃,这些首饰您还要不……。” 话还没有说完,东平王妃已经出了铺子了。 那妇人呆在哪里,“天,刚刚那就是东平王妃?” 小伙计也不知道该不该恼这妇人搅了东平王妃的心情,首饰还没买就走了,但这些首饰不愁卖,东平王妃要真看中了,今儿不买,回头心情好了,也还会再来。 背后嚼舌根被正主听到了,妇人一脸的尴尬,“只听说东平王妃长的好看,没想到这么好看。” 和她一起的妇人嘀咕道,“长的好看有什么用,东平王不照样养外室吗,听说私生子比东平王世子年纪还大呢,你想想东平王妃才生下嫡长子,出月子就又怀上了,可见东平王有多生猛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不养外室才怪了。” “我看就是前些日子传东平王打女人,反正名声坏了,再多个养外室的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要把私生子和外室接回府了,可怜东平王妃……。” 说到这里,妇人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什么好可怜东平王妃的,就算没了东平王的宠爱,好歹还有两儿子傍身,还有丰厚的压箱底,不像她们,男人不成器还好色,都没地儿哭去,她们比东平王妃不知道可怜到哪儿去了。 再说东平王妃,哪还有心情逛街啊,匆匆坐进软轿,就赶紧回了府。 把平常跟着东平王的小厮都叫到跟前,东平王妃挨个的逼问,“王爷把外室养在哪儿了?!” 小厮们,“……???” 王爷养外室? 没有的事啊! 小厮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想知道王爷把外室养在了什么地方。 只是小厮们的八卦在东平王妃眼底那是在互相商讨,想办法给东平王打掩护。 都捅破窗户纸了,还隐瞒什么?! 东平王妃气的拍桌子,拍的太急,才保养过的指甲折了,疼的东平王妃额头直冒冷汗。 丫鬟心疼坏了,瞪那些小厮,“王妃平常待你们不薄,你们忍心帮着王爷骗王妃吗?!” 小厮们叫苦,“我们真的不知道王爷把外室养在什么地方啊,啊,不是,王爷就没有养过外室啊!” “真的没有?”丫鬟追问。 “我保证没有跟王爷去见过什么外室,”小厮之一保证。 其他两位也一样。 倒是一位小厮奇怪道,“王爷今儿不是拎着郡王爷去了季家小院吗,怎么会传王爷养外室了?” 东平王妃是气糊涂了,问道,“郡王爷呢?!” 那妇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提到过她儿子,还认了大哥,是不是有外室和私生子,她儿子是最清楚不过了,找自己儿子问就是了,何必为难这些小厮。 小厮们像得了特赦令似的,道,“我们这就出府找郡王爷!” 小厮们刚出府,就看到自家郡王爷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回来,肃宁伯世子没心情吃饭,他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也就回府了。 小厮看到他,连忙道,“郡王爷回来的正好,王妃找您呢。” “母妃找我做什么?”东平郡王好奇。 小厮没回答,虽然他们家王爷养外室的事已经传遍京都了,但王府大门前有人路过,他就不说自家王爷的不是了。 小厮不说,东平郡王就当小厮不知道,母妃最疼他,找他准没坏事。 只是东平郡王没想过会有意外。 他一进屋,就看到自家母妃眼底含泪,吓了他一跳,“母妃,您怎么了,父王欺负你了?” 不对,父王这会儿还在请客啊,他回来的时候,母妃正出门逛街啊,要欺负也是别人。 谁这么胆肥敢欺负他母妃,不想活了还差不多! 东平王妃深呼一口气,问道,“你父王有私生子?” 东平王妃声音有些沙哑,东平郡王直接把问句听成了肯定,眼睛倏然睁圆,“父王他什么时候养了私生子?” “他不是说儿子一个就够了,连我都是多余的吗?他还敢生儿子呢?” 生儿子就算了,还不是他母妃生的。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啊,东平王妃眉头紧锁,“你不是已经认了大哥吗?” 东平郡王,“……。” 这话题转的有点太快了。 他认大哥和父王有私生子是两回事吧? 他父王逼着他也认大哥,不会是给认私生子弟弟做铺垫吧? 第一百零二章 内宅 认大哥是事实,他本来也是要告状的,东平郡王点头,“不是我要认大哥的,是父王他吃错药了,非逼着我认季家大少爷做大哥。” 东平王妃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认的大哥是季家大少爷?!” 东平郡王茫然的点头,“不然呢,我还会主动认大哥吗?” 东平王妃起的太猛,一阵头晕目眩,丫鬟赶紧扶着她,道,“王妃,您怕是又误会王爷了……。” 东平王妃心下高兴起来,儿子认的大哥,总比蹦出来个私生子好。 可高兴完就更生气了,上回穿女儿,害王爷多了个打女人的破陋名声,到现在都没有澄清,现在倒好,又多了个养外室和有私生子的名声! 东平王妃强忍着怒气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确定是自己儿子胡闹,才让人误会传出来的流言,东平王妃走到放在鸡毛掸子的高桌上,拿了鸡毛掸子开始抽儿子了。 东平王妃一向端庄,更是疼东平郡王,从来都不舍得打一下,东平王打的时候还会极力袒护,这回是忍不住自己动手了,什么端庄形象?方才伤心的滋味儿才烧心灼肺! 这都是吃了儿子口没遮拦的苦! 东平郡王被打懵了,“母妃,您也吃错药了吗?又不是我要认大哥的,我也不想好么!” “你要揍,你揍父王啊!” 听听! 这是做儿子能说的话吗?! 东平王妃气的浑身颤抖,再不教训,她担心哪一天东平王会被她生的这混账儿子给坑死了。 东平王妃抄起鸡毛掸子就朝东平郡王抽了过去,接着就是东平郡王的惨叫声。 东平王抽他,东平郡王敢上房梁。 东平王妃打,东平郡王凉躲都不敢,怕他母妃追他不小心绊倒自己,到时候摔出好歹来,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丫鬟婆子赶紧劝东平王妃息怒,但谁也劝不住,还是一丫鬟机警,上前道,“王妃,兴国公府世子夫人昨儿傍晚就发作了,这会儿指不定已经生了,您不去瞧瞧表姑奶奶吗?” 东平王妃气道,“要是生了,早来府上向我报喜了,你们别想拐着弯的把我支开,我今儿饶不了他!” 劝解失败。 丫鬟婆子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郡王爷被打,想笑不敢笑,腮帮子都快憋抽筋了。 这边东平郡王被打的上蹿下跳,那边东平王和肃宁伯他们把酒言欢,小厮送菜进去,门推开的时候,正好有人路过,道,“好像东平王就在鸿兴楼。” “内宅着火了,还不赶快回去灭火呢,”有人笑道。 东平王眉头打了个死结,问小厮,“我府上着火了?” 内宅。 既指后院女人堆,又指内院。 东平王府就东平王妃一个女人,是满京都都知道的事,所以内宅着火,东平王就当王府走水了。 东平王问的话,小伙计有点答不上来,可东平王看着他,小伙计不说怕东平王会动怒,道,“府外盛传王爷您养外室,还有私生子……。” 东平王,“……。” 几乎是瞬间,东平王就勃然大怒了。 这些日子他深受流言之苦,发过机会飚了,还有人敢传他的流言呢?! “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东平王咬牙道。 小伙计道,“是从郡王爷那儿……。” 都没带上好像,很肯定的语气,东平王脸一阵青一阵白,“逆子!” 小伙计赶紧退下。 东平王给自己倒酒,只是怒气实在抑制不住,他看着季怀山和肃宁伯他们道,“府上出了点事,我实在没心情再喝了,我先回去揍儿子,改日再请。” 说完,就起了身。 肃宁伯和云阳侯两个脑门上黑线一根比一根粗,两人从彼此的眸底看出了担心。 和东平王同朝为官,又因为他们的儿子有了私交,知道东平王不是会养外室的人,可偏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他们的儿子和东平郡王一样做事不着调,东平郡王做会的事,他们就担心有他们儿子一份,想着待会儿回府要不要先打一顿,让儿子长长记性。 再说东平王怒气冲冲的回府,东平郡王吓的浑身都哆嗦,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但这顿毒打分了两回。 因为打到一半,东平王就被传召进宫了。 嗯,上回太后要夺东平郡王的封号,被东平王落了茂国公府的脸面,太后面子上挂不住,宫人一得知东平王养外室,就火速禀明太后知道。 太后这回都没经过皇上,就直接传东平王进宫训斥了。 这回和上回一样是误会,东平王解释,太后脸上更挂不住了,训斥东平王,还把云阳侯和肃宁伯也捎带上了,“那季家大少爷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侯府世子伯府世子抢着认大哥,甚至连着你堂堂东平王都要让自己的儿子叫一个年级比他小的人大哥?!” 皇后坐在一旁道,“听说煜国公还要收那季家少爷为义子呢。” 不过之前传这话是为了让季家少爷足够身份迎娶檀兮郡主,云阳侯帮着登门提亲,赵王府婉拒了,其他人认大哥,皇后倒是不明白了。 其实东平王也不明白,他完全是被推着往前的,谁让什么事总少不了他那混账儿子一份呢。 太后冷着脸道,“一个个是要把一个小小刑部侍郎父子捧上天不成?!” 东平王没接话,太后狠狠训了几句,东平王又被皇上叫了去。 少不得又要挨皇上一顿骂。 一天挨两顿,再加上出宫一路回府,大家的指指点点,东平王怒气更大,回家就把少的那半顿毒打算上利息给接上了。 打完了,东平郡王被抬回了屋,趴在床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不就喊了声二哥吗,我做错什么了?难道我话都不能说了?” 东平王世子拿药过来,把药重重放小几上,“活该!” “大哥就是大哥,你以为二哥是随便能喊的吗?” “平常让你谨言慎行偏不听,总要受些皮肉之苦才长记性。” 东平郡王趴在床上,小厮上药疼的他呲牙咧嘴,小厮都忍不住嘀咕,“要是书院不放假就好了。” 东平郡王深以为然。 嗯,东平王和东平王妃也觉得书院不该放假,放两回,就坑了两回爹,有这么个把亲爹往死里坑的儿子,东平王真招架不住了。 偏四海书院是大邺朝最负盛名的书院,唯一不好的就是在京都,要是离京都有个千儿八百里远,一年半载回来一趟才合他意。 这边东平郡王被打的一动就浑身疼的抽筋,那边温玹回府,滋味也不好受。 他忙了一圈才回的煜国公府,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娘煜国公夫人请安,还没进屋,就听他娘在笑,笑声酣畅,他从来没听他娘笑的那么开心过,还有夸赞,“写的确实不错。” 他走上前,就瞄到他娘手里捧着的话本子—— 《夫人饶命》 温玹,“……。” 第一百零三章 高兴 在看清楚话本子的瞬间,温玹就转了身,只可惜,没能走成功。 煜国公夫人看见儿子,脸上的笑意更深,把手中已经看了大半的话本子合上,放在小几上道,“玹儿回来了。” 声音愉悦,可听在温玹的耳中就没那么动听了,那话本子把他坑的不轻,传到他娘耳中,他娘竟然买来看,还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温玹恨不得一走了之,但还是强忍着回了头,只是等他回头,煜国公夫人手里没了话本子,但多了几张大家闺秀的画像。 煜国公夫人为什么看话本子啊,就是急着给儿子物色媳妇,她道,“这是石南街陈将军的女儿,不仅模样生的好,听说鞭子还武的虎虎生风,你看喜不喜欢。” 温玹脸黑成百年老锅底色,咬牙道,“娘是打算娶回来让她用鞭子抽我吗?” 煜国公夫人,“……。” 四下丫鬟婆子憋笑憋的脸通红。 她们不敢肯定夫人是这样想的,但夫人肯定做好了三少爷挨三少奶奶鞭子的心里准备。 三少爷是惧内的命,被抽鞭子再正常不过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府里上下哪个丫鬟小厮不期待三少爷被三少奶奶打的上蹿下跳的那一天啊,这些天,府里丫鬟婆子都议论飞了,实在猜不出来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胆量。 府里丫鬟出去都会暗中打听哪家姑娘脾气不好,然后偷偷禀告了夫人身边的丫鬟芍药姐姐,为三少爷的终身大事贡献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虽然是有这样的想法,但被儿子当面说出来,做娘的肯定不能承认啊,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道,“你是娘生的,娘能舍得你无故挨打吗,你要不喜欢会舞鞭子的,这还有擅长骑射的,会用剑的,还有……。” “……还有?!” 真的。 五脏六腑都被气出内伤来了。 温玹被气的头重脚轻,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娘这哪是给他挑媳妇,这是在问他将来想被用什么武器打死呢! 他惧内之名在外,他娘又给他挑会点拳脚功夫的,只怕他前脚把媳妇娶进门,后脚就挨揍,不……没准洞房花烛夜就揍他博他爹娘的欢心了! 温玹不知道,在传出他惧内之前,京都的大家闺秀多以端庄温柔为追求,哪怕是将门闺秀,传出煜国公府有意娶个凶悍的三少奶奶,京都的大家闺秀就没那么拘束了,尤其是将门,多少将军后悔拦着不让女儿学武啊,现在再学不说神似了连形似都难了。 温玹深呼吸,把怒气压下,一字一顿道,“我喜欢性情温柔的姑娘!” 丢下这一句,温玹转身要走。 还是没走成。 煜国公夫人把他拦下道,“你祖母前些天送了不少性情温柔的大家闺秀的画像来,母妃看了几眼,也还不错,你挑一个。” 温玹,“……。” 温玹抬头看着天花板,只盼着老天爷能降道雷把他劈死算了。 他说喜欢性情温柔的姑娘是断她娘想给他娶个凶悍媳妇的念头,没想到从这个坑爬起来又进了那个坑。 丫鬟芍药已经把那摞画像取来了,厚厚一沓,足有三四十张。 煜国公夫人要给儿子选个悍妇,平老夫人知道后,是勃然震怒,她不允许煜国公府有个凶悍的三少奶奶,这不找了媒婆挑了一堆性情温柔的大家闺秀的小像来,煜国公府未来的三少奶奶只能在那一堆里挑。 煜国公夫人并未理会平老夫人,她觉得儿子需要一个人管着,但如果她儿子喜欢性情温柔的姑娘,她不介意退一步,英雄难过美人关,性情温柔的姑娘的眼泪没准儿比鞭子更管用。 但她儿子打小就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姑娘啊,皇上的公主哭他都不和她们玩,没想到长大了又喜欢了,果然男大十八变。 温玹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了,“娘还是先给二哥挑吧。” 煜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黯淡,湮灭,“你二哥的亲事哪轮得到娘做主……。” 见她脸上落寞,温玹心有不忍,道,“长幼有序,大哥二哥未成亲,还轮不到我。”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煜国公夫人说话,温玹赶紧走了。 看着温玹走远,丫鬟芍药手里还拿着小像,“夫人,这些小像……。” “拿下去吧,”煜国公夫人声音低落。 赵妈妈再一旁劝道,“三少爷肯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才会……。” 煜国公夫人看着赵妈妈,“我这儿子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脸皮薄,你就不用劝我了。” 赵妈妈,“……。” 过来一丫鬟把桌子上的小像也拿下去。 煜国公夫人眸光在两丫鬟手里的一挪小像之间来回打转,一边是温柔的,一边是凶悍的,她儿子都不喜欢,煜国公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不知哪家姑娘性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样的大家闺秀,她儿子总没话可说了吧? 再说温玹,出了院门,就打了个喷嚏,抬脚朝外院走,小厮上前,小声提醒道,“三少爷,您还没有去给平老夫人请安……。” 温玹脸上闪过一抹不喜。 他朝平老夫人的院子方向瞥了一眼,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小厮只敢提一句,他知道温玹不喜自己的祖母平老夫人,平老夫人也不疼他这个孙儿,只是三少爷不请安,平老夫人会责怪夫人没把三少爷教好,夫人待他们下人和善,他们不想夫人挨骂。 温玹没有去给平老夫人请安,要不是回来看他娘,他根本不就不会回煜国公府,他往前院走。 走到二门处,正好瞧见他爹煜国公走过来,温玹直接翻墙走了。 煜国公的脸也绿了,没哪个父亲被儿子躲的跟躲瘟疫似的会有好脸色。 温玹翻墙出府,小厮冲着墙喊,“三少爷,您还没吃午饭呢!” 十天半个月才回府一趟,连顿饭都不吃就走,说不过去啊。 温玹就没打算留下吃饭,上哪儿弄不到顿饭吃,再不行还能进宫蹭皇上的,他直接去了鸿兴楼。 迈步进去的时候,正好云阳侯、肃宁伯还有季怀山从二楼下来,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脚步都不稳,季怀山扶着云阳侯,“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 “我高兴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云阳侯打着酒嗝,身子歪的,季怀山差点扶不住他。 “大哥,你放心,你安心去西南查贪墨案,贤侄留在京都,有小弟我照顾,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他一根寒毛。” 楼下众食客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云阳侯逼着自己的儿子认刑部侍郎的儿子做大哥的事,在京都掀起不小的波澜,但因为季怀山揍断过煜国公两根肋骨,和这事比,唐靖认季清宁做大哥已经不值一提了。 没想到啊,认“大哥”的不止云阳侯的儿子,还有云阳侯。 喝酒之前,云阳侯还一口一个“季侍郎”,一顿酒喝完,就喊人“大哥”了,可见是真醉的不轻,里子面子都顾不上了。 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怀山扶云阳侯下楼梯,然后出鸿兴楼,云阳侯的酒量他是知道的,正好鸿兴楼的小伙计过来,他随口问道,“他们喝了多少酒?” 小伙计咋舌道,“大大小小喝了三十多坛,只醉了云阳侯一人,这些人的酒量太吓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 算卦(求月票) 灵台寺,山脚下。 季清宁和小丫鬟骑在马背上,远远的就看到掩映在青山翠柏之间的寺庙,远处有钟声传来,雄浑震撼,洗涤人的心灵。 在书院煎熬了十天,难得放假,季清宁没打算来逛寺庙,只是方才在街上闲逛,平常叽叽喳喳跟只喜鹊似的小丫鬟像是把嘴落在了小院没带出门,半晌也不说句话。 心不在焉的,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季清宁一眼就看出来小丫鬟是担心她们的爹去西南会遇到危险,既没法阻拦他们西南之行,又没法跟去,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 季清宁宽慰了她两句,小丫鬟红着眼眶看着她,“姑娘,我们去灵台寺给老爷和我爹请平安福吧。” 小丫鬟一番孝心,季清宁实在不忍心拂了,这不,主仆两快马加鞭就到了灵台寺。 时值正午,灵台寺的香客一点也不少,主仆俩上了山,把马拴住,就直奔大雄宝殿。 先上香祈福,祈求菩萨保佑季怀山和铁叔去西南一路平安,顺利查清贪墨案。 小丫鬟跪在蒲团上嘀嘀咕咕了一通,觉得自己求的太多了,又赶紧道,“菩萨别嫌我贪心,要实在查不出来案子就算了,但您可一定一定要保佑老爷和我爹平安啊。” 小丫鬟花钱一向谨慎,这回大手笔添了两百两的香油钱,颇有花钱报平安的意思。 求神拜佛,季清宁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来的路上还忐忑不安的小丫鬟,祈福添完香油钱,脸上的不安就消了七七八八。 从小沙弥手里接过两平安福,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揣怀里,然后望着季清宁道,“咱们是在灵台寺吃斋饭还是回去吃?” 季清宁笑道,“先去找下上回给我算卦的道士吧。” 小丫鬟嘟嘴道,“那道士算卦可贵了,二两银子呢。” 二百两香油钱,这小丫鬟添的眼睛都不眨,算命二两嫌贵。 不过算算也好,求了菩萨保佑,要是再算卦也没事,那她就更不用担心了,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着,没等她爹和老爷回来,她就瘦成皮包骨了。 小丫鬟是急性子,拉着季清宁就往上回见的道士那里去,远远的,就看到道士坐在那里,一脸的惆怅。 生意清冷啊。 季清宁走过去,小丫鬟手撑着桌子,望着道长道,“道长,你可还记得我们?” 道长看她们两就跟看银锭子似的,笑道,“怎么会不记得?” 要不是从他们那坑了二两银子来,他都扛不到现在,今儿早上剩最后三个铜板,买了两素菜包子,没吃饱,肚子饿的紧,正愁午饭没着落呢,他们就来了。 “来来来,快坐,”道士客气的招呼。 季清宁嘴角抽抽,有点不习惯仙风道骨的道士这么殷勤,对不起他那张脸啊。 季清宁坐下来,道士问道,“上回我卦算准了吧?” 上回主动给二两,又来找他,铁定是卦准了,有了回门客。 季清宁正要说话,小丫鬟道,“你给我家老爷算算,这次出门会不会遇到危险?” 钱来了。 道士眼底都是笑,拿出笔墨来,“可知八字?” 小丫鬟忙把季怀山的生辰八字报上。 道士写在纸上,写完,将笔放下,用手算了算,然后眉头就拧成麻花了,看向小丫鬟,“你八字记错了吧?” 小丫鬟看着他,“没有啊。” “这不可能啊,”道士摇头。 “什么不可能啊?”小丫鬟懵懂的问。 道士继续看八字,季清宁问道,“这八字怎么了?” 道士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令尊身体可硬朗?” 季清宁点头,“还不错。” 道士皱紧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完了。 完了。 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生意,又碰到他学艺不精了。 这八字,他怎么看都是早夭的命格,活不过二十啊,可人家爹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身体硬朗,和他从师父那里学的对不上啊。 小丫鬟着急,问道,“如何?” 道士看了看小丫鬟,又看了看季清宁。 罢了。 反正坑他们主仆也不是头一回了,良心扔过一回,再扔一回也没什么。 道士拿出铜钱,然后倒在桌案上,看了几眼道,“令尊是有福之人,此行非但不会有危险,还会满载而归。” 小丫鬟心下高兴,故意道,“你不会是故意说好听的匡我们吧?” 道士斜了小丫鬟一眼,“我要是会说好听的匡人,至于卦摊冷清至此吗?” “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方外之人更得守住本心。” “像坑钱这样的事,我是断然不会做的!” 小丫鬟肯定是愿意相信道士的啊,可怎么看都觉得这道士不像是有本事的人,她谨慎道,“那你算算我家少爷最近会不会遭遇危险……。” 道士看了看季清宁,道,“八字。” 小丫鬟要报,被季清宁阻拦了。 原主已经死了,天知道这道士会不会从八字上看出端倪来,季清宁笑道,“能否观面相?” 道士就看季清宁的面相了,上下左右来回的扫,就没见过三眼五庭生的这样好的,道士道,“公子今儿要走财运啊。” 他又看了看,“在东北方向。” 道士抬手一指,季清宁随着看过去。 她最近财运是挺不错,出门就能碰到找茬的给她送钱,但这道士指的方向和她回府的方向正好相反,她就不会去东北方向,怎么发那个方向的财? 只听道士又补了一句,“需得徒步而行,不得骑马。” 季清宁看着道士,“发财和方向有关就算了,还和怎么去的有关?” 道士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不仅和方位、行走方式,甚至有可能和风有关,这其中之玄妙,我也只窥探出一二。” 你要不去东北方向,发不了东北方向的财,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不过他确实看出来他要走财运,就是方向算不出来,时辰就更不清楚了,他就学了个半吊子,好不容易碰到个冤大头,宁愿多啰嗦两句,也要保住羽毛啊。 季清宁找道士就是想看看他还在不在这里,毕竟那张签文她还保存着,她都还没有想出办法找她两闺蜜呢。 “希望你算的准,”季清宁道。 道士举出四根手指头,“承惠四两。” 小丫鬟鼓腮帮子,“不是二两吗?” 道士笑道,“两卦。” 季清宁起身道,“您一直在这里算卦?” 道士道,“身上的钱用完即可离京。” “要是用不完呢,”小丫鬟好奇道。 “用不完,就一直待在这儿,”道士道。 这是他出门前,师父给他算的卦。 今儿在遇到他们主仆之前,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师父让他把钱用完了才能回去找他,可钱用完了,他也没了盘缠啊,怎么回去啊,难不成要一路要饭回去? 第一百零五章 财运 师父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上回遇到他们主仆,他把师父给他的签文送了出去,之后就誊抄了百来份,碰到一个算卦的就给一张,广撒网总能逮住鱼。 想法是好的,就是到现在才送出去两张,还被人随手就给扔了,又被他捡了回来……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拿五两银子给他。”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是四两啊。”这道士没涨价,姑娘给他涨,不能听人两句好话就不拿钱当回事了啊。 季清宁发了话,小丫鬟不敢不听,从荷包里摸出来好些碎银子,数了五两给道士。 道士笑的合不拢嘴,身上的仙风道骨都染了俗气。 五两啊。 省着点,够他在京都待两个月了。 季清宁转身离开,在集市上逛了逛,什么也没买,准备走了,小丫鬟不知怎么想的,指着东北方向道,“姑娘,要不咱们去那边转转吧?” 这小丫鬟明显是想看看道士算的准不准。 季清宁抬头看了会儿天色,时辰还早,便道,“那就去那边转转。” “我去买几个包子,”小丫鬟边说边往那边跑。 等季清宁往那边走,小丫鬟已经一人买了三个包子了。 灵台寺的集市上的包子都是素馅的,佛门重地,没人敢吃荤腥,不过这包子味道很不错,再加上饿了,那是吃的喷香。 时值正午,不少香客都在灵台寺吃素斋,在周围欣赏风景的就少了。 一路往前,小丫鬟眼睛就四下寻找,一看就是在找别人丢在地上的银子。 季清宁忍俊不禁道,“地上的钱那也是别人掉的,路不拾遗。” 小丫鬟望着季清宁,“姑娘是不让捡钱吗?可不捡钱,怎么会有财运啊?” 怎么也要捡五两吧,不让就亏大发了。 对道士的话,季清宁也好奇呢,这也是她为什么听小丫鬟的建议往这边走的原因。 走了足足一刻多钟,别说钱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反倒走的越远,周围越安静,风吹树叶飒飒声,让人不禁汗毛倒立。 小丫鬟吓的直往季清宁身后躲,季清宁见了道,“还要继续往前吗?” “……还,还是别去了,”小丫鬟声音颤抖道。 季清宁果断转了身,小丫鬟恨不得拉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跑。 主仆两往回走了会儿,突然,一阵婴儿啼哭声传来。 季清宁停下脚步,小丫鬟抬手一指,“哭声是从那儿传来的。” “奇怪,老夫人说过,小孩三岁前不进庙啊,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呢?” 季清宁也觉得这哭声不寻常,不过这里离集市不远,没那么安静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哭声越来越大,听得人都心疼。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寻着哭声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精致食盒摆在一棵大树下。 婴儿哭声就是从食盒里传出来的。 季清宁三步并两步走到食盒边上,把食盒打开,就看到食盒内一白胖婴儿躺在里面。 婴儿用绸缎裹着,胸前放着一封信,锦盒里还有一荷包。 季清宁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了两下,孩子就不哭了,看着特别讨人喜欢。 小丫鬟把信拆开,展给季清宁过目,看了两眼,季清宁眉头就皱紧了,信上写了孩子的出生时辰,因为身有残疾,才忍痛送到灵台寺,希望灵台寺能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 荷包里放了三千两,以后每年都会给灵台寺添香油钱。 信上寥寥数字看的小丫鬟鼻子泛酸,她说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的把这么一个白胖婴儿扔在这里呢,原来是身有残疾。 小丫鬟看着孩子道,“看着挺好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季清宁把包裹孩子的绸缎打开,就看到孩子问题所在了—— 足内翻。 小丫鬟豆大的眼泪掉下来,轻轻的摩挲着婴儿的小手。 季清宁看了一眼,就把孩子包好了,道,“我们这就回府。” 回府? 小丫鬟愣住,“这孩子不送给寺庙吗?” 季清宁轻摇头,“送给寺庙,这孩子的一生就毁了,带回小院,我帮他医治。” 说完,季清宁把孩子放回食盒内,然后拎着食盒走人。 小丫鬟恍惚的跟在身后,她刚刚听到什么了?姑娘说她给这孩子医治? 这怎么可能医治的好啊。 能随便就给三千两给灵台寺,以后每年还添香油钱,可见这孩子的爹娘不穷,绝不是请不起大夫的人啊,甚至可能连太医都请得起呢。 她肯定是听错了,直到季清宁走到栓马处,把食盒交给她,道,“我先上马,你再把食盒给我。”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姑娘,你真的要捡个孩子带回府吗?” “这孩子的爹娘是要让灵台寺收养他的。” 季清宁点头,“我知道,等治好他,我再把他送回来。” 这孩子应该才刚出生,现代医术发达,足内翻根本不值一提,可在古代,这是医治不好的毛病,现在医治效果最好,回头等孩子长大些,想要恢复要多吃不知道多少倍的苦头。 她没碰上就罢了,既然遇上了,怎么忍心把他交给灵台寺耽误他的医治? 季清宁见远处有小和尚在清扫落叶,对小丫鬟道,“你去告诉那小和尚,就说我们在树林那边捡到个食盒,里面装着一孩子,现在带他去看大夫,三个月后送回来。” “到时候一并送回来的还有三千两。” 小丫鬟点点头,就朝小和尚跑了过去,小和尚往这边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小丫鬟就跑回来了。 小丫鬟高兴道,“那小和尚说姑娘你心地善良,必有福报呢。” “上马吧,”季清宁笑道。 小丫鬟翻身上马,主仆两就骑马下山了。 本来季清宁还打算上街逛逛,可食盒里装着个孩子,她不好拎着孩子上街溜达,也不知这孩子饿了多久,得赶紧给他找奶娘。 骑马在小院门前停下,小丫鬟下马后,接过食盒,然后扶季清宁下来。 季清宁进府,见柳管事在扫落叶,她走过去道,“柳叔,你可能帮我找个奶娘来?” 柳管事有点懵,“奶娘?” 季清宁点头,把手里的食盒举了举,“在灵台寺捡到个孩子,就带了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送行 小丫鬟把食盒盖打开,柳管事看到孩子,连道,“这得是什么狠心的爹娘才舍得扔孩子,可是遭了罪了,我知道前面小院刘婶家的媳妇两个月前生了个女儿,我去问问她可愿意喂这孩子。” 季清宁道,“有劳柳叔了,我不会白辛苦她的,十两二十两都行。” 柳管事点头,“我这就去问。” 这边柳管事的匆匆离开,那边铁叔走过来,他还不知道季清宁出门一趟带了个孩子回来,道,“明儿我就随老爷去西南查案了,老爷觉得小院不安全,正有意让姑娘去别府暂居,姑娘是愿意去肃宁伯府小住还是去云阳侯府?” 季清宁,“……???” 让她搬肃宁伯府或者云阳侯府住? 他爹和肃宁伯还有云阳侯有这么熟了吗? 小丫鬟望着她爹道,“一定要去吗?” 铁叔摇头,“老爷只是担心,想着你们和肃宁伯世子、云阳侯世子是同窗,同进同出方便,你们要不愿意,他不会强求。” 季清宁便道,“我能继续住这小院吗?” 铁叔笑道,“这小院姑娘想住多久都行。” 季怀山觉得同进同出安全,铁叔最怕的就是这个了,姑娘又不是真男子,哪能和男子走的那么近啊。 季清宁果断选择了留在小院,“那我还是留在小院吧,之前有人刺杀我,是因为赵王府檀兮郡主,如今赵王府已经回绝了我的提亲,我不碍别人什么事了,应该不会有危险,放假我尽量待在书院。” 这个安排甚合铁叔的心。 铁叔知道季清宁和小丫鬟孝顺,见拎着食盒,以为是给季怀山的饭菜,伸手道,“食盒给我吧,老爷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睡了。” 小丫鬟捂嘴笑,“这食盒里装的可不是吃的。” 刚说完,一阵婴儿啼哭传来。 铁叔,“……。” 季清宁赶紧把孩子抱起来,之前哄容易,这会儿估计是饿了,怎么哄都哄不歇。 季清宁就抱着孩子守在大门处,翘首以盼,等柳管事带人来。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嗓子都哭哑了,柳管事才带了一妇人进来,妇人身后跟着一女子,进来时,见季清宁怀抱孩子打量她,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妇人听到孩子哭,连忙道,“怎么哭成这样,季少爷心善,把孩子带回来养,您身子金贵,还是给我抱吧。” 季清宁抱了半天,胳膊确实酸了,而且孩子要吃奶了,妇人就抱着孩子走了,她媳妇跟在身后。 柳管事看着季清宁道,“我和刘婶谈妥了,每个月给她媳妇十两银子,她儿媳妇给这孩子喂奶,只是有个要求,她想带回刘家养,我想这孩子也不是您的,就应下了。” 季清宁向柳管事道谢。 柳管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又不是季少爷的,季少爷心善带回来,他只是帮忙跑个腿而已,十两银子,刘婶都没犹豫就应了,反倒是刘婶的儿媳妇害羞,刘婶劝了她半天。 很快就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季清宁和柳管事简单说了下孩子的情况,然后道,“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需要用心照顾,我给刘婶儿媳妇二十两,让她住小院安心照顾那孩子,只需三个月就可以了,我知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她可以把孩子带小院来一并照看。” 柳管事还不知道那孩子有什么问题,多给十两银子,他想刘婶儿媳妇不会不答应的,给人做奶娘,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等孩子吃饱,刘婶就出来了,眼眶通红,显然已经知道那孩子脚有毛病的事了。 柳管事把季清宁的话和刘婶一说,刘婶一口就答应了,“咱们都是街坊邻居,就算不给钱,让我儿媳妇喂几天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那孩子,瞧着像是富贵出生,怎么就……。” 一声叹息。 等孩子吃饱,季清宁就抱内院去了,需要刘婶儿媳妇跟着,只是季清宁毕竟是女扮男装,多有不便,就干脆让刘婶儿子过来陪着。 季清宁写了药方,小丫鬟去抓药,还有石膏。 等东西买回来,准备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季清宁给孩子矫正双脚。 夜,凉如水。 婴儿的啼哭声一阵高过一阵。 柳管事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残忍,有句话到嘴边是想说不能说,哪有这么掰孩子的脚的啊,这孩子就算人家爹娘不要,也不能这么折腾一个才出生的孩子啊。 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季清宁才把孩子的脚一点点掰正,孩子嗓子都哭哑了,但季清宁没敢给孩子用麻沸散,孩子实在太小了。 后背湿透,孩子也哭累了,季清宁才满完,给孩子的脚打上石膏,小心抱给刘婶儿媳妇,抱下去喂奶。 刘婶也在,因为刘家离小院太近太近了,刘婶不放心,过来看看,看出了一身的冷汗,道,“那小少爷的脚能治好吗?” 季清宁拿帕子擦汗,道,“能治好,以后不仅能走能跳,还能骑马习武。” 刘婶惊呆了,“真的能吗?” 季清宁点头,“若是不能,我也不会带回府来,只是这孩子这大半年要多吃些苦头。” 柳管事听了道,“只要能站起来,别说只是大半年,就是三五年也值得啊,这孩子的爹娘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 小丫鬟站在一旁,奇怪的看着季清宁,有句话她想问很久了,“少爷,你是怎么知道那样能治好那小少爷的?” 季清宁眨眨眼,道,“当然是看书了。” “……你有把握吗?”小丫鬟不放心道。 季清宁笑道,“别的毛病我不敢夸口,这点小毛病我有十成把握。” 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进了书院,吹牛的本事见长了。 掰都掰过了,也不能再掰回去了,只能这样了。 季清宁累出了一身汗,小丫鬟赶紧去打热水来,季清宁美美的泡了个澡,迷迷糊糊的竟在浴桶里睡着了,还是被小丫鬟叫醒的。 一夜好眠。 翌日,睡的正酣,就被小丫鬟给摇醒了。 季怀山和铁叔要启程去西南了。 季清宁赶紧起了身,匆匆洗漱完,抓过书桌上的锦囊就赶去前院。 季怀山已经知道季清宁捡了个孩子的事,还知道她亲自动手给孩子正脚骨,季怀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儿子有善心是好事,但做事不可鲁莽,他道,“你昨儿怎么没去书院?” 季清宁已经把回书院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她不仅没回书院,她还没让人去书院帮她请假。 季清宁忙道,“昨儿忙忘记了,我送父亲出京。” 季怀山没让,“你去书院读书吧,送行就不用了。” 铁叔拎着两包袱,小丫鬟塞过去一荷包,道,“爹,这荷包里是一千两银子,您省着点花。” 铁叔,“……。” 他女儿居然知道给他钱了? 心甚慰啊。 铁叔问道,“哪来这么多钱啊?” 小丫鬟撒谎道,“出门前,借了夫人的。” 借? 是偷吧! 真够胆大的。 不过都离家出走了,偷点盘缠也算是准备充足了。 铁叔把荷包递给小丫鬟道,“我身上还有钱,够去西南用的了,你好好照顾少爷。”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 季清宁把荷包递给季怀山,道,“爹,上回知道您被派去西南查案,我从书院查了些医书,知道大灾之后多有大疫,便找了几张方子,您去西南或许用的上。” 不是钱,季怀山就收了,道,“在书院不可惹事,多听章老太傅的话,你要不愿意去肃宁伯府和云阳侯府住,去章老太傅府上住也行。” 季清宁一一点头应下,送季怀山出府。 刚走到小院门口,就见一中年男子骑马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架马车。 男子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见男子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给季怀山见礼。 季怀山笑了,“煜国公处心积虑送我去西南蹚浑水,不愿给我送行就罢了,派你个管事来是何意?” 管事的笑道,“季侍郎为朝廷尽忠,不放心季少爷留在京都,便奏请了皇上,让季少爷搬去煜国公府住,季侍郎也可心无旁骛的查案。” 季怀山没有好脸色,“不必了。” 丢下这一句,季怀山翻身上马,铁叔也上了马背,没搭理煜国公府管事的,直接就骑马走了。 煜国公府管事的看向季清宁,季清宁回了他一记白眼,“你们三少爷放假回府住吗?” 他回去,她就不去。 “三少爷甚少住府上,”管事回道。 “……。” “那我也不去!”季清宁回道。 “请回吧!” 煜国公府管事的为难道,“这是圣旨……。” 季清宁登时没了好脾气,圣旨管她爹去西南查案这样的大事就算了,连她住哪儿这样的小事也管,皇上挺清闲的啊。 季清宁看着煜国公府管事的,伸手道,“把圣旨拿来我看看。” 煜国公府管事的,“……。” “是皇上口谕,”他道。 季清宁笑了,“你说皇上有口谕就有啊,我又没看见,拿了黄白圣旨来,我就搬去煜国公府住!” 煜国公府管事的扭眉。 能住进煜国公府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这季少爷怎么这么不识趣呢,不肯就不肯吧,煜国公府管事的告辞。 第一百零七章 寻来 季清宁转身回内院,小丫鬟追上去,问的很认真,“姑娘不去书院读书吗?” 季清宁耸肩。 她压根就没真心想读书好么。 完全是不想被送回太平镇才拿去四海书院读书做借口,现在她爹季怀山去西南了,没人再逼她回太平镇,她还去书院读书做什么,她又不考状元。 再说了,她和温玹同住一间学舍,温玹没病没痛,却三天两头不去上课,她有事不去几天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你去书院找下学舍长李成风,就说我最近几天没法去书院读书,让他帮我和书院告个假。” 季清宁不去书院,小丫鬟正中下怀,便骑马奔向书院,结果半道上碰到了来找季清宁的李成风。 小丫鬟省事了,半道上就帮季清宁告假。 小丫鬟请假理由含糊不清,李成风刨根问底,“季少爷是出了什么事,才没法去书院读书?” 小丫鬟支支吾吾。 李成风问道,“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而是她不擅长撒谎啊。 小丫鬟看着李成风道,“我家少爷昨天捡了个孩子,他要留在小院养孩子。” 李成风,“……。” 李成风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来的路上,他还担心季清宁病了,身体不适才没法去书院读书,毕竟季清宁失忆了,而且手腕疼连字都写不利索,亦或者和东平郡王那样被打的下不来床,谁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神奇的理由回不了书院。 还能捡孩子…… 捡孩子就算了,他还要留在家里养孩子,连书都不读了? 得亏来的是他,要是哪位夫子去找他,还不得被气的当场吐血? 李成风稳住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的心神,飘了嗓音道,“你家少爷是准备养那孩子一辈子吗?” 小丫鬟摇头,“那倒不会,我家少爷只打算养三个月。” 李成风,“……。” “所以这三个月他就不准备回书院读书了?”李成风觉得自己嗓音从来没有这么的浮躁过,他都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问题把小丫鬟问难住了,她道,“我家少爷没说啊,只让我先帮她请几天假。” 李成风要去小院,亲自劝季清宁。 还没听说大男人会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那是奶娘的事,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耽误的自己的学业不值得。 小丫鬟拦下他道,“你去也没用,我家少爷脾气可执拗了。” 李成风看着小丫鬟,“你就这么由着你家少爷?” 不然呢? 小丫鬟茫然的看着他,“我家少爷要给那捡来的孩子治脚腕,她怕去了书院,到时候孩子哭闹,奶娘照顾不过来,她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李成风脑壳疼。 敢情是他误会了,小厮嘴里的养孩子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李成风看着小丫鬟,“你家少爷还会医术?” 这个问题小丫鬟也回答不上来,说不会吧,昨天是亲眼见她家姑娘弯了一个多时辰的腰一点点的帮那孩子把脚正了,说会吧,那孩子昨天嗓子都哭哑了,她都害怕那孩子一口气提不上来。 小丫鬟道,“我家少爷看了本医书,正好会治那孩子的脚。”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不过李成风没怀疑小丫鬟撒谎,没道理为了撒谎不去书院读书就谎称在家养孩子,就说病了去不了书院,没人会怀疑什么,只要不没事上街溜达被人逮到就成了。 李成风再问小丫鬟,“你家少爷当真不回书院读书?” 小丫鬟重重点头,“我家少爷是这么说的。” 李成风便道,“那我如实回书院了。” 李成风掉头回书院,小丫鬟掉头回小院。 才出生的孩子疼痛感是最弱的,但脚腕被掰正,生长会疼,哭起来没完没了,刘婶的儿媳妇都哄不住,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的走。 刘婶也在,毕竟一个月给二十两呢,昨儿晚上就把头一个月的付了,人家季少爷出手大方,她们得帮他把这孩子照顾利索啊。 刘婶心疼道,“这得疼多少天啊?” 季清宁道,“头几天受罪些,后面就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两个字,最为残忍。 孩子哭累了,就睡了过去。 如季清宁说的那般,头三天,孩子几乎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到第四天就没那么爱哭了,奶吃的也多了些,小院上下都松了口气。 这一日,天气晴好,季清宁在小院闷了五天,想上街溜达了。 小丫鬟拦着不让,“万一上街被人瞧见怎么办,姑娘不去书院读书,却去街上闲逛,万一书院夫子一生气,就把姑娘你逐出书院……。” 季清宁听得一笑,“这不是好事吗?” 小丫鬟,“……???” 好事? 姑娘不是非要去书院读书的吗,煜国公府三少爷赶她出书院她还不乐意啊,怎么又改主意了? 小丫鬟恍惚想起来她家姑娘只是不想回太平镇。 小丫鬟咧嘴笑道,“那我们去逛街。” 小丫鬟跑去拿银票,主仆两刚走到小院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熟人骑在马背上,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骑马在前,身后还有两驾奢华马车,这阵仗和这条并不怎么宽敞的小路有点格格不入。 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来找她的。 同样都是书院的学生,东平郡王放着课不上,骑马穿街过市,她去逛个街就指望书院把她逐了,有点儿痴心妄想了。 季清宁站在小院外,只见东平郡王骑马过来,还未下马就问道,“你是不是在灵台寺捡到一孩子?” 季清宁,“……。” 东平郡王不会是来找孩子的吧? 她点了下头,“我是捡到一孩子。” 那边马车停下,一少夫人急急忙慌的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过来,她双眸红肿,声音沙哑,急哭了道,“我孩子在哪儿?” 季清宁没及时回答,那少夫人就过来抓着她的胳膊问,“快告诉我,我孩子在哪里?!” 季清宁被她摇的头晕,忙道,“在小院里。” 女子抬脚就进了小院,东平郡王赶紧下马,那边几个小厮丫鬟赶紧跟进去。 季清宁看着东平郡王,“刚刚那是谁?” 第一百零八章 表姐 东平郡王回道,“是我的表姐,兴国公府世子夫人。” 说着话,那边东平王妃也从马车内下来了。 东平郡王问季清宁,“孩子没事吧?” 季清宁摇头,“没事。” 东平王妃看了季清宁一眼,丫鬟就扶着她进屋了,小院内传来哄闹声,柳管事跑过来道,“季少爷,您快去瞧瞧,有人抢孩子。” 季清宁赶忙进小院,只见院子里,那少夫人要抱孩子,刘婶以为是来抢孩子的,死死的拦在她儿媳妇跟前,她儿媳妇抱着孩子一脸的警惕。 季清宁过去道,“都别急,这少夫人应该是这孩子的生母。” 刘婶大松了口气,早说是孩子亲娘啊,她还以为是来抢孩子的,吓死她了。 她也是脑子不好,这孩子天生足疾,要抢也会去抢人好好的,哪会抢这孩子啊。 少夫人要过去抱孩子,刘婶儿媳妇把孩子递给她的时候,叮嘱道,“你千万小心些,孩子的脚还不能碰。” 少夫人看到自己孩子的脚被白色的东西裹的严严实实的,心如刀割,她回头看着季清宁,“你把我孩子的脚怎么了?” 季清宁走上前道,“我在给他治脚。” 少夫人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能治好吗?” “能,”季清宁回答的很干脆。 东平王妃赶紧过来,声音激动到颤抖,“真的能治好?” 兴国公世子夫人的母亲是东平王妃嫡亲的姐姐,兴国公世子夫人出嫁四年,好不容易才怀了一胎,见红卧床保了足足四个月的胎,好不容易熬到孩子生下来,结果孩子双脚有疾。 兴国公夫人从儿子成亲第一天就盼孙儿,盼到现在,结果高兴了片刻就被稳婆泼了一盆冷水,是个带把的,却是个注定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的孙儿。 她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天天求佛祖菩萨和列祖列宗给她添个孙女儿呢。 兴国公夫人都没看那孙儿,就决定把孩子送走了,兴国公府不能有一个不健全的长孙!让她儿子被人笑话! 兴国公夫人让稳婆告诉世子夫人,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只是兴国公世子夫人不信,她昏睡过去前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洪亮有力,怎么可能会夭折?! 她不信! 她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她不信孩子死了,即便真没了,她也要见自己孩子最后一面。 兴国公夫人没法找一个过世的孩子来冒充,兴国公世子夫人就找兴国公世子闹,闹了一天一夜,直到东平王妃等不到兴国公府派人去报喜,担心出事直接登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平王妃动怒,要带走悲痛欲绝的兴国公世子夫人,兴国公世子阻拦不了,这才坦言孩子有问题被送走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心如刀割,孩子对兴国公府来说是继承人,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奢望孩子继承爵位,她只想他在身边养大,哪怕是被休弃,她也要把自己的儿子找回来。 找不回来,她就一头撞死! 兴国公世子吓住了,赶紧让人去灵台寺把孩子抱回府,只是小厮赶到,却被告知孩子被人捡走了。 这一下,兴国公府就慌了神,满京都的找人,又找灵台寺的小和尚问了季清宁和小丫鬟的长相,只是这几天,季清宁和小丫鬟谁也没出小院,不知外面找她们找疯了。 画像被送到东平王府,东平王见画像有那么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想了半天才觉得像季清宁,正好某郡王爷被打了理直气壮的赖在府里不肯去书院读书,小厮拿着画像去问他,东平郡王一眼就认识出季清宁了。 他先去书院找季清宁,得知她不在书院,就来小院找,半道上碰到心急如焚的东平王妃和兴国公世子夫人,就一块儿来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抱着孩子不撒手,季清宁见了动容,“我们主仆去灵台寺求平安福,无意间听到孩子哭声,见他足内翻,正好我知道怎么医治便带回了府,本想医治好再送回灵台寺,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这话和灵台寺小和尚说的一模一样。 兴国公世子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脚,还是不敢相信,哽咽道,“你……不是在骗我……。” 但凡能医治好,兴国公府绝不敢把她儿子送人。 这季家少爷才多大年纪,他会医术吗,他真的能治好她儿子吗? 季清宁笑道,“我骗你做什么?只是小世子在三五岁之前需得穿特定的鞋,走路会比正常孩子稍微晚几个月,除此之外,和正常孩子无异。” 兴国公世子夫人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儿子长大能自己走路,不是一个废人。 这季家少爷能治好她儿子,就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东平王妃看着季清宁道,“我们能带孩子走吗?” 季清宁点头道,“由孩子亲娘照顾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我需得检查一下孩子,确保孩子的脚没有歪回去。” 说完,季清宁吩咐小丫鬟,“去拿食盒来。” 小丫鬟很快就取来了食盒,还有食盒里的信和三千两银票。 三千两银票,兴国公世子夫人不要,季清宁劝她收回道,“等小世子的脚医治好,我再收诊金不迟。” 再说李成风,季清宁六天没去书院,章老太傅问起,李成风将小丫鬟的话如实相告,但没人信,连带着他也觉得被匡了,那么奇葩的请假理由,四海书院建立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放心,这不,又亲自来小院。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居然碰到孩子亲娘找上门,季家小厮没撒谎,季少爷真的是为给孩子治脚才没法去的书院。 李成风悄无声息就过来了,季清宁看到他时,嘴角狂抽不止。 要不要来的这么赶巧啊? 李成风来的不只是巧,他是一口气把两逃学的都逮着了。 孩子被带走,季清宁没理由不去书院了,东平郡王生龙活虎,说身上的伤没有恢复好没人信啊。 第一百零九章 医术(求月票) 兴国公世子夫人抱着孩子和季清宁道谢,然后丫鬟扶着她离开,东平王妃已经不知道打量季清宁多少回了,才学胆识早见识过了,没想到心地还这般善良,能为了个不知来历的孩子不去书院读书。 年纪比她儿子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样子,她儿子竟然因为被自家爹逼着认了大哥,因为流言挨了顿打就死赖在床上,东平王妃拿东平郡王和季清宁比,东平郡王这个儿子在她心底给季清宁提鞋都嫌他笨手笨脚了。 东平王妃也嫌弃自己儿子了,道,“你父王让你认季少爷做大哥,是委屈人季少爷了。” 东平郡王,“……。” 母妃…… 你昨儿还不是这态度呢。 要不要转变的这么快啊? 东平王妃看季清宁不要太顺眼,那是只恨自己没生女儿啊,不然这就是她的准女婿,谁都不许抢的那种。 东平王妃已经在琢磨她那一堆侄女中有没有配的上季清宁的了,她瞪了东平郡王一眼,对季清宁笑道,“我这儿子不成器,既然认你做了大哥,以后他在书院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该打打,他要敢反抗,回来我让他父王抽死他。” 东平郡王觉得自己脸掉了一地。 要只是小院的人就算了,偏李成风也在啊,他不要面子啊?! 东平王妃可不管这些,面子那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他留的,“季少爷对你表姐恩重如山,你代你表姐好好谢谢人家。” 东平郡王心不甘情不愿。 那边,一穿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跑了过来,是兴国公世子夫人的贴身丫鬟,东平王妃见了道,“怎么回来了?” 丫鬟喘气道,“小少爷一直在哭,嬷嬷说可能是饿了,世子夫人让奴婢回来问问季少爷给小少爷找的奶娘能不能带去兴国公府……。” 兴国公府不缺奶娘,兴国公夫人盼孙儿盼的热切,奶娘都请了三个,就等小少爷降生,让他自己挑。 只是兴国公夫人对孙儿的疼爱是基于孩子健全上,虽然孩子找回来了,但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卡在兴国公世子夫人的喉咙里,别说那些奶娘了,兴国公夫人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她一样都不会用! 外人尚且怜惜她的孩子,她可是孩子的亲祖母! 兴国公世子夫人才生完孩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只想赶紧抱孩子回家,坐到马车里才想到奶娘。 刘婶婆媳护孩子,兴国公世子夫人心中动容,这几日都是她们在照顾她儿子,把她儿子照顾的很好,季少爷找的奶娘准不会错。 季清宁看向刘婶和刘婶媳妇,“你可愿意去兴国公府继续照顾小少爷?兴国公府给的酬劳比我给的只会多不会少。” 刘婶儿媳妇有些犹豫。 刘婶一口应了。 二十两银子对他们穷人家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她还愁这样的好事只有三个月呢。 给兴国公府小少爷做奶娘,只要尽心尽力照顾的好,三五年都可能。 有了钱就能给孙儿读书,多给孙女儿攒些嫁妆了啊。 丫鬟着急的很,抓过刘婶儿媳妇就往院门口走,刘婶儿媳妇林氏回头看刘婶,刘婶摆手道,“你放心去吧,两孩子有我照顾呢。” 林氏坐上马车,就抱过孩子喂奶,世家贵夫人是不会亲自喂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吃的欢,兴国公世子夫人鼻子酸涩,问林氏季清宁是怎么给她儿子治脚的。 林氏想到季清宁给小少爷治腿的经过,她一个外人都不忍心看,何况是兴国公世子夫人了,她轻摇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少爷能站起来……。” 兴国公世子夫人祈求的看着她,“告诉我吧,我承受的住。” 连孩子被扔了,她都扛过来了,这辈子大概没什么事是她熬不过去的了。 见她执意想知道,林氏酸了鼻子道,“季少爷用了一个多时辰一点点帮小少爷松筋骨然后掰正,在打上石膏之前,看着和正常孩子差不多……。” “……就那么掰的吗?”兴国公世子夫人哭出声来,不敢想会有多疼。 林氏没敢说孩子嗓子都哭哑巴了,只道,“季少爷医治时说这孩子是个福气的孩子,出生就遇到了他,要长几个月,骨头硬了想再医治,那时候吃的苦头加十倍,还不一定能完全恢复,疼这一时,总好过一辈子都在痛苦中煎熬。” 兴国公世子夫人点头。 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眼泪在眸底打转。 等马车到兴国公府前停下,兴国公和兴国公夫人就在大门口迎接孙儿,只是兴国公世子夫人下了马背后,根本没搭理他们,让林氏抱着孩子直接进了府。 兴国公世子想看眼儿子,被兴国公世子夫人如刀的眼神给扼住了脚步,“在安儿脚恢复之前,你休想看安儿一眼!” 兴国公世子也后悔,但更多的是被这话震撼的,把丫鬟叫住问道,“孩子的脚还能治好?” 丫鬟也生气,道,“小少爷命里有贵人,将来能走能跳,一天轮椅都不会坐,更不会坐一辈子!” 丫鬟说的很大声,说完就追自家主子走了。 身后兴国公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肠子悔青,“两个太医都说治不好啊……。” 东平王妃从马车内下来,兴国公夫人要和她说话,东平王妃也没给她好脸色。 再说季清宁,东平王妃走后没多久,她就被李成风盯着骑上马背,和东平郡王一起回书院。 半道上,东平郡王好奇的看着季清宁,“你还会医术?” “会一点皮毛,”季清宁道。 “……。” 东平郡王嘴角抽抽,“你这未免也太谦虚了,安儿生下来有足疾,请了好几个大夫,连太医都来了两个,都说治不好,你却能医治,这还只会一点皮毛?” 季清宁看着远处道,“碰巧见过别人医治。” “……只是见过?”东平郡王有点坐不住马背了。 季清宁看向他,“不然呢?” 问的那么的云淡风轻。 问的东平郡王都看向李成风,怀疑自己不该一惊一乍的。 李成风也是服了季清宁了,只是看过就敢动手医治兴国公府小少爷,他的胆子是怎么长的,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季清宁道,“以前的我,过目不忘。” 东平郡王,“……。” “现在呢?”他问道。 “失忆后,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了。” 季清宁的语气很平静,这么久,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撒谎骗人的本事贼溜了,就姑娘那破记性,连她都不一定比的过,哪来过目不忘。 东平郡王就平静不了了,谁要把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弄没了,他一定去挖他列祖列宗的祖坟! 可惜,那玩意,他天生就没有啊。 一行几人往四海书院奔去,从宽敞官道转到小道,远远的就看到一队官兵往书院奔去。 李成风眉头打结,“怎么会有官兵到书院去?” 第一百一十章 刺客 柳副山长虽然觊觎山长之位,但顾山长做事循规蹈矩,滴水不漏,柳副山长至今没能抓到把柄将顾山长从山长之位上拉下来。 书院的夫子分两派,一派向着顾山长,一派以柳副山长为首,但最主要的还是以学子为重,不会做有损书院的事。 学子们虽然偶有争斗,但都无伤大雅,绝不会闹到需要出动官兵的地步。 而且李成风离开书院去找季清宁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时辰,难不成这么短的时间书院就出了大事? 官兵来了不少,没法骑马跃过去,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 到了书院前,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官兵们就散开,将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山长和柳副山长闻讯赶来,边下台阶边道,“出什么事了,陈将军为何要包围我四海书院?” 陈将军眸光从巍峨气派的灵璧石上扫过,在题词上逗留了片刻,才道,“包围四海书院自然有包围的理由。” 丢下这一句,就越过顾山长进了书院,身后跟了六个官兵。 顾山长眉头拧成麻花,看向柳副山长。 陈将军官拜三品,是晋临侯提拔的,柳副山长也是晋临侯塞到书院来的,顾山长自然而然就把他们算成一派的了。 但柳副山长这回真不知道陈将军为何突然来书院,还直接把书院包围,天知道出了什么事。 时值正午,大部分学子都吃完了午饭,在学舍内休息。 陈将军直奔学舍,刚走到学舍月形拱门处,就看到一学子在那里扫落叶。 他脚步戛然而止。 脚步停的太快,身后紧跟的官兵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了上去,吓的小脸煞白。 有官兵往前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在扫地的男子。 官兵,“……???” 官兵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看了又看,“那不是……?” 不等官兵把话说完,就被陈将军抬手打断了。 官兵差点没被涌到嘴边的话给噎死过去,陈将军匆匆带他们包围四海书院,走之前,把他们几个心腹叫上,给他们看了一幅画,画上画的就是这扫地男子啊。 虽然不知道男子是什么身份,但能出动陈将军带这么多人来找,可见身份不一般。 只是人找到了,为何陈将军又不抓他了? 顾山长走过来,面带薄怒了,“书院不是等闲之地,学舍更是学子们休息的地方,陈将军贸然闯入书院,总该给个理由吧?!” 身为四海书院山长,被人这般不当回事,有损在学子们心中的形象,顾山长有些动怒了。 四海书院不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地方! 陈将军眸光从赵垣身上扫过,道,“我们在追踪一刺客,见他逃进了书院,未免他伤到我大邺朝未来的朝廷栋梁们,必须将他抓到带回。” 怎么会有刺客闯入书院? 顾山长担心了。 他忙让学子们到书院外去,让陈将军搜查书院。 陈将军给官兵使了记眼神,这边学子们纷纷从学舍内出来,还没走到书院大门口,刺客打伤了官兵跑了的消息就传来了。 陈将军转身就走。 走之前,眸光从赵垣脸上扫过去,赵垣眼神黯淡了几分,握紧了手中扫把。 他脸上闪过自嘲的笑。 这是来抓他的呢。 只是陈将军没料到,他非但没逃,还在四海书院打扫庭院,这么有辱皇家颜面的事,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丢了脸,气头上就不一定记得他陈将军立功了。 晋临侯和顺王虽然有野心,但不是什么野心都能结出胜利之果,不如卖他一份人情,结个善缘。 包围来的莫名其妙,撤的更快,但顾山长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来。 学子们就不会想那么多了,虽然刺客还没有抓到,但只要离开书院了就对他们造成不了危险,下午还有课,中午得养足了精神。 李成风走到顾山长跟前,道,“季清宁和东平郡王都回书院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兴国公世子夫人去季府接孩子,季清宁捡的是兴国公府嫡长孙。” 顾山长脑门上全是黑线。 国公府少爷,还是刚出生的,也能随便捡到? 但这么大的事,不是能隐瞒的了的,李成风也不会替季清宁遮掩。 顾山长道,“救人是好事,回学舍休息吧,这几日落下的课别忘记补上。” 季清宁是章老太傅看重的学生,顾山长也对季清宁寄予厚望。 季清宁作揖退下,转身回学舍。 学舍门没关,温玹坐在那里看书。 季清宁走进去,温玹趁着翻书的时候,抽空瞥了她一眼,然后眸光就又落回到手中书上。 然后就打了个哈欠。 温玹,“……。” 瞌睡虫离家出走好几天了,季清宁一进学舍,瞌睡虫就回来了?! 他的瞌睡虫莫不是被她拐跑了?! 之前东平郡王随口说他睡的好没准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个人,他没当回事,前几天书院放假,季清宁回小院,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受罚完,当时天太黑,他们就在学舍住了一晚。 那一晚,温玹又恢复从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翻来覆去之际,他想起了东平郡王说的话,可能就是屋子里多了个人,他才睡的安稳。 后来回书院,第一天他一个人睡的,失眠了。 第二天,叫唐靖与他同住,还是失眠。 第三天,换了陆照,依然失眠。 可见和人同住没多大关系,之前只是巧合。 结果季清宁一回来,他就打哈欠要睡觉了。 温玹双眸盯着季清宁,盯的季清宁浑身不自在。 她都几天没来书院了,没招惹他吧? 还是她走了几天,他又习惯一个人住一整间学舍,她一回来就又要分走一半,心里有落差也很正常。 但是! 要不要这么盯着她看啊?! 她也不是很情愿回书院好么! 季清宁转身准备瞪回去,结果温玹把手中书合上,睡到小榻上去了。 只是一躺下就又起来了。 季清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起身,朝大床走去。 躺下。 拉过被子盖上。 季清宁脑袋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床被抢了,赶紧快步走过去,“你不是喜欢睡小榻的吗?” 温玹看了季清宁一眼,“谁告诉你我喜欢睡小榻的?” 谁告诉她的? 这还用告诉吗? 当初她要睡小榻可是被他丢到了床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挑衅 想睡小榻就把她丢床上,想睡床了又霸占回去,想怎么就怎么样,未免太过分了! “床是我的!”季清宁拽他起来。 只是她那点力气,哪里拽的动温玹。 没把人拽动,还把人惹毛了,“再聒噪,扰我睡觉,我把你扔出去!”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就是皇上传召,也得他睡醒了再说。 他胳膊一动,季清宁只觉得拽人的手一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温玹就把胳膊抽了回去,把眼睛闭上了。 季清宁站在床边,两眼瞪着温玹,恨不得把他从床上瞪消失。 气头上,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告诉她午饭还没吃呢,再不去吃午饭,得饿一下午。 季清宁转身出学舍,迈步去食堂。 这时辰,大部分学子都吃完了,季清宁赶到的时候,食堂外只有零星几个学子,不过让她诧异的是,茂国公世子才从食堂出来。 看到她,茂国公世子那是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他没有明着针对过季清宁,但他在季清宁手里栽的跟头比在温玹手里还要惨。 先是斗酒输了,穿女装被卖。 后是赝品字画,被她给换成了真的。 再是拿画本子毁他名声,结果她屁事没有,他名声扫地! 他爹还亲自来四海书院赔礼赔银子,他挨了罚去戒堂,又被东平郡王他们联手揍了一顿,惩罚加倍! 栽温玹他们手里就算了,好歹温玹几个身份和他旗鼓相当,输了也不丢人,他季清宁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穷旮旯里出来的小子也望向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当他茂国公世子好欺负了! 茂国公世子斜了身侧跟着的孙大少爷,低声吩咐了几句。 孙大少爷又转身回了食堂。 等季清宁进食堂,就看到打菜小厮飞快的把菜倒到一起,抽空瞄了她一眼,倒猜的速度更快了。 等季清宁走上前,打菜小厮态度很差,“已经过了吃午饭时辰了,晚上请早。” 季清宁脸色微冷,“我倒是不知道书院有规定学子们什么时辰吃完午饭。” 打菜小厮道,“书院不成文的规矩多着呢,我看你也面生,想来是才入书院不久的学子,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挑衅了。 那边,茂国公世子去而折返,笑道,“你个打菜小厮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连温三少爷都惹不起的季大少爷。” 小厮一脸惶恐,“可是菜都没了……。” 茂国公世子看了眼被倒的乱七八糟的菜,指着道,“你当我瞎啊,这不还有一堆吗?” “还不赶紧给季少爷盛几盘子出来!” 小厮随手就抽了两油滋滋的盘子给季清宁装菜。 别说吃饭了,看着就觉得恶心了。 季清宁粉拳握紧。 这时候,一样没吃饭的东平郡王和李成风来了。 两人走上前,就看到打菜小厮从铜盆里舀菜,脸都绿了,“我才几天没来书院,书院就给我吃这样的菜了?” 以前的菜虽然味道一般,好歹还能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菜? 李成风皱眉,“这菜怎么回事?” 季清宁站在一旁道,“我们来晚了,小厮已经把剩下的饭菜都倒一起了。” 东平郡王多看了两眼,从菜里看到了米饭。 瞬间,怒气就涌上了头发稍,一把揪过打菜小厮的衣领,“都还有人没来吃午饭,你就敢把饭菜都倒了,你这么着急,你是赶着去投胎吗?!” 打菜小厮吓的脸色刷白,看向茂国公世子求救。 显然,是茂国公世子授意小厮干的。 只是茂国公世子没想到除了季清宁,还有东平郡王和李成风没吃午饭。 一拳头朝季清宁打下去,东平郡王和李成风替她挡了。 李成风是学舍长,协助顾山长打理书院俗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平郡王揍小厮而不阻拦,从东平郡王手下救下小厮,道,“去重新烧几个菜。” 小厮不敢不听。 茂国公世子笑道,“你是学舍长,该知道有些先例开不得。” “今儿给你们单独烧了菜,明儿我这么要求,书院该如何?” “你们要吃,可以去街上酒楼,想吃什么菜就叫什么菜!” 他既然让人把菜倒了,就不可能让小厮再给他们烧菜,不然倒菜意义何在? 他还就不信邪了,会每次找茬都失败! 李成风一向好脾气,今天也有些忍不住了,这是破例吗,打菜小厮把菜倒了,让他们没午饭可吃,重新烧几个菜是他分内之事,茂国公世子为了不让他们吃饭,竟如此歪曲。 季清宁看向茂国公世子,道,“去酒楼吃是可以,可一来一回,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茂国公世子你负责吗?” 茂国公世子听得好笑,“谁让你们舍近求远去京都酒楼的,书院门口的扶风院应该还有菜,去凑合一顿,怎么可能会迟到?” 书院里的饭菜被倒了,不得不去扶风院和小厮们一起吃,要真这么做了,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东平郡王看茂国公世子不顺眼,对打菜小厮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烧菜?!” “难不成要我拎着你去?!” 打菜小厮双腿发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这些人斗起来,他一个小厮夹在中间骨头渣都不会剩。 食堂管事的是柳副山长府上管事的远房表弟,打死他也不敢得罪茂国公世子啊,东平郡王他一样不敢。 打菜小厮忙道,“我厨艺一般,我去找大厨子给郡王爷您做菜。” 说完,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小厮跑去后厨,把事一说,后厨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去抢茅房了,神仙打架,离远点保平安。 东平郡王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上菜。 季清宁看了眼远处喝着茶的茂国公世子就知道不会有菜端上来。 她便起了身。 李成风见了道,“你不吃了?” “在门外还能喝到西北风,坐在这里是什么也不会有的,”季清宁道。 东平郡王则问道,“你要去街上吃?” “去后厨。” 回了三个字,季清宁就往后厨走。 东平郡王和李成风互望一眼,怎么没想到去后厨呢,厨房里不可能没吃的。 两人也起了身,只是他们低估了茂国公世子对书院食堂的威慑力,厨房里竟然一点熟食都找不到,连个现成的馒头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后厨 东平郡王翻着蒸笼,每翻一个,怒气就盛三分,见到四五个蒸笼空着后,怒气大的几乎要把后厨给掀了。 怕他茂国公世子,就是不把他东平郡王放在眼里! 李成风有些歉意,之前季清宁推辞来书院,说先吃了午饭再回书院不迟,他怕耽搁上课没同意,说食堂里有吃的,结果…… 得亏季清宁脾气好,没有瞪他,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看向季清宁,准备道歉,就见季清宁撸起袖子,去抓木桶里养的鱼。 李成风一脸不解。 这是做什么? 然后就见季清宁抓了鱼,拿起砧板上的刀用力一拍,接着就刮鱼鳞,开膛破肚…… 这明显是要自己烧菜啊。 李成风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季清宁,“你还会做菜?” 季清宁抽空看了李成风一眼,“这么惊讶做什么?做菜又不难。” 李成风,“……。” 这么轻飘飘的语气。 做菜难不难他不知道。 可君子远庖厨啊。 李成风在心底这么想,东平郡王已经说出口了,“君子远庖厨,你好歹也是太平镇县官之子,居然学做菜?” 简直不可思议。 语气太过吃惊,以至于季清宁都忍不住翻了记白眼,想怼他两句,“郡王爷可还记得这话的出处?” 这一问,倒是把东平郡王问哑巴了。 他是学渣啊。 他还记得这话就不错了。 像这样的问题得问学霸。 东平郡王看向学霸李成风,“你回答吧。” 李成风脑门有黑线,回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说完,然后看着季清宁,不明就里。 季清宁转身看着他们两道,“不忍见禽兽被杀被吃,而从此不吃鱼肉,我敬他是君子,可只是不忍心见,还照吃不误,你们觉得这样的人配称之为君子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意的事就让别人去做,这分明是小人行径。” 季清宁只说了两句就去把鱼清理干净,打上花刀,用调味料腌制起来。 等她忙完,东平郡王和李成风还站在那里,两人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君子远庖厨,几乎是所有学子甚至是天下男子的共识。 可季清宁方才一番话,有理有据,他们想了这么半天也没想出反驳之言。 说的很有道理啊。 然后就被嫌弃了。 季清宁看着他们,“别傻站着啊,烧火。” 李成风和东平郡王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季清宁的话他们听的懂,可烧火……他们不会啊。 不过两人都心高气傲,季清宁比他们年纪小,连菜都会烧,他们不会烧火太说不过去了。 季清宁在准备菜,差点没被他们折腾出来的浓烟活活呛死过去。 再说后厨外,那些厨子和小厮,不敢掺和茂国公世子和东平郡王他们的争斗,躲的远远的。 躲在暗处,是亲眼见季清宁他们进了厨房,然后……就没出来。 不敢靠近,又好奇,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在门外盯了半天,没瞧见人出来,烟飘出来了。 小厮可是吓坏了,可别气的把后厨给点了啊。 小厮撒丫子往后厨跑,差点没和跑出来的季清宁他们撞上。 季清宁眼泪没差点呛出来。 东平郡王揉着眼睛道,“这柴火也太难烧了。” 小厮跑进去,准备灭火。 还好。 没着火,只是几个贵公子没做过粗活,竟然用柴火把灶台给塞满了,这样能把饭煮熟才怪了。 小厮觉得奇怪,这三位少爷是什么心性,不给他们做菜就自己动手,这好胜心未免也太强了些? 小厮把柴火退出来,不多会儿,后厨浓烟就散了。 季清宁走进去,对小厮道,“帮我添柴。” 小厮听话的生火。 东平郡王和李成风站在小厮身后看的认真,看的小厮压力有点大。 看了会儿,觉得学的差不多了,又看季清宁烧菜。 季清宁炒了五个菜。 红烧鲫鱼、油焖大虾、辣椒炒肉、香菇青菜和蒸鸡蛋。 菜做好,饭也熟了。 季清宁盛了三碗。 李成风端饭。 东平郡王端菜。 三人出了后厨,到大堂吃饭。 再说茂国公世子,在那坐的是百无聊奈,他知道季清宁他们进了后厨,也知道后厨没有现成的饭菜,他们自己在捣鼓吃的,他还就好奇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京都哪家馆子哪道菜最地道,他们一清二楚,可要论做菜,怕是连菜都分不清楚。 竟然能在后厨待这么半天,莫不是知道他在等着笑话他们,不敢出来了? 他倒是想去后厨瞧瞧,只是如此太过显眼,便在这里等着,他们总会出来的。 等的快坐不住凳子了,一阵饭菜香飘来。 李成风端着饭进来,挑了张桌子坐下,东平郡王心性更欠揍些,端着托盘故意从茂国公世子身边路过。 几道菜不仅味道香,更好看,色香味俱全。 茂国公世子脸都绿了,见不得东平郡王太得意,在东平郡王路过的时候,故意把脚伸出来要绊东平郡王一脚。 只是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东平郡王的眼,脚一抬,直接踢了过去。 东平郡王没踢茂国公世子的脚,他踢的是茂国公世子坐的凳子。 茂国公世子脚伸在外,东平郡王脚一踢,他来不及稳住身子,直接从椅子上摔坐在了地上。 摔的倒不疼,但脸丢的不轻啊。 前些天在戒堂就被东平郡王故意挑衅,然后和陆照、唐靖他们联手揍他的事,茂国公世子想起来就恨的牙根痒痒,现在新仇加就恨,茂国公世子想将东平郡王剁碎了喂狗的心都有了。 上回是他大意,今天可没有帮手帮他了! 拳头一握,茂国公世子就朝东平郡王飞过去。 东平郡王踢翻了长凳,就径直往前走。 忽然一股拳风从背后传来,他身子一闪,茂国公世子的拳头就扑了一空。 “你要打架,我奉陪!” 东平郡王丢下这一句,将手中托盘飞给李成风,“接住!” 托盘就那么迎面飞来,季清宁嗓子都急冒烟了。 她不会武功啊! 好在李成风武功还不错,稳稳的接住了托盘,连鱼汤都没洒一滴。 那边东平郡王和茂国公世子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桌椅碎了好几张,见他们脸上都挂了彩,李成风才幽幽来了一句,“书院院规第九条,学子公然殴斗,罚抄院规两百篇,杖手四十。” “院规第十七条,损坏书院财物,十倍赔偿,并罚抄院规五十篇,杖手二十。”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朗,可听在东平郡王和茂国公世子耳中,那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上回抄院规的惨痛经历犹在眼前啊。 四海书院的院规有一千七百五十六个字! 三百篇院规他们从早抄到晚,抄了整整三天半! 那么惨痛的经历,他们可不想再感受一遍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罢了手。 茂国公世子甩着袖子道,“等书院放假,我们再比过!” “不怕挨揍就尽管来!”东平郡王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懂事 茂国公世子踹翻一旁的凳子,抹掉嘴角的血迹,脸色冰冷的走了。 他走后,东平郡王揉着肩膀,疼的呲牙咧嘴。 “再不过来,菜就要没了,”李成风笑道。 东平郡王赶紧过去,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夹菜。 本来就饿了,又和茂国公世子打了一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吃着油焖大虾,东平郡王不吝啬的夸赞,“没想到你不仅会厨艺,还这么好,不比御膳差。” 这评价不是一般的高了。 季清宁没有说话,她鼻子酸着呢,她抬手揉了下眼睛,东平郡王剥着虾壳看她,“我不过就是夸你一句,不用这么感动吧?” 感动个毛线球啊! 季清宁白了他一眼,“吃你的菜!” 她就是突然想起了闺蜜,她会做菜全是闺蜜教的。 她们在一个大院长大,她们的父亲是战友,她妈靠银针征服了她爸,闺蜜的妈则用美食将闺蜜的爸的胃栓的牢牢的,她有事没事就去串门蹭饭。 她耳濡目染对医术感兴趣,闺蜜潜移默化喜欢钻研美食。 她们不在同一所大学,但两大学就隔了几百米,食堂的饭菜虽然还不错,但和闺蜜做的比差太太太远了。 闺蜜为了钻研美食,她为了能吃到美食,两人在离学校最近的小区挨着买了套房子,把墙打通,课业不忙的时候,闺蜜就去做菜,她去试吃。 她们几闺蜜关系好的,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一点都不过分。 一场车祸,她来到了这里,她们是不是和她一样也不知道,说找她们,也一直没有开始。 现在她爹季怀山去了西南,身边只一个小丫鬟,可以放心找人了。 李成风看着季清宁,不懂她怎么突然就情绪萎靡了,正想问为什么,结果季清宁又振奋了,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的东平郡王很挫败。 季清宁比他要小快两岁,棋艺高超,赢了温玹。 才华出众,有题词为证。 算术就更好了,赵夫子都听她上了一堂课。 武功极高,当街英雄救美 还会医术,连太医都不会医治的兴国公府小少爷他能治。 ……会这么多就够叫人震撼了,他居然连菜都会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想到这些,再香的饭菜也一下子没了滋味儿,这人莫不是打出娘胎就在学习了? 凤鸾宫。 皇后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宫女拿着美人锤,轻轻的帮着捶腿。 一宫女快步走上前,见皇后闭着眼睛,没敢说话,皇后道,“说吧。” “陈将军回来了,”宫女小声道。 “三皇子也被带回了?”皇后问道。 宫女摇头。 摇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皇后没看她,赶紧道,“陈将军没有带回三皇子。” 没有? 皇后睁开眼睛,眸底不悦中夹带了几丝寒意。 三皇子给萧贵妃的家书用的是四海书院的纸,那纸别处可没有,虽然不知道萧贵妃为何明知道三皇子人就在四海书院,却不派人逼他回别院或者回宫,但皇后隐隐不安,因为最近几天萧贵妃的神情明显和以前不同了。 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在她面前提到三皇子,也不见了悲痛和颓色。 这不得不叫皇后怀疑三皇子的病有所好转了。 她不喜揣测,更不喜欢事情不在她掌控之中。 萧贵妃高兴的事,她就不会高兴。 只是去四海书院接三皇子而已,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抖出三皇子的身份,就算三皇子想留在书院,四海书院也不敢留他,他只能回宫。 皇后冷了脸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饶是见惯了皇后发脾气,皇后脸色一冷,声音裹着寒霜,宫女还是吓的心头一哆嗦,忙回道,“陈将军说他没有见到三皇子,他借口抓刺客搜查书院时,只瞧见一个酷似三皇子模样的学子在打扫庭院,那学子看上去精神抖擞,不像身体孱弱之人,怕消息有误,就没敢轻举妄动……。” 三皇子打娘胎带出来的病,这么多年那就是个大药罐子,身子骨差到多走几步就气喘咳嗽,怎么可能有力气打扫庭院? 就算书院不知三皇子的身份,三皇子自己也不会打扫庭院啊,这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宫女怀疑那封信是萧贵妃的计谋。 皇后眉头皱的松不开。 屏风后,潜山公主来找皇后,正巧碰到宫女回话,便没进去,站在屏风处听了两耳朵。 近来不止萧贵妃心情好,连扶绥公主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昨儿还讥笑三皇子是病秧子,扶绥公主都没和以前一样气红眼睛,没搭理她就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怀疑四海书院打扫庭院的就是三皇子! 四海书院…… 想到这四个字,潜山公主就来气儿,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人就在四海书院。 她一共才溜出宫两回,就被季清宁扫了两回好心情,她是把季清宁记恨上了。 本来就想去四海书院找季清宁的麻烦,现在三皇子在四海书院,她就更有理由去四海书院走一趟了。 打定主意,潜山公主转身离开。 宫女红豆连忙跟上,不解道,“公主,您怎么就走了?” “这么点小事,我替母后解决便是,”潜山公主道。 “……您怎么解决啊?”红豆觉得潜山公主大言不惭,皇后都犯难的事,能是公主办的到的吗? 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睁圆道,“您不会又想溜出宫去吧?” 潜山公主瞥了红豆一眼,恶狠狠道,“你别想着和母后打小报告,这回我不溜出宫!” 她要正大光明的出宫! 潜山公主去了御书房,皇上正为西南的灾情忧心,大皇子二皇子要请旨去西南赈灾,皇上不同意。 潜山公主上前请安,道,“父皇,儿臣听母后说西南灾情特别严重,只可惜儿臣是女儿身,不能去西南,但儿臣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求父皇准许儿臣去护国寺替西南百姓祈福。” 公主出宫替西南百姓祈福,以示皇恩浩荡,这是好事。 皇上赞许道,“皇儿也懂事了,去护国寺祈福一事,父皇准了。” 潜山公主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亏得她之前还偷摸溜出去,没想到正大光明的出去这么容易,她盘算了一路说服父皇的话根本就没用上。 潜山公主强忍住喜悦,一脸悲痛道,“多谢父皇恩准,儿臣就不打扰父皇,先行告退了。” 出了宫,潜山公主就压不住笑容,满脸灿笑。 那笑容憋都憋不住,从御书房回凤阳殿的路上甚至得意的哼起了小调,明晃晃的,闪着了扶绥公主。 还没见潜山公主这么高兴过,这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立刻派人去打听,”扶绥公主道。 潜山公主回了寝殿,走到书桌前,看着桌子上的画,笑容才湮灭。 画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清宁。 潜山公主对着画,恶狠狠道,“你给本公主等着,看本公主不剥你两层皮!” 说完,拿起画笔,把季清宁的画像涂的乌漆嘛黑。 远在四海书院的季清宁,正吃着饭呢,突然后背蹿过一阵寒意,冻了她一哆嗦。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省心(求月票) 食堂内,季清宁、东平郡王还有李成风三人将五个菜吃了个精光,就剩了点鱼汤。 东平郡王是打着饱嗝出的门。 走到学舍前,季清宁对东平郡王道,“明日我要去兴国公府给小少爷换药,需要些东西,我一会儿拟了单子,你差人送去兴国公府,让他们提前准备好。” 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脚打石膏固定,每七天需要换一个石膏。 本来季清宁是打算明天帮兴国公府小少爷换过药再回书院,李成风不同意。 嗯,也不是不同意,他是怀疑季清宁是在找借口逃课,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要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换药。 不当是李成风,东平郡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兴国公府小少爷于季清宁而言不过就是个外人,尚且这么尽心,那可是他表侄儿,东平郡王哪敢掉以轻心。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兴国公府,”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没反对。 她连兴国公府在哪儿都不知道,确实需要个带路的。 回了学舍,季清宁写了单子,交给东平郡王,等忙完,就到上课的时辰了。 去上课的路上,不少学子看着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被人议论,季清宁不是第一次,但她几天没来书院,没什么供大家议论的吧? 季清宁完全没想过她会做菜给书院学子们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现在的她可是三品刑部侍郎府少爷。 当然了,这身份能保多久还不知道,听说他爹季怀山已经在去西南的路上了,而且只带了一个断臂男子随行,不得不说一声够胆大。 刑部尚书去西南都遭遇了行刺,留在驿站养伤,既回不了京,也去不了西南。 季怀山带一个随从就敢上路,去送死也没送的这么干脆的啊。 要说这季少爷要文采有文采,要胆识有胆识,就冲书院外灵璧石上的题词,满书院的学子无人可出其右,不夸张的说,是状元的不二人选。 可惜,流年不利,随父入京述职,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煜国公府三少爷,出手相助不领情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搭上,侥幸没被人淹死在浴桶里,却也失了忆,武功全失。 更因为招惹温玹,被煜国公盯上,一而再的举荐季怀山去西南查贪墨案,这要在去西南的路上出事,季大少爷这做儿子的还不得愧疚一辈子? 季清宁往诚心堂走,那边,赵垣朝他走过来。 见到季清宁,赵垣道,“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把季清宁道懵了,“你对不起我什么?” 赵垣在为季怀山去西南的事道歉,他道,“我以为你医治好了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令尊就不用去西南了,没想到最后什么也没改变。” 还差点搭上刑部尚书一条命。 刑部尚书可是他亲舅舅,对他疼之入骨。 这些日子赵垣一直在内疚和矛盾,要不是他,舅舅不会去西南,就不会差点被人刺杀,万幸只是受伤了,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即便救活了外祖母,他也会愧疚一辈子。 原来是为这事,季清宁道,“你不必愧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至于我爹还是去了西南,一半是被逼的,一半是他自己的选择。” 谁都知道西南的案子不好查,可从她爹和铁叔脸上,并未看出多担忧,反倒是更担心留在京都的她。 铁叔一句职责所在,季清宁想给季怀山下药的心就都收了回来。 西南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这案子总要有人去查,不能因为危险就去逃避,要每个人都把生命看得比责任更重,那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木铎敲响,季清宁和赵垣就没再闲聊,快步进了诚心堂。 这堂课本来是下棋,不过上回算术课,赵夫子有事没能来,就换了课,是以这节课是赵夫子上。 学子们看到赵夫子就头大,因为算术课是最难的,留的课业能叫人抓断几十根头发,别的课业不会好歹还能掰扯两句,算术不会,那就是真不会,有时候连题都看不懂。 上回算术课,赵夫子问了两个问题,课基本上是季清宁上的。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赵夫子让李成风给季清宁的题册上的题,要么把赵夫子难了许久才解出来,要么赵夫子至今没答出来。 赵夫子是感慨季清宁的态度,欣赏她的解题妙法,才把题册誊抄了一份给季清宁。 李成风把题册给赵夫子送去的时候,赵夫子当时就吃惊了,“这么快就做好了?” 这还叫快? 李成风都不忍心打击赵夫子,他道,“季清宁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题册做完了。” 赵夫子当时就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李成风也不想点头的,别说解题了,他连季清宁解题步骤都看的不是很懂,他道,“他把题册弄丢了,还是书院搜学舍才从床底下找出来的,柳副山长翻开时,题册一题没做,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他就将题册答完交给我了。” 这是何等的天赋?! 李成风走后,赵夫子就在看季清宁的解题步骤,所有题都解出来了,答案是对的,但过程他能看懂的也不过一半,剩下一半似懂非懂。 夫子出的题,学生做出来了,结果做夫子的看都看不懂,这传出去不叫人笑话吗? 但赵夫子是个例外,他喜欢钻研算术,其中之奥妙,叹为观止。 他挑了一题让学子们做。 几乎所有学子都一筹莫展,只有季清宁坐在那里发呆,然后就被赵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直到下课也没有再坐下去,腿都站酸了。 下课后,赵夫子拿着题册就直接去找顾山长,被告知顾山长在章老太傅那儿,他又去了章老太傅的竹屋。 竹屋内,顾山长和章老太傅在下棋,听书童禀告赵夫子来了,顾山长都诧异,看着赵夫子走过来道,“平常请都请不来你来后山坐坐喝杯茶,今儿竟然主动来了?” 赵夫子笑道,“我发现一奇才,我要收为学生,你给我在后山安排个住处,每个月我至少在书院待十天。” 顾山长惊讶不已,“是哪位学子,能得赵夫子你这般夸赞?” 赵夫子坐下道,“他叫季清宁。” 顾山长,“……。” 章老太傅,“……。” 顾山长抬手扶额。 赵夫人见他这般神情,以为只一个名字,顾山长不知是谁,道,“就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季怀山的儿子,灵璧石上的题词就出自他之手,你应该知道才是。” 顾山长嘴角抽抽,这么详细的介绍,他能感受到赵夫子想收季清宁为学生的决心,但是,他把人往他跟前送过,他不收啊。 “这学生与你无缘,”顾山长叹息道。 赵夫子眉头一皱,“此话可解?怎么叫与我无缘?” 顾山长把手中把玩的棋子落下,道,“你可还记得上回我极力向你推举一学子,让你收为学生?” “记得,”前不久的事,他记性还没差到那地步。 “我推举的就是他,”顾山长道。 “……。” “章老太傅让给你,你不肯收,章老太傅就自己收了,拜师礼都收过了,”顾山长道。 “……!!!” 赵夫子肠子都悔青了,看着章老太傅道,“这么多年,我可就看中这么一个学子,怎么就被你给收了?” “不行,他算术天赋之高,我不能让你给糟蹋了。” 送给他做学生不要,非要抢的。 章老太傅扶额,“那灵璧石上的题词,足见他天赋之高,绝不仅限于算术之上。” 这话赵夫子没法反驳。 但这么好的学生,他舍不得就这么从手边溜走了啊。 他要章老太傅把这学生让给他,章老太傅还没见过这样抢学生的,哭笑不得道,“你上回见他是什么时候?” “……刚刚,”赵夫子不懂章老太傅为何这么问他。 “我上回见他还是拜师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了,”章老太傅道。 “……。” “我等着给他解疑答惑,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人影。” “……。” “刚刚你来之前,顾山长还打趣我收了个省心学生。” “我还想看看我这学生什么时候想的起我这个老师来,要再不来寻我,我要让书院的夫子出难题刁难他了。” “……。” 学生是收了,拜师礼还不一般的贵重,可就是太省心了,以至于他一点做老师的感觉都没有,他好歹也是太傅,书院多少学子想拜入他门下,难得主动收个学生,却把自己收成了摆设。 章老太傅摇头叹息,“我看要不是我有收学生的心,他压根就没想过拜师,你真想收他为学生,至少也得一年半载之后。” 赵夫子大喜,有些不敢置信,“你不反对他再拜我为师?” 章老太傅还未说话,顾山长先笑道,“章老要反对,之前就不会先紧着你了。” 说来也奇怪。 章老太傅愿意把看重的学生让给赵夫子,他这个亲家却寸步不让,这说不过去啊。 “是,是,”赵夫子连声应是,心情大起大落,都快架不住了。 季清宁不知她又被惦记上了,下课后,她就回了学舍。 她走的时候,温玹在睡觉,她上完课回来,温玹还没睡醒。 季清宁,“……。” 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这睡眠质量够可以的,一般人白天睡久了,晚上就容易失眠,就算不失眠,睡的也会浅不少。 哪像温玹,睡一下午,晚上照样睡的香。 要叫温玹知道季清宁羡慕他的睡眠,他估计能郁闷的吐血,他已经快十天没好好睡觉了,这样的睡眠谁要谁拿去! 季清宁把书放到书桌上,就去吃晚饭了。 吃完晚饭,又四下溜达了一圈,季清宁才回学舍,彼时温玹才醒来,季清宁一点不怀疑他是饿醒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架 季清宁看了眼天色,天际最后一抹晚霞消散,学舍外的回廊上已经点了灯。 中午晚去了会儿,食堂小厮就把饭菜倒了,这时辰,别说饭菜了,小厮估计连碗盘都刷干净了。 不过桌子上有贡果,也能吃个半饱了。 然而温玹压根就没想吃果子填肚子,他也没去食堂,因为用不着,食堂小厮主动把饭菜送来了! 送菜来的小厮正是白天倒菜的小厮。 小厮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季清宁就坐在桌子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 赤果的眼神盯的小厮浑身不自在,托盘放下的时候能多小心就多小心,唯恐声音重了会给季清宁借口训他。 季清宁要训他还用找茬吗? 季清宁笑了一声,“这也是书院不成文的规矩,有学子没赶上吃晚饭,食堂会送饭到学舍?” 小厮被问的一脸尴尬。 脖子缩着,全然没有了白天在食堂里的气势。 白天是茂国公世子让他倒掉饭菜,他不敢不听。 现在可没人给他撑腰了啊。 食堂哪愿意给学子送饭,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一年前,食堂没给温三少爷留饭,温三少爷把食堂管事的倒吊在树上喂了一宿的蚊子,打那以后,只要温三少爷人在书院,哪一顿没吃,食堂管事的就差人把饭菜送到学舍来,唯恐温三少爷饿了肚子,再找他撒气。 本来不是他送饭菜,这不是白天惹到了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他们,怕东平郡王在温玹的屋子里,到时候看了生气,就把他推了出来。 季清宁盯着小厮,小厮吓的腿都打摆子,“下,下次我也给您送饭,没,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温三少爷用饭。” 话音未落,小厮逃似的出去了。 温玹稍微洗漱了下,就坐下来吃饭,季清宁没有看人吃饭的习惯,就起了身。 从书架上挑了本书,随手翻看着,见温玹吃的差不多了,她才拿了洗脚盆去打热水回来洗脚。 泡脚的时候,分外想回小院,累了一天泡个热水澡不要太舒坦,要是泡药浴,那就更惬意了。 泼了洗脚水,季清宁把洗脚盆放角落里,然后就把外袍脱了,麻溜的上了床。 白天她没打算睡觉,让温玹睡床就算了,晚上她可没打算把床让出来! 当初既然把她扔床上了,这床就归她了! 季清宁那些小动作,温玹都看在眼里,他坐到书桌边,拿起账册翻看道,“你最好老实睡小榻上,不然别怪我把你丢出门外去。” 季清宁正拉被子准备就寝了,听到这一句,瞪向温玹,“你想睡小榻就把我扔床上,想睡床就把我扔门外去,你以为你是谁啊!” 温玹斜过来一眼,“我是谁,你不知道?” 季清宁气的咬牙,没搭理他。 今儿这床她还就睡定了! 她躺下,拉过被子盖上,闭眼准备睡觉。 本来还有困意,结果和温玹说了两句话,死活睡不着了。 温玹也没起身,就坐在那里看账册,过了大半个时辰,钱大少爷来给温玹打洗脚水,温玹洗脚后,就朝床走去。 他靠近的时候,季清宁是知道的,因为这大半天她压根就没合眼,温玹也知道她没睡,道,“起来。” 之前误以为小榻才能让他安睡,没想到猜了一通,最后竟然是因为季清宁。 这个认知让温玹很不爽。 一个他恨不得赶出书院的人竟然对他有安眠的作用。 这要是个女人,他还能娶回府,放在屋子里当安眠香用,一个大男人,这不存心恶心他吗? 他喊了一声,季清宁没理他,温玹就直接动手了,抓着季清宁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季清宁不愿起来的,只是温玹稍一用力,她就没辄了,这种力量的悬殊,让她很挫败,也更愤怒,怒气涌上头顶,她抓过温玹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温玹没料到季清宁会咬他,哪有男人打架会上牙的,直接把他给咬懵了,疼痛袭来,他手一动,就挣脱了。 看着手虎口处的牙印,温玹瞪着季清宁道,“你属狗的吗?!” 季清宁抱着被子道,“你管我属什么的,你只要知道床是我的就成了!” 温玹气笑了,居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霸道,谁给他的胆气敢在他的地盘上霸占他的床。 温玹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懒得和季清宁多说废话,直接就动手了,季清宁防备着他呢。 隔壁,东平郡王、唐靖和陆照几个准备熄灯就寝了,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啷东西打碎的声音。 东平郡王竖起耳朵听了两下,道,“好像在打架?” “怎么会打架呢?”唐靖奇怪道。 “自打季清宁拜了章老太傅为师,温玹给章老太傅面子没特别针对他了啊。” “肯定是你听错了,”陆照觉得不会打架。 只是他话刚说完,隔壁又传来哐啷声。 失手砸一回茶盏就算了,没有接连失手的道理啊。 不放心,他们三从床上下来。 三人敢到隔壁,就看到季清宁缩在床一角,温玹在晃脑袋,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然后,他们就看到季清宁用脚踹温玹,直接把温玹踹下了床。 唐靖,“……!!!” 陆照,“……!!!” 东平郡王,“……!!!” 真的。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玹就从床上摔下来了。 声音摔的还挺大。 后背的疼痛让温玹清醒过来,他咬着牙道,“季清宁!!!” 踹完了人,季清宁也懵了。 方才她脑袋磕到了床头上,没差点疼死她,她气不过就摸出了从灵台寺集市买的迷药,只是上回轻松迷倒茂国公世子的迷药对温玹就没那么管用,可能是时日久了,密封的不好有些时效,温玹只是有些晕眩,但没有晕过去。 这样的药效,扛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就想趁着迷药劲头还在,踹两脚出出气,谁想到中了迷药的温玹这么不经踹。 完了。 死定了。 季清宁心都颤抖,她哪里知道温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抵抗迷药的药劲上了,毫无防备之下才会被她踹下床,她强自镇定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东平郡王几个,“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给我评评理,哪有他这么霸道的!” 来硬的不行,只能试着看讲道理管不管用了,希望很渺茫,但也得挣扎下啊啊啊。 东平郡王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走过来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都不懂吗?” 季清宁瞪他。 东平郡王一脸无辜道,“瞪我做什么?这话又不是对你说的。” 季清宁,“……。” 不是对她说的,难不成是对温玹说的? 某男脸本来就黑的冒烟了,听了东平郡王的话更黑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在他的屋檐下,他还要向别人低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热闹 低头那是不可能的! 温玹只想把季清宁的脑袋拧下来! 一并想拧下来的还有说出这么匪夷所思话的东平郡王! 温玹的怒火,东平郡王看见了,但他只想笑,他们几个早见惯了温玹和人打架,但还没哪回这么惨过,被一个武功全失的人踹下床,别的不说,就这打架的地方就已经是头一回了啊。 那日他和陆照被逼着认季清宁做大哥的时候就在想,温玹迟早也得和他们一样。 毕竟季清宁还没怎么克他们,却是把温玹克的死死的啊。 温玹有些站不住,他眼神带着怒火看着季清宁,“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季清宁眨眼,“就一点点迷药。” 温玹拳头一握,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他要把季清宁吊起来。 只可惜,他连上前都办不到,东平郡王几个拦着他呢。 自打认了大哥后,唐靖、陆照就被自家亲爹耳提面命让他们在书院照顾季清宁,谁要敢欺负季清宁,他们袖手旁观,在一旁看热闹甚至幸灾乐祸,回来一定抽死他们,只差没明说让他们和温玹割袍断义,一心向着季清宁了。 东平郡王就更不用说了,明天他还得和季清宁去兴国公府给他那可怜表侄儿治脚呢,他要敢让温玹当着他的面伤了季清宁,导致明天去不了兴国公,那一定会迎来他父王母妃的混合双打。 以前他母妃从来不打他,自打抽过他一回鸡毛掸子后,已经隐隐有了要抢他父王揍他的活了。 从他母妃那里,他第一次知道打儿子是会上瘾的。 温玹看着东平郡王几个,磨牙道,“你们到底是哪边的?!” 东平郡王几个互望一眼,惆怅道,“你是我们自己认的兄弟,可他是我们爹逼着认得大哥啊,帮哪个都不合适。”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东平郡王道。 温玹斜了他一眼。 他希望他不要开口。 因为他的办法是绝对的馊主意。 果不其然,东平郡王一开口,温玹就把他丢出门外了,因为东平郡王的办法是,“要不你也认他做大哥吧,反正你爹也是要认他做义子的,你才比我大二十天……。” 话还没说完,东平郡王就在半空中了。 要说看热闹有风险了,温玹的屋子里动静过大,把隔壁几个学舍的人都惊动了,但敢靠近看热闹的只有茂国公世子。 他一上台阶,就给东平郡王做了肉垫。 遭遇和季清宁相似了九成,当初季清宁不小心亲上了赵王府檀兮郡主,东平郡王亲到了茂国公世子的脸。 两人都懵了。 四下看热闹的都觉得要打个你死我活了。 然而根本没有。 因为顾不上。 东平郡王飞快的起身,跑一旁吐去了。 茂国公世子想刮了东平郡王,吐的比他更厉害。 要说最苦的还是负责上舍值夜的小厮,白天累成狗,大晚上的还要扫院子,还让不让人歇会儿了? 这时候,屋内传来温玹愤怒声,“把李成风给我叫来!” 季清宁看着温玹,不懂为何要叫李成风。 电闪雷鸣之间,她恍惚想起来下迷药的事,书院是不许有迷药这样的东西的,这厮是要把她送到戒堂过夜去啊。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你叫李成风来也没用,迷药已经用完了,没有证据了。” “等你叫孙大夫来把脉,药效也过了,我要反咬一口,你就是污蔑我,去戒堂反省人就不是我,是你了。” 温玹气笑了,“既然能把我送去戒堂,这么值得高兴的事,你会阻拦我?” 阻拦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么! 天知道孙大夫来的快不快,万一来的很快,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怎么办? 打手心,抄院规,她可不想有这样的体验。 好女不跟男斗。 季清宁深呼一口气,看着温玹道,“我明天一早就得去兴国公府,你把我送到戒堂,还得兴国公府的人来找顾山长求情,我不想多事而已。” “你要睡床,我让给你就是了。” 让? 这个字把温玹气笑了。 让他睡了几天床,真当这床是他的了。 他睡回自己的床,用得着他让吗?!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两人出去赶人,“已经握手言和,没热闹看了,都散了吧。” 众学子惊呆了。 这样还能握手言和? 温三少爷的脾气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走,陆照指着东平郡王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看热闹的下场。” 呕。 东平郡王中午饭都吐出来了,还觉得恶心,嘴不想要了。 陆照把话说完,转身把门带上,然后就回学舍了,那些学子们见他和唐靖都回屋了,也都回了学舍。 但人回了,议论还没完呢,温三少爷要睡自己的床,结果被季大少爷从床上踹了下来,季大少爷没事,劝架的东平郡王被丢了出来,砸到了看热闹的茂国公世子…… “这季大少爷果然不一般,连温三少爷都拿他没辙,”有学子道。 “这算什么?东平郡王他们比他年长,不照样认他做了大哥,还是被自家爹逼着认的,简直匪夷所思,”另一学子道。 “温三少爷就够霸道了,没想到季大少爷看着温润,结果比他还要霸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看着温玹倒霉,他们怎么那么开心啊。 其实只要不惹到温玹,一般温玹也不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但他倒霉,书院的学子就没有不开心的。 试问谁不想有一个万万人之上的皇上撑腰,连自家亲爹都没法管? 明明可以坐拥煜国公世子之位,偏纨绔不羁,不把爵位当回事,他可知道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结果老天爷捧到他跟前,他还一脸不乐意要。 每每想到真是羡慕嫉妒恨的人咬牙切齿啊。 如果可以,他们想直接跳过三五年,直接看温玹惧内,再厉害再有皇上护着有什么用,该怕老婆还是要怕老婆。 以前觉得温玹惧内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见多了一个小官之子把温玹克的毫无还手之力,惧内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祈福 再说季清宁,门被关上后,她就小心翼翼的抱着被子下了床,生怕温玹像扔东平郡王似的把她也丢出门外去。 她抱着被子坐到小榻上,早知道最后床保不住,她干嘛不忍了,挣扎了一通,脑袋磕疼了不说,还把温玹惹毛,叫人看了笑话去。 睡小榻就小榻吧,这小榻也挺宽了,没道理温玹比她高大都睡了,睡不下她一个小身板。 季清宁想的很好,但她低估了自己睡觉的野蛮程度。 一个翻身,连人带被子就滚下了榻。 温玹正宽衣,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季清宁烦躁的扒拉被子,揉后脑勺,他嘴不自主的抽了两下。 脱衣服的时候摔下来一回,等他刚要睡着,季清宁又滚下地了。 期间还把他吵醒了一回。 温玹,“……。” 季清宁,“……。” 季清宁坐在地上,已经认命了。 她知道自己睡觉比较野,但还没有野到这种程度啊,她觉得这睡觉翻来覆去的毛病是原主留下的本能。 她回头看着紫檀木雕花大床,她现在只想把温玹拖到小榻上,她好睡回床上去。 但她那点力气,别说搬动温玹了,就是把人拽下床她都办不到,只能认命的搬了椅子来小榻边挡着。 季清宁想着这样应该能安寝了,温玹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都低估了季清宁的本事,她连人带被子把椅子挤开,然后成功掉下床。 温玹困急了,也没管季清宁,等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季清宁在小榻边打的地铺,睡的特别香。 难怪拼了命,甚至不惜给他下迷药也要睡床了,这要多从小榻上摔下来几次,脑袋都得摔傻。 看着季清宁睡的香,温玹的脸色格外的臭。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羡慕了。 他用脚踢了踢季清宁的脚,虽然只用了一分力气,但一般人也该被踢醒过来了,但季清宁只把脚缩了回去,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温玹觉得他就是这会儿把季清宁丢出门外去,季清宁都不会察觉。 打地铺都能睡的这么沉,煜国公府的高床软枕他却死活也睡不着,非得跑书院来睡,现在更叫他郁闷的是,助他安睡的还不是书院,是眼前这个打地铺的人。 这人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影响他的睡眠? 他非要把这事弄清楚不可。 温玹训练完回来,季清宁已经把被子叠好了,坐在小榻上揉肩膀。 睡惯了软床,小院和温玹的床虽然没那么软,但绝不硬,哪像这地面,硬邦邦的,睡的人骨头都酸了。 小厮来帮温玹准备热水沐浴,季清宁没有留下看人洗澡的癖好,差不多吃早饭的时辰了,她就去食堂吃早饭。 等她吃完回来,温玹还没洗完。 季清宁想退回去,但想着以后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呢,她总不能每次都避开,便又回了学舍。 刚坐下,东平郡王就过来了,问她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兴国公府?” “现在,”季清宁回道。 正中东平郡王下怀。 作为学渣,但凡有逃课的机会,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要是季清宁中午再去,他都准备说服她几句,没想到两人想一块儿去了。 季清宁说现在,但人坐着没动,东平郡王就那么看着她,“不是现在就走吗?” “我东西没拿,”季清宁道。 她银针在包袱里。 包袱在屏风后的柜子里。 虽然不一定需要,但带上以防万一。 东平郡王听得嘴角抽抽,没拿就赶紧拿啊,坐在那里,东西也不会飞到他手里,他道,“你不是让我帮你拿吧?” 季清宁黑线,瞥了眼屏风道,“等他洗澡完,我再拿。” 东平郡王还以为认了季清宁,季清宁就把他当跟班使唤了,他道,“你的东西放浴桶里的?” 季清宁看东平郡王就跟看傻子似的了,“可能吗?” “那你不去拿,他洗他的澡,你拿你的东西,有妨碍吗?”东平郡王道。 都是大男人,一起泡澡甚至互相搓澡都不叫事,温玹洗澡他拿个东西有什么好扭捏的。 季清宁没搭理他,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温玹才从浴桶里起来,等他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季清宁才去拿银针。 把银针揣怀里,没有耽搁就出发了。 出了书院大门,季清宁就朝扶风院走,东平郡王见了道,“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小厮会牵马来。” “我去找我的小厮,”季清宁道。 这时辰去兴国公府,回来估计没什么饭菜了,索性就在街上吃,所以她准备带小丫鬟一起去兴国公府。 半道上,季清宁就停下了,因为有小厮牵了两匹马过来,其中一匹是她的,另外一匹是东平郡王的马,小厮道,“季大少爷,您的小厮不在扶风院。” “不在?”季清宁蹙眉。 怎么会不在呢? 这小丫鬟平常就不愿意回小院,只是铁叔在,她不敢不回。 如今铁叔跟着她爹一块儿去西南了,整个京都,除了她,没人管小丫鬟了,她人却不在扶风院,难不成她会那么老实回小院住? 季清宁还真猜对了,铁叔虽然人去了西南,却是给小丫鬟撂了话,不许她住在扶风院,每日得回小院住,让柳管事代为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能怎么办,她也不想的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小厮点头,“昨儿就不在扶风院了,他一般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您要离开书院,等他回来,我转告他一声?” “也好,”季清宁点头。 “告诉他,我午饭不回来吃。” 说完,季清宁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子就跑远了。 东平郡王随后,和季清宁提议道,“要不比比?” “比什么?”季清宁问道。 季清宁问的茫然,东平郡王回答的也茫然。 “……赛马啊。” 人都在马背上了,除了赛马还能比什么?难不成比谁西北风喝的多吗? 这个提议,换做别人估计就同意了,但与他同行的是季清宁,一个才学骑马没几天,坐在马背上都还忐忑的新手,哪有胆量和人赛马? “不比。” 东平郡王讨了个没趣,只得骑马慢悠悠的朝京都方向走。 他能说他在闹市骑马都比现在快吗? 这么宽敞的官道,走的这么慢,这是糟蹋马啊。 往前走了差不多一刻半钟,才远远的看到城门,等他们近前,就看到宫里的仪仗队出城。 不少百姓都停下来围观,不知道是什么人出行,这么的气派。 季清宁骑在马背上看着,听一旁站着的一妇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西南灾情严重,潜山公主和扶绥公主特意请旨出宫到灵台寺祈福,这事我昨儿就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连宫里的事都清楚,”另一人奇怪道。 那妇人笑道,“哪是我消息灵通啊,我昨儿去灵台寺还愿,碰到宫里人告知灵台寺这事,今儿灵台寺山脚下就有和尚在那里把守,把不知情还去上香的香客都请回去,免得他们冲撞了两位公主。” “听说要在灵台寺祈福好几天呢,这几天是没法去灵台寺上香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教 一般贵夫人去灵台寺,都很少避寺,最多是祈福的时候,不让寻常香客进大雄宝殿,要是没那么讲究的,就和寻常人一样上香。 这样的贵夫人,她们才敬重,毕竟菩萨眼里,众生平等。 但这回为两位公主闭寺几天,她们一点意见都没有,毕竟是为西南祈福,听说这回西南是遭了大罪了,十室九空,昨儿她还碰到一从西南来的,一路祈祷走来,那衣裳破的,比京都的叫花子还不如,看着委实叫人心疼。 能走到京都已经是命大的了,一家六口一起逃的难,路上卖了一儿一女,四个大人就一个活着到了京都,看到她给的馒头,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便是这会儿想起来都鼻子发酸。 仪仗队很长,等了好一会儿,城门口才通行。 在宽敞路上,季清宁骑马就很慢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那速度可见一斑了。 东平郡王只庆幸自己没有心疾,不然都要交代在半路上了。 后来东平郡王在前面开路,季清宁的速度才快起来,她就是被上回惊马吓的有了后遗症,街上人一多,她怕马失控到时候伤人,反正也没那么急,能慢点就慢点儿吧。 两人骑马到兴国公府大门前停下,看到东平郡王,兴国公府小厮连忙喊,“郡王爷来了。” 然后给季清宁请安。 季清宁下了马背,东平郡王请她入府,小厮在前面带路。 还没走到二门,就看到一年约二十一二的男子快步走过来,等他上前,东平郡王介绍道,“这位就是兴国公世子。” 语气很冷淡。 兴国公世子面色有些尴尬。 昨天之前,他和东平郡王的关系还很不错,知道他任由自己的母亲扔掉自己的骨肉后,就对他没了好脸色。 还有东平王妃,这两日,每天都来兴国公府陪他媳妇儿,他娘都到大门口迎接了,东平王妃一个正眼都没给他娘。 他爹在早朝上主动接东平王的话,东平王也没理他爹,一家子都嫉恶如仇。 东平王妃已经写信他那外放通知的岳父了,兴国公世子都不敢想他岳父岳母知道了,会多愤怒。 季清宁对兴国公世子脸色还好,虽然兴国公府比较凉薄,但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把才出生的小少爷交给灵台寺时,好歹还留了三千两和每年都添香油钱的承诺。 只是一个双腿有疾的孩子,连他的血亲都容他不下,指望灵台寺看在钱的份上对他尽心,这可能吗? 季清宁对兴国公府其他人无感,但兴国公世子夫人,孩子的母亲,季清宁却是很动容。 东平郡王只介绍了下兴国公世子,没和兴国公世子多说半句话,继续带路。 兴国公世子默默跟在身后,好像他才是客,而且东平郡王和季清宁进了院子,他这个男主人被拦下了。 丫鬟脸色不善,“世子爷请回吧,夫人不想见您。” “我就进去看一眼,”兴国公世子从来没这么卑微过。 丫鬟福身道,“还请世子爷别为难奴婢。” 兴国公世子一脸挫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媳妇脾气这么大,说不让他见儿子,就真的不让他见,从她昨天把孩子抱回来,他都来了不下十趟了。 兴国公世子好歹还敢上前,兴国公夫人只敢远远的看着,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她这回错是犯大了,哪怕她只把孩子送去庄子上也不至于如此。 可要不送去灵台寺,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治好她孙儿的足疾啊。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那不是她的功劳,是她孙儿有这个福气。 等他们到院子,兴国公世子夫人就迎了出来,看季清宁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感激,季清宁只轻点了下头。 兴国公世子夫人就领着他们进屋。 屋内,林氏正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踱步,见到季清宁,林氏连忙抱着孩子过来,季清宁问道,“这两天孩子还闹的凶吗?” 林氏摇头道,“没有在小院的时候哭的凶狠了。” 哭的少了,一天至少也要哭一个多时辰,她还好,兴国公世子夫人心疼孩子,孩子哭多久,她就哭多久,她还在坐月子啊,这眼睛哪里遭的住。 季清宁点头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把孩子给我吧。” 季清宁抱过孩子,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对丫鬟道,“把桌子的东西拿走,铺上一层被子。” 丫鬟赶紧照办。 季清宁小心把孩子放下,把孩子脚上的石膏敲碎,许是受惊了,孩子哭的很凶。 可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哭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看着孩子的脚,是又高兴又想哭,这脚瞧着和正常孩子没有不同,她更坚信季清宁能治好她儿子的脚,她儿子长大后能和寻常人无意,不用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季清宁把孩子的脚擦干净,然后再次正骨,这一次的难度比第一次要小太太太多了,孩子哭的也没第一次凶,可就是这样,也够兴国公世子夫人心疼的,还有躲在窗外偷看的兴国公世子。 丫鬟拦在院门口不让进,兴国公世子又实在想见见妻儿,也想看看季清宁是怎么医治他儿子的脚的。 季清宁正忙,这时候,一丫鬟过来道,“世子夫人,宫里赵太医听说了小少爷的足疾还能医治,特来向季大少爷请教,希望能帮助其他和小少爷一样的孩子。” 兴国公世子夫人脸色僵硬,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指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 什么赵太医想请教医术,好帮助其他和她儿子一样有问题的孩子?! 赵太医什么身份,就是兴国公府请他问诊也得递帖子进宫,宫里的太医有几个会给寻常百姓治腿疾?! 不过是国公爷国公夫人不信季少爷能治好她儿子,自己不敢来问,拐着弯的请太医来罢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一肚子气,气的她都忘了悲伤,只能说兴国公夫人借口找的好,她没法拒绝,她怕季清宁误会她心肠恶毒,她能用这样的办法治她儿子,助他们母子脱离苦海,她却不帮助别人。 兴国公世子夫人紧握了下拳头才松开,看向季清宁。 季清宁道,“请赵太医进来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假扮(求月票) 丫鬟退出去,不多会儿,就领着一太医进来了。 太医上前给东平郡王还有兴国公世子夫人见礼,而后看季清宁怎么给孩子纠正骨头的。 兴国公府小少爷生下来,赵太医就被请进了府,一双脚内翻的有多严重,太医比谁都清楚,这会儿见,简直不敢置信,就跟换了个孩子似的。 他来不是简单的学习,更多的还是检查,他看着季清宁道,“我能瞧瞧小少爷的脚吗?” “请,”季清宁点头。 她不关心兴国公府这些弯弯绕,能造福更多的人是好事,她乐见其成。 若没有这些古人前辈的悉心钻研,她也不会有今日的医术。 赵太医检查的认真,他检查的是另外一只脚,越看越佩服,他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骨头软,但他从未想过还能把脚掰正,虽然脚划了两刀,但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啊。 赵太医一脸的敬佩,没敢耽误季清宁的事,道,“季少爷医术高超,令人佩服。”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你医术高超,你怎么治不好自己的失忆还有手腕上的伤?” 季清宁心下翻白眼。 失忆之症本就难医治,而她的失忆就更难了。 她要治的不是失忆,是穿越。 “哪有大夫什么病都会治的,我就会一点皮毛好么,”季清宁道。 会点皮毛,就是太医不会的。 赵太医站在一旁,颇有些难堪。 不过他没怀疑季清宁在撒谎,毕竟季清宁的年纪摆在那儿呢,这年纪说初学医术都有人信。 兴国公世子夫人从未怀疑过季清宁不能医治好她儿子,或者说不敢怀疑,这会儿听赵太医夸赞季清宁,她紧紧的握着丫鬟的手,之前是心疼哭,这会儿是喜极而泣。 季清宁花了半个时辰把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脚一点点恢复正常,然后打上石膏固定,赵太医觉得这一趟兴国公府来的太直了,平常腿断,多用木棍固定,错位的风险很大,用这样的办法就不怕了。 也不知道这季大少爷师从何人,那人医术一定是他拍马难及。 等忙完,季清宁也累的够呛了,东平郡王请他去正堂喝茶歇脚。 赵太医则出了小院,不远处,兴国公和兴国公夫人就在一棵大树下等候,见他过来,连忙问道,“如何?” 赵太医笑道,“小少爷福泽深厚,方才我仔细检查了,虽然脚掰正了,但并未受什么伤,以我拙见,至少有九成希望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 赵太医是不敢把话说满,但九成希望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 兴国公和兴国公夫人也鼻子酸了,“真的能治好,真的能治好,季少爷没骗人……。” 赵太医基本是知道兴国公府发生的事了,但怀疑季少爷骗人就过分了,季少爷和兴国公府无冤无仇,没有骗人的必要,更不会有人会那么狠的心肠没事掰着孩子的脚玩。 身为大夫,看到有人质疑大夫,赵太医本能的抵触。 兴国公高兴过后,抬脚就往外院走,兴国公夫人见了道,“你去哪儿?” “我去准备厚礼,一会儿好好向季少爷道谢,”兴国公道。 一般送给贵夫人的礼或者平常的迎来送往多兴国公夫人准备。 但要是送给男子的礼,尤其是重臣,如皇上,如煜国公之类的,兴国公可不敢让兴国公夫人操心,女人哪懂男人的喜好? 人家治好他孙儿,兴国公府怎么答谢都不过分。 灵台寺。 宫里的仪仗队在寺庙前停下,灵台寺住持亲自迎接两位公主。 宫女把扶绥公主扶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眉头就皱了起来。 扶潜山公主下马车的竟然不是她的贴身宫女红豆。 连溜出宫都不忘记把红豆带上,这来灵台寺祈福却不带红豆…… 扶绥公主觉得有些不寻常。 她多看了潜山公主两眼,就看到从马车内下来的潜山公主面罩轻纱,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慌乱的把脸侧向了一旁。 扶绥公主怒气一下子就涌上头发稍。 这哪是潜山公主?! 这分明是红豆假扮的! 扶绥公主走过去,不等她质问,红豆先出声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耽误给西南百姓祈福,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扶绥公主气笑了。 要来灵台寺祈福的是她主子潜山公主,结果出了宫,人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半点也没有把祈福当回事,出宫祈福不过就是她一个溜出宫的好借口而已! 不把祈福当回事,反倒威胁于她,扶绥公主极力把怒气压下,轻提裙摆就上了台阶。 红豆说的话是潜山公主教她的,不然她一个小宫女哪有胆量威胁扶绥公主啊。 宫女扶她上台阶,红豆的心都在颤抖。 公主一定要找季大少爷出气,她嘴唇都劝薄了一层,没能劝公主改了主意,还差点嫌她聒噪打她板子。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公主要做什么,她哪里拦的住。 公主让她代为祈福不算什么,可她怕公主独自在外,会遇到危险啊。 进了大雄宝殿,扶绥公主没让灵台寺住持跟进去,等红豆进去后,她就问道,“你主子到底去哪儿了?!” 红豆支支吾吾。 扶绥公主冷道,“你怕是忘了你主子擅自出宫丢的脸了,你身为宫女,你不劝道她,你还帮着隐瞒?!” “亏的我还真以为她有这么关心西南百姓,跟着一起来了!” “我与她同行,她要在宫外出点什么事,你觉得皇后会放过我吗?!” 因为气愤,扶绥公主身子都哆嗦。 红豆吓的腿都软了。 要潜山公主真在宫外出事,皇后一定会责怪扶绥公主没看好潜山公主,但皇后也不能把扶绥公主怎么样,可她就不同了,她就是个小宫女,皇后会打死她的。 红豆越想越慌,双手合十对殿外的天祈求道,“老天爷,我家公主就是任性了些,您可一定要保佑她,别叫她吃苦头啊。” 扶绥公主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宫女。 来灵台寺祈福,不求菩萨,求老天爷。 她难道不知道佛道不是一家的吗?! 第一百二十章 祈福 扶绥公主后悔不该向皇上开口和潜山公主一起出宫祈福,可在知道潜山公主要出宫替西南百姓祈福一事后,不论是出于对西南百姓的怜悯还是想讨皇上欢心,她都别无选择。 只能说潜山公主占着皇后疼她,太后宠她,还有一个右相护着,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骗皇上。 潜山公主可以,她不行。 扶绥公主深呼吸,将怒气压下,跪在蒲团上,认真的诵经,替西南百姓祈福。 红豆小心翼翼的跪在她身侧。 再说潜山公主,让红豆打扮成她到灵台寺祈福,自己则去往四海书院,身边只带了一小公公,还是笨头笨脑的那种。 要是可以选择,潜山公主真不愿意带他,实在是这小公公有个同乡在四海书院打杂,四海书院管的比较严,想混进去不容易。 她只能把这小公公捎带上。 但她没想到这公公会笨的无可救药。 让他买驾马车,就被人抢了钱袋子,身上搜刮的铜板只够买头驴的。 行吧,驴就驴,好歹不用靠双腿走。 谁想到半道上她骑驴,难受的紧,就下来走走歇会儿,这笨蛋公公居然连头驴都看不住,让驴给跑了,那么大个人,居然连头驴都追不上! 没驴还没钱,只能靠双腿走路了。 可怜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累的都不想动了,小公公缩着脖子,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潜山公主无数次想放弃,是对季清宁的恨意支撑着她,出宫一趟不容易,她决不能放弃! 她吃的苦头会连本带利都算在他头上! 给她等着! 撑着膝盖歇了会儿,潜山公主又继续往前走。 等她走到书院,已经累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公公还好,去请书院守门小厮传话,找他同乡。 等了会儿,同乡小厮就出来了,看到公公格外的高兴,当初他原也是要进宫做的,小公公劝他打消了这念头,虽然从被卖那天起,爹娘就没指望他们传宗接代,他们也没觉得这辈子还能娶到媳妇。 但宫里头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后妃们尚且勾心斗角,说死就死了,他们这些宫人死了就跟路边死只野猫野狗差不多。 正好公公替潜山公主办差,遇到了四海书院管事的,就顺嘴提了一句,可能是觉得他是潜山公主的心腹,面子挺大,还真把他同乡带进了四海书院做个小厮。 宫里每月放天假,他们就在京都找个馆子聚一聚,感情好的就跟亲兄弟似的。 同乡小厮看到他,高兴坏了,“你怎么来书院了?” 小公公看了潜山公主一眼,道,“是这样的,潜山公主身边有个公公立功了,想把他表弟安排到书院来做点粗活,潜山公主知道我有个同乡在书院,想着让我们趁机见见,就把这差事交给了我,我这不是送人来吗?” 同乡小厮看了看潜山公主,“这细皮嫩肉的能干得了粗活吗?” 小公公心都抖了下,道,“她是潜山公主安排进书院的,哪能真叫他干粗活啊。” “这倒也是,我去找管事的,”同乡小厮笑道。 他转身就往书院跑。 因为是潜山公主塞人过来,书院管事的赶紧迎出来,小公公从怀里摸出块玉佩,那玉佩是潜山公主的信物。 管事的道,“正好书院有个小厮夜里起夜把腿给摔了,书院这会儿正缺人呢,没想到就送来了。” 是个懂事的。 管事的打量了潜山公主两眼,对小厮道,“你陪公公说会儿话,我领他进书院。” 小公公还是不放心,潜山公主金尊玉贵,万一有闪失,他几条命都赔不起啊。 只是他是公公,没法跟着一起进书院打杂,他能做的只是拜托同乡多照顾一二了。 同乡小厮道,“你就放心啊,管事的人精着呢,潜山公主特意让你送来的人,他哪敢真使唤啊,给他安排的绝对是最轻便的活。” “最好是什么活都不要有,”小公公道。 “……。” 这话把同乡小厮给说懵了,“什么活都不干,那来书院打杂做什么,潜山公主直接赏他些银子不就行了?” 哪有不干活的小厮啊,书院不养闲人的。 小公公没法和小厮解释,只道,“你听我的就是,一定不能得罪她啊,不然我可救不了你,切记,切记。” 同乡小厮虽然有疑惑,但知道小公公为他好,他点头记下。 再说潜山公主,跟着管事的进了书院后,就去领小厮衣服,书院的小厮衣服是一样的,扶风院的小厮都和书院的不同,一眼就能分辨。 换了衣服,潜山公主借口上茅房就溜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四海书院,但来之前,已经从小公公那儿对四海书院有了最基本的了解,很快就找到了上舍。 而且她到上舍的时候,正好听两小厮在议论温玹被季清宁踹下床的事,潜山公主都惊呆了。 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她自然清楚皇上有多宠温玹了,宠的连她这个公主都看不过眼了,她觉得皇上对温玹都比对她这个公主啊! 她要不到的东西,温玹向皇上要,皇上都舍得给他! 这么一个连她两位皇兄都敢打的人,竟然会被人踹下床,潜山公主不信,她凑上去问,“怎么可能呢,温三少爷被踹下床,没打死那季大少爷?” 两聊八卦聊的很认真的小厮看着潜山公主,上下扫了两眼,“面生的很,新来的?” “嗯,”潜山公主点头。 其中一小厮道,“难怪了,你是不知道温三少爷最近过的有多惨,那季大少爷不是一般的霸道,他被章老太傅安排和温三少爷同住,搬进去的第一天就抢了温三少爷的床,让温三少爷睡小榻。” “前几日季大少爷没来,温三少爷睡的床,结果他一回来,就把床霸占了。” “温三少爷不同意,两人大半夜的打起来,季大少爷一脚把温三少爷从床上踹了下来,不少学子看见了。” “温三少爷都没敢把季大少爷怎么样,反倒拿东平郡王撒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礼 潜山公主有意打听,两小厮倒豆子,把从季清宁入书院,温玹吃的那些瘪一五一十的告诉潜山公主知道。 把潜山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 简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得亏她问清楚了,不然她指不定就误伤温三少爷了,虽然真误伤了也没事,她也挺讨厌温玹的!谁让父皇那么宠他了! 问清楚温玹住的学舍,潜山公主站在门口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就推门进去了。 她直接走到床边,从怀里摸出一药瓶,把被子一掀开,一整瓶均匀的洒在了床单上。 刚倒完,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小丫鬟推门进来,见一面生小厮站在床边,神情还有些慌张的把被子拉好,小丫鬟眉心一紧,警惕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少爷和温三少爷的屋子里?” 因为没见过温三少爷的小厮,小丫鬟曾好奇的向云阳侯世子的小厮打听,云阳侯世子的小厮告诉她,温三少爷是不用小厮的,平常他的衣服会有书院的小厮洗,偶尔会有一穿着玄色衣服的男子拎着包袱来找他。 云阳侯世子的小厮不会骗她,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小厮。 其实小厮进学舍不算稀奇事,但没哪个小厮进学舍会关门的,这人瞧着就形迹可疑,不得不防。 我家少爷……? 他是季大少爷的小厮? 来的正好。 她找不到季大少爷,先拿他一个小厮出出气也是好的。 上回就是季大少爷的小厮帮了扶绥公主! 小丫鬟走过来,潜山公主冷了脸道,“就凭你也配问我是什么人?!” 小丫鬟愣住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厮,都是下人,谁还比谁更高贵吗? 潜山公主决心给小丫鬟一个教训,她用的是宫里头耳濡目染学来的坑人法子—— 使绊子。 只是潜山公主不知道小丫鬟会武功。 她伸脚绊小丫鬟,并没能成功把小丫鬟绊倒,小丫鬟停下看了她一眼,小腿一动,潜山公主就跪下了。 膝盖重重砸地,疼的她眼泪直飚。 小丫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小厮肯定是新来的,书院里的小厮哪个不知道她武功高啊,哪敢和她玩这样的小把戏,腿都给他打折了。 因为还不知道这小厮是什么人,进屋做什么,小丫鬟就没下狠手,一来怕给季清宁惹麻烦,二来书院不许学子殴斗,会被罚打手心抄院规的,对他们这些小厮管的就更严了。 打手心她不怕,可让她抄书,她宁肯多挨手板子。 潜山公主跪在地上,疼的起不来,小丫鬟一脸的嫌弃,“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难不成要我扶你起来?” 她话刚说完,潜山公主就把手抬起来了。 很明显,要小丫鬟扶她一把。 小丫鬟嘴角抽抽,谁让话是她问的,她手一伸,就把潜山公主从地上提了起来。 潜山公主觉得自己的膝盖骨肯定是碎了,一动就疼,她就那么被小丫鬟半拎半拖丢出了门外,要不是她有所防备,及时保住了回廊上的栏杆,估计就被丢下台阶,摔个狗啃泥了。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潜山公主一侧头,就瞥到温玹走过来,吓的她都顾不上膝盖疼,赶紧一瘸一拐的下台阶走了。 温玹进屋,就看到小丫鬟在掀他的被子,把枕头拿起来看,像是在找东西。 “你在做什么?”温玹冷道。 小丫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她在做什么还用问吗,很显然是在收拾她家姑娘的被子嘛,又不碍他什么事。 她把枕头放好,又把被子铺好,然后去桌子边摆糕点。 她买了好几样小点心,现在有钱了,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同住一个学舍,人家温三少爷吃贡品果子,她家姑娘什么都没有,多寒碜啊。 虽然他爹说人生在世才不过短短几十年,老是和别人比会活的特别累,但吃东西又不累,尤其是好吃的。 不知道季清宁什么时候回来,小丫鬟把糕点摆好就回扶风院了。 再说季清宁,给兴国公府小少爷重新用石膏固定住脚后,歇了一刻钟,喝了盏茶就准备告辞了,约定七日后再来。 出了兴国公世子夫人的院子,兴国公迎面走来,道,“我孙儿是遇到贵人了,多谢季大少爷出手相助,我略备了些薄礼,还请季大少爷收下。” 兴国公说完,身后的三名小厮就端着托盘上前。 季清宁眸光扫过去。 这哪是薄礼啊? 已经是贵重的不能更贵重了。 第一个小厮端着的是笔墨纸砚,那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纸张在阳光下点点闪光,像是有金粉。 第二个小厮托盘里放着长条锦盒,大小应该放的是画。 第三个小厮托盘里摆的是折扇,看色泽像是紫金打造的扇骨。 谢礼很丰厚,季清宁婉拒了,“这些还请兴国公收回,我们就先回书院了。” 兴国公没想到自己亲自挑选的谢礼,季清宁竟然不收,这是看不上吗? 他挑的可都是最好的,那折扇他儿子想要,他都没舍得给啊。 兴国公看着季清宁道,“莫不是嫌弃这些礼轻了?” 季清宁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兴国公和兴国公夫人的凉薄,不想与他们打交道而已,道,“我已与贵府世子夫人约好,等府上小少爷的足疾好了,我再收取诊金。” “兴国公不必提前谢我。” 兴国公道,“诊金是诊金,这些是谢礼。” 他只是想做些什么弥补愧疚,世子夫人那里已经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要连个谢礼都送不出去,他怕是要坐立不安了。 季清宁能猜到兴国公的想法,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东西她是不会收的,她道,“兴国公要真谢我,就帮我找两个人吧。” 不收谢礼,找他帮忙也行啊。 兴国公正要问找什么人,谁想还没开口,就被东平郡王截胡了,他看着季清宁道,“你爹是刑部侍郎,你要找人还不简单,派人去刑部说一声就是了。” 季清宁看着东平郡王,“这么简单?” “不然呢?”东平郡王道。 “你要让兴国公府帮你找人,最多也就找找京都,京都这么点的地方,我让人帮你找就够了,要往远了找,大邺朝这么大,只能通朝廷找人,十有八九也是找刑部帮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虽然季怀山没正儿八经的去刑部报到,但他的的确确是刑部侍郎了,上任查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大邺朝开国以来最大的贪墨案。 自己的父亲在刑部当差,让刑部帮忙找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季清宁还真没想过通过刑部找人,毕竟和刑部有关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大案,她找的是自己的闺蜜,不是杀人犯。 不过通过刑部悬赏找人应该可以。 季清宁看向兴国公道,“那就不劳烦兴国公了,告辞。”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离开。 兴国公站在那里,就那么目送他们走远,有气都没地儿出,他这么明显想帮忙,东平郡王看不出来吗? 这是存心的给他找不痛快! 院门口发生的事,有丫鬟禀告兴国公世子夫人知道,兴国公世子夫人听后只冷冷一笑。 这世上不是谁都那么看重荣华富贵!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毒 再说季清宁,和东平郡王出兴国公府,已经是吃午饭的时辰了,赶回书院吃午饭来不及,东平郡王也不愿意这么赶,便找了个最近的酒楼,叫了几个小菜。 不疾不徐的吃完,然后就下楼。 酒楼小伙计迎上来准备结账,东平郡王摇着折扇道,“记我父王账上。” 他不是身上没带钱,纯粹是机会难得,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大吃大喝,然后把账记他父王头上过呢,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酒楼小伙计认得东平郡王,楼下还有不少食客,别人的账不敢赊,东平郡王的还能不给挂账么? “那郡王爷您走好,下回再来啊,”小伙计笑容满面。 酒楼待客的很周到,等他们出门,小厮已经将两人的马牵来了。 来的时候,季清宁就跑的不快,这吃饱了,骑马又颠簸,就更快不起来了。 等他们回书院,已经快要上课了。 季清宁匆匆回学舍,彼时温玹才刚睡醒,季清宁给自己倒了盏茶,咕噜咕噜喝完,又倒了半杯,歇了会儿,就拿着书去诚心堂。 她前脚进学堂,后脚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也到了。 季清宁本来是坐桌子中间的,见温玹过来,默默的往旁边移了移。 温玹坐下时,木铎声传开,然后授课夫子就走了进来。 授课夫子进来后,四下扫了一眼,“诚心堂的学子可都到了?” “都到了,”有学子答道。 授课夫子点头,“都到了就好,今儿这节课,谁要是没来,那就是他的损失。” 说完,他拿出一张纸,笑道,“这是上一届当朝状元在科考时写的文章,顾山长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拿到的,让你们欣赏下得是什么样的文采才能高中,心底也有个数。” 诚心堂的学子们一下子就轰动了起来。 虽然他们大部分,不,是绝大部分都是学渣。 但再是学渣,也有一颗想考上状元光耀门楣的心啊。 季清宁来诚心堂读书至今,还没有哪会气氛这么热闹过,不过她身侧身后就没多大反应了。 状元之才固然难得,但还不足以让他们心生羡慕,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爹就没对他们寄予过这么大的厚望吧,如东平王说的,这混账儿子不把他气的英年早逝,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还有温玹,他要努力读书,他就得被立为世子,将来继承他爹手里的兵权了。 兵权能是一个状元之位能比的么? 这么轻松的路都不想走,何况是考状元这样的地狱之路。 不过漂亮文章听起来也是种享受。 授课夫子念文章,诚心堂难得安静。 季清宁听得认真,不愧是状元之才,不仅真知灼见,崇论吰议,更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听在耳中有弦音之妙,不禁令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发出文章还能这样写的感慨…… 四海书院是大邺朝书院之最,不是没有道理的,寻常书院哪能拿到历朝状元的文章供学子们学习,尤其顾山长是出了名的喜欢好文章,他喜欢的文章,都多会拿出来让书院的学子们共同研读。 学子们听得认真,授课夫子讲的唾沫横飞,诚心堂唯一一个不在状态的就是温玹了。 不知为何,后背痒的厉害,就跟有蚂蚁在啃噬他一般,而且还不止一只。 他强忍着不适。 可那感觉不是他靠忍就能当不存在的,越来越痒,范围越来越大,不止是后背,胸前、胳膊、大腿甚至是后脑勺都奇痒无比。 忍不了,他伸手去抓。 安静的诚心堂只听见授课夫子激动的说话声和温玹挠后背的声音。 授课夫子脸都绿了。 他转过身瞪向温玹,哪怕他睡觉,只要不打呼噜他都忍了,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授课夫子准备训温玹几句,结果看到温玹的脸,授课夫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作为温玹的同桌,授课夫子的诧异声,她才扭头看向温玹。 嗯。 她也吓了一跳。 温玹那张俊美如妖孽的脸上不知何时起了红疹,密密麻麻的,就跟盛夏夜空的繁星。 人家脸都起红疹了,还痒的不行,她居然还用这么美的形容,实在是即便起了红疹,也依然难掩他的容貌之绝伦啊。 温玹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撸起胳膊,能看到胳膊上的红疹,东平郡王和陆照他们也吓住了,“怎么会起红疹?” 他们问温玹,温玹比他们更像知道为什么! 季清宁看了两眼,道,“不会是中毒了吧?” “中毒”两个字听的授课夫子心都一震。 煜国公膝下就两个儿子,长子坠马,下半辈子只能与轮椅为伴了,要是次子再出点什么意外,煜国公都后继无人了。 温玹要在书院出点什么事,书院可担待不起。 授课夫子连忙道,“快送他回学舍,再去请孙大夫!” 东平郡王和陆照赶紧去扶温玹,温玹没用他们搀扶,他只是起了红疹,浑身痒的厉害,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他们三个送温玹走,授课夫子知道季清宁与温玹同住,道,“你也一起。” 季清宁看着授课夫子,授课夫子以为她更想留下来听他分析状元文章,道,“这节课你们没听,下节课与率性堂的学子再听一遍。” 这安排没问题,只是温玹一脸红疹,她跟着回学舍,温玹不会觉得她是在关心他,而是回去看他的热闹啊。 不过无缘无故,温玹没道理会起那么一身的红疹啊,他人在书院,谁会给他下毒? 季清宁起了身,和授课夫子作揖就出了诚心堂。 不过温玹的红疹看着很吓人,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让他来欺负她,不知是谁替天行道了。 再说温玹,出了诚心堂,就有些站不住了,被东平郡王他们扶着赶回学舍。 学舍处,一小厮在那里扫落叶,扫不了两下就累的腰酸,拿着扫把靠在那里歇气。 小厮不是别人,正是混入书院的潜山公主。 刚坐下,就看到东平郡王几个扶着温玹过来,温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潜山公主看着他的脸惊呆了。 怎……怎么会…… 惊呆之余,她又有些高兴。 她可没想算计他啊,是他自己倒霉,她这也算是一箭双雕…… 心底正高兴,就看到季清宁走过来。 潜山公主,“……!!!” 潜山公主就那么看着季清宁走过来,又走远。 见季清宁脸上白净,脚步轻松,一点事都没有。 潜山公主就生气了。 手里的扫把狠狠的砸地。 气死她了! 怎么就叫他躲过去了呢?! 白白浪费她一瓶毒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药粉 孙大夫来的很快,东平郡王他们刚把温玹扶回学舍,孙大夫背着药箱子赶来了。 因为温玹浑身痒的厉害,他们就没扶他躺床上去,毕竟换被褥太麻烦了,便扶温玹坐到椅子上,等查清楚是不是中毒再说。 孙大夫进来,陆照搬了个凳子给他,孙大夫把药箱放下就给温玹把脉。 越把脉,孙大夫就越眉头紧锁,唐靖问道,“如何?” “中毒了,”孙大夫面色凝重道。 “怎么会中毒呢?”东平郡王奇怪道。 “能解吗?” 孙大夫面露难色。 他能从脉象把出是中毒,但这毒比较复杂,他只能试着解毒,能不能解毒他不敢保证。 再者温玹身份尊贵,孙大夫不敢耽误他的病情,谨慎道,“还是差人请太医来瞧瞧吧。” 他试着开了张方子帮温玹缓解,让药童去药房抓药煎上。 他则检查温玹的吃食。 桌子上有贡果,还有糕点。 贡果没问题,糕点上有毒。 孙大夫觉得这就是温玹中毒的原因,然而温玹皱眉,“我并未吃糕点。” 别说吃,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孙大夫就觉得奇怪了,这明显毒是下在糕点上的啊,温三少爷没吃,他是怎么中毒的? 难道下毒之人怕他不吃糕点,还在别处下了毒? 孙大夫检查茶水,都没有问题,然后检查小榻。 满书院都知道自打季清宁进了学舍,温玹就被逼着睡小榻了,孙大夫自然有所耳闻。 小榻也没问题。 孙大夫本着谨慎检查屋子里其他地方,但凡能下毒的地方都不放过。 检查到大床的时候,孙大夫倒吸了口凉气。 陆照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孙大夫扯了嘴角道,“床上都是药粉……。” 他拿了张纸来,在床单上轻轻刮了一下,就能看到一层粉末。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这得往床上倒了一整瓶的药粉吧? 季清宁心都颤抖了下,床昨晚被温玹抢回去的时候,除了陆照和唐靖外没什么人知道,这往床上倒药粉不算,连糕点也不放过,这明摆着是要算计她啊。 想到这一点,季清宁看向温玹,就见温玹眼神喷火的看她,季清宁可不愧心,又不是她下的药,她道,“又不是我让你抢床睡的。” 你倒霉,那是活该。 温玹气的咬牙,“不是你给我下的毒?!” 昨晚他被季清宁下了迷药,中午回来,丫鬟就在翻他的床褥,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季清宁所为。 本来季清宁还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温玹替她受了无妄之灾,温玹一开口,季清宁那点同情心就被气飞了,道,“我要给你下毒用得着等到今天吗?” “再说了,我给你下毒,你在书院毒发,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还没有那么蠢。” 等到放假再下毒,他回煜国公府再毒发不好吗? 温玹也觉得季清宁不至于这么蠢,“你不会,不代表你的小厮不会!” 温玹怀疑季清宁,季清宁还觉得情有可原,怀疑小丫鬟,那是没人冤枉故意找茬了。 在灵台寺,她买迷药,小丫鬟都不让她买,会自己买药粉毒温玹吗? 何况她昨晚被抢了床,这事小丫鬟都还不知道,小丫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再者,在床上下毒,连糕点也没放过,小丫鬟能不告诉她一声,就不担心她饿极了吃下有毒的糕点吗? 小丫鬟昨天下午就不在书院的事,东平郡王是亲耳听扶风院骑马小厮说的,可以替她作证。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帮季清宁作证,“他一直与我再一起,没见过小厮,小厮并不知道床是你睡了。” 温玹冷着脸,没有说话。 他现在浑身痒的想生出十只八只的手挠。 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药童总算把药熬好端来了。 一碗药喝进肚,过了好一会儿才起作用,没那么痒了,但红疹一点消退的迹象也没有。 不过好在,太医来的很快,事关温玹,皇上最疼爱的外甥的命,太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就赶到了书院。 可怜太医不怎么骑马都生疏了,一下子这么颠簸,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晕眩的差点站不住脚。 被扶着匆匆进了书院,到了学舍,被领着往前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小厮在门口围观,那小厮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赶紧跑了。 但只一眼,太医还是看清了小厮的模样。 那、那、那不是潜山公主吗? 她不是向皇上请旨,和扶绥公主去灵台寺替西南百姓祈福去了吗,怎么会在四海书院? 太医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在宫里做太医,对皇上的公主们的明争暗斗多少也了解,有扶绥公主看着,潜山公主哪敢胡来? 一定是他看花眼了。 太医跟着小厮进了学舍,看到温玹那张脸,太医心咯噔一下没差点跳停。 一个模样酷似潜山公主的小厮,他还能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可这红疹……昨儿晚上,潜山公主逼着向他讨了几样整人的药,他忙了一晚上,今儿早上才送到潜山公主手里啊。 这能是凑巧吗? 温三少爷几时开罪了潜山公主,让潜山公主不惜混入书院也要整他啊? 太医从未想过温玹遭罪是意外,潜山公主真正要整的另有其人,毕竟潜山公主居于深宫,能见到她面的人就不多,连潜山公主面儿都见不着的人,想得罪潜山公主也没机会啊。 太医故作镇定,他只是逼不得已给潜山公主提供了整人的药粉,他可没有害煜国公府三少爷的心,他一直担心潜山公主是要算计扶绥公主…… 怕潜山公主做事不干净,到时候露出马脚,把他供出来,萧贵妃还不得把他当成是帮凶,让人扒他两层皮啊。 太医害怕,所以给了潜山公主药粉,他备了解药,也是煜国公府三少爷运气好,他把解药也带来了。 怕被看出端倪来,太医坐下给温玹把脉,这时候,门外跑过来一小厮,喘气道,“季,季大少爷,您的小厮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熟悉(求月票) 季清宁心咯噔一下跳了,连忙问道,“我的小厮出什么事了?” 小厮忙道,“起了一脸的红疹,痒的不行。” 说着,小厮就看到了温玹。 小厮,“……。” “好,好像就是温三少爷这症状。” 温玹中毒了,她的小丫鬟也没能幸免,到底是谁要算计她?! 季清宁没有走,吩咐小厮道,“把我的小厮扶过来。” 小厮有点懵。 小厮脸那么惨,哪能扶进书院啊,万一是传染病,书院的学子们岂不遭殃? 但现在情况不同,温三少爷和那小厮的病一样,要传染学子早传染了,现在有太医在,正好让太医一块儿医治了。 小厮飞快的点了下头,“我去扶他。” 不多会儿,小厮就将小丫鬟扶了过来,季清宁帮把手姜小丫鬟扶坐到椅子上。 小丫鬟忠心的很,脸都挠红了,望着季清宁道,“您没事吧?” 季清宁摇头,“我没事。” 季清宁给小丫鬟把脉,放下心来。 这红疹的毒虽然霸道,但她能解,不会有性命之忧。 太医给温玹把脉完,打开药箱子,从里面暗格里拿出药瓶来,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温玹道,“三少爷服下,不出半个时辰就无碍了。” 温玹没有迟疑,拿了解药就吞下了。 太医又看向小丫鬟。 想了想,太医也倒了一颗给小丫鬟。 小丫鬟伸手要接,结果被季清宁抢先了一步,季清宁接过解药,朝太医道谢,太医的注意力没在小丫鬟身上,给完解药就转了身。 季清宁把解药置于鼻尖轻嗅,才闻了下,眉头就拢的松不开了。 她以为太医给的是那种解百毒的药丸,毕竟是用青玉瓶装的,又放在药箱子的暗格中,可见不一般。 但没想到这解毒丸比她想的要普通的多,却因为普通更叫她震撼。 这药丸没有解百毒的效果,对其他的毒半点效果也没有,可它却是红疹之症的解药。 一个太医,这么珍藏一个普通解药,明显有问题。 她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红疹药粉就出自这太医之手。 她得罪的人不多,有本事使唤太医,又这么心狠手辣的除了茂国公世子没别人了。 再说茂国公世子,他和温玹年纪相仿,温玹那张脸他是从小到大就没看顺眼过,今儿是第一次顺眼的不行。 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简直太合他胃口了。 因为激动,茂国公世子身子颤抖,扯的昨晚给东平郡王做了肉垫的后背疼的不行。 季清宁把药丸递给小丫鬟,“吃吧,这是解药。” 太医正合药箱子,听到解药两个字,心都颤抖了下,他转身,正好和季清宁四目相对。 太医恍惚想起来他离开太医院的时候,赵太医正好从兴国公府回去,说起季大少爷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脚的法子,虽然没见他用银针也没见他用什么药,但至少是懂一点皮毛医术的。 他肯定是看出这是解药了。 老天! 这要被温三少爷知道,他不敢供出潜山公主,温三少爷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只怕要被抬着出书院。 太医眼底闪过祈求,季清宁嘴角都抽了下,她都还没逼问,太医居然就招了,是被茂国公世子逼的无疑了。 小丫鬟隔着袖子挠胳膊,道,“我怎么和温三少爷中一样的毒了?”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有人把药粉撒在了床上。” 小丫鬟猛然从椅子上起来,道,“果然我没感觉错,那小厮就是没安心,我已经防备他了,检查了床褥,没发现有东西,没想到他是下毒!” 东平郡王看着小丫鬟,“什么小厮?” 小丫鬟摇头,“我不认识他,那小厮不像是书院的人,他还想给我使绊子,被我一脚给踹跪在了地上,他居然还让我扶他起来,我就把他丢门外去了。” “我要早知道他是要害人,我一定打他个半死!” 小丫鬟说小厮的时候,太医听得很认真。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那小厮就是潜山公主。 再听到让潜山公主跪下,又把她丢出门外,还想要打潜山公主个半死,太医想捂耳朵了,他什么也没听见,公主的倒霉事他一件也不知道。 太医想走不能走,因为温玹脸上的红疹还没消退,他好不容易颠簸才赶来的书院,不确定温三少爷没事了,书院不会放他走的。 等了一刻钟,红疹就开始消退了,半个时辰一到,脸上的红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丫鬟高兴的看着自己的手背,高兴道,“太医,谢谢你给我解药。” 太医心都颤抖啊。 别提解药! 不提这两个字,我谢谢你啊! 太医脚底生风,拎起药箱子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这几日三少爷尽量吃的清淡些。” 温玹点头,“有劳了。” “……不,不敢,”太医连忙告辞。 唐靖要给他诊金,太医都没敢收,哪怕唐靖硬塞,太医也没要。 唐靖看着手里没送出去的金锭子,看着温玹道,“平常你看病都不用付诊金的吗?” 他知道煜国公权势非寻常公爵能比,但太医看病收诊金是天经地义啊,没听说云阳侯府看病太医不收诊金啊。 温玹道,“不知道。” 诊金这点小事都是下人办,收不收,他并不清楚。 东平郡王道,“红疹消了就好,这床褥是肯定不能要了。” 书院小厮过来把床褥抱下去扔掉。 温玹毒解了,但他们都没再回诚心堂,因为差不多走到诚心堂,诚心堂就该下课了。 再说赵垣下课后,本来打算看看温玹的,得知太医来过,温玹毒已经解了,就放心了,他没回学舍,而是拿了扫把打扫庭院。 平常这一块只有他扫,今天多了个小厮。 小厮盯着他的脸看,果然和她记忆中的三皇兄有那么点相似,但三皇兄就是个病秧子,没这么精神。 赵垣不会对一个小厮多加关注,但架不住这个小厮时不时的就看他一眼,看的他觉得奇怪,也忍不住多看了小厮两眼,觉得眉眼有那么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这一块儿落叶不多,书院的学子没有乱扔东西的坏习惯,扫起来不累。 小厮扫了两片落叶,猛然想起来要吃晚饭了,她便把扫把扔给了赵垣,“你把这一块儿都扫了。” 赵垣,“……。” 他居然被一个小厮给使唤了? 这小厮不仅容貌叫他眼熟,连这颐指气使的语气也特别的熟悉。 真是奇怪。 赵垣看向跑远的小厮,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小厮飞快的朝食堂跑去。 哼,躲过她的毒粉,算他运气好,但没有人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给她等着! 今儿就送他一个又酸又爽的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挠墙 潜山公主是带着把季清宁整死的决心来的,在她的计划里,没有失败,所有的计划都会成功的。 因为她是和扶绥公主一起出的宫,她们不会在灵台久待,最多七天,每一天都很宝贵。 所以一计不成,潜山公主就赶紧上了第二计。 小丫鬟毒解了,季清宁让东平郡王的小厮护送她回小院养着,这两天就别来书院了。 小丫鬟不放心,季清宁戳她脑门,“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不听话,我让人送你回太平镇。” 送回太平镇,这杀手锏不仅对季清宁管用,对小丫鬟也一样好使。 小丫鬟连连点头,“那我后天买了鸿兴楼的饭菜带来。” “行,”季清宁点头。 东平郡王的小厮就站在一旁看着,对小丫鬟羡慕的不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盼着能跟个好主子,哪像郡王爷,一点也不知道关心人,他也不敢有此奢望,不让他这个小厮背锅就算不错了。 小丫鬟走后,也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季清宁便去食堂。 她到的时候,已经不少学子坐在那里吃晚饭了,季清宁过去打菜。 打菜小厮看到季清宁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毕竟温玹名声在外,茂国公世子和温玹硬着干都没占到过便宜,季清宁可是敢一脚把温玹踹下床的人啊。 他昨儿真是向天借胆,敢帮茂国公世子不给他午饭吃,更没想到他一个官家之子竟然会做菜。 打菜小厮怕季清宁记仇,给季清宁打的菜是别的人一倍不止,别的学子是平平一勺,可能还会抖一下,季清宁则是两勺,还是满满的两勺。 打完了菜,再朝着季清宁一脸憨笑,看的季清宁脑门黑线直往下掉。 一旁还有一大碗红烧肉,打菜小厮拿给季清宁道,“这也是给季大少爷您的。” 季清宁挑眉,“为何单独给我一碗红烧肉?” 打菜小厮道,“这不是大厨子见您菜烧的不错,想巴结下您,回头好跟您请教下厨艺么?” 说着,把红烧肉端给季清宁。 季清宁没想接,她盘子里的菜都堆成小山高了,就这些都吃不下了,再给她一碗红烧肉她也吃不下,不过人家厨子的心意,她也不会拂了,夹两块意思意思就成了。 只是还不等她拒绝,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红烧肉接了过去,全部扣在了托盘里。 抢菜的不是别人,正是茂国公世子。 倒完了菜,茂国公世子把带着红绕肉汤汁的碗丢给了打菜小厮,“人家季大少爷是来书院读书的,不是来教你们做菜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小厮手忙脚乱的把碗接住,沾了一手的油。 茂国公世子训完话,就转身走了,连个正眼都没给季清宁。 要不是知道昨天就是他茂国公世子授意,要饿她一顿,真要被他的话给感动了。 小厮一脸的委屈,敢怒不敢言。 季清宁菜打完就走了,身后排队的学子见小厮就给他平平一勺,还抖了下,把最大的一块肉给抖了下来,意见很大,“都是学子,为什么给他两勺?!” 打菜小厮一肚子火气呢,道,“你要敢把温三少爷踹下床,我给你打三勺。” 学子气的瞪打菜小厮,身后的学子憋笑道,“我只要一勺就行了,我可不敢踹温三少爷,余下两勺我不配吃。” 暗处,小厮打扮的潜山公主墙都快要挠花了。 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往书院厨子给季清宁的红烧肉里下了药,都送到他跟前了,居然还能被抢?! 潜山公主已经气的没脾气了,她想整季清宁一回怎么就那么的难呢?! 她扭头瞪向茂国公世子,就见茂国公世子夹着红烧肉往嘴里塞,潜山公主一点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坏她好事,本来就该吃点苦头。 一点泻药也不会要人命!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抢人吃的了! 啊啊啊! 气死她了! 潜山公主继续挠墙。 再说茂国公世子,本来就无肉不欢,食堂的饭菜虽然有肉,但也就几块,根本吃不过瘾,不过肉少也很正常,书院上下这么多人呢,要敞开了吃,估计一天就得吃掉一头猪。 食堂是他的地盘,明知道他和季清宁不对付,竟然敢给他这么一大碗红烧肉,连他茂国公世子都不知道讨好,却讨好季清宁! 茂国公世子大口的嚼着红烧肉,一旁的学子看的嘴馋,口水直咽。 人呐,在府里的时候,别说红烧肉了,连鹿肉都不想伸筷子,到了书院,三五天一过,豆大的肉丁看的眼睛都泛光。 咽口水的声音太大,茂国公世子一脸嫌弃道,“尝两块吧。” 学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飞快的夹了两块,一块也没敢多夹。 然而就是这两块红烧肉让茂国公世子拉肚子一案没有了线索。 潜山公主的泻药是倒在最上面的,然后稍微用筷子拨弄了两下,最下面的红烧肉没有毒。 男子吃的这两块没问题,沾了泻药的都进了茂国公世子的肚子里,吃完饭,出食堂大门,茂国公世子就有反应了,捂着肚子就往茅厕跑。 这一跑,就是一晚上。 茂国公世子拉的双腿发软,最后是被人抬回屋的。 两回了,上回也是莫名其妙的拉肚子,这回又是! 他也没吃什么东西啊,就这么突然肚子疼窜稀,这要再多来几回,他命都要交代在茅厕里! 学舍里。 季清宁坐在书桌前,瞪着屏风后某个正在泡澡的人。 人家一天泡两回澡,她两天都不一定能洗上一回,得亏天还没那么热,不然她都要嫌弃自己了。 深呼吸,季清宁把气闷压下,提笔沾墨,准备作画,将两闺蜜的样子画下来,让东平郡王帮她找人。 可真落笔时,她又迟疑了,两闺蜜都长的一等一的好看,可现代装束画在纸上张贴的满大街都是太奇怪了,入乡随俗,她们也不会是以前的打扮,更大的可能是和她一样魂穿。 季清宁思岑了会儿,想起她们几人曾经拍过古装照,当即提笔,把她们曾经的样子画下来。 古装打扮,看上去有七八分像,季清宁又在画像旁写了名字:蒋芜、苏棠。 七分似的容貌,再加上一模一样的名字,要她们见了都猜不到是她,那绝对是穿越过程中不小心把脑子撞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两 夜深了,季清宁就没把画给东平郡王送去,等墨迹干了,就叠好压在书里面。 温玹泡完澡,钱大少爷过来帮忙倒洗澡水,活脱脱就是一干惯了粗活的小厮,连点头哈腰的神情都像极了。 等钱大少爷把门关上,季清宁过去落了栓,打着哈欠准备入睡了。 昨天从小榻上不知道滚下来多少回,今天的她就不挣扎了,直接把被子铺在地上,又拿了枕头,倒枕头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把眼睛闭上了。 一气呵成,看的温玹嘴角都抽抽。 大床上已经换了新的被褥,小厮把床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唯恐还剩一点药粉,可以安心就寝。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确定季清宁呼吸匀称,是真的睡着了,他也睡下了。 这边季清宁睡的很香,毕竟白天没睡,那边扶风院二楼房间内,潜山公主是气的睡不着觉。 潜山公主让小公公去灵台寺等她,小公公也听话的去灵台寺,但半道上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潜山公主在书院的住宿问题。 他记得同乡小厮告诉过他,书院小厮十个人一间屋子。 潜山公主要混进书院做小厮找季大少爷出气,他拦不住她,但让公主和九个臭男人一起住,叫皇后知道了,还不得剥掉他十八层皮? 小公公后知后觉,又赶紧回了书院,找了同乡小厮,把潜山公主安排住扶风院,他得看着潜山公主才能放心。 小公公手里有潜山公主的玉佩,再加上扶风院也是书院的地盘,让新来的小厮先在扶风院住几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潜山公主坐在那里生气,小公公苦口婆心的劝她,“您让红豆代替您去灵台寺祈福的事,是瞒不住扶绥公主的,咱们还是快去灵台寺吧,万一她和皇上告状……。” 潜山公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借她两颗胆子,她也不敢和父皇告我的状!” “……就算扶绥公主不说,还有宫人呢,万一有嘴上没把门的,把您没去灵台寺祈福的事泄露出去,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肯定会问扶绥公主,”小公公劝道。 “扶绥公主不敢告您的状,可皇上问,她也绝不会替您隐瞒的。” 潜山公主不否认小公公说的话。 扶绥公主不敢告状,不代表会帮她欺瞒。 要是再坏一点儿,故意让宫人散播她没去灵台寺祈福的事,她肯定会被父皇严惩的! 可她好不容易才混进四海书院,她还没报仇,就被季大少爷的小厮砸伤了膝盖,到现在还隐隐作疼呢! 就这么回去,她不甘心! 明天! 明天她一定要他好看! 潜山公主决心养好精神,明天再教训季清宁。 只是她躺到床上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长这么大,就没睡过这么硬的床,还有这被子,摸着就硬邦邦的,她想宫里的蚕丝被了。 小公公去门外守着,可不敢和公主待着一个屋子里,虽然他是个公公。 潜山公主失眠了半宿,实在疲倦极了,方才睡过去。 潜山公主是皇后所出嫡公主,又得太后宠爱,平常是想睡的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可到四海书院做小厮,就没这么舒坦了,天麻麻亮,门就被人敲响了,将她吵醒过来。 潜山公主想把敲门人的脑袋给砍了。 想到自己此番目的,只能把怒气咽下,从床上爬起来。 书院的学子上午和下午都要上课,她往季清宁和温玹的学舍里下过药了,人家肯定等着抓她呢,学舍是进不去了,靠近都会被怀疑。 她要揍季清宁,最好是在去上课之前。 潜山公主忍着困意从床上起来,用冷水洗脸让自己清醒,然后就进了书院,拿了扫等在季清宁去吃饭的路上。 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落叶,迟迟不见季清宁,就拿着扫把到了上舍。 看到季清宁出来,潜山公主把手里的扫把握紧了。 季清宁一个人去吃饭,潜山公主拿着扫把尾随其后,准备将人打晕,然后狠狠的踩上几脚,把剩下最后一点药粉和泻药给他灌下去,要他半条命,就算报仇了。 潜山公主想到那场景,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你得罪谁不好,得罪我潜山公主! 潜山公主握紧扫把,瞄准季清宁的后脑勺,就在她准备拍下去的时候,一旁门吱嘎打开,一男子端着铜盆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睡醒,竟然绊倒了门槛,人往前一踉跄。 铜盆里的水直愣愣的朝潜山公主后脑勺泼了上去。 过夜的冷水,直往潜山公主脖子里钻,冻了潜山公主一个哆嗦,差点没哭出来。 男子吓了一跳,手拿铜盆蹬蹬蹬下台阶,道,“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潜山公主想杀了男子的心都有了,那句“你想怎么死,本公主成全你!”在嘴边绕了一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咬牙道,“不是故意的,说一声对不起就能算的了吗?!” 男子看了小厮一眼,道,“我又不是跟你说对不起,站一边去。” 说着,手一抬,把潜山公主呼一边去了。 他的对不起是对季清宁说的。 虽然有小厮挡着,但他不确定有没有完全挡住,有没有泼到季清宁身上,万一溅到季清宁身上了怎么办,这可是连温三少爷都敢踹下床的人啊。 他惹不起。 男子一脸惶恐,季清宁对欺软怕硬的人没好脸色,冷漠道,“你该和他说对不起。” 就算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把人小厮泼的这么狼狈,不道歉还把人推一边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男子看了“小厮”一眼,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丢给了“小厮”,赔钱可以,赔礼不行,“拿去。” 潜山公主没接银子,她就没见过二两这么碎的银子,泼她一身水,一句对不起没有,拿二两银子就想把她堂堂潜山公主给打发了? 好。 很好。 专程来报仇,结果旧仇还没算清,又多了一个要报复的了。 潜山公主咬着牙离开,男子看着地上的银子,“二两银子都抵得上你一个月的月钱了,你竟然不要?什么时候小厮也这么有骨气了?” 潜山公主深呼吸,未免身份暴露,她咬牙弯腰把钱捡了起来,恶狠狠的看了男子一眼,湿漉漉的下去换衣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假山 潜山公主的衣服都在扶风院,小公公正坐在大堂里喝粥呢,正对着大门,潜山公主怒气冲冲回来的时候,他刚吸了口粥,看到潜山公主的狼狈样子,没差点被嘴里的粥给活活呛死。 早上走的时候还斗志昂扬,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这也没走多久啊,就铩羽而归了? 小公公没敢多问,潜山公主的惨败都刻脸上了,小公公赶紧给潜山公主打洗澡水,唯恐潜山公主把气撒他头上。 公主之怒,他一个小公公可承受不起。 潜山公主泡在浴桶里,脑子里闪过一百零八种整人的法子,每一种都能把人整的死去活来,就是一大半实施起来人手不够,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连扫地她都不会,还能做什么? 身边只一个小公公,还是她这个公主都嫌笨的那种,指望他,还不如直接放弃寻仇。 泡完澡,潜山公主穿好小厮衣服,就出了门。 她还得去扫落叶呢。 出门就看到两小厮用板车拉砖头去后院,看到板砖,潜山公主两眼直放光。 板砖好啊。 从背后一板砖拍下去,拍她个后脑勺开花。 潜山公主要去拿板砖,被小公公拼命拦下,“公主三思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啊。” 潜山公主恼小公公道,“本公主只是无意失手打伤了人,父皇还会砍我的脑袋不成?!” “……可万一没拿捏好力道把人打死了呢?”小公公泼冷水道。 其实小公公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从公主三次失手,三次失败来看,板砖根本就碰不到那季大少爷的脑袋。 小公公更多的还是担心公主自己最后被板砖砸伤啊。 只是这么灭公主威风的话,小公公不敢说。 潜山公主不听小公公的劝,执意拿了块板砖,不过没能带进书院,还被检查的小厮训了一顿,“书院哪里少了块砖,不是你一个小厮该操心的事,哪里需要什么,你只需回了管事的就行。” “要什么事都你一个小厮办了,还要管事做什么?!” 这小厮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脑子一点都不通透呢。 像修书院这样的事是管事最喜欢的,因为修修补补,才能捞油水啊。 管事的没事就在书院四下溜达,看哪里损坏了,正愁没地儿花钱呢,他一个小厮倒好,哪里少块砖,就拿块塞上,这也太没眼力介了。 板砖没收。 潜山公主气的要骂人。 虽然没能把板砖带进书院,但潜山公主不死心,拿着扫把四下找,砖头不少,可都在墙上,踹不动也扣不下来。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快落单的板砖,潜山公主退而求其次找石头,要么大的搬不动,要么小的根本没用。 气的她把眸光盯在了假山上,试图掰块大的下来。 正掰的用力呢,管事的路过了,见是潜山公主塞来书院的,管事的只看了两眼没骂人,有他在,潜山公主也停了手。 只是管事的一转身,潜山公主就把扫把放下继续掰假山。 管事的真是忍无可忍啊,假山这是招他惹他了,非要掰它不可,这么好看的假山,也狠的下手?! 是潜山公主派来的又怎么样?! 人家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会记得他这么一个小厮? 进了书院,就归他管! 管事的训潜山公主,“我不管你是不是潜山公主安排进来的,你今儿要掰断这假山,我打废你一只手!” 潜山公主什么脾气啊,大庭广众之下她就忍了,就一个管事的,她会忍? 她从怀里摸出玉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公主是谁?!” 管事的看见玉牌,吓的双腿发软。 潜……潜山公主?! 她不是在灵台寺为西南百姓祈福吗? 她怎么来四海书院了? 管事的也是聪明人,赶紧跪下认错。 潜山公主怕被人瞧见道,“姑且饶过你,起来吧。” 管事的赶紧起身,潜山公主道,“把这一角给我掰下来。” 管事的,“……。” 管事的看着潜山公主,“您,您要这一角做什么?” “让你掰你就掰,哪来那么多废话?!”潜山公主训斥道。 管事的后悔心疼假山了,替假山出头到他不得不对假山下狠手,这块假山可是他亲自挑的,满书院的学子哪个不说他挑的好,缺一块就难看了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潜山公主不待在灵台寺祈福,跑四海书院掰假山,就算是公主也没这么清闲的吧? 管事的想到温玹脸上起红疹的事,他看着潜山公主道,“公主,温三少爷的脸不会是您……。” 潜山公主脸一沉。 不用再问了,就是潜山公主干的了无疑。 她这是和温三少爷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掰假山可别是去砸温三少爷。 这人是他经手安排进书院的,也没有验明正身,回头温三少爷被砸伤,到时候查出来,公主之尊不会有事,他一个小管事的铁定会被拿来消温三少爷的怒气啊。 管事的忙道,“这是顾山长最喜欢的假山,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他正朝这边走,要掰假山也得过会儿。” 潜山公主想想也是,管事的就趁机告退了。 等走远了,立刻安排了个小厮围着假山打扫。 有小厮在,潜山公主没机会对假山下手。 潜山公主气的咬牙,这是晾准了她不会自曝身份,拿他一个管事的没辄,就不把她公主的话当回事了?! 潜山公主气咧咧的走,不过很快,她就开心了,因为她又想到了一个比板砖更好的主意。 书院库房有老鼠,两小厮拿了不少老鼠夹准备逮老鼠。 潜山公主过去帮忙,然后顺了两个…… 庭院内有小厮在打扫,潜山公主等了半天,小厮地扫完了,就坐那儿歇息,潜山公主过去道,“你地都打扫干净了,还坐在这里,不怕管事的瞧见训斥你?” 那小厮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儿有小厮溜进温三少爷的学舍,往他床上下了药,管事的吓了个半死,让我在这里扫地,顺带看着。” 扫落叶已经算是轻便活了,看庭院那就更轻松了,虽然温三少爷倒霉了,但他算是捡了便宜。 潜山公主还想溜出去,可小厮就坐在温玹和季清宁学舍的对面,除非是瞎子,不然都看得见。 不能从正门进,不还有窗户吗?! 没什么能难倒她潜山公主的! 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潜山公主溜到窗户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进屋,然后就找地方放老鼠夹子。 地儿好找,因为她根本就不担心误伤温玹,让她为难的是,她不知道老鼠夹子怎么用。 琢磨了半天,把自己手夹了,疼的她差点没叫出声来。 不过好歹琢磨出来了,潜山公主赶紧把老鼠夹子藏好。 刚放好,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小厮在给温玹请安。 潜山公主吓的要爬窗户出去,只是进来就折腾了半天,一着急连爬上窗户都办不到,眼看着温玹要进来了,她看向一旁的床底下,赶紧爬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胡来 好在床底比较宽敞,躲进去不费什么力气,就是太憋屈了些,她可是公主! 温玹要推门进屋,那边跑过来一小厮,朝他喊道,“温三少爷……。” 温玹收了手,转身看向小厮。 那边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一起过来的,在聊帮她找人的事,早上忘了拿书,这会儿拿给他。 小厮是来送东西的,不过是给章老太傅的,煜国公让温玹代为转交。 温玹一脸嫌弃。 送个东西还要拐到他这里来,直接送去给章老太傅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也没兴趣看,小厮递过来,他伸手接了。 季清宁推门进屋,去书桌上拿书,然后发现书不见了。 她把桌子翻了一通,没看到她的书,她出去问温玹,道,“我的书呢?” 温玹斜了她一眼,“你的书?” 季清宁呲牙,“是你的书行了吧,可你的书去哪儿了?昨儿晚上还在书桌上。” 这么点小事也要问他? “自己找,”温玹嫌弃道。 “不在书架上就是丢了。” 态度极其不好。 不过季清宁也从来没指望温玹对她有好脸色,自己找就自己找。 躲在床底下的潜山公主,捧着夹疼的手,笑的见牙不见眼。 还是她聪明,知道书桌上的书是没看完的,随手拿了一本放书架子上,等他去拿书,就会被老鼠夹狠狠一夹。 潜山公主一脸期待的等着。 她甚至大着胆子想探出脑袋看一眼。 只见季清宁来回在书架上找,最后才找到那本书,被一块蒙着红绸的东西给挡住了,季清宁伸手去拿。 就在碰到红绸的时候,突然东西发出哐啷之声,吓了她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温玹走进来,正好走到她身后,季清宁一后退,直接撞到他,温玹下意识的接住季清宁。 只是接季清宁的时候,手里的锦盒被季清宁打了一下,脱了手,温玹又去接锦盒。 结果锦盒没接住,季清宁也没接住,还被季清宁扑倒在地,又又又亲上了! 温玹,“……!!!” 季清宁,“……!!!” 还有来找季清宁拿画像的东平郡王,“……!!!”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东平郡王的小心肝都快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了。 东平郡王服气了,这还大白天的,门还敞开着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好歹顾及点其他人的感受吧。 东平郡王什么也没说,帮他们把门关上了,关门之前,还道,“你们两注意点影响!这还大白天呢就敢这么胡来,小心被赶出书院!” 温玹,“……!!!” 季清宁,“……!!!” 温玹一把将趴在他胸前的季清宁掀开,季清宁手砸地,疼的倒吸气。 见温玹脸黑成锅底色,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总是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未免温玹发飙,她赶紧转移话题,“学舍里怎么会有老鼠夹?”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温玹的怒气,毕竟他昨天才被人下了毒,起了一身的红疹。 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那毒是冲着他来的,还是他给季清宁挡了灾,下毒还没找出来,又出现了老鼠夹,这是存心和他们过不去。 趁着温玹去看老鼠夹,季清宁赶紧起身跑了,三十六计,先躲为上,免得又被温玹掐脖子。 温玹反应过来,气的恨不得掐死季清宁几个来回,他也出去吃饭了。 两人都走了,门也关上了。 潜山公主躲过一劫,但她趴在床底下,被方才看到的一幕还有听到的话给劈的不轻。 煜国公府三少爷竟然是断袖?! 以前觉得不寻常的事,这会儿全明白了,温玹什么脾气,从他连皇子都敢揍就看出来了,季清宁把他砸吐血,和他同住一屋,他都没把季清宁怎么样,原来是看上了人家! 煜国公就生了两儿子,嫡长子坠马摔断了腿,承爵无望,温玹却混不吝,与人打架斗殴,气的煜国公迟迟不肯立他为世子,原来这才是根本原因。 他儿子是断袖啊,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男人和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潜山公主小心肝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趴在那里,半晌不知道爬起来。 等反应过来,赶紧从床底下钻出来,翻窗户走了。 回到扶风院,潜山公主一颗心还跳的飞快,茶一盏接一盏的喝着,喝着喝着还笑出了声。 小公公见了好奇,公主早上进书院时还一脸臭,这会儿却笑了,难道是得手了? 小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成功了吗?” 潜山公主看了小公公一眼,“算是成功了吧。” 虽然没能伤到季清宁,但她这一回逮了多大的把柄啊,都够让温玹和季清宁身败名裂了。 成功就是成功,没有就是没有啊,还能算是成功? 小公公不敢多问,道,“公主也报了仇了,该去灵台寺了。” 潜山公主轻点了下头,然而就在小公公转身去收拾包袱的时候,潜山公主又改主意了,“明儿一早去灵台寺。” 小公公看着潜山公主道,“公主还打算在这里过夜呢,这床这么硬……。” 潜山公主性子执拗,小公公是劝不动的,只盼着明早别再改主意了,被皇上知道他纵容公主,他是会掉脑袋的。 再说季清宁,在食堂吃完午饭,就回学舍,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拿出画的画像,在门口等了会儿,东平郡王才吃完饭回来。 季清宁把画像递给他,“有劳了。” 东平郡王接过画像,打开看了一眼,惊讶道,“你要找的是女人?” 季清宁看着他,“找女人怎么了?” “没,没什么,”东平郡王摇头。 他只是下意识的以为是找男人。 “放心吧,只要这画中人在京都,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会帮你找到。” 季清宁点头,“这两人对我很重要,别给我当罪犯找,一定要毫发无伤。” 东平郡王好奇画中两位女子和季清宁是什么关系,八卦道,“是你的心上人?” 季清宁还没否认,唐靖笑道,“心上人哪有两个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搜身(求月票) 说的也是,心上人只可能是一位。 正好温玹过来,季清宁看到他就赶紧走了。 躲避的太明显,成功帮东平郡王想起了她再一次扑倒温玹的事,一时间对季清宁的喜好有些捉摸不透。 正好小厮过来,他便将画叠好,交给小厮道,“帮季少爷找到画中人。” 小厮接过道,“我一会儿就拿回府,让人尽快去找。” 下午是骑射课,因为季清宁“失忆”外加手腕受伤,可以不用上,她对骑马射箭也不感兴趣,就坐在那里看着。 看着大家在马背上恣意,她骑马总担心惊马,还是挺羡慕的。 吃了晚饭后,季清宁不得不回学舍,不过她想过了大半天了,温玹应该不会再翻中午的旧账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谁都不愿意回想,但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好。 季清宁就靠在小榻上看书,温玹在书桌前看账册。 灯烛摇曳,还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 有些乏了,季清宁就去打水洗脚,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沐浴了,好在后天就放假了,不然真的要扛不住了。 打了热水来,季清宁坐在小榻上洗脚,一边还不忘看书。 温玹坐在那里翻账册,翻了一页,眸光朝窗户那里瞥了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寒芒。 季清宁洗完脚,温玹把账册合上,朝季清宁走过去,吓的季清宁把脚缩到小榻上,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防备的模样看的温玹满脸都是嫌弃。 他还能对他做什么不成? 不过是别人想看到什么就给他看什么吧。 温玹凑上来,季清宁脸、脖子还有耳朵都飘起了粉红,抬手抵住温玹的胸口道,“你别过分!” 温玹手一抬,就把季清宁的手拂开了,凑到他耳边道,“窗外有人。” 季清宁,“……。” 她懵了。 有人就有人,你温三少爷不是什么人都不怕吗? 只见温玹眸光落到她洗脚盆上,季清宁就懂了。 温玹站直身子,季清宁穿好些,端起盆就朝窗户走了过去。 哗啦。 一盆洗脚水就那么倒了下去。 “啊!!!” 潜山公主惨叫一声。 季清宁问道,“什么人这么鬼鬼祟祟?!” 居然敢拿洗脚水泼她?! 潜山公主想杀了季清宁的心都有了。 怕被季清宁逮住,潜山公主赶快跑了。 扶风院。 小公公在门口翘首以盼,公主走这么半天还不回来,可真把潜山公主盼回来,小公公又嘴角抽抽了。 怎么又被人泼了一身的水? 四海书院怕是与潜山公主八字不合啊。 小公公赶紧叫人准备热水,劝潜山公主离开。 潜山公主现在对季清宁有一肚子的邪火,哪里听得见小公公在说什么? 潜山公主泡了一回澡还嫌不够,又泡了一回,皮都泡皱了。 再说学舍里,季清宁见人跑了,对温玹道,“你既然知道有人在窗外偷听,你怎么不抓他?” 温玹翻着账册道,“白天躲在床底下的应该也是他。” 季清宁,“……。” 季清宁无语了,“撒药粉、放老鼠夹的都是他了?” “你知道他白天在床底下,你不揪出来?” 温玹看着季清宁,“揪出来做什么?让大家都知道你扑倒我还亲了我?” 季清宁,“……。” 她把这茬给忘了。 那人既然躲在床底下,那肯定是看到了。 不把他揪出来,他不敢往外说,毕竟这事知道的人除了她和温玹就只有东平郡王了。 他不敢不打自招。 可被抓出来就不同了,事情闹大,他来一嗓子说他们有奸情……不是,是他们断袖,信的人就多了。 那时候她和温玹都得名声扫地,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放人一马。 只是没想到胆子这么肥,白天躲床底下,晚上还敢在窗外偷听,能被温玹发现两回,她都走到窗户边还不知道躲,可见没有武功,反应迟钝的很。 不过挨了一盆洗脚水,决计不敢再来了。 季清宁坐到小榻上去,猜是什么人要报复温玹,她没想过是自己,她只和几个人结怨了,而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要整她,不会用老鼠夹这样的手段。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是神清气爽,坐在铺了两床被子的地铺上伸懒腰,骨肉都发出嘎吱响声。 再说赵垣,早早就起了,在庭院内扫落叶。 倒不是他想起,到了时间就被小厮敲门,不起来都不行。 和他一起扫落叶的还是潜山公主。 早上李信起晚了些,药还没煎好,煎药完给赵垣送来。 远远的就看到了潜山公主,还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潜山公主正好看过来,李信身子一侧,手里的药都洒出来两滴。 潜山公主怎么会在书院? 还和三皇子面对面扫落叶?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三皇子搬去别院休养的时候也有十二岁了,怎么会认不出潜山公主呢? 潜山公主没耐心扫落叶,不一会儿就把扫把放下走了。 等她走远,李信才端药去给赵垣,赵垣没犹豫,一口气就喝完了。 李信看着赵垣道,“刚刚那小厮?” 赵垣看着他,“那小厮怎么了?” “……您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吗?”李信问道。 赵垣把碗给李信,道,“是瞧着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只是有点眼熟? 李信嘴角一抽。 赵垣看着他,问道,“他是谁?” 他见过的人,李信都见过。 他没见过的人,李信也见过。 李信决心先查清楚,万一不是潜山公主,岂不是败坏了潜山公主的名声? 李信把药碗送回学舍,就去查潜山公主,见潜山公主盯着温玹的学舍,李信下意识的认为潜山公主是报复温玹而来,结果看了半天,发现潜山公主要寻的是季清宁的仇,李信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虽然不知道季清宁怎么得罪了潜山公主,但季清宁是三皇子的恩人,现在已经几乎听不到三皇子的咳嗽声了,晚上更是一觉到天亮,连带着他的睡眠都好了起来。 季清宁功不可没。 怕季清宁遭潜山公主毒手,他必须要把潜山公主赶出去,而且要不动声色的赶。 然后—— 小丫鬟拎了食盒来书院给季清宁送饭,一下马背就听到有小厮在交头接耳,她好奇就凑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小厮小声道,“听说咱们书院混进了女人……。” 小丫鬟的眼睛倏然泛光。 她才两天没来书院,姑娘就暴露了吗? 小丫鬟激动的不行,她盼这一天都盼了好几年了,真是不容易啊,只是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因为小厮是这么说的,“肯定是温三少爷在哪儿欠下了风流债,逼的人家姑娘扮小厮来给他下毒。” 小丫鬟一脸失望。 她还以为是她家姑娘暴露了呢。 那边管事的过来,道,“都给我站好,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女扮男装混入书院!” 小丫鬟手拎食盒,站的笔直。 姑娘不暴露,她暴露也一样。 结果管事的看着她道,“你去给你家主子送饭吧。” 小丫鬟四下张望了下道,“不是要搜身吗?” “你又不是女子,”管事的道。 “……万一我是呢?”小丫鬟很认真道。 “没有万一!”管事的道。 四下小厮笑的前俯后仰,“你要是女子,你铁定嫁不出去!” 小丫鬟差点没把食盒糊他脸上去。 第一百三十章 人情 小丫鬟气愤极了。 她哪里不像女人了? 是他们自己眼瞎好么! 姑娘胸前平坦连束胸都用不着,难被人察觉就算了,她又没有,可惜,这些小厮都羡慕她肌肉发达,还想看看她的八块腹肌,每每总想一巴掌将他们拍飞。 管事的要她给姑娘送饭,怕饭菜冷了,她也不好执意赖着不走,不然就成她主动暴露女儿身的事了,被她爹知道肯定会骂死她。 但想想还是很气啊,小丫鬟拎着饭菜脚步踩的一下比一下重。 也不知道哪一下没走对,小丫鬟忽然停下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再重新迈步子。 脚步轻盈,体态婀娜,腰肢扭出了弧度。 现在总像个女人了吧? 小丫鬟心想。 身后是一阵爆笑声。 书院管事的见了都想踹小丫鬟几脚,没见过这么欠揍的小厮,没怀疑他是女人,还不乐意了。 一旁有小厮学小丫鬟走路,扭的比小丫鬟还要夸张,甚至还翘起了兰花指,刚好走到管事身边,管事的手一抬,差点没把小厮拍出脑震荡来。 身后笑声此起彼伏,小丫鬟拎着食盒回头,就见他们笑的东倒西歪的。 她气的满脸绯红,鼓着腮帮子飞快的走了。 离的老远还能听到笑声。 小丫鬟拎着食盒到学舍,正好碰到季清宁下课回来,见她一脸生气,季清宁问道,“怎么气成这样?谁惹你了?”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书院混入了女子,管事的在搜那些小厮。” “又没搜你,你生气什么?”季清宁笑道。 头一个发现小厮的就是小丫鬟,何况温玹起红疹,小丫鬟也起了,没有理由怀疑她。 季清宁不知道就是没人怀疑,小丫鬟才生气的,这么丢人的事,她还是不和姑娘说了,没人怀疑她是女儿身,就更不会有人怀疑姑娘了。 小丫鬟眸光从季清宁胸前扫过,忧心忡忡。 进了学舍,小丫鬟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和季清宁面对面坐下吃饭。 再说潜山公主,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不过书院管事的搜查,她一点也不担心,借管事几颗胆子,他也不管抖出她是女儿身的事。 没能整到季清宁,她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潜山公主不仅站在小厮队伍里,还站在最前面,有恃无恐。 管事的看向她,还收到了被威胁的眼神。 管事的脑壳疼。 玉贵金尊的公主,不在皇宫里锦衣玉食,非要到书院来穿粗衣,打扫庭院,这是什么癖好? 害温三少爷起了一身的红疹,她就不担心被逮住,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管事的不想潜山公主待在书院里,万一出点事,作为知情人,他难保不会受牵连,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要将她赶出书院。 管事的借口有事要忙,把搜身的事交给了两个心腹手下。 不怕他搜身,总不能不怕小厮搜吧? 管事的走远还能感觉到如刀一般的眼神扎在他后背上。 小厮挨个的搜过来,潜山公主气的跺脚,只能装肚子疼道,“我去上个茅房再回来。” 潜山公主转身就出了书院,小公公在门外等着呢,四下无人,他迎上来道,“我的好公主,您总算是出来了,快吓死我了。” 潜山公主回头瞪书院,“走了,去灵台寺!” 这话听得小公公都快感动哭了。 谢天谢地,公主总算是想通愿意走了,再待下去,他都要吃不好睡不着瘦成皮包骨回宫了。 小公公赶马车过来,潜山公主认命的被扶上马车。 等潜山公主坐稳,小公公飞快的上了车辕,一甩马鞭子就赶紧骑马跑了,生怕晚一步,潜山公主又改了主意。 想潜山公主乘兴而来,誓要把那季大少爷虐个死去活来,后悔生而为人,结果折腾一通,人家季少爷什么事都没有,连头发丝都没伤一根,公主自己被人泼了两回水,那水小公公都不敢想是什么水。 潜山公主双手环胸,靠着马车生闷气,不过她人走了,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新仇旧恨,这事是没完了! 在书院拿他没办法,等书院放假,她多派些人手去,不信逮不了他!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到灵台寺前停下。 潜山公主在马车里换了宫女的衣裳,然后准备进寺,被小和尚拦下,小公公掏出一块玉牌,道,“奉潜山公主之命送东西来给她,你们要拦着我们不让进?” 小和尚双手合十,把路让开。 潜山公主直奔大雄宝殿,扶绥公主和假潜山公主红豆在那里祈福,看到潜山公主进来,红豆直接哭了。 这两天顶着扶绥公主的压力,她真的快扛不住了。 红豆赶紧和潜山公主去禅房把衣服换了。 等她回来,扶绥公主才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潜山公主没理她,“凭你也配问我去哪儿?” 扶绥公主眸光从潜山公主身后的小公公身上扫过,淡漠道,“那你就别怪我如实禀告父皇了。” “你!”潜山公主气的咬牙。 她竟然敢威胁她?! 潜山公主深呼吸道,“你可知道你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话说的不止扶绥公主懵了,连她自己的贴身宫女红豆都反应不过来,公主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会帮扶绥公主呢? 扶绥公主气笑了,“我几时欠过你人情?”不坑她就不错了! 扶绥公主一脸不领情,当然了,潜山公主帮她也是无意之举,她要早知道煜国公府三少爷是断袖,喜欢男人,她和母后才不会阻拦她嫁给温三少爷呢,甚至还可能助她一臂之力。 潜山公主有些后悔,她看着扶绥公主道,“要不是我帮你,父皇指不定就真把你赐婚给温三少爷了!” 扶绥公主脸颊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潜山公主跪到蒲团前,道,“反正你没嫁给温三少爷是逃过一劫。” 她还提这事?! 扶绥公主气的恨不得要走人了。 不过宫女红豆好奇道,“温三少爷怎么了?” 温三少爷纨绔的事,满京都都知道,但架不住皇上宠他啊,温二少爷没机会再站起来,煜国公膝下就温三少爷一个完好的儿子,就算性子可恨了些,爵位交给他是迟早的事,总不会便宜了外人去。 萧贵妃是想把扶绥公主嫁给温三少爷,皇后虽然没把三皇子当回事,但也担心三皇子哪天就病好了,有煜国公府相助,三皇子就有和大皇子一争高下的能力,不得不防。 这不,在得知萧贵妃的打算后,皇后第一时间就绝了萧贵妃和扶绥公主的念头。 坏萧贵妃和扶绥公主的好事,还说帮了扶绥公主,红豆都觉得自家公主溜出宫一趟变的欠揍了。 潜山公主没回红豆,只来了一句,“反正谁嫁给他,谁会悔恨终身。” “不信就等着看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找人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用了午饭后,时间还早,就趴在书桌上睡了会儿。 别问为什么不睡小榻,她也想啊,这不是怕睡的正香,一个翻身就从小榻上滚下地了么,睡不了一会儿,就不想在地上铺被子,也怕隔壁东平郡王他们来串门,瞧见了丢人。 睡了小两刻钟,差不多快要去上课了,季清宁用清水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赵垣还在扫落叶,以前还不大会,现在已经扫的有模有样了。 李信端茶给赵垣喝,过来时,正好和季清宁碰上,李信看着季清宁,欲言又止。 季清宁见了道,“有话不妨直说。” 她以为是赵垣的病情,不过赵垣气色比初见已经不知道好哪里去了,不该有哪里不舒服才对。 李信看着季清宁道,“季大少爷得罪过潜山公主?” 季清宁,“……???” 得罪潜山公主? 季清宁初来京都,就招惹了温玹,扑倒了赵王府檀兮郡主,惹来杀身之祸,然后就成了她。 她可以确定她没有进过宫,连潜山公主的面儿都没见过,何来得罪? 但李信对她态度一向不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她,季清宁看着李信,“为何这么问?” 李信也觉得季清宁没机会得罪潜山公主,可他亲耳听见潜山公主和小公公说话,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可见不仅结怨了,而且还结的很深。 但潜山公主扮成小厮混入书院,兹事体大,李信不敢乱说话败坏潜山公主名声,便随口撒了个谎,“我在街上听到有说季家大少爷得罪了潜山公主,当时走的匆忙,没有细问,担心是您,这才多问了一句。” 原来如此,季清宁笑道,“一个郡主就弄的我焦头烂额了,公主之尊,躲着都来不及,哪敢得罪啊。” 不打扰李信给赵垣送茶,季清宁就走了。 赵垣喝着茶,看着李信道,“你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回事?” 李信看着赵垣道,“您可还记得这两日和您一块儿扫地的那小厮?” 这话问的好像他记性差的一塌糊涂似的,赵垣点头,“不过今儿中午没瞧见他。” 虽然他们没说过话,但扫落叶时有个人作伴的感觉还不错。 李信眼角抽了下,嗓音飘忽的厉害,“那小厮就是潜山公主。” 赵垣,“……。” 怎么会是潜山公主呢?! 难怪他怎么看都觉得她眼熟了。 赵垣尴尬的看着李信,“她不是在灵台寺帮西南百姓祈福吗?” 不止潜山公主在,他的亲皇妹扶绥公主也在。 他还想去灵台寺见见她,知道灵台寺戒严,便打消了这念头。 李信摇头,“季大少爷不知怎么得罪了潜山公主,潜山公主给西南百姓祈福,只是为了出宫来书院找他寻仇……。” “但看季大少爷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不仅什么都不知道,潜山公主的报复好像报在了温玹身上。 赵垣眼底带了几分怒色,西南死了三万无辜百姓,身为公主,不仅毫无怜悯之心,还拿西南做借口,跑到书院来扮小厮,哪有半点皇家公主的样子?! 不用多问,李信发现了潜山公主,书院就传出混入了女子的流言,一定是李信的手笔了,“她走了?” “已经去灵台寺了,”李信回道。 顿了顿,李信又道,“你没认出她,她似乎也没认出您来。” 陈将军打着来抓刺客的由头,瞧见他在打扫庭院,顾及皇家颜面,空手而回了,接着潜山公主就混进来,还曾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可见是在看他是不是三皇子。 在他们眼里,一个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是不会有痊愈的一天吧! 赵垣握紧手中扫把,看来这四海书院他是待不久了。 虽然在书院被温玹逼着扫落叶,但他常年卧床,身子骨活动的少,现在每天扫落叶,不仅不觉得累,反而更精神抖擞。 皇宫那是个冷冰冰,终日充斥着阴谋和算计的地方,赵垣打心底厌恶和排斥,若是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皇宫一步。 转眼,就又到书院放假的日子。 下了课,东平郡王伸着腰肢道,“在家休养七天,才上三天课就又放假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云阳侯世子唐靖看着他,道,“我不信趴在床上养伤的感觉会比上课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伤早好了,但想起来,肌肉似乎还没忘记和鸡毛掸子短暂又亲密的接触,浑身都隐隐的疼。 肃宁伯世子陆照则拍着东平郡王道,“放两回假,你就坑了你爹两回,这回你可悠着点儿。” 第一次放假,给自家父王脑门上摁了个打女人的恶名。 第二次放假,又往他父王身上泼了盆养外室和私生子的污水。 想起来,东平郡王自己都哆嗦,“这能怪我吗?” “我们都穿女装了,也没见你们爹当街揍你们啊,就我父王踹我,我都还没叫委屈呢。” “还有养外室和私生子,说的好像我愿意认大哥似的,还不是被你们俩害的。” 唐靖和陆照不同意这说法,“是我们爹害的好么,我们也是受害者!” 虽然没觉得季清宁哪不好,但做大哥还差了十几条街呢,尤其年纪这条鸿沟就不可逾越了。 东平郡王道,“你们别吓我,这几天我可没惹事,我还帮他找人来着。” 几人有说有笑的回学舍,换了衣服,就骑马回府。 东平王府大门前,东平郡王骑马停下,抬起腿,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器宇不凡。 小厮迎上来,东平郡王把马鞭丢给他,问道,“季大少爷要找的人,找到没有?” 小厮看着东平郡王,道,“我正要跟郡王爷您禀告这事呢。” 东平郡王看着小厮,小厮道,“您把画交给我,我就带回府给王爷王妃过目了,王妃打算让府里一半的小厮上街帮忙找人,然后我就拿了画去找人临摹,找了个街边小摊,谁想到我就吃顿面的功夫,等我回去,那画就不见了。” 东平郡王眉头紧锁,“画怎么会不见?” 小厮回道,“那作画的人知道我是您的小厮,说拿走画的人说认识您,回头还要找您呢。” 东平郡王气笑了,“拿走我的画,还要找我?什么人敢在我面前这么霸道?!” 小厮摇头,他要知道是谁就好了,他道,“这两日没人找郡王爷您吗?” 东平郡王斜了小厮一眼,小厮缩着脖子,小声道,“没了画像,没法找人……。” 东平郡王气的敲小厮脑袋,“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人家季少爷手腕受伤了,画两幅画容易吗?!” “……那怎么办?”小厮快哭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再去找季大少爷要两张了,”东平郡王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分 小厮要到小院找季清宁拿画,东平郡王没让。 找人的活是他从兴国公手里抢来的,结果别说找人了,画像都没能保住,办事太不靠谱了,虽然事是小厮办砸的,但小厮是他的人啊。 事能不能办成另说,态度一定要好。 东平郡王决定给他父王母妃请个安就去小院找季清宁。 煜国公府。 温玹从马背上下来,就去给他娘煜国公夫人请安。 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盯着他脸看,不用问,肯定是他在书院被人下毒起了一脸红疹的事传回府了。 等进了屋,煜国公夫人走过来,就拉着他看,确定没事才问道,“可查出来是什么人给你下毒?” 温玹道,“我应该是替别人遭了罪。” 煜国公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大理解他的话,温玹便解释了几句。 煜国公夫人听得一脸黑线,四下丫鬟婆子也是嘴角抽抽。 三少爷竟然把床榻让给季大少爷睡,还闹的整个书院都知道,结果他又把床抢回去,别人不知道他又睡床了,往床上下毒害季大少爷结果误伤了三少爷。 本来还心疼三少爷吃了不少苦头,这分明是自找的嘛。 煜国公夫人瞪着温玹,“让你没事欺负人家。” 温玹有苦说不出啊,“明明是他欺负我!” 煜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儿子是她生的,他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没有这么欺负人,还倒打一耙的。 确定儿子没事,煜国公夫人就放心了,其实听说温玹被人下毒后,她问清楚是哪位太医给温玹解的毒,就派人去问了,只是不亲眼看到,总不放心。 温玹就是回来给她请个安,请安完就准备告退了。 煜国公夫人没让他走,问道,“你有心上人了,怎么也不和娘说一声?” 温玹,“……???” 他有心上人了? 他怎么不知道? “谁说我有心上人了?”温玹拧着眉头问。 煜国公夫人嗔他道,“还用说吗,不是喜欢极了,会藏着人家姑娘的小像吗?” 越说温玹越糊涂了,他几时藏过姑娘的小像了? 煜国公夫人瞪儿子道,“你有心上人,娘还能棒打鸳鸯不成,连娘也瞒着。” 温玹一个头两个大,“我没有心上人!” 煜国公夫人看向一旁的丫鬟,“把那两张画拿来。” 不把证据拿出来,她儿子是不会承认的。 她儿子一向敢作敢当,怎么在终身大事上就这么扭捏了呢,不过不这样,也不会惧内。 丫鬟很快就把画拿了来,煜国公夫人把叠好的画打开给温玹看,“就这两位姑娘。” 温玹瞥了一眼,陌生,一点都不眼熟,他道,“我不认识她们。” 还说不认识! 煜国公夫人把画拍温玹胸前,“这两张小像是丫鬟给你收拾书房时,从你放银票的抽屉里拿出来的,不喜欢她们,你藏人家姑娘的小像做什么?” 温玹,“……。” 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了。 天知道这两张小像是怎么到他抽屉里去的。 温玹皱眉不语,煜国公夫人就当自己儿子被戳破了心事不好意思了,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娘高兴,省的娘再给你物色,但娘劝你一句,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娘也不许。” 越说越离谱了。 心上人都没有,哪来的齐人之福? 这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丫鬟,喘气道,“夫人,舅夫人带着表姑娘来了。” 煜国公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舅夫人?” 这话问的丫鬟一懵,“就是广阳侯夫人啊。” 煜国公夫人心头一震。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广阳侯府不是和娘断绝往来十年了吗,几时又开始往来了?” 他永远记得娘带着他去舅舅家,被小厮拦在门外的狼狈。 打那以后,娘再没回过广阳侯府,广阳侯府的人登门,找的也不是他们。 煜国公夫人脸色寡淡,“我不是说过吗,不是来找我的,不必禀告我。” 丫鬟忙道,“这回就是来找夫人您的。” 找她? 这事在她梦里发生过,可真发生,煜国公夫人反倒手足无措了,她看向一旁的桂妈妈,桂妈妈道,“我去迎一下。” 十年都没往来了,突然登门,别说煜国公夫人心底摸不透了,桂妈妈也觉得有问题。 温玹对广阳侯府没好感,不想见广阳侯府任何人就直接退下了,煜国公夫人也没留他,免得一会儿温玹说话难听,到时候气氛尴尬。 差不多时候,煜国公夫人走出门,那边桂妈妈就领着一夫人和一姑娘走过来。 那夫人年约三十四五,虽然保养的不错,但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和煜国公夫人没得比,倒是她身后的姑娘,年芳十五,生的明眸皓齿,人比花娇。 看到煜国公夫人,广阳侯夫人上前就握着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还出来迎接做什么。” 煜国公夫人不喜别人碰触,强忍着才没有把手抽回来。 广阳侯夫人对身侧的姑娘道,“叫姑母。” 那姑娘就是广阳侯府嫡女,傅天珠。 她上前,乖巧的福身,“天珠见过姑母。” 煜国公夫人鼻子发酸,连连点头道,“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外头太阳毒,进屋说话吧。” 说话的时候,煜国公夫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桂妈妈。 桂妈妈从云袖里掏出来一荷包给煜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她没能打听出舅夫人来找夫人何事,但舅夫人塞给了她一只荷包,里面是一百两银票。 平常在街上碰到,连个正眼都不给,突然就登门了,还这么的热情,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自打那件事后,广阳侯府恼夫人不肯帮忙,就和夫人断绝了往来,这些年为那事,夫人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如今广阳侯府主动缓和关系,桂妈妈担心有问题,更叫她担心的是怕煜国公夫人会不管不顾的上钩。 她得看着点才放心。 进了屋,煜国公夫人就看着广阳侯夫人,问道,“老夫人她……还好吧?” 广阳侯夫人愣了下,道,“怎么叫老夫人这么生分?” 那一声曾经千百遍唤过的“娘”就像是一块黏糖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十年的隔阂,又岂是那么轻易抹平的,即便再笑,也带着疏离和防备,“姨母……她还好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乞丐 再说温玹,拿着那两张画就回他住的小院照澜院了。 进了书院,温玹就叫来暗卫,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谁进过我的书房?” 暗卫摇头,“没外人进来过。” 没外人进来? 温玹把画拿出来,“那这画是谁放在我书房里的?” 暗卫想了想道,“不知道是不是陈杳放的。” 陈杳。 是皇上给温玹的暗卫,平常送账册到书院的就是他。 说话的功夫,窗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少爷……。” 不是陈杳,又是何人。 “进来,”温玹道。 话音未落,陈杳就跳窗进来了。 温玹手里拿着小像,问他,“这两张画像是你放到我抽屉里的?” 陈杳没有否认,点头道,“是我。” 温玹,“……。” 回答的太干脆,以至于温玹都懵了,难不成连皇上也要催他早点成亲? 温玹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毕竟几位皇子还一位都未娶妻,他不喜猜测,直接了当的问,“你把这两张小像放我抽屉里做什么?” “三少爷没有看小像?“陈杳问道。 “我对女人的画像不感兴趣,”温玹道。 “……。” “请三少爷仔细看那两张小像,”陈杳道。 温玹看了他一眼,把两张小像打开。 画上的女子容貌不俗,但温玹还不至于看画像就对人倾心。 多看了两眼,温玹眸光一缩。 他起身走到书架后,从暗中里拿出一锦盒。 锦盒里是三分之一块玉佩。 和画中女子腰间佩戴的一模一样。 温玹看向陈杳,“她们是什么人?” 陈杳摇头,他不知道,“我只是碰巧见东平郡王的小厮拿画像找人临摹,便多看了一眼,发现玉佩和三少爷您的那块一模一样就把画像带了回来,原本要送去书院,只是皇上突然传召,就耽搁了。” 说到这里,陈杳又道,“皇上召您进宫。” 不知皇上何事召见,温玹也没别的事,就准备进宫了。 只是才出院门,那边跑过来一小丫鬟,喘气道,“三少爷没走就好,夫人让您去她那儿。” “我去见皇上,”丢下这一句,温玹大步流星的走了。 小丫鬟撑着膝盖歇了会儿,就跑回菡萏院。 屋内,广阳侯夫人坐在那里喝茶,她的女儿广阳侯府大姑娘傅天珠含羞带娇,有些局促不安。 丫鬟走上前,煜国公夫人问道,“三少爷呢?” 丫鬟回道,“皇上召见,三少爷赶着进宫了。” 煜国公夫人看向广阳侯夫人,道,“实在不巧,玹儿没能来给你见个礼,再见见天珠。” 广阳侯夫人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笑道,“皇上疼玹儿怕是连那些皇子都比不过,今儿没见到也没什么,赶明儿你得空带他回广阳侯府,老夫人想你了。” 说完,广阳侯夫人把茶盏放下,道,“时辰不早了,我和天珠就先回府了。” 煜国公夫人起身相送,送到了国公府大门口。 看着广阳侯府马车离开,桂妈妈看着煜国公夫人,“我怎么觉得……。” 煜国公夫人抬了下手,桂妈妈就赶紧闭嘴了。 等回了菡萏院,把丫鬟都支开,桂妈妈给煜国公夫人倒茶,然后才道,“没想到广阳侯府会一改前态,不仅广阳侯夫人来了,还带了表姑娘来,莫不是广阳侯府出了什么事?” 煜国公夫人也恍惚,感觉像是在做梦,广阳侯府恨她无能,不认她这个女儿,已经有十余年不曾往来了,今儿突然登门,举手投足好像这十余年的隔阂不曾有过一般。 不仅带了女儿来,还要见玹儿,还要她带玹儿回广阳侯府…… 煜国公夫人心底隐隐猜到是为了什么,桂妈妈也猜出来了,“广阳侯府不会是想把表姑娘嫁给三少爷吧?” 煜国公夫人也是这么猜的,她道,“广阳侯府看不上玹儿的纨绔。” 谁要广阳侯府看上了,三少爷又不稀罕。 桂妈妈道,“三少爷再纨绔,那也是国公爷和您的儿子,是皇上最疼的表外甥,满京都也找不出几个比三少爷身份更尊贵的了。” 以前大家也看不上三少爷的纨绔,结果传出三少爷惧内的流言,多少大家闺秀为了能入夫人的眼,性情大变? 二少爷摔断了腿,不可能承爵了,三少爷被立为世子是迟早的,更会在王爷百年之后继承王爷手里的兵权。 三少爷注定是未来大邺朝除了太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人,这样的男人还惧内,在外呼风唤雨,回府对枕边人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这样的男子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除了这个原因,桂妈妈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广阳侯府会放下芥蒂,主动登门,还有说有笑。 见煜国公夫人走神,桂妈妈道,“夫人,您可不能因为想和广阳侯府缓和关系就答应……。” 煜国公夫人被拉回神来,苦笑道,“煜国公府和广阳侯府才隔了三条街,十年没往来,日子不照样过了,我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珵儿和我已经生分的不像亲母子了,玹儿如今还回府给我请安,我若逼着他娶表姑娘,只怕他一年半载也不会回府一趟了。” 桂妈妈心疼煜国公夫人,又笑自己杞人忧天。 这世上能逼三少爷做不想做的事人还没有出生了,就看未来的三少奶奶有没有这本事了。 这边温玹骑马进宫,和骑马溜达回府的季清宁在昌平街擦肩而过。 温玹骑马跑的快,路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惹的季清宁的马嘶鸣一声,差点没把季清宁从马背上掀下来。 季清宁摸着马,“别生气,别生气啊。” 小丫鬟看着她,小声嘀咕:不生气才怪呢,姑娘把马骑成了驴,慢悠悠的,她不着急,马都急了。 看到温三少爷纵马驰骋,肯定羡慕嫉妒的才会反抗。 安抚了好一会儿,马才安静下来,季清宁骑马回小院。 小巷子入口,几个乞丐蹲在那里,看到季清宁过来,站在后头的一乞丐凑到前面两乞丐耳边道,“公主要抓的人就是他。” 两乞丐打扮的侍卫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街上不便,我们会找机会动手……。”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哐啷一声打断了。 一锭银子落到他们讨饭的碗里,把碗给砸碎了。 乞丐,“……。” 季清宁,“……。” 尴尬。 她不忍见他们衣衫褴褛,就从怀里摸了个银锭子丢给他们,谁想到准头这么好,直接把人的碗给砸碎了。 几个乞丐齐刷刷的看着季清宁,季清宁不好意思道,“抱歉啊。” 没人接话。 季清宁都想要不要赔一只碗。 只见最后一个乞丐道,“谢谢大爷。” 季清宁尴尬的骑马走了。 乞丐看着两侍卫,“你们知不知道怎么装乞丐?” 他就够反应迟钝了,这两侍卫比他还不如,他们不会是走后门进宫当的侍卫吧? 指着他们抓人,小公公觉得公主肯定要失望了。 乞丐弯腰把地上的银锭子捡起来,道,“这季少爷人不错啊,公主为何要抓他?”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小公公呲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害怕(求月票) 乞丐没有只破碗,看着都怪怪的。 小公公花了几个铜板从另外一个乞丐手里买了只缺了角的碗过来摆上。 只是刚摆好,就又被砸碎了。 东平郡王骑马路过,往碗里丢了五两银子。 丢的银子虽然没季清宁的大,但东平郡王丢银子的力道更大啊,好巧不巧的砸在了碗的裂痕上。 啪嗒。 碗沿着裂缝裂成了两半。 侍卫乞丐弯腰把银子捡起来,心情有点复杂。 半天乞丐挣的钱居然比他做一个月侍卫挣得还要多。 而且。 东平郡王不是个纨绔吗? 他也会给路边乞丐施舍银两? 在侍卫看来,会可怜路边乞丐的都是好人,他们不想帮潜山公主抓人了。 再说季清宁,前脚回小院,回屋才喝了杯茶,后脚柳管事就在门外唤他,“季大少爷,东平郡王来了。” 季清宁眉头一扭。 东平郡王来找她做什么? 猜不到,季清宁就起了身,彼时东平郡王已经过来了,季清宁见了道,“来找我有事?” 东平郡王点头道,“下人办事不靠谱,你给的找人画像在临摹的时候被人给拿走了,我来找你再要两张。”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用眼神询问:姑娘,你要找什么人? 季清宁眉头拧着道,“怎么会有人拿走小像呢?” 东平郡王猜不到他认识的人中会有谁做这样的事。 季清宁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波澜很大,那小像上画的是她两闺蜜,莫非带走小像的人认识她闺蜜? 才第一天,就有了点线索,季清宁心下激动不已。 她点头道,“我再画两张。” 她本来作画就快,再加上那两张画她才画没两天,更是得心应手。 她作画的时候,东平郡王就在一旁看着,道,“你的手腕不是受伤了吗?”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东平郡王。 她家姑娘只是失忆了,几时手腕受伤了? 季清宁手一抖,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她看了眼东平郡王道,“心急如焚之下,哪还顾的上那么多,早点画完,早点停手。” 说着,捏了捏手腕,一副强忍疼痛的样子。 装了片刻,画的更快。 之前还只有八九分像,这回画的更为传神。 季清宁把手中狼毫笔放下,东平郡王就把画拿起来了,画的这么快这么好,说他们关系一般也没人信啊。 东平郡王把画卷好,道,“那我就告辞了。” 季清宁送他出小院。 把人送走,季清宁就让小丫鬟准备热水,她要泡澡。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姑娘不会在书院几天都没洗澡吧?” “你说呢,”季清宁耷拉着眉头道。 小丫鬟看着她道,“现在天还没那么热,几天不洗澡没事,回头一天天热起来,十天才回来洗澡,身上都馊了。” 季清宁仿佛已经闻到那味道了,她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小丫鬟道。 “因为要真那样,我早被温三少爷丢出学舍了,”季清宁笃定道。 一天泡三回澡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和一个十天不洗澡的人同住一间屋? 洗澡这事,得尽快想办法解决才行。 小丫鬟来回七八趟,把浴桶装满了水,路过花园的时候见月季花开的好,摘了几朵,把花瓣扯下来飘在浴桶里。 季清宁宽衣进浴桶,舒服的她直哼哼。 三天没正儿八经的洗澡,这一次直接把三回的时间都补上了,皮肤都泡出了褶皱还不想起来,小丫鬟切了水果,喂季清宁吃。 从书院回来的路上,季清宁还打算上街逛逛,泡了澡后就哪都不想去了,歪在小榻上看书。 再说小巷口,几个乞丐是笃定季清宁会出来逛街的,结果一等一下午,也没见季清宁出来。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小摊贩也都收了摊子各回各家,天黑下来,把所有的喧嚣热闹都收了回去。 乞丐顿的双腿发麻,其中一个问道,“现在怎么办?” “都这么晚了,索性再晚点了,”一乞丐道。 小公公看着他们,“你们不会是没胆子抓人吧?” 被质疑了,乞丐不乐意道,“不是你说那小厮武功很高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得用点非常手段。” 这一点小公公赞同。 在扶风院住了两天,没少听那些小厮说季大少爷的小厮有多厉害,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但谨慎些总没错。 很快,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小院大门紧闭,院墙有点高,侍卫勉强能翻过去,但小公公不行,侍卫便搬了梯子来,他们扶着梯子,让小公公先上。 小公公也没推辞,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他可不敢留在院墙外等他们。 小公公攀着梯子往上爬,刚露了颗脑袋,往下一看,就看到一黑衣人站在墙脚边看着他。 小公公,“……!!!” “鬼啊!” 一边喊,一边下梯子。 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顺着梯子滑了下去,逃命似的跑了。 几个侍卫不明所以,但小公公跑的那么快,本来就不大想抓人的他们,没犹豫就跟着跑了。 屋内,季清宁坐在那里看书,实在没别的事干,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了,小丫鬟去沏茶,回来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是那么的清晰,好像离的并不远,小丫鬟往声音传来处看了一眼,黑的可怕。 黑暗中朦胧可见一点人影,眨眼间又不见了,吓的她小脸刷白,端着托盘飞似的跑进了屋。 季清宁见了道,“怎么了?” 小丫鬟打着哆嗦道,“小院有鬼。” 季清宁,“……。” 季清宁一脸黑线,“这世上哪来的鬼?” “是真的,”小丫鬟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冒寒气。 季清宁见她是真受惊了,道,“肯定是你看花眼了,有我在,没事的。” 小丫鬟点点头,能挨季清宁多近就挨多近。 平常睡小榻的她,这会儿吓的连小榻都不敢睡,要和季清宁睡一张床。 季清宁看着她道,“你要不怕我晚上踹你,你就和我睡。” “我不怕,”小丫鬟坚定道。 然后—— 小丫鬟缩在床角落里在瑟瑟发抖中过了一夜。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耐踹 第二天,天大亮,晨曦透过窗柩照耀进屋来。 光线有些刺眼,她想翻个身,然而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季清宁清醒过来,撑着坐起来,就看到小丫鬟抱着她的脚睡的正香。 季清宁,“……。” 这小丫鬟睡的比她还野呢? 睡前在床头,醒来就在她脚边了。 可被抱着脚,季清宁实在不大舒服,她又试着抽了两回,无果过只能动手解救双脚了。 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小丫鬟抱着她腿的手掰开,这丫鬟睡的不要太香,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嘴里还咕噜出声。 季清宁好奇这丫鬟在做什么梦,凑上去听了两耳朵,只听小丫鬟含糊不清道,“姑娘,你看你睡觉也太野蛮了,都把姑爷踹出内伤了,你晚上还是绑着脚睡觉吧……。” 季清宁嘴角一抽。 控制不住脑门上的黑线直往下掉。 她就想知道昨晚踹了小丫鬟几脚,居然能这样的梦了?! 小丫鬟昨晚是被踹惨了,刚睡着,一脚被踹醒,揉了半天,准备继续睡,又挨了一脚,小丫鬟只庆幸她家姑娘没有武功,不然铁定要被踹出内伤来。 一晚上啊,她家姑娘就在床上跟煎饼似的来回的翻,来回的踹,要不是确定她家姑娘是真的睡着了,她都要怀疑她家姑娘是故意的了。 小丫鬟抱着枕头缩在床角,分外的心疼未来姑爷,她一个小丫鬟,最多和姑娘挤几个晚上,受苦受难也就几天,姑爷可是要和姑娘同床共枕一辈子的啊。 小丫鬟昨晚揉着大腿后背,都脑补出因为踹人,季清宁被休回家了…… 她一定要和夫人说,给姑娘找的姑爷一定要耐踹。 季清宁打算等小丫鬟睡醒,问问她做了什么梦,梦里的姑爷是谁,结果小丫鬟醒来,揉小腿肚子、揉大腿、揉腰,两只手都不够用,季清宁话到嘴边赶紧咽了下去,不要没事找事。 被踹的这么惨,在梦里还不得给她安排一个凶狠霸道的夫君才解气啊? 小丫鬟晚上没睡好,要不是肚子实在是饿,她估计会睡到中午去。 洗漱后,小丫鬟就去厨房拿饭菜,一边把馒头往食盒里装,一边问柳管事,“昨,昨儿晚上柳叔可听到小院有什么动静?” 柳管事看着小丫鬟,笑道,“我晚上睡的早,没听到什么动静,你听到什么了?” 小丫鬟想说小院有鬼,但想想还是忍住了,人家小院主人家把小院借给他们住,他们还说小院不好,太过分了。 姑娘说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遇到鬼,再者,柳叔他们一家在小院住了许久,也没出事,昨晚没准儿真是她看花眼了。 小丫鬟拿了个肉包子啃着,夸柳管事的包子做的好吃,夸的柳管事脸都笑出了褶子。 这边小丫鬟和季清宁用早饭,那边灵台寺,潜山公主也在禅房里用早饭。 灵台寺的素斋是一绝,但对锦衣玉食的潜山公主来说,这斋菜不是一般的难以下咽,她好想吃宫里的佛跳墙,清蒸驼峰和桂花糖藕,越想就越嘴馋,眼前的素斋更没了滋味儿。 潜山公主掰着馒头啃着,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一刻了,”宫女回道。 城门在卯时初就开了,派去小院抓人的侍卫早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难不成也失手了? 失手很正常,她堂堂潜山公主亲自出马,三战三败,要是侍卫轻轻松松就把人抓了,她那两盆洗脸洗脚水就白挨了。 失败了不丢人,也该回来和她禀告一声,哪有让她干等着的道理?! 吃了大半块馒头,潜山公主实在吃不下了,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小公公道,“公主,巡城司的人求见您。” “不见,”潜山公主想都没想就丢下了两个字。 小公公上前小声道,“好像与小全公公有关……。” 潜山公主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她是派他们去小院抓人,怎么和巡城司扯上关系? 潜山公主道,“让巡城司的人进来。” 难得有机会在潜山公主跟前露脸,巡城司来的是司长刘大人。 刘大人毕恭毕敬的给潜山公主见礼,潜山公主问道,“来找本公主何事?” 刘大人看了潜山公主一眼,赶忙把头低下道,“昨晚臣带人巡城,在昌平街,四名男子在街上狂奔,其中一人鬼哭狼嚎,另有两人扛着梯子,因为宵禁,便依照律法抓去了巡城司,其中一人自称是公公,是潜山公主您的人……。” 潜山公主,“……。” 潜山公主脸都绿了。 这是要把她的脸给丢尽啊! 刘大人继续道,“因为确实是公公,臣不敢擅自处置,特前来问问公主您的意思。” 季清宁落脚的小院确实在昌平街。 但她没想到几名侍卫翻墙进去抓人还要用梯子…… 翻墙用梯子就算了,大晚上的在街上跑还扛着梯子,还鬼哭狼嚎,这是生怕没人抓他们是吗?! 潜山公主气的胸口痛,问道,“本公主昨儿是派了人进城,怎么会鬼哭狼嚎?” 刘大人嘴角抽抽道,“说是撞见鬼了。” 要说撞见鬼,他们才叫撞见鬼了呢,大晚上的巡城,突然一阵鬼哭狼嚎传来,还看到他们就跟看到救星似的,不转身就跑,冲着他们就跑过来。 他们问是谁的人,小公公二话不说就把潜山公主招了,巡城司不敢得罪潜山公主,就要放了他们。 结果小公公死活不肯走,非要跟着他们到巡城司,说关他们三五七八天的都成。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潜山公主想知道小公公在小院到底出了什么事,道,“把他们放了。” 其实小公公和侍卫也在灵台寺,在寺庙外,没跟进来。 刘大人巡城尽职尽责,潜山公主夸赞道,“巡城司刚正不阿,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大加赞赏。” 刘大人心上一喜,连忙道,“都是臣分内之事,公主谬赞了,没事臣就先行退下了。” 刘大人走后没多会儿,小公公就回来了,他还是觉得灵台寺亲切,佛主那是鬼怪的克星啊。 见到潜山公主,小公公眼泪都涌了出来,他昨晚要以为再见不到公主了…… 潜山公主嫌弃道,“这么多人去,怎么没抓到人?!” 岂止没抓到人啊,那是连小院都没能进去,只上了墙头就败的一塌糊涂了。 小公公把昨晚“见鬼”的事禀告潜山公主知道,潜山公主脑补了下,吓的鸡皮疙瘩起了两胳膊,心底念着菩萨保佑,然后道,“这世上不可能有鬼的!” 公主信世上有菩萨,怎么就不信有鬼呢,小公公跪下道,“公主,求您不要再让奴才去那季家小院了,奴才胆小……。” 已经失败了,潜山公主也不指望他了,道,“你去茂国公府,帮我找茂国公世子。” 传话跑腿的差事,就是累点儿,没有性命之忧,小公公忙不迭的应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伤 小公公出了灵台寺,就直奔茂国公府。 茂国公世子不在府里,小公公又到鸿兴楼找他。 得知潜山公主让小公公找他有事,茂国公世子着实有些诧异,不知有什么事潜山公主需要他帮忙的,“潜山公主让你来找本世子何事?” 小公公上前两步,回道,“潜山公主让您帮她抓个人。” 茂国公世子奇怪,“抓什么人?” “季大少爷,”小公公声音更低。 茂国公世子以为听岔了,“谁?” 小公公看了茂国公世子一眼,回道,“就是前些日子扑倒檀兮郡主的季大少爷啊。” 您应该很熟…… 这句话小公公没敢说。 在扶风院,小公公闲着没事就找人打听书院的八卦,茂国公世子斗酒输给了温玹和季清宁,不得不穿女装招摇过市的事,他在宫里都有耳闻了。 这么丢人的事,茂国公世子还不得恨死季大少爷啊? 抓季清宁,这本来就是茂国公世子想做的事,又能帮潜山公主的忙,他不会推辞,但他不明白的是,“潜山公主什么时候和他有仇了?” 知道茂国公世子会问,但小公公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道,“奴才不知,只是奉命传话而已。” 小公公不知道,茂国公世子也没追问,只道,“等晚上吧,明日就把人送到潜山公主跟前。” 晚上……? 这两个字让小公公浑身直哆嗦,道,“还是别晚上了。” 茂国公世子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你在教本世子做事?” 小公公连忙摇头,“不,不是,其实昨儿晚上奴才就带了侍卫去季家小院,刚爬过梯子就看到墙边站着个人影,小院有鬼,吓的我们没敢进去就赶紧逃了,奴才想大白天的,那鬼总不敢出来……。” 原来如此。 确实,潜山公主要抓人,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怎么也该先找她那右相府的表哥才是。 如茂国公世子想的那般,潜山公主要抓季清宁,头一个想的就是右相府大少爷,只是她与茂国公世子也很熟,没少在太后那儿见,再加上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茂国公世子出手可比右相府表哥狠多了。 所以潜山公主派小公公来找茂国公世子了。 茂国公世子没说话,他一旁陪着的男子道,“季怀山去了西南,那武功高强的断臂男子也一起去了,小院只剩季大少爷主仆,派几个高手去,他们插翅难飞,用不着等天黑。” 茂国公世子点头,对身后跟着的护卫道,“你亲自带人去,抓活口。” 护卫领命退下。 小公公也没在屋子里多待,和茂国公世子说话大气都喘不匀,还是离远点儿比较好。 不过小公公没走,这会儿就派人去,要不了多会儿就把人抓了,他一并带回灵台寺,省的公主成天想着这么折磨那季大少爷。 小公公楼下叫了壶茶,边喝边听热闹。 再说季清宁,本来打算上午上街逛逛,小丫鬟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季清宁就改主意了,“中午上街吃,你先去睡一觉。” 小丫鬟道,“我不困,我陪姑娘逛街回来再睡。” 还不困呢? 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 季清宁道,“下午回来再睡,你晚上十有八九就睡不着了,明天上午又接着犯困,听我的,去睡吧,我看会儿书。” 小丫鬟想想也是,她不能乱了作息,就赶紧躺小榻上了。 季清宁拿起书,把剩下半本看完,揉着脖子出门,看看远景,缓解下疲劳。 坐在回廊上,看天上云卷云舒。 清风吹来,倒也惬意。 可惜,小院没有秋千,不过大男人喜欢荡秋千的应该不多吧? 院墙外,五名玄衣人出现在墙边,看着高高的围墙,玄衣人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罩住自己的脸。 五人互望一眼,就准备翻墙进小院了。 季清宁武功废了的事,四海书院的学子都知道,小丫鬟武功高强,那些学子们也清楚。 和顺侯世子在小丫鬟手里栽过跟头,茂国公世子不敢掉以轻心,派来的都是高手,绝无失手的可能。 然而—— 他们连季清宁的面都没见着。 五人翻墙入院,刚落地,几只短箭就朝他们射了过来。 毫无防备之下,当时就折了两人。 暗处,两男子闪身出现,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们,“不想死就赶紧滚!” 为首玄衣人看着两男子,“看来你们就是昨晚吓人的‘鬼’了?” 说着,手里的剑一动,折射了太阳光,而后趁机跃身上前,要灭了两男子。 两男子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腾,就避开了玄衣人的凌厉攻势。 两男子对战三玄衣人。 玄衣人武功不错,但黑衣人武功更胜一筹。 刀剑相加,都在夺对方的性命。 小院不大,季清宁在回廊上吹风,隐约听到有打斗声,她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像是有打斗声,又好像是叫卖声。 季清宁武功全废,听不真切,要是小丫鬟没睡着,定会发现小院墙边有人在打斗。 季清宁靠着柱子坐着,总觉得自己没听错,应该是打斗声。 她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 然而等她穿过月形拱门,将小院院墙一览无余的时候,只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哪有人在打斗啊。 季清宁四下看了几眼,见没什么特别的,就转了身,她不知道院墙外,三具玄衣人的尸体在她来的前一瞬被丢了出去。 剩下两个逃了,一个重伤,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另外一个武功高些的,挨了两脚,伤的不算轻,但养些日子也就无碍了。 小公公坐在楼下嗑瓜子,正嗑的起劲,就见茂国公世子的护卫捂着胸口进了酒楼,上台阶的时候,还咳了好几声,嘴角边咳出了血来,男子擦拭的及时,但小公公还是看清楚了。 不……不是吧? 连茂国公世子的护卫去季家小院抓人都被打成了重伤? 看着护卫踉跄的脚步,小公公后背都凉透了。 得亏他昨晚见鬼跑的快,不然铁定是有命去没命回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找事 小公公忙把手里的瓜子丢回盘子里,蹬蹬蹬的踩着台阶上楼,在护卫咳嗽的地方,小公公在地上看到了几滴血,打了个哆嗦,然后继续上楼。 男子推门进屋,准备关门的时候,小公公道,“我来。” 大半个时辰后,小公公就回到了灵台寺。 他走的时候,潜山公主在吃早饭,回来的时候,潜山公主在吃午饭。 同样的是对斋饭不满意,食不下咽。 见小公公回来,潜山公主皱眉道,“怎么去这么久?茂国公世子不肯帮忙?” 小公公飞快的摇头,“茂国公世子本就和季大少爷有仇怨,公主您又找他帮忙,怎么会不帮呢,奴才还没走,他就让贴身护卫带人去抓季大少爷……。” 这还差不多。 潜山公主把手里的筷子放下,“那人抓到了吗?” “……没有,”小公公声音像是从远山飘来的一般,风一吹就散了。 潜山公主声音拔高两层,“没有?!” 小公公飞快的点头,“茂国公世子的贴身护卫武功极高,他带了四名暗卫去小院抓人,结果死了三个,重伤了一个,护卫也伤的不轻。” “奴才昨晚见到的‘鬼’就是暗中保护季大少爷的人,据护卫说,那两个保护他的人武功高的深不可测……。” 小公公说完,宫女红豆就奇怪道,“怎么会有人暗中保护呢?要有人保护,那季家大少爷怎么会被人险些溺死在浴桶里,最后失忆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毕竟季清宁扑倒赵王府檀兮郡主只是意外,传出季清宁差点被人杀了的事,不少人都给季清宁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然后谴责温玹。 小公公被红豆问懵了,道,“或许就是之前差点被人害死,才有人在暗中保护也说不一定。” 红豆想想也是,“可是,季怀山在被提拔为刑部侍郎之前,只是个七品小官啊,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高手?” 厉害到连茂国公世子的护卫都打不过,这太不寻常了。 潜山公主才不管寻常不寻常了,她只有气恼,“敢情我派了两拨人去,连人面都没见着?!” 小公公张嘴想说话,愣是忍住了。 他还是见到了季大少爷人的。 从酒楼出来,准备回灵台寺,从小巷口路过的时候,见到他们主仆有说有笑,一点也没把有人要刺杀他们这回事放在心上。 但这话要说出来,会把潜山公主气死的。 红豆劝潜山公主消气,“公主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个小官之子一般见识,他得罪了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不会轻饶了他的。”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气不过啊。 她长这么大,就没在谁手里栽过那么大的跟头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再说季清宁,是打算小丫鬟睡到吃午饭再上街,小丫鬟只睡了一个时辰就精神抖擞了,主仆两人和柳管事打了声招呼就上了街。 还不饿,就四下逛了逛,然后才进了鸿兴楼。 季清宁和小丫鬟没打算上二楼,准备在楼下靠窗户处叫几个菜,刚准备坐下,那边一男子走了进来,朝鸿兴楼掌柜的走去,掌柜的笑道,“这是好事啊。” 有食客笑道,“什么好事?” 鸿兴楼掌柜的笑道,“前头街拐角,要新开一间刻字铺子,铺子东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对联,眼看着铺子要开张了,这不,知道我鸿兴楼每日都有不少才子来光顾,欲求上一联,以我鸿兴楼一桌美味佳肴做答谢。” 这事在鸿兴楼不少见,不少人会在鸿兴楼留下对联、字谜之类的,或以佳肴相谢,也有给酬金的。 对鸿兴楼来说,这样能吸引不少才子来,所以很乐意帮忙。 对刻字铺子而言,既能得到幅对联,又能宣传自己的铺子,是一举两得。 鸿兴楼掌柜的说完,就让小伙计收拾张桌子出来,摆上纸笔。 不少人雀跃欲试。 季清宁和小丫鬟在窗户边坐下,小丫鬟道,“要是能写个让刻字铺子满意的对联,这顿饭钱就省了。” 小伙计端了茶水过来,道,“客官先喝杯茶润润喉。” 听到小丫鬟的话,道,“瞧公子也是个读书人,不去试试吗?” 季清宁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虽然她出的风头也不少了。 小伙计问季清宁要点什么菜,季清宁就随便点了四菜一汤,小伙计道,“客官来的晚,这会儿吃饭的人多,怕是要一会儿才能给您上菜,我去给您端盘瓜子来,您吃着,看看热闹。” 服务很贴心啊。 没有比嗑瓜子看热闹更搭配的了。 季清宁和小丫鬟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安静的嗑瓜子看热闹。 有人把对联写出来,就有人念出来。 嗯。 很一般。 至少绝对不值鸿兴楼一顿饭。 茂国公世子的护卫准备去看大夫治内伤,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季清宁。 那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护卫又转身回去了。 倒不是怕被季清宁认出来,毕竟他是蒙了脸的。 不多会儿,茂国公世子就出了包间,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人笑道,“茂国公世子可有兴趣赐那刻字铺子一幅对联?” 茂国公世子摇着折扇,笑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多么气势宏伟的题词,你们怕是不知道写出这样传世之句的季大少爷就在酒楼里,区区一个对联又怎么可能难倒他?” “你们趁早别班门弄斧了,省的人家笑话你们肚子里没三两墨水就敢学人舞文弄墨。” 楼下登时哄闹了起来。 那几句即便是他们没什么文采的人听着都热血沸腾啊。 多听两遍,甚至会生出光宗耀祖,名留青史的决心来,还有不少人去四海书院前看题词呢。 没想到写下这等词句的季大少爷就在酒楼。 是哪位? 大家都好奇不已。 茂国公世子手中折扇一指,所有人的眸光齐刷刷看向了季清宁。 季清宁无语的很。 她就是想好好吃顿饭,这也要给她找点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客 那么多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这幅对联看来她不写是不行了。 小丫鬟担忧的很。 姑娘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了,在四海书院的题词估计把姑娘这辈子的才华都用尽了,写对联,姑娘真的会吗? 酒楼这么多人在,万一写不出来,万一写的不好,脸上不好看啊。 小丫鬟抬头看着茂国公世子,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非得要看她家姑娘丢脸才开心! 刻字铺子的男子过来,朝季清宁作揖,“还望季大少爷赐一对联。” 季清宁揉了揉手腕,道,“我手腕受伤未愈,字写的奇丑无比,我就不献丑了。”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这时候,一男子走进酒楼,笑道,“我帮季大少爷代笔。” 声音温润,如珠玉滚玉盘。 季清宁抬眼望去,就见男子走过来,清隽俊逸,身长如修竹,挺拔如劲松。 男子朝季清宁一笑,“又见面了。” 季清宁嘴角动了下,十分不情愿的扯出来一丝笑容。 她和煜国公府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在书院,温玹和他过不去。 出了书院,煜国公府大少爷又和他过不去。 是,上回是多亏了他出手相助,她和小丫鬟惊马车才没有撞到人,也没有受伤。 但是! 让她的马发狂的也是他煜国公府的人好么! 一个刁难她,一个借刀杀人,一个让她欠下一份救命之恩,感觉她是掉进煜国公府的坑,爬都爬不起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季清宁虽然不情愿,还是作揖道,“上回多亏了温大少爷出手相助。” 温大少爷温晏笑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季大少爷在书院的题词,令人震撼,能为季大少爷代笔,三生有幸。” 刻字铺子的男子又朝季清宁作揖。 季清宁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借口就被温晏给堵死了。 题词就题词吧。 季清宁走到书桌前,温晏走过去,拿了张纸,用镇纸抚平。 季清宁念道: 六书传四海 一刻值千金 话音未落,一旁就有人夸道,“妙!妙!妙!” “季大少爷果然才学惊人,出口即妙章,令人佩服。” 夸赞不绝于耳,夸的季清宁脸颊发烫,也夸的某个意图让季清宁丢脸的茂国公世子脸绿了。 会下棋、会题词、会做菜,还千杯不醉,竟然还擅长对对子,这还是人不是了?! 温晏看了季清宁一眼,提笔沾墨,在纸上笔走龙蛇,将对联写下。 他的字磅礴大气,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大家夸赞完季清宁后,又夸温晏了。 刻字铺子男子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收起来,道,“这幅对联我们东家肯定满意,多谢季大少爷赐对联,温大少爷赐墨宝。” 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手捧着字更是小心,仿佛捧的不是纸张,而是稀世珍宝。 温大少爷的字乃是一绝,季大少爷的才学更不必说,四海书院那么多夫子,章老太傅也在,提在皇上御赐灵璧石上的却是他的题词,可见一斑了。 男子朝季清宁和温晏作揖道谢,然后对鸿兴楼掌柜的道,“有劳掌柜的帮我招呼好两位公子。” 鸿兴楼掌柜的笑道,“这是自然。” 说完,请季清宁和温晏道,“两位楼上请。” 温晏看向季清宁道,“这顿我请,刻字铺子的那顿记在鸿兴楼账上。” 季清宁奇怪的看着温晏,“为何要请我?就算要请,也该我请才是。” 她和温玹还有煜国公府温二少爷的矛盾,与温晏无关。 毕竟人家救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去了煜国公府,更不知道温二少爷要算计她。 她虽然恼煜国公父子,但不应该把这份怒气牵连到温晏头上。 温晏笑容很温暖,道,“先上楼吧,我一直想请你,只是你在书院,难得碰上,这回遇上了,岂能错过?” 季清宁看着他,挑眉道,“难道温大少爷不知道我与温玹有矛盾?” “知道,”温晏笑道。 “那你还敢与我交好,不怕他恼火?”季清宁笑问道。 那可是连煜国公都管不住的主儿,温晏只是他堂兄,那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了? 温晏笑而不语,请季清宁上楼。 等他们坐下,就有小伙计进来,给他们倒茶,然后问道,“两位要点什么菜?” 温晏示意小伙计问季清宁。 他请客,自然客人点菜。 季清宁点了四个菜。 温晏加了四个,还不算汤。 季清宁看着温晏道,“我们两个吃不了这么多。” 就算加上小丫鬟,也吃不下啊。 何况出门在外,温大少爷请客,季清宁不会不懂事的叫小丫鬟一起坐下来吃。 温晏道,“三个人。” 季清宁,“……???” 还有谁要来? 正好奇,门外就有一道熟悉说话声传来,“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 季清宁回头,和温玹四目相对。 温玹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季清宁看向温晏,“你别告诉我,他也一块儿吃。” 两人脸上一个比一个不欢迎,看的温晏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两不是被章老太傅安排住一间学舍吗? 这些日子他们两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季清宁要起身走人,温晏道,“季大少爷就当给我个面子。” 季清宁深呼吸,微笑道,“我们两就没同桌吃过饭,我给你面子了,你这顿饭就吃不好了。” 温玹看着温晏,“大哥几时和他关系这么好了,请我吃饭就算了,还请他?” 温晏道,“把你们凑到一张桌子,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季清宁看着他,“受谁之托?” “忠谁之事?”温玹问道。 两人王八对绿豆,互看不顺眼,但问话却不是一般的默契。 默契到彼此都嫌弃。 温晏看着他们笑道,“是二叔。” 温晏是煜国公府长房长子。 他的二叔正是温玹的父亲,煜国公。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我爹?” 若说是他娘,他一点都不诧异,毕竟他和人打架,他娘没少让大哥做和事佬,但这回怎么是他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客气(求月票) 温晏将站着的季清宁拉坐下,又望着温玹道,“三弟,你不会不给大哥面子吧?” 别人的面子,温玹不会给,但温晏,他不会。 他在季清宁对面坐下。 两人一抬头,一对视,各自把脸撇开,仿佛多看一眼会长针眼似的,就这样还指着他们能握手言和,温晏都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这时候,小伙计敲门,送饭菜过来。 季清宁有意见了。 她坐楼下的时候,不是说客人多,要等一会儿,给他们上了盘子瓜子吗? 楼上包间就不用等是吧?! 小伙计先上了两道菜,然后退下。 温玹看着温晏,道,“我爹让你把我们凑到一起做什么?” 温晏看了眼温玹,又看向季清宁,然后才道,“二叔向皇上举荐季侍郎去西南查贪墨案,这案子牵扯甚广,要查清楚不容易,季大少爷住在昌平街后小院,险些被人溺亡在浴桶里,二叔怕小院不安全,希望季大少爷搬到国公府与你同住,直到季侍郎回京。” 温玹,“……。” 季清宁,“……。” 有没有搞错啊?! 他们在书院住一起,那是上舍没地方住了,不得已和温玹同住一间屋。 现在居然想她搬到煜国公府和温玹住? 除非她和温玹都吃错药了! “不可能!” 温玹和季清宁异口同声。 温晏看着他们两道,“二叔是怕季大少爷会被人挟持,从而阻拦季侍郎查案。”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毕竟贪墨之人连去西南查案的刑部尚书都敢刺杀,何况季清宁了。 但是! 季清宁不明白的是,“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平县县官,煜国公就这么看好我爹?” 这个问题,温晏答不上来。 因为西南贪墨案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七品县官能查清的,虽然现在是三品刑部侍郎了。 但人终究还是那个人,查案更重要的还是能力,而非官职大小。 温晏看着季清宁道,“我虽然不知道二叔为何这么看好令尊,但我知道若二叔对令尊有恶意,不会拐这么大的弯,知道我在街上救过你,这才把劝你和三弟和好的重任交给我。” “季老爷人不在京都,季大少爷继续住小院确实不安全,还是搬到煜国公府住吧。” “季大少爷若真心不愿和三弟同住也无妨,若不嫌弃,可搬到长房与我住。” 搬去和谁住都不行好么! 这是没得商量的事。 季清宁正要婉拒,小丫鬟先一步道,“我爹临走前叮嘱我,要小院不安全,就搬去云阳侯府或者肃宁伯府住。” 季清宁眨了下眼,道,“也是,肃宁伯世子和云阳侯世子毕竟叫我一声‘大哥’,我要搬也该搬他们府上住去。” 说着,季清宁看了温玹一眼,笑意更深。 温玹脸黑了下来。 他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厉害,这是在说要他搬去煜国公府也行,先认他做大哥! 他横行京都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温玹冷笑道,“是不是还要准备八抬大轿抬你进我煜国公府?!” 季清宁笑道,“温三少爷未免也太客气了,不过你要真准备了八抬大轿,我少不得要给你这个面子。” 就看你敢不敢了。 两人四目相对,眸底火花噼里啪啦的燃烧。 火星子都波及到了温晏。 二叔交给他的差事他怕是完不成了。 小丫鬟站在季清宁身后,恨不得捂季清宁的嘴才好。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万一,万一哪天温三少爷真的让人准备了八抬大轿怎么办? 八抬大轿,据她所知,寻常人只有花轿才会用到啊啊啊。 季清宁是故意气温玹的,然而在小丫鬟眼里,她家姑娘已经把自己许出去了…… 小丫鬟在心底琢磨了下温三少爷做她家姑爷怎么样。 模样没话说,家世也好,就是性子太差了,不过她家姑娘受的住,毕竟把人砸吐血,姑娘都没被他掐死,以后就更不会了,更更更重要的是,温三少爷是习武之人。 耐踹。 就这一条,小丫鬟就觉得温玹过关了。 温玹站起身来,看着温晏道,“别的事,大哥要我给面子,我不会推辞,但让他搬到煜国公府与我同住,这事没得商量。” “你回去告诉我爹,他要真那么关心季大少爷的安全,就多派些人手护着便是,用不着多此一举。” “我还有事,今晚不回国公府了。”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走了。 温晏喊他,温玹头也未回。 温玹前脚走,后脚小伙计端菜过来。 这回直接把菜上齐了,还端了两壶好酒进来。 温晏看着季清宁,好奇道,“在书院,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互不理睬,”季清宁夹菜道。 “……。” 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做到互不理睬的,实在办不到,那只能上演全武行了,比如争床的时候。 温晏还欲劝季清宁,季清宁道,“别提他,影响食欲。” 温晏,“……。” 罢了。 不劝就不劝吧。 温玹说的也没错,派人手去小院护季清宁也行。 季清宁和温晏吃了顿饭就告辞了,带着小丫鬟逛街,顺道遛食。 温晏则回了煜国公府,见煜国公道,“季大少爷不愿意搬来煜国公府住,三弟也不肯与季大少爷同住,三弟让我转达二叔要实在担心季大少爷住小院有危险,可以多派些人手暗中相助,我觉得这办法可行。” 煜国公揉眉心道,“事情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温晏不解的看着煜国公,只是派人去护着季大少爷而已,这事很难办吗? 煜国公没有多说,让温晏退下了。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上街溜达,季清宁从这个小摊子看到那个小摊子,兴致勃勃,小丫鬟几次回头,东张西望。 季清宁见她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犹豫了下,才道,“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因为没感觉到杀意,所以小丫鬟也摸不准是不是她的错觉。 小丫鬟感觉很朦胧,若有似无,季清宁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笑道,“不会煜国公真安排了人手在暗中保护我吧?” 第一百四十章 滚落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道,“把老爷弄去西南查案子,再派人来保护我们,才不稀罕呢!” “我让他们走!” 小丫鬟抬脚就要去赶人。 季清宁赶紧把她拦下了,她有点崩溃,她就是开个玩笑啊,这小丫鬟还当真了。 她们才从酒楼出来,这才多会儿啊,煜国公就算真听了温玹的建议,也不可能派来的这么快。 要是早就安排了,也用不着再多此一举让温大少爷劝和,让她搬去煜国公府住。 煜国公这个人,季清宁还没见过,但从他做的事来看,让她搬去煜国公府住绝不是温大少爷说的保护她周全,好让她爹心无旁骛的查案那么简单。 她爹季怀山并不想做官,只是这太平县县官只季老夫人想办法替他谋划来的,本着孝道,季怀山才做了十几年的小县官。 煜国公向皇上保举他做刑部侍郎,一跃好几级,季怀山都不为所动,辞官的折子都上了,被赵王府劫了下来。 煜国公一而再的要她爹季怀山去西南查案,这点也不寻常。 亦如温大少爷说的,要煜国公真想对他们做点什么,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因为自己儿子闯祸,就请皇上提拔一个小官成正三品刑部侍郎,这对煜国公而言,是一大污点。 煜国公的反常之举,季清宁不得不怀疑她爹有过人之处,是查案的一把好手。 若真是如此,那煜国公要她搬进煜国公府住就不难解释了。 一则是为保护她,毕竟西南贪墨案,背后是三万无辜百姓,这案子皇上铁了心查,能做下这等大案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要是他爹真查到什么,背后之人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毁掉证据,逼他爹就范。 煜国公担心背后之人会盯上她,她安全,他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查案。 二则就是煜国公怕她爹不会如他所愿管这案子,没法抗拒去西南,但可以去走个过场,毕竟刑部尚书人还没到西南就差点被刺杀身亡,她爹只是刑部侍郎,查不到什么也很正常,把她带进煜国公府,就有几分挟持她逼迫季怀山查案的意味了。 煜国公没有直接来硬的,把她绑进煜国公府,没准儿就和暗中护着她的人有关。 她爹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别忘了,小院的主人可不普通,单是她住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少说也值三五万两了,这还只是个放东西的小院,小院主人住的得多气派,季清宁都想象不出来。 这样的财力,没有一定的能力,在权贵遍地的京都是保不住的。 再者,连煜国公都想到季怀山一走,西南案背后之人会盯上她,作为父亲的季怀山能不知道吗? 她不愿意搬去肃宁伯府或者云阳侯府,他爹就依她,准她待在小院,可见在走之前是做了安排,至少她在小院住,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季清宁脑海中闪过些什么,她暂时压下,继续和小丫鬟逛街。 逛了两条街,有些乏了,找了个小摊子坐下来喝了碗绿豆汤,回小院的时候给柳管事带了只烤鸭,三样小点心外加一小坛子的女儿红。 小丫鬟把吃的递给柳管事的,柳管事忙道,“这如何使得,季少爷是东家的贵客,我怎么能让你破费?” 季清宁则道,“才一点吃的,柳叔都不肯收,那您做的饭菜,我们也不好意思吃了。” 小丫鬟重重点头,把手里的烤鸭塞了过去。 柳管事不好推辞,便高高兴兴收下了,问道,“那季少爷晚饭要吃什么菜?” 小丫鬟笑道,“吃饱了才回来的,柳叔不用给我们做晚饭。” 季清宁不喜给人添麻烦,也不喜让人吃亏,能不麻烦柳叔,还是不麻烦的好。 回了小屋,见季清宁伸手倒茶,小丫鬟眼疾手快把茶壶端走了。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道,“茶是凉的,夫人不让你喝凉茶。” 这也太讲究了吧,这又不是大冬天。 小丫鬟端着茶壶就下去了,等再端茶壶回来,离远些都感觉到烫,一时半会儿是休想喝进嘴了。 季清宁看向窗户,一抹火烧云将天际渲染的绝美。 她起了身,小丫鬟看着她,“姑娘要去哪儿?” “出去转转,”季清宁道。 小丫鬟疑惑的跟着身后。 今儿可是走了不少的路,姑娘还不累呢? 季清宁去了白天听到打斗的地方,之前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未上心,怀疑有人暗中保护她后,她需要确认一下。 如她猜测的那般,地上有血迹,虽然已经干了,但还是很明显。 看着血迹,季清宁心堵的慌。 季怀山不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只是少了几分防备之心,要是早这么尽心,真的季清宁何至于被人溺死在浴桶里? 小丫鬟懵懵懂懂,只觉得这处太过幽静了,她有点害怕,劝季清宁回屋。 逛了一下午的街,有些疲惫,小丫鬟知道季清宁喜欢泡澡,赶紧准备热水。 等季清宁泡完澡从浴桶出来,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睡不着,就拿了本书歪在小榻上翻着。 夜,有些闷热,像是要下雨。 两黑衣人分别藏在两棵大树上,以确保没人闯入小院,伤害到季清宁。 天热起来,蚊虫就多了。 两人时不时的就拍下蚊子。 刚灭了一只,忽然,黑衣人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已经来了两拨刺客还不死心呢,还敢派人前来? 这回让他有来无回! 远处,月色下,一男子身如鬼魅的进了小院,直接上了屋顶。 暗卫从怀里摸出一铜板,当作暗器打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男子脚脖子被打中,身子一歪,直接从屋顶上滚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弱成这样,暗卫都诧异了。 不过再弱怎么也要比昨晚爬梯子准备翻墙进小院的强。 暗卫要把男子抓走,免得惊扰了季清宁。 另一暗卫见男子滚下来,闪身过来看,远远的就看到男子脸上戴着面具,不由心头一震,“是他!” 见暗卫朝男子出手,赶紧阻拦,听到有脚步声,当即抓住暗卫的手,纵身一跃,就带上了树。 季清宁要早出来一瞬,就看见他们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伤口 季清宁正在屋子里看书呢,突然屋顶上传来那么大的动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隐约能猜到是有人从屋顶滚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是谁。 总不会是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大晚上的在屋顶睡觉,迷迷糊糊滚下来吧? 那她和小丫鬟谈话,暗卫岂不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放心,季清宁把书放下出去看看。 小丫鬟也没阻拦,她也好奇是什么人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回廊上挂了灯笼,男子就摔在台阶前,还没出门,季清宁就看见了。 男子一身暗色锦袍,脸上带着银色面具,也不知道摔没摔死,反正没见他动弹。 季清宁要蹲下,小丫鬟阻拦道,“我先看看。” 小丫鬟不放心。 姑娘本来武功就不高,现在还武功尽失,逃命都不会,万一男子是装昏迷,对姑娘出手,别说躲了,姑娘十有八九都反应不过来。 小丫鬟蹲下检查了下男子,道,“他晕倒了,还有气。” 季清宁蹲下,抓过男子的手,三指搭他脉搏,道,“他中毒了。” “把他翻过来。” 小丫鬟力气大,季清宁话音一落,小丫鬟就已经把男子翻过来了。 男子后背上有伤,虽然没到见骨的地步,但伤的也不轻了,不赶紧包扎,有失血过多的风险,不过中毒不在后背。 男子衣服是黑色的,再加上灯烛昏暗,季清宁半天也没找到他其他的伤口,不过还是知道了,准确的说是用手摸到了,男子肩膀处有划伤,从衣服划破的口子来看,伤口不大,但血是黑色的。 得赶紧帮他解毒,不然毒血攻心,就神仙难救了。 季清宁要扶他进屋,小丫鬟道,“是要救他吗?可咱们都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没准儿是派来杀我们的刺客。” 夫人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防备心是好事,但是最起码的分辨能力要有吧? 季清宁指着男子后背上的伤口,无语道,“派一个伤成这样的人来刺杀我,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小丫鬟,“……。” 好……好像也是啊…… “可他要不是刺客,那为什么出现在咱们小院,还从屋顶摔下来?”小丫鬟还是觉得男子可疑。 季清宁头大,救人如救火懂么,再多问几个问题,这人就没命了,带着这么重的伤摔倒她房门前,又碰巧她会医术,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她道,“十有八九是带伤抄近路,结果体力不支滚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再问,赶紧帮忙。” 小丫鬟忙帮清宁把男子扶进屋。 树上,把人打下来的暗卫看着另一暗卫,嗓子干涩道,“他……不会真是路过吧?” 暗卫道,“是不是路过我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在我家侯爷的书房看过他的画像。” “……自己人啊?”暗卫声音都在飘了。 他看着季清宁和小丫鬟艰难的把人扶进屋,犹豫要不要请大夫,被派来小院保护季大少爷,主子让他们不要被发现。 不过季大少爷很聪明,似乎已经猜到了。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把男子扶进了屋,让男子趴在小榻上。 季清宁决定救他,小丫鬟就当他是好人了。 伤的这么重,不请大夫他估计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丫鬟道,“我去给他请大夫。” 药铺离的不远,她去敲门,应该能请来。 小丫鬟转身就要走,季清宁叫住她,“不用请大夫,把金疮药给我。” 小丫鬟“啊”了一声,忙把随身带的金疮药拿出来。 只是金疮药剩的不多,不够给男子止血的,小丫鬟道,“老爷的书房有金疮药。” “快去拿,”季清宁道。 “再拿坛子酒来。” 小丫鬟没犹豫就赶紧跑了。 她一走,季清宁就把男子扶了起来。 后背上的伤看着触目惊心,但最危险的还是肩膀处的毒。 季清宁掏出银针,从灯烛上过了一下,就扎男子的胸口处。 七根银针扎下去,然后才是脑袋。 男子从昏迷中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下巴就被人捏住了,“别乱动,扎错了就不是救你,是要你的命了。” 男子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清宁,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是你!” 季清宁看着他,“你认识我?” 男子眸光闪了一瞬,“有幸目睹过你扑倒赵王府檀兮郡主。” 季清宁,“……。” 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道不知道这是她的黑历史吗? 揭人不揭短懂么! 季清宁瞪了男子一眼,又拿了两根银针过火,扎男子脑袋上。 扎完针,季清宁又把男子肩膀受伤处的衣服撕开了些,道,“你忍着点儿。” 不等男子回答,季清宁深呼一口气,就凑到伤口处,帮他吸毒血。 吸一口,吐到地上。 男子闷疼出声,“你……。” 没人回答他。 季清宁一连吸了七八口,吐出来的血是鲜红的,还吸了一口,然后才去拿茶水漱口。 刚漱好,小丫鬟就拿了金疮药和酒回来了,一路跑着来回,小脸红扑扑的。 季清宁收了银针,往肩膀上倒了点金疮药,没有包扎。 “躺下,”季清宁道。 男子听话的躺下了。 季清宁帮男子清理伤口,沾了酒的纱布碰到伤口,男子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季清宁一边擦伤口,一边对小丫鬟道,“把针线给我。” 小丫鬟懵的厉害,“要针线做什么?” “没有?”季清宁问道。 “有。” 小丫鬟去拿了针线来。 季清宁拿了块棉布给男子,“我帮你缝合伤口,没有麻沸散,你要忍不住就咬住。” “我忍得住,”男子道。 季清宁把棉布放下,给他缝伤口,小丫鬟站在一旁看着,小脸都看白了。 姑娘从哪里学来的这么残忍的包扎伤口的办法啊。 这是肉啊,又不是布。 而且。 姑娘就没怎么碰过针线啊。 夫人让姑娘学针线,姑娘总是拿万一被老爷看到会露馅做借口,夫人也怕,就没强求过姑娘学做针线活。 姑娘把布缝的歪七扭八的,伤口却缝的这么齐整,齐整到小丫鬟都害怕,好像姑娘突然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姑娘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忍 可姑娘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她的视线啊,除了那日她去上茅厕,就少陪了姑娘一会儿,姑娘就险些被人溺死在浴桶里,打那以后,她上茅房都有心理阴影,想拉着姑娘一块儿去。 季清宁缝的认真,只是白天走多了路,腰多弯一会儿,就酸的厉害。 缝个七八针就站直一下,接着再缝。 缝玩伤口,然后敷金疮药,再用纱布帮着裹好,最后才包扎肩膀上的伤。 全部包扎好,也累的够呛了。 季清宁揉腰,男子就那么看着他,看的季清宁道,“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男子看着她,虚弱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救我,你不怕后悔?” “我就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季清宁道。 男子眸光就没移开,“当街救煜国公府三少爷也不后悔?” 季清宁,“……。” 她是救了个杠精吗? 她好心救他,他先是提她当街扑倒赵王府檀兮郡主的事,现在又提温玹,存心惹她不快呢? 季清宁看着男子,神情古怪道,“你为什么要提那混蛋,你被他揍过啊?” 男子,“……。” “没有,”男子摇头。 “没有就离他远点儿,就你这武功,遇到他大概只有被打的份,”季清宁道。 “……。” “虽然大部分毒我吸出来了,但体内还有余毒,我给你开张方子,记得抓药吃。” 季清宁去那边书桌写药方,转身的时候,男子还听到季清宁嘀咕,“情商堪忧啊。”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男子能猜的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季清宁去写药方,小丫鬟给男子倒了盏茶,然后就到书桌旁看季清宁写方子,看的小丫鬟都恍惚,姑娘什么时候会给人治病了? 不仅治病,她连银针都会用。 虽然之前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腿,但季清宁连药方都没开,更没用上银针。 季清宁抬头,就见小丫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虽然她没觉得能隐瞒小丫鬟,但至少能隐瞒到她找到闺蜜,离开季家。 没想到从屋顶上摔下来这么一个男子,把她的计划给打乱,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不后悔。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小声道,“姑娘几时学的医术,我怎么都不知道?” 季清宁看着她,“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 小丫鬟茫然。 姑娘在说什么? 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季清宁道,“我失忆了,丢失了以前的记忆,同时脑子里多了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其中就包括医术。” “或许哪天我失忆症好了,就没有医术了。” 这话不算骗人。 要是她的失忆症能好,就意味着季清宁真的回来了。 小丫鬟听的懵懵懂懂的。 这是什么病? 她从来没听过啊。 季清宁把药方吹干墨迹,就拿给男子,道,“还能走吧?” 男子起身艰难,脚步抬的更是艰难,身子还摇摇欲坠,要不是季清宁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真能摔趴下。 男子看着季清宁,虚弱道,“走不了了……。” 刚刚抬杠的时候还没这么虚弱啊。 喝了盏茶就弱成这样了? 她怎么不信呢? 不过男子中毒加失血,不虚弱才不正常。 男子道,“我就在小榻上睡一晚吧。” 季清宁要是男子,他要走估计都会留他,万一再晕倒,不一定会碰到她这样的好人了,可她是女子啊,和温玹同住一间房那是逼不得已,好歹也知道人家什么身份,这男子是谁她都不知道,怎么能与他同住? 小丫鬟道,“小榻我睡的。” 男子咳嗽。 一声比一声重。 咳的季清宁都担心,“你小心点,别把后背伤口咳崩开了。” 男子要再起身,进气多出气少,“季大少爷既然不肯收留,我便走吧。” 只是走一步,摇的都快成不倒翁了,别说季清宁了,丫鬟看的都于心不忍啊。 季清宁道,“行吧,让你睡小榻。” 手里的药方不知放哪儿好了,小丫鬟道,“要不我去给他抓药吧?” 不等季清宁答应,小丫鬟已经拿过药方就出去了。 虽然季清宁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她不放心,但男子话都没力气说了,姑娘一个能打他三个,再者,小院暗处还有人护着姑娘,不会有事的。 小丫鬟翻墙出的小院,直奔人家药铺,把人铺子敲的砰砰响。 抓药是顺道,小丫鬟主要还是性子急,想找大夫问问季清宁失忆的事。 等她拎着药包回来,眼眶红彤彤的。 一看就哭过。 季清宁见了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摇头,哽咽道,“我没事,就是风大,眼睛进了沙子。” 风是挺大的,但眼睛进沙子还是伤心哭,她还不至于分不清楚。 抓个药的功夫,怎么就伤感了? 季清宁也没多问,当小丫鬟去抓药的时候碰到了求医问诊的,接过药包,生火煎药。 小丫鬟就那么看着季清宁忙活,鼻子酸的,眼泪直往下掉。 药铺小伙计抓药的时候,她问小伙计有没有见过脑袋受伤失忆了,却多了些不属于她记忆的人。 小伙计听后道,“怎么没见过,不就是谵妄病么,不是多了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是她把幻想当记忆了,这还是病情轻的,病情严重会胡言乱语,这病可是不好治,只能自求多福了。” “真的治不好吗?”小丫鬟哽咽道。 “上一个这样的病人,只活了三个月,”小伙计连连叹息。 小丫鬟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小院。 姑娘被人险些溺死在浴桶里,她当时还觉得奇怪,溺死也不会伤到脑袋啊,怎么会失忆,没想到竟然是病了。 药铺小伙计说得了这病的人没多少日子好活,最多也活不过一年。 姑娘就只能活一年了啊。 小丫鬟心都碎了。 她从小和姑娘一起长大,她没法想象姑娘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偏偏老爷又去西南了,她该怎么办啊。 怕被季清宁看出来,小丫鬟强忍不哭。 季清宁一门心思都在煎药上,煎完药,端去给男子喝。 进屋的时候,季清宁对小丫鬟道,“你去我爹屋子看看有没有衣服,有的话拿一套来。” 她身量小,她的衣服男子穿不了,又不好让人穿身上带血的衣服,只能将就穿她爹的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漏雨 小丫鬟很快拿了套锦袍来,男子受伤,没法换衣服,少不得季清宁帮忙了,不过笨手笨脚的,小丫鬟都看不过眼,道,“还是我来吧。” 男子换上锦袍,就趴小榻上了,自来熟的不行。 季清宁忙了一通,累的不行,脱了外袍就上床睡下了,小丫鬟睡里面。 小丫鬟躺在床上,尽量往床内侧睡,恨不得嵌到床板上去。 季清宁嘴角抽抽,至于吗,“我身上又没长刺……。” 小丫鬟哀怨的看了季清宁一眼,她这不是被踹怕了么,离远一点儿,脚踹过来的威力好歹没那么大。 早知道晚上会从屋顶上掉下来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她就上午出去溜达,下午好好睡一觉了。 季清宁睡的很快,很香。 小丫鬟贴着床内侧,不多会儿也睡下了。 男子比小丫鬟睡的还要快,一来倦怠,二来失血过多,更需要睡眠帮助恢复,只是后背上有伤,再加上不习惯趴着睡,尤其还戴着面具趴着睡,睡的不甚安稳。 屋外,两暗卫对屋子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虽然确定男子不是坏人,但他们并不清楚男子是何身份,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要路过去哪里,但他从屋顶上摔下来,季大少爷与他并不相识,就出手相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倒也没问题,可救人还留在屋子里过夜,就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更让两男子震撼的是,主子让他们来保护的季大少爷,不仅有胆有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竟然还有一手高超的医术,他才多大年纪啊,主子说他是人中龙凤,果然一点没错。 男子趴在小榻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的并不安稳,一点动静就把他吵醒了。 他侧过脸,就看到季清宁一个翻身,就踢了床内侧的小丫鬟一脚。 小丫鬟坐起来,抱着枕头换了一边睡。 没一会儿。 季清宁的脚又了踢过去。 这回小丫鬟直接抱着枕头缩到角落里了。 男子,“……。” 发现男子没睡看着她,小丫鬟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 还看! 要不是他这个不速之客,她才不用和姑娘睡一张床呢! 男子默默的把脑袋移向别处。 这小院他也算是常客了,只是平常多夜里从屋顶上路过,没想到会有失脚的一天。 他虽然身受重伤,还中了毒,但他清楚的知道是有人用暗器打到他脚脖子,他才从屋顶摔下来,这小院虽然不大,但在小院之外想要用暗器打伤他脚脖子根本办不到。 看来暗中有人护着他们主仆。 不多会儿,小丫鬟就听到男子的平稳的呼吸声,内心有点郁闷。 刚刚还有个伴陪着她失眠,现在就她一个人了。 她以前只知道姑娘睡觉不老实,但睡着了不知道不老实到这种程度,可惜夫人不知道,不然肯定想办法让姑娘把这坏毛病给改了。 昨天,小丫鬟还心疼未来姑爷,今天就没有了,她把小伙计的话当真了,认定季清宁没剩多少日子了,一年时间,都不一定恢复女儿身,上哪儿找姑爷去? 小丫鬟缩在角落里眼红了半宿,实在困急了,扛不住想睡的时候才反应起来,她可以打地铺。 小丫鬟麻溜的下了床,把被子铺好,抱着枕头秒睡。 但这一晚,是注定没人能睡好。 半夜,狂风乱作。 雷声阵阵。 闪电劈过天空,瞬间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要只是闪电打雷,最多就是吵人了点,不至于睡不着觉。 但别忘了,男子被打中脚脖子,从屋顶滚下来的。 屋顶上铺着瓦片,男子滚动时压碎了几片瓦,让有序的瓦片错出了细缝。 外面下大雨,屋子里下小雨。 男子,“……。” 季清宁,“……。” 小丫鬟,“……。” 季清宁坐在桌子边,看着雨嘀嗒落下,掉进丫鬟拿来接水的铜盆里,没多会儿,就接了半盆了,她扯了嘴角道,“幸亏你没走,不然我都找不到人赔我屋子。” 男子,“……。” 尴尬。 除了这两个字,没什么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小丫鬟看着地上的水迹,还有床,被褥全部湿透了,她道,“这会儿才丑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晚上还怎么睡啊?”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天亮了,不代表雨就停了。” “那可怎么办啊?”小丫鬟心急的很。 这小院是借住的。 把人屋顶给弄坏了,虽然不是他们弄的,但东家不一定知道男子弄坏的啊,她们说实话,指不定还以为她们撒谎呢。 季清宁困极了,她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点儿,她道,“还能怎么办,下这么大的雨,也没法修屋顶,也不会修,只能等天亮雨停再说了。” “……那今晚怎么过啊?”总不能不睡觉。 季清宁强撑着要合到一起的眼皮道,“还能怎么办,熬着呗。” 说完,人往桌子上一趴,只是这姿势再困也很难睡着。 季清宁扭头看向男子,道,“本来我还不打算找你要诊金,但你扰我睡觉,我就不能不收了。” “一万两。” “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季清宁张口要一万两,小丫鬟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虽然知道京都的钱很容易挣,但随便治个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那种就收人一万两,奸商也没这么奸的啊。 男子看着季清宁道,“好。” 这么爽快? 季清宁不放心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李玄鉴,”男子道。 “家有点远,在……。” 男子话还没有说完,小丫鬟激动了,“李玄鉴?你就是李玄鉴?!” 小丫鬟激动的语无伦次。 季清宁还从未见小丫鬟这么激动过,诧异道,“你认识他?” 这好像是句废话。 要认识,之前就不会阻拦她救人了。 小丫鬟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把季清宁弄懵了,“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小丫鬟咽了下口水才道,“听说过。” 季清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抗拒(求月票) 闻言,季清宁狠狠的翻了一记白眼。 只是听说过,就激动成这样? 李玄鉴这个名字很响亮吗? 她好歹穿越来也有一个月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呢。 男子也很诧异,这个小厮竟然听说过他?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担心是人有重名,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就是那个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 还真听说过他。 男子点了下头。 小丫鬟彻底激动了。 激动的摇着季清宁的胳膊,道,“他就是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 季清宁嘴角抽抽,“我没聋。” 刚刚问的那么大声,她能听不见吗? 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小声道,“我听我爹和老爷说起过他,我爹极少夸人,却对他赞不绝口,还说有机会想见见他呢。” 小丫鬟得意了。 她爹想见没见着的人,她先见到了。 铁叔一向严肃,他夸人,季清宁很难想象,但小丫鬟不会骗她。 她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他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小丫鬟连连点头,“听我爹说,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文韬武略,才学过人,还擅长兵法,视权势如粪土,而且武功极高,难有敌手……。” 后面还有一溜串的夸赞之词。 但季清宁听到武功极高就听不下去了。 一个身负重伤,还中了毒倒在她房门前,奄奄一息的人,夸他武功极高,确定不是在耻笑他? 这夸赞的也太夸张了。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重要的还在后面呢,小丫鬟凑到季清宁耳边来了一句,“我爹说他性情有几分像老爷,姑娘若是能嫁给他,老爷就当多了个儿子,也后继有人了。” 小丫鬟道,“听我爹的意思,是想姑娘你招他入赘呢。” 季清宁,“……。” 这时候。 天空轰隆打了一声雷。 季清宁都担心这雷声劈小丫鬟头顶上。 一个她口中好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男子,竟然想他入赘。 果然自家姑娘就是好,天潢贵胄谁都配的上。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好么。 雨下的更大了。 破了的屋顶雨跟线一样滴落,铜盆满了后,小丫鬟赶紧把铜盆里的水从窗户泼出去。 三人就这么欣赏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天大亮,雨才停歇。 彼时,屋子里差不多能养鱼了。 雨一停,柳管事就来给季清宁送早饭,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怕季清宁没睡好。 走到屋前,就看到地上有碎的瓦片。 门敞开着,柳管事敲了下门,唤道,“铁锤?” 这个名字听一次,小丫鬟嘴就撅一次。 她爹总说她会嫁不出去。 但她觉得要哪一天真嫁不出去一定是因为她爹给他取的好名字。 “来了,”小丫鬟正在拧被子里的水,赶紧放下过来。 柳管事已经迈步进来了,见一地潮湿,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 柳管事先尴尬了。 这还用问么? 明显屋子漏雨了啊。 柳管事有些惶恐,道,“季老爷住进来前,东家还特意让我把小院上下检查一遍,这屋顶新翻过,没想到找的人这么不靠谱,季少爷昨晚怕是一宿没睡吧?” “怠慢季少爷了,还望季少爷见谅。” 柳管事没想过有人闯入小院,因为从屋顶滚落才导致的漏雨。 季清宁也觉得奇怪,有人暗中保护她,男子在她屋子里留宿,柳叔这样子像是不知道。 男子早不在屋子里了,在柳叔敲门的之前就跳窗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以至于季清宁有点怀疑他闪的那么快想赖掉诊金。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她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心慌。 季清宁道,“柳叔言重了,我们在小院叨扰这么久,这屋顶漏雨是意外,还有劳柳叔找人修一下。” 那边,小丫鬟已经拿了银子来塞给柳管事。 柳管事没接,“季老爷去西南查案,当天东家就差人送了五千两银票过来,让务必照顾好您和铁锤,您大部分时间住在书院,我就是想照顾也照顾不上,这屋顶漏雨,东家没恼我没照顾好您就不错了,哪能让您拿银两修?” “您和铁锤先吃饭,我这就去找人来修。” “这屋子也别擦了,一会儿我让人一并擦干净。” 说完,柳管事就匆匆出去了。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这小院东家到底是谁啊,竟然和老爷关系这么好,可从来没有露过面啊,咱们在街上碰到都不认识呢。” 她还担心姑娘惹祸,老爷和她爹去了西南,小院东家会把她们赶出去。 没想到人家对她们这么好,小丫鬟好奇小院东家到底是什么人了。 不止小丫鬟,季清宁也好奇啊。 屋子只床边这一块漏雨,其他地方都没事,一夜没睡,肚子更饿。 主仆两去那边吃饭。 刚吃完,柳管事就找了两小厮来,怕还会下雨,先修的屋顶,然后把湿漉漉的被子和纱帐抱走,把床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然后再擦地。 他们走后,小丫鬟抱了新被子来铺上。 软软的被褥,季清宁倒床就睡下了。 再说男子,从季清宁屋子跳窗走后,翻墙就到了隔壁。 嗯。 他平常多住隔壁。 他往前走,那边一黑衣劲装男子看到他,快步走过来。 要是季清宁在,一眼就认出是给温玹送账册的男子陈杳。 陈杳看着男子,担忧道,“爷,您的伤……。” “已经处理过了,无碍,”男子迈步进屋。 进门后,他就把面具摘下来,露出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虽然有些苍白,但依旧美的人神共愤。 不是温玹,又是何人。 身上的衣服略宽松了些,他穿着不是很舒服,陈杳赶紧拿了衣服过来,帮温玹穿上。 看着温玹的后背,陈杳嘴角扯了下,问道,“爷,是个姑娘给您包扎的伤口吧?” “为何这么问?”温玹问道。 “扎着蝴蝶结呢,”陈杳回道。 “……。” 蝴蝶结? 这三个字把温玹怔的不轻。 他走到铜镜前,稍稍侧身就看到伤痕遍布的后背,还有包扎的纱布,以及……蝴蝶结。 虽然人家救了他,但一个大男人随手扎蝴蝶结扎的这么顺手—— 温玹内心十分抗拒。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话 纱布浸出来点点血迹,陈杳不放心。 昨天他们夜探晋临侯府,低估了晋临侯府的守卫,差点没能回来,两人分开走,兜了圈子再回来。 结果他把晋临侯府的人甩开了,三少爷却迟迟没回来。 当时他是知道温玹后背受了伤,而且中了毒,他是担心了一夜没睡。 这会儿瞧温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没他想的那么虚弱,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陈杳还是不放心,道,“我一早就让人请了太医来,就在前院,我让他来给三少爷您看看吧。” 伤口处理过,但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三少爷从哪找的大夫,也不知道毒解了没有,左右太医请回来了,看看不费事,还能安心些。 温玹眸光从铜镜上移开,“请进来吧。” 说着,他转身走到桌子处,随手把面具拿起来戴上。 不多会儿,太医就拎了药箱子进来。 太医有些诚惶诚恐,不知请他来看病的是谁,但拿的是皇上的令牌,他火急火燎的赶来,结果在前院干等了大半天,茶喝了一盏又一盏。 温玹坐在那里,太医上前给他把脉,道,“公子失血过多,脉象虚弱,似乎还中过毒,体内尚有余毒,要费些力气才能全部除掉,我开张方子,服用十日。” 温玹从怀里摸出张药方,递给太医。 太医疑惑的接过,看了几眼,更疑惑了。 这方子开的老练,用药不多,但不仅对症,甚至连他失血过多都考虑到,在药方子加了补血养元的药。 单看药方,医术应该在他之上啊。 既然请了医术高超之人医治过了,为何还要请他来啊? 这是不放心那大夫,请他来验方子吗? 太医点头道,“这药方开的极好,整个太医院怕只有李院正才能开的出来。” 温玹眼底闪过一抹震撼。 虽然觉得季清宁施针手法很快,替人解毒甚至在不知救的人是谁的情况下就替人吸毒,但他的医术有这么高吗,竟然能个李院正相提并论? 李院正乃太医院院首,平常只给皇上太后以及四妃问诊,大臣至少也得是二品大员才有资格。 陈杳放心了,道,“有劳太医把后背的伤换药。” 温玹没有阻拦,后背上的伤还是昨晚上的药,换药及时才能恢复的更快。 太医看到蝴蝶结,嘴角狠狠抽了下,轻轻一扯,蝴蝶结就开了。 开始几层解开的很快,后面就难了,血迹让纱布沾到了一起,最后实在不好扯开,还用上了剪刀。 最后一块和皮肤沾的分不开,太医看着男子道,“你忍忍。” 说完,太医稍一用力,就把纱布拉了下来。 纱布带下来一层皮,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陈杳看着伤口,道,“怎,怎么用线缝的?” 作为暗卫,受伤那是家常便饭,虽然如温三少爷这般严重的时候不多,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止血方法啊。 看着缝合的伤口,太医眼睛都泛光,陈杳见太医看的认真,道,“还不快上药?” 太医忙道,“这就上药。” 陈杳不放心道,“这样缝合有没有问题?” 太医笑道,“这样处理伤口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我瞧这方法极好,将伤口缝合,不仅便于愈合,还能节省金疮药,这要用到战场上,不知道能救多少将士的性命。” 太医拿金疮药准备给温玹上药。 温玹从怀里摸出一小药瓶,是季清宁给他的金疮药。 “用这个,”他道。 太医猜是上一个大夫给的,开的方子和缝合的办法让他获益匪浅,他想见见那大夫调制的金疮药。 把药瓶子打开,太医嗅了下。 有点茫然。 他倒出来一点儿,使劲嗅了一下。 温玹看着他,“怎么了?” 太医看着温玹,“这是给公子包扎伤口的大夫给的金疮药吗?” 温玹点了下头。 太医道,“这金疮药很普通……。” 温玹,“……。” “公子后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这金疮药也够用了,”太医嗓音有点飘。 陈杳听了道,“用最好的。” 太医就把自己带来的金疮药给温玹上药,然后包扎。 忙了一通后,陈杳送太医离开。 等送完太医回来,就见温玹坐在那里,对着那瓶不知谁给的金疮药在皱眉。 陈杳上前道,“听太医的话,给爷解毒的人医术不比李院正差,若是他能治好二少爷的腿,爷也不必再愧疚……。” 温玹侧头看了陈杳一眼,问的很认真道,“我之前对季清宁很差吗?” 陈杳,“……???” 这话题转的太快,他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在三少爷心底,二少爷的断腿就是块心病。 这会儿在想办法帮二少爷治腿,他却突然转到季大少爷身上去? 三少爷是病糊涂了吗? 温玹就那么看着他,看的陈杳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他道,“以爷您的脾气,没整死他,已经算对他很好了。” “我要听真话,”温玹道。 “不好。” “……。” “有缓和的可能吗?”温玹吐字艰难。 “没有。” “……。” 陈杳努力把话题扭回来,“那大夫住哪儿,我去请他。” “回头再说吧,”温玹揉眉心道。 失血过多,再加上看了半个晚上的下雨,温玹疲倦的很。 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他去床上躺下。 见他睡下了,陈杳拿了药方去抓药,等他药煎好,温玹还没有睡醒。 陈杳都诧异,三少爷失眠症很严重,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是常有之事,这会儿竟然睡的这么香,实在是奇怪。 要是受一回重伤,能把三少爷的失眠症治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再说季清宁,小丫鬟把床褥换了一新,就不怕再下雨了,待在小院无所事事,去书院又太早,就想着上街逛逛。 上从小巷子出去,那边一小厮拿着张画像过来,问道,“公子,您可见过这画上的姑娘?” 季清宁瞥了画像一眼。 眼角嘴角齐抽。 那画像不要太眼熟啊,正是她画了给东平郡王帮忙找的闺蜜。 她要知道人在哪里,还用得着小厮找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害怕 不得不说东平郡王还挺靠谱,这么快就找小厮满京都的帮她打听了。 不过逛了半条街,季清宁又开始反省找东平郡王靠不靠谱了。 因为她才逛了半条街,就有三拨小厮拿着画像问她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昌平街是京都最热闹的街道,半条街就有至少三个小厮在拿着画像找人,京都那么多条街啊,东平郡王是把东平王府的小厮都派到街上来找人了吗? 嗯,季清宁还是低估了东平郡王,东平王府一大半的小厮都被派出来了,这对那些小厮来说不是什么辛苦差事,就是拿画像问人,虽然走路费腿,问人废嘴,但在东平王府里待久了,也想出来透透气啊。 看看街上人来人往,还能顺带给喜欢的丫鬟买个簪花什么的,这活不要太好。 东平王府的小厮们抢着出来帮忙找人。 东平郡王性子急,既然帮季清宁找人,那自然越早把人找到最好,也好让季清宁过上左拥右抱的生活。 把东平王府小厮派出来一半还不够,还让小厮拿了一大摞画像到云阳侯府和肃宁伯府,让唐靖和陆照也帮忙找人。 找人,东平郡王是认真的。 认真到季清宁都担心,要是她两闺蜜没有和她一样穿到别人身上,没有换一副容貌,就那么出现在京都,还不知道被多少人抢着绑着扭送到东平王府去换赏钱,抢的大打出手都有可能。 季清宁不知道的是,找人的还不止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还有茂国公世子。 三人派那么多小厮出来找人,季清宁才逛了半条街就被问了三回,茶楼酒肆都在好奇东平郡王找的是什么人,虽然不知道那两姑娘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很重要,不然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茂国公世子的小厮不知从哪里弄到两张画像,呈给茂国公世子过目,“世子爷,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两位姑娘。” 茂国公世子看了两眼,道,“长的确实不错。” “派人去找,务必在他们之前把人找到!” 有讨好茂国公世子的,也偷偷暗中找人,希望把人找到献给茂国公世子。 赏金也越来越高,季清宁出门的时候,赏金才一百两,等她吃过午饭去书院时,赏金已经涨到一千两黄金了。 小丫鬟听了瑟瑟发抖,“咱们哪有那么多赏金给啊?” 一万两啊。 其实也是有的。 毕竟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亲口承诺付一万两诊金。 可他跑了啊。 不知道人家落脚之地,也没留张欠条,都不知道去哪里要账。 小丫鬟觉得东平郡王办事太不靠谱了,一万两她能请多少人找人了,她家姑娘穷着呢,哪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啊。 要是真有人把那两姑娘找到了,天问公子又不付诊金,到时候可怎么办,把姑娘卖了,再捎带上她也不知道凑不凑的齐。 小丫鬟担心的很,季清宁则没想过这个问题,要是花一万两就能帮她把人找到,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主仆两骑马直奔四海书院。 半道上,远远的就听到有打斗声,离近一点,就看到茂国公世子和东平郡王还有云阳侯世子唐靖在打架。 茂国公世子这边有四个人,东平郡王这边两个。 四对二。 东平郡王和唐靖明显落了下风。 小丫鬟骑在马背上看着季清宁道,“他们打架把路给堵了,过不去了……。” 季清宁抽了下嘴角。 这是过不去的事吗? 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帮忙啊。 “人家好歹叫我一声‘大哥’,就算他们停手把路让开,我能当作没看见走人吗?”季清宁扶额道。 小丫鬟想想也是,她看着季清宁道,“可姑娘你武功全废,这会儿上去只有被打的份儿。” 季清宁,“……。” 她四下张望,不知道守着小院的暗卫有没有跟来。 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他们帮忙。 暗卫躲在暗处也为难呢,侯爷要他待在小院,确保季大少爷待在书院没有性命之忧,另外不得暴露身份,可这会儿世子爷被打的这么惨,他要管了,就得现身,不管,于心不忍啊。 小丫鬟见东平郡王挨了一拳,有点着急了,她看着季清宁道,“姑娘,你把眼睛蒙上。” 季清宁,“……。” “为什么要蒙眼睛?”季清宁奇怪道。 “我去帮他们。” “……你帮忙就帮忙,为什么要我蒙眼睛?” “你看着我打架,我害怕,”小丫鬟小声道。 季清宁,“……。” 这是什么毛病? 小丫鬟催她,“姑娘快些啊,他们快顶不住了。” 季清宁想说没有东西蒙眼睛,结果小丫鬟从怀里掏出一黑布递给她。 季清宁,“……。” 得。 这回没理由拒绝了。 季清宁伸手接过黑布,把眼睛蒙上。 小丫鬟手在她跟前晃了两下,确定季清宁看不见,她纵身一跃,就过去帮忙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两背靠着背,茂国公世子扭着脖子道,“在书院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在书院外,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东平郡王嘴里有血,他“呸”了一声,“有本事别使阴招,怕打不过我们三个,特意把陆照支开,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茂国公世子一点也不生气,道,“兵不厌诈的道理难道都不懂吗?” 一旁男子道,“他们在拖延时间呢,别上他们的当……。” 话音未落,脸就挨了一脚,人被踢飞到了东平郡王的身边。 这一脚是小丫鬟给的。 踹完了人,漂亮落地。 东平郡王眼睛都亮了起来,“干的漂亮!” 这一脚给的很重,男子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就算小丫鬟最后不管了,他们二对三,跑绝对没问题,不像现在二对四,想跑都跑不掉。 小丫鬟得意的不行。 茂国公世子脸黑了,他认得小丫鬟是季清宁的人,咬牙道,“我和东平郡王他们的事,你和你主子少掺和!” 小丫鬟哼了鼻子道,“东平郡王他们已经认了我家少爷做大哥,满书院都知道,你不知道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脱臼 茂国公世子拳头攒紧。 东平郡王笑道,“怕了?现在逃还来得及。” 茂国公世子气笑了。 他们再怎么样也有四个人,打他们三个还能落下风不成? 何况东平郡王和唐靖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 茂国公世子手一抬,“给我打!” 两男子就朝小丫鬟挥拳,另外一个男子站起来,这一脚踢的他脑袋都晕乎乎了。 茂国公世子和挨了一脚的男子对东平郡王和唐靖。 小丫鬟好久没和人打架了,虽然在扶风院和小厮们比试过,可那些小厮都不够她瞧的,这回打架才过瘾呢。 要是平常,小丫鬟一个打两个,肯定打不过。 但毕竟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打了半天,两男子挨过拳头也挨过脚,浑身都疼。 小丫鬟打不赢他们,但牵制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双方陷入僵局,谁都不甘心逃跑。 这时候—— 陆照来了。 纵马驰骋,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气势。 看到茂国公世子打东平郡王,勒紧缰绳,马扬起蹄子,他腾身一跃就过来帮东平郡王。 过了几招,一脚把茂国公世子踹飞。 茂国公世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身上的锦袍全是灰土。 茂国公世子被打趴下,其他三男子赶紧停了手,过去扶茂国公世子。 东平郡王手拍陆照肩膀道,“你怎么赶来了?还来的这么及时。” 小半个时辰前,唐靖去东平王府,他们三个约好了一起到书院,一个骑马太没意思了。 唐靖到的时候,肃宁伯府的小厮也到了,说陆照要晚些去书院,让他们别等他。 东平郡王和唐靖没觉得有问题,就出发了,结果半道上被茂国公世子带人拦住了去路,就知道那小厮有问题,茂国公世子是故意岔开他们的。 到了约好的时间,陆照就去东平王府,被告知东平郡王已经走了,他还派过小厮来…… 陆照一听就觉得有问题啊,他压根就没派过小厮来东平王府。 担心东平郡王和唐靖出事,当即快马加鞭往书院赶。 唐靖也捶了下陆照的肩膀,然后三人齐齐看向茂国公世子,揉着脖子走过去。 季清宁骑在马背上,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的很清楚。 茂国公世子的惨叫声。 她把黑布扯下来,就看到东平郡王他们几个抬脚踩人。 踩的有多凶看不出来,反正灰很大。 差不多了,陆照道,“别把人踩死了。” 东平郡王捂着胳膊道,“还不快滚!” 三男子护着茂国公世子,他们身上都是脚印,茂国公世子身上好多了。 但主动挑衅,从占尽上风到局势扭转,最后落得被痛打落水狗的地步,茂国公世子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 几人落荒而逃。 没有去书院,毕竟被打的这么惨,得去看大夫。 东平郡王痛快了,笑的酣畅之际,疼的倒吸了口气,胳膊疼。 唐靖知道他胳膊挨了茂国公世子一脚,道,“伤的严不严重,先回府吧。” “别断了才好,”陆照担心。 东平郡王故作轻松道,“以我打架多年的经验来看,没断,就是脱臼了。” 脱臼也很疼好吧! 要是治的不好,也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没准儿会习惯性脱臼。 季清宁从马背上下来,道,“我看看。” 虽然东平郡王见过季清宁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掰脚,但他至今不信季清宁会医术,只当季清宁是过目不忘见过有人那么医治脚,照葫芦画瓢。 他正要说不用,季清宁已经走过来了,抓过他胳膊,又拍了下他肩膀。 然后—— 只听见咔嚓一声。 东平郡王发出惨烈的叫声。 再然后,季清宁道,“好了。” 好……好了……? 东平郡王根本不敢动胳膊,他小心翼翼的动了下。 不疼。 动的弧度大一点儿。 还是不疼。 东平郡王转着胳膊道,“真好了。” 陆照惊讶的看着季清宁,“没想到你还会治脱臼,以后脱臼找你就不费事了。” 东平郡王恨不得一巴掌拍陆照后脑勺上才好,“你就不能盼着自己点好?” 陆照,“……。” 唐靖看着季清宁道,“我们和茂国公世子是积怨已久,你帮我们,他肯定把你也恨上了。” 季清宁轻耸肩道,“没有你们,他也没少针对我。” 以茂国公世子心狠手辣的程度来看,那天听到的打斗声,刺客没准就是茂国公世子派去的。 还有季清宁被人溺死在浴桶里,难保不是茂国公世子的手笔。 原主的仇,她可一日没忘。 架打完了,只是些皮外伤,用不着看大夫,就骑上马背,准备去书院。 唐靖看了眼季清宁,去和小丫鬟说话,“没想到你一个小厮武功会这么高,你主子失忆前武功比你还高?” 小丫鬟飞快的看了眼季清宁,昂着脖子道,“那是自然了,我家少爷的武功比我高许多。” 唐靖都替季清宁惋惜。 那么高的武功,怎么就因为失忆废了呢。 陆照则不解道,“那你家少爷砸伤温三少爷的时候,你怎么连和顺侯世子的小厮都打不过,被抓了?” 从今天这小厮的出手来看,武功绝不在他们之下啊。 别说和顺侯世子的小厮了,就是再加个和顺侯世子也抓不住他们主仆啊。 陆照问的时候,季清宁也看过来,看着小丫鬟道,“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小丫鬟眼神躲闪,“要,要什么解释啊?” 季清宁从怀里摸出那块黑布。 小丫鬟打架,竟然怕她看,这不明显有问题吗? 不蒙眼睛就不敢打架,这明显是有心理阴影啊。 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小丫鬟怕当着她的面打架。 不把这毛病治好,回头再碰上和顺侯世子找茬,绝对还会重现明明武功很高,却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 总不能一到打架,都不用别人出手,她先自己把自己劈晕,让小丫鬟安心大杀四方吧? 小丫鬟不敢看季清宁的眼睛,道,“我,我就是怕打架姿势太丑……。” 季清宁,“……。” 季清宁一脑门黑线。 骗她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这么奇葩的理由,有人会信吗? 好吧,有人信的。 东平郡王几个谴责的看着季清宁,“你对小厮未免太苛刻了,打架,打赢了就行了,哪管姿势好看不好看啊。” 季清宁扶额,不想说话。 这么好忽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长大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封号 小丫鬟不肯说,季清宁虽然好奇,却也没逼她,她相信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一行几人到了书院。 接下来几天,季清宁在书院的日子不要太轻松。 温玹没来书院,季清宁霸占了整张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茂国公世子被打,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茂国公世子好面子,伤不好的七七八八,他不会来书院读书的。 转眼,又到了季清宁去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腿的日子。 东平郡王陪她一起,可是把唐靖和陆照羡慕坏了,这么正大光明的逃课,夫子不会说什么,爹娘也不会生气,甚至还挺高兴。 看到季清宁和东平郡王骑马走在闹街上,茂国公府小厮赶紧回去禀告茂国公世子知道。 茂国公世子躺在床上养伤,伤的不算严重,但被东平郡王打出了内伤,不休养个几日没法出门。 一而再失手,已经影响到茂国公世子在书院的威望了。 不把这场子找回来,他也不用在书院混了。 小厮上前道,“回来的路上,小的想到一条妙计。” 小厮凑上前,在茂国公世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茂国公世子看小厮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赏,“这事交给你去办,办好了有赏。” 小厮连连点头,“我一定不会让世子爷您失望的!” 再说季清宁,和东平郡王到了兴国公府,兴国公世子早早就等着了,看到他们,是满脸感激的笑。 道谢的话那是说了一遍又一遍,季清宁都怀疑她要多来几趟,耳朵会听出老茧来。 不过到了兴国公世子夫人住的小院前,兴国公世子脚步就停下了,尴尬的笑着,“内,内子还没有原谅我,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兴国公世子心塞的很。 旁人家添个儿子,摆三天三夜流水席的都有,他添个儿子,添了这么多堵,这疙瘩还不知道何年马月能消。 不过太医说他儿子的脚能恢复正常,这些日子哭声越来越少了,听院子里的丫鬟说,他儿子已经会笑了,他只能翻墙进去看一眼,还得奶娘帮他打掩护。 这一回季清宁医治的时间要短很多,因为医治的及时,而孩子出生头一个月长的是最快的,恢复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打石膏的时候小少爷都没哭,兴国公世子夫人眼眶还是红了,这回是感激的。 季清宁道,“我还要再来三回,下次我带了图纸来,你找人按照我的图纸做矫正鞋。” 兴国公世子夫人连连点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说完,她看着东平郡王道,“我听说你帮季大少爷找人的事,找到了吗,我让府里的小厮也帮忙去找。” 东平郡王道,“人手足够了,要人在京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那画像上的姑娘应该不在京都,改日我去刑部,让刑部帮忙悬赏找人。” 从兴国公府出来,时间还早,季清宁肚子不饿,就先回了书院。 翌日,午时。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吃完午饭回学舍,奇怪道,“有好几日没见着温兄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是在书院才睡的好吗?” 陆照摇着扇子道,“温兄的失眠症时好时不好的,大夫太医都没办法,我都替他着急。” 正说着话呢,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郡王爷,有消息了。” 东平郡王忙道,“找到人了?” 小厮跑上前,喘气道,“找是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点说,”东平郡王心急的很。 小厮看了东平郡王一眼,才道,“被,被茂国公世子的人先找到了,我看见其中一姑娘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布条,从茂国公府后门扛了进去……。” 唐靖一听,道,“坏了,我们大张旗鼓的找人,茂国公世子肯定误会那两姑娘是我们要找的人,现在落到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照道,“也不知道那两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该怎么办?” “告诉季清宁啊,”唐靖想也不想道。 东平郡王摇头,“不能告诉他,万一是他心上人,他还不得急疯了啊?” “事是我办砸的,我得负责。” “要是我们三个都救不了人,她就更没办法了。” 陆照看着东平郡王,“你不会是想闯茂国公府吧?” 东平郡王看着他,“你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 陆照摇头。 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夜探茂国公府救人。 只盼着他们到的时候,那姑娘别惨遭了茂国公世子的毒手才好。 下午的课,他们三个都心不在焉,一下课,三人就把书交给了季清宁,然后直奔书院大门。 季清宁想问一句他们去哪儿,话还没说出口,就不见了人影。 …… 是夜。 站在书院高处,能隐隐看到京都某处冒火光。 ……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 季清宁去打水洗漱,正倒热水呢,就听有学子过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昨晚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还有肃宁伯世子三个人夜闯茂国公府,还一把火把茂国公世子住的院子给烧了,被逮住了。” “昨晚东平郡王他们确实不在书院,但不至于去茂国公府放火吧?”另一学子道。 “事关东平郡王他们的名声,不是真的,没人敢乱传。” “这倒也是。” 两学子打了热水就走了。 季清宁站在那里呆住,那天打架,吃亏的是茂国公世子,又不是东平郡王他们,他们三个大晚上的去闯人家茂国公府做什么? 就冲他们几次让茂国公世子颜面丢尽,要真被抓了,那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但愿这只是谣言,不是真的。 季清宁在心底祈祷,等上午课上完,她去食堂吃午饭,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她进食堂,见大家交头接耳,隐约听到东平郡王几个字,她好奇问了一句,“东平郡王怎么了?” 那学子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她要知道她还用得着问吗? 那学子继续道,“东平郡王放火烧茂国公府,被太后夺了郡王封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气人(求月票) 虽然东平郡王的爵位是虚爵,但这样的虚爵就不是人人能有的,说出去也好听啊。 有爵位是东平郡王,没爵位那就是东平王府二少爷了。 差别大了去了。 季清宁没想到会这样,她问道,“与东平郡王一起的还有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他们呢?” 那学子道,“东平郡王够仗义,把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们两没事。” “不过放火烧了茂国公世子的院子,太后让他们一人赔了一万两给茂国公府。” 季清宁不信东平郡王会去茂国公放火,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边有学子好奇出声,“好端端的,东平郡王他们去茂国公府做什么?” 学子回道,“这些日子,东平郡王他们不是拿画像找两位姑娘么,听说其中一位被绑进了茂国公府,他们三个是去找人的……。” 季清宁心头一震,“那人找到了吗?” 学子摇头,“没有,虽然东平郡王一口咬定人被绑进了茂国公府,但茂国公世子说东平郡王是在污蔑他,还请太后派人去茂国公府搜查,皇上还真派了人去,但并未找到东平郡王所说的姑娘。” 听到这里,季清宁觉得不用再往下听了,这明显就是茂国公世子知道东平郡王急着找人,给东平郡王量身打造了个坑。 偏东平郡王又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没多想,一脑袋就扎了下去。 东平郡王是帮她找人才丢的爵位,季清宁心底实在不是滋味儿。 他们去茂国公府找人怎么就不和她说一声呢。 这边季清宁脑壳疼,那边茂国公世子心情不要太好。 上回东平郡王穿女装,太后没能夺了他的爵位,还被东平王落了茂国公府的脸面,太后面上无光,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落到他手里,不仅出了之前的气,还帮太后找回了面子,一举两得。 季清宁吃完午饭回学舍,在入口处和茂国公世子迎面碰上。 茂国公世子手执玉扇,要的不要太春风得意,季清宁和他碰上,茂国公世子故意挡住她的去路。 季清宁侧身,让茂国公世子先走。 茂国公世子笑道,“还算识时务,之前你让小厮揍人的事,本世子大度不与你计较,现在给你个机会弃暗投明,认我做大哥。” 东平郡王,不,现在是东平王府二少爷了,他们认的大哥成了他的小弟,他们就得永远矮他一头。 东平郡王身份尊贵,招惹他,郡王封号都保不住,识时务的就该知道向他求饶,现在他主动给他机会,那是看得起他。 茂国公世子摇着折扇,等着被季清宁叫大哥。 然而季清宁一开口,他就火冒三丈了,只听季清宁笑道,“习惯做大哥了,让我叫别人大哥,太为难我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多认一个小弟。” 没明说,但长了脑子的都听的出来,季清宁是让茂国公世子认她做大哥。 有学子路过,听到季清宁的话,对季清宁的敬佩更胜一筹啊。 这年头这么不怕死的人,真是不多见了。 茂国公世子气笑了,“好,很好!你果然够胆识!” 季清宁淡漠回道,“身无长物,浑身是胆。” 论气人,季清宁就没输过。 茂国公世子眸底闪着寒芒,“和我作对,我倒要看看你的命是有多长!” 季清宁笑道,“小院虽然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擅闯了,还请茂国公世子珍爱手下人的性命。” 茂国公世子眸光一缩。 他脸色变化,季清宁一点没错过。 本来还只是怀疑,就茂国公世子这神情,显然她没猜错,他派人去小院刺杀过她,只是失败了而已。 茂国公世子冷着脸走了,季清宁回了学舍。 小丫鬟把浴桶倒满水,准备让季清宁沐浴,见季清宁脸色不是很好,小丫鬟道,“姑娘也听说了东平郡王被多封号的事了?” 季清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丫鬟道,“我来的时候,碰到他了,垂头丧气的骑在马背上,东平王一脸怒气,他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要小丫鬟说,东平郡王不是一般的欠揍。 封号都被夺了,还不安分,看到她,还道,“告诉我大哥,让他别忘了探望我,记得多带点吃的。” 当时,东平王那脸色黑的,要不是强忍着,估计大街上就想把儿子打死了。 小丫鬟说与季清宁听,季清宁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见过心态好的,没见过好成这样的。 小丫鬟说完,问道,“那要去探望他吗?” 季清宁,“……。” 因为帮她找人,丢了郡王封号,她还登门探望,这不是去找骂吗? 可要不去,也说不过去。 “今天我就不去了,你武功不错,偷偷去给他送点吃的,”季清宁道。 “我明天再看去不去。” “还有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也给他们送点去,”季清宁叮嘱道。 小丫鬟点头应下。 她去门外看着,刚走出去,就看到唐靖和陆照走过来。 小丫鬟眼睛眨了又眨,“你们没挨打啊?” 陆照听了道,“你不是盼着我们挨打吧?” 小丫鬟摇头,“没有,我家少爷让我给东平郡王送饭后,给你们也送饭呢。” 陆照道,“还算有良心。” 唐靖则道,“虽然郡王把罪名都揽了,我只赔了一万两,但依照我爹的脾气,少说也要打我四十大板,再骂我个狗血喷头,但这回明显有意放我一马……。” 以前惹事,不是没想过逃书院来避祸,但每次想逃,路都被堵的死死的,根本就逃不走。 这回,逃的不要太轻松,以至于到了书院,还有点恍惚。 唐靖说话,陆照连连点头,“我也有这感觉,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郡王的仗义感动了我爹。” 唐靖看着陆照,“可能吗?” “……不大可能,”陆照道。 “不提这糟心事了,”唐靖看着小丫鬟道,“东平郡王喜欢烤鸭还有红烧排骨,他挨打了让他吃好点儿,别忘了啊。” 小丫鬟,“……。” 第一百五十章 送饭 本来唐靖和陆照还愁怎么给东平郡王送饭,毕竟好不容易逃过责罚,要逃课去给东平郡王送饭,不被他爹知道还好,万一传到他爹耳朵里,没准儿新账旧账一起算了,那绝对会被打的皮开肉绽啊。 现在小丫鬟要去给东平郡王送饭,以小丫鬟的武功,绝对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唐靖把随身带的钱袋子丢给了小丫鬟。 虽然季清宁给东平郡王送饭是应该的,但这是他们对兄弟的心意。 小丫鬟接了钱袋子,等季清宁泡完澡,她倒了洗澡水,把浴桶洗干净,就出了书院。 在鸿兴楼叫了四个菜,一大碗米饭,然后问路到了东平王府。 一路没什么问题,可真翻墙进了东平王府,问题就来了。 她一个小丫鬟,头一回来东平王府,天知道东平郡王住在哪里,一般女子反省在佛堂,男子反省在祠堂。 东平王府的祠堂在哪里啊? 可怜小丫鬟一路来的匆忙,就想东平郡王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可等饭菜找凉了,也没找到东平郡王的人影儿。 小丫鬟是个急性子,实在憋不住了,正好有小厮路过,她拎着食盒就上前问路,“你们家郡王爷在哪儿?” 小厮,“……。” 真的。 要不是小丫鬟生的眉清目秀,看着就不像坏人,小厮都要尖叫出声了。 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闯进东平王府,不东躲西藏怕被人发现就算了,他还敢问路?! 见小丫鬟手里拎着时候,小厮看着她,“你是来给我家郡王爷送饭的?” “是啊,”小丫鬟点头。 “……。” “你家郡王爷在哪儿,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饭菜都凉了,”小丫鬟觉得还是小院好,这么大的宅子,找个人都找不到。 小厮脑门有黑线,道,“你来早了。” 小丫鬟不解。 小厮继续道,“我家郡王爷还在挨打,还没有去佛堂反省。”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小厮,“要打这么久吗?” 不过想想也是,半夜去茂国公府,被逮住了,连郡王封号都被收回了,东平王哪能不生气啊,肯定要把东平郡王打个半死啊。 小厮领着小丫鬟往前走,道,“郡王爷哪会那么老实挨打啊,半道上趁机跑了,只是没跑掉,被王爷派人抓了回来。” 王爷知道郡王爷和肃宁伯世子他们关系好,好到你挨罚我给你送饭,但这会儿闯的祸太大了,王爷让他们看着郡王爷,不许任何人来探视,更不许任何人给他送饭。 这才说完没一会儿,送饭的就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小厮,瞧着面生的很,给郡王爷送饭,他也不敢把人轰走,领去见王爷王妃吧。 小厮带路,小丫鬟就拎着食盒跟着走了。 进了座气派的院子,进去就听到板子啪啪声,还有东平郡王熟悉的嚎叫声,以及东平王嫌弃的声音,“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东平王气的头晕目眩。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啊。 才挨了几板子就这么鬼哭狼嚎,一点苦都吃不了,他都想自己动手打了。 小厮领着小丫鬟上前,禀告道,“王爷,有个小厮翻墙进府给郡王爷送饭。” 东平郡王嘴里才被堵上布条,他扭头看着小丫鬟,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小厮说是翻墙进来的,东平郡王绝对相信小丫鬟是从王府大门大摇大摆的拎着食盒进来的。 东平王气笑了,“我这还没怎么罚呢,饭菜就都送到了,你这混的还真是挺好!” 小丫鬟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她还以为小厮是好人,没想到他竟然把她带到了东平王和东平王妃跟前。 这不是在挑衅东平王吗? 东平王妃认得小丫鬟是季清宁的人,忙道,“是季大少爷让你送饭菜来的?” 毕竟还指着季清宁医治兴国公府小少爷,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可不敢对小丫鬟说半句重话。 东平王妃身边的丫鬟赶紧上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给东平王妃看了一眼,东平王妃笑道,“连季大少爷都知道我儿喜欢吃烤鸭和红烧排骨?” 东平王妃这话是说给东平王听的。 毕竟季大少爷是东平王逼着东平郡王认的大哥。 做小弟的为做大哥的奔前跑后的找人,做大哥的记着小弟的喜好,也算是兄友弟恭了,这不正是他东平王想看见的吗? 只是这话东平王没听进去多少,小丫鬟听进去了道,“是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记得郡王爷的喜好,让我买的。” 东平郡王趴在长凳上,把嘴里的布条扯掉,“你去给他们送过饭了?” 他居然不是第一个! 东平王府可是离鸿兴楼最近的! 东平郡王生气了! 小丫鬟摇头,“没有,他们回书院了,不用我送饭。” 东平王妃一听,道,“云阳侯世子他们没挨打?” 小丫鬟摇头,“没有,听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说,他们的爹有意放了他们一马。” 东平王妃扭头瞪东平王,“同样犯错,你儿子还是主谋,他们只是帮凶,他们都没打自己儿子,就你要把儿子往死里头打!” 像闯茂国公府,还放火这样的事,主谋要打,帮凶更要打。 “你见云阳侯和肃宁伯都逼着自己的儿子认季大少爷做大哥,也跟着这么做,现在他们没罚自己儿子,你怎么不跟着学?!”东平王妃生气的很。 东平王妃觉得东平郡王闯茂国公府帮季清宁找人,这事她要负一半的责。 因为是她让东平郡王在书院好好招呼季清宁的,她儿子的性子她清楚,为兄弟能两肋插刀,又有她这个做娘的发话,那还不更是掏心掏肺了? 封号被夺,她也生气心疼,可这明摆着是茂国公世子给她儿子挖坑。 东平王妃抹眼泪道,“人家茂国公父子巴不得你把儿子打死才好呢,聪明人岂能做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这话听的东平王额头直突突。 这是在夸云阳侯和肃宁伯是聪明人,不会让茂国公称心如意,他要再打儿子,那就是蠢。 不过同朝为官,东平王自认对云阳侯和肃宁伯有几分了解,他们今儿这么反常,他也觉得有问题。 板子打下去就收不回来了。 东平王气的甩袖子,“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惯出个祸害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欠 东平王走后,东平王妃赶紧去扶儿子起来,道,“你赶紧去书院。” 东平郡王挨了十几大板,臀部快疼炸裂了,他看着小丫鬟道,“他们真在书院?” 他以为小丫鬟为了帮他撒谎骗他爹的。 小丫鬟点头道,“他们在书院啊。” 真在书院,东平郡王就不去书院了,“我还是等伤好了再回书院吧。” 被夺了郡王封号,又被打了板子,这会儿回书院,那就是送去给人笑话的。 尤其茂国公世子还去书院了,茂国公世子要言语激他,他肯定会忍不住想揍他,他可不想被罚抄院规,被打手板子。 东平郡王要养好伤再去书院,东平王妃也心疼儿子被打了板子,她还得去劝东平王消气。 她去前院,东平王不在,东平王妃问小厮道,“王爷去哪儿了?” 小厮回道,“王爷送银票进宫去了。” 茂国公押着东平郡王几个进宫和太后告状,太后夺了东平郡王的封号,并让他们一人赔茂国公世子一万两。 东平王不想送银票去茂国公府,就向皇上借了一万两,当着太后的面给了茂国公,云阳侯和肃宁伯也一样。 欠皇上的钱得赶紧还,没准儿还能在宫里碰到云阳侯和肃宁伯,他总不能登门去问人家为什么不打儿子吧? 再说季清宁,下午上完课,刚走到学舍入口,就见李成风迎面走过来,道,“在书院门口碰到你的小厮,让我帮他向你转达几句话。” 季清宁眨眼,“什么话?” 李成风笑道,“他去给东平郡王送饭了……。” 他才说了几个字,那边茂国公世子走过来道,“什么东平郡王?太后已经夺了他云瑞的郡王封号,京都,不,是大邺朝已经没有东平郡王了。” 本来东平郡王的封号就是个虚爵,要别人还以东平郡王称呼他,那这封号夺了岂不是跟没夺一样? 李成风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继续对季清宁道,“小厮已经去给东平王府二少爷送过饭菜了,因为去的及时,东平王得知云阳侯和肃宁伯没有打儿子,也就没继续杖责他,不过也挨了十几板子,要留在府里养几天才能回书院,让你和云阳侯世子他们放心。” 李成风声音不小,他知道这话不是茂国公世子喜欢听的。 果然,茂国公世子脸听绿了。 夜闯茂国公府,还放了火,东平王竟然都不打儿子?! 季清宁心头一松,“还好,不然我就更愧疚了。” 这话李成风听不明白,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茂国公世子。 东平郡王挨打,他愧什么疚? 季清宁想着等东平郡王回书院,当面和他说声谢谢和对不起,但没想到东平郡王回书院的比她料想的要快的多。 第二天下午上课,夫子都进诚心堂,上了一刻钟的课了,东平郡王火急火燎的进来,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幕可是把诚心堂的学子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东平郡王不喜欢读书,尤其还在被夺了郡王封号和挨了板子后,他居然这么勤奋的回了书院? 难道是因为没了郡王封号,知道勤奋好学了? 只有唐靖和陆照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东平郡王没死赖在府里,这么急急忙慌的来书院,只有一种可能—— 逃打。 趁着夫子背过身去,陆照问东平郡王,“你又闯什么祸了?” 有些人的嘴就跟神箭手的弓箭一样,一出口就能正中靶心。 东平郡王一脸生无可恋,像极了霜打的茄子,焉了吧唧的,“我这回死定了。” 这时候,正好夫子回过头来,“再聒噪,扰乱课堂纪律,杖手心十下!” 陆照赶紧坐好,好奇的心底跟猫挠了似的,东平郡王则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这一节课,上的真是煎熬啊,好不容易熬到木铎声响,唐靖迫不及待问东平郡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东平郡王道,“回学舍再说。” 他们回学舍的时候,正好温玹推门进屋,东平郡王就没回自己学舍,进了温玹和季清宁的学舍。 季清宁要落后不少步,见陆照他们进了屋,还把门关上了。 再想到上课时,东平郡王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是要商议事。 但是。 他们商议事不能在他们自己的学舍吗,难道她的学舍更香一些? 季清宁没看到温玹回来,想着人家把门关上了,显然不愿意旁人听到,她就去吃午饭了。 再说东平郡王关好门,等他转身,温玹他们已经坐下了,他坐到温玹对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 陆照吓了一跳,“你可别告诉我你杀人了。” 东平郡王“呸”了他一下,“乌鸦嘴,我能做这样的事吗?” 就是茂国公府那把火,真说起来也不能算是他放的,是他被茂国公世子踹倒,撞翻了莲花烛台才烧起来了,他怀疑茂国公世子是故意的! 唐靖看着那匕首,道,“你这匕首哪来的?这么精致。” 那匕首不是一般的精致,花纹古朴,上面镶嵌了各种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绝非凡品。 温玹看着那匕首,“我听说朝廷进贡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给皇上,莫非是这把?” 东平郡王拍了下桌子,“果然温兄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就是那把进贡的匕首,皇上早前许诺送一把好匕首给我父王,昨儿我父王送银票进宫,正好碰到,皇上就把这匕首赏赐给我父王了。” “皇恩浩荡啊,”唐靖笑道。 他伸手去拿匕首。 习武之人,对武器的喜好和喜欢银票差不多,贡品匕首,还号称削铁如泥,怎么能不心生好奇啊? 匕首一看就很有分量,唐靖拿起匕首,沉甸甸的,比一般的匕首重不少。 他把匕首打开—— 然后哐当之声传开。 匕首柄在他手里,匕首身掉在了桌子上。 唐靖,“……。” 瞬间,大家就明白东平郡王为什么说自己死定了。 不用问,这匕首肯定是他弄坏的啊。 唐靖拿着匕首柄,看着东平郡王,嗓音飘的找不着方向,“你老实说,你是怎么弄坏它的?” 这可是贡品匕首啊! 削铁如泥的匕首啊! 唐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弄断它。 几人的眸光都落在东平郡王身上。 只见东平郡王嘴角扯了又扯,“说出来你们肯定都不信,我就是手欠那它削了下梨,它就这样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低头 陆照眼角都抽,“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匕首,你削个梨就这样了?你有没有拿我们当兄弟啊,匡我们也不找个好理由。” 他就知道说出来没人信,东平郡王怒道,“我说的就是事实好么!那你说我能拿来削什么,把它削断掉?!” 这一问,倒是把陆照问懵住了。 毕竟是皇上赏赐的匕首,总不至于傻到往石头上劈。 而且连铁都能削断,削石头也坏不的啊。 “真削梨削坏的?”陆照不敢置信。 东平郡王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事情还得从昨天小丫鬟给他送饭说起,小丫鬟走后,他就被小厮扶回屋上药去了,只挨了十几板子,伤的不重,但他打算养个三五日再回书院,到时候伤好的七七八八了,茂国公世子挑衅,他不至于太吃亏。 谁想到他父王进宫送银票,带回来一把贡品匕首,号称削铁如泥,乃无价之宝。 东平郡王觉得应该是他被太后夺了封号,皇上见他父王失落,正好之前又许诺过,就把匕首赏给了他父王。 匕首是皇上御赐的,回府后,东平王就送到祖宗牌位前供了起来。 皇上赏赐的东西多,一般只有圣旨和极其贵重之位,才会供在祖宗牌位前,以示皇恩浩荡。 要在东平王手里,东平郡王也不敢在他父王气头上借匕首看看,可放在祠堂里,那看就简单多了,溜去就成了。 今儿中午,趁着大家吃午饭,他就摸进了祠堂,看到了这把匕首。 只一眼,就喜欢的不行了。 要是寻常,他估计会大胆找父王要了,现在那是想都别想,摸摸过过瘾就算拥有过了。 他把匕首拿出来,匕首看着就很锋利,一时间找不到东西试试匕首有多锋利,正好供桌上摆着雪梨,他想着给祖宗们削个梨,祖宗们吃高兴了,多保佑保佑他。 谁想才削了半个梨,匕、首、就、断、了! 这是皇上才赏赐的,父王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还供在祠堂,他削个梨就弄坏了,他怀疑匕首是假的,但说出来肯定没人会信。 他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好,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打,这不,拿了匕首,忍着不适,快马加鞭就到书院了。 他想过了,先找兄弟们想想办法,要是想不出来,他就趁事情还没有败露前,逃到外祖家避难去。 东平郡王把事情经过说完,看着唐靖和陆照他们,“有没有办法帮我度过这一关?” 陆照看着他,道,“要是没火烧茂国公府这回事,你主动坦白,没准儿你爹打你一顿就算了,现在火烧茂国公府余威还在,主动认罪也没用了,你真死定了。” 东平郡王看向唐靖,唐靖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快说,”东平郡王心急如焚。 唐靖看了温玹一眼,“皇上最宠他了,温兄要带着匕首进宫说是他弄掉的,皇上不仅不会怪罪东平王府,指不定回头还会再赏你爹一把匕首。” 东平郡王一听,就握着温玹的手,“大哥,兄弟这条命就交到你手里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东平郡王手握的很用力,温玹嫌弃的皱紧了眉头,努力把手抽回来,道,“我不是你大哥!” 只是温玹后背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敢太用力,东平郡王又把温玹当作救命稻草,温玹手没能抽回来,道,“你去找你大哥帮忙。” 东平郡王道,“他哪能帮我啊?” 这可是御赐之物,季清宁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帮得了他? 要是季清宁有这本事,就不会明知道西南危险,他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爹去西南送死了。 温玹一点点把东平郡王的手掰开,道,“你让他来求我。” 东平郡王,“……。” “为什么啊?”他不解道。 “我求你不行,还得他来求你,他面子还能比我的大?” 温玹看着他,“不愿意?” 东平郡王拍着桌子起身,“我现在就去求他。” 温兄真是太奇怪了,几天不见人影,回来就变的这么奇怪了,既然愿意帮他,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呢? 他不会还不死心想季清宁搬出学舍吧? 他因为帮季清宁找人,结果掉进茂国公世子挖的坑里,他找季清宁帮忙,季清宁于情于理都没法拒绝,到时候温兄要求季清宁搬走,季清宁也只能为了他退让了。 东平郡王是这么想的,季清宁听说了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她搬走? 没门儿! 她知道自己不帮忙,温玹也不会真的不管东平郡王了,但她狠不下心拒绝东平郡王,虽然被夺去封号,东平郡王要负大部分责任,却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帮她找人,才给了茂国公世子挖坑的机会,她袖手旁观就太冷血了。 季清宁看着东平郡王道,“你这忙我帮了。” 东平郡王感动不已。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一起回的学舍,唐靖和陆照都没走,怕温玹要求太过分,他们也好从旁劝一劝。 季清宁回屋后,朝温玹走过去,温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弧度。 他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 然后只见季清宁伸手,从他身边穿过去,把桌子上的匕首拿了起来,看了几眼后,就朝书桌走去。 温玹,“……???” 不是求他吗? 陆照看着东平郡王,小声问道,“他没答应帮你求温兄帮忙?” “答应了啊,”东平郡王道。 唐靖猜道,“他不会是因为我们在不好意思向温兄低头吧?” 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让他们低头太难了。 但这事不一样吧。 为了帮别人低头求人,不仅不丢人,还很高尚呢。 温玹继续喝茶,等季清宁来求他。 结果季清宁提笔沾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陆照实在忍不住走过去,见季清宁在画匕首,他道,“这是在做什么?” 季清宁斜了温玹一眼,才回道,“求人不如求己。” 这话一点毛病没有,是真理。 但是眼下除了找温玹背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啊。 只见季清宁轻启朱唇,缓声道,“重新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陆照,“……。” 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的人了。 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匕首,不是街上铁匠铺子随便能买的东西啊。 唐靖过来道,“损坏御赐之物,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季清宁看着他们,很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泡澡 明明有办法帮东平郡王脱困,就是稍微麻烦了些,何必低三下四的求人呢? 他们几个平常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结果帮东平郡王还要把她绕进去,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季清宁打心眼里鄙视温玹。 既然章老太傅安排她住进这间学舍,除非她自己走,否则谁也休想轰她离开! 季清宁不会承认拴住她的是屏风后的花梨木浴桶。 但凡有另外一间可以摆的下一张浴桶的学舍,她一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个只能打地铺睡的学舍,真以为她稀罕待呢。 她把话说完,一个个不说话,季清宁来了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话同样没毛病。 但是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听着就匪夷所思啊。 要这样的匕首这么好打造,堂堂东平王至于向皇上讨要,皇上赏赐之后,还放在祠堂供着么? 东平郡王看向温玹,一脸的祈求。 温玹把手中茶盏放下,“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温玹说的是真心话,然而听在季清宁耳中,这是在讽刺。 讽刺她。 更是讽刺认她做大哥的东平郡王几个。 她还就不服气了! 难道只有他能帮东平郡王度过这一关吗? 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季清宁认真的画图纸,这一忙,就顾不上午睡了。 她洋洋洒洒的写了七八张纸,还有匕首的图纸,足有厚厚一摞。 差不多去上课的时候,季清宁把那一摞纸递给东平郡王,一起递过去的还有那断的匕首,“你找个打铁铺子照着我写的打造。” 东平郡王将信将疑的接过,季清宁知道他不信她,便道,“眼下除了相信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东平郡王心下叹息。 季清宁也没多说什么,就迈步走了。 东平郡王看着手里厚厚一摞纸,陆照拿了两张,翻看着道,“我看他是认真的。” 虽然纸上写的东西他看不懂。 但能花一个中午时间写这么一摞,就算闲得无聊也不会无聊成这样啊,有那时间倒头睡一觉不好吗? 温玹走出来,从东平郡王手里接过图纸,他看了几页,道,“给我吧。”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你要做什么?” “我让军器监试着看能不能打造出来,”温玹道。 唐靖看着温玹,“你相信靠着这一摞纸就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 远处,茂国公世子走过来,隐约能听到“削铁如泥”四个字。 陆照看过来,茂国公世子摇着玉扇就走远了。 温玹把那一摞纸叠好,“能不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东平郡王道,“万一不能呢?” “要真不能,皇上要砍你脑袋,我尽量求情帮你留个全尸,”温玹道。 东平郡王,“……。” “我谢谢你啊,”东平郡王呲牙。 温玹只是说笑的,东平郡王不过损坏了皇上御赐的匕首,不至于严重到被皇上砍脑袋,最多打个几十大板,嗯,打的是东平王,要是打的是东平郡王,他不至于慌成这样了,毕竟打板子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不把他打死打残,休养大半个月就又生龙活虎了。 因为匕首是赏给东平王的,东平王一没有护好它,二没有管教好儿子,两罪并罚,四十大板绝对跑不了。 温玹没有去上课,拿着那一摞图纸就走了。 东平郡王目送他走远。 唐靖拍着他肩膀道,“放心吧,温兄拿走了图纸,就代表不论成功与否,这黑锅,他都替你背了。” 东平郡王也是这么想的。 有这么一个有本事背锅的兄弟,内心很安定啊。 温玹一连几天没来书院,中午露了个面,没来上课,季清宁觉得他应该是回书院有事,事情办完就走了。 这些日子一个人住,不要太爽,一张大床怎么翻都没事,温玹要是回来了,她就只能打地铺了。 虽然多铺一床被子,地铺也没那么硬,但是地上寒气重,男人只要身上没伤,睡睡还没事,女子本就容易体寒,能不打地铺还是不要打地铺的好。 温玹不在,季清宁就想做什么做什么了,中午小丫鬟帮着打了大半浴桶的冷水,她拎两桶热水来,就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了。 嗯。 前一半还是舒舒服服,后一半那真是水深火热。 季清宁泡到一半,突然,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季清宁吓了一跳,赶紧往浴桶里缩了一点儿,要是中午,她可能还会怀疑是小丫鬟,这时辰,小丫鬟应该在小院,而不是书院。 隔着屏风,隐约能看清楚是温玹。 季清宁抓着浴桶,郁闷的想一头撞在浴桶上,这时候还在书院,摆明了是要在书院过夜啊。 说好了一个月只在书院待几天呢,她还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结果他又又又回书院住了。 虽然这样的想法要不得,毕竟在她进书院读书之前,这个学舍是温玹在住。 季清宁靠着浴桶,眼神充满了哀怨,打地铺就算了,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一小会儿,让她从浴桶里起来把衣服穿上? 水有点冷了啊啊啊。 温玹知道季清宁在洗澡,他坐下来喝茶。 一杯茶喝完,又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看着。 看了半本,季清宁还在浴桶里,要不是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温玹都要以为她晕倒在浴桶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温玹忍不住道,“你是打算在浴桶里过夜吗?” 她也想起来好吧,可是这屏风除了绣图案处还是挺朦胧的,书桌又正对着屏风,她敢起身吗?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钱大少爷来给温玹打洗澡水了。 钱大少爷应该是书院除了季清宁之外,最不希望温玹来书院的人了。 温玹一来,他早晚就成小厮了。 浴桶在屏风后,钱大少爷进屋,就直接往屏风处走,季清宁连忙道,“别过来!” 钱大少爷不知季清宁在屏风后,季清宁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哆嗦,魂没差点吓飞,连拍胸口,“吓我一跳,我来给温三少爷打洗脚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荔枝(求月票) 不用说的那么清楚,她知道他是来给温玹打洗脚水的。 她也知道洗脚盆在窗户边。 怕钱大少爷过来,季清宁要开口阻拦,结果温玹先她一步道,“我今晚也泡澡。” 钱大少爷看着屏风道,“那季大少爷你洗快点儿。” 季清宁想死。 刚刚屋子里还只有温玹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 温玹眸光从书上瞥到屏风映照的身影上,不明白季清宁是怎么在浴桶里待这么久的,皮都该泡皱巴了吧,他道,“你是打算霸占着浴桶不准备让我泡澡了是吗?” 钱大少爷一听,就帮温玹催道,“季大少爷,你快点儿,时辰太晚了,我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这时辰确实不早了,她都困极了,她白天连个盹都没打,要不是温玹突然回来,她这会儿都和周公下棋了。 钱大少爷催了两遍,季清宁忍不住道,“你先回去吧,今儿我帮他打洗澡水。” 钱大少爷以为自己幻听了,居然还有为了多泡会儿澡,不惜揽下帮温玹打洗澡水的活。 怕季清宁反悔,钱大少爷忙道,“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门外,并把门捎带上了。 对温玹而言,谁给他洗澡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温合适就成了。 他看着屏风后的季清宁,满脸都是疑惑,毕竟季清宁不是一个随便能使唤的动的人,之前让她倒杯茶,季清宁糊弄了过去,让她帮着剥个荔枝,就帮他把荔枝吃了的人。 要是刚进浴桶,还没洗完,这么应承无可厚非,可他都洗多久了。 温玹把书放下,道,“你是泡的腿软了起不来吗?” 他朝屏风走过来,季清宁听到他脚步声忙道,“你别过来。” 温玹道,“你到底要洗多久?” 季清宁咬着牙道,“我在泡药浴,泡不够时间就白泡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温玹听笑了,几天没来书院,是谁给他的错觉,觉得他会帮他的忙了? 心里这样想,嘴已经开口了,“帮你什么忙?” 温玹,“……。” 季清宁,“……。” 居然还真愿意帮她? 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 温玹不想承认这话是他说的。 季清宁道,“我想吃荔枝,你帮我剥几个。” 原谅她吧,一时间找不好合适的理由把温玹支开,只要背对着她就成了。 温玹嘴角抽了下,还是为要帮他什么忙,竟然是这个,“帮你剥完,再帮你吃掉的那种?” 季清宁,“……。” 这厮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不过吃荔枝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别对着屏风。 季清宁道,“那你吃一半,给我留一半。” 语气可怜的不行。 温玹很难想象屏风后季清宁泡在还要吃荔枝是什么模样,荔枝有那么好吃吗? 他坐下来帮他剥荔枝,等把荔枝拿到手里,他懊恼的皱紧了眉头。 他没能使唤他,还帮他剥荔枝? 他是疯了吗?! 忍。 谁让他还有求于他。 温玹认命的帮着剥荔枝壳。 听到有声音传来,季清宁赶紧从浴桶里出来,可怜一身白净皮肤都被她泡出褶子来了,擦的用力些,都能擦掉皮。 手忙脚乱,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净,衣服都穿不利索,好在最后把亵衣传好了,把学子服穿上走出来。 她随手拿了一颗剥好的荔枝肉塞嘴里,道,“一颗就够了。” 温玹看着盘子里七八颗荔枝,看着季清宁,“你在耍我是吗?” “……没有,我全吃完它们,”季清宁道。 泡了这么久,晚饭都消化差不多了,多吃几颗荔枝也不会多长肉。 她一口气把盘子里的荔枝全吃完,然后把浴桶里的水倒掉,然后拎水来清洗浴桶。 一趟趟的跑,把她累的够呛,脖子处出了一层细密汗珠,比白天出的汗还要多,澡白洗了。 温玹去屏风后沐浴,季清宁累的倒在小榻上,只打算歇一会儿的她,歇着歇着就睡着了。 等温玹洗完从屏风后出来,季清宁睡像差到找不到词来形容,她脚都架到小榻上碰到墙了。 要只是这样就算了,大概这样的姿势也不舒服,她一个翻身,就从小榻上翻了下来。 噗通一声。 温玹都不忍心看。 就没见过睡相差成这样的。 ……也许是他见识浅薄了,毕竟他也没和几个人睡过一间屋子。 季清宁揉着摔疼的肩膀坐起来,她还记得给温玹泼洗澡水的事,抱着被子道,“洗澡水,我明天再倒了。” 说着,把被子铺好,又从小榻上把枕头拉下来,就睡了过去。 温玹摇了摇头,就上床睡觉了。 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了,但平躺着睡还有点疼,他趴着睡的。 窗外,夜色流逝,晨曦的光芒透过窗柩照射进屋,又是崭新的一天。 上午的课,季清宁没去上,和东平郡王去了兴国公府。 见到东平郡王,见他满脸笑容,兴国公府世子夫人就道,“东平王府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东平郡王心抖了下,隐约能猜到几分,故作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担忧道,“皇上赏赐给你父王的匕首,供在祖宗牌位前,被人给偷了。” 某个罪魁祸首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后,就开始飚演技了,还是影帝级别的,“怎么会被人偷呢?那可是御赐之物,是要掉脑袋的。” 兴国公世子夫人替东平王和东平王妃着急。 东平郡王奇怪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父王母妃不瞒着,私下派人去找,怎么还闹的人尽皆知了?” 他觉得怎么也能瞒十天半个月,结果一天不到就传到兴国公府来了。 兴国公世子夫人道,“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何况那匕首是贡品,太后之前允诺帮大皇子向皇上讨要,结果太后还未开口,皇上就赏给了你父王,大皇子知道后,心情低落,太后就想着来年进贡的再给他。” “大皇子提出想看一看那匕首,太后就传召你父王进宫,这事就瞒不住了。” 不过太后很不高兴,觉得东平王是舍不得那把匕首,故意撒谎,毕竟要是大皇子爱不释手,他东平王也不好意思不忍痛割爱。 听到兴国公世子夫人说这话,东平郡王眉头就打了个死结。 本来他就觉得贡品匕首削个梨就坏了,像是假的,现在太后和大皇子又来了一出要看匕首,匕首反常,太后也反常,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他们给他父王挖的坑—— 到他父王手里的匕首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坏的,他们要往他父王脑门上摁一个对御赐之物大不敬的罪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了解 东平郡王脸阴沉沉的。 太后不满皇上封他为郡王,茂国公世子给他挖坑,他一时不察栽到他坑里,被太后夺了郡王封号,他少了几分警惕之心,有此下场是他活该。 现在郡王也被夺了,还不够吗?! 难道还要夺了他父王东平王的爵位不成?! 季清宁知道东平郡王心底不好受,兴国公世子夫人替东平王府担心,季清宁道,“还是先给小少爷治腿吧。” 兴国公世子夫人忙请季清宁进院子。 刚出生的婴儿,头一个月那真是一天一个样,才七天没见,兴国公府小少爷不仅长高了,身上也多了不少的肉肉,尤其脸颊肉嘟嘟的,那是连剥了皮的鸡蛋都要逊色七分的嫩,摸上去,叫人爱不释手啊。 和上回一样,给小少爷正脚,然后重新打上石膏,花的时间比上回又少了不少,小少爷不仅没哭,还朝季清宁咧嘴笑了。 季清宁捏着小少爷的手,笑道,“要是兴国公世子夫人没有找到小院去,这么可爱的孩子,我还真不一定舍得送回灵台寺。” 孩子被人喜欢和夸赞,做娘的打心眼里高兴。 尤其季清宁对她儿子的恩情,说是再生父母一点不为过。 兴国公世子夫人笑道,“要是季大少爷不嫌弃,我让安儿认你做干爹。” 干爹? 季清宁摸了下鼻子。 这比大哥还叫她难以接受。 能叫她干娘吗? 东平郡王笑道,“表姐是高兴糊涂了吧,他还没成亲,要认安儿,怎么也得他自己生过孩子之后再啊。” 兴国公世子夫人脸一红,“是我糊涂了,季大少爷喜欢孩子,以后生的必定是人中龙凤。” 季清宁笑道,“我自是愿意,但认干亲不是小事,等安儿三岁吧,那时候他也是个小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了。” 古代认干亲是件很隆重的事,不仅兴国公府同意,还得季家点头。 兴国公夫人是感激她医治兴国公府小少爷,但兴国公府其他人就未必同意了,不过兴国公世子夫人本身也够强硬,她要是坚持,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 三年,她怎么也恢复女儿身了吧? 那时候,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脚也恢复正常了,兴国公世子夫人也能平静的审度认干亲这回事。 兴国公世子夫人连连称是。 季清宁把带来的图纸交给她,矫正鞋肯定没有现代的好,毕竟材质就限制了,她能做的是尽自己最大努力。 忙完之后,季清宁就和东平郡王告辞了。 他们前脚离开兴国公府,后脚兴国公夫人就来找兴国公世子夫人,当然了,还是和往常一样连门都没能进。 兴国公夫人都不记得自己来过多少回,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了,本来心底就存了气,现在听说兴国公世子夫人要她孙儿认季清宁做干爹,兴国公夫人就忍不住了。 她的孙儿怎么能认一个三品侍郎的儿子做干爹?! 就算是认一品大员做干爹,怎么也得她和兴国公同意吧?! 孩子是她生的没错,可还是兴国公府长子嫡孙,他们都还没死了,哪容得她只手遮天?! 兴国公夫人气很大,就在院门口说了几句重话,有丫鬟传到兴国公世子夫人耳中。 兴国公世子夫人冷笑一声,“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身份以为真有多尊贵呢?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哪个比安儿身份差了,人家不照样认了季大少爷做大哥?!” 人家可是郡王爷和准世子,她儿子有什么? 只是一个被嫌弃丢掉的嫡长孙而已! 将来若不能继承爵位,拿什么和他们几个相提并论? 这话也有小丫鬟传到兴国公夫人耳中。 兴国公夫人哑口无言,胸口堵的慌。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出了兴国公府,骑马走在街上,就看到东平王府的小厮在街上张贴告示,重金悬赏找御赐匕首,阵仗有点大。 东平郡王坐在马背上,在风中瑟瑟发抖。 不过他也只抖了一会儿,因为季清宁抛出了一个疑惑,“东平王府的人怎么都没问你拿没拿匕首?” 匕首失踪的时候,东平郡王又恰好回了书院。 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应该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说拿匕首,怎么也会看看的。 这连问都没问一下,就到处找,怎么看都觉得步骤有点问题。 季清宁不问,东平郡王都没反应过来,道,“你说的对啊,我父王怎么都没怀疑我?” 难道他不值得被怀疑吗? 这种突然的信任让他有一点点的愧疚。 只是这样的愧疚也没有坚持多久,就变成气愤了,因为季清宁说了这话,“或许你父王早就知道匕首有问题,他被人下了套,他压根就没想找回匕首,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可能只是做给皇上和太后看的。” 毕竟是御赐的匕首,又号称削铁如泥,拿到手怎么可能不仔细欣赏一番? 东平郡王削个梨就坏了,可见早就断裂,只是断裂处沾了起来而已,只要看的仔细,哪可能发现不了? 把匕首供奉在祖宗牌位前,以示皇恩浩荡,这一点问题没有。 错就错在东平王府守卫疏松了些,皇上赏赐他匕首的事被人知道了,偷偷潜入把匕首偷走了。 东平王一边大张旗鼓的悬赏找匕首,一边诚心诚意的和皇上请罪。 皇上骂东平王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要真如你所言,我父王早就知道匕首有问题,那匕首放在祠堂,就是给人偷的,甚至可能就是让我去偷的?” 说到最后,东平郡王头顶都冒青烟了。 他父王被别人坑,没法反抗就算了,他转过头就坑自己儿子,这就太过分了! 季清宁憋笑,虽然只是猜测,但她觉得这就算不是全部真相,至少也八九不离十了。 看东平郡王愤愤难平,恨不得要冲回府质问的样子,季清宁难得的宽慰他道,“这说明你父王很了解你啊。” 嗯,在季清宁劝慰下,东平郡王没差点被涌到喉咙口的老血给呛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召 东平郡王还想回府,季清宁这话一出,只能偃旗息鼓回书院,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父王是挖了坑,他要不手欠,就算坑挖的再大,他也掉不进去。 这边东平郡王和季清宁还没有回书院,那边东平王闯入了窃贼,皇上新赏赐的削铁如泥的匕首被偷的事就传遍了书院。 虽然书院离京都比较远,但对京都发生的大小事,大部分都是知道的。 听到东平王府又出事,一个个都唏嘘。 近来东平王府事儿是一出接一出,先是东平王名声尽毁,打女人、养外室和私生子,再是东平郡王闯茂国公府,放火烧掉茂国公世子住的院子,被夺去郡王封号,现在连皇上赏赐的匕首都被人给偷了。 皇叔东王过世,东平王苦撑至今,终究还是露了败象,甚至败出了摧枯拉朽的气势。 照这架势,不出一年,甚至可能只要半年,东平王府就沦落成个虚爵,成为皇室的边缘,甚至可能是“皇家还有三门穷亲戚”的亲戚…… 东平郡王回书院,一路上不少学子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东平郡王的暴脾气,那是真忍不住要揍人,季清宁看着他,“你想去戒堂反省吗?” 东平郡王揉着拳头,道,“我忍,很快就放假了。” 他说的很大声,那些学子们瞬间做鸟兽散。 那边,茂国公世子走过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之前他就听到削铁如泥四个字,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昨天皇上赏给东平王的匕首就被偷了。 东平郡王挨了十几大板,才不得不火急火燎的来书院找温玹帮他想办法。 毕竟是御赐之物,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偷了,就算这回皇上不责罚东平王,往后有什么好东西,估计也轮不到东平王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窃贼? 季清宁回屋洗了个手,就去食堂吃午饭。 早上季清宁走的时候,温玹还在学舍,但上下午课的时候没见到他,问了陆照,温玹上午也没上课,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温玹也离开书院了。 吃完晚饭,季清宁回学舍,犹豫要不要泡澡,毕竟温玹昨天晚上是回书院睡的,难保今天不会。 她可不想再在浴桶里泡那么久了。 犹豫了半天,觉得温玹不会回来了,她就去拎水,拎了一桶又一桶。 刚把水温试好—— 温玹回、来、了! 真的。 隔着屏风看到他走进来,季清宁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她还洗不洗澡了?! 她之前不犹豫,这会儿都洗完了。 温玹累了一天,坐下来喝茶道,“你今晚也要泡药浴?” 这是怕她洗太久呢。 他人回来了,还洗个毛线球啊,季清宁看着浴桶里的水,心疼不已,道,“钱大少爷打的洗澡水,我以为你不洗,我就准备泡了,你洗吧。” 说完,季清宁就出去了。 温玹眉头挑了下。 他虽然刚进门,但方才可是亲眼见他拎的水,为何谎称是钱大少爷打的水? 温玹倒没怀疑洗澡水有问题,季清宁没这胆子,再者栽赃别人不是那么好栽赃的。 他出了一身汗,再加上之前失血过多还没有完全恢复,准备洗个澡就睡觉了。 温玹起身走到屏风后,宽衣,进浴桶。 门外,季清宁挠柱子,想洗个澡怎么就那么难呢。 算了,还是明天中午让小丫鬟守着门,白天洗吧。 一连几天,温玹都是早出晚归,人住书院,但不上课,连东平郡王他们都不知道温玹每天晚上是回书院睡的觉。 去吃早饭的路上,陆照路过季清宁和温玹的学舍,往里看了一眼,道,“温兄昨晚没回来啊?” 季清宁刚说人走了。 东平郡王就道,“也不知道温兄最近在忙什么,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人了。” 说着话,三人就走了。 季清宁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不是温玹被子叠好的就代表人没回来啊,人家天天回书院住的好么,只是他回书院的时候,你们都进梦乡了。 东平郡王往前走,道,“我要有个无条件护着我的皇上舅舅,我也不上课。” 皇上那么多的皇子公主,唯独宠温玹,宠到那些皇子公主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捡来的地步,根本不用愁前程,那还不日子怎么滋润怎么过啊。 “只盼着我需要他的时候,别找不到人就好,”东平郡王一脸惆怅。 茂国公世子出学舍,就看到他们三个去吃饭,对于东平郡王几个的友谊那是羡慕嫉妒恨。 他身边不缺世家子弟跟着,但那些人对他只有奉承和恐惧,哪像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他们,平常说话无所顾忌,便是府里的手足兄弟,也比不上他们相处来的轻松融洽。 茂国公世子一脸不爽,被夺了郡王封号,御赐的匕首被偷了,他东平王府二少爷不回府帮忙就算了,还和唐靖、陆照他们有说有笑,好像压根就没有丢匕首这回事似的! 想到这里,茂国公世子瞳孔猛然一缩,渐渐的覆盖上一层冰霜。 或许……匕首真的就没丢。 他转身,抬脚离开。 一旁跟着的学子不明所以,不是去吃早饭吗,这是要去哪儿,茅厕也不在那边啊,他追上去道,“不去吃早饭吗?” “我回国公府一趟。” 再说东平郡王几个,吃完早饭,回屋歇了一刻钟,才慢悠悠的去上课。 先上经史,然后是骑射课。 对东平郡王他们几个而言,最喜欢的就是骑射课了,往年皇上这前后都会春猎,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 必须要把骑射练好了,到时候大展拳脚拿赏赐。 东平郡王正拉弓,准备射箭呢,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云二少爷,宫里派了人来,传召您进宫。” 被人称呼东平郡王好多年了,云二少爷这个称呼,东平郡王听到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是喊他,一门心思瞄准箭靶,还是陆照扶着额头推了他一把,“云二少爷,有人找你。” 东平郡王手一抖,箭离了手,别说正中靶心了,直接脱靶了,他恼道,“找云二少爷,你推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云二少爷。” 陆照,“……。” “兄弟,你告诉我你不是云二少爷,你是谁?”陆照问道。 “……。” 这一问,把东平郡王给问懵了。 四下低低的笑声传开。 东平郡王想死的心都有了,做了这么多年的郡王,如今郡王封号被夺,他压根就不适应。 知他尴尬,唐靖忙道,“传召你进宫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你赶紧去吧。” 宫里人找他? 东平郡王心慌了。 他没做过什么值得夸赞的事,反倒闯了祸的,不会这么快就败露了吧。 难道他父王被骂的扛不住,把他推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顶罪 东平郡王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出了书院,就看到侍卫站在那里等他。 东平郡王上前问道,“可知找我进宫所为何事?” 侍卫摇头,他只负责传话,至于找东平王府二少爷何事,他一个侍卫怎么可能知道? “别叫太后等着急了,”侍卫道。 咯噔。 东平郡王一颗心掉进了谷底。 皇上找他,都没多少可能是好事,太后传召,那绝对没好事啊。 东平郡王硬着头皮骑上马背,进了宫。 离太后的永宁宫越近,他就越忐忑,进了大殿,没看到他父王东平王,反倒看到了茂国公世子。 茂国公世子一脸瞧热闹的神情,东平郡王还看不出来他被太后召进宫是因为茂国公世子,他就真白长了一颗脑袋了。 但他最近和茂国公世子没什么争执,又哪来的把柄和太后告他黑状? 东平郡王想不明白,上前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皇上脸有些黑,太后脸色就不一般的难看了,见皇上不问话,她就直接问了,“那把匕首现在在哪里?!” 这么是因为匕首……? 东平郡王有点懵,“什么匕首?” 太后更愤怒了,“到现在,你们父子还想装傻蒙混过去吗?!” “那把匕首就算能削铁如泥,也不过就是把匕首,哀家和大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要你们一把匕首?!” 东平郡王更懵了,“我和我父王想蒙混什么?” 太后气的不想说话,茂国公世子道,“你和云阳侯世子他们擅闯我茂国公府,还烧了我的住处,太后夺你封号已经是网开一面,皇上赏你父王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大皇子想看看而已,你生怕大皇子会看了不还你父王,就偷偷带进了书院。” “东平王明知是你偷拿的,却故作不知,满京都的悬赏找窃贼!” “你们东平王府这样做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茂国公世子说话声很大,大的东平郡王都恍惚,他是把匕首带进了书院,但他就没在人前拿出来过,见过的人只他们几人,茂国公世子是怎么知道的? 瞎蒙的? 还是他偷听了他们在温玹屋子里谈话?! 东平郡王看着茂国公世子道,“你说我把匕首带进了书院,你瞧见了吗?” 茂国公世子道,“我自是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而且那把匕首已经被弄断了,就是不知道践踏皇上一片心意的是你还是你爹东平王!” 东平郡王怒不可抑。 他不信瞎蒙能蒙的这么准,知道匕首断的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就只有弄断匕首的人了! 这事果然和茂国公脱不了干系! 茂国公世子说完,道,“到现在还不认罪吗?” 东平郡王拳头握的嘎吱响,“我东平王府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践踏皇上心意,对皇上不敬之事!你少在这里污蔑我!” 茂国公世子冷笑一声,望着皇上和太后道,“有些话,我都不想说出来惹皇上不快,但东平郡王到现在都死不悔改,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太后道,“有话就说。” 茂国公世子就道,“损坏御赐之物,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事一旦被皇上知道,东平王府必受责罚,温玹仗着皇上宠他,要把弄坏匕首的罪名揽下来,替东平王府开脱!” 正好这时候,小公公上前,道,“皇上,煜国公府三少爷来了。” 东平郡王,“……!!!” 完了。 要是温兄来就把罪名揽在身上,不仅他要挨打,连他都要挨板子了。 皇上脸黑成锅底色,太后看着他,“皇上宠煜国公的儿子,哀家管不着,但有人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替人扛罪,哀家绝不姑息!” 皇上也气的不行,道,“他要真替东平王府顶罪,朕一定严惩!” 说完,来一句,“让他进来!” 小公公退出去,不多会儿,温玹就进来了。 东平郡王扭头给他使眼色,茂国公世子盯着他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你敢使眼色,你眼珠子不想要了?” 温玹走上前,给皇上和太后行礼。 皇上黑着脸,道,“有什么事找朕都找到太后这里来了?” 温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东平郡王道,“我猜到太后传召他进宫是为了御赐匕首的事,正好匕首在我手里,专程给他送来。” 完了。 计划都泄露了。 现在还说这话,就真把太后当猴耍了。 茂国公世子一脸“你们死定了”的笑容。 温玹把匕首递给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没伸手接,温玹道,“拿着啊。” 一把破匕首,有什么好拿的。 这匕首十有八九到他父王手里之前就已经坏了,但这话不能说啊,说了就成皇上赏一把断匕首给臣子,这是把皇上的脸面扯下来一层,本来皇上还向着他们,这话一说,皇上能气的多给他父王三十大板。 茂国公世子见了道,“皇上赏给东平王的匕首怎么会到你手里,难不成你夜闯东平王府偷的?” 温玹眸光扫向茂国公世子,脸色带着寒气道,“匕首怎么到我手里的,我需要向你交代吗?!”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冷。 太后护着他道,“这匕首到底怎么回事?!” 茂国公世子问的,正是太后想知道的,茂国公世子的话,温玹可以不回答,但太后问的,他就必须得回答了。 温玹道,“东平王府遭了窃贼,皇上御赐的匕首被偷了,东平郡王得知这事后,就找我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帮忙找,找了几天,总算是把匕首找到了。” 温玹话音未落,大殿外,大皇子走了进来。 他笑道,“那我来的巧了,我还以为丢了再找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他走上前,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后,眸光就落到了温玹手里的匕首上,“给我看看。” 温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把手中匕首丢给了他。 大皇子伸手一接,匕首在他手里转了两圈,然后稳稳抓住。 他眸光不经意的扫过跪在地上的东平郡王以及站着的温玹一眼,然后把匕首抽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丢脸 之前茂国公世子说过匕首是断的,就是不知道是东平王损坏的还是东平郡王弄断的。 但他们都记住了匕首是断的这回事。 温玹送匕首来,他们就好奇不已,只是没人打开,好在大皇子来了。 大家屏气凝神,担心匕首抽出来,哐当一下掉地上。 嗯。 不止那些宫人是这么担心的,最担心的莫过于东平郡王了。 当日在祠堂就把他吓的魂飞魄散,现在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掉地上,要惊着他们,后宫不堪设想啊。 东平郡王都不忍心听,然而过了半天,也没听到匕首砸地的声音,他侧头,就看到大皇子手里拿着匕首,匕身寒光粼粼,一看就是把好匕首。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边茂国公世子已经惊出声了,“这怎么可能?!” 温玹看着他,笑道,“什么不可能?” 茂国公世子道,“这不是皇上御赐的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早就断了!” 温玹看茂国公世子就跟看傻子似的,“你凭什么断定皇上御赐给东平王的匕首断了?” 茂国公世子后背蹿过一阵寒芒,道,“明明有人偷听到的!” 温玹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偷听是什么光彩的事吗,茂国公世子宁愿相信一个道德败坏之人的话也不信皇上赏赐的匕首不是那么轻易就损毁的?” 把偷听之人的话当作证据,未免太可笑了。 茂国公世子自知失言,赶紧补救,“只是路过时无意间听到的,也算不得是偷听。” 那边大皇子看着手里的匕首道,“这匕首看着确实不错,是不是能削铁如泥尚未可知。” “来人,拿把刀来。” 很快,公公就从侍卫那拿了把刀过来,在大皇子的示意下,递给了茂国公世子。 茂国公世子拿着刀去劈那匕首。 哐当! 刀与匕首相撞。 刀断裂,掉在地上。 匕首完好无损。 这一幕,把东平郡王看呆住了。 这、这、这…… 守卫皇宫的侍卫佩刀已经是最好的了,这么轻易就断了,说这不是削铁如泥的匕首谁信啊? 皇上坐在那里道,“东平王府看护不力,让御赐的匕首被偷,疏忽之罪当罚,但好在及时早了回来,那就罚东平王半年俸禄,以儆效……。” 可怜皇上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一公公跑进来道,“皇上,东平王找到丢失的匕首了。” 温玹,“……。” 东平郡王,“……。” 两人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两人齐转身,就见东平王手里拿着把匕首匆匆走进来。 那急切的脚步,显然是赶着来救儿子的。 东平郡王想死的心都有了。 居然有两把御赐的匕首,必然有一个是假的啊。 茂国公世子看了大皇子一眼,心下了然。 东平王走上前,先看了温玹一眼,高兴的上前,然后就看到了大皇子手里的匕首,和他手上的一模一样。 东平王,“……???” 东平王看看自己手里的匕首,又看看大皇子手里的,道,“怎,怎么又两把?” 削铁如泥的匕首,皇上赏赐给他的时候就说了,世上只此一把,让他好好替朝廷办事,以后有机会会恢复他儿子的郡王封号啊。 大皇子笑道,“东平王府丢失的玄铁匕首,温玹替你找回来了,只是王叔手里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他手里这把也是温玹找回来的啊。 东平王脸渐渐暗沉下去。 宫人给他传话,说茂国公世子知道匕首在东平郡王那里,禀告太后知道了,太后传召了东平郡王进宫。 东平王担心东平郡王会认罪,火急火燎的进宫来,刚走到永宁宫前,一宫人撞了他一下,把匕首塞给他,道,“温三少爷让交给你的。” 等公公走远后,东平王就把匕首拿出来,怕匕首有问题,他还在永宁宫的宫墙上划了好几刀。 匕首确实是削铁如泥的匕首。 只是他被人算计了! 这把是真的贡品匕首,当初皇上赏赐给他被人掉包的那把! 他还想知道温玹是怎么拿刀的,可是帮了东平王府大忙了。 谁想,这也是个坑! 他堂堂东平王竟然有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时候! 大皇子看着东平王手里的匕首道,“怎么会有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那肯定有一把是假的,”茂国公世子道。 本来还以为要叫东平王府逃过一劫了,没想到最后揭穿温玹的竟然是东平王自己。 真是痛快! 大皇子手里的,已经证实能削铁如泥了,要是东平王手里的削不断,那肯定是假的了。 结果,东平王手里的匕首也能劈断侍卫的刀。 两把都是削铁如泥的匕首,而且看上去还一模一样。 太后命人传召进献匕首的人来辨认。 不多会儿,献匕首的人就来了,仔细看过后道,“这把是真的,这把是仿造的。” 东平王拿来的是真的。 温玹找到的是假的。 这个结果,温玹一点都不诧异。 皇上也不生气,甚至笑道,“一把假匕首也能造的削铁如泥?” 温玹道,“都能削铁如泥,皇上不好奇这两把匕首哪个质量更好一点?” 贡献匕首的人道,“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温玹笑道,“既然这么笃定,我想大家都应该很好奇,那就试一试吧。” 温玹把真匕首丢给了茂国公世子,“你和大皇子对打试试。” 茂国公世子笑了一声,“那我和大皇子就比划两下给皇上和太后助助兴!” 他握着匕首,和大皇子在大殿内比划起来。 两人武功相当,不分伯仲。 然而就在打斗时。 茂国公世子手里的匕首被大皇子手里的匕首劈断了。 大皇子,“……!!!” 茂国公世子,“……!!!” 大殿里所有人,包括温玹在内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个仿照的假匕首竟然劈断了进贡的真匕首? 进贡匕首的臣子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 皇上和太后的脸绿了。 皇家御赐的匕首竟然比不上煜国公府三少爷找人仿照的,皇家这脸丢的不是一般的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功劳(求月票) PS:求月票~ —— 要说震撼,最震撼的还是温玹。 这把假匕首是他找人按照季清宁给东平郡王的图纸打造的,怕出差池,他亲自监督了几天。 今儿早上,匕首才打造好,他亲自试过,确实能做到削铁如泥。 既然皇上赏赐的是削铁如泥的匕首,东平王拿这把匕首也能交差了。 方才看到真的匕首,他突然生出想分个高下的念头来。 没忍住,试了试。 谁想到把皇上的脸面试掉了一地。 此刻,大殿内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 因为这种情况以前实在是没遇到过啊。 假的竟然比真的还要好…… 还要打假吗? 最后还是东平王没忍住打破了静谧,他问温玹,“这假匕首你是找谁打造的?” 假匕首三个字,东平王说的都心虚,他怕皇上和太后误会他在讽刺真匕首。 温玹看向东平郡王,“是东平郡王给我的图纸,我找军器监打造的。” 东平王看向自己儿子,东平郡王茫然道,“那图纸是季大少爷给我的……。” 季清宁是说过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还说求人不如求己。 他就没当回事啊。 谁想到季清宁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能办到。 东平郡王服了。 这辈子让他服气的人不多,温玹勉强算半个,现在季清宁彻底让他服气了。 皇上有点听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皇上的了,假匕首给东平王府挣够了脸面,皇上都没脸罚他看护不利。 无所顾忌,东平王决定说实话,“皇上把匕首赐给臣,臣回府就发现匕首是断的,臣知道被人偷换了,没敢和您说,就放在了祠堂供奉起来,假装被人偷走,再进宫向皇上您请罪,把这事岔过去。” “谁想臣这不争气的儿子,拿御赐的匕首削梨,匕首断了后,就带着假匕首逃去了书院。” 后面的事,东平王就不知道了。 东平郡王接着道,“我找温兄帮我想办法,他让我找我大哥季大少爷,让季大少爷求他。” “季大少爷有骨气,不愿求温兄,说求人不如求己,他就写了一摞纸给我,让我找人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我没当真,就把那摞纸给了温玹……。” 也不能算是给,明明是温玹自己拿过去的,要是他,他肯定束之高阁,最后搬离书院的时候,当作废纸扔掉。 皇上心底震撼,“传季大少爷进宫见朕!” 温玹道,“本来我还想事后和皇上禀告这事,猜到皇上会见季大少爷,我已经派人去书院请了,还有军器监打造这把假匕首的铁匠我也带来了,这会儿应该都在宫门外等候了。” 嗯。 东平郡王被带走没一刻钟,季清宁也出了书院,也是传召她进宫。 本来她还疑惑,毕竟宫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怎么会突然传召她? 但来接她的人是陈杳,温兄的护卫,也算是季清宁的熟人了。 季清宁就骑马跟着陈杳直奔皇宫,然后在皇宫外停下。 不过没多等久,就有公公出来,召她进宫。 一路被领着到了永宁宫,公公走的很快,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还想四下看看皇宫的气派,哪里顾得上啊。 进了永宁宫,迈步进大殿,进去就看到了温玹,还有跪在地上的东平郡王。 抬头,明黄色龙袍的肯定是皇上,有资格和皇上平起平坐,又头发见白的,肯定是太后无疑了。 季清宁给皇上和太后行礼。 皇上笑道,“你就是当街砸的温玹吐血的季家大少爷?” 季清宁尴尬的看着皇上,“是我。” 皇上心情挺好,“你竟让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 季清宁只能撒谎了,道,“武功废掉之前,我没事就喜欢捣鼓兵器,是偶然发现的,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了,正好能帮得上东平郡王,就把方法写下来交给了他。” 东平王道,“皇上御赐给臣的匕首丢失不过几日,就能仿照出了一把更好的,这样的兵器要是能用在战场上,我军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东平王说完,温玹道,“在打造匕首的时候,我让军器监照着图纸上的方法试了一下,打造出来的兵器比之前的质量好不少,军器监那把刀也带进宫了。” 皇上龙颜大悦,“宣!” 不多会儿,军器监的人就来了,把那把刀呈给皇上看。 皇上也是习武之人,只是做了皇上之后,武功有所荒废,但刀好不好,他一看便知。 又让侍卫试了下,这把刀虽然做不到削铁如泥,但侍卫的佩刀被打断了,这把上不过多了三五个缺口,依旧能杀人。 有这样的好兵器,大邺朝的战斗力绝对能再上一层楼。 皇上要重赏季清宁,“你这锻造兵器的办法于朝廷有大用,功劳不小,你要什么赏赐?” 季清宁愣了下,道,“这方法我已经送给东平郡王了,要赏赐,皇上就赏赐东平郡王吧。” 这话把所有人都听懵了。 多难得的机会啊,皇上要赏赐他,他居然让给别人? 东平郡王感动不已,道,“皇上要赏赐你,你要宅子,要田地,要美人你只管开口啊,你让给我做什么?” “机会难得,趁着皇上高兴,你多要一点儿。” 季清宁一脸黑线,看向皇上道,“皇上有所不知,东平郡王当日是为了帮我找人才擅闯的茂国公府,还不小心火烧了茂国公世子住的院子,丢了郡王封号,这事我一直心怀愧疚,我不知道这打造兵器的功劳有多大,若是可以,希望皇上能恢复东平郡王的封号。” 东平郡王找人是帮他找的? 这一点温玹没想过。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东平郡王,只是早出晚归,大晚上的就没去打扰东平郡王睡觉,再者,东平郡王也在找人,所以也不急着问,倒是没想过人是帮季清宁找的。 皇上笑道,“这功劳可不是一个郡王虚爵能比的。” 说完,皇上道,“那朕如你所愿,恢复他东平郡王封号,另把南山县给他做封地。” 这话一出,太后脸黑了下来。 但兵器的功劳有多大,她很清楚,她没法反驳。 东平郡王高兴坏了,有了封地,他的郡王头衔就不是虚爵了,他这回是因祸得福了啊。 温玹看季清宁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这么大的功劳,没想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了,他看向皇上道,“既然锻造兵器的办法是东平郡王进献的,理应让他来管军器监。” 东平郡王听了道,“我可干不了这个,我还要读书呢,让我大哥管吧。” 从来没见他这么勤奋好学过,好学到东平王想一巴掌把儿子扇死。 东平郡王说完,就看向季清宁。 季清宁忙道,“东平郡王说的不错,确实交给东平王世子更合适些。” 皇上也不放心让东平郡王管,做儿子的坑起亲爹来都那么狠,军器监关乎大邺朝几十万大军,万一被坑,那会动摇国本,皇上可不敢交给他,而季清宁则年纪太轻了,军器监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他一个没半点靠山的人能摆平的。 皇上点头道,“那就让东平王世子任军器监。” 军器监不仅是正四品官,还有实打实的实权,油水也不是一般的足。 这些年一直把持在晋临侯的人手里,皇上一直想办法拿回来,但是逮不到把柄。 这回却是顺理成章了。 太后不同意,“军器监并未出过什么差错,皇上就这样贸然撤了军器监的职位,实在不妥。” 皇上拍了下龙袍道,“军器监李爱卿是没犯什么错,但用东平郡王敬献的法子打造兵器立了功,朕是该奖赏李爱卿还是东平郡王?” “未免以后麻烦,还是这会儿分清的好,李爱卿在军器监任职多年,也是该升一升了。” “朕还有奏折没批,就先回御书房了。” 撤职不妥,升官总没问题。 太后无话可说。 第一百六十章 清闲 凤阳殿。 潜山公主的寝殿。 潜山公主闷的无聊,没法出宫玩,就在寝殿内往投壶游戏。 连投了七只都没中,潜山公主气的把手里的箭羽朝瓷瓶砸过去,“什么破瓶子,一个也中不了!” 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做事没耐心,这投壶瓶已经比别人用的大一号了,要再大就太太太假了,练的再多也没用啊。 这时候,一小公公跑进来道,“公主,皇上传召季大少爷进宫了。” 潜山公主正恼呢,一时间没注意听,道,“父皇传谁进宫了?” “季大少爷,”小公公一字一顿。 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能挑起潜山公主的怒气了。 在季清宁手里吃的瘪,丢的脸一下子从记忆里翻出来,潜山公主恨不得把季清宁抽筋剥皮,她道,“他不过是三品侍郎之子,父皇传他进宫做什么?” 小公公消息很灵通,把永宁宫发生的事说与潜山公主听,“皇上御赐给东平王削铁如泥的匕首坏了,季大少爷帮东平郡王造了个假的,那假匕首的质量极好,把真匕首给劈断了,皇上就传他进宫了。” 知道潜山公主不喜季清宁,小公公脸上没敢露出欣赏来,但心底他是很佩服季清宁的,能把一个假匕首造的比真匕首还要好,让皇上丢了脸,还得赏他,这绝对是大邺朝头一份了。 潜山公主想到她专程去书院,结果连季清宁分毫都没伤到,还被她泼了一盆洗脚水,每每想起来,饭都吃不下,觉得恶心。 在书院拿她没辄,皇宫可是她的地盘! 进了宫,到了她的地盘,还想那么轻松离开? 没门儿! 连窗户都没有! 潜山公主怒气冲冲的出了凤阳殿。 再说永宁宫,皇上走后,季清宁他们和太后没话可说,也趁机告退了。 茂国公世子知道太后心情不好,也没敢多待,本来是要皇上严惩东平王的,谁想到必胜之局最后竟然会峰会乱转,东平王不仅没事,他搭上自己的院子才夺掉的东平郡王的封号,竟然又回到他手里,还被皇上赏了一县的封地,虚爵变实爵! 这也就算了,皇上还趁机把军器监的掌监权交给了东平王世子! 他再再再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知道茂国公世子在身后,东平郡王抢了温玹手里的玉扇,故意落后几步,摇的嘚瑟,“人家叫我云二少爷,我是百般不习惯,就习惯人家叫我东平郡王,没想到才夺走的郡王封号,没过几天就又回来了,还有了封地。”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茂国公世子你呢,我们之前打了那么多回架,没想到你为了帮我不惜逃课,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要不,我在鸿兴楼设宴请你大吃一顿?” 东平郡王把找揍演绎的淋漓尽致。 季清宁都看到茂国公世子握紧的拳头,东平郡王和他又离的那么近,还真担心茂国公世子控制不住怒气,一拳头朝东平郡王脸招呼上去。 不过这里到底是皇宫,茂国公世子不敢在宫里打人,咬着牙忍着,“别高兴的太早了!” 丢下这一句,茂国公世子抬脚离开。 身后是东平郡王的笑声,“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吧?” 季清宁嘴角抽抽,东平郡王笑的酣畅淋漓,把手里的玉扇递给温玹。 得意的时候手里少一把招摇折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以后得随身带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啊。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这回你可是帮了我东平王府大忙,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他看着季清宁的脑袋,比的他的还要小一点,可人家的脑子怎么就那么能装东西呢? 不仅才学过人,还会治足疾,甚至连锻造兵器都有涉猎,这绝不是文武全才能形容的。 要不是因为当街救人,失了忆,简直不给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活路啊。 季清宁笑道,“要不,请我在鸿兴楼大吃一顿?” 这是他气茂国公世子的话,他怎么当真了,东平郡王轻咳道,“一顿怎么够,你以后在鸿兴楼的饭菜我全包了!” 就是这么豪气。 茂国公世子走远了些,身后的爽朗笑声还如影随形,气的他上火眼睛疼。 那边过来一小公公,走过来,对季清宁道,“季大少爷,大皇子有请。” 季清宁眉头皱紧。 她和大皇子不过是刚刚在太后那里见了一面,没有任何私交,为何请她? 但人家大皇子派人来请,她也不能不给面子,只能跟着小公公走了。 东平郡王要跟去,小公公阻拦道,“大皇子只请了季大少爷一人。” 东平郡王冷道,“我好歹也是一郡王,要去御花园转转,还需要大皇子同意吗?!” 小公公连忙认错,怕惹恼东平郡王和温玹,赶紧领着季清宁走了。 东平郡王是不会丢下季清宁一个人出宫的,他也知道温玹和季清宁关系不好,便道,“我要等他,就不和你一起出宫了。” 温玹压根就没想走。 东平郡王去御花园,温玹一起。 走了一半,东平郡王看着他,神奇古怪道,“你也要去御花园?” 都这么明显了,还用问吗? 温玹看着东平郡王道,“那两张画像上的姑娘,是他要找的人?” 话题转的有点快,东平郡王不懂温玹怎么会关心这事,点头道,“是他要找的人。” “为何两次画像不同?”温玹问道。 “……。” “有不同吗?”东平郡王茫然。 “……。” 那么明显的不同,他都没发现? 温玹也不指望东平郡王会是个心细的人,他直接说了,“陈杳拿回来的画像上女子腰间有玉佩,后来的并没有。” 原来画像是被陈杳拿走了,他才不得不去找季清宁再要一份的。 陈杳不是只拎账册吗,他几时会管画像找人这样的小事了? 而且—— 温玹连腰间没戴玉佩这样的细节都主意到了,这是有多清闲啊? 找人最重要的是脸好么,腰间有没有玉佩很重要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拉拢 东平郡王觉得温玹很反常,正要问,温玹先一步道,“后面画像上没有玉佩是他忘了,还是之前的也没有,是被人添上去的?” 对温玹而言,那两姑娘的容貌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们腰上佩戴的玉佩。 东平郡王想了想道,“这我没仔细看,回去我问问小厮吧。” 他拿到画像没看两眼就交给小厮了。 现在问他画像上的细节,他能回答的上来才怪了。 两人朝御花园走去。 再说潜山公主,正想办法找季清宁呢,宫里人多口杂,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派人去传季清宁,传出去太有损她公主身份了。 可要不传,季清宁和温玹他们一起的,不会来见她。 不见她,就没办法报仇。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这难题就迎刃而解了,她的皇兄把季清宁请到了御花园,在凉亭说话。 虽然不知道自家皇兄和季大少爷有什么好聊的,她躲在假山后,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公公领着人从眼跟前走过去,那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啊,恨不得把人拖到假山里,拳打脚踢一顿出气。 宫女红豆担心,道,“公主,咱们还是走吧,大皇子找他肯定是有要紧事,咱们别坏了大皇子的事。” 潜山公主恼红豆道,“他不过是一个三品小官之子,难不成还值得皇兄纡尊降贵拉拢他?!” 嗯,大皇子派人请季清宁就是存了拉拢之意。 大皇子在凉亭吹风,季清宁走上前,给大皇子行礼,“不知大皇子传我来是?” 大皇子笑道,“坐下说吧。” 季清宁不知道大皇子要和她说什么,听话的坐下来,然后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模样生的极好,当然了,那肯定比不上温玹那等妖孽容貌,但看着也极为养眼了。 季清宁觉得女扮男装就这点好,可以正大光明的看男子,要是女子,多看两眼,别人该说不害臊了。 大皇子笑道,“季大少爷有胆有识,文采斐然,早在听闻了你在四海书院灵璧石上的题词,我就想见一见你了,没想到会见的这么突然,还带给本皇子这么大的惊喜。” 不仅有胆识,有才学,还被章老太傅收为了学子,东平郡王他们认他做大哥,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匕首。 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他所用,被其他皇子拉拢去,必将成为他心腹之患。 季清宁没想到自己被传召进宫,还被大皇子拉拢,还不能拒绝的太明显,她已经竖敌太多了,不能再多添一个了,季清宁婉转道,“我一心还欠东平郡王的人情,却无意坏了茂国公世子的好事。” 大皇子闻言笑道,“茂国公世子和东平郡王积怨多年,对自己人不会如此。” 言外之意,季清宁要和东平郡王走的太近,难保不会被茂国公世子迁怒上,站到他们这边,他们就是友非敌了。 温玹和东平郡王到御花园,远远的就看到季清宁和大皇子在凉亭说话。 东平郡王见了道,“大皇子这是想拉拢我大哥吧,我大哥哪那么好拉拢?” 大皇子身份够尊贵,但不好意思,他被温玹打过。 从小打到大,少说也打过不下十回了,孩提时期抛开不算,上一回揍他是三年前。 皇上那么多皇子,除了年纪小的没挨过温玹的打,三皇子那病秧子皇子,温玹揍起来都不手下留情啊。 这么一个人,季清宁都不敢,都敢硬杠,还杠赢了。 像大皇子这样的手下败将,季清宁会怕? 要真怕了,估计温玹能气死。 站在那里看,总觉得怪怪的,干脆上了树。 结果一上树,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远处,假山边,潜山公主还躲在那里没走,一公公端茶过来,被潜山公主叫过来,往茶盏里倒了包药粉,然后小公公就端着茶往凉亭走。 东平郡王从怀里摸出一银锭子,要朝小公公脚脖子打过去。 他不好明着阻拦,只能暗中相助了。 只是刚准备出手,就被温玹抓住了手,道,“看好戏吧。” 东平郡王看着他,“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季清宁化干戈吗?我夹在你们中间很为难好么!” 东平郡王以为温玹要看季清宁的热闹。 温玹黑线道,“你大哥没那么好欺负!” 他都欺负不了的人,大皇子能欺负的了? 东平郡王想想也是。 温玹靠着树,气定神闲。 东平郡王掰着树枝,总还是有点担心,不是要拉拢季清宁吗,怎么给他下药? 小公公把茶先端给大皇子,然后端下药的那盏给季清宁。 季清宁端起茶盏,准备喝一口,就在东平郡王心都跳到喉咙处时,季清宁把茶盏放下了。 东平郡王一颗心重重摔下,荡的心口痛。 虚惊一场。 嗯。 还不只是虚惊一场,是震惊。 那盏被潜山公主下了药的茶,季清宁非但没喝,还趁着大皇子起身的时候,把两人的茶盏做了调换。 两人站在凉亭说了会儿话,然后再坐下,然后他们亲眼看到大皇子喝了那盏茶! 东平郡王惊呆了。 大皇子喝了茶,季清宁想着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便起身道,“大皇子见谅,天色不早,我还要赶回书院,就先告辞了。” 大皇子没有留他,季清宁没有同意他的拉拢,也没有拒绝。 拉拢人哪有不碰壁的,只是季清宁才多大年纪,倒是比那些做了一辈子官的大臣还要老练,他日入主朝堂,必定如鱼得水,平步青云。 小公公领着季清宁来的,领着她走。 半道上,季清宁就看到了东平郡王和温玹。 东平郡王会等她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温玹没走,她有些诧异。 三人往出宫的方向走,潜山公主的宫女红豆尾随其后,公主的泻药是药性最强的,喝下去也有一会儿了,该发作了。 然而,宫女红豆跟了一路,季清宁都出宫了,也没看到她捂肚子。 “奇怪,”红豆带着失望折返凤阳殿。 刚走到凤阳殿大门口,就有宫女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大皇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厉害。” 红豆,“……!!!” 不会吧?! 该肚子疼的没有肚子疼! 不该疼的偏偏疼了,可别告诉她是小公公笨手笨脚把茶给端错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难堪 点翠楼。 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 里面的首饰精美,备受京都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的喜欢。 一驾奢华软轿在点翠楼前停下,丫鬟掀开轿帘,东平王妃走了出来。 丫鬟扶着她进了点翠楼,东平王妃眸光在楼下扫了一圈,没瞧见要找的人,丫鬟就扶着她上了二楼。 刚迈上二楼,就听到一阵愉悦笑声。 东平王妃心往下沉了沉,她闻声望去,就看到两贵夫人在那里挑首饰。 其中一位贵妇人身侧还跟了位姑娘,端庄大方,模样十分可人。 其中一位夫人手里拿着一位羊脂玉镯看着,她身侧跟着的丫鬟瞧见了东平王妃,上前禀告了一句,那贵夫人嘴角一勾,抓过那姑娘的手道,“这羊脂玉镯细腻,我瞧了半天也没看到瑕疵,配婉儿再合适不过了。” 那姑娘脸颊绯红,看向身侧的贵夫人,也就是她的娘。 那贵夫人见了道,“这如何使得,这太贵重了。” 那夫人笑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等犬子和婉儿定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往后偌大一个国公府都是他们的,区区一只玉镯算的了什么?” 东平王妃正迈过来,听到这一句,脚步僵住。 那贵夫人是齐国公府大太太,送玉镯的是户部尚书夫人。 东平王妃替儿子东平王世子求娶齐国公府大姑娘,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户部尚书夫人也有此想法。 虽然东平王是皇亲国戚,但没有实权的亲王还比不上有实权的大臣,只是有王爵,称呼上好听些,大臣见了得行礼而已。 之前户部尚书府没法和东平王府相提并论,但最近东平王名声扫地,虽然一再的解释了,但流言这东西,传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他们只看见东平王打女人,但那女人到底是东平郡王还是别人,谁知道啊? 还有私生子…… 就算东平郡王洁身自好,没有整出私生子呢,但他逼着自己的郡王儿子认一个三品官的小子叫大哥,还是年纪比他儿子小的,怎么看都觉得东平王脑子不正常。 这两件事直接影响了东平王的声誉,从而间接影响了东平王世子。 在那之前,齐国公府大太太和东平王妃是有说有笑,基本算是谈妥了,只差找媒人登门提亲了,结果就出了东平王打女人那回事,打那之后,下帖子请齐国公府大太太进府赏花,就都推辞不来了。 今儿东平王妃心情糟糕的很,儿子被皇上传召进宫,还是因为匕首的事,她心慌的很,结果丫鬟上街买东西回来,说是瞧见齐国公府大太太和户部尚书夫人有说有笑,齐国公府大姑娘还陪在左右。 东平王府和户部尚书府都求娶齐国公府大姑娘,哪怕就是避嫌,齐国公府大太太也不会在这时候陪户部尚书夫人逛街,还把女儿带上。 这不明摆着是有意把女儿许给户部尚书府大少爷吗? 丫鬟说的东平王妃不信,或者是不愿意相信,毕竟左挑右选,才挑中的姑娘,她觉得和自己儿子是天作之合。 正好待在府里是站也不安,坐也不安,干脆就上街逛逛,瞧个究竟。 这会儿亲眼瞧见,东平王妃面上更加难堪,看着齐国公府沈大姑娘脸上的羞涩,东平王妃心堵的慌,面上不动声色,准备过去打招呼。 户部尚书夫人见了她,笑道,“东平王妃脸色瞧着不是很好,莫不是御赐的匕首还没有找到?” 一张嘴,就像是刀子直插东平王妃心口上。 东平王妃强忍着没有动怒,丫鬟在一旁心疼,早就知道户部尚书夫人嘴巴跟刀似的,她就该拼命拦着王妃不来点翠楼的。 东平王妃笑道,“东平王府只是没想过会有窃贼敢闯入,才疏于防备,不出几日,自然就把匕首找回来了,用不着担心。” “在府里待的无聊,出来逛逛,没想到会碰到你们。” “正好我府里新得了一株上好茶花,你们明儿可愿去我府上陪我一起赏花?” 嘴上说你们,东平王妃是看着齐国公府大太太说的。 这话问的委婉,但齐国公府大太太懂东平王妃的意思,她女儿收户部尚书夫人那么贵重的玉镯了,再回绝去她府上赏花,东平王妃就不再替儿子求娶她女儿了,免得自取其辱。 齐国公府大太太没有说话,毕竟在东平王世子和户部尚书府大少爷之间,还是东平王世子容貌才学更胜一筹,但东平王府近来倒霉事一桩接一桩,明显开罪了太后…… 齐国公府大太太没说话,户部尚书夫人笑道,“实在不巧,我约了她明日去灵台寺上香。” 东平王妃笑看着齐国公府大太太,“是吗?” 她要齐国公府大太太亲口说。 齐国公府大太太点了下头。 再说东平郡王和季清宁他们骑马准备回书院,路过的时候,看到熟悉的软轿和眼熟的小厮,那好像是他母妃的软轿…… 他都被皇上传召入宫了,母妃还有闲情逸致出来逛街,就不担心他闯祸被皇上杖责吗? 东平郡王骑马过去,那边小厮跑过来道,“二少爷,您没事吧?” 东平郡王骑在马背上,道,“以后还要叫我郡王爷知道吗?” 小厮,“……。” 这要没人追究,那叫了就叫了,可万一追究,是要挨板子的。 东平郡王看着软轿道,“我母妃出来逛街?” 小厮叹息道,“王妃哪是出来逛街啊,王妃就是气不过。” “气什么?”东平郡王不解道。 “世子爷的亲事黄了,”小厮觉得丢人,说话声能多小就多小。 东平郡王翻了个白眼,对温玹和季清宁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我母妃请个安。”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从马背上跳下去了。 楼上,东平王妃朝一旁柜台走去,丫鬟劝道,“王妃,咱们还是回府吧?” 她怕东平王妃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会气坏身子。 东平王妃是挺生气的,但她不会让怒气爬上脸,让人笑话,“买些首饰再回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得罪 没道理齐国公府大太太和户部尚书夫人在这里,她就不好意思待了。 不就是人家没看上东平王府没看上她儿子么,大丈夫何患无妻?! 东平王妃叫小伙计把最好的首饰拿出来,小伙计忙照办,那边户部尚书夫人洋洋得意,“都拿出来,我挑两套给我儿子做聘礼。” 东平王妃气的够呛,丫鬟回头看户部尚书夫人的时候,看到东平郡王上楼,高兴道,“王妃,二少爷来了。” 东平王妃转身就看到东平郡王,儿子不仅没挨打,一瘸一拐的,看着还有点春风小得意,她心稍安,道,“皇上传召你进宫,没事吧?” 东平郡王一脸犯错的样子,“事当然是有的了。” 东平王妃担心要问什么事,结果东平郡王欠揍的来了一句,“不过是好事。” 东平王妃恨不得捶儿子才好,说话有这么大喘气的吗?! “能有什么好事?”东平王妃瞪自己儿子道。 东平郡王笑道,“皇上恢复了我的郡王封号,还把南山县赏给我做封地。” 东平王妃喜上眉梢,东平郡王接着道,“还有大哥,皇上升他为正四品官,让他管军器监。” 东平王妃高兴坏了,又担心是在做梦,不敢置信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恢复你郡王封号,还提拔你大哥?” 正四品官,官职没那么大,在满朝文武勉强算个中不溜。 可东平王世子刚满二十岁啊,二十岁的正四品,这已经不是人中龙凤能形容的了。 东平王妃有多高兴,刚回绝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的齐国公府大太太脸色就有多难堪,还有争赢了的户部尚书夫人,脸色难堪的像是咽了只苍蝇似的。 她们也想知道东平郡王怎么又恢复郡王封号了! 东平郡王看出了她们的好奇,他就是不说,扶着东平王妃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还是回府让父王告诉你吧。” 东平王妃瞪儿子,高高兴兴的要走人,首饰也不买了。 齐国公府大太太唤道,“东平王妃……。” 东平王妃回头看她,笑道,“有萧夫人陪你逛街,我就先走一步了。” 转身的时候,东平王妃眸光从齐国公府赵大姑娘脸上扫过,眸底带了几分惋惜。 不过等再转身,东平王妃脸上就只剩喜悦了,丫鬟催东平郡王道,“郡王爷,你倒是快点说啊,王妃不好奇,奴婢还好奇呢,等不到回府问王爷。” 说话声渐行渐远。 齐国公府大太太脸色难看,道,“没,没听说东平王府最近立功了啊。” 户部尚书夫人道,“东平郡王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他说的话未必属实!” 齐国公府大太太看了户部尚书夫人一眼,东平郡王是纨绔,但再纨绔,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话骗人,因为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 然而齐国公府大太太不知道,假的虽然是假的,但假的也是有可能干掉真的,并取而代之的。 东平王妃心急知道经过,东平郡王只说温玹和季清宁帮的他,等他们出点翠楼,就看到季清宁和温玹骑在马背上,一个也没有走。 温玹从马背上下来,给东平王妃行礼,然后看着东平郡王道,“这时辰回书院,也上不了课了,府上大喜,你还是回东平王府吧,明日一早再去书院不迟。” 东平郡王是挺想回去的,但季清宁要回书院,他不放心季清宁和温玹独处。 季清宁也从马背上下来,道,“我也不回书院了,我回小院住一晚。” 要温玹不回书院,她回去还行,温玹一起,她连澡都没法洗,还不如回小院呢。 东平郡王便道,“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府。” 这是有多担心她啊,这里已经是昌平街了,往前走不了一会儿就到小巷入口了。 东平郡王要送,季清宁同意了。 至于温玹,压根就没人担心他,不,是没人问他去哪儿。 温玹同东平王妃告辞,翻身上马,掉头走了。 再说季清宁,东平郡王送她回小院,半道上,东平郡王问季清宁,“大皇子今儿找你,是有意拉拢你吧?” 季清宁点头,“是想拉拢我。” 那就奇怪了…… 大皇子想拉拢他,潜山公主怎么给他下药啊? 东平郡王好奇道,“你得罪过潜山公主?” 季清宁纳闷了。 怎么东平郡王也这么问她? 上回赵垣的小厮李信这么问她,东平郡王也无端问她,她摇头道,“我今儿是第一次进宫,还不曾见过潜山公主。” “那潜山公主为何给你下药?”东平郡王不解。 季清宁看着他,“潜山公主给我下药?” 东平郡王道,“你调换给大皇子的那盏茶就是潜山公主下的药。” 季清宁,“……。” “这你也知道?”季清宁声音拔高两成。 说着,季清宁道,“你知道,那你怎么不阻拦?” 东平郡王道,“我是想阻拦来着,温玹说你没那么好欺负,让我看热闹……。” 季清宁,“……!!!” 她偷换了茶的事,不仅东平郡王知道,温玹也知道?! 这可是赤果果的把柄落他手里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了,她虽然换了大皇子的茶,但茶里的毒是潜山公主下的,那可是大皇子的亲皇妹,有东平郡王给她作证,根本不用怕温玹威胁她。 她不明白的是,“我没招惹潜山公主啊,她为什么给我下药?” 这话问的东平郡王都无话可说。 他都不知道,旁人能知道吗? 要说是帮茂国公世子给他下的药,那应该不会,毕竟大皇子想拉拢她的心应该是真的。 再说温玹,骑马走远了些,就看到陈杳了,陈杳送季清宁进的宫,出宫的时候,并没有跟着一起,他去查潜山公主为何针对季清宁了。 他骑马上前,道,“爷,查出来了。” 温玹问道,“他怎么得罪潜山公主了?” 陈杳看着温玹,欲言又止。 温玹皱眉,不知道这事有什么难开口的,想到什么,他道,“难不成与我有关?”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拆线(求月票) 除了和他有关,怕他动怒外,温玹想不到别的原因让陈杳不好开口了。 陈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我抓了潜山公主身边的公公,问出了原委,那日季大少爷砸伤爷后,登门给爷您赔礼,离开的时候,马车失控,在街上横冲直撞。” “碰巧那天潜山公主溜出宫玩,因为惊马,一头撞进了豆腐摊里,脑门还挨了好几颗鸡蛋。” “打那以后就把季大少爷给恨上了。” 顿了顿,陈杳道,“季大少爷似乎并不知道这事。” 季清宁惊马,被温大少爷所救的事,陈杳知道。 他也知道惊马不是温玹所为,但季清宁在赔礼的时候再次扑倒温玹伤口上是小丫鬟脚脖子被暗器打中。 那根短针,温玹带回了府,从屏风上找到了针孔,那短针能刚好穿过。 温玹这么做的时候,陈杳就在左右。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季清宁惊马十有八九是温二少爷所为,只是温二少爷是温玹的逆鳞,陈杳不敢说。 温玹握紧手里的缰绳,道,“我知道了。” 他调转马头,从另一条道去小院。 进了小巷,季清宁就让东平郡王走,东平郡王不放心,一定要把她送到小院。 季清宁能怎么办,只能听之任之了,好像这一段路,不看着点,她都能出事似的。 把季清宁送到后,东平郡王道,“明儿上午是绘画课,你手腕受伤,不用急着去书院,中午去都行。” 章老太傅和那些夫子打过招呼,就算茂国公世子存心刁难,夫子也会偏向季清宁。 但凡用到手劲的课,季清宁不上都行。 季清宁点头记下,东平郡王就骑马走了。 柳管事看着季清宁道,“季大少爷怎么回来了,书院放假了?” 季清宁摇头,“皇上传召进宫,来不及回书院了,就回小院住一晚。” 柳管事愣住,“皇上传召你进宫了?” 难怪小丫鬟从书院回来就有点魂不守舍了,原来是怕季大少爷进宫会出事。 不过看季大少爷脸上的神情,还有东平郡王护送回来,应该没出事,至少没出什么坏事。 那边小丫鬟跑过来,正好听到这话,好奇道,“皇上传召你进宫做什么啊?” 季清宁笑道,“为东平王府丢失的匕首进的宫,我帮东平郡王重新打造了一把新的,皇上召我进宫就是问这事。” 小丫鬟听不大明白,她家姑娘几时会帮忙打匕首了,她能武的动打铁的锤子吗? 不过人没事,她就放心了。 她去书院给季清宁送饭,被告知季清宁进宫了,吓的她恨不得跑进宫去打听,想着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足疾只有她家姑娘能医治,就算不小心冲撞了皇上,兴国公也会进宫帮着求情的,这才心稍安。 主仆两回小院,季清宁道,“准备热水,我一会儿要泡澡。” 小丫鬟推开门,季清宁走进去。 往前走了两步,她魂没差点吓飞。 只见屋子里,一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那里喝茶。 季清宁吓的心狠狠的抖了几下,小丫鬟也吓的不轻,没见过这样擅闯别人闺房的,就算这不能称之为闺房,那也是别人的卧房啊,哪有这样随随便便想来就来的! 亏得她爹还对他赞誉有加呢,根本就浪得虚名! 季清宁问小丫鬟,“他一直待在我屋子里吗?” 小丫鬟摇头,“那天走后,我是第一次见他。” 小丫鬟每天回小院住,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并未见人来过。 姑娘回来了,他就来了。 这么巧,都怀疑他是不是跟踪她家姑娘了! 季清宁被吓了一跳,对男子没有好脸色,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现在又突然出现,擅闯民宅是罪好么! 男子把茶盏放下,季清宁呲牙道,“茶好喝吗?” “不好喝,”男子道。 “……。” “那你还喝?!”季清宁没好气道。 “……解渴。”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不欢迎我?” 季清宁浑身无力。 问的这么坦然,好像她不欢迎他是错似的,请问她为什么要欢迎他? 只见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出来。 “欢迎,”季清宁一脸笑容,送诊金来,她当然欢迎了。 “……。” 男子嘴角一抽,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在宫里见识到她把削铁如泥匕首的功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了出去,和那功劳比,区区一万两又算的了什么? 季清宁一个箭步上前,就要从他手里接银票。 男子手一收,季清宁手抓了一空,气瞪他,“你想赖账?” 男子笑道,“要想赖账,我何必来?” 这倒也是。 但既然准备给她,为何又不让她拿? 男子道,“我后背上的伤这两日痒的厉害,抹了药也不管用,你帮我看看。” 他以为要等几日,等季清宁回小院才能让季清宁帮忙看伤口,没想到茂国公世子找东平郡王的茬,帮了东平郡王,也帮了他。 东平郡王不回书院,季清宁是绝对不会和他一起走的。 原来是因为伤才来的,都这么些天了,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她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季清宁说的随意自然,小丫鬟听的面红耳赤。 虽然是给人治伤,但是,姑娘你要谨记自己是女儿身啊,你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你要再和天问公子有牵扯,回头让谁负责啊?一个人没法推诿,两个人就理直气壮了。 男子把锦袍脱了,季清宁看见男子身上,伤痕累累,叫她不免怀疑男子戴着面具是因为毁容了。 她过去看男子后背,道,“不恢复的挺好吗?” “有点痒,”男子道。 “那是因为没拆线的缘故,”季清宁道。 她拿了剪刀来,帮忙把线剪断,然后道,“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男子点头。 季清宁拿镊子夹线,拉扯间,男子闷疼出声来。 忙了半天才处理好,然后上药,道,“好了。” 男子穿衣的时候,季清宁拿银票。 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拿在手里少了一分真实感。 男子把锦袍穿好,坐下来倒茶喝,季清宁瞅着他,“已经好了。” “我知道,”男子道。 “那你还不走?”季清宁道。 男子看着她,“我家住的远,今晚回不去了,我晚上住这里。” 季清宁,“……!!!”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癖好 季清宁被男子的话堵住了喉咙眼。 她为什么回小院过夜? 就是因为温玹住书院,她没法泡澡才回来的。 结果躲过了温玹,来了一个蹭住的! 季清宁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眼窗外,天色是不早了,但也没有晚到看不见路,更没有晚到街上酒楼客栈打烊好么! 季清宁看着男子,眸底跳着小火苗,“回不去?难道你在京都都没有落脚之地?” 小丫鬟嘴里的天问公子,那是天上有地上无了,说他在京都没住的地方,谁信啊。 狡兔尚有三窟,这样的人精在京都没十处也绝对有八处下榻的地方! 男子也觉得说没有落脚之地太假了,所以他另外找了一个理由,“没钱了,身上就只剩这一万两了。” 他眸光落到季清宁手上拿着的银票上。 这理由,勉勉强强过得去,季清宁姑且信了,看向丫鬟,“拿二十两银子给他。” 男子,“……。” 二十两银子,够他在京都最贵的客栈住三五晚了。 没钱要才不得不留下来住,现在有钱了,总该走了吧。 小丫鬟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二十两来,要是平常,小丫鬟铁定舍不得,这不是人家才给了她家姑娘一万两么,和一万两巨款比,二十两就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看着摆到手边桌子上的二十两银子,男子看着季清宁道,“我向借你二十两,还得专程来还一趟,太麻烦。” 借钱知道麻烦? 你要留宿怎么就不知道这更麻烦别人呢?! “送你的,不用谢,”季清宁呲牙道。 “……。” “无功不受禄,”男子道。 “……。” 姥姥的。 这是铁了心要住小院是吗? 她还就不明白了,一个人住不舒坦吗,为什么要和别人挤呢?! 她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不遗余力的要把她轰出学舍,一个死气白赖的要和她住一间房。 季清宁,“……。” 好像懂温玹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了。 但是! 她和温玹同住,那是章老太傅做的安排,可不是她强求的,但凡书院有空屋子,哪怕多花十倍的钱她也不会犹豫啊。 而这男子,不是没地方住,光是昌平朱雀两条街能供他过夜的酒楼客栈就不下十家了!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怎么没有功劳啊,你受伤摔落我门前,给我机会练习了医术,我给你二十两是应该的。” 男子,“……。” 为了赶他走,竟然昧着良心说这样的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男子也不生气,嘴角勾出愉悦的笑容,起身走到季清宁跟前,手一伸,季清宁手里的银票就到他手里了,他两指夹着银票,笑声愉悦,“没想到我为你练习医术贡献如此重大,那自然不用付诊金了。” 季清宁伸手去抢,男子手一举高,季清宁踮起脚尖都够不着。 季清宁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不想随便接受她二十两银子的馈赠,她好心好意想了这么个理由,他不感恩就算了,他还蹬鼻子上脸把一万两银票拿了回去。 要不是她武功全废,他还能站在这里? 早被她一掌拍墙壁里去了! 季清宁瞪着男子道,“我看你压根就没想付我诊金!” 男子往小榻上一坐,“我只是想在这里住一晚而已。” 季清宁皱紧眉头道,“为什么非要住我这里?” 男子看着季清宁,道,“我好歹是天问公子,盛名在外,住客栈,会被人打扰到吃不下睡不着,你这小院僻静,我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这回季清宁没说话,小丫鬟看着他道,“怎么会呢,我和我家少爷来京都那天,问了好几个客栈的掌柜,他们都知道天问公子,但都不知道天问公子长什么样子,你只要不说自己是谁,没人知道你是天问公子的。” 男子,“……。” 季清宁,“……。” 这台拆的…… 男子戴着面具,季清宁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能感觉到脸掉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季清宁不想男子留下,小丫鬟就更不想了。 她不想再被自家姑娘踹的晚上失眠了。 男子默默起了身,“既然不便留我,那我便告辞了。” 他走,银票也带走。 另外把桌子上的二十两也拿了。 这下小丫鬟急了,救他一命,不给一万两诊金就算了,她家姑娘还倒贴二十两?这怎么行呢! 小丫鬟劝季清宁道,“之前都留他住过一晚了,要不,就再留他在小榻上睡一晚吧?” 先把人留下,她一会儿就去收拾隔壁屋子,大不了她们晚上住隔壁。 只要把屋子让出来一晚上,就能拿到一万两,这么便宜挣的钱,怎么能让它从眼跟前溜走呢?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你竟让为一万两折腰。” “那不要了?”小丫鬟道。 季清宁看向男子,只恨小院不方便,手里没毒药,不然一万两她不要了,送他点毒,看他还敢不敢出尔反尔了! 深呼吸,季清宁准备同意的时候,想到什么,警惕道,“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男子不解,“什么特殊癖好?” “断袖,”非要人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 男子恶心的鸡皮疙瘩起了两胳膊,“放心,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就算有,我也看不上你。” 他只是单纯的贪念想一晚上睡到天大亮而已。 居然敢这么怀疑他。 不过他行为确实可疑了些,也不怪他会想歪,便是他自己也懊恼,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不喜受制于人,他总不能离京的时候,把人打晕一起带走吧。 他需得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上一句,季清宁还算满意,后面一句直接把她怒火挑高了,强忍着才把怒气压下来,看不上她是好事,她没理由生气! 深呼吸,季清宁走过去,道,“行,我留你住一晚!” 说完,把手伸了。 男子嘴角不自主的弧起,把银票奉上,在递给季清宁的时候,男子笑着来了一句,“还有一万两,你挣不挣?”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隐疾 男子看着季清宁,只见她斜过来一眼,微微一笑,然后笑容骤然收拢,两个字飞出口来: “不挣。” 男子,“……。” “那可是一万两,”男子道。 “你的一万两可不好挣,弄不好,到手的一万两都得搭进去,”季清宁没好气道。 “……。” 这是在恼他差点搭进去二十两的事。 一万两也到他手里了,要不要这么记仇?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确定不挣?” 季清宁犹豫了一瞬,道,“挣可以,先付诊金。” 这好办。 男子从怀里又摸出来一张万两银票。 季清宁,“……!!!” 这就太过分了! 刚刚是谁装可怜说付了诊金就没钱住客栈的,自己打自己的脸不疼吗?! 更可恨的是,两万两,人家说掏就掏了,这可是两万两,不是两张大白纸。 两万两对季清宁的冲击还没那么大,对小丫鬟的打击就太大了,毕竟季怀山以前一个月的俸禄是五十两,一年才六百两,两万两,他们家老爷不吃不喝,攒三十年都不够啊! 夫人说过,京都的富贵人家花钱如流水,五十两甚至都不够人家吃一顿家常便饭,她今儿是真的见识到了! 随随便便出手就两万两,一天不花一两百两,那都是节俭的了。 还真掏一万两诊金,既然人家舍得给,她没理由不接着。 季清宁走过去,拿起银票,她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随手就给了小丫鬟,然后才道,“你请我给谁治病?”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怎么不怀疑我还有隐疾?” 季清宁失笑,“你的脉象我把了两回,你有没有隐疾我不清楚吗?” 面具下,男子眉头狠狠一皱。 他没有隐疾吗? 还是以他的医术也束手无策? 男子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看着季清宁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失眠症很严重,经常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这是何病症?” 居然是失眠症。 这病症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 给人看病,季清宁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压下,问道,“失眠多久了?” “足有两年之久,”男子回道。 “这么久了啊,”季清宁感慨了一句。 “除了失眠,那饮食呢?” 季清宁问的认真,男子回答的仔细,季清宁道,“饮食正常,身体也没什么不适,头也没有受过伤,这样我也没法断症,我需要给你这朋友把脉……。” 男子道,“请过不少大夫和太医,脉象没看出什么问题。” 脉象还没问题…… 季清宁道,“那这失眠症十有八九是心理问题了。” 男子不解的看着季清宁,季清宁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年前他得失眠症之前肯定出过事,身体没收重伤,那心理肯定遭受过重创,夜里常做噩梦,导致整宿整宿的失眠。” 说的一点不差。 男子道,“可最近我那朋友遇到一人,与他同住,却破天荒能睡的安稳,这又是为何?” 季清宁笑道,“看来那人给了你朋友不小的安全感。” 安全感? 男子第一次听到这词,从字面能理解几分,但他觉得不可能是他理解的那样,便问出声,“何谓安全感?” 季清宁道,“就是和他在一起,感觉到很安全。” 男子,“……。” 男子嘴角一抽。 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 这怕不是个庸医。 见他不说话,季清宁继续道,“比如曾经帮过他,救过他之类。” 男子抬头来了一句,“多管闲事也算?” 季清宁耸肩,“那肯定算啊,不然他凭什么对你朋友的失眠症有帮助?” “肯定有什么事只有他做过,别人没有。” 男子无话可说。 不长眼敢管他闲事的就这么一个。 他上下扫视季清宁,就这么一个他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死三五个来回的人也能给他安全感? 未免太可笑了! “那这失眠症该如何医治?”男子问道。 季清宁犯难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朋友的病根在两年前遭受的重创,心结解了,失眠症可不药而愈。” 窗户外,陈杳戴着面具躲在树上,屋子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怎么出门的时候,三少爷丢给他一方面具,让他也戴上了,原来是来见季大少爷。 难怪那天他说请给三少爷解毒和包扎伤口的大夫去国公府给二少爷治断腿的时候,三少爷突然问他他对季大少爷如何了,这事确实难办啊。 谁能猜到季大少爷会医术,而且还不只是会医术,而是医术不比太医差,虽然季大少爷也不一定能治好二少爷的断腿,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三少爷都不会放弃的。 可三少爷几次三番要赶季大少爷出书院,还有二少爷拿暗器打伤季大少爷小厮的脚脖子,导致他扑倒三少爷,还有惊马…… 季大少爷受惊且不说,还无意惹上潜山公主,都不顾大皇子要拉拢他,都要给他下药。 就二少爷做的事,季大少爷不报复就算宽厚了,他会给二少爷治腿吗? 季大少爷可是随随便便就把打造削铁如泥匕首的方法给了东平郡王,帮他恢复郡王爵位,钱财和权势,人家十有八九没放在眼里。 三少爷想请季大少爷给二少爷治病,怕是要费不小的周折。 要谁告诉他季清宁会医术,陈杳肯定不会相信,可方才他亲耳听到季清宁诊断失眠症,作为跟了温玹三年的暗卫,陈杳对季清宁的话深以为然,二少爷的腿疾就是病根。 二少爷这辈子若不能站起来,那三少爷会愧疚一辈子。 季清宁说完,屋子里没人说话,小丫鬟拿着银票,看着季清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人家在屋子里,她没法藏银票,而且姑娘进屋前让她准备热水泡澡,这还……怎么泡澡啊? 正犯难,就听季清宁吩咐道,“去打热水来。” 小丫鬟“啊”了一声,道,“真要泡澡啊?” 季清宁坚定的点了下头。 天塌下来,也阻拦不了她要泡澡的决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交好 小丫鬟揣着银票去打洗澡水,一桶接一桶,准备打完了请男子出去,结果才把浴桶装了个半满,男子就出去了。 季清宁看着他,“你去哪儿?” 男子转身看着他,这还用问吗,“你不是想我留下来看你洗澡吧?” 季清宁,“……。” 真的。 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早知道他会出去,她用得着做这么久的思想斗争吗? 都怪温玹,她下意识的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男子迈步出去,没来由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他就那么走出去,等人出去了,季清宁才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男子不仅出去了,还被柳管事看见了。 柳管事都懵了,要不是亲眼看见男子从季清宁房间走出来的,他都要喊抓贼了。 柳管事一脸茫然,眸光从男子身上移向季清宁,季清宁忙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他来的时候你不在大门处,我原想和柳叔您说一声,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柳管事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季大少爷的朋友啊,快要吃晚饭了,是留下来吃饭吗,我多烧几个菜。” 季清宁要说他不在这里吃,男子先道,“我在这里吃。” 竟是一点也不客气。 柳管事道,“那我去忙了。” 他只是小院管事的,东家对季老爷一家极好,特意送了五千两银子来,还让他把他们当小院主人看待,东家的话,他哪敢不听啊,别说只招待一个客人,就是十个也没问题啊。 虽然不知这男子是谁,但身上的衣服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绸缎,身份必定不俗。 柳管事走后,季清宁瞪男子,她和小丫鬟是借助的小院,本来就觉得麻烦人家了,他要留宿不够,他还要蹭饭?! 小丫鬟把洗澡水准备好,季清宁就去沐浴了,不放心,一边宽衣一边对小丫鬟道,“你去看着他,他要敢给我惹事,给我一掌拍晕他。”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我打不过他。” “你确定?”季清宁道。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我爹看好的人,我肯定打不过啊。” 也是,铁叔一向不苟言笑,能入他眼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只是这人虽然叫李玄鉴,但他真的是铁叔口中的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吗? 泡进浴桶里,季清宁舒服的想哼哼,每天入睡前能美美的泡个澡,不要太舒服了。 只是和温玹同住,泡澡都成了奢望。 泡了一刻多钟,季清宁就起来了,她还是对男子不放心,穿好衣服后就去找人,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人影也没见到。 小丫鬟东张西望道,“不会是走了吧?” 走了才好呢。 不过之前怎么也不肯走,难道是逗她的? 这倒是有可能。 季清宁迈步回屋,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进屋,先闻到一股子饭菜香。 桌子上摆了六菜一汤,男子在给自己倒酒。 小丫鬟嗅着鼻子道,“是鸿兴楼的饭菜。”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你让柳叔做菜,又不吃,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男子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不用做菜了,你留我住一晚,我请你吃顿饭也应当。” 季清宁不放心,让小丫鬟去厨房看看,她则坐下来吃饭。 人家都不和她客气了,她跟人家客气什么? 再说小丫鬟去前院,没到厨房就碰到了柳管事,柳管事笑容满面道,“那李少爷太客气了,我见厨房菜少了,怕季大少爷招待朋友不周,打算去鸿兴楼买几个菜,李少爷见我出去就不让我烧菜了,还说他难得碰上季大少爷,今晚要和季大少爷秉烛夜谈,给了我一百两的赏钱,不要还不行。” 秉烛夜谈? 小丫鬟第一次知道留宿可以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只是一出手就是一万两,一百两的,这得是多有钱啊? 屋内,季清宁和男子面对面吃饭,两人你眼里只有菜,我眼里也只有菜,完全做到了当对方不存在。 吃完饭,季清宁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回屋时,男子坐在小榻上看书,见她进来,问道,“这小院是谁的?” 季清宁看着他,“我不知道。” 男子拧眉,“你不知道?” 季清宁耸肩,“我爹的朋友,我不知道不很正常?” 男子看着手里的兵书道,“这本兵书是孤本,寻常人家可不会收藏这样的兵书,这小院主人十有八九是位将军。” 季怀山以前只是小小太平县县官,竟然和朝廷某位将军是至交,怎么没助他平步青云? 还有他爹,一而再的向皇上举荐,让季怀山去西南查案,甚至还要他大哥来从中说和,请季清宁去煜国公府住。 想到这里,男子面具下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让季清宁搬去煜国公府住,他不同意,最后死气白赖的赖在人家屋子里不走,得亏没人知道,不然这脸是真不用要了。 还有季清宁,不仅才学过人,有胆有识,他居然还会医术,江湖盛传的他这个天问公子和人家一比,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了。 奇怪之处如此之多,男子越发对季怀山和这小院的主人好奇了。 不止男子好奇,季清宁也好奇呢,不过她倒是不知道这些兵书是孤本,她习惯了半天要睡一小觉,今天没睡,这会儿困急了,打着哈欠就睡下了。 小丫鬟很自觉的打起了地铺,反正最后还是要睡地上,还不如一开始就睡呢,好歹能睡个安稳觉。 两人睡的一个比一个香。 男子把手里的兵书看完,就在小榻上睡下了。 一夜好眠。 翌日,季清宁醒来,屋子里已经不见男子人影了。 小丫鬟看着空荡荡的小榻,奇怪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在小院过夜呢?” “谁知道呢,有病吧,”季清宁随口来了一句,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隔壁。 男子翻墙回去,陈杳迎上来,道,“爷昨晚睡的可好?” 男子没说话,陈杳就默认睡的不错了。 男子道,“帮我想想要怎么与人交好。” 陈杳,“……。” 这不太为难他了吗? 皇上把他给三少爷之前,他是暗卫。 对暗卫而言,只与黑暗是朋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坑主 三少爷让他帮着出主意,也不怕他把他带沟里去了。 陈杳跟了男子好几年了,知道他只有东平郡王几个朋友,他道,“爷和东平郡王他们都是不打不相识。” 男子皱眉道,“他武功全失了,我打他,哪有他还手的机会?” “……这……不一定吧?”陈杳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他可是听说了三少爷争床被季大少爷一脚踹下床的事。 温玹已经把这事忘记了,陈杳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这段记忆,脸黑成了锅底色。 陈杳自知失言,忙补救道,“季大少爷医术那么高超,为何治不了自己的失忆症?” 说完,见温玹的脸更黑了。 陈杳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三少爷让他帮忙出主意,是想和季大少爷交好,请季大少爷给二少爷医治断腿,结果他提的都是三少爷和季大少爷之间的不愉快。 季大少爷为什么失忆? 那还不是因为在街上帮三少爷,被三少爷震开,结果扑倒檀兮郡主,惹上杀身之祸么。 没被人溺死在浴桶里已经算福大命大了,季大少爷内心只怕恨极了三少爷,又怎么可能和三少爷交好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融冰成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温玹回屋换衣服,吃了早饭就准备回书院了,陈杳则去打听,看怎么才能让温玹和季清宁关系缓和。 结果一上街,陈杳就听了个八卦,大概是谁谁谁家姑娘出事,被谁谁谁家公子给救了,最后以身相许的故事。 听到这故事,陈杳眼前一亮,犹如醍醐灌顶。 要是三少爷救了季大少爷,季大少爷不是女子用不着以身相许,但肯定不会和三少爷再横眉冷对了。 他出酒楼,就看到季清宁骑马往书院方向走。 三少爷也才刚走一会儿…… 他骑上马背,远远的跟在季清宁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季清宁也不会注意到身后跟着个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想,毕竟陈杳也算是熟人了。 出了城,路上行人就少了,空旷之下,还能隐约看到温玹的背影。 天时地利人和。 齐了。 陈杳手一抬,手里一粒石子,朝季清宁马的大腿砸去,马嘶叫一声,就往前狂奔。 陈杳满意的笑了。 然而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开,一只脚朝他的脸踹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从马背上踢飞了下来。 重重的摔在地上。 陈杳摔的不轻,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丫鬟! 陈杳,“……!!!” 小丫鬟没差点气炸肺,“敢算计我家少爷,你给我等着!” 赶着救人,小丫鬟一甩马鞭子就跑了。 陈杳被打懵了。 季大少爷的小厮不是中午才去书院的吗,他为什么去书院还不和季大少爷一起,还就那么巧的在他后面?! 嗯。 季清宁出了小院,发现两万两银票没带,让小丫鬟回去拿。 小丫鬟听话的把银票拿了,但想不明白自家姑娘在书院为什么要她拿钱,因为书院就没有花钱的地方。 小丫鬟想不通,再加上季清宁离的不远,她就不疾不徐的一边往前走一边想问题,谁想到就看到陈杳使坏,要不是赶着去救季清宁,小丫鬟非打死他不可。 再说季清宁,在马背上骑的好好的,突然就惊马了,吓的她死死的抓着僵硬,一边嚎叫救命。 她像一阵风一样,从温玹身边过去,温玹要出手救她,只是还没有碰到季清宁,就被快马加鞭赶来的小丫鬟阻拦了。 小丫鬟脚踢过来,把温玹要抓季清宁胳膊的手踢开。 温玹眉头拧紧,“先救人!” 小丫鬟瞪眼道,“只要你不碰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不会有事!” 说完,小丫鬟去追季清宁。 季清宁在马背上,几次险些被甩飞,就在她抓不住缰绳,觉得自己不摔死也要摔成残废的时候,有人救她了。 一男子骑马过来,就见季清宁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眼看着要被甩飞了,他赶紧下马,季清宁路过的时候,他抓住缰绳上了马背,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马停下来。 马一停,季清宁就要从马背上下来,跑一旁吐去了。 小丫鬟追过来,道,“少爷,你没事吧。” 季清宁不想说话,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温玹骑马过来,小丫鬟气道,“少爷,是他的护卫用石子打你的马,你才惊马的!” “他还想假装救你把你推下马背!” 季清宁侧头,就看到了脸黑成锅底色的温玹。 那边男子骑马过来,笑道,“温三少爷,好久不见。” 季清宁早饭全吐出来了,内心不知道问候了温玹多少遍,听到男子这话,心往下沉了沉,别告诉她,刚刚救她的也是温玹的兄弟! 季清宁向男子道谢,“方才多谢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相救之恩,必会相报。” 男子笑道,“在下威平侯世子,齐霄。” 他看了眼头顶冒青烟的温玹,憋笑道,“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脸色过,着实有趣。” 温玹瞥了他一眼,“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让茂国公世子知道你救过他,不然你的脸色会比我现在更有趣。” 男子愣了下,看向季清宁,“你和茂国公世子有过节?”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坏过他三五六七八回好事吧。” 男子,“……。” 男子笑了,“看来我这一回离京错过的热闹不是一般的多啊。” 他摸着胯下的马道,“这匹马不错,不枉费我专程救它。” 季清宁,“……。” 男子从马背上下来,看了季清宁和温玹一眼,就翻身上马走了。 男子走后,小丫鬟把季清宁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温玹。 温玹心堵的慌,谁能告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某个自知闯了祸的暗卫过来认错。 温玹一回头,就看到陈杳又青又肿的脸。 陈杳想自尽的心都有了,如果自尽能有用的话。 温玹咬牙道,“是你让他惊马的?” “……是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欺负(求月票) 官道上,陈杳的声音被风吹散。 季清宁拳头攒紧,看着温玹,“你温三少爷要对付谁,不向来直来直往的吗,我何等何能能享受这样的例外?!” 丢下这一句,小丫鬟就扶季清宁骑上马背,然后去书院。 温玹就那么看着她走远。 一记眼神瞥向陈杳。 陈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再说季清宁,骑上马背还有些害怕,不过知道马不是无缘无故发狂的,就那么怕了,和小丫鬟奔往书院。 只是方才受惊,再加上呕吐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去书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东平郡王他们准备去诚心堂上课。 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忙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 季清宁摇头,小丫鬟道,“方才有个可恶的人害我家少爷惊马了!” 东平郡王一听,就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你,不知道你是我们几个大哥吗?是茂国公世子?” 小丫鬟道,“不是茂国公世子,是温三少爷!” 虽然茂国公世子心狠手辣,不是好人,但一码归一码,这回惊马与他无关。 东平郡王,“……。” 唐靖和陆照两互望一眼,“怎么会是温兄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玹和季清宁联手帮东平郡王度过一劫,方才他们还觉得可以设宴请他们一起吃顿饭,把关系缓和下,结果就出了这事。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道,“没有误会,是我亲眼所见!” 小丫鬟把经过说完,那边温玹走过来,东平郡王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暗卫干的蠢事,温玹已经不奢望能解释清楚了。 他直接进了屋。 没有解释,那就是承认了。 东平郡王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是吃错药了吗?” 还是一晚上又失眠没睡,脑子混沌的厉害,但凡清醒一点儿,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啊。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回头我问他原因,他要是无缘无故这么做的,你放心,我坚决占你这边,和他割袍断义!” 说完,看向唐靖和陆照。 两人黑线道,“这还用问吗?我们不割,只怕我爹也帮我割了。” 季清宁嘴角抽了下,本来还一肚子火,听他们几个说话,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三分了,她还有个问题想弄清楚,“你们认识威平侯世子吗?” 东平郡王点头,“认识。” “他和茂国公世子是什么关系?”季清宁好奇道。 东平郡王道,“那关系就复杂了,威平侯夫人是茂国公的妹妹,也就是茂国公世子的亲姑姑。” 季清宁,“……。” “那威平侯世子岂不是茂国公世子的表兄弟了?”季清宁惊呆道。 陆照笑道,“要只是这样,关系就谈不上复杂了。” “威平侯世子齐霄并非威平侯夫人所出,威平侯夫人早年诞下一子,三岁时不幸夭折了,偏威平侯夫人又在生产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便将姨娘所生庶子齐霄记在了膝下。” 也就是威平侯世子齐霄和茂国公世子名义上是表兄弟,其实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从温玹提醒威平侯世子来看,茂国公世子和威平侯世子的关系很一般。 要被茂国公世子知道她惊马,是威平侯世子救的她,肯定会把对她的怒气撒在威平侯世子身上。 快要上课了,唐靖看着季清宁的脸色道,“你还是在学舍休息吧。” 季清宁不想上课,但她更不想和温玹待在一间学舍内。 她去上课,但没想到的是温玹也进了诚心堂。 看到他就来气,季清宁起身去和赵垣同桌,对和赵垣一桌的学子许成文道,“我和你换换。” 许成文,“……。” 让他和温玹坐? 这也太为难他了吧? 赵垣道,“你去吧。” 许成文硬着头皮站起来,只是走到温玹身边,在温玹冒火星的眸光下,他腿都发抖,更别提坐下了,他又跑回来了,对季清宁道,“我不敢。” 赵垣还想问季清宁和温玹怎么了,但见季清宁脸色不是很好,认定是温玹欺负的,他起身道,“我去和他坐一桌。” 别人怕温玹,他可不怕。 他毕竟是三皇子,温玹就算敢打他,也不敢把他打死。 在温玹的凝视下,赵垣坐了下来,温玹道,“我数三下,你要不走,我就进宫。” 别的威胁对赵垣不管用,但这个,就是赵垣的七寸。 他想护季清宁,可要被送回宫了,他连季清宁的面都见不到了,何谈护他? 赵垣看着温玹,“你为什么老和他过不去?” “三,”温玹道。 赵垣自认好脾气了,但现在他特别想掐死温玹。 他好歹也是三皇子。 他对他有半点敬重吗?! 赵垣和温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眸底火花四射。 季清宁担心温玹欺负赵垣,赶紧过来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坐这里吧。” 整个书院,除了有太后极力袒护的茂国公世子,谁还能敢和温玹斗? 赵垣不走,季清宁把他拉了起来,“快回去吧,一会儿夫子要来了。” 赵垣道,“他要欺负你,你和我说。”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看着赵垣,没看出来,他地扫的挺干净,胆子也不小。 赵垣走后,季清宁坐下了,温玹看着她,“没有我同意,没人敢和你换座位。” 话音刚落,东平郡王拍季清宁的肩膀道,“我和你换。” 季清宁果断起了身。 温玹,“……。” 东平郡王坐到温玹身边,道,“他是我罩着的。” “你确定罩得住?”温玹漫不经心道。 “必须罩得住!” 不一会儿,夫子就过来了。 夫子进门,温玹手一抬,在东平郡王后背上一点。 “哈哈哈!” 东平郡王控制不住大笑出声,把所有人眸光都吸引了过来。 夫子脸黑下来,把手里拿着的书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道,“东平郡王!” “去后面站着上课!” 东平郡王,“……!!!” “哈哈哈!” “出去站着!” “……哈哈哈!!!” 最后—— 东平郡王被赶出了诚心堂。 因为他只要在诚心堂。 他的笑声就会吵的夫子没法上课。 第一百七十章 霸道 东平郡王要罩季清宁,结果把自己罩出了诚心堂,这事前后发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诚心堂的学子们包括赵垣在内都惊呆了。 毕竟整个书院,不,是整个京都都知道东平郡王和温玹几个关系好到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一向打架是惹到其中一个,就惹到其他人了。 没想到啊,这么铁的兄弟关系竟然有闹掰的一天,东平郡王大笑出门的时候在门口还不忘回头瞪温玹,“温玹!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温玹看着他,“割袍断义就割的干脆点,难道还要挑良辰吉日吗?有本事现在就割。” 东平郡王气头上,哪里受的了温玹这话啊,还真割了,抓起下摆,刺啦一下就撕下来一大块,恶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只是刚扔完,温玹就笑对东平郡王道,“公然损坏学子服,是对书院大不敬,记得去戒堂领三十篇院规和二十手板子。” 东平郡王,“……!!!” 说完,又补了一句,“另外,还得把学子服补的完好无损。” 东平郡王,“……!!!!!!” 哄堂大笑。 笑的授课夫子脸都绿了,戒尺狠狠的敲着桌子,“肃静!” 东平郡王,“哈哈哈!!!” 授课夫子就把他赶出了诚心堂。 温玹回头看着季清宁,眸底闪着火花,“坐回来。” 赵垣和东平郡王帮他,结果受他威胁和欺压,赵垣她及时反应过来,东平郡王可是他兄弟,他竟然下手这般不留情,太过分了! 要不是没有亲眼见到他下手,她绝对站出来帮东平郡王作证,不过没能作证也好,让东平郡王看看这混蛋有多可恨,割袍断义一点没错。 授课夫子脸难看的很,“一个个把课堂纪律当成什么了?!” 温玹不惧任何人,道,“习惯了与人同桌,身边少了个人,不习惯。” 众学子无语。 东平郡王不是人吗? 和他坐,被他给整出诚心堂凉快去了,这是整完东平郡王,又要整谁呢? 唐靖起身要和温玹同桌,季清宁哪好意思让唐靖送上去给温玹欺负啊,她拦下了唐靖,坐了回去。 坐下去时,恶狠狠的瞪着温玹,“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温玹看着季清宁,勾唇笑道,“当初赶不走你,现在没有我同意,你哪都别想去。” 霸道的令人发指。 季清宁恨不得扑过去咬死他。 看着季清宁愤怒的眸子,温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想把陈杳送西北挖铁矿去,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和人缓和关系,他倒好,做什么也不和他先打声招呼,不打招呼就算了,他还被人小厮抓个现行。 还缓和关系? 他们的关系再差也没现在这么差过! 现在连东平郡王他们都帮着他,回头不坐一桌,不住一间学舍,估计连面都见不着,怎么让人改变态度? 他只能用强硬态度把人先留下再说了。 要说人倒霉起来就容易没完没了,早上陈杳才坑了温玹一把,让季清宁生出逃跑之意,他态度强硬把人留下,想着怎么示好,结果夫子开始刁难季清宁了。 才上了半节课,就问了季清宁三个问题,其他学子举手,夫子不找,就找季清宁。 题目还问的一个比一个难。 怎么看都是有意刁难。 起初两个问题,季清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她看来没什么难度,可第三个问题难度徒然上升,她后知后觉,看温玹的眸光呲小火苗了。 那眼神看的温玹十分不爽,“你答不上来,我可以帮你。” 让夫子刁难她? 再来充好人帮她? 有病吗? “不必!”季清宁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两个字。 那边夫子见季清宁不作答,道,“答不出来?” 夫子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哪句演变而来。 这题问的很细,答案唯一。 季清宁深呼吸道,“语出‘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夫子眸底闪过一抹惊讶,又道,“何为‘百乱之源’?” 季清宁回道,“《春秋繁露》中写道:百乱之源,皆出嫌隙。” “君子有三戒,”夫子道。 季清宁作答,“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君子有九思,”夫子再问。 季清宁再答,“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君子有三变,”夫子再再问。 “……。” 还问的没完没了了。 季清宁一口气把君子有三变、三乐、三畏都答了,答的夫子面带尴色,季清宁笑道,“夫子问了我这么多,我这有一对联,请夫子对出下联。” 夫子来了兴致,“请说。” 季清宁念上联道: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夫子,“……。” 学子们,“……。” 夫子踢到铁板了。 人家季大少爷虽然家世一般,但才学是真硬,胆识更不一般,都没把温玹的刁难看在眼里,夫子替温玹强出头,撞到铁板了吧。 季清宁站了半天,总算能坐下来了。 温玹欺负她,做夫子的不主持公道就算了,还帮温玹打压她,简直枉费夫子! 可不是只有夫子出题考倒学生,学生也是能反抗的! 剩下半节课,季清宁就清净了,夫子再对出她的对联之前,应该都不会再刁难她了。 诚心堂的学子看季清宁的眼神都带着狂热了,他们觉得季清宁的才学怕是连率性堂的学子都要自叹不如。 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好像明白为什么大皇子让他拉拢他了,确实是个人才。 唐靖拍季清宁肩膀道,“大哥,你这也太厉害了。” 这一声“大哥”喊的不要太顺口,好像季清宁就是他嫡亲的大哥似的。 陆照看着温玹道,“同样都是过目不忘,你看人家是怎么用,你简直是暴殄天物。” 过目不忘啊…… 老天爷怎么就不给他们这样的天赋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见外 几乎所有诚心堂的学子都认定夫子是帮温玹刁难季清宁,甚至连温玹自己都这么认为的。 但夫子被季清宁用对联难住,刁难也就戛然而止了。 然而—— 并没有。 下节课先生教下棋。 学子们起身给先生行礼,季清宁刚坐下,屁股堪堪挨到凳子,就被教棋先生叫了起来,“今日你与我博弈一局,由诸位学子围观学习。” 季清宁,“……。” 季清宁面带微笑的起身,然后扭头狠狠剜了温玹一眼。 可以啊。 居然有两位夫子帮你刁难我!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 这些人是和他的暗卫约好了吗? 陈杳挖坑,他们填土,不气死不算完是吧? 温玹看着夫子道,“我陪夫子你下一局。” 夫子看了温玹一眼,有些诧异他的主动,不过夫子没同意,“下回课你来。” 也就是今天非季清宁不可了。 季清宁的暴脾气,今儿还非叫夫子知道,偏心偏帮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季清宁坐到先生对面,教棋先生每下一颗旗子就会分析用意,不止分析他的,还分析季清宁的。 分析到最后,教棋先生头大了。 这棋好像怎么下都要输的节奏啊。 夫子下棋胜不过学子,这脸是保不住了。 教棋先生迟迟不落子,最后一学子咳嗽一声,人往前一踉跄,扑倒在了棋局上,把棋局毁了。 彼时木铎声传来,棋课结束。 教棋先生带着遗憾和欣赏走了。 教棋先生一走,唐靖和陆照就指责温玹道,“你太过分了!” 温玹黑着张脸,扫了他们一眼便走了。 他说两位夫子刁难季清宁与他无关,他们不会信。 他也不屑于解释。 何况这样的误会和误会惊马是他授意的比根本不值一提。 季清宁和唐靖他们出诚心堂,还没走几步,就有人高呼道,“东平郡王和温三少爷打起来了!” 陆照一听就道,“郡王可不是温兄的对手,这下要被打惨了。” 几人赶紧出去,挤开人堆到了围观热闹第一线,就看到温玹一脚踹过去,东平郡王胸口挨了一脚,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东平郡王气大了,他被夫子赶出诚心堂,笑了大半节课,腮帮子都笑僵硬了,才碰到李成风帮他解了穴。 本来就一肚子气了,结果又听说温玹指使夫子刁难季清宁,更是火上浇油,这不,看到温玹,也顾不上在书院打架要挨罚了,拳头就朝温玹打了过来。 温玹也一肚子郁闷气,东平郡王冲上来正好给他做出气筒了。 一个东平郡王肯定不是温玹的对手,但架不住东平郡王还有两帮手啊,唐靖和陆照过来拉架,嗯,没错,拉的就是偏架。 东平郡王趁机给了温玹一拳头,把温玹眼睛给打青了。 这一拳头给下去,东平郡王气消了九成,打完就赶紧跑了,边跑边来一句,“你们拉住他啊,等我跑远了再放手!” 唐靖,“……。” 陆照,“……。” 还有看热闹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黑线狂掉。 唐靖和陆照就惨了。 温玹揍不了东平郡王,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头,一人陪他青一只眼睛。 茂国公世子心情从来没想今天这么好过,没想到他温玹也有今天,昨儿不还帮东平郡王造假匕首,还帮东平王世子得了军器监的差事,他做梦也没想到东平郡王会过河拆桥,帮着季清宁吧。 亏得他还羡慕他们的兄弟情义,这会儿看来也不过是豆腐渣做的罢了。 温玹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头,捂着眼睛回学舍了。 远远的就看到罪魁祸首拎着包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温玹想把他往死里揍的心都有了。 结果等他靠近,陈杳回头,温玹吓了一跳。 要不是背影他很熟悉,看正面,他绝对不会猜到这是他的暗卫。 陈杳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温玹道,“谁打的?” “……季大少爷的小厮打的,”陈杳说话嘴疼都张不开。 身为暗卫,他不知道受过多少的伤。 但还没有哪回伤的这么憋屈过。 他犯错在前,小丫鬟恨极了他,看到他就揍他,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也没法解释。 小丫鬟本来武功就高,陈杳又不敢还手,躲又躲不开,那就只剩下被打的份了。 小丫鬟还别的地方都不大打,专往他脸上招呼,他现在看三少爷人都是模糊的,别伤了眼睛才好。 最让陈杳害怕的还是小丫鬟给他撂的狠话: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杳觉得以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想到自己丢的那颗石子,他想把自己手给剁了谢罪。 温玹回屋,给自己倒茶消气,一盏茶喝完,怒气一点没消,茶盏磕在桌子上,直接碎成了两半。 季清宁就没回学舍,怕她被温玹欺负,唐靖和陆照把她拉到了隔壁。 正好他们眼睛有伤,季清宁找他们也有事,就进了他们学舍,道,“我给你们上药吧。” 陆照摸着发青胀疼的眼睛道,“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说完,他看着季清宁道,“你和温玹不是联手帮郡王恢复了封号吗,我们还以为你们关系能就此缓和,怎么还比之前更差了?” “之后又出了什么事?” 以他们对温玹的了解,肯定是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从温玹嘴里是问不出来的,只能问季清宁了。 季清宁一脸郁闷,“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又惹到了他。” 她真心不愿提温玹,从怀里摸出两张万两银票出来,递给唐靖和陆照一人一张。 两人不明就里的看着季清宁,“你给我们银票做什么?” 季清宁道,“你们帮我找人,被茂国公世子算计,一人赔了他一万两,这笔损失我怎么能让你们付?” 她这人做事不会凭白让人占便宜,更不会叫人吃亏。 只是她手里只有两万两,先紧着唐靖和陆照。 至于东平郡王,回头再说,就是不给应该也没事,毕竟军器监的差事怎么也值一万两了。 只是这两万两银票,唐靖和陆照都不守,两人把银票推给季清宁道,“这怎么行,我们轻敌才栽的跟头,当然我们自己赔。” 季清宁既然把银票给他们就不会收回,她道,“你们要和我这么见外,我以后有事都不敢找你们帮忙了。” “你们放心,茂国公世子从你们手里坑走的钱,我迟早拿回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刁难 毕竟季清宁坑过茂国公世子两回钱了,虽然都是给书院的,但坑钱的本事他们都见过,一点都不怀疑季清宁在吹牛。 怕他们再推辞,季清宁直接起身,借口去吃午饭走了。 等季清宁走远,陆照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哪来这么多钱啊?” 他们一个是云阳侯世子,一个是肃宁伯世子,身上也没这么多银票啊,季清宁可是一张就一万两,感觉比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还富有。 才学比不过人家,现在连钱都比不过,简直被人甩到边关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点优势都不占。 难怪被自家亲爹逼着叫人大哥了。 做儿子都这么牛掰了,做爹的还不定怎么光芒四射,闪瞎他们爹的眼呢。 门外,两人小厮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怕打扰季清宁和陆照他们谈话,等季清宁走了,才进的屋。 季大少爷为人真是仗义的挑不出一点毛病,他们世子爷赔的钱,他都不让世子爷吃亏,世子爷被茂国公世子坑了一万两,侯爷生气,夫人更生气,待会儿他就回府把这好消息禀告侯爷和夫人知道。 两小厮在书院待了小半个时辰,出了书院,就直奔回府了。 再说季清宁,吃了午饭后,就回了学舍,回去的时候,温玹已经睡下了,季清宁也有些困乏,就在小榻上打了个盹。 下午是绘画和骑射课。 因为季清宁手腕有伤,所以这两门课,她不去上都没事。 但她待在学舍也无所事事,所以一般都去听听,哪怕什么都不做,看别人骑马射箭也好啊。 但季清宁没想到章老太傅打过招呼的课,她都会被夫子刁难。 不让她作画,让她题词。 还是那种题了一半,就剩最后一句的那种! 难度只比藏头诗差几分了。 夫子画了一幅,那画委实不错,夫子画完,又提了两句诗,然后让她接下面两句。 本来歇了一个中午,季清宁的怒气消了几分,没想到还有夫子帮温玹! 做夫子的没夫子样,就别怪做学生的自傲了。 季清宁笑着上前题词,看了眼夫子的题词,提笔沾墨直接划掉,然后在旁边重新提了一首词: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 还知么? 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夫子看后,惊艳出声,“好一个‘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 学子们,“……???” 季清宁把夫子的题词都划掉了,重新提了一首,这是对夫子的大不敬了,夫子竟然不生气,还夸好? 不过今天这些夫子太奇怪了,像是约好的似的,一个劲的刁难季清宁。 更要命的是竟然没一个成功的。 不过失败也正常,人家季大少爷的题词都刻在了书院外的灵璧石上,文采大家有目共睹,说句大不敬的话,书院的夫子还真未必写的出那样的传世之句,哪用得着考验人家文采啊? 居然没生气…… 季清宁把手里的狼毫笔放下,道,“我把先生的题词划掉了。” “无妨,我这首确实不如你的题词更有意境,”夫子一点也不生气。 比起作诗,他更擅长作画。 每次一题诗,总是要把画作的水平拉低一个档次,现在有季清宁这首题词,这画就像是又添了一道魂,夫子爱不释手。 夫子看着季清宁的手腕道,“可惜了,手腕受伤未愈,不然真想见见你的画作。” 季清宁揉了揉手腕,装手腕疼。 夫子还顾及她的手腕,骑射课,教骑射的武教官问季清宁道,“你今儿在回书院的路上惊马了?”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所幸被人所救,没有大碍。” 武教官道,“以前顾及你手腕受伤,没有让你联骑射,从今日起,他们怎么上课的,你怎么上课。” 这是把她的特权收回去了? 这收的也太突然了吧?! 这特权可是章老太傅和顾山长放给她的,温玹能让武教官收回? 武教官看着季清宁道,“去练射箭。” 季清宁第一次怂了,“我手腕没什么力气,拉不开弓……。” 武教官眉头皱了下,“拉不开就多练练!”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季清宁的暴脾气再一次被点燃,她拿起弓箭,用力拉开,然后瞄准温玹,“你还有完没完了?!” 温玹眉头拧成川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清宁道,“不是你让武教官刁难我的?!” 温玹看向武教官,“你是为我刁难他的吗? 武教官斜了温玹一眼,“你在皇上那儿面子大,在我这里没有!” 说完,看向季清宁道,“无故拿箭对着同窗,你是想和他同归于尽吗?” 她不信和温玹无关,她收回箭,然后问武教官,“您今儿是第四位刁难我的先生了,我想知道为什么针对我?” 武教官拿起弓箭,试了试弓弦的力道,道,“这你得去问你的老师。” 季清宁有点懵,脱口一句,“问哪位老师?” 在季清宁眼里,教过她课的都是她的老师。 武教官,“……。” 难怪章老太傅要夫子们考验季清宁了,这拜了师父,压根就没把师父放在心上啊。 “除了章老太傅,你还有其他老师?”武教官问的很认真。 季清宁,“……。” 是章老太傅让武教官刁难她的? 季清宁心下不解,那边温玹已经问出声了,“章老太傅怎么会授意你们刁难他的学生?” 武教官脾气暴躁,“上完课,你们自己去问章老太傅。” 武教官着重盯着季清宁,盯着她拉开弓,然后射箭。 一连三箭。 箭箭挨不到靶子。 武教官都看的没脾气了。 站在那里射靶子都射不中,骑在马背上能射中才怪了。 练完射靶子,就开始练习骑射了。 这么说吧,季清宁上了马背,就腾不出手拉弓箭了,在马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弓都没拿出来。 一群学子笑的前俯后仰。 陆照看着他们道,“有什么可笑的,人家失忆了,才武功全失,人家小厮的武功够高了吧,他比小厮的还要高几倍,你们行吗?” 一个个收敛了笑容,再笑不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误会 武教官是打算帮章老太傅好好刁难季清宁的,可季清宁已经差到他都不想说话了,就是想刁难都无从下手。 想到季清宁失忆前,喜欢钻研兵器,甚至琢磨出了打造削铁如泥兵器的法子,简直是奇才了。 这样的奇才,现在被祸祸成了个庸才,武教官看的了那叫一个窝火。 祸害季清宁的,满京都都知道罪魁祸首是温玹,茂国公世子至少也得算半个。 武教官越看他们两越不顺眼。 本来打算刁难季清宁的他,改刁难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了。 温玹,“……。” 茂国公世子,“……。” “你们两每人十只箭,有一箭射不中靶心,就给我绕着训练场跑一圈!”武教官道。 温玹射中了九箭。 茂国公世子只射中了七箭。 其他人在练习射箭,他们两围着训练场跑,季清宁坐在那里喝茶,没办法,她属于没救了的那一类,武教官直接放弃了。 熬到下课,季清宁就直奔后山。 竹屋内。 章老太傅在那里下棋,不过只他一人。 书童见到季清宁,都没禀告,就直接放行了。 季清宁进竹屋,见章老太傅琢磨棋局琢磨的很认真,都不忍心打扰,可她看一眼棋盘,眉头就拢的舒展不开了。 那棋盘不要太眼熟了,她今儿和教棋先生下的就是这盘棋,现在复盘到了章老太傅这里,把章老太傅也难住了。 章老太傅侧头看了眼季清宁,他这一辈子就没这么心塞过,好不容易收个满意学生,竟然一个月都不知道来一趟,哪怕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难得把人盼来,居然站在那儿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书童搬了个木头人进来。 章老太傅叹息一声,道,“近前来。” 季清宁走上前,道,“您叹息什么?”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道,“你爹把你教的很好了,我要早些让书院的夫子试探你的深浅,你也不用拜我为师。” 季清宁,“……。” 季清宁尴尬了,“真是您让那些夫子刁难我的?” 章老太傅拿了颗旗子递给季清宁,道,“你拜我为师也有些日子了,却不曾来请教我任何问题,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主动要收你做学生,你不好推辞才拜的师。” 事实确实是这样,但季清宁不能承认啊,她道,“能拜您为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我怎么会不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章老太傅问道。 “只是我怕您对我期望过高,最后会失望,”季清宁道。 章老太傅笑道,“单凭灵璧石上那首题词,你就不会让我失望。” 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季清宁抬头就看到温玹走进来。 温玹给章老太傅行礼,章老太傅笑道,“你怎么也来了?我听书童说你们两关系更差了,我这竹屋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温玹道,“我今儿可是替您老背了一天的黑锅,特来找您还我这个清白。” 章老太傅笑道,“夫子刁难清宁的事确实与你无关,但你也该反省一下了,为何书院的学子都怀疑是你所为?” “……那是他们对我有偏见,”温玹没好气道。 章老太傅看看温玹,又看看季清宁道,“你们两要实在不愿意住一起,我在竹屋旁边再起一间屋子……。” 季清宁眼睛都亮了起来,然而章老太傅话还没有说完,温玹就道,“我和他只是有点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季清宁呲了温玹一眼,谁跟你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你没事,我有事! 季清宁对章老太傅道,“我要搬来和老师您一起住,问您问题也方便。” “书院不会开这样的特例,”温玹道。 匡谁呢?! 要不是他打断章老太傅的话,章老太傅都说完了! 章老太傅看了眼温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相信就算温玹再霸道不讲理,季清宁也不会怕他的,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笑道,“起竹屋也要一段时间,你们先试着好好相处。” 季清宁瞪温玹,“你不是要赶我走吗,现在能如愿以偿了,你为什么要反对?!” 真实原因肯定不能说,好在冠冕堂皇的理由找起来也容易,“书院后山守卫疏松,你不担心引来刺客,到时候连累章老太傅吗?!” ……这一点,季清宁倒是没想过。 在小院有人暗中保护,但应该跟不进来书院。 之前还有人偷偷潜入她和温玹住的屋子下药,连温玹都吃了不小的苦头,章老太傅一把年纪,要真碰上,还真不一定能扛的过去。 季清宁不想牵连无辜,是以把搬来和章老太傅住的念头打消。 手中棋子放到棋盘上,季清宁便起了身,和章老太傅告辞,“让温三少爷陪您下完这局棋,我就先回去。” 章老太傅瞪温玹,温玹直接坐下了,“我陪您下这一局。” 再说季清宁,回学舍,刚走到屋子前,那边跑过来一小厮,不过不是找她的,而是找唐靖和陆照,“两位世子爷的小厮让我给你们传话,让你们晚上回府一趟。”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奇怪,怎么让我们这时候回府?” “找我们其中一个回去就算了,还各自都回府,”唐靖也纳闷。 只是派人到书院传话,他们可不敢不回去。 只是他们不放心啊,季清宁和温玹一整天都不对付,白天有他们看着都针尖对麦芒,晚上独处还不得打起来? 季清宁知道他们担心什么道,“让夫子刁难我的是章老太傅,不是温玹。” “不是温兄啊,”陆照松了口气。 季清宁又道,“但惊马确实是他所为。” 所以她也不算冤枉他。 只是在唐靖和陆照眼里,比起让夫子刁难季清宁,故意让季清宁惊马更不像是温玹会做的事,因为温二少爷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这辈子站起来无望。 曾有有半年,温玹都抗拒骑马,还是他们三个联手揍了他一顿,他才振作起来。 故意让季清宁惊马,温玹何不干脆直接杀了他,还更快些。 但温玹一句解释没有,不承认也不否认,实在奇怪。 唐靖看着季清宁道,“温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才会做这样的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且忍他一晚,有什么委屈,明天我们帮你教训他。” “我们单打独斗不是他对手,但三个人联手,保你一个没问题。” 第一百七十四章 觊觎(求月票) 为了让他们安心回府,季清宁点头应下,她不会和温玹硬碰硬的,上回好歹还有迷药傍身,现在可是连迷药都没有了。 唐靖和陆照让小厮向李成风帮他告个假,就出了书院。 只是离开书院没多久,就在半道上看到了人打架。 打架的还不是别人,小丫鬟和陈杳。 小丫鬟见到陈杳就来气,就想揍他,气呼呼道,“你算计我家少爷就算了,你还看不起我?!” “我没有!”陈杳否认。 “没有?那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小丫鬟质问出声。 陈杳只躲,就是不还手。 他越是躲,小丫鬟就越愤怒。 陈杳躲让的太明显,小丫鬟哪怕把人揍的鼻青脸肿,看着都觉得自己残忍了,可就是不解恨。 看到陈杳被打成那样,虽然觉得他活该,但不能一走了之。 唐靖和陆照过去拉架,小丫鬟气瞪着陈杳道,“今儿看在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的面上算了,明天我再揍你!” 陈杳,“……。” 还揍呢? 何不干脆给他一刀,给他一个痛快? 小丫鬟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子就走了。 陆照看着陈杳,“你主子为什么要害季清宁惊马?” 陈杳道,“是我擅作主张,与三少爷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靖刨根问底。 陈杳见他们误会温玹,道,“季大少爷医术高超,三少爷希望他能不计前嫌替二少爷治断腿,只是他们的关系你们也知道,好好说话都做不到,我就想着让三少爷救季大少爷一回,谁想到……。” 唐靖,“……。” 陆照,“……。”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脑门上的黑线有面条粗。 他们就说这事透着古怪,原来问题在这儿呢。 只是—— “季大少爷医术很高超吗?”陆照不信。 虽然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足疾,太医都治不了,季清宁能治,但东平郡王说就是一点点掰的,照葫芦画瓢,谈不上医术高超吧? 不过那日季清宁给东平郡王治脱臼却是他们亲眼所见,能让温玹生出这样的想法,至少是有点真本事的。 陈杳摸着红肿的脸看着他们,“两位世子爷能帮帮三少爷吗?” 唐靖耸肩,“帮不了。” “帮得了也不帮,”陆照补了一句。 “……。” 两人翻身上马,道,“温兄长这么大应该还没求过什么人,季大少爷这块铁板,他踢不动不说,最后还得求人家。” “真是太有趣了。” 陈杳眼角抽抽。 没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帮三少爷,好歹别落井下石啊。 陆照心情愉悦,“我就说温兄迟早也是要认大哥的命,果不其然吧。” “我看这一天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来的快。” 两人骑马跑远,笑声欢快而肆意。 云阳侯府。 书房内,云阳侯坐在书桌前,神情不知所思。 忽然,窗户被敲响,有声音传来,“侯爷。” “进来。” 窗户打开,一黑衣劲装男子跳窗出现,作揖道,“不知侯爷传属下回来是?” 云阳侯派他看守季家父子落脚的小院,即便季大少爷不在,也让他们待在小院保护季大少爷的小厮。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不敢不听,侯爷突然传召他回府,暗卫还真不知道找他何事。 云阳侯看着男子道,“季大少爷从何处得来两万两银票?” 男子有点懵。 侯爷找他回府就为了问他这个? 季大少爷身上有两万两诊金这事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如实道,“季大少爷给人治病,收了两万两的诊金。” 云阳侯,“……。” 诊金?! 两万两? 云阳侯以为自己听岔了,男子点头道,“确实是诊金。” 未免云阳侯不信,男子说的更为详细些,“季大少爷医治的就是侯爷那幅画上戴面具的男子……。” 男子话还没有说完,云阳侯三个字脱口而出打断了他,“不可能!” 男子道,“千真万确,是属下亲眼所见。” 云阳侯看着男子,他知道男子不会骗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打开抽屉,将那幅画打开,道,“你确定是画像上的男子?” 男子点头道,“虽然当时天色很暗,但男子穿戴和画像上一般无二,昨晚他送诊金又现身过,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云阳侯眉头打了个死结。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笑了,“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与我听。” 男子就把戴面具男子从屋顶路过,被肃宁伯府暗卫打中,从屋顶滚下来的事,以及季清宁用吸毒的方式帮男子解毒,甚至连屋顶瓦片移位,季清宁和男子在屋子里看了一夜的雨都事无巨细的禀告云阳侯知道。 云阳侯听的哭笑不得,不过心情却不是一般的好。 男子禀告完,继续道,“那男子行为颇为怪异。” 云阳侯道,“怎么个怪异法?” 男子回道,“他就住小院隔壁,院子比小院气派十倍不止,却骗季大少爷家住的很远,非要留在季大少爷的屋子里过夜。” 云阳侯脸上的笑绷不住了。 一个大男人非要留在另外一男子房间里过夜,这本身就不是一种正常行为。 云阳侯已经脑补出季清宁被人觊觎了,要被个女子看上也就罢了,竟然被个男子给盯上了,季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岂容人随便觊觎?! 还有宁儿,人家要死赖在他屋子里,他怎么就会同意呢,难道他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宁儿身子骨较正常男子瘦弱……还是他也…… 云阳侯不敢往下想了。 他看着男子,怒道,“你们就放任他待在季大少爷的屋子里?” 男子后背一寒,忙道,“他只是留宿了一宿,在小榻上睡的,并未有任何越矩行为。” “那也不行!”云阳侯道。 “下回他要再敢去小院,还死赖着过夜,给我往死里打!” 男子有点糊涂了,刚刚侯爷不还挺高兴的吗,他提醒道,“他是画像上的男子,真的要打吗?” 他看的出来侯爷挺看重那幅画的,不然不会放在抽屉里。 云阳侯脸阴沉沉的。 要不是和画像男子一般无二的穿戴,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杀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拉拢 再说季清宁,让温玹陪章老太傅下棋,自己赶紧回了学舍,不为别的,就想趁着温玹和章老太傅在棋局上厮杀的时候,她赶紧洗个澡。 往日不洗澡还能忍受,今儿又是骑马又是拉弓射箭,出了不少汗,不洗澡她会疯的。 看章老太傅钻研的劲头,没有半个时辰,温玹绝对回不来,就算回来了,还得去吃饭,季清宁把时间算的好好的。 然而她算准了温玹,却没算到茂国公世子。 她前脚吭哧吭哧拎满一浴桶的水,后脚茂国公世子来串门了。 巧得很,人家也想趁着温玹不在找她聊聊。 季清宁,“……。” 她拎着满满一桶热水进屋,倒进浴桶里,试了水温,正合适,她要去关门,刚走出屏风,茂国公世子没敲门就进来了。 可别是来找她的…… 季清宁道,“温玹不在。” “我是来找你的,”茂国公世子道。 “……。” 什么时候来找她不好,偏准备泡澡的时候来,再说了,他们又不熟,没什么可聊的好么! 季清宁送客道,“我准备洗澡了,有什么话等我洗完澡再说吧。” 茂国公世子愣住了,没想到他堂堂茂国公世子主动来找他说话,他竟然要先洗澡? 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你是聪明人,难道猜不到我找你所为何事?” 季清宁道,“应该不是想替大皇子拉拢我吧?” “果然聪明,”茂国公世子道。 “非常感谢大皇子这么看得起我,但我要洗澡了,”季清宁道。 “……。” “是洗澡重要还是前程重要?!”茂国公世子有些恼怒了。 “这还用说,”季清宁道。 茂国公世子心情刚要好转,气死他的话就飘入耳中了,“当然洗澡更重要了。” 她都猜到他来的目的,还一而再的要洗澡,孰轻孰重还用说的那么直白吗? 再不走,水就要冷了。 茂国公世子没脾气了,要不是这是大皇子看中,让他极力拉拢的人,他绝对会转身就走! 不得不说他季大少爷好本事,他积攒了一个白天的好心情,竟然三言两语就给他气没了。 茂国公世子气笑了,道,“行,谁让大皇子对你赏识有加,你泡澡,我在一旁和你说话。” 茂国公世子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卑微过,都快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但想到整个书院,不,是整个京都,能把温玹气炸的,能让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兄弟闹掰的就这么一个,他放低姿态顺着他点也没什么,要没这份傲气,大皇子还未必看的上他呢。 有朝一日,他季清宁入朝为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一代权臣,却是在泡澡的时候被拉拢的,这么奇葩的事在史书里绝对有一笔,这么想,好像就没那么抗拒了。 见自己说完,季清宁还站在那里不动,茂国公世子想打人了,没见过这么给脸不要脸的,他不耐烦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季清宁脚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整个人就像被雷劈过一般,她就想知道大皇子是有多赏识她,赏识到茂国公世子都要纡尊降贵在她泡澡的时候拉拢她的地步…… 不把人弄走,这澡是没法洗了。 季清宁坐下道,“茂国公世子请坐吧,正好我有几句话劳烦你帮我转达大皇子。” 这还差不多。 茂国公世子坐到季清宁对面,背对着大门。 季清宁没给他倒茶,一来茶水是凉的,拿凉菜招待客人失礼,二来上了茶,天知道他要待多久,几句话赶紧说完,把人送出门。 季清宁深呼一口气,望着茂国公世子道,“能得大皇子赏识,我很荣幸,但拉拢我就不必了,我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茂国公世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讶无比的看着季清宁,“你竟然不想做官?” “没想过,”季清宁重申一遍。 “……。” 回答的不是一般的干脆。 然而茂国公世子根本不信,没想做官,那还来四海书院读书,受温玹百般压迫也不离开做什么?虽然温玹没成功,但他还拜章老太傅为师了! 章老太傅的学生不入朝为官,章老太傅收他的时候知道他是这样的想法吗? 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道,“这样的搪塞之词,敷衍不了我,你该清楚,大皇子乃嫡出皇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赏识你,知你在书院,特意派人给我传话,让我拉拢你,这是对你的看重,大邺朝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的真心话,怎么就不信,非说是敷衍呢。 季清宁心累的很,她的洗澡水快凉差不多了,“大皇子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那也还没有被立为储君,而今坐在龙椅上的可是最宠温玹的,但凡我要有想入朝为官的想法,我能和他对着干吗?” 天可怜见,季清宁的意思是她因为没想入朝为官,所以才无所顾忌的和温玹硬碰硬,结果她太高估了对面之人的理解能力,这么直白的话,竟然能理解为她是怕温玹才不敢入朝为官的。 这不,茂国公世子放话道,“以后有我罩着你,用不着怕他!” 季清宁,“……。” 上一个说罩她的,这会儿正在戒堂反省,那还是温玹的兄弟,可不是你茂国公世子能比的。 刚这样想,一道熟悉的声音裹着寒霜砸入耳来: “滚出去。” 季清宁抬头,就看到温玹站在门外,双眸寒光点点。 温玹看着茂国公世子,所以季清宁就没有自动代号入座了,毕竟在诚心堂,温玹说过没有他允许,她连座位都别想和别人坐,霸道的令人发指。 只是茂国公世子是来替大皇子拉拢季清宁的,刚说了要罩季清宁,结果被温玹赶出去,那他就真面子里子都没了,还拉拢?只会让季清宁看到他和大皇子的无能。 茂国公世子起身,怒视温玹道,“这间学舍从季清宁住进来起,就不再是你温玹一个人的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聊天 说的没错。 季清宁在心底给茂国公世子呐喊助威。 茂国公世子来说了一箩筐的话,只有这一句,她认同。 只是本来温玹和茂国公世子就不对付,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茂国公世子进温玹的学舍,在温玹看来,不论什么目的,都是在挑衅他。 他眸光从茂国公世子脸上扫过,“你是执意不走了?” 茂国公世子没搭理温玹,回答都在他的行动里了。 他直接坐、下、了。 赤果果的挑衅啊。 温玹笑了,他瞥向季清宁,“他不出去,你出去。” 季清宁,“……。” 有没有搞错啊?! 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和茂国公世子比,她应该不算是软柿子吧? 出去就出去! 反正没法洗澡了,她不去吃饭她傻啊。 季清宁抬脚出去,一脚迈出门,身后温玹的声音就追了出来,“把门带上。” 季清宁,“……???” 他们两要关门聊天吗? 这绝对是要打架的节奏。 她赶紧转身把门关上了。 几乎是关门的瞬间,屋子里就传来了打斗声,季清宁想从门缝里看一眼,结果刚凑上去,茶盏就朝门砸了过来,吓的她赶紧躲远点儿,免得被误伤了。 之前她和温玹在床上打架都把四下学子惊动了,现在和茂国公世子在房间里打,那几乎是要把屋顶给掀了,整个上舍的学子都惊动了。 还有在食堂吃饭的,听说了温玹和茂国公世子打架,饭都顾不上吃了,看热闹要紧,毕竟饭一天吃三顿,晚点吃就是饿一顿也没事,打架这样的热闹,那是难得一见啊。 学子们都围在了季清宁和温玹的学舍前,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学舍长李成风。 作为学舍长,又是顾山长的得意门生,学子们殴斗,他必须得管。 不过打架的是温玹和茂国公世子,这两个身份是一个比一个尊贵,一个是皇上宠着的,一个是太后护着的,李成风管不了,只能差人去找山长。 顾山长不在书院,柳副山长匆匆赶来,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门踹开了。 一块绿豆糕飞出来,好巧不巧的砸在了柳副山长的脑门上。 四下学子没差点憋出内伤来。 忍住。 不能笑! 这一笑,可是要被送去戒堂反省的。 柳副山长把绿豆糕扒拉下来,想把温玹和茂国公世子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的心都有了。 门开着,里面可一览无余。 地上一片狼藉。 季清宁瞥了一眼,嘴角就抽抽不停了,没养两只二哈绝对造不出这样的场面。 柳副山长气的浑身颤抖,“你们两给我出来!” 茂国公世子抬脚出去。 才一刻钟没见,茂国公世子就鼻青脸肿的了。 温玹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之前挨过东平郡王一拳头,眼睛淤青一点没消。 柳副山长眸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书院禁止殴斗,你们两不知道吗?!” “你们一个有皇上宠着,一个太后护着,你们在别处打架,没人管的了,这里是书院,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 柳副山长气愤之下说话,唾沫横飞。 温玹看着他,道,“我只是和茂国公世子在屋子里聊了会儿天而已,犯什么院规了?” 柳副山长气笑了,指着凌乱的屋子,“聊天能聊成这样?!” 这是当他山长大人是眼瞎呢?! 指着屋子还不够,还有茂国公世子的脸,“你们聊天上脸?!” 温玹看了茂国公世子一眼,道,“他脸上的伤是自己摔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清宁无语了。 没见过这么公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她举双手赞同柳副山长把他们两拖去戒堂反省个七天七夜,最好院规抄他个地老天荒。 柳副山长气的不轻,看向茂国公世子,“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茂国公世子拳头攒紧,“是我自己摔的。” 众人,“……。” 不是吧。 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趁机和柳副山长告状? 柳副山长可一向偏他茂国公世子。 学子们脑袋一转就反应过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尤其打架的是在温玹的学舍,茂国公世子不请自来,就算柳副山长再怎么偏袒茂国公世子,他也不能只罚温玹一人。 温玹可不是书院其他学子好欺负,人家亲爹都管不住他,还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打架殴斗,至少抄一百篇院规,还有打四十手板心。 温玹说脸上的伤是自己摔的,是不想去戒堂受罚,茂国公世子要不配合,那他们两就得一块儿去。 茂国公世子别无选择啊。 连官服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不告不理,何况是书院。 温玹和茂国公世子都说没打架,柳副山长就算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也只能算了,袖子一甩就走了。 众学子们对温玹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天打两架,竟然都不用去戒堂反省,连柳副山长都拿他没辙。 温玹要回学舍,茂国公世子挡在门前,他道,“怎么?还没聊够,想再进屋继续聊会儿?” 茂国公世子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 茂国公世子的跟班看出端倪来,赶紧过来扶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咳嗽一声,只觉得嘴里都是血腥味。 他脸上的伤重,身上的伤更重。 温玹这回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温玹迈步进屋,只迈进去一只脚,就对狼藉的屋子皱紧了眉头,又把脚抽了回来,看向一旁的学子道,“热闹好看吗?” “不,不好看……。” 温玹道,“在我吃完晚饭之前,把屋子给我收拾干净。”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走了。 霸道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戒堂内,东平郡王在那里抄院规,胳膊酸的厉害,坐在那里对着戒堂大门翘首以盼。 温玹和茂国公世子打架的事,有小厮跑来告诉他了。 他还以为要一个人在戒堂过夜,没想到还有人来陪他,心甚慰啊。 只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就是不见温玹和茂国公世子的人影。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饭 从打架到现在都半天了,怎么还不来? 东平郡王的急性子,要不是在受罚期间不能出戒堂,他都出去催了。 等了半天,才等到来点灯烛的小厮,问道,“茂国公世子和温上少爷怎么不来戒堂受罚?” 小厮有点心疼东平郡王,道,“柳副山长没有罚他们。” 东平郡王,“……!!!” “没有?!”东平郡王声音徒然拔高。 小厮怕他动怒,赶紧道,“温三少爷和茂国公世子没打架,就是在屋子里聊了会儿天……。” 东平郡王盯着小厮,“他们两会聊天?” “聊的很激烈,把脸都聊肿了,”小厮嗓音飘的厉害。 这话可不是他说的,书院都传遍了。 只是两个打架的同仇敌忾,再加上又是关着门“聊”的,大家只听到动静,有没有亲眼见到他们打架,也没法拿院规罚他们。 东平郡王就不同了,他找温三少爷打架,那是在诚心堂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想狡辩都无从辩起。 东平郡王浑身无力,没想到温玹有把打架变成聊天的本事,可是,他关了一下午了,肚子早饿瘪了! 唐靖和陆照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他送饭来,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又气又饿吗? 东平郡王让小厮去催他们,小厮道,“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不在书院。” “不在?他们去哪儿了?”东平郡王问道。 “被找回家去了,”小厮回道。 “……。” 怎么会回家呢? 平常也没见他们放假之外的时候回家啊,偏他受罚就回去了。 想着,肚子饿的咕咕叫,东平郡王道,“让季大少爷给我送点吃的来。” 小厮要退出去,只是出门的时候,东平郡王又改主意了,“别找他,让温三少爷给我送吃的!” 传话而已,小厮应的爽快,因为东平郡王出手一向大方,传话绝不会亏待他的。 再说温玹,去食堂吃饭,季清宁打了饭菜和赵垣坐一块儿吃,温玹端着饭菜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赵垣,“……。” 季清宁,“……。” 季清宁正啃馒头,差点没被噎死过去。 这厮是不是吃错药了? 食堂这么大,空位置也不少,他为什么要坐到他们这一桌来?! 赵垣见温玹脸色不是很好,怕季清宁和他吵起来,正要说话缓和下气氛,季清宁就忍不住怼温玹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温玹夹菜道,“章老太傅让我善待你。” 季清宁笑了,“所以你是打算把我善待死吗?” 赵垣,“……。” 温玹都说这话了,是要和好的意思啊,他说这话,是不愿意和解? 季清宁一句话,直接把温玹给堵死了,毕竟在季清宁眼里,温玹才害她惊马,是要她命的人。 他没办法拿章老太傅做筏子,季清宁并不给面子,怼了他一句,对赵垣道,“走,我们去一旁吃。” 有温玹在,她晚饭休想吃好。 温玹拿季清宁没办法,只能柿子捡软的捏,看着赵垣了。 某三皇子,“……。” 他怎么就成软柿子了? 赵垣不走,季清宁气瞪着温玹,“你别迁怒无辜!” 说着,对赵垣道,“别怕他。” 温玹笑了,瞥了眼赵垣道,“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就断言他无辜?”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卷入皇子之间的争斗,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垣背后一凉,看向季清宁,“茂国公世子是在帮大皇子拉拢你?” “我不会参与皇子争斗的,”季清宁道。 “大皇子你不会,其他皇子呢?”温玹问道。 “谁都不会!” 吃饭就吃饭,总聊着煞胃口的事,季清宁见赵垣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没好气道,“你们两吃吧!” 说完,就坐到一旁去了。 季清宁是想坐到角落里安静吃饭的,但又怕温玹欺负赵垣,只隔了一张桌子坐下,他们两说话大声点,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两人虽然同坐一张桌子,但谁也没说话。 刚吃到一半,那边一小厮跑过来,走到温玹身边道,“温三少爷,东平郡王让您给他送饭。” 季清宁,“……。” 他们两不是打架的吗? 还能叫温玹给他送饭? 季清宁看向温玹,就见温玹叫来食堂小厮,“红烧黄鳝,再炒两个素菜,装两个馒头,我带走。” 食堂小厮赶紧下去办了。 温玹继续吃饭,等他吃完,小厮就把食盒送了过来。 温玹拎起食盒就走了。 季清宁就那么目送他走远。 这是什么神仙友情啊? 白天才割袍断义,晚上就不记得这回事了,去戒堂送饭—— 谁也别拦着她,她要磕这对CP了。 在戒堂反省是不许吃饭的,但还是那话,民不告官不究,这时辰,书院的夫子要么回家了,要么歇下了,不长眼的才会去禀告顾山长或者柳副山长。 书院里敢管温玹事的人不多,他送饭,没人敢告状。 一刻钟后,温玹就拎着食盒到了戒堂,东平郡王饿的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温玹送饭菜来,他还埋怨道,“你也太慢了。” 温玹没理他,他手里的食盒拎高一点儿。 东平郡王赶紧从温玹手里接过食盒,到桌子上打开。 看到第一层两大馒头,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再看到第二层的香菇青菜,他眉头就皱成川字了。 再第三层,红烧黄鳝,他要摔食盒了。 没一个是他爱吃的! 他瞪着温玹,“你是故意的!” 温玹斜过来一眼,“学子服补好了?” 东平郡王,“……。” 不提醒他,他怕是不记得割袍断义这回事了。 都割袍断义了,他给他送饭菜来就不错了,还想吃好的? 东平郡王道,“已经送回府了,放心,一定会补的看不出一点痕迹的。” 再不行,还能重做一套新的,多大点事啊。 就是这菜,东平郡王看的堵心。 馒头难咽,没菜他吃不下,可菜又是他嫌弃的,是吃也糟心,不吃也糟心。 东平郡王看着筷子夹的红烧黄鳝,想吃毒药似的塞嘴里,然后看着温玹道,“你就不能和季清宁好好相处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书架 以前是给赵王世子面子帮季清宁劝和温玹,后来是因为被逼认季清宁做了大哥劝和,现在则是受了季清宁的恩惠,更不愿意看到他们闹矛盾。 “他没哪不好吧,你和我都成了兄弟,他难道不比我好?”东平郡王想不通。 要是因为丢了面子,温玹只是被砸吐血,他和唐靖他们则是被自家亲爹逼着认季清宁做了大哥,还因为斗酒输了穿女装上街。 论丢脸,温玹和他们比压根就不值一提了。 再加上季清宁登门赔礼,不小心扑倒他,那根本就不能算季清宁的错,人家还无辜着呢。 就这么被温玹一而再的刁难,东平郡王哪怕没受季清宁恩惠,他都要帮着抱打不平了。 温玹看向东平郡王,“你们继续劝和他,劝到他愿意与我好好相处为止。”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走了。 留下东平郡王,“……???” 这话他怎么听不大懂? 什么叫劝季清宁到愿意和他和好为止? 好像不愿意和好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 再说季清宁,在食堂吃完晚饭就回学舍了,她回去的时候,被温玹点的两学子正好从学舍内出来,见了她笑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过碎了不少东西。” 打出那么大的动静,要没打碎多少东西都不正常。 学舍里没多少她的东西,温玹不在乎,她在乎什么? “有劳了,”季清宁道谢道。 那两学子倒是不好意思,道,“那你忙,我们去吃饭了。” 好说话的不行。 他们走后,季清宁回屋,就看到被踹烂的桌子,虽然还摆在那里,但桌子最中间明显被脚踢过,踢出来个大冻。 小榻一边被踢烂了,还能看到尖锐的木棍,更让季清宁心痛的是那扇屏风,从中间裂开了,屏风还破的…… 博古架上少了四五个瓷瓶,还少了两把椅子。 绝对是两败家子没跑了。 最可恨的还是一地的潮湿,她往屏风后一看。 心跳没差点骤停。 浴桶破了个大洞,水全漏了出来。 这叫她晚上怎么打地铺啊啊啊! 季清宁看着那坏了一边的小榻,她对自己的睡姿没那么大的把握。 隔壁好像没人住,唐靖和陆照回府了,东平郡王在戒堂反省,要把她今晚还是去隔壁凑合一晚得了。 刚这样想,屋外就传来了唐靖和陆照的说话声,“我们不过是回家了一趟,温兄就把屋子拆了?” 季清宁看着他们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回来了?” 陆照道,“晚一点就回不来了。” 他们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都关了大门了,也是他们这张脸比较熟,知道他们一个是云阳侯世子一个是肃宁伯世子,守城官兵把城门又打开了一点点,他们才得以骑马赶出城。 回书院就知道错过了怎么样的热闹,唐靖道,“你放心,晚上有我们在隔壁,不会让温兄欺负你的。” 季清宁看着他们道,“为什么不邀请我去隔壁住一晚呢?” 陆照有些诧异,道,“你要去隔壁住啊?” “郡王晚上回来吗?”陆照问唐靖。 肯定不回来了啊,唐靖后知后觉陆照在帮温玹,道,“只抄三十篇院规,我估计再过大半个时辰,他就该回来了。” 陆照听了道,“那你去和我们挤一挤,能睡得下四个人。” 季清宁脸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我还是睡小榻吧。” 说完,唐靖和陆照不约而同从怀里掏出张银票递给季清宁。 正是之前季清宁给他们两的,她道,“这是做什么?” 唐靖道,“我爹就是知道你赔我一万两银票,才把我叫回去狠狠训了一顿,要不是我拿我们不在,温兄可能会欺负你为由,我估计还得挨打。” 唐靖觉得很奇怪,他爹对季清宁关心有些过头了,关心到他居然能拿他做护身符用了。 而且不只是他,陆照也一样。 两人把银票塞给季清宁,季清宁道,“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陆照笑道,“你总不忍心看我们挨打吧?” 唐靖则道,“回头你坑了茂国公世子,再给我们不迟。” 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听到有熟悉脚步声传来,就转身出去了,见温玹走过来,唐靖来了一句,“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 “作茧自缚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唐靖和陆照更坚定季清宁就是温玹的克星了。 克的温玹没还手之力不算,温玹还得反过来求他。 唐靖想笑,勾着温玹的肩膀道,“要不兄弟我保媒拉线,你拜他做大哥?” 温玹脸黑下来,“保媒拉线是这么用的吗?” “……重点是后面那句,”唐靖道。 温玹胳膊一动,唐靖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被震麻了。 他笑的花枝乱颤,和陆照回自己屋了。 温玹进屋的时候,季清宁正开窗户,希望风大一点,把地上的潮湿吹干。 但好像一点风也没有…… 季清宁知道温玹进来了,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温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他的茶盏已经摔没了,这一套是那两学子收拾屋子翻出来的,是季清宁的茶盏。 温玹倒了杯茶,优雅的喝起来。 季清宁在窗户边站了会儿,就走到小榻边,一坐下,小榻就发出嘎吱声,吓的她赶紧站了起来。 得。 小榻十有八九也坏了。 晚上彻底没地方睡觉了。 气不顺,季清宁去拿书看打发时间,大不了等大家都睡了,她抱着被子在门口将就一晚上。 打定主意,但还是很气啊,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 一整天,没一件顺心事! 因为愤怒,拿书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再加上要拿的书比较高,要踮起脚才够的着。 季清宁没想过连小榻浴桶都坏了,这书架子损坏更严重。 她拿书的时候就感觉书架在晃动,等她把书拿下来,书架子就倒了,朝她砸过来。 季清宁只听到书架脚断裂的声音,等她抬头,书架就朝她摔过来,吓的她忘了做反应。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同床(求月票) 完了。 季清宁不知道躲开,只能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被砸伤。 温玹在喝茶,书架裂开的声音惊动了他,他侧头就见书架倒下来,他手里的茶盏一放,就过来救季清宁。 只是地上太潮湿,脚步太快,容易滑到。 他胳膊一伸,揽过季清宁的腰,本来是要躲一边的,结果脚下一滑,他就把季清宁扑倒了。 在街上,在洗脸架,在床边……一连三回,都是季清宁不小心亲到温玹。 这一回,可是温玹亲到了季清宁。 本来还没事,书架倒下来,砸在温玹身上,把他身子往下一压,结结实实的亲在了季清宁的唇上。 隔壁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吓的唐靖和陆照赶紧过来看出什么事了。 温玹没想到自己会亲到季清宁,被一个东平郡王看到就够威胁他了,再加上唐靖和陆照,那日子没法过了。 是以唐靖和陆照赶到的时候,温玹已经起身了,季清宁还躺在地上,后背沾到地上的潮湿,要多脏就有多脏。 陆照看着一地的书,道,“怎么连书架都打烂了?” 打架谁还顾得上哪个不能打坏,茂国公世子打不过他,只能拿这些东西出气了。 这边温玹屋子里的动静,传到茂国公世子耳中,茂国公世子心情一点没好转,胸口一片淤青,呼气吸气的时候都疼的人浑身发抖。 茂国公世子疼的咬紧牙关。 温玹! 我和你没完! 唐靖看着温玹,“这屋子还能住人吗?要不你去我屋子打地铺?” 温玹,“……!!!” 这话差点没把他问气死。 这就是他的好兄弟,居然让他去打地铺。 温玹眸光盯着唐靖和陆照,两人见季清宁没大碍,就是身上脏了点,赶紧跑了。 季清宁没洗澡就够难受的了,现在衣服还脏不拉几的,她必须要赶紧换下来,她去屏风后换衣服。 拿衣服的时候,听到温玹传出来的闷疼声,季清宁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不解之色。 早上还故意害她惊马,晚上却又救她…… 她直接被书架砸伤不正中他下怀吗? 书架就那么倒下来,肯定会砸伤她的。 若只是晚上的事,她肯定会和温玹道谢,但早上的事,她还心有余悸,这一声“谢谢”,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手里也没有祛淤青的药,想来温玹常打架的,药应该没少备,她还是别说话了好。 季清宁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温玹站在那里揉肩膀,他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只是没季清宁脏的厉害。 温玹很懊恼,他被一个男人亲了不算,居然还意外亲了他…… 还有摔倒时,季清宁看他的眼神,脸颊绯红,眼神像是水一样,看得他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季清宁换好衣服,然后抱着被子出来,温玹拧眉,这地湿成这样,哪有她睡的地方? 只见季清宁抱着被子往门口走,温玹道,“你要去隔壁打地铺?” 季清宁道,“我在门口睡。” 温玹走过来道,“你睡床。” 季清宁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耳了,“我睡床,你睡哪儿?” “我也睡床,”温玹道。 床很大,睡两个人一点问题没有。 但季清宁坚决不会和温玹睡的,万一睡的不好把人踹了,她腿都保不住。 季清宁坚持要出去,温玹拦着不让,“章老太傅才让我善待你,你就去门外住,他不会轻饶了我。” 这话骗别人还行,骗她还是省省吧。 “你几时有这么听章老太傅的话了?”季清宁呲牙道。 谎言被无情戳穿,温玹脸不红气不喘,“你怎知我没有把柄在他手里?” 还越说越离谱了。 就冲皇上对他的宠爱,章老太傅那把柄能管什么用,难道章老太傅会把把柄交给太后吗? 季清宁要出去,温玹手一伸,直接把被子夺了,丢在了床上。 季清宁气道,“你不知道我睡相不好吗,你不怕被我踹吗?!” 温玹脑子里闪过小丫鬟缩在床角里的可怜样。 他迟疑了。 只是被子已经脱手到了床上,再者一整天,没片刻安宁,他想晚上睡个安稳觉。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想保住双腿,就睡相好点儿。” 季清宁,“……。” 这人不止有病,只怕还病的不轻呢。 睡着了,她要能控制自己的睡相,她能一晚上从小榻上滚下来三五回,最后认命打地铺吗? 反正她话已经说在前头了,被踹那是他活该。 季清宁去打热水洗脚,趁着温玹不在,赶紧擦了擦身子,换了套干净亵衣,然后就上床了。 等温玹洗漱完走到床边,她已经睡着了。 呼吸匀称,可见白天累的不轻。 温玹躺在床上,看了眼碎裂的书架,虽然被砸的肩膀隐隐作疼,至少两人关系有所缓和,虽然暗卫事办的不够漂亮,但不能否认这办法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温玹脸就黑了下来,因为季清宁翻身了,一脚横过来,直接压在了他腿上。 要只是这样,他还能忍,让他不能忍受的是—— 季清宁胳膊也横了过来,抱、住、了、他! 脸凑过来,呼吸直往他脖子处喷。 温玹脸黑的发光。 他强忍着怒火把季清宁的胳膊腿甩回去。 一回。 两回。 再第三回季清宁挤过来的时候,温玹彻底忍不住了。 手一抬,直接把季清宁掀了回去,只是力道没掌握好,季清宁多滚了一圈,从床那边摔下了床。 床比小榻高,摔下去直接把季清宁疼醒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温玹就把被子丢给她了,“你去外面打地铺!” 本来,季清宁还没怀疑她摔倒是温玹所为,这一下,她就不得不怀疑了,她从地上起来,抱着被子站在床边上,气呼呼道,“你让我睡床,我就得睡床,你让我睡门口,我就就得睡门口?” “我就不睡!” “要睡你自己睡去!” 说着,抱着被子往床上一趟。 温玹看着她,“你出不出去?!” 季清宁看着他,眸底火苗呲呲作响,“你要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大喊非礼!” 第一百八十章 炸锅 这话几乎没多想,直接就脱口而出了,说完,季清宁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呲呲的冒肉香。 她为什么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 她一定是被气的昏了头了。 见温玹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季清宁为了缓解尴尬,被子一拽,蒙头盖过,再翻了个身,仅露出半个后脑勺对着温玹。 季清宁睡下了,温玹脑子里还盘桓着季清宁威胁他的话。 非礼…… 这是要和他玉石俱焚是吗? 而且到底谁碰谁先,真要说非礼,那被非礼的那个人也是他好么! 季清宁困的厉害,温玹也差不多,只是温玹还没睡着,季清宁就又开始翻来覆去了。 温玹,“……。” 真的。 要不是有求于他,他岂会容忍他到现在,早把人扔出窗外去了! 忍无可忍。 温玹起身了。 下床之后,他抓被子,季清宁还横过来一只腿,温玹的暴脾气,恨不得把那条腿给他卸了。 把他逼到有床睡不得地步的整个大邺朝也就这么一个了! 地上潮湿,小榻坏了,温玹便抱着被子出去,他是打算去隔壁和东平郡王他们挤一挤,只是出门就改了主意,一来他不习惯与人睡一张床,二来他容易失眠。 失眠时,听到东平郡王他们睡的没心没肺的酣眠声,更是一种痛苦。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带着被子上了屋顶,把被子往瓦片一铺,就直接躺下了。 他没觉得自己能睡着,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下,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在想什么,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漾出一层浅淡光晕,美成一幅画。 就那么看着看着,最后不仅眼睛闭上,睡着了,还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大清早,上舍就炸锅了。 之前季清宁和温玹争床,一脚把温玹踹下床的事就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了,这一回更甚。 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竟然拿一个三品侍郎府少爷一点辄没有,被赶出了学舍,在屋顶上过了一夜。 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季大少爷不是武功全失吗? 他温三少爷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为什么不敢对季大少爷动手? 别告诉他们是怕下手没轻没重把人直接打死了,他们不信! 要论身体孱弱,皇上的三皇子怎么也比季大少爷弱吧,他温三少爷可一点没怜惜三皇子,不照样下手打吗? 某个三皇子听说温玹睡屋顶,也赶来上舍凑热闹,就听到学子们在议论他。 难不成这季大少爷比三皇子还金贵? 他们和季大少爷接触不多,只知道他才学过人,有胆有识,千杯不醉,还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帮东平郡王恢复郡王封号,连带着东平王世子都跟着沾了官,一跃成为大邺朝最年轻的四品官,管着军器监。 还有夫子们刁难他,不仅没成功,还反倒季清宁难住了,茂国公世子帮大皇子拉拢他…… 对了,他还会烧菜。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温玹对他手下留情吧? 有学子道,“别忘了,云阳侯和东平王都逼着自己儿子认他做大哥。” “要没点过人之处,你爹能逼你认大哥,还认个比你年纪小的?” “……这倒也是啊。” 大家揣测纷纭,但说话声都不大,怕吵到睡在屋顶上的温玹,万一不小心从屋顶上滚了下来,摔死摔残了,谁也担待不起啊。 到了时辰,季清宁从酣睡中醒过来,坐在床上伸懒腰,发现温玹不在,还有些诧异。 一开始以为温玹起床了,后来发现被子也不见了,还以为他打地铺睡的,爬到温玹那边一看,地上也没人。 奇怪。 大晚上的,他还能睡哪儿去? 不会真在门口打地铺的吧? 这要真打地铺,京都绝对会议论翻天了,不过这和她可没什么关心,让她睡床的是温玹自己,她又没有拿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出去打地铺,爱睡哪儿睡哪儿,饿她半个铜板关系也没有。 从床上起来,人还有些软绵,穿好学子服,季清宁揉了揉颈脖子,打着哈欠端着铜盆出去打洗脸水。 打开门,看到一堆学子齐刷刷看着她。 吓了她一大跳,手里的铜盆直接摔地上了。 哐当。 声音颇为刺耳。 季清宁看着他们道,“一大清早的,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有学子问道,“你可知道昨晚上温三少爷睡哪儿的?” 季清宁耸肩,“我哪知道啊,不会打地铺的吧?” 学子,“……。” 虽然没打地铺,但也差不多了。 “睡屋顶的,”那学子道。 说完,抬手往屋顶上指了指。 不是吧? 季清宁惊了一惊,飞快的下台阶,然后抬头往屋顶上看。 她摔铜盆的声音太大,把温玹吵醒了。 温玹坐起来,往下一看,正好和季清宁四目相对。 温玹站起身来,把睡了一夜的被子往下一扔,好巧不巧的罩住季清宁,等季清宁把被子扒拉下来,屋顶上哪还有温玹的人影儿,人早走远了。 唐靖走过来,问季清宁道,“你昨晚对温兄做什么了?” 季清宁,“……。” “我什么也没做啊,”她道。 “真的什么都没做?”唐靖不信。 季清宁道,“真的什么都没做,她让我睡门外去,我没理他就睡着了,我哪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跑屋顶上乘凉去了。”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猜可能是季清宁做了什么让温玹难以忍受的事,偏温玹又有求于他只能忍了,不想留在一个屋子里睡觉,怕忍不住掐死他,只能上屋顶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除了这个理由,他们想不到别的了。 他们心疼温玹的隐忍,他们一直觉得当初坠马之祸不能算在温玹头上,也担心季清宁。 温二少爷的腿断了两年了,大邺朝但凡数的上号的大夫都看过,都没法让他站起来,季清宁真的能吗? 温玹是寄希望于他身上才百般隐忍,要是能治好,温玹欠他一份人情,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若是不能,这么久积攒的怒气,一旦爆发,可不是季清宁能承受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自愿 温玹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就都散了,洗漱的洗漱,吃早饭的去吃早饭。 总之,学舍前空荡荡了。 赵垣没走,等唐靖和陆照追着温玹去训练,他走到季清宁身边道,“温玹可是有什么事有求于你?” 季清宁,“……???” 温玹有求于她?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是煜国公府三少爷,是皇上最宠的外甥,有什么事办不到需要求我的?”季清宁有自知之明。 赵垣看着季清宁道,“若是医术呢?” 其实他知道温玹有心结,知道季清宁医术不错的时候,也曾想过让季清宁帮温玹的二哥治腿,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但温玹几次三番招惹季清宁,他承季清宁的恩惠,尚不知如何回报,哪能开口让季清宁退让? 季清宁愣住,“他有隐疾啊?” 温玹有没有隐疾他不知道,但他说的不是这件事,赵垣摇头道,“温二少爷摔断腿后,这些年,温玹一直愧疚,四处寻觅良医,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你医术不错,想你帮着医治温二少爷的腿。” 季清宁只见过温二少爷一面,但对温二少爷,她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他和温玹之间有嫌隙,那是他们兄弟两的事,为何要把无辜的她牵扯进去,还借刀杀人! 虽然做大夫的有救无类,但她不想救想要她命的人,她不报复就算仁慈了。 季清宁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医术呢?虽然我医治了兴国公府小少爷,但东平郡王亲眼所见都不怎么信我,何况是他。” 这一点,赵垣也说不上来。 但以他对温玹的了解,温玹绝对是有什么事受制于季清宁,才会退让至此。 他能猜到的就只有医术了。 季清宁道,“他要真有事求我就好了。” 赵垣失笑道,“能不和他交恶还是不要交恶的好。” 不是她想交恶,她一直就没主动招惹过他好么,真的季清宁当街救人,也不能算是错。 赵垣要去吃早饭,季清宁还没有洗漱就没一起了,她拿着铜盆去打水,那些学子看到她过来,赶紧把位置让开,外带一句,“你真是太厉害了。” 夸她厉害还不算什么,还有叫她大哥的,还不止一个。 在去食堂的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学子叫“大哥”,听的季清宁鸡皮疙瘩涌出来好几层,连带着食堂打菜小厮给她的饭菜都比平常多一倍,堆的小山高,根本吃不完。 东平郡王在戒堂抄院规到后半夜,太困了,就在戒堂睡了,来食堂吃早饭,见不少人叫季清宁大哥,叫得他有点恍惚,是他觉还没睡醒吗? 才过了一天,整个书院的学子都叫季清宁“大哥”了? 他端着早饭坐到温玹对面,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怎么书院都叫季清宁大哥了?” 温玹掰着馒头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东平郡王当他惜字如金,看向陆照,陆照轻咳一声,道,“温兄昨晚被赶出学舍,在屋顶上过的夜。” 东平郡王,“……。” 温玹瞥向陆照,“我那是自愿的!” 陆照憋笑,“那也得有人信啊。” 季清宁来书院之前,他也在书院待了小三年了,有在屋顶上过过夜吗? 没有。 季清宁来了之后,他先是睡小榻,再是争床被踹下床,再到昨晚和茂国公世子打架,小榻坏了,他就上屋顶睡了。 说和季清宁无关,那和谁有关? 他们知道内情,其他人可不知道,能把他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逼到这种程度,又被茂国公世子拉拢,他们几个还叫他大哥,其他学子叫一声“大哥”又算的了什么? 他们都是扶季清宁坐上“大哥”之位的垫脚石。 只不过他温玹是最大的那块。 温玹这么多年在京都和人打架攒出来的威望,有一半是替季清宁攒的啊。 季清宁在大家注视下吃完了早饭,回学舍待了会儿,就去诚心堂上课。 对那些夫子,季清宁有些抱歉,昨天以为是帮温玹刁难她,她气头上就没给先生留面子,她要知道是章老太傅让他们试她深浅的,她绝不会如此。 不过夫子并未受什么影响,毕竟季清宁的才学有目共睹,她的题词都在灵璧石上了,要不是才学过人,章老太傅也不会让他们出难题为难他。 夫子进诚心堂,上课之前,对季清宁道,“你昨天的上联: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下联对出来了: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酬。” 季清宁忙道,“夫子对的齐整,学生佩服。” 夫子惭愧,这对联可是把他难了一天一夜,早上还是经人提醒才对出来,他笑道,“这样的妙联不常见,要还有可以写出来,让书院的学子们对。” 季清宁连连点头。 只要夫子不存心刁难,上课还是很轻松的。 上午一晃而过,下学后,季清宁在一众学子“大哥”的招呼声中走向学舍,在学舍入口见到了李成风。 李成风朝她走过来,看季清宁的眼神带着佩服,还有些难以启齿。 唐靖走过来,拍着他肩膀笑道,“没什么喊不出口的,头一声喊出来,以后就习惯了。” 李成风嘴角抽了下,他不好张口,不是和其他学子喊季清宁“大哥”,他看着季清宁道,“章老太傅都让夫子给你出难题了,你有时间多去后山给章老太傅请安。” 居然找她是说这事…… 季清宁看着李成风道,“可我要上课,基本没时间去。” 早上起的早,她怕章老太傅没起来,上午课毕,又要吃午饭了,她习惯午饭后小憩会儿,然后就到下午了。 时间紧凑的她根本想不到章老太傅,而且她没事找章老太傅啊。 李成风想扶额头,道,“你要记住你已经拜章老太傅为师了,只要章老太傅擅长的课,你偶尔不去上没事的。” 还能这样? “……之前没人告诉我啊,”季清宁道。 “那章老太傅擅长什么课?” “除了骑射,没有不擅长的,”李成风道。 季清宁明白了,“我吃完午饭就去。” 李成风,“……。” 怎么就不知道去章老太傅那儿蹭饭呢? 他是章老太傅主动收的学子,他去蹭饭,章老太傅会很高兴的。 季清宁要回学舍,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季大少爷,章老太傅让您去他那儿一趟。”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放心 季清宁有些惭愧了,不会因为她没有去请安,章老太傅生气派人来找她吧? 不过她更相信找她是有别的事。 季清宁去往后山。 穿过月形拱门到后山,感觉到后面有人,季清宁回头就看到温玹走过来。 她顿了下脚步,温玹就越过她往前走了,本来走在前面的她反倒落后了好几步。 院子里,有书童在摆饭,见他们过来,高兴的冲着屋内喊,“老太傅,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来了。” 季清宁在温玹后面进了院子,瞥了眼石桌,七菜一汤,还摆了四碗饭,他眉头挑了下。 昨天季清宁走后,温玹陪章老太傅下棋,章老太傅让他和季清宁好好相处,温玹便道,“您老好像特别喜欢他。” 章老太傅道,“不喜欢能收为学生吗,你小子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她好好相处?” 温玹道,“得亏他不来陪您吃饭,不然哪还有我的地位?” 这话给章老太傅提了个醒,两小辈当着他的面就是装也得装个友好相处出来。 只是让小厮叫了他们过来,怎么摆了四双筷子? 正奇怪,只听竹屋有粗狂说话声传来,“我难得向你低回头,你就不能帮我这一回吗?” 接着是章老太傅的拒绝声,“帮不了。” 书童听到声音,对温玹和季清宁道,“赵老将军在和章老太傅说话。” 只听赵老将军生气道,“你我这么多年交情,这么点小忙,你也不肯帮我。” 章老太傅哭笑不得道,“你这轻视文人的毛病也确实该改改了。” “我这不是一直在改吗,你就说这回忙帮不帮我吧,”赵老将军是个急性子,催道。 章老太傅道,“我肯定不能帮你,不然叫张阁老知道了,该恼我了。” “你我多年交情,既然来求我,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赵老将军高兴了,“早说啊,害我急这么半天。” 温玹迈步上台阶,季清宁本来不想进屋打扰的,见温玹进去了,她只好跟着一起了。 章老太傅见他们进来,道,“你们两来的正好。” 温玹上前,给章老太傅和赵老将军行礼。 季清宁随后。 章老太傅笑道,“这就是我新收的学生,刑部季侍郎之子,我打算让他帮你。” 赵老将军上下打量季清宁,道,“他能行吗?” “你不信他,你还不信我?”章老太傅笑道。 “……行,我信你。” 季清宁有点懵,“不知老师找学生来是?” 章老太傅便道,“历朝历代,文臣武将多不合,几天前赵老将军和张阁老在朝堂上起了争执,张阁老出议政殿就晕倒了……。” 说到这里,章老太傅看了赵老将军一眼。 当着两小辈的面,赵老将军面上有点挂不住,“这不能怪我,是他张阁老身子骨太弱,一点气都受不得。” 季清宁看向章老太傅道,“是让我去给张阁老治病吗?” 章老太傅微微一愣,赵老将军就道,“太医诊断,说张阁老是郁结难舒,皇上知道后,让我画幅画给张阁老赔礼,我一介武夫,让我去张阁老病榻前给他舞刀弄棍可以,让我作画,也不怕我鬼画符直接把他给气死过去。” 赵老将军说话爽直,季清宁听得憋笑不止,肩膀直抖。 赵老将军找人作画容易,但张阁老可不是一般的挑衅,再加上皇上发的话,他要消不了张阁老的气,那就是不把皇上的话当回事。 逼的赵老将军没办法,只能来找章老太傅求画作了,有章老太傅帮他,皇上和张阁老都会卖他个面子。 只是赵老将军想的很好,但章老太傅不帮忙啊,嗯,也不是不帮忙,是不直接帮。 章老太傅想起季清宁手腕有伤的事,对温玹道,“你作画,清宁题词。” 吩咐完,章老太傅看向赵老将军,“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赵老将军大笑,“放心了,放心了。” 一个是皇上最宠爱的外甥,一个是章老太傅最得意的学生,这分量不轻了。 张阁老不给他面子,也得给皇上和章老太傅面子不是。 作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章老太傅起身道,“先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赵老将军往外走,路过季清宁身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听说你也是千杯不醉,一会儿陪我多喝两杯。” 坐下后,章老太傅道,“我这儿酒不多,也就够你一个人喝,他们都是书院的学子,书院禁止饮酒。” “可惜了,”赵老将军颇有些失望。 章老太傅给赵老将军夹菜道,“你甚少来书院,尝尝书院的饭菜。” 赵老将军夹了块红烧肉塞嘴里,嚼着道,“难怪你不上朝,要住到四海书院来了,这饭菜倒是比我府上厨子做的还要好。” “哪天我不做官了,我来和你作伴。” 顾山长走进来,听到赵老将军说这话,笑道,“我正有扩张书院的想法,打算为朝廷培养几个文武全才,正愁找不到将军来书院,赵老将军,您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赵老将军大笑,“怎么就这么巧被你听了去。” 顾山长过来,季清宁赶紧起身,这石桌坐四个人正合适,坐五个人就太拥挤了,她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当即起身相让,对章老太傅道,“我明儿再来陪您吃饭。” 说完,就赶紧退下了。 走远了,她才轻呼一口气,然后就听耳边有声音传来,“你是怕和章老太傅他们吃饭,还是怕与我一桌?” 声音骤然响起,吓的季清宁直拍胸口,瞪温玹道,“你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吗?!”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温玹道,“你走了,我留下做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是为她留下的似的,“你还能留下来斟酒啊。” 温玹道,“赵老将军急的很,你一走,章老太傅就让我跟你一起,商量作画题词的事。” 这是正事,季清宁把对温玹的情绪压下来,道,“这是赔礼的画作,作画之前得先了解赵老将军和张阁老争执的原因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阁老 她以为温玹会向章老太傅打听,谁想到她一走,他也就走了。 其实这事温玹知道。 赵老将军找皇上要军饷,但国库的银钱紧张,张阁老奏请皇上削减军队开支,两人就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自古文武相轻,文臣武将互看不顺眼是常有之事,赵老将军为人骁勇善战,为人最大的诟病就是爱喝酒,有时候上朝前都会喝一些,张阁老最不喜欢的就是人撒酒疯,那是深恶痛绝。 赵老将军和张阁老在朝堂上经常起争执,皇上也不管,但这回张阁老气病倒,皇上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这才有了下旨要赵老将军给张阁老赔礼的事。 季清宁稍微了解了下,回学舍就提笔沾墨留了首诗,然后就去吃饭了。 温玹看到诗句,眸底闪过惊艳,一时兴起,连饭都顾不上吃,当下提笔作画,然后把季清宁的诗题上。 笔走龙蛇,一口气将画作好,想着赵老将军还没走,就送去竹屋。 彼时,章老太傅他们堪堪吃完。 见温玹回来,手里还拿着画,章老太傅诧异,“这么快就画完了?” 温玹把画呈给章老太傅。 章老太傅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满意的笑了,画的不错,再看题词,他道,“这题词是你题的还是清宁题的?” 温玹道,“他先题的词。” 赵老将军看了眼底都闪泪花,“没想到一个小辈一首诗竟然写到我心坎里去了。” 他伸手从章老太傅手里接过画道,“这画我就带走了啊。” 赵老将军打着酒隔离开,章老太傅也没阻拦,正好李成风过来,顾山长就道,“赵老将军有些醉了,你送他回府。” 见赵老将军脚步踉跄出了院子,章老太傅才看向顾山长,“你去探望张阁老了?” 顾山长点头,叹息道,“得空你也去看看他吧。” 章老太傅心咯噔一下跳了,“病的有那么严重?” 顾山长道,“这两日是吃什么吐什么,药也吃不进去了,走的时候,我问了太医,说最多也就三五日了。” “其实想也知道,要不是病的太重,皇上怎么可能让赵老将军给张阁老赔礼……。” 温玹站在一旁,看向章老太傅道,“季清宁医术不错,或许她有办法医治张阁老。” 章老太傅看着温玹,以为自己听岔了,“让清宁去治张阁老?” 温玹点头,“他医术不比李院正差。” 顾山长倒吸了口气,对章老太傅道,“你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学生?” 章老太傅也想知道,季清宁入书院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他看着温玹,他知道温玹不会拿张阁老的命和他开玩笑。 顾山长道,“不管能不能治,去试试总没错。” 章老太傅也是这么想的。 再说季清宁,吃完午饭就回学舍了,躺床上打了个盹,到了时辰就准备去上课。 刚出门,就过来一小厮道,“季大少爷,章老太傅让你去找他。” 季清宁把手里的书放回屋内,就去了后山竹屋。 温玹不在,不过顾山长在,季清宁上前请安,章老太傅看着她道,“之前听你说要去给张阁老治病,你会医术?” 温玹让章老太傅帮他隐瞒他知道季清宁会医术这事。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道,“略知一二。” 她是以为是让她去医治张阁老,但当时并未有人提这事,现在才说,反射弧是不是太太太长了点儿啊? 要不是听温玹说她的医术不比李院正差,章老太傅真的相信季清宁只会一二。 章老太傅便道,“你随我去张阁老府上看看,能治最好,治不了也没事,尽力即可。” 季清宁太年纪了,得是多大的天赋,才能学得一手高超医术,能和李院正相提并论。 季清宁应下,道,“我回去换身衣服,在书院门口等您。” 上课的时辰,学舍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小厮在打扫庭院。 再说诚心堂,东平郡王几个在上课,看着温玹和季清宁的桌子的空荡荡的,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两居然都没来上课,他们干嘛去了?” 东平郡王道,“应该是各干嘛去了,以他们两现在的关系,能干同一件事吗?” 说的也是。 就算温玹愿意,季清宁也不让啊。 季清宁换好衣服到书院门口,小厮已经把马牵过来了,那边章老太傅坐软轿过来。 季清宁翻身上马,跟在软轿后面。 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张阁老府上,章老太傅从软轿内出来,就看到戴着面具的季清宁站在软轿边。 见章老太傅看着自己的面具,季清宁解释道,“戴着面具,就猜不出我的年龄了,我这年纪给人治病,多半会当我是骗子。” 章老太傅失笑,小小年纪,倒是思虑周全。 那边,张阁老的长子张大老爷得知章老太傅来了,出来迎接,迈步下台阶时,看到了季清宁,张大老爷愣了下,快步过来道,“你可是宁大夫?” 这话把季清宁问懵住了,知道她是宁大夫的可不多,张阁老府上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纳闷道,“怎知是我?” 张大老爷忙道,“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前些日子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被一位姓宁的大夫给救了回来,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怎么能没有耳闻?” “家父病重,太医束手无策,我就想找您看看,半个时辰才去萧尚书府问宁大夫的下榻之地。” “萧家大少爷说您不常给人治病,会尽量请您来,没想到我才从萧家回来,您人就到了。” 不仅来了,还和章老太傅一起。 张大老爷心怀感激,不管宁大夫能不能治好他父亲,至少人请来了,他不会愧疚。 章老太傅没想到给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治病的就是季清宁,萧老夫人病情好转,萧尚书心无旁骛去西南查案,章老太傅既为季怀山不用去西南涉险高兴,也为他去不了西南帮西南百姓伸冤而失望。 张大老爷有些急切,忙道,“章老太傅、宁大夫快请进府。”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宁 季清宁跟随章老太傅身后进了张府,被张大老爷一路领着到了张阁老住的院子。 屋内,挤满了人。 张阁老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 张老夫人坐在床榻边,双眸红肿,泣不成声。 张大老爷上前道,“母亲,章老太傅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宁大夫。” 张老夫人看向章老太傅,然后丫鬟赶紧扶她起来,她道,“刚刚还提到章老太傅您,您就来了,还有宁大夫,我还以为……。” 章老太傅走到床榻边,他没坐下,见张阁老形容消瘦,脸色枯黄,心疼不已,让季清宁坐下道,“快张阁老把脉。” 丫鬟搬来凳子,季清宁坐下给张阁老把脉,脉搏很虚弱,情况极凶险了。 季清宁又详细询问了张阁老的情况,初步确诊为结石,从疼痛位置来看,应该在胆囊处。 结石在现代那就是小毛病,可在古代却是致命的病。 张阁老吃什么吐什么,连药都吃不进去,再加上病痛折磨,三五日已经是太医往最好的情况说了,要是情况再恶化,张阁老可能都看不到明早傍晚的太阳。 季清宁戴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脸色,章老太傅问道,“能治吗?” 季清宁看向章老太傅,然后眸光移到张家能做主的张老夫人和张大老爷身上,道,“我既然来医治张阁老,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张老夫人拿帕子捂嘴,张大老爷也做好了心底最坏的打算,“宁大夫请直说,我们承受的住。” 季清宁便道,“太医诊断张阁老得的是石淋之症,在我这儿准确说法是胆囊结石,要是结石小,还能通过吃药打下来,但张阁老体内的结石应该不小了,需要动手术把结石取出来,只是眼下条件太简陋,我只有三成把握能治好他。” 三成…… 这是连一半的希望都没有啊。 张老夫人捂嘴哭,张大老爷也眼睛赤红。 季清宁把话说完,拿出银针来帮张阁老缓解病痛,然后才去开药方。 因为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季清宁能做的只是把情况说清楚,剩下的让张家拿主意。 张家愿意冒险,她就给张阁老取结石,若是张家不肯,她尽量医治,尽量保张阁老多活几天,但最多也不超过七天。 这个决心很难下,谁也不敢拿张阁老的身子冒险,尤其故人最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是动刀子了。 最后还是张阁老醒来,章老太傅让他自己拿的主意,张阁老苦笑道,“我这一辈子从不做冒险事,没有八九成把握,我都不会去做,如今两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我也尝尝赌一把的滋味儿吧。” 要取结石,要做的事还有不少,首先张阁老得消炎。 张家人从萧老夫人那儿知道季清宁医术不错,又见其他大夫太医开的药,张阁老吃下就吐了,但季清宁开的,张阁老吃下去没有吐,更是对季清宁的医术深信不疑。 章老太傅陪张阁老说了会儿话,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张阁老舍不得章老太傅走,哪怕身体虚弱,他也有说不完的话。 章老太傅拍着他的手道,“有什么话等你身子好了再说不迟,当下养身子要紧,我今儿不回书院了,回府住,离的近,我明儿再来看你。” 为了确保张阁老的身体能接受手术,季清宁得留宿张家,以防张阁老病情再起变化。 章老太傅离开,季清宁送他到张家大门口,章老太傅道,“章府离这儿就两条街,有什么事就让人就找我。” 季清宁点头应下,送章老太傅坐进软轿内。 软轿抬远,消失在视线中时,一驾奢华马车驶过来。 马车在张家门前停下,从马背内走下来两姑娘,正是张家大姑娘和二姑娘。 张阁老病重,两孙女儿帮不上忙,恨不得替祖父疼痛,熬夜抄了佛经,送去灵台寺给张阁老祈福,刚回来。 她们下马车的时候,季清宁已经进府,迈步下台阶了。 张二姑娘见了道,“那是谁?” 身影陌生的很。 小厮回道,“是宁大夫,跟随章老太傅来的,他要在咱们府住几天,给阁老治病。” 张大姑娘红着眼眶道,“他能治好祖父吗?” “……只有三成把握,”小厮如实道。 三成……这不就是没有把握吗? 两位张姑娘进府,那边张大少爷走过来,和季清宁见礼,寒暄了几句,大概就是问季清宁,将她安排住在张阁老院子的小跨院行不行,这是离张阁老住的最近的地方了,就是怕慢待了季清宁。 季清宁对住的地方没太所谓,只要不留人在屋子里伺候她就成了。 这个要求,可是把张大少爷愣住了,宁大夫是客人,怎么能不安排伺候呢? 两人说着话,张大姑娘和张二姑娘就过来了,远远的就唤道,“大哥。” 两人上前,给季清宁见礼。 张大姑娘福身的时候,眸光无意落到季清宁腰间佩戴的荷包上,她直接愣住了。 张二姑娘行礼完,见她还保持行礼的姿势,推了她一把,“大姐姐,你做什么?” 张大姑娘脸颊一红,飞快的摇头,“没,没什么。” 张大少爷觉得自家妹妹有些奇怪,道,“祖父这会儿还有些精神,你们去看看他吧。” 张二姑娘要走,张大姑娘转身时,眸光再次从季清宁腰间荷包上扫过。 走远了些,张大姑娘对张二姑娘道,“你,你先去看祖父,我有点事儿。” 说完,张大姑娘就转了身,走到离张大少爷和季清宁几十步的地方,唤道,“大哥。” 张大少爷闻声看过来,就见自家妹妹朝他招手。 张大少爷都觉得自家妹妹太失礼了,人家宁大夫是客人,张家唯恐慢待,结果他妹妹有什么要紧事要这会儿找他的,要真着急,也能让小厮过来给他传话,哪有叫走他的,把人留在这里多失礼。 季清宁见了道,“张大少爷快去吧。” “我一会儿就回来,”张大少爷道。 张大少爷快步走到张大姑娘身边,还未开口,张大姑娘先道,“大哥,我有几句话和宁大夫说,你走开一会儿。” 张大少爷,“……。” “你和他有什么话好说的?”张大少爷道。 张大姑娘催道,“你别管,你走远点儿,不许偷听啊。” 张大少爷,“……。” 宁大夫是个男子,他妹妹和外男有什么话可说的,还不许他偷听? 张大姑娘不等张大少爷答应,就朝那边凉亭走去,季清宁站在凉亭看风景,身后传来一声娇唤,“阿宁。”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荷包 声音离的很近。 近到季清宁听到脚步声就想回头看是谁过来,结果正要转身就听到这样亲昵的呼唤。 这声音娇滴滴的,一听就是个姑娘。 不会是在喊她吧? 可别告诉她,季清宁在外还欠了风流债…… 不是,是惹的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了。 季清宁回头,就见到张大姑娘走过来,她愣了下,“张大姑娘是在叫我?” 这回换张大姑娘愣住了,“你不记得我了?” 季清宁,“……。” 她要能记得她就不会多此一问了。 她以前不过是七品小官之子,怎么还能和张阁老的孙女儿有交集? 季清宁强自镇定道,“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与张大姑娘以前见过?” 张大姑娘看着季清宁的面具道,“岂止是见过,你以前救过我。” 季清宁,“……???” “张大姑娘确定没认错人?” 张大姑娘抬手指季清宁腰间荷包道,“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 季清宁,“……。” “要不是这样的荷包我就绣过一个,你又自称宁大夫,跟着章老太傅来的,不然你戴着面具,我都不敢认你,”张大姑娘捂嘴笑道。 “只是没想到都过了两年了,你还没恢复女儿身。” 季清宁懵了。 就冲最后这一句,她没有理由不信张大姑娘认识她。 她女儿身的事,连她爹季怀山都不知道,张大姑娘却知道,说不认识谁信啊。 季清宁失忆了,张大姑娘和她面对面坐下,说起当年季清宁救她的事。 张大姑娘的外祖家在同州,季清宁的长姐季清嫮也嫁到了同州。 两年前,张大姑娘随母亲张大太太去外祖家贺寿,正好碰到季清宁去同州给季清嫮送东西。 半道上,张大姑娘的马车出事,马一路狂奔,车夫抓不住缰绳,被甩了下了车辕,正好季清宁遇上,当即骑马追去。 她追上马车的时候,张大姑娘已经被从马车内甩了出来,季清宁飞身去救,结果两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滚落的时候,张大姑娘发髻凌乱,季清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束发的玉簪不知道磕在了哪块石头上直接断了,三千青丝散落,张大姑娘一眼就看出她是姑娘女扮男装的。 说起当时,张大姑娘还有心有余悸,季清宁会武功,两人都擦伤不轻,要没有季清宁救她,她不死也摔残了。 当时情况之危急,季清宁紧紧的抱着她,要不是最后季清宁暴露了女儿身,张大姑娘说她肯定会以身相许,以报她救命之恩。 在山坡底下,她们都很害怕,凑在一起说话等人来救她们,张大姑娘知道季清宁是太平县县令之子。 季清宁扑倒赵王府檀兮郡主,被招入书院读书,还拜章老太傅为师……这些事,张大姑娘都知道。 她一直想找机会见季清宁一面,只是季清宁还没有恢复女儿身,张大姑娘没法约她相见,要被人知道她私下见外男,几张嘴都解释不清,没想到最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张大姑娘看着季清宁道,“两年前,你不是说及笄就会恢复女儿身吗,怎么到现在还……?” 这事季清宁知道,小丫鬟告诉过她,及笄的时候碰到宫里要选秀,她娘不想她入宫,这事便拖着,后来又碰到季老夫人生病,乱七八糟的事一再耽搁就到现在了。 季清宁没说,张大姑娘当她失忆了不知道,道,“没想到你还会医术,我祖父的病真的……只有三成把握吗?” 季清宁道,“我会尽全力医治张阁老。” 不远处,张大少爷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凉亭。 虽然这是在府里,但也没有他妹妹这么大胆和人大夫面对面聊这么半天的,人言可畏啊。 看不下去了,张大少爷顾不得自己妹妹让他别靠近的叮嘱,大步走过去,有什么话,她和宁大夫说得,他这个亲大哥听不得的? 张大少爷进凉亭,张大姑娘起身对季清宁道,“我先去看祖父。” 她出凉亭,对张大少爷来了一句,“别对人家宁大夫动手动脚啊。” 张大少爷,“……。” 他是来盯着她注意身份的,结果他妹妹叮嘱他别对人宁大夫动手动脚,还叮嘱的这么自然,好像他会这样似的! 张大少爷向季清宁赔礼,“舍妹五状,若有冲撞之处,宁大夫别和她一般见识。” 季清宁摇头,“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有劳张大少爷带我去住的地方,再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张大少爷就赶紧领季清宁去小跨院,彼时丫鬟已经把小跨院收拾干净了。 季清宁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专注而认真,因为季清宁不让丫鬟小厮伺候,他怕有需要,就坐在那里喝茶等吩咐,只是屁股坐硬了,季清宁也没和他说一句话,张大少爷甚至都怀疑季清宁知不知道他没走。 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脖子有些酸涩,她把笔放下揉颈脖子,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季清宁抬头朝门口看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正是小丫鬟。 不过小丫鬟和她一样,也戴了面具。 看到季清宁,小丫鬟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季清宁见了道,“你怎么过来了?” 小丫鬟咧嘴笑道,“张大姑娘怕您不习惯使唤其他人,就派人告诉我您在这儿,我就来了。” 不得不说张大姑娘心细如尘。 小丫鬟要不知道她在这里,明日会照常去书院找她,到时候找不到她肯定着急,不过书院小厮是看到她骑马跟着章老太傅走的,小丫鬟十有八九会去章老太傅府上找她。 兜一圈最后还是找来,还不如就直接来了,戴着面具,也不怕暴露身份。 张大少爷站起身来,季清宁把桌子上一摞纸递给张大少爷道,“这图纸上的都是需要用的东西,请张大少爷尽快找人打造好,不定这几天哪天就要用。” 张大少爷接过图纸,翻看了一眼,就道,“我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克星 张大少爷走后,季清宁解下腰间佩戴的荷包,问小丫鬟道,“这荷包是人家送我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小丫鬟看着荷包道,“姑娘平常舍不得戴这荷包,多放在包袱里,我没见到,就没想起来和姑娘说这事。” 毕竟荷包已经是很琐碎的事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只是季清宁没想到,她拿衣服的时候,见这荷包不错,就佩戴在了腰间,她以为和其他荷包并无不同,没想到一只荷包就暴露了身份。 小丫鬟给季清宁倒茶,一边说和张大姑娘相遇的事,和张大姑娘告诉季清宁的没什么不同。 不过后面的事,张大姑娘没怎么提,小丫鬟补齐了。 张大姑娘的外祖是同州首屈一指的望族,绝非季清宁的长姐季清姱嫁的人家能比的。 季清姱的夫家姓周。 季清宁救了张大姑娘,两人在山坡下待了大半天,张大姑娘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没有心理负担,可其他人不知道,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季清宁就拜托张大姑娘不要对外人说起这事,尤其是她女扮男装的事。 张大姑娘知季清宁的苦衷,人家救了她,她岂有不应之理? 救命之恩,总是要回报的。 不好备厚礼到太平县致谢,就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季清宁的长姐季清姱身上,提拔了周大老爷。 张大姑娘的外祖钱老太爷过寿,还特意给季清宁下了帖子,只是不巧周家二少爷看中了张大姑娘,心生爱慕,眸光不自主的追随张大姑娘,竟然发现张大姑娘和季清宁说话的时候笑的最开心。 周二少爷就不开心了,论身份,他甩季清宁两条街,他爹官升一级,是正五品了。 从钱家祝贺回府,周二少爷就对季清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讥暗讽。 周大少爷,也就是季清宁的姐夫让季清宁别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钱家表姑娘不是他一个小小七品小官之子高攀的起的。 小丫鬟说的时候还有些愤怒,因为她转述给季清宁的话已经捡不那么难听的说了,周家二少爷的话那真是不堪入耳。 小丫鬟气呼呼道,“那次咱们高高兴兴去同州,结果没待几天,大姑奶奶怕你和周二少爷打起来,也怕你喜欢上张大姑娘,求而不得最后痛苦,就让我们回太平镇了。” “走的时候,张大姑娘没能亲自来送行,便让丫鬟送了这只她亲手绣的荷包。” 小丫鬟就盼着季清宁恢复女儿身,到时候说出当年是因为季清宁救了钱家老太爷的外孙女,周大老爷才得钱家高看两眼,结果周家不念她家姑娘恩情,还洋洋得意,言语讥讽她们,小丫鬟想起来就来气。 其实季清宁受点气还不算什么,毕竟太平镇离同州有七八十里路,一年也难得见到周家人一回,小丫鬟怕周家把这气算在大姑奶奶身上,毕竟大姑奶奶当初护着姑娘训了周二少爷好几句,周夫人可是最护短最疼周二少爷的。 而且大姑奶奶出嫁三年,至今未有身孕,夫人提到大姑奶奶就忧心不已。 说完这些,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姑娘,你确定能给张阁老治病吗?” “虽然只有三成把握,但张阁老愿意冒险,我会尽力救他,”季清宁道。 小丫鬟想到自家姑娘给人治病,她就有些瑟瑟发抖。 治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足疾,她是亲眼看姑娘一点点把脚掰正的,还在人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少爷脚上划了两刀,她都不知道姑娘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医治天问山庄庄主是把人后背上的伤用线缝起来。 这会儿小丫鬟不敢想她家姑娘要怎么医治张阁老了,姑娘就不能用正常大夫的办法给人治病吗? 小丫鬟心累的很。 季清宁安心在张府小跨院住下,一连三天,早晚去给张阁老把脉,然后调整药方。 张阁老的气色比她来的时候好转了不少,张大老爷道,“一定要动刀子吗,我看家父病情大有好转了。” 季清宁对张大老爷道,“接着服药,张阁老也就现在这样了,而且药吃多了,身体有了抗药性,最多半个月就会变成之前那样。” 张大老爷一听忙道,“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怎么治家父最好,您拿主意便是。” 季清宁觉得张阁老现在的状态就还不错,可以动手术了,只是她需要的刀具都还没有送来,只能顺延一两日。 平常没事,季清宁就待在小跨院内,张大姑娘怕她闷的慌,派人送了不少书来,她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张大少爷要请季清宁去花园转转,被张大姑娘阻拦了,人家季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兄长不让她和外男走的近,他自己就能和人姑娘走的近吗? 张大姑娘派自己的丫鬟来问季清宁,要季清宁在屋子里待的无聊,丫鬟领她去花园逛逛,季清宁婉拒了。 这一日,丫鬟拎热水装满整个浴桶,小丫鬟试了水温,不烫不凉正合适。 季清宁就宽衣进浴桶泡澡了,这种想泡澡就泡澡的感觉真好。 季清宁泡了一刻多钟,添了两次水,然后才起来。 这边她堪堪穿好亵衣,正对着浴桶的窗户吱嘎一声推开,某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闪身进来。 看到他的瞬间,季清宁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 真的,只要人来早片刻,她手脚再忙一点点,就要被人看光光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男子已经被季清宁的眼神凌迟七八回了。 见季清宁愤怒的看着自己,男子面具下眉头微皱,“这么愤慨的看着我做什么?” 做什么?! 他还有脸问?! 季清宁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看着季清宁道,“后背不知怎么回事痒的厉害,找了你两天了。” 季清宁没好气道,“后背痒,你去看大夫啊!” “……所以我来了啊,”男子道。 季清宁觉得自己被气糊涂了,她的意思是找不到她就去找别的大夫,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不可呢,还大半夜的跑来,差点撞到她洗澡。 他和温玹简直就是她洗澡的克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抬杠 不论季清宁怎么怒视男子,男子都气定神闲的很。 他付了一万两的诊金,总要把伤治好吧,这伤他是不打算再另外麻烦大夫了。 拿人家的手软,季清宁再恼不会拿治病不当回事,她给他治后背上的伤都多久了,早该痊愈了才是,怎么会发痒呢? “你躺下,我给你看看,”季清宁道。 男子就脱了锦袍,躺小榻上去了。 男子后背上有不少伤疤,不过颜色比较淡了,是旧伤,新伤口长出来的肉偏粉红,季清宁检查了好几遍,道,“瞧着没问题啊。” “怎么会没问题?”男子皱眉。 “钻心的痒。” 季清宁伸手道,“我给你把脉看看。” 男子趴在,伸出手腕来,季清宁给他把脉,好一会儿才道,“脉象也没有问题。” 男子用一种“你是不是庸医”的眼神看着季清宁。 季清宁没好气道,“我给你开张止痒的药方,你找个大夫调制一下,我住在张家,没法调制药膏。” 季清宁走到书桌旁写下药方,递给男子。 男子伸手接了,然后穿好锦袍,再然后就躺小榻上了。 他已经四天没有睡好觉了,要不是扛不住了,他也不会找这样拙劣的借口来张阁老府上,和人小厮抢小榻。 他现在只想睡觉。 男子眼睛一闭,季清宁去喝了杯茶的功夫,人就睡着了。 季清宁,“……。” 睡的这么快?! 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 季清宁伸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又推他道,“你不是要在小榻上过夜吧?!” 推的力道有些重,男子睁开了下眼睛道,“太困了,睡一觉就走。” 季清宁无语。 这是多久没睡了,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小丫鬟去屋外和张大姑娘的丫鬟说了几句话,回来屋子里就多了个人,小丫鬟也懵的厉害。 从她爹那里,她对天问公子印象极好,可真见到天问公子,她觉得她爹是看走眼了,而且走眼的很厉害,这天问公子更像是个地痞流氓,哪有赖在人家屋子不走的道理,赖在小院就算了,他都赖到了人家张阁老府上。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小榻是她睡的! 他霸占了小榻,她就只能和姑娘挤一张床了,她不想被姑娘踹。 小丫鬟不指望男子会走,在小院清醒的时候都赶不走,何况这会儿人还睡着了,她还是去找丫鬟拿两床被子来打地铺吧。 小丫鬟去要被子,不多会儿,就抱来两床崭新的被褥,进屋的时候,季清宁正弯腰,手朝男子脸上戴着的面具伸过去。 小丫鬟也好奇男子长什么模样,赶紧把被子放下,凑过来,小声道,“真的要看吗,万一长的特别丑怎么办?” 季清宁手都碰到面具了,小丫鬟的话吓的她手一抖,赶紧收了回来,她尊重生命,但她也看重颜值,这男子本来就性子恶劣了,要再丑的戳眼,她不得恶心坏啊? “算了,还是不看了,神秘产生美,”季清宁道。 小丫鬟没见过这么自欺欺人的。 不过不看就不看吧,没经过人允许就偷看人脸还是很不道德的。 刚这样想,自家姑娘的手又伸了出去,外带一句,“我还不至于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男子睡的很沉,面具绑的很结实,季清宁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有解开,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小丫鬟从一旁递过来把剪刀。 季清宁,“……。” 季清宁眼角抽了下,就接过了剪刀,小心翼翼的咔嚓一下,面具边上的绳子就剪断了。 一起断的还有耳边一缕头发。 季清宁,“……。” 小丫鬟,“……。” 小丫鬟心都颤抖了,姑娘笨手笨脚的,这一剪刀下去,少说也把人头发剪掉了二三十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季清宁没想到会这样,见小丫鬟看着她,季清宁有些尴尬,把剪刀递给小丫鬟,嘴硬道,“谁让他大晚上还来找我的,找我就算了,还睡在小榻不肯走。” “别说我只是不小心剪断他几根头发了,我就是把他剔成光头,他也只能忍着!” 小丫鬟无话可说。 虽然她觉得这是歪理,但好像也说的过去。 剪都剪了,而且还剪断了人家头发,不看一眼男子的容貌,就太亏了。 季清宁把面具掀开,就露出男子的容貌来,在看清楚男子的一瞬间,季清宁脑子里闪过一首诗—— 白石郎,临江居。 前导江伯后从鱼。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活脱脱就是另外一只妖孽啊。 小丫鬟惊艳出声,“他长的和温三少爷一样好看。” 多看几眼,那都忍不住妒忌啊,“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小丫鬟道,“可他又不缺饭吃。” 季清宁,“……。” 这小丫鬟几时也学会抬杠了? 小丫鬟只是说了句实话,人家出手就是两万两呢,比她们可有钱多了。 虽然姑娘是女子,但论容貌,还真未必比的过人家,没人家长的好看,还没人有钱,人比人,气死人啊。 季清宁瞪了睡熟男子两眼,就打着哈欠朝床榻走去。 小丫鬟把被子铺在地上,去把门落栓,然后熄了两盏灯,就躺地铺上睡下了。 夜,凉如水。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男子就发现面具被剪断了,意料之中的事,他并不诧异。 睡饱了,肚子有些饿,便跳窗离开。 他没有回书院,而是去了别院。 陈杳知道他去了张阁老家,为了能安稳的睡一觉,也真是不容易。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人家季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之前赵王世子还有意把檀兮郡主嫁给他,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不同意了,但季大少爷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他一个人的时候,三少爷死皮赖脸去人家屋子里小榻上睡一觉还行,人家成亲了,还能去吗? 温玹回屋,对着铜镜撕下人皮面具,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戴了一晚上的人皮面具,脸都有些僵硬了,准备坐下好好揉揉,转身时眸光从铜镜扫过去,脚步一滞,眉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他抬手摸耳朵处,就发现头发被剪断了一缕。 几乎是瞬间,他眸底就被熊熊烈火覆盖—— “季清宁!” 远在张家小跨院的季清宁,丫鬟端来早饭,她刚坐下,就打了个打喷嚏。 丫鬟看着她。 她看着丫鬟。 丫鬟默默把盘子端回托盘里,道,“奴婢给您重新换一份儿。”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过夜(求月票) 丫鬟飞快的端着早饭离开,季清宁后背打了个寒颤。 完了。 肯定是男子发现头发被她剪了,在问候她呢。 就那赖皮性子,这事绝对和她没完,虽然昨天是晚上才来的,但不代表人家就不敢白天来了。 这一顿早饭,季清宁吃的心不在焉,在想有没有办法补救。 帮人把头发接回去? 她不会啊。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了,季清宁干脆抛诸脑后,剪都剪了,还能怎么着,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吃完饭,张大少爷就送来季清宁需要的东西,所有东西都按照季清宁要求备齐了,当然了,肯定达不到现代的标准,但勉强也够用了。 季清宁去给张阁老把脉,确定上午就动手术,不让张阁老吃早饭。 张老夫人一听心疼坏了,前几天张阁老吃什么吐什么,人消瘦了一圈,好不容易这两天有了点胃口,又不让吃,饭都不让吃,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好啊。 不过张老夫人心疼归心疼,但不敢不照季清宁的叮嘱办,本来就只有三成把握了,万一哪里有点疏忽,成功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他们赌不起。 季清宁叮嘱了几句,就回小跨院了,因为三成希望实在太渺茫了,张家人嘴上说相信她,但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都聚到了张阁老的病榻前。 季清宁回屋喝了盏茶,把器具检查了一遍,小丫鬟就进来道,“许太医来了。” 许太医是季清宁让张家给她找的帮手,毕竟是动刀子,需要有人从旁协助,这事小丫鬟做不了。 季清宁给萧老夫人治背疮的时候,许太医就在当场,勉强算个熟人吧,季清宁就让张大老爷把许太医请了来。 许太医知道季清宁在张府,他也想知道季清宁的医术能不能治好张阁老,若是可以,那他的医术就在李院正之上了。 太医院都在等张府消息,没想到等着等着,张府递帖子进宫请他。 连李院正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哪里治的好啊,得知是给季清宁打下手,许太医屁颠屁颠就赶来了。 上回打了个下手,人家就把麻沸散留给了他,还让他在旁边学怎么给人治背疮,甚至连施针和方子都给了他,还有治疗痔疮的膏药…… 这年头不防备外人,不怕医术被外人偷学去的大夫可不多了。 只是这回让他帮的忙,许太医听了后背都冒寒气,“一,一定要用样的办法治吗?” 季清宁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许太医能怎么办,他只是被请来帮着打下手的,宁大夫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吧。 准备就绪,季清宁就拎着药箱子到了张阁老住的屋子,小丫鬟守住门,谁也不让进。 这一守,就是一个多时辰。 就在大家等的心力交瘁的时候,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许太医走了出来。 他是擦着汗出来的,张大老爷快步上前,道,“许太医,家父情况如何?” 许太医有些尴尬,“我只能说宁大夫给人治病的法子少见,能不能治好张阁老,我也不知道,不过宁大夫说现在有六成把握能治好张阁老了。” 张大老爷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 毕竟之前才三成把握,现在有六成了。 许太医出来待了会儿,就又回屋了,半个时辰后,才让张大老爷他们进屋。 张阁老还没有醒,但脸色刷白,没有半点血色。 张阁老昏睡到傍晚才醒过来,喝了点清粥,就又睡着了。 这是最凶险的一晚,基本熬过这一晚,张阁老就没大碍了。 季清宁累了一天,疲惫不堪,泡了个澡准备睡会儿。 泡澡之前,怕男子再来,把窗户都锁上了。 结果她泡澡完没一会儿,男子就来了,大摇大摆从门走进来的。 季清宁彻底服气了,为什么非要大晚上的来找她呢? 不是,白天也不要来找她,他们不熟! 虽然男子戴着面具,但季清宁一眼就看出男子喷火的眸子,人家是来找她算账的。 男子走上前,季清宁先发制人,“你怎么又来了?!” 男子气笑了,手里拿着一缕头发,“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季清宁心虚的往男子耳边看,什么也看到,就镇定了,“我又不是故意剪的,这不是也看不出来什么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子咬牙道。 “……。” 季清宁翻白眼,呲牙道,“你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你爹娘给你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这么一副好身板,也没见你有多爱惜,身上遍体鳞伤就不说了,有高床软枕你不睡,偏要追来张府小跨院睡这么一张小榻。” “我才不小心剪断几根头发,你就气成这样,你睡小榻委屈自己身子,你怎么不直接气死啊。” 季清宁一口气说完,把小丫鬟惊呆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姑娘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听着像是诡辩,但好像又挺有道理。 季清宁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男子气笑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委屈自己睡小榻,以后我睡床。” 说完,人朝床走去,直接坐了下来。 季清宁惊呆了,道,“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过夜呢?” 男子看着她,眸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夺目,就是说话欠揍的很,“大晚上的,你是想我被巡城官抓去府衙大牢过夜吗?” 季清宁浑身无力,来的时候怎么不怕被抓了,“怕被抓,你可以白天来找我啊。” “白天我没空,”男子道。 “……。” 回答的这么干脆利索,季清宁见他是真没打算走,气道,“你睡床,那我睡哪儿?” “你打地铺,”男子脱口道。 季清宁气的不行了,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他们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他大晚上的追来张府来和她争床睡,温玹就算讨厌,人家也没有这么霸道啊。 没有对比,都不知道温玹算不错的了。 季清宁气呼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不小心剪断你几根头发吗,大不了我剪你几根,让你剪断我几根就是了!” 几根头发,她根本不在乎。 只是季清宁不在乎,小丫鬟在乎啊,女子的头发可金贵着呢,哪能随便剪掉啊。 季清宁拿来剪掉,递给男子,男子不接,道,“我没有剪人头发的习惯。”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季清宁眨眼道。 男子笑了,“想得挺美。” “你剪断我多少根头发,就睡几天地铺。” 季清宁,“……。” 这算什么惩罚? “让我打地铺,你是心疼床吗?”季清宁道。 “床归我。”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看上 季清宁从未对自己的医术产生过质疑,这一刻,她怀疑自己了。 她给男子把脉过,而且还不止一回。 男子脉象之前因为失血过多虚弱,但现在沉稳有力,她一点也没看出有问题。 之前就死赖在她屋子里不走,现在又跑来张阁老府上和她争床睡,这么奇葩的行为,能没病? 脑子绝对有问题啊! 而且病的不轻。 季清宁对疑难杂症特别感兴趣,想再给男子把下脉,这时候门被砰砰敲响,张大少爷的声音传来,“宁大夫,我祖父额头烫的厉害,请您过去一趟。” 到底还是出问题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张阁老发烧了,季清宁就顾不上男子了,抬脚就往门口走。 小丫鬟紧随其后,留下男子坐在床上,目送她们主仆出门。 男子,“……。” 张大少爷等在门外,两小厮拎着灯笼照路,季清宁出了门,就去张阁老的屋子。 许太医没有走,因为季清宁医治张阁老的方法,医术从未有过记载,许太医回太医院后,把季清宁医治张阁老的经过一五一十禀告李院正知道。 李院正惊叹连连,大概是没想过还能用这样的方法治疗石淋之症,但因为季清宁说治好张阁老的希望只有六成,到底能不能治好,尚未可知。 李院正想知道治疗的全部经过,他身为院正,没法离开太医院太久,便把这差事交给了许太医,让他做好详细笔录。 本来今儿是许太医在太医院当值,为了许太医能心无旁骛,李院正替他当这个值,可见对这事的看重了。 平常发热,许太医会开方子,但张阁老他不敢,再者,宁大夫就在跨院,几步路就到了,他哪敢班门弄斧啊。 季清宁进来,坐到床边给张阁老把脉,然后施针,教许太医用酒擦拭额头和掌心,然后去开药方。 虽然天色很晚,街上已经宵禁了,但事关张阁老的病,再晚上街买药都有,而且张府和离的最近的药铺打过招呼,这几日药铺晚上留人,因为张府随时会来买药。 张府给了不少的酬劳,再加上卖张府人情的好事,药铺不会不答应。 很快,药就买回来了,季清宁亲自煎药。 等季清宁空闲了,许太医才敢问道,“用酒擦拭额头和掌心是为何?” 许太医勤学好问,这回又是因为帮她打下手被请来的,季清宁不会吝啬,道,“酒精挥发会带着身体的热量,能快速降温。” 许太医明白了,这就和人上火了,冲个冷水澡能快速降火是一个道理,只是他从来不知道酒还有这作用,长见识了。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 小丫鬟凑上来道,“人还没有走。” 季清宁,“……。” 这人得是多执着啊。 张阁老突然发烧,晚上十有八九还会反复,她这一晚是肯定别想睡了。 小丫鬟忍不住猜测道,“他不会是看上姑娘你了吧?” 季清宁扭头瞅着小丫鬟,“你确定他看上的是我,不是我的小榻和床?” 小丫鬟,“……。” 好……好像姑娘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没喜欢过姑娘,啊呸,她没喜欢过男子,却也见过不少,男子要喜欢哪个姑娘,只会小心捧着哄着,哪有男子这样的啊,对她家姑娘言语一点都不客气。而且在人家眼里,她家姑娘就是个男子。 若说有断袖的喜好,也不像,但对姑娘住的屋子里的床和小榻那不是一般的喜欢。 小丫鬟担心,“他不走怎么办?” 张大姑娘知道姑娘是女儿身,要让张家人知道姑娘住的屋子里有个男子,还不定怎么想姑娘呢。 虽然姑娘和温三少爷住同一间学舍,但那是正大光明,这是偷偷摸摸啊。 季清宁无所谓道,“我在屋子里都赶不走他,我不在,那还不是他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了。” 再说屋子里,男子躺在床上,对着天青色纱幔发呆。 他放着煜国公府不睡,别院不住,跑来张阁老府上小跨院失眠。 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为了睡个安稳觉能死皮赖脸到这种程度,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难受,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让他医治二哥,从失眠症中解脱出来。 陈杳心疼自家爷,在张阁老屋外偷听了会儿,回来道,“爷,季大少爷会在张阁老病榻前守一夜。” 男子一听就起来了,道,“回别院。” 这一夜,季清宁和许太医都没合眼。 张阁老高烧不退,药灌下去几大碗都不见效,季清宁只能接着开方子,希望哪张能管用。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 就在季清宁扛不住的时候,张阁老额头总算没那么烫,开始退烧了。 许太医对季清宁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现在可以肯定的说,宁大夫的医术远在李院正之上。 那么多张让人惊艳的退热方子,李院正绝对开不出来,李院正用药绝没有宁大夫的胆量,张阁老身体虚弱成这样,他竟然敢用那样的虎狼之药,这要他说,那就跟给张阁老用砒霜差不多。 可结果却令人震惊—— 张阁老退烧了。 天亮的时候,开始退热,到日上三竿才完全退好,张阁老醒来,第一句话是,“我还活着吗?” 季清宁笑道,“您扛过来了,不仅活着,以后会长命百岁。” 张老夫人站在一旁,听得是热泪盈眶啊。 昨天晚上,季清宁和许太医一宿没睡,张府上下也一样,只是其他人还好,熬上一晚没什么大不了的,张老夫人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又上了年纪的人,她熬一晚,绝对能老三五岁。 季清宁可不想治好了张阁老,又来治张老夫人,便用一根银针将张老夫人扎的昏睡了过去。 把张老夫人扎晕了,张家上下还得谢谢她,尤其是张大老爷,那是劝了张老夫人不知道多少回,可张老夫人不仅不听劝,还来了一句,“你爹要是活不了,我也不活了,我下去陪他!” 张大老爷是知道张老夫人性子的,她会来真的,他由衷的朝季清宁作揖道谢,“宁大夫医术高超,一次救了两条人命。” 季清宁也累的够呛,道,“眼下是转危为安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这三天都得警惕,不过昨晚是最为凶险的,基本安然度过,阁老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第一百九十章 翻墙 季清宁觉得在张府再待一天,要是张阁老没事,差不多就能交给许太医,她回书院了。 只是她想的很好,张府是打算张阁老完全好彻底才放季清宁离开,张大姑娘极力挽留,挽留的眼泪都在眸底打转,好像季清宁一走,她祖父张阁老就必死无疑似的。 这些人劝,季清宁还极力安抚,结果章老太傅也让她在张阁老府上多住两天。 张阁老在朝中权势不小,季清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对张府那是天大的恩情,将来于季清宁仕途有益。 这样的好处,不是多读两天书能带来的,再者,以季清宁的才学,都无需留在诚心堂了。 章老太傅也这么说,季清宁能怎么办,只能留下再多待两天。 只是她这两天一待,却是把兴国公府急的够呛,季清宁每七天就去兴国公府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换石膏,这都九天了,还不见季清宁去,兴国公世子夫人都快急疯了。 第七天,兴国公世子夫人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晚上。 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晚一天会影响她儿子的脚,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派人到四海书院找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季清宁的人影了,他也想知道季清宁去哪儿了。 小院找不到人,街上也没人知道季清宁的去向,东平郡王也着急,最后还是赵垣委婉的提醒了一句,“张阁老病重,章老太傅去探望的时候,季清宁就不见了。” 东平郡王没往季清宁会医术上想,但唐靖和陆照是亲耳听温玹说季清宁医术高超的。 季清宁十有八九在张阁老府上。 只是张阁老病情凶险,季清宁这么些天没回书院,可见没法走开。 他们去张阁老府上找季清宁,带他去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腿,这不是存心惹张府不快么,万一季清宁走开一会儿,张阁老需要她怎么办,再万一张阁老没了,那他们就是罪人了。 但兴国公府着急,也不能不顾。 人要找,但只能偷摸进张府找人了。 东平郡王要翻墙进去,唐靖不放心,把他拦了下来。 东平郡王急性子,道,“还让不让我进去找人了?” 唐靖道,“你性子太急,我不放心,我怕你闯祸,到时候又坑你爹。” 不知道东平王有没有被坑出心理阴影来,反正作为东平郡王的兄弟,他心里阴影有点大。 唐靖不说,陆照还没往那上面想,这一提,他坚决不肯让东平郡王翻墙进张阁老府上了,他道,“还是我去吧。” 唐靖点头,“你去,我们在外面等你。” 被自己的兄弟嫌弃质疑,东平郡王脸有点臭,但还是点了下头。 陆照轻身一跃就上了墙。 张阁老是文臣,府里不会涉及军事机密,守卫是最松的,即便季清宁住在张阁老的院子里,他也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然而偏偏就出了意外,张府没有能打的暗卫,但丫鬟婆子却是不少,怕被人瞧见,陆照只能东躲西藏。 假山是最好躲人的地方。 只是别人看不到他,他也难看到别人。 刚从假山出去,那边一丫鬟过来,怕被看见,他身子一闪就躲进了假山里,然后和一要出来的姑娘迎面撞上。 猝不及防之下,那姑娘被他撞的往后一踉跄,他下意识的抱住人姑娘的腰肢,只是假山狭小,人抱住了,却是站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救人不成,人家姑娘给他做了肉垫。 又疼又害怕,吓的那姑娘要叫救命,陆照赶紧抬手捂住了人姑娘的嘴。 假山里光线昏暗,不比外面亮堂,但也能看清彼此。 他们一个是张阁老府上嫡女,一个肃宁伯世子,京都数得上号的宴会都有他们两的份,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彼此都眼熟。 这会儿看清对方的脸,一个尴尬的想死,一个后背疼外加害羞的想死。 陆照捂着她的嘴没有放开,道,“我松手,你别叫行不行?” 张大姑娘飞快的点头。 陆照赶紧松手,自己起了身,还把张大姑娘拉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刚刚把人撞的不轻。 只是才把人拉起来,外面呼唤声就传来了,“大姑娘,你在哪儿?” 说话的功夫,假山里的光线就暗了不少,那丫鬟进来了。 陆照搂着张大姑娘的腰就转了个身,正好躲过丫鬟的视线,张大姑娘也怕被丫鬟发现,忙道,“别过来,你先出去。” 丫鬟有点懵,“大姑娘?” “快出去!”张大姑娘急不可耐。 确定丫鬟走了,陆照才松了口气,他和张大姑娘四目相对,他赶紧松了手,道,“对不住。” 留下这一句,陆照就赶紧走了。 这辈子还没这么尴尬过。 其实比这尴尬的时候也不少,比如穿女装上街,但那时候好歹还有东平郡王和唐靖作伴,这会儿丢脸可就他一个,也不知道把人张大姑娘撞成什么样了。 陆照走了,张大姑娘还保持那姿势,后背疼的紧,她根本就不敢动。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张家和肃宁伯府并没有往来,肃宁伯世子为什么会来张家,还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假山外,丫鬟听话的走远了,但等了会儿,不见张大姑娘出来,又唤道,“大姑娘?” 张大姑娘疼的咬牙,“过来扶我出去。” 丫鬟愣了下,赶紧过来,见张大姑娘裙摆脏了,发髻也歪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张大姑娘忍着后背疼痛道。 丫鬟忙道,“怎么会摔了呢,伤的严不严重,奴婢扶您去看大夫。” 再说陆照,猜到季清宁在张阁老的住处,这回小心又小心的摸到窗户边,探出颗脑袋,就见到季清宁坐在那里喝茶。 陆照正要唤季清宁,那边一丫鬟端糕点过来,怕被丫鬟瞧见,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等丫鬟走了,陆照才朝季清宁招手,季清宁没差点被嘴里的茶呛死。 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来找她不可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诊金 季清宁呛着了,丫鬟赶紧过来问她怎么了,连张阁老都投过询问的眼神,季清宁连说没事。 把茶盏放下后,又坐了片刻,她才起身到窗户处,问道,“来找我有事?” 陆照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忘了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腿还要治啊。” 季清宁叹息,“没忘,但是脱不开身,张家人不放我走。” 给张阁老治病的是宁大夫。 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腿的是季清宁。 背了马甲,总是多有不便。 不过兴国公府小少爷没有张阁老情况紧急就是了,她道,“晚两日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换石膏没有大碍的,让兴国公世子夫人尽管放心,明天我会去兴国公府。” 得了准确答复,陆照就放心了,“那我走了。” 来的时候出了岔子,走的时候,陆照是能多谨慎就有多谨慎。 翻墙出去,才扶着墙大呼一口气,东平郡王看着他,道,“见到人没有?” 陆照点头,“见到了,他说晚两天没事,让兴国公世子夫人放心,明天他就去兴国公府。” 陆照说话的时候,唐靖伸手去扯他的锦袍,“你这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唐靖不说,陆照都没发现自己锦袍下摆撕掉了一块,是扑倒张大姑娘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假山上。 想到假山里的事,陆照耳根通红,“我没事,就是躲人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待在张府墙脚边被人看到不好,还是走吧。” 没人怀疑,三人就骑马走了。 再说张大姑娘那边,丫鬟扶着一瘸一拐的进了张阁老住的院子,丫鬟见了忙过来道,“这是怎么了?” 张大姑娘没力气说话,丫鬟道,“不小心在假山里摔了一跤,让宁大夫给看看。” 怕张阁老担心,丫鬟进屋请季清宁出来,见张大姑娘摔伤,季清宁也怔了下来,赶紧给张大姑娘把脉。 还好,没有摔的多严重,只是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稍有磕碰会比做惯了粗活的人忍耐要差,也就是疼痛感加倍。 季清宁手里没有祛淤青的药膏,让丫鬟找许太医拿的药。 嗯,季清宁是张家极力挽留不让走,许太医是厚着脸皮留下的,就为了能在一旁多学点儿东西。 这两天,许太医可没白待在张家,在医术上不少的疑惑,趁着季清宁心情好,小心翼翼的请教,许太医已经不知道自己醍醐灌顶了几次,要不是从声音听得出来季清宁年纪不大,又戴着面具,不想被人看出真面目,他都要拜季清宁为师了。 季清宁多待在屋子里,闲来无事就看书打发时间,小丫鬟待的无聊,就在院子里赏花,赏花,再赏花…… 不夸张的说,张阁老的院子里有几棵树几盆花,她一清二楚。 好想回小院,好想去逛街啊。 小丫鬟看着盆牡丹花走神,一旁过来一小厮,和小丫鬟闲聊,小丫鬟也愿意有人搭理她,只是聊着聊着,小厮话锋一转,问道,“平常宁大夫给人治病收多少诊金啊?” 张阁老这两日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连许太医都说已经恢复七八成了。 张家人放下心来,就想着给季清宁诊金的事,张家欠季清宁这么大的恩情,不知道要给多少诊金合适,便让小厮来套小丫鬟的话。 小丫鬟也没多想,就道,“上一个治病的收了人家一万两。” 小厮惊呆了,竟然收这么多,他问道,“那病人情况也有我们家阁老那么严重吗?” “那到没有,就是后背有这么大的伤口,”小丫鬟随手比划了下,接着道,“血流不少,还中了毒,我家少爷用线帮着把伤口跟缝衣服似的缝起来,然后上了点药,开了张方子。” 小厮听得目瞪口呆,伤口还能跟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不过想到宁大夫给他们家阁老开刀,小厮觉得那不算什么了。 小厮又和小丫鬟聊了会儿,然后就去回禀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道,“宁大夫能和阎王爷抢人,一万两诊金不算多了。” 张大老爷道,“一万两怕是不够,人家宁大夫给人治一刻钟就收了一万两,在咱们府上待了这么些日子。” 张老夫人想想也是,道,“那给多少?” 虽然张府贵为阁老府,但一家子文臣,读书做文章首屈一指,做生意,不赔本就算挣钱了。 张老夫人也不敢让儿子们去碰生意,但凡张阁老得皇上赏赐,她就一股脑的买田,虽然挣的不多,但够张府花销了,但铺子就没几个,现银公中有小两万两,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张老夫人道,“想办法把公中散钱换成大额银票,凑个两万两,若是不够,回头再给宁大夫添上。” 也就只能这样了。 到了傍晚,季清宁给张阁老把脉后,就准备回小跨院。 出门的时候碰到张大老爷,季清宁道,“明日我需得出府两个时辰。” 张大老爷不好意思道,“这些日子把宁大夫拘在府上,哪都去不了,实在是家父的病只有您能医治,委屈您了。” “您要去哪儿,明日我让人送您去。” 同意她出去就好,送就不必了。 季清宁摇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就算晚归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有许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张大老爷连连点头。 这边季清宁回小跨院,那边丫鬟就端了饭菜来,七菜一汤,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小丫鬟看看饭菜,再看看自家姑娘的腰,她能不能说这些日子吃的多,动的少,她长胖了一圈,姑娘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胸口,好像没之前那么平了,是她的错觉吗? 季清宁对小丫鬟道,“不是说我每顿只要四个菜就够了吗?” 小丫鬟回道,“奴婢转达了,但大老爷说不能慢待了宁大夫您。” 季清宁便没再说什么,左右也吃不了几顿就要走了。 主仆两面对面吃饭。 小丫鬟看的不要太羡慕,她没见过和下人相处这么融洽的主子,还有一手高超的医术,这小厮上辈子绝对烧了高香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寡闻 吃了晚饭,季清宁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就赶紧泡澡。 等她泡完澡,不过一刻钟,窗户就被推开,不想见的人又来了。 季清宁不明白男子为什么要和她争床睡,但又阻拦不了,只能尽力给自己争取便宜,约定在辰时三刻之前不许来。 这是她的底线,不能来个不速之客,她连澡都没法洗了。 不过好在这提议,男子一口允诺。 这两日相处的还算融洽。 男子睡床,小丫鬟睡小榻,季清宁打地铺。 季清宁,“……。” 小丫鬟,“……。” 这小榻小丫鬟睡的实在不安啊。 这世上应该没有谁家小厮睡榻,主子打地铺的。 她坚持要睡地铺,姑娘还不许,说她不想从小榻上摔下来。 小丫鬟想了想自家姑娘的睡姿,一个小榻是绝对不够她翻的,地铺要安全的多,就是夜里醒来,总能看到姑娘上半身在被子上,下半身在被子外,好在这天气没有那么冷,不然非得受凉不可。 她能做的就只有多找张家再要两床被子,让自家姑娘睡觉的地盘再大一点儿。 这一日,男子跳窗户进来,直接就脱了外袍上床上躺下了,一句话都没和季清宁说,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季清宁都无语了,本来还怀疑男子对她有所企图,这像有企图的样子吗,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存在感了。 季清宁坐在地铺上,看着男子道,“我大概还有两天就离开张府了。” 男子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季清宁见他不说话,声音拔高了两成道,“我说我还有两天就不住这间小跨院了。” “我听得见,”男子道。 “你有话就直说。” 季清宁的暴脾气。 跑来争她的床,还嫌弃她聒噪?! 反客为主也没有这么反的! 太过分了! 季清宁没好气道,“我看你挺喜欢张家这张床的,每天都来睡它,我想你也不差钱,要不我向张家要了这张床,然后卖给你?” 男子躺在床上,闻言,稍稍侧目,“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做生意。” “那是自然,”季清宁道。 “你要不要?” 男子勾唇道,“多少钱?” “一万两,”季清宁开口道。 “……。” 男子嘴角一抽,“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一张床就敢卖他一万两,这是觉得他人傻钱多吗? 嗯,季清宁就是这么认为的,随便治个病开口一万两,人家也不还价,还给她一万两替朋友询问病情,问了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出手大方成这样,身上绝对有百万两的身家。 因为他,她给张阁老辛苦治病连床都没得睡,要他一万两一点都不算多。 季清宁道,“我跟你说,这床不错,有助于睡眠,你不睡,还能送给你那有失眠症的朋友。” 男子道,“他不配睡这么贵的床。” 季清宁,“……。” “他不配,你配啊,”季清宁眨眼道。 男子笑道,“这床你给我一万两,我勉强要了。” 季清宁呲牙,“我卖床给你,还倒贴你一万两,想什么美事呢!” 男子笑了一声,背过身去。 季清宁还不困,道,“我还欠你多少根断发啊?” 男子没回答,小丫鬟道,“还欠三十六根。” 季清宁看着男子,憋着坏笑道,“离开张府,我就要回书院读书了,我看你在张家来回这么多次,也没人发现,武功应该不错,你要不要去书院睡我的床?” 男子又转身回来,眸光看着季清宁的脸,笑道,“你是想借温三少爷的手揍我一顿是吗?” 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季清宁也不怕,看着男子道,“你不会是怕他不敢去吧?” “你不知道天问公子痛揍过温三少爷吗?”男子道。 “……。” “不好意思,孤陋寡闻了,”激将法失败,季清宁抱过被子,往地铺上一倒。 “……。” 季清宁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就睡了过去。 翌日,等她醒来,男子早不见了人影,看着凌乱的被子,季清宁很服气,这到底是什么怪癖?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放着自己家不住,跑去和别人争床睡小榻的啊,难道这是医学上又一大病症? 洗漱后,季清宁吃了早饭,就去给张阁老把脉,张阁老的气色比昨日又好了很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虽然张老夫人和张大老爷不放心,但张阁老不想再躺着了,躺的浑身骨头都疼。 季清宁笑道,“活动活动也好,但不可过量。” 张老夫人看着季清宁道,“这真不知道如何感谢宁大夫你才好。” 季清宁笑道,“是张阁老福大命大,换成另外一个人,我未必能救活。” 张老夫人知道季清宁要出府,就不耽搁她的时间了,让张大少爷送季清宁出门。 小厮牵马等着门口,张大少爷要送季清宁,季清宁没让。 上马后,和小丫鬟就骑马走了。 到了闹街,就把面具摘了,直奔兴国公府。 还没到兴国公府大门处,就看到兴国公府大门口石狮子旁小厮伸长脖子,明显是在等人,看清马背上的人是季清宁,小厮回头,扯着嗓子喊,“季大少爷来了,快去禀告世子夫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兴国公世子夫人把儿子的足疾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找不到她人,这两天肯定急坏了。 季清宁下马进兴国公府,才走了几步,兴国公世子就迎了出来,道,“季大少爷可算是来了。” 季清宁点头,歉意道,“有些事脱不开身,也怪我没说清楚,其实小少爷的腿疾晚个三五日没有问题的,不必多虑。” 兴国公世子点头,“我也觉得没有大碍,但内子胆小,好在昨儿东平郡王来传了话,内子信他不会骗她,不然要担心的整宿都睡不着觉,快请进府。” 这一回,季清宁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对兴国公世子却不算是件坏事,兴国公世子夫人指着他找季清宁,总算许他进院子,他不用再偷摸翻墙看儿子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痛快 兴国公世子领着季清宁往内院走,进了兴国公世子夫人住的院子,远远的就看到兴国公世子夫人迎出来。 奶娘林氏抱着孩子跟出来,只是才下台阶,那边兴国公夫人就冷了脸道,“你抱孩子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吓的林氏赶紧抱着孩子回屋。 兴国公世子夫人本来脸色急切,但听到兴国公夫人说话,那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望着季清宁道,“安儿不能出来吹风吗?” 都说女子坐月子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她因为安儿被扔了,别说卧床休养了,她没少哭,更没少吹风。 季清宁没回答,反问道,“不会安儿到现在都没怎么出过门吧?” 兴国公世子夫人摇头。 季清宁道,“安儿长的很快,他每日需要晒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太阳。” 兴国公夫人脸色僵硬,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 兴国公世子夫人心里痛快了,她怎么带儿子,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尤其是扔掉她儿子的人。 这事,她会永远记得! 她知道兴国公夫人的想法,安儿是兴国公府嫡长孙,只要他的脚能恢复,将来能骑马射箭上战场,这爵位就会是安儿的,哪怕她就是再生三五个儿子,也抢不走安儿的爵位。 因为扔掉安儿,在她心里扎了刺,这些日子,她对她对兴国公都不搭理,这两日是心急怕季清宁出事,心烦意乱下,没心思和他们置气,才允许他们进出小院看安儿。 兴国公夫人看不上她给安儿找的奶娘,觉得不知根不知底,更重要的是,奶娘不是她的人,她还拉拢不了。 林氏和她关系不错,事事都听她的,兴国公夫人怕安儿长大,还和她这个祖母不亲,想找个奶娘,能帮她在安儿跟前说好话,她能享受孙儿绕膝之乐。 这两天,兴国公夫人没少挑林氏的刺儿,兴国公世子夫人是一忍再忍,只是她一开口,兴国公夫人就拿自己是过来人压她。 她是过来人又如何? 季大少爷能治好她儿子的足疾,他说的话总没错! 若是季大少爷说安儿不能出门,她就不带安儿出来吹风。 没想到安儿不仅能出来,而且需要出来,兴国公世子夫人心情痛快极了。 进了屋,丫鬟就在桌子上铺了被子,林氏把孩子抱到桌子上,不巧,刚抱上去,孩子就尿了。 丫鬟赶紧换了床被褥,林氏给孩子换尿布,然后退到一旁。 季清宁把石膏取下来,因为晚了两天,再加上天有点热,孩子出了汗,皮肤有些发白,兴国公世子夫人看的心疼。 季清宁用药汁给孩子擦拭两条街,然后道,“让孩子的脚缓缓,半个时辰后,我再给他打石膏。” 兴国公世子夫人连连点头。 季清宁又道,“我看安儿的脚恢复的很不错,可以少打一次石膏,下次我来,你请一个大夫,安儿装矫正鞋需要配合按摩,我教大夫怎么做。” 他还在书院读书,不可能三天两头来兴国公帮小少爷按摩脚,这一点,兴国公世子夫人也理解。 劳烦季大少爷,她已经心愧不已了。 兴国公世子道,“到时候我请个太医来。” 太医的医术总是要高过大夫的。 以兴国公府的权势,请太医帮这点忙还不在话下。 因为不是什么难事,兴国公府请大夫还是请太医,季清宁并不在意。 兴国公世子夫人回头看了丫鬟一眼,丫鬟就赶紧拿了矫正鞋来,兴国公世子夫人道,“这是我让人照着你给的图纸做的,你看可有问题?” 兴国公世子夫人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季清宁仔细看了一遍,道,“可以。” 兴国公世子夫人就安心了,让丫鬟把鞋拿下去收好。 半个时辰有点久,兴国公世子请季清宁去正堂喝茶,对季清宁的才学,兴国公世子是很佩服的,要趁机和季清宁探讨下。 不过兴国公夫人没给自己儿子机会,兴国公世子正要开口的时候,外面快步进来一丫鬟,福身道,“夫人,表少奶奶带着小表少爷来了。” 兴国公夫人听了便道,“还请过来。” 兴国公世子忙道,“娘,还是让表妹去您院子吧。” 季清宁喝着茶,眉头轻挑了下,兴国公世子这阻拦的耐人寻味啊。 兴国公府添了小少爷,作为亲戚登门见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这么急急忙慌的阻拦,很显然这表少奶奶和兴国公世子夫人有过节。 他好不容易才能随意进出,怕兴国公世子夫人气恼,又不许他进了。 兴国公夫人瞪儿子一眼,道,“宝儿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你舅舅都急坏了,这不是知道季大少爷能治好安儿的足疾,想来让季大少爷瞧瞧吗?” 虽然她没觉得季大少爷能治好她娘家侄孙儿,但来一趟又不费什么事,万一季大少爷见多识广有办法呢? 其实兴国公夫人也不想侄儿媳妇来这里,只是季大少爷是来给安儿治足疾的,她把人请走,必会惹的兴国公世子夫人不高兴,再者,她娘家侄儿媳妇,也算是兴国公府常客了,总不能一直关系僵硬着。 其实兴国公府表少奶奶和兴国公世子夫人闹矛盾,也是因为兴国公夫人起的。 兴国公夫人见不得孙儿天生足疾,就把孩子扔去了灵台寺,兴国公世子夫人知道了,是寻死觅活,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不可,正好那日兴国公府表少奶奶登门,兴国公夫人就让她帮着劝兴国公夫人几句。 表少奶奶肯定是站在兴国公夫人这边的,劝兴国公世子夫人想开点儿,把安儿忘了,养好身子再生一个,一个不健全的孩子,留着也是痛苦,兴国公夫人也是为了她好。 兴国公世子夫人气头上,最听不得就是这话,正好表少奶奶有个儿子,至今三岁还不会说话,走路也晚,一般孩子一岁半就都会走路了,她儿子两岁半才会走,还一步三摇,瘦巴巴的,也不会说话。 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但都觉得那孩子不大正常。 兴国公世子夫人听的气恼了,就冲她,“你那儿子会说话了吗?人家孩子三岁都满花园跑了,你儿子还要抱着走,你怎么不把你儿子扔了,再静下心来生两个更好的?!” 这话一出口,表少奶奶当即就变了脸色,袖子一甩就走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捐了 兴国公世子知道枕边人的脾气,平常极好说话,真惹恼她了,她会不管不顾,当初会说这样的话,就没打算再往来了。 丫鬟伺候在屋子里,听说表少奶奶要来,赶紧去禀告世子夫人知道。 兴国公世子夫人听后,脸拉的有点长,那孩子还不会说话,她瞧着也心疼,但对兴国公夫人和她的娘家人,兴国公世子夫人没有半点好感。 尤其前些日子东平郡王夜闯茂国公府,被逮了个正着,被太后夺去了郡王封号,这事传到兴国公府,兴国公夫人恼东平王妃不给她面子,趁机落井下石出气。 好在最后东平郡王争气,又有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相助,不仅恢复了郡王封号,还有了一县作封地,连带着东平王世子都跟着沾了官,管着偌大一个军器监。 消息传回府,兴国公世子夫人是扬眉吐气,借口高兴,赏了院子里上下两个月月例,把兴国公夫人脸都气绿了。 自己的孙儿有足疾就扔掉,娘家侄儿有病就帮着找大夫,她还真是亲疏不分! 兴国公世子夫人不会阻拦季清宁医治小表少爷,但不代表她不会给人添堵,“让世子爷拿一万两给季大少爷。” 小丫鬟就赶紧下去了。 小丫鬟到正堂的时候,表少奶奶刚进屋,还未坐下,丫鬟上前就福身道,“世子爷,世子夫人让您拿一万两诊金给季大少爷。” 一瞬间,正堂内就陷入了静谧。 兴国公夫人脸绿了,表少奶奶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知道还要不要坐下。 兴国公世子头大,这些日子他算是体会出来了,这世上最不好受的气就是夹板气。 不过季大少爷能治好他儿子,别说一万两,就是五万两十万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正好管事的也在,兴国公世子就道,“去拿一万两来。” 不多会儿,管事的就取了一万两诊金来,兴国公世子亲自交到季清宁手中。 季清宁没有接银票,只道,“世子夫人的爱子之心,令人动容,我和安儿也算有缘,这一万两,就以安儿的名义捐给西南,替安儿积福。” 兴国公世子对季清宁更是佩服,“这怎么行呢,诊金是诊金,替安儿积福是我这个父亲应该做的事。” 季清宁笑道,“那就有劳帮我把这一万两一并捐了。” 兴国公世子还能说什么,他都表示兴国公会捐钱给安儿积福,季大少爷还要捐这一万两,他是真的心底善良。 兴国公夫人对兴国公世子道,“那就替季大少爷把这一万两捐了,季大少爷对西南百姓的关心,定会感动上天,保佑季侍郎平安归来。” 季清宁笑道,“那就承兴国公夫人的吉言了。” 兴国公夫人看向自己的侄外孙儿,请季清宁给她侄外孙儿治病。 兴国公府表少奶奶来之前,兴国公夫人就说了自己侄外孙儿的病,各种症状都像是自闭症,季清宁心底还狠狠的心疼了一把,这病可不好治,三岁也有些晚了。 结果奶娘抱着孩子跟在表少奶奶身后进来,季清宁就把这猜测给否了,这孩子虽然瘦巴巴的,但眼神灵动,进来的时候就躲在奶娘怀里看她,自闭症孩子是不会和人有这样的眼神交流的。 既然请她看病,她和兴国公夫人的娘家又无冤无仇,何况找她的医治的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好推辞,当下给那小表少爷把脉。 孩子脾胃很虚弱,季清宁问给孩子吃什么,表少奶奶忙回道,“孩子挑食的很,只爱吃肉,可吃的不少,就是不长肉。” 奶娘在一旁补了一句,“每天还会吃小半碗燕窝粥。” 季清宁抬头看了奶娘一眼,心下了然,这奶娘其实心里有数,这孩子长成这样,就是吃的太好了,她只是个奶娘,孩子爹娘祖父祖母要给他这么吃,又不是吃她的钱,她哪敢多说什么,前几个奶娘可是稍有不顺就给辞了。 奶娘不敢说话,再加上是兴国公夫人的娘家人,季清宁不难猜到这家人不好相与。 季清宁说出了奶娘的心里话,“这孩子脾胃失调,吃的太好,对他非但无益,还有害,回去之后把那些油腻菜停半个月,后面再吃,也只能是现在吃的三分之一,多吃蔬菜。” “药我就不开了,孩子还小,能不吃药还是别吃药的好。” 表少奶奶忙道,“可孩子现在还不会说话呢。” 季清宁一眼就看出孩子为何不说话了,从进来,奶娘就抱着他没撒过手,一点要放下的意思都没有。 季清宁道,“回去找三五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让他们在花园玩,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旁人别插手,摔倒了哭也别管。” 兴国公夫人看着季清宁,“这样就行了?” 季清宁道,“不出三五日,这孩子就能蹦能跳,能说会道,甚至会骂人了。” 她怎么觉得这季大少爷是个庸医啊? 刚这样想,季清宁来了一句,“这孩子会说跳后,那一万两诊金也替我捐了。” 兴国公夫人,“……。” 表少奶奶,“……。” 她儿子从出生到现在看过的太医大夫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两啊,这季大少爷是想钱想疯了吗? 不,也不是,人家季大少爷也没收诊金,而是直接捐了。 可他没收,她却是真真实实的掏出去的啊。 什么医术高超,她看就是徒有虚名! 表少奶奶笑道,“季大少爷的方法管用,我一定捐这一万两。” 说完,她对兴国公夫人道,“姑母,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 兴国公夫人没有挽留她,让丫鬟送他们出府。 兴国公夫人的娘家孙家距离兴国公府就三条街,还不是闹街,马车回去的很快。 一回府,孙老夫人就问孙大少奶奶季大少爷有没有办法,孙大少奶奶把季清宁一顿批,“我看他就是碰巧看到有人足疾,照葫芦画瓢,哪有什么真本事,他竟然让我找几个孩子陪宝儿玩,余下的就别管了。” “只是这样?”孙老夫人道。 孙大少奶奶点头。 丫鬟道,“那季大少爷也不诚心治小少爷,说小少爷能说会跳后,让付一万两诊金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诊金 孙老夫人脸拉了下来,这诊金可要的够黑心。 没人把季清宁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孙家做主的是孙老太爷,知道孙儿被去了兴国公看病,急着知道能不能治好,回来听说了方法,气的骂人。 不过骂的不是季清宁,而是孙老夫人,“找几个孩子很难吗,府里就有现成的家生子,让他们赔宝儿在花园里玩玩,只要确保没性命之忧,试试有什么难的?!” 巴巴的去找人治病,人家也说了法子,连试都不试就说不行,还看什么大夫?! 孙老太爷发了脾气,孙老夫人想着试试也无妨,就让人照办了。 府里有现成的孩子,大的七八,小的尚在襁褓的都有,能陪小少爷玩,那些下人赶紧就把孩子送来了。 孙老太爷回府了就没再去衙门,去花园看孙儿,他也担心孩子会出事,看着点才放心。 奶娘把宝儿放下,宝儿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奶娘狠心把宝儿的手掰开,就赶紧走远了,作为奶娘,她抱孩子是最多的,她比谁都希望宝儿能自己走路。 宝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但是没人管,宝儿坐在泥巴地上,摔不坏他,就是孙老夫人和孙大少奶奶心疼坏了,有孙老太爷在,又不敢上前抱孩子。 那几个下人的孩子虽然被送来之前被爹娘祖母千叮铃万嘱咐,一定要陪小少爷玩,但三四岁大的孩子,哪里记得住,更不会懂其中的厉害,他们虽然住在府里,但从来没来过花园,一下子就疯玩开了,摘花,撵天鹅,欢笑声传的老远。 宝儿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没人理他,渐渐的就歇了,坐在那里看别的孩子玩,也想一起去追蝴蝶,然后就爬了起来。 开始走有些跌跌撞撞,摔了两回,但都没哭,起来就往前走,走追不上其他孩子,就开始跑了。 孙老太爷,“……。” 孙老夫人,“……。” 还有一干看傻眼的下人。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呢,季清宁说不出三五日,孩子就能蹦能跳,能说回道,甚至会骂人了。 哪里用三五日那么久,半个时辰不到,小少爷就和别的孩子抢东西,抢不过而气的骂人,“这是我的!” “为,为什么会这样?”孙大少奶奶嗓子干涩的说不出来话。 孙老太爷黑了脸道,“为什么?就是你们平常太惯着他了!他都不用开口,东西就送到他手里了,也不用走路,想去哪儿就有人抱着去!” “这会儿没了指望,只能靠自己了!” 袖子一甩,孙老太爷就走了。 孙大少奶奶看着自己跑的还挺快的儿子,心里无比的肉疼自己许出去的那一万两,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会偷懒呢?! 这边孙小少爷会骂人了,那边季清宁刚回到张阁老府上,晚了小半个时辰,不过没有超过她和张大老爷约定回来的时间。 下马后,小厮毕恭毕敬的行礼,把马牵走,然后另有小厮带路,季清宁去张阁老住的院子。 虽然张府她已经很熟了,但她毕竟是客人,小厮带路是最起码的礼节。 季清宁去给张阁老把脉,刚进屋,身后过来一小厮,道,“老太爷,赵老将军来了。” 张阁老是在议政殿和赵老将军争执之后晕倒的,张府之前很恼赵老将军,张阁老醒来后训了张府下人。 他还不至于被赵老将军气到这种程度,是他本来就有病,带病上的朝,只是强忍着,最后因为动怒忍不住才晕倒的。 他自己的病,能怪别人吗? 何况同朝为官,赵老将军为人,张阁老很清楚,只是文武官立场不同,注定会有政见不合的时候,要不是皇上让赵老将军给他赔礼,人家还不乐意来呢。 “快请,”张阁老道。 季清宁要退下,张阁老道,“你也见见赵老将军吧,他也是一身的毛病。” 季清宁便留了下来,不多会儿,张大老爷就把赵老将军迎了出来。 赵老将军走进来,大笑道,“你这老家伙总说我命硬,我看你也不遑多让,李院正都说你活不了几天了,没想到阎王爷都带不走你,亏得我还以为要少一个朝中和我对骂的,很是惋惜了半天。” 张阁老笑道,“我还没和你吵够,哪敢这么早就死?” 赵老将军笑道,“你要真这么没了,我得去掀史官的屋子,气死你张阁老,我少说得挨千儿八百年的骂。” 张阁老笑的愉悦,伸手道,“皇上让你给我赔礼的画呢?” “我治病之前就想找你要了,我倒想看看你画成什么鬼画符给我赔礼。” 张阁老让章老太傅帮他催赵老将军,章老太傅让他病愈再看。 嗯,赵老将军怕张阁老活不了,准备把画送来,被章老太傅拦下了。 两人一聊上,章老太傅两边劝的事就瞒不住了。 知道张阁老好奇,赵老将军把画递给他,张阁老打开,看了一眼就惊艳不已,“这不是章老太傅的笔迹。” 赵老将军笑道,“画是煜国公的儿子画的,诗是章老新收的学生,就是季侍郎的儿子题的。” 说的很详细,语气也很坦然,张阁老看着赵老将军道,“敢情你给我赔罪,这画没能什么事儿呢?” 赵老将军一点也不羞赫,大笑道,“怎么没我事,我可是豁出面子求章老太傅,他就拿两个小辈打发我。” “不过这两人确实都不错,尤其这诗题的,我都看感动了,看你以后还好意思呛我喝酒的事。” 张大姑娘往床边挪,想看季清宁的题词是什么,只见——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张大姑娘下意识的看向季清宁,这一幕正好落到张大少爷眼里,奇怪的很。 屋子里这么多人在呢,就敢和人宁大夫眉来眼去,实在不成体统。 张阁老对这首诗赞不绝口,道,“章老这回收了个好学生,委实叫人羡慕,有机会我得见见。”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巧 张大姑娘站在一旁,嘴控制不住的往上扬,这一幕也落到了张大少爷眼里。 张阁老和赵老将军聊了几句,就让季清宁上前,“这就是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宁大夫,医术之高,只怕你都难以想象,我知你一身病痛,趁着他还没走,让他给你也瞧瞧。” 赵老将军打量季清宁,道,“瞧着年纪可不大。” 听季清宁的声音就能猜到他年不过二十。 这样的年纪有这么高超的医术,简直难以想象。 张阁老还记着赵老将军的身子,赵老将军感动不已,季清宁给他行礼,然后就坐下给赵老将军把脉。 赵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受过箭上,刀伤,挨过饿、受过冻,能活到现在,那绝对靠命硬。 季清宁把脉后,道,“我开张方子,赵老将军服用三个月,另外您这老寒腿,回头我调制了药膏,让人给您送去。” 赵老将军手拍膝盖,笑道,“看来我这老寒腿要有克星了。” 话说完,季清宁就不打扰赵老将军和张阁老说话,下去写了方子,就回小跨院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她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没摔出去,因为她一走,屋子里没了外人,赵老将军心情好,保媒牵线了,“章老太傅新收的学生实在不错,我是孙女儿要么已经嫁人了,要么许过人了,要么年纪太小,实在惦记不上,你这些孙女儿还没许人吧,你不抓紧点儿,那么好的孙女婿就是别人家的了。” 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季清宁耳中,她脚步一踉跄,绊倒了门槛,惹的张大姑娘捂嘴笑。 张大少爷一点不怀疑他家妹妹是喜欢上人宁大夫了。 宁大夫一举一动都牵着他妹妹的心呢。 她连人宁大夫有没有娶妻都不知道就芳心暗许,也太不矜持了。 赵老将军对季清宁是赞不绝口,张阁老也欣赏季清宁的才学,但定亲这是,不是儿戏,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笑道,“这事不及,说要看上了季大少爷,那也得等季侍郎从西南回来。” 想到西南,张阁老就忧心,赵老将军也一肚子愤慨。 他们这些老将军,当年可是拼了命才灭了前朝,助先皇和皇上建立大邺朝,可结果呢,这才多少年,就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贪墨案,皇上震怒,派刑部尚书去查案,结果倒好,人都没到西南,在半道上就遇刺了。 季怀山不过是个刑部侍郎,煜国公极力保举他去查西南案,煜国公是说看好他,但到底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 季怀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都难说,万一出点意外,作为儿子,季大少爷是要守孝三年的…… 倒是他鲁莽了。 季清宁出了门,心有余悸的下台阶,小丫鬟肚子都笑疼了,得亏夫人还在太平县没来京都,不然叫夫人知道这么多人想把女儿嫁给姑娘,非得急傻了不可。 一下午,没什么事,季清宁就歪在小榻上看了两本书。 她耐着性子又待了一天,到第三天,她实在待不下去了,和张大老爷辞别。 这回,张大老爷也不好意思再拦下季清宁了,还拦什么?他现在要拦的是自己的父亲,张阁老想去上朝了…… 自家父亲都要出门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拘着人大夫待府里的? 张大老爷向季清宁道谢,“这回真多亏了宁大夫妙手回春,家父才得以病愈,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一点诊金,聊表谢意。” 张大老爷把两万两银票交到季清宁手中,季清宁没想到张府会给这么多,她不知道小厮向小丫鬟打听诊金的事,小丫鬟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说的是实话,那诊金姑娘还给过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只是没有送出去。 季清宁忙道,“太多了。” 张大老爷道,“我知道季大少爷给人治病收的诊金数,这两万两我还怕你嫌少呢,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张府义不容辞。” 季清宁奇怪张大老爷从哪儿得知她收诊金的事,虽然治过萧老夫人,但她还没收诊金呢。 季清宁忙道,“我收五千两就可以了。” 两万两银票。 四张五千两的。 她抽了一张。 她把银票交给小丫鬟收好,小丫鬟刚揣到怀里,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大老爷,兴国公府捐了一万两给西南,兴国公夫人的娘家孙家捐了五千两……。” 张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奇怪道,“皇上有意让臣子捐钱赈灾?” 张阁老没去上朝,但张大老爷还是每天去上朝的,只是下朝就回府了,没有去衙门点卯。 他摇头道,“皇上并没有提过这事啊,不过兴国公府大手笔捐了这么多,孙家也捐了不少,其他大臣肯定也会跟着捐的,咱们府自然也少不了。” 张阁老在朝堂地位不输兴国公,但张府在一干大臣中属清贫的,可捐不了一万两,但孙家远比不上张阁老,不好比孙家少。 张老夫人便道,“那就捐六千两吧。” 季清宁眉头微拢了下,趁着张家商议捐钱,赶紧告退了。 小丫鬟手里拎着包袱,出了正堂,就直奔大门口。 张大老爷要追出来,张老夫人道,“他不收,你给章老太傅送去,让章老太傅转交给他。” 人家可是救了阁老一命,阁老还让他给赵老将军把脉开了方子,只收五千两,张老夫人实在过意不去。 出了门,等了会儿,小厮才牵马过来。 坐上马背,两人就赶紧跑了,只是两人这边离开,那边煜国公骑马在大门前停下。 张府小厮见是煜国公,赶紧迎接,煜国公迈步进张家,张大老爷迎出来,道,“国公爷怎么来我张府了?” 煜国公道,“我听闻宁大夫医术高超,张阁老已然病愈,想请他过府医治犬子的断腿。” 张大老爷听了便道,“国公爷来的实在不巧,宁大夫刚走。” “他住哪儿?”煜国公问道。 “这我不知道,他是章老太傅领着来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捐款 煜国公没有耽搁,直接出了张家,去追宁大夫,才刚走,应该追的上。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出了张府,就往昌平街方向走,小丫鬟骑在马背上,看着季清宁道,“兴国公府和孙家捐钱,也没提姑娘你半个字,兴国公好歹把一万两全捐了,孙府居然只捐一半!” 西南遭遇灾情,饿死了三万百姓,想想就觉得惨烈了,兴国公府和孙府在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顿饭可能就吃掉寻常百姓一年的米粮钱了。 自己不舍得捐钱就算了,本该属于她家姑娘的诊金还要昧下来一半,气死她了,早知道还不如要了诊金自己捐呢。 季清宁瞥头见小丫鬟气鼓着嘴,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丫鬟惊呆了,“这还不叫人生气吗?”她都快要气炸了。 季清宁一点也不生气,离张府有些远,这一块也没什么行人,便将面具摘了下来,随手递给了小丫鬟,然后才道,“兴国公夫人和孙府应该是不想我得个捐钱赈灾的美名,才以自己的名义捐的。” “可他们打这样的小算盘之前没想过后果,朝廷官员之间也讲攀比,兴国公府和孙家大手笔捐钱,其他大臣知道,都会跟着捐。” 虽然捐的钱对那些大臣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被逼着捐钱没人高兴,那是一边捐一边在心底问候兴国公府,只顾自己捐钱讨皇上高兴,竟然拉着他们一块儿下水。 兴国公和孙家最先捐,皇上会当众夸赞,至于那些跟在后面捐的,皇上只会一笔带过,夸他们有心了。 几千两就买皇上一句“有心了”,还是好些大臣一起分这一句,谁会乐意? 可以说兴国公府和孙家把朝中至少一半的大臣都给得罪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会肠子悔青的。 季清宁摘了面具,小丫鬟也摘了,拿在手里嫌碍事,就揣包袱里去了,刚塞完,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煜国公在前,护卫在后,护卫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问道,“见到一对戴面具的主仆了吗?” 小丫鬟,“……。” 季清宁,“……。” 这应该是在找她们吧? “没看见,”季清宁果断道。 护卫就骑马往前跑了。 小丫鬟轻拍胸口,幸好面具揣的快,他们从张府过来,找她家姑娘应该是为治病。 虽然治病救人是好事,但她家姑娘是要在书院读书的,进了张府就待到了现在,要再多来几个,姑娘不用读书了,你家住几天,他家待今天就够了。 主仆两骑马往小院走,再说兴国公府和孙家,捐钱的事兴国公和孙老太爷都知道,这一万两是季清宁捐的,兴国公捐的高兴,因为他孙儿的足疾除了季清宁没人能治,孙老太爷那一万两就添的堵心了。 不过他的孙儿也看了不少大夫太医,但没哪个效果这么好,再加上钱也不是季大少爷收,而是捐给西南百姓,心里就没那么不舍了。 捐钱这点小事,自然不用劳烦兴国公和孙老太爷亲自出马了,只是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就只少操心了最后一步,捐钱也能给他们捐出灾祸来! 兴国公和孙老太爷在府衙,被同僚阴阳怪气了,“兴国公好大的手笔,竟然一口气为西南捐了一万两,兴国公府家大业大,自是没把一万两放在眼里,我们这些两袖清风的大臣,跟着你捐钱只能砸锅卖铁了。” 兴国公当时就听得心咯噔一下跳了,道,“李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兴国公府是替别人的。” “误会?”那大臣嘲讽道,“这会儿只怕整个京都都知道你兴国公府捐了一万两,孙家捐了五千两,何来误会之说?” 兴国公解释道,“我孙儿生下来有足疾,幸得季大少爷能医治,那一万两是给他的诊金,季大少爷没收,他忧心西南,担心去西南查案的季侍郎,让我兴国公府代为捐了。” 其他大臣也道,“这钱是季大少爷捐的吗,可没人提到过他半个字。” 兴国公后背凉透了,也顾不得手头公务了,赶紧骑马回府。 进了府,就找来了管事的,道,“府外都在盛传我兴国公府捐了一万两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支支吾吾。 兴国公心如坠冰窖,他觉得不用了,都刻在管事的脸上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的也听说了各府跟着捐钱的事,知道捅了篓子了,“表姑奶奶来了府里,对季大少爷要她捐一万两不甘心,就和夫人商议了下,夫,夫人让我捐钱的时候,别提季大少爷……。” 不提季大少爷,别人肯定以为是兴国公府捐的。 兴国公气的头重脚轻,眼前发黑。 他怒气冲冲去训斥兴国公夫人,兴国公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兴国公骂她愚不可及,兴国公夫人又委屈又害怕,“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但凡不甘不愿掏了钱的只怕这会儿都在心底问候他了! 他能让那些钱再回到他们手里去吗?! 他办不到! 这事一阵风传到兴国公世子夫人耳中,兴国公世子夫人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虽然兴国公府倒霉了,她也讨不到好,但她就是小心眼记仇,听到兴国公夫人闯祸挨训,她就开心。 她让兴国公世子拿一万两诊金给季清宁,就是存心给兴国公夫人添堵的,但是季清宁没收,还要捐了替她儿子积福,她是又高兴又叹息。 季大少爷此举分明是怕不收诊金她不高兴,收了诊金兴国公夫人不高兴,只能折中把钱捐了,两边都不得罪。 没想到会有人心存歪念,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兴国公夫人急道,“我让管事的去解释……。” 兴国公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现在解释还有什么用?!” 他知道的跟着捐的大臣就有好几个了,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他解释清楚了,那些大臣的钱能要回去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忧 皇宫,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那些奏折批的他肝火旺盛,折子打开扫了一眼,就气的扔在了龙案的另一边,又换了一份。 几份奏折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要皇上发军饷的。 皇上是越看越来气,以为他这个皇上不想发军饷吗?! 也得国库有这个钱吧! 西南突发灾情,把本来要发的军饷拨去赈灾了,结果被人一下子贪墨去了八九成,最后西南饿死百姓三万,还拖欠了将士们的军饷。 西南的案子也没有丝毫的进展,刑部尚书遇刺在驿站养伤,煜国公请奏,他派了季怀山去,好歹刑部尚书还有只言片语送回京,季怀山一离京,连封平安信都没有,有刑部尚书遇刺在前,季怀山这会儿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一边要军饷,一边又有大臣要皇上消减军队开支,这些日子吵的皇上一个头两个大。 在议政殿吵他还不够,还要送奏折来烦他,两大摞的奏折,有一半是为这两件事! 皇上越看越烦躁。 这些个臣子只知道要朝廷拨钱,怎么就不想想让国库富足起来呢?! 让他们想办法,除了增加赋税还是增加赋税,要增加赋税就能解决问题,还用得着他们想法子吗?! 李公公怕皇上气坏身子,赶紧给皇上倒茶消气降火,刚要端给皇上,跑进来一小公公,上前道,“皇上,有大喜事!” 还能有喜事? 皇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公公眼里的喜事,在他这里未必是。 小公公见皇上没什么反应,呆了一瞬,李公公训道,“还不赶紧说,要挨板子再说吗?!” 一个个的怎么这么没眼色呢,没瞧见皇上都快气上火了吗! 小公公吓的忙回道,“兴国公府为西南捐了一万两,孙詹事府捐了五千两,其他大臣知道后,也纷纷为西南捐钱。” “靖安王府捐了一万两,顺王府、茂国公府、晋临侯府还有各亲王捐了一万两,东平王府捐了八千两,云阳侯、肃宁伯捐了七千两,张阁老府上捐了六千两,章老太傅捐了六千两,各尚书府捐了七千两……。” 小公公一口气报了一连串的名字,开始李公公还能算捐了多少钱,后面脑子就不够用了。 皇上听得目瞪口呆,李公公打断正在报捐款的小公公,道,“你就直接说一共捐了多少吧。” 小公公大喘了口气道,“奴才知道的时候,已经捐了差不多二十五六万两了,不少大臣还没有捐……。” 朝廷大臣捐钱就这样,没人带头捐,一两也没有。 可一旦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有了三个,那就有七八九十个,然后就是一大片,有一个算一个了。 小公公继续道,“皇后知道了,拿了一万两体己出来,萧贵妃捐了八千两,其她后妃也跟着捐……。” “还有大皇子捐了一万两,二皇子捐了九千两,四皇子捐了八千两,还有五皇子……。” 皇上,“……。” 李公公,“……。” 皇上心情美好了,灿烂了,“这些个爱卿平常总跟朕哭穷,没想到会为西南这般慷慨,朕心甚慰啊。” 李公公替皇上高兴,但他还想问一句,“谁最先捐的?” 小公公愣了下,他刚刚说过了啊,嗯,他是说过,但他说的人太多了,李公公耳朵都听不过来,哪还记得谁最先捐款了,小公公又禀告道,“是兴国公府和孙詹事府。” 竟然是兴国公府。 兴国公是吃错药了吗? 虽然带头做这事会得皇上高兴,可他这一下得罪了多少大臣啊,那一连串的大臣捐款名单,他听着都想替兴国公点两根蜡烛。 皇上在心底盘算了下,按照这架势捐下去,军饷的空缺不说能全部补上,至少能补一半了。 兴国公这样的才叫替君分忧。 皇上准备明天早朝好好褒奖兴国公。 再说后宫内,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四皇子捐了银两的事传到萧贵妃耳中,萧贵妃又开始想儿子了,要是她儿子在宫里,这捐钱定少不了她儿子一份。 虽然三皇子不在,但该他捐的一份决不能少了,萧贵妃让人拿九千两以三皇子的名义捐出去。 再说书院,兴国公带头,满朝文武替西南捐钱的事传到了书院,传到了赵垣耳中,作为皇子,其他皇子都捐了,自然少不了他一份了。 他让李信拿了张万两银票捐出去,李信道,“大皇子才捐了一万两,您确定要和他捐一样的数目?” 捐款这东西有个共识,那就是不能越过比自己身份尊贵的,不能露富招人恨,但也不能输了身份落人话柄,中规中矩最稳妥。 连二皇子都比大皇子少捐一千两,这也是为什么这回捐款数额之大,速度快的原因,因为孙詹事是三品官,三品官捐五千两,那些二品、一品,有爵位的哪个也不能少了啊。 赵垣便道,“那就捐九千两吧。” 嗯,他和萧贵妃都没想过彼此会捐钱,因为赵垣知道自己在四海书院的事萧贵妃知道,没想过自家母妃会代劳,萧贵妃也没想过儿子久居别院,还会管这些琐事。 这一没多想,捐了双份,一万八千两,一跃成为捐款最多的人。 捐款,要么带头捐的人被人记住,要么捐最多的人被人记住。 三皇子一个病秧子,竟然捐了一万八千两,大皇子乃嫡出皇子也只捐了一万两啊。 听到这消息时,大皇子脸就憋不住了,拍着桌子道,“他一个病秧子也妄想和本皇子争魁首?!再给本皇子捐一万两!” 大皇子又捐了一拨,二皇子能不跟么? 二皇子也派人送了九千两去,然后四皇子、五皇子…… 对大皇子二皇子而言,更多的还是生气,对四皇子五皇子那是苦不堪言了,他们是穷皇子,本来八千两就捐的他们心肝脾肺肾疼了,再加一倍,那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啊。 可不跟,怕皇上不高兴,因为开这个头的皇子也势必会被皇上记住,但凡有争储君念头的,哪个敢在皇上面前露出穷抠唆的形象啊。 咬紧牙关,也得把这钱补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拉架 不过这只是皇子之间的攀斗,朝堂上没人干这样的蠢事。 再说煜国公,从张府出来,在街上找宁大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只好到四海书院找章老太傅问宁大夫的下榻之地了。 煜国公极少到四海书院,为数不多的两回还是揍温玹,扶风院的小厮们看到他,下意识的认为温三少爷又又又闯祸了,煜国公又来训儿子了。 不过煜国公也就只能训两句,温三少爷有皇上护着,煜国公也拿他没辙。 这事一阵风传遍书院,连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已经准备好拉架了。 陆照白了他们一眼,道,“拉架?你们想想自己有多少天没见到温兄了吧!” 连温玹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煜国公来打空气呢,还想拉架…… 煜国公在扶风院前下了马,进了书院,但没到学舍来,直接去了后山。 屋内,章老太傅和顾山长在下棋。 书童禀告煜国公来了,章老太傅狠狠愣了下,笑道,“什么风把煜国公吹来我这儿了?” 顾山长也好奇呢。 煜国公走进去,两人就看着他,煜国公虽然身份上比章老太傅尊贵,但出于敬重,他作揖给章老太傅见礼。 章老太傅起身笑道,“你煜国公一向忙,怎么来我这儿了,为温玹来的?” 煜国公摇头,“这回是为珵儿。” 为二少爷? 难道要送二老爷来书院读书? 章老太傅下意识的猜测,就听煜国公道,“今儿我去张阁老府上找宁大夫给犬子治腿疾,只是去晚了一步,宁大夫已经走了,张大老爷告诉我,宁大夫是您带去的,我找不到他,只能来叨扰您了。”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煜国公来找他,是希望他收二少爷为学生呢。 章老太傅坐下,书童端茶过来,他笑道,“宁大夫确实是我带去张阁老府上的,但煜国公有所不知,是温玹提醒的我。” 煜国公诧异,“是玹儿?” 章老太傅点头,“不错。” 煜国公眉头拢不开了,“那怎么没有请回府……。” 章老太傅道,“因为宁大夫就是季大少爷,季怀山的儿子。” 煜国公,“……。” 虽然眼下温玹还没有请季清宁去治温珵,但以章老太傅对温玹的了解,这是迟早的事,那小子虽然混账,但他想做的事,除了治好温珵的腿之外,还没要他做不成的。 只要季清宁进煜国公府,他的身份迟早瞒不住,章老太傅就不替季清宁隐瞒了,坦白相告,也省得煜国公到处找季清宁。 煜国公开口相求,季清宁没法拒绝,章老太傅不想煜国公卷进季清宁和温玹之间,再说的直白的,就是他想季清宁好好挫挫温玹的锐气,那混小子太纨绔了,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抽他。 煜国公看着章老太傅,又看向顾山长,顾山长知道煜国公在想什么,他点头道,“以季大少爷的年纪,这事确实叫人难以置信,但却是事实。” “他入书院至今,三少爷没少找他麻烦,你煜国公还把季侍郎送去西南查案,想他出手治令郎,怕没那么容易。” 章老太傅补了一句,“温玹想和清宁缓和关系,故意让清宁惊马,被季清宁的小厮逮了个正着,人没救着,关系还更差了,没办法,求我每天让他们来竹屋吃饭。” 煜国公,“……。”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把人父亲送去了西南凶险之地,他儿子几次三番欺负人家,还闹出马车出事和惊马来,还指着人家过府治他儿子断腿,他都没脸开这个口。 “多谢章老坦白相告,”煜国公道。 他还有事要忙,就没打扰章老太傅和顾山长下棋,起身走了。 再说季清宁,出张阁老府,碰到煜国公,把包袱放回小院上街溜达遇到了煜国公,从酒楼吃饭出来,还碰到煜国公。 碰的季清宁都心虚啊,这都找她多久了,不放心,问旁边进酒楼吃饭的男子道,“兄台可知道刚刚骑马路过的人是谁?” 那男子愣了下,道,“那是煜国公啊,你竟然不认得。” 季清宁,“……。” “我是刚进京的,”季清宁脸不红气不喘道。 “难怪了,”男子笑了一声就进酒楼了。 小丫鬟目送煜国公消失在视线中,担忧的看着季清宁,“煜国公怎么会找姑娘你呢?” 季清宁道,“人家找的是宁大夫,一般人找大夫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治病了。” 煜国公有没有病,她不知道,但煜国公的儿子温二少爷坐轮椅,十有八九找她是给他治病。 想到温二少爷打伤丫鬟的脚脖子,试图借刀杀人,季清宁对他没有半点好感,还有温玹,竟然害她惊马,就算她最后的不得不去煜国公府治病,也要他脱掉几层皮! 吃饭之前,季清宁和小丫鬟逛了大半个时辰的街,吃饭之后,遛食又逛了好一会儿,准备回小院的时候,在小巷子口碰到了柳管事买菜回来。 柳管事手里拎着竹篓子,里面没买什么菜,见到季清宁道,“季少爷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没见到你,也没见到铁锤,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季清宁抱歉道,“事出突然,没能和柳叔你打声招呼,让您担心了。” 柳管事忙道,“这哪的话啊,季少爷没事就好,你既然回小院了,我再去买几个菜,您想吃什么?” 季清宁说随便,柳管事就问小丫鬟,他知道小丫鬟和季清宁同桌吃饭,小丫鬟道,“我想吃柳叔做的红烧猪蹄,可好吃了。” 柳管事老脸都笑出了褶子,虽然他不是厨子,但做出来的菜让人喜欢,他高兴啊。 “我去买猪肘,”柳管事说走就走。 走远了些,想起来还有事没和季清宁说,等回头,季清宁已经走远了,柳管事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算早了,他赶紧追回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小丫鬟回头就看到了柳管事,她道,“柳叔,您怎么回来了?钱没带够吗?” 说着就要拿荷包。 第两百章 穷酸 柳管事摇头,阻拦小丫鬟拿钱,然后对季清宁道,“满朝文武大臣都为西南捐了钱财,还不是小数目,我想着季老爷如今是刑部侍郎,多少也该捐一点儿,您既然回来了,这事得跟您说一声。” 小丫鬟好奇道,“一般侍郎捐多少啊。” 柳管事道,“我打听了,一般侍郎捐四千两。” 捐这么多啊。 小丫鬟舍不得了。 两万两捐的她不心疼,因为银票就没到她手里来,这四千两可是实打实抬出去的,小丫鬟心疼的紧。 而且她家姑娘应该是捐过的,要不是她家姑娘捐那两万两,也没这么多朝堂大臣捐钱啊,那些个昏官,不贪墨民脂民膏就算好了。 怕季清宁不拿钱当钱,小丫鬟拽了下季清宁袖子,“已经捐了不少了,老爷就少捐点儿吧。” “少捐多少?”季清宁问道。 “就捐五十两,”小丫鬟道。 “……好吧,就捐五十两,”季清宁道。 柳管事,“……。” 这是不是太少了点啊? 但想到季怀山被提拔为刑部侍郎之前是太平县小县官,一年的俸禄才五十两,这样算就不少了。 季怀山任刑部侍郎,还没领过俸禄…… 五十两,小丫鬟就不心疼了,赶紧从荷包里拿了五十两出来,递给柳管事。 柳管事接过道,“我先去捐了,再去买菜,要晚些回来,厨房有糕点,季大少爷要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小丫鬟连连点头,把柳管事竹篓里的菜抱起来,柳管事拎着空篓子去衙门捐钱。 负责收钱的是京兆尹。 平常捐钱五十两算多的了,但今儿捐钱的实在是太太太多了,衙门人手都不够用,负责誊抄捐款数额的衙差手腕都写酸了。 募捐箱里塞满了银票,连个税银子都见不到,柳管事拎着食盒,在衙门口被拦下,“谁府上的?” 柳管事忙道,“是刑部右侍郎府上的,特来捐钱。” 衙差放行,捐钱不在大门口,得去里间捐。 柳管事去算晚的了,来捐款的人已经不多了,但也还有四五个。 捐款的数额也不小。 他走过去的时候,一管事的道,“我家老爷是工部侍郎,捐四千两。” “下一个,”负责誊抄的衙差头也没抬。 下一个管事的道,“我家老爷是南城守卫,捐四千两。” 南城守卫也是正三品头衔。 另外两个一个捐三千两,一个捐了五千两。 然后就轮到柳管事了,柳管事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早知道季老爷人不在京都,去西南查案,他就不告诉季大少爷了,季老爷不在,也没人会说他一句不是。 走上前,衙差问道,“府上哪儿?捐多少?” 柳管事嗓子虚弱的吐不出字,衙差没听到声,又问了一遍,柳管事回道,“刑,刑部右侍郎府,捐,捐五十两。” 衙差懵了,“我没听出楚,捐多少?” “五,五十两,”柳管事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有一个算一个,齐刷刷的看着他,把柳管事看的恨不得就地钻地洞。 要是往年,不,是往日,捐五十两不算少了,是大家的一份心意,可在大家都万儿八千的捐,再少再少也捐一千两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个五十两,总觉得不合时宜。 衙差看着柳管事道,“一般侍郎府都捐四千两,再少也会捐三千两,你这捐五十两,未免也太少了。?” 衙差这么说,那边有管事的讥笑出声了,“五十两,那还不如不捐呢!” 不说别人了,就是柳管事自己也觉得少了,不好意思了,但说不如不捐,这话他就不赞同了,五十两虽然少,但西南百姓穷困潦倒,五十两也够十好几口度过这一难关了。 有管事的道,“季侍郎府上是吧,就是那个前不久沾着儿子的光,一口气从七品县官提拔到三品侍郎的刑部右侍郎,人家以前就是个七品小官,五十两已经是人家一年的俸禄了,不算少了。” 有管事的笑道,“若一个小县官捐五十两不算少,可那是侍郎府了啊,我可是听说季大少爷人在书院读书,他的小厮几乎每日给他送鸿兴楼的饭菜去。” “鸿兴楼的饭菜,那是随便是谁都能吃的起的吗,稍微一顿好点的,再加坛子酒,就要五十好几两了,他季府大鱼大肉,连顿饭钱都舍不得捐,这就太说不过去了。” 柳管事听不过耳了,他把那五十两银锭子放桌子上,也不管衙差有没有记到捐款簿上,赶紧跑了。 只是他才出门,那边衙差追出来,道,“虽然只捐了五十两,但收据还得给你。” 柳管事接过收据,逃似的走了,要不身上带的钱只够买菜的,他都恨不得帮季清宁垫个几百两,东家送了五千两来小院,就是让花在季大少爷身上的,只买菜,哪怕就是顿顿大鱼大肉也吃不了多少啊。 柳管事担心季清宁只捐五十两的事会传到东家耳朵里,到时候东家会派人来训他…… 再说季清宁,并未把捐款的事放在心上,她这人做事并没有那么在乎大家的看法,只要问心无愧就成了。 本来今儿该去书院的,但想着左右都告了这么些日的假,干脆再逃一天课,明日再去书院不迟。 季清宁歪在小榻上看书,信手翻页,屋外柳管事唤道,“铁锤。” 小丫鬟在给季清宁倒茶,闻言,赶紧把茶壶放下,迈步走出去。 柳管事手里拿了张大红描金帖子,帖子被收据遮挡,柳管事先把收据递给小丫鬟道,“这是捐款,衙门开的收据,你收好。” 小丫鬟随手接过,柳管事再把帖子递给小丫鬟道,“这是昨儿成国公府派人送来给你家少爷的,五日后在鸿兴楼设宴请你家少爷吃饭,季大少爷好些日子没回来,我还担心到时候不在怎么办呢,好在是回来了。” 小丫鬟奇怪,她家姑娘和成国公府少爷没交情吧? 谢过柳管事,小丫鬟就回了屋,把请帖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也有点懵,对着请帖看了半天,小丫鬟问道,“姑娘要去赴宴吗?” 第两百零一章 阻拦(求月票) PS:又是万更,继续求求求月票哈~ —— 季清宁把请帖合上道,“我是四海书院的学子,成国公府上的少爷不会不知道,要约我也该等书院放假,哪有让我请假赴约的?” “不去!” 她连成国公府大少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人家请她,她就要给面子么? 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不结识也罢。 彼时,天边出现一抹火烧云,渐渐的天就暗了下来。 又到晚上了。 隔壁院子,温玹在书房内歪在小榻上看书,陈杳端茶上前,道,“三少爷,街上盛传季大少爷为西南捐了五十两。” 温玹愣住,“捐了多少?” “爷没听错,是五十两,”陈杳回道。 “……。” 温玹无话可说了,“他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 他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皇上要赏赐他,他不要钱,不要地,也不要美人,把这功劳让给了东平郡王,连带着东平王世子都跟着沾了光。 他治病给了他两万两,他不让唐靖和陆照吃亏,把钱给他们,他们最后又还了回去,这事他一清二楚。 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他并不在乎钱财,现在帮他爹季怀山捐钱,他竟然只捐五十两,他是舒坦日子过多了,想被人非议是吗? 温玹觉得自己猜不透季清宁了,把眸光落回书上,问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酉时末了。” 还早…… 温玹继续看书。 陈杳站在一旁守着,道,“爷看书吧,到时间了,属下提醒你去季大少爷屋子里睡觉。” 温玹嘴角一抽,“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陈杳,“……。” 别说三少爷觉得奇怪了,他自己说出口就绝对不对味了。 好像三少爷是要去宠幸季大少爷似的…… 他可一点也没有这意思! 三少爷能睡觉的地方多的是,偏只能在季大少爷在的地方睡的安稳,人季大少爷就更倒霉了,碰到三少爷,连床都没得睡,得在自己屋子里打地铺,都没地儿说理去。 夜,静静流逝。 到了时间,陈杳就提醒温玹,但温玹还是把手里剩下几页书看完了。 然后洗了个澡,才翻墙去隔壁。 他也算熟墙熟路了,只是这一回,和以往不同。 他刚到小院,暗处就闪现出来两男子,阻拦道,“请回吧。” 温玹眉头蹙紧。 他知道有人护卫小院,但他来几次,都没有出来阻拦,今天却现身了,今天是看他不顺眼不成? 温玹冷道,“这是我与季大少爷的事,不想死就让开。” 暗卫道,“我们奉命保护季大少爷安全,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季大少爷清净。” 陈杳道,“我家少爷只是去睡个觉。” 暗卫心道:指不定做别的,他们侯爷不会阻拦,唯独睡觉不行。 温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这两人打伤他脚脖子,让他从屋顶上滚下来,这笔账,他看在季清宁替他解毒包扎伤口的份上没有和他们计较,他们还敢来管他闲事。 “那就拳头说话吧!”温玹道。 两暗卫见劝不动,也只能来硬的了。 然后—— 四人就在小院打起来了。 动静有点大,小丫鬟听到声了,但是不敢走,她以为又是刺客,那回就是因为她肚子疼去茅房,才给了刺客机会偷偷潜入,险些把姑娘溺死,她怕出去会中刺客调虎离山之计。 比起抓刺客,她更要保护姑娘周全。 季清宁没听到打斗声,坐在那里看书磕瓜子。 打了好一会儿,打斗声才停歇,就在小丫鬟松一口气的时候,窗户吱嘎一声传来,小丫鬟已经护在季清宁跟前了,然后就见是天问公子。 小丫鬟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是天问公子?不是刺客吗? 季清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伸手把挡住她视线的小丫鬟拽开,就看到男子,顿时没好气道,“我还真是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呢?” 跟屁虫也没这么跟的吧? 那她去书院住,他怎么不跟着了! 男子就是来睡觉的,都没理季清宁,脱了外袍就上床躺下了。 季清宁,“……。” 真是把她的屋子当成他自己的地盘了。 再说屋外,两男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们能和陈杳打平手,但不是温玹的对手,不过知道他们是季清宁的人,没把人打残,手下留情了。 两暗卫阻拦不了温玹进屋,但也没走,就在树上看着,见温玹进屋脱衣服就上床。 两男子心往下沉了沉。 侯爷担心的一点没错,这男子果然是个断袖,他们打又打不过,他要真对季大少爷用强…… 暗卫不敢往下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趁着还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赶紧回去禀告侯爷,让侯爷拿主意。 再说云阳侯,准备就寝了,暗卫在屋外吹口哨,云阳侯夫人正给他宽衣,云阳侯眉头一皱,道,“我先出去一下,夫人先睡。” 云阳侯夫人不解,然而云阳侯已经大步出去了。 云阳侯出门,暗卫就闪身到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云阳侯那张脸比黑夜还要黑还要冷。 “真是欺负到他小祖宗头上了,”云阳侯咬牙道。 “多派几个人去,给我往死里打!” 暗卫被打的很惨,基本上不具备什么战斗力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叫了四个兄弟,四个打两个,怎么也够了。 暗卫带人离开,云阳侯气的睡不着觉,云阳侯夫人也不敢多问,就在屋子里等他。 一转眼,就过了大半个时辰。 暗卫总算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暗卫都快哭了,四个暗卫,没一个脸上没伤。 云阳侯眉头紧锁,“他们两个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 暗卫摇头,“不是两个,那暗卫吹了一记口哨,就来了七八个暗卫……。” 本来以为人够多的了,没想到对方人更多,被打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暗卫见云阳侯气大了,忙道,“侯爷别担心,那男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但不是侯爷想的那样。” 云阳侯皱眉,暗卫继续道,“男子霸占了季大少爷的床,季大少爷打地铺睡的,小厮也在屋子里,睡小榻的。” 云阳侯,“……。” 他更生气了,“季大少爷在自己屋子里打地铺睡的?!” 暗卫点了下头,“睡的很香,男子醒了,小厮也醒了,在院子里打的不可开交,他一点也不知道。” 云阳侯,“……。” 第两百零二章 隐情 这得是多大的心,才能被人霸占了床打地铺都能睡的香,院子里打架都快把小院拆了,还能闷头大睡,一无所知。 云阳侯已经不想说话了,这要是他儿子,铁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想到季清宁差点被人溺死,如今只是失忆了,武功全废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再说季清宁,晚上睡的不要太香,院子里打斗的时候,男子和小丫鬟都醒了,一个坐在床上看着她,一个坐在小榻上看着她,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吵醒。 季清宁倒是翻了好几个身,每每总觉得她要醒了的时候,她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温玹一点都不怀疑,就是大晚上的把季清宁扛街上扔了,她都不带醒了。 早上,季清宁醒来,坐在床上伸懒腰,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问道,“姑娘昨晚睡的好吗?” 季清宁道,“睡的很好啊。” 小丫鬟,“……。” “姑娘要不要去院子里转转?”小丫鬟道。 季清宁疑惑。 一般多是洗漱吃了早饭再出门,这会儿蓬头垢面就让她出去,莫非院子里有什么? 季清宁从地铺上起来,走出去,然后整个人就惊呆了。 只见院子一旁的大鱼缸破了个大洞,水流了一地,还有鱼缸里养的鱼也死了,小院里为数不多的花已经零落不堪,就剩下半朵牡丹花还迎着风顽强的活着。 季清宁默默收回眸光看向小丫鬟,想问话,可脑子里先闪过小丫鬟问她昨晚睡的好不好的话,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很艰难的才挤出来几个字,“这……昨晚又有刺客闯入了?” 小丫鬟点头,“是啊,来了六七个,幸亏天问公子的带了不少人来,把他们全打跑了。” 暗处,暗卫,“……!!!” 擦! 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 闯入小院,霸占季大少爷的床就算了,他还敢倒打一耙。 当初他真是瞎了眼,错把他认成画像上的男子,还后悔打伤他,没把人丢出小院去,更没阻拦季大少爷救他,没想到他还成好人了,他们这些护卫季大少爷的反倒成了刺客。 暗卫从来没这么想揍人过,奈何昨晚伤的是真不轻,脸稍微一动,就扯的疼。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你还幸亏呢,那些刺客到底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杀他的都不一定。” 反正没逮到刺客活口,这人情她才不领! 无刺客无证据! 暗卫心情好了点儿,这小厮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季大少爷这样的警惕心才不错。 想到昨晚小厮醒了,季大少爷还睡的香,暗卫想想,还是把上面的夸赞收了回来—— 季大少爷不配。 季清宁看着大鱼缸,无辜遭遇的鱼,心起一阵怜悯,小丫鬟见她盯着鱼看,道,“我一会儿送去给柳叔烧了。” 季清宁默默转身回屋,突然鼻子一痒,一个打喷嚏打的她昏天黑地。 这时辰,皇上正在上早朝。 今天的早朝,虽然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真正开心的只有皇上一人。 一个荷包里突然飞来大把的银票,剩下的都是往外掏钱的,就算不把那点小钱看在眼里,不反对捐款这事,但也没法让他们开心,至多心情没有起伏。 家底薄的,这捐款就无疑是割肉啊。 皇上坐到龙椅上,京兆尹就出列向皇上禀告诸位大臣捐款的事,皇上才醒来就好奇,这会儿总算能问了,“诸位爱卿为西南慷慨解囊一事,朕已经知道了,一共捐了多少?” 京兆尹忙回道,“一共捐了七十九万七千零五十两……。” 竟然捐了这么多。 这是皇上没想到了。 这一番捐赠,看以后这些大臣谁还有脸和他这个皇上叫穷。 京兆尹拿出账册,呈给皇上道,“这是诸位大臣捐献名单,臣一五一十的都记录了下来,请皇上过目。” 李公公赶紧下台阶,从京兆伊手里接过账册,拿去给皇上过目。 账册按照捐款的数目依次裂开,皇上一翻开就看到了大皇子赫然在首,然后就有拥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大臣就开始夸赞大皇子了,因为大皇子捐款最多,值得夸赞。 皇上心情很好,对李公公道,“大皇子心系黎民,把朕新得的那块蟠龙玉佩赏给他。” 捐款最多的最受关注,后面二皇子捐一万八千两在大皇子两万两的衬托下就没什么了。 皇上挨个的翻过去,大殿内百官没人说话,直到皇上翻到最后。 季怀山,五十两。 皇上看着京兆尹,“这是写错了还是誊错了,季侍郎捐了五十两?” 京兆尹点头,“没有写错,季侍郎确实只捐了五十两。” 然后就有大臣道,“皇上,臣听闻季侍郎之子拜章老太傅为师,送的拜师礼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古画,价值不菲,绝非是两袖清风,毫无家底之人,西南灾情严重,诸位大臣纷纷解囊相助,季府此举当真是没什么怜悯之心。” 他们都被逼着跟着捐钱,竟然有个不跟的,这怎么能允许?必须要谴责! 云阳侯道,“季侍郎被皇上派去西南查案了,那可是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去的,季大少爷没有心生埋怨,还捐五十两,已经很不错了。” 肃宁伯点头道,“就是他一两银子不捐也没什么。” 之前指责的大臣不赞同道,“季怀山既然被提拔为刑部侍郎,查案是他分内之事,刑部尚书遇刺至今未回,刑部尚书府也捐了七千两。” “其实季大少爷年纪尚轻,不捐也没事,但他在四海书院大门前灵璧石上的题词,让大家以为他是个胸怀天下之人,他日常初入鸿兴楼,动辄一顿饭百八十两,如今连顿饭钱都舍不得捐,就太叫人失望了。” 云阳侯和肃宁伯哑然,无法反驳。 然后朝中一大半的朝臣就谴责季清宁了,这么一个有胆有识的人中龙凤,把他们拿来教育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落下这么大一把柄,因为失望,所以谴责的更严厉。 严厉到本来想装死的兴国公都听不下去了,颤巍巍的出列,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和皇上呈禀,“皇,皇上,这事其中另有隐情……。” 第两百零三章 功劳 兴国公这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他实在想不出来弥补之法,想着装聋作哑有没有可能蒙混过去,但云阳侯和肃宁伯还有东平王对季清宁的袒护,听的他心惊肉跳。 兴国公府捐的那一万两,他能封兴国公府其他人的嘴,他能堵住兴国公世子夫人的嘴吗? 东平王妃迟早会知道,东平王妃知道,东平王就会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 他兴国公已经招人恨了,一旦被人捅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趁机落井下石,那后果,只怕他承担不起。 坦白从宽,他主动说出真相,对兴国公府的伤害最小。 皇上还准备夸兴国公呢,见他神情这么不对劲,皇上道,“还有什么隐情?” 兴国公不好说枕边人心胸狭隘,没法子只能把管事的推出来顶罪了,他道,“这隐情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还请皇上容臣从一个月前说起……。” 皇上道,“准了。” 兴国公帮国库添了这么多银两,他多听他唠叨几句也没什么。 兴国公这才道,“一个月前,臣添了个小孙儿,只是那孩子福薄,天生足疾,我和内子痛定思痛,怕犬子和世子夫人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中,便将那孩子让人送去灵台寺抚养,谁想就有那么巧,那孩子被季侍郎之子捡到了,他又恰好会治我那孙儿足疾,便带回了府。” “这些日子,季大少爷每七天就会去我兴国公府替臣那小孙子治脚,已然恢复八九成了。” “世子夫人心怀感激,让犬子拿一万两银票以作答谢,季大少爷没收,说西南灾情严重,让我兴国公府代为捐了。” “我兴国公府捐的那一万两,其实是季大少爷捐的,只是臣府上管事的做事马虎,忘了和京兆尹说明。” “还有孙詹事府上捐的五千两,孙詹事的孙儿三岁,还不会说话,也不这么走路,看了不少太医大夫都不管用,知道季大少爷会医术,就带着孩子来臣府上碰碰运气。” “季大少爷开了张方子,说治好了,孙詹事府上那一万两诊金也替他捐给西南,谁想到孙詹事府上管事觉得我兴国公府捐一万两,孙府不好越过,就擅自扣了五千两下来……。” 兴国公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所有大臣的眼睛都落在他和孙詹事身上,那眼神就跟冰刀子似的嗖嗖的飞过来,扎的他五脏六腑的都钝疼。 敢情他兴国公府一个小小管事的犯了个错,就把他们这些人的荷包卷了一空呢?! 他们这些人都捐了,他兴国公府一两银子也没捐! 孙詹事府更狠,不仅没捐,还昧下来五千两的诊金?! 那些大臣气的胸口痛。 东平王笑了,“那这么说,季大少爷不仅捐了,还捐了两万零五十两银子了?” 兴国公点头,孙詹事忙从怀里把那五千两银票掏出来,“这是管事的扣下来的五千两,算上这个,确实捐了这么多。” 有大臣实在忍不住道,“这是季大少爷捐的,你孙詹事和兴国公打算捐多少啊?” 要是捐少了,他们绝不同意! 要不是这是大殿,当着皇上的面,那些大臣说话得注意分寸,不然你一句我一句,口水唾沫都能把他兴国公给淹了! 孙詹事忙道,“我孙家捐一万两……。” 孙詹事气的舌头上起了不知道多少的小泡,枕边人和儿媳妇心眼太小,舍不得那一万两,结果呢,折腾一通,钱没扣下来不说,还赔了名声,招了人恨,还倒贴出去一万两! 孙詹事府捐一万两,兴国公府总不好只捐这么多,兴国公忍痛道,“臣捐一万五千两。” 皇上坐在龙椅上,心里乐开了花。 东平王替季清宁讨赏,“季侍郎之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不仅有胆有识,连削铁如泥的匕首都会打造,那般功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给了臣那不成器的孽障儿子,替人治病,两万两诊金说捐就捐了,他是真的有开太平盛世之心。” 这话听的之前说季清宁徒有虚名的大臣面红耳赤,像是被人扇了好几耳光似的尴尬。 东平王继续道,“季大少爷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胸和怜悯之心,将来必是朝廷栋梁之才,还请皇上嘉奖,让天下学子以他为榜样。” 皇上对季清宁的印象本来就不错,无意间又帮他解了燃眉之急,怎么奖赏都不为过,皇上道,“下朝后,宣他进宫领赏。” 再说大皇子,皇上在议政殿上说要赏他块蟠龙玉佩,当即有小公公去和大皇子报喜,虽然一块玉佩不值一万两,但皇上赏的,意义更大于其价值。 大皇子就等着皇上下朝去领赏,结果刚出寝殿,就碰到了二皇子,二皇子笑道,“大皇兄这是赶着去领赏呢?” 大皇子心情好,“说来还得感谢三皇弟。” 感谢? 这话说的太早了,希望他一会儿还能这么想。 二皇子笑道,“大皇兄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我刚刚可是听说你捐的银两不是最多的。” 大皇子眉头一皱,“怎么可能?!还有谁捐的比我多?!” 二皇子心情比大皇子还要好,“就是你拉拢没能成功的季大少爷,他以区区五十两的优势夺得了捐款第一。” “不知道那块蟠龙玉佩,父皇还会不会赏给你了。” 既然不是第一,那皇上赏赐给大皇子,他们这些比大皇子也没少捐一两千两的皇子也该有一份。 人人都有的东西,也就不稀罕了。 大皇子脸绿了起来,袖子一甩就走了,身后,是二皇子爽朗的笑声,“这季大少爷家世一般,出手倒是比我们这些个皇子还要阔气,当真是个妙人。” 因为身份所限,不能捐款超过大皇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子只比他多掏两千两就占尽所有便宜,百官的称赞,皇上的夸赞和奖赏,心里不爽了整整一夜。 没想到啊,最后的结果竟然这么大快人心,只用了区区五十两就把所有的光芒都抢走了,他有些期待见到季大少爷了。 第两百零四章 传召 朝堂上发生的事,季清宁一无所知。 吃了早饭后,她就准备去书院了,真心不想去啊,因为明天中午就又放假了,她奔波去书院也只上下午和明天上午的课。 但她离开了张阁老府,本来治病也就累那一两天,在张府就缓过来了,拖延一天说的过去,一直不去章老太傅又该派李成风来找她了。 她还是不给人李成风添麻烦了吧。 她住的小院被刺客打的乱七八糟,鱼缸也破了,季清宁让丫鬟拿五十两银子给柳管事,让他买一只新的鱼缸,再养几条鱼,院子里多养些花。 那五十两被小丫鬟塞到柳管事手里的时候,柳管事心情不要太复杂,他有些捉摸不透季大少爷和铁锤了,西南那么惨,季老爷还被派去西南查案,季大少爷只舍得捐五十两,可鱼缸坏了,花毁了,就给他五十两银子置办。 没有这么分不清轻重的吧? 他就不怕捐款的事传到西南,西南百姓知道后,对季老爷失望透顶吗? 小丫鬟把银子塞给柳管事,就和季清宁准备出府,刚走到大门口,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来,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打扮不要太眼熟,一看就知道是公公。 小丫鬟下意识的看向季清宁,季清宁也眉头微蹙,不明所以。 赶车的小公公停稳马车,传话公公从马车内钻出来,也是熟面孔,见季清宁就在门口,他便道,“既然大少爷就在门口,那我就不下马车了,皇上传召你进宫。” 季清宁问道,“不知皇上找我进宫何事?” 公公笑了一声,“皇上传召你季大少爷进宫,岂是我一个公公能知道的?” “速速进宫吧,别叫皇上等久了。” 小丫鬟赶紧去牵马,没有耽搁,季清宁就骑上马背上,往皇宫方向奔去。 半道上,小丫鬟猜测道,“是因为张阁老吗?” 姑娘治好了张阁老,对朝廷是大功一件,皇上传姑娘进宫赏赐很正常。 季清宁白了小丫鬟一眼,“张阁老是宁大夫救的,皇上要赏也该赏宁大夫。” 就算张府猜到是他,也会和章老太傅求证,皇上要找他,也会通过章老太傅迂回一下,万一赏错了人,岂不闹了笑话? 季清宁猜与给她西南捐钱有关,但不敢肯定,因为昨天一天街上茶楼酒肆都在议论这事,也没见兴国公府和孙詹事府上出来解释,他们会不会选择隐瞒到底谁也不知道。 毕竟解释,昨天是最好的机会。 不管了,反正她没惹过事,最近连皇上最宠的温玹都没碰上,又是章老太傅的学生,就算她犯了什么事,皇上多少都会卖章老太傅一个情面。 季清宁安心的和小丫鬟骑马进宫。 隔壁院,温玹正在书房看兵书,陈杳端茶进来道,“爷,季大少爷被皇上传召进宫了。” 温玹眉头一拧,“皇上怎么会传召他进宫?” 陈杳摇头。 这他就不知道了。 只是两院子紧挨着,暗卫闲着也没事,他就派了个盯着隔壁院子,季大少爷被传召进宫,暗卫就回来禀告他了。 温玹继续看兵书,但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他不担心皇上会对季清宁怎么样,但宫里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大皇子拉拢不成,难保不会心上杀意,潜山公主一定会逮到机会就会报复他,能躲过一回,不一定能次次都没事。 他还指着他医术救人呢! 不放心,温玹把手中兵书放下,起了身。 要是在宫里遇到季清宁出事,他出手相助,定能缓和关系。 再说季清宁,跟在传旨公公的马车后进了宫,到了停马车处,从马背上下来,走的双腿发酸才远远的看到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正好碰到皇上和大臣商议事情,在门外等了会儿,想着差不多能进去了,又碰到皇后来给皇上送糕点。 季清宁,“……。” 希望皇上糕点吃快点儿,这干等着的滋味不好受啊。 不过皇后连御书房的门都没能进去,皇上以公务繁忙为由,让皇后回去,但糕点收下了。 虽然送糕点来也不是次次都能进御书房,但她是来替大皇子要那块蟠龙玉佩的,没道理捐了两万两,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皇上不见她,皇后心里就有数了,玉佩是别想了。 皇后正不快,她身后的宫女瞥到站的远远的还借柱子挡身体的季清宁,禀告给皇后知道。 皇后的脸一下子就拉的很长了。 只多花了五十两就把她儿子的风头都给抢光了,实在是可恨至极! 而且大皇子那两万两是实打实自己掏的,季清宁那是给人治病的诊金,皇后强忍着怒气道,“让他过来。” 宫女就过来了,季清宁知道躲不过去,就上前给皇后请安。 宫女发难道,“你是何人?!看到皇后不上前行礼,还躲起来!你这是在蔑视皇后吗?!” 没见过这么找事的,她们来之前,她就已经在那里扣柱子了好么! 她们在太后那里见过,也没多少天吧,就不记得她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记得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季清宁道,“我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您呐,我要知道,老远就给您请安了。” 不知者不为罪。 总不能就许皇后你和宫女记性不好,就不许她记性差了吧。 季清宁两句话,发难的宫女脸都绿了,再不说话。 皇后没见过季清宁这么脑子灵活的,道,“你还会医术?” 季清宁道,“略懂一点皮毛。” 皇后笑了,“你这一点皮毛,倒正是宫里太医都不会的。” 季清宁谦虚道,“我以前就爱看些杂书,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要真是太医瞧见,未必敢给兴国公府小少爷用。” 这倒也是,皇后听说了季清宁医治兴国公府小少爷的办法,就太医院那些胆小鬼,连开个方子都谨慎又谨慎,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 季大少爷给兴国公府少爷掰正脚的时候,那只是个弃婴,下手自然无所顾忌。 皇后道,“只是替人治病就收一万两的诊金,未免太多了吧。” 她收多少诊金和她皇后有关系吗,皇上偌大的后宫还不够她管的吗,季清宁微笑道,“我也觉得多了,但兴国公世子夫人说,若非有我,兴国公府就是花十万两也找不到大夫医治她儿子,所以这一万两,就不算多了。” 正说着,李公公迈步出来,给皇后行礼,然后对季清宁道,“皇上让你进去说话。” 季清宁就赶紧进去了。 第两百零五章 提鞋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喝茶,眉眼舒展,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 满朝文武一天就给他捐了大几十万两银子,哪怕坐拥万里江山,也还是有国库紧张的时候,那一笔捐款能解皇上燃眉之急了。 从容走上前,作揖给皇上请安,“皇上圣体安康。” 皇上看了季清宁一眼,把手中彩瓷汝窑的茶盏放下,道,“可知朕宣你进宫何事?” 季清宁摇头,“不敢揣测圣意。” 皇上听笑了,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见过季怀山,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做父亲的必然非同凡响。 皇上道,“怎么想到替西南捐钱,满朝文武那么多大臣都没想过。” 季清宁愣了下,回道,“不是没想过,是不敢想。” “不敢?”皇上挑眉。 “因为他们掏的不只是自己的腰包,还有同僚的,”季清宁回道。 “……。”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仅一针见血,还妙趣横生。 就是年纪还太小了,他日要入朝为官,朝堂必热闹的很。 皇上笑道,“上回削铁如泥的匕首,你没要赏赐,这回却是不能了,想要什么?” 季清宁嘴角抽了下,这个皇上莫不是有强迫症,日理万机还记着她不要赏赐的事,非要赏赐她不可么? 她还就不要了。 就是这么倔强。 季清宁道,“皇上的赏赐,自然越多越好了,我都捐给西南百姓。” 皇上愣了下,随即大笑,“朕还没见过这么心系灾民的臣子。” 季清宁把自家父亲拉出来道,“臣子也是受家父影响,他明知西南危险,可能有去无回,还毅然决然的去了,我没有跟随家父去西南,但我也想为西南尽些绵薄之力。” 这可不是绵薄之力了,多少大臣的能力远在他季大少爷之上,可没人这么做过。 兴国公府一个小管事坏了事,搅动了整个朝堂,一天之内就捐了几十万两,这是他这个皇上以前没想过的事。 季清宁要把皇上的赏赐捐给西南,皇上就不赏他了,毕竟他这个皇上也赏赐不了两万两,人家两万两捐的就很痛快。 皇上找季清宁来就是问问,虽然引起文武百官捐款是因为兴国公府和孙詹事府管事的心眼太多,但没季清宁的慷慨,兴国公府管事的心眼子多到数不清也没用,捐款的头份功劳得算在季清宁身上。 询问也算是例行公事了,问完了,自然就该放季清宁走了。 只是正要放人的时候,温玹来了。 温玹和季清宁那点矛盾,哪怕皇上久居深宫,也没少耳闻,皇上难得有这么欣赏的人,听说温玹几次三番找季清宁的麻烦都没成功呢。 皇上是温玹的表舅舅,是看着温玹长大的,他太了解温玹了,不把季清宁整服帖了,他不会罢手的。 可季清宁的聪慧胆识少见,他不仅不会屈服于温玹的逼迫,甚至会在温玹的逼迫下迅速成长,这样的人要么吃软不吃硬,要么软硬都不吃。 御书房对别人是禁地,对温玹,那几乎就是自家书房,只要皇上不是再和朝堂大臣商议军事机密或者有后妃来给皇上送糕点,怕见到什么少男不宜的场面外,他基本上是想进便进,畅通无阻。 这回,就没经公公禀告就进来了。 季清宁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温玹了,没想到再见会是在皇上这里,只知道皇上宠他,宠的他无法无天,就是不知道这会儿来找皇上做什么。 季清宁虽然有点好奇,但有些人的八卦是不能八的,左右与她无关,早走为妙。 季清宁正打算告退,结果皇上看向温玹道,“又闯祸了?” 温玹道,“不闯祸就不能来给皇上您请个安了?” 皇上,“……。” 这小子怎么那么欠揍呢。 平常不闯祸也没见他会来啊。 皇上看了眼安静懂事的季清宁,再看一眼纨绔不羁的表外甥,皇上的天平一下子就倾向了季清宁,可不能让这么个栋梁之才被玹儿给祸祸了。 皇上瞪着温玹道,“你看看人家季大少爷,都知道心系西南,你再看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 季清宁有点懵了,不是说皇上会无条件的偏袒温玹么,怎么这话是让温玹向她看齐啊,她才刚拐着弯的帮皇上得了几十万两,不至于看她不顺眼,挑拨温玹教训她吧? 温玹也懵了,道,“他不过才捐了五十两,我要跟他一样只捐这么点,还不得把您气个半死啊?” 皇上脸绿了,李公公恨不得捂耳朵,在皇上面前是不能轻易提“死”这个字的,半死也不行啊,他什么也没听见。 皇上看向季清宁,“你告诉他,你捐了多少。” 季清宁瞅了温玹一眼,道,“我捐了两万零五十两。” 温玹,“……。” 这么大笔的数额,到底是怎么弄错的?! 温玹心底闪过一抹不好预感,赶紧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说完,赶紧就要走。 可惜,已经晚了。 皇上哪会放他走,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狼,只见皇上端起茶盏,慢幽幽的来了一句,“季大少爷捐了这么多钱,你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不能捐得比他少。” “……我穷,”温玹果断道。 “我今儿进宫就是来找皇上你借钱的。” 皇上斜了他一眼,“朕记得你说过,季大少爷给你提鞋都不配,怎么,你想给他提鞋了?” 温玹,“……。” 季清宁,“……。” 季清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脚。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再顺带报上回惊马之仇,她果断的把鞋脱了,两根手指勾着,提给温玹。 温玹,“……。” 皇上,“……。” 李公公,“……。” 温玹额头一颤一颤的,他反省自己为什么进宫了,这个他都打压不了的人,他为什么会觉得大皇子能刁难住他,赶着进宫来帮他。 结果呢?! 人敌友不分! 温玹气的胸口发胀,咬着牙道,“我捐。” “我捐还不行吗?” 季清宁把鞋子放下,赶紧穿上,御书房的地还是挺凉脚的,寒气重。 第两百零六章 美玉(求月票) 皇上心情好的不行,没见过这么上道的小辈了,简直不要太合他心意,更没见过温玹吃瘪成这样的,他笑道,“捐多少?” “两万零五十一两!”温玹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皇上,“……。” 他怎么那么的想揍他呢?! 人家捐款都凑整,他倒好非得整个零头出来,被人诟病,钱捐了不少,还徒惹人笑话。 皇上要温玹捐两万一千两,只是还没开口,温玹伸手了,“他比大皇子多捐五十两,皇上的蟠龙玉佩要赏给他,现在我比他多捐一两,那块玉佩该归我了。” 季清宁没想到她拒绝皇上的赏赐,还有一块玉佩等着给她。 上回只是没被大皇子拉拢,就往她茶水里下泻药,这回得亏她脱鞋了,捐款最多的不是她,而是温玹,不然被大皇子记恨上,绝对够她喝一壶了。 皇上气笑了,瞪温玹道,“你只比他多捐一两,你好意思抢他玉佩吗?” 温玹道,“他都好意思当着皇上你的面脱鞋了,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啊,在皇上面前这般有失体统,那可是要赏四十大板的!” 皇上一直都向着他的,结果碰到他,改坑他的钱了。 要不是不想和他把关系弄的更僵,他还真豁得出去脸把他把鞋提了,看他怎么光着叫从御书房回小院去! 季清宁知道温玹不好惹,但她同样也不是好惹的,既然脱鞋了,还怕受罚么,季清宁看着温玹道,“皇上要考验你,我自当配合,何错之有?” “巧舌如簧!”温玹道。 季清宁转头看向皇上,作揖道,“不过温三少爷说的没错,哪怕他只比我多捐一两,但多了就多了,皇上赏赐给捐款最多之人的玉佩理应归他。” 皇上笑了。 果然是个聪明人。 其实那块玉佩放在皇上手里也是个问题。 后宫这地儿就少有太平时候,平常没事都会找点事,何况是现成的事了,给季清宁和大皇子谁都不妥,这山芋烫手,给大皇子难以服众,给季清宁,她接不住,只能温玹来。 皇上手抬了下道,“把那块玉佩拿给他。” 李公公赶紧去把玉佩取了来。 看到玉佩,温玹一脸“亏大了”的神情,但有块玉佩多少能回点本。 季清宁把赏赐拒了,不过坑了温玹报了惊马之仇,心情好了不少,没什么事了,便同皇上告退。 皇上也没留他们,只是温玹要和季清宁一起走,皇上瞪他道,“不许欺负他。” 温玹心里苦,“他都让我给他提鞋了,我能欺负的了他吗?” 他吃亏在外表,看着就霸道,季清宁个头比他矮一颗脑袋,看着牲畜无害,从不在人前露出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一个个都被他的外表给蒙蔽了好么! 皇上嘴角抽抽,好像是这么回事,温玹装弱道,“要不我再给他提鞋?” 他盯上季清宁的脚。 季清宁忙道,“不敢,不敢,要提也是我给你提鞋。” 就一双鞋,让人提了,她穿什么啊。 皇上没想到居然能见到争着抢着给对方提鞋的一幕,简直不可思议。 季清宁和温玹在皇上掉了一脸的黑线中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温玹看着季清宁,“你我好歹是同窗,你竟然帮皇上坑我。” 季清宁斜了他一眼,“你我有同窗之谊吗?” 温玹道,“你我不止有同窗之谊,还有同屋之谊,甚至同床之谊。” 季清宁,“……。” 呸! 谁跟你同床之谊! 得亏四下没人,身后就跟着小丫鬟,不然被第三双耳朵听去,她不用活了。 季清宁不知道那边柱子后头,手拿弹弓的潜山公主本来都瞄准季清宁了,却无意听到温玹的话,恶心的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太恶心人了! 一想到两个大男子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这样的人她大皇兄还想拉拢,别到时候觊觎她大皇兄了,这样的人,离她皇兄越远越好,免得她皇兄受他连累! 潜山公主再次瞄准季清宁,在宫外坑她没够,捐个款,还能坑她皇兄,简直就是他们兄妹的克星! 好不容易才盼到他进宫一回,她不出口恶气她会把自己气的上火! 潜山公主誓要在季清宁脑袋上砸几个大包出来,奈何准头太差,瞄准了五六回,一回没砸准不说,还给小丫鬟送了不少钱。 潜山公主砸人用的是金珠,从季清宁头顶上,耳边飞过去,季清宁不傻,知道有人砸她,只是准头不行,她不敢回头,便对小丫鬟道,“宫里围着我下金珠雨,谁捡到就是谁的,还不快捡。” 小丫鬟麻溜的蹲下把金珠捡了。 潜山公主可不怕季清宁,准备现身要回金珠,只是刚从柱子后出来,就又赶紧缩了回去。 远处,大皇子迈步过来,温玹看到他,嘴角一勾,把那块要来的玉佩拿在手里,随意的转着圈。 那玉佩质地极好,是难得一见的贡品美玉,阳光下,不要太闪人眼睛。 大皇子老远就看到了玉佩,他走上前了,温玹就笑道,“我这回可是帮你出了口恶气,大皇子要怎么谢我?” 谢他? 他想拿铁棍谢他。 大皇子笑道,“谢你什么?” 温玹一把抓住转动的玉佩,笑道,“这块玉佩本来皇上要赏给你,结果被他给抢了,现在我又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帮你保住了面子,不该谢我吗?” 大皇子脸黑了,他还想借玉佩给季清宁施压,然后拉拢他呢,结果玉佩到了温玹手里,还想他谢他?谢他八十大板还差不多! 大皇子道,“季大少爷替西南百姓着想,皇上赏他是应该的,你抢他玉佩就太藐视王法了!” 温玹笑了,“我是会直接动手抢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大皇子嘲笑不已。 温玹懒得和他多说,拎着季清宁的后衣领子就往前走,就跟拎小鸡仔似的。 季清宁,“……。” 她一个劲的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别生气。 可还是忍不住生气啊。 季清宁实在忍无可忍了,一脚踩着了温玹脚上,狠狠的碾了几下,温玹疼的额头打颤,“你有没有良心,我在帮你,你看不出来吗?!” 季清宁呲牙,“我求你帮我了吗?” 温玹气的掌心发痒,想掐人脖子。 第两百零七章 零头 让一个几次三番找她的茬,还害她惊马为人所救,欠下一份恩情的人,让她相信他的好心,她还不如相信公鸡能下蛋呢! 季清宁踩温玹的脚,温玹强忍住没揍他,却是把手松开了。 季清宁敢这样,完全是皇上给的勇气,虽然她捐钱第一的名头被温玹抢了去,但她是真心实意捐的,温玹是被逼着捐的,差别可大了,温玹要在宫里对她动粗,只要温玹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就直接趴下,皇上不狠狠的罚温玹,她都不出宫。 温玹得罪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到时候满朝文武会借着给她出头的机会落井下石,他温玹讨不了好。 温玹见识过季清宁的豁得出去,为了争床能拿“非礼”威胁他的人。 温玹这辈子也算够横了,没想到遇到一个比他更豁得出去的,除了退让,还能怎么样? 季清宁快步往前走,想离温玹越远越好。 温玹就那么看着她三步并两步的逃开,他双手环胸的站在那里看着,等够远了才来一句,“那是去往后宫的方向,未经传召,擅闯后宫,你几颗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后宫重地,连皇上宠爱的他都不敢轻易踏足,他季清宁几颗脑袋敢去? 季清宁尴尬了,急切的脚步戛然而止,望着远处的宽敞小道,忍不住呲了呲牙。 皇宫太太太大了。 来的时候走的又急,根本来不及记路,温兄和她一起出宫,他熟门熟路,没公公上前带路,她差点去了后宫。 虽然真去了她也不怕,难道她还能祸祸后宫的妃嫔、公主和宫女么,就算她有这份心这份胆,硬件也不支持啊,关键时候抖出女儿身,她一颗脑袋也能稳稳的。 不能生气,不然就中了温玹的奸计了。 深呼一口气,季清宁转身,当作没事人似的往前走,又回到了温玹身边。 温玹摇着玉扇,“我还以为你够胆量去后宫转转呢。” 他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季清宁脚一抬,踩在了温玹另外一只脚上。 温玹,“……。” 温玹额头打着颤涡,眸底是跳跃的火苗。 这样都不发飙…… 十有八九叫赵垣猜准了,是有事求她呢。 季清宁和温玹两人身体是侧着的,但这一幕落到远远跟来准备伺机动手的潜山公主眼里,那是两人面对面,含情脉脉,浓情蜜意。 潜山公主惊呆了。 他们私下里无所顾忌就算了,这里可是皇宫,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刚这样想,脑门就被敲了一下,潜山公主正欲发飙,瞥头就见到是自家皇兄,顿时怒气就憋了回去,“皇……皇兄,是你啊。” 要是以前,潜山公主绝对会生气怼大皇子的,这不是给季清宁下药,结果季清宁没事,大皇子上吐下泻了两天么。 茶水里有问题的事,大皇子一查就查到了,端茶公公胆也小,很快就把潜山公主供了出来,人家是亲兄妹,没多大的事,他不想挨板子,更不想顶罪。 害别人不成,结果害了自己的皇兄,潜山公主怕皇后知道了会生气,重罚于她,求了大皇子好半天,大皇子才答应不追究,但那以后,大皇子就逮了潜山公主把柄,潜山公主听话多了。 大皇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上回没坑到他,倒把皇兄我坑了个半死,你还不死心呢?” 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潜山公主见大皇子一点都不怀疑温玹和季清宁的关系,她道,“难道皇兄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奸情吗?” 大皇子,“……。” 奸情? 皇妹眼睛是出毛病了吗? 大皇子道,“奸情我没看出来,只看到温玹的脚快要被季大少爷踩废了。” 潜山公主,“……???” 大皇子提醒,她才注意到季清宁踩温玹的脚。 潜山公主愣了一愣,底气更足了,“所以才有奸情啊,温玹什么人,连皇兄你都敢揍,你踩他一脚,他就敢踹你一脚,季大少爷踩他,他都没还手呢。” 这一下,大皇子也被说愣住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那边跑过来一公公,对大皇子道,“温三少爷捐了两万零五十一两银子,把皇上准备赏给您,又被季大少爷抢去的玉佩给抢了。” 大皇子看向潜山公主道,“以后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少看。” 要有奸情,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用得着为了块玉佩争来抢去吗? 潜山公主想说自己亲眼看到季清宁亲到了温玹,但这话会暴露她偷溜进书院,还躲人屋子里床底下去的事,潜山公主强忍着没说。 潜山公主倔强道,“反正他们就是有奸情,皇兄不信就算了。” 再说季清宁,踩完了温玹,然后叫了个公公带路,温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出宫,到昌平街,目送季清宁主仆进了小巷子。 温玹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要太臭。 他前脚回别院,后脚皇上派来拿钱的暗卫就到了,和陈杳很熟,张口就道,“把三少爷的钱拿两万零五十一两给我,我要带回去给皇上。” 陈杳有点懵。 爷不是进宫准备找机会救季大少爷的吗,怎么给钱给皇上? 陈杳看向温玹,温玹一句话没说,就算是默认了。 陈杳去拿了钱来了,有银票,有银锭子,还有小碎银子,一个铜板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 陈杳好奇,多问了几句,暗卫就把温玹捐钱的经过和盘托出。 陈杳,“……。” 心肝儿胆颤啊。 他一多管闲事,三少爷人没帮着,反倒送出去两万多两。 陈杳回屋,温玹坐在那里喝茶,陈杳缓步上前,欲言又止。 温玹正气闷呢,道,“有话就说。” 陈杳硬着头皮道,“爷您的私房钱就只剩六百两了,您以后省着点花……。” 温玹,“……。” “你再说一遍,我还剩多少钱?”温玹以为自己听岔了,他从来没为花钱担心过。 陈杳扯了嘴角重复道,“半个月前还有四万多两,现在就剩下六百三十一两了。” 以前零头都没看在眼里,现在就指着零头过日子了。 温玹,“……。” 陈杳想起当初置办别院的时候,风水师傅说的话,隔壁小院虽然小,但位置更佳,风水更好,果然灵验了。 季大少爷住进去之前,三少爷大杀四方,无人能比。 季大少爷住进去之后,三少爷就威望全无,沦落为惧内,穷光蛋。 季大少爷不但克三少爷的人,连钱都克啊。 温玹郁闷了。 他坐了会儿,然后就起了身,大步出去。 陈杳看着他,“爷,你去哪儿?” “去书院!” 第两百零八章 热闹 书院,学舍。 季清宁离开书院有十日之久,书院好像一下子就少了不少的热闹。 他人还没有回来,关于他的事先传到了书院。 救治兴国公府小少爷,再替孙詹事的孙儿治病,一下子挣了两万两的诊金,学子们的金钱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没想到学医术竟然这么挣钱。 在他们眼里,除了贪官污吏,就只有奸商能轻而易举挣到万两的银子。 更叫他们震撼的还不是挣钱容易,而是两万两诊金就那么被季清宁给、捐、了! 书院的学子们本来就敬佩季清宁了,不但才学过人,还有胆有识,不惧权贵,东平郡王帮他找人,夜闯茂国公府被抓,丢了郡王爵,还赔了一万两,他把东平郡王他们的损失记在心上,不多日,就帮东平郡王恢复了爵位,还有了封地。 多么讲义气的人啊。 现在再加上心地善良,那些学子们心地由衷的拿季清宁当“大哥”了。 屋内,赵垣在喝茶,他一惯只喝好茶,只是如今以平民身份进书院读书,以前那些价比黄金的茶是肯定不能喝了,普通的茶叶,有些难以入口。 不过今儿心情好,普通茶也品的有滋有味。 李信端糕点过来道,“没想到帮皇上排忧解难的是季大少爷,还捐了两万零五十两,一举越过了大皇子成为捐款最多的人,大皇子捐了两万两,什么都没捞着,这回定是把您和季大少爷都给记恨上了。” 李信觉得这事不能怪三皇子,他们谁也没想到萧贵妃会替三皇子捐一份儿,两边你没想到我,我没想到你,捐了双份,逼着大皇子二皇子他们都跟着捐了。 三皇子以前是病秧子,除了萧尚书府没人把他当回事儿,如今病已经痊愈,人还没回宫,就因为岔子把那些皇子都给得罪了,李信不由得替三皇子捏一把冷汗。 三皇子想起这事也有些发愁,“宫里就这不好,攀比成风,左右都得罪了,还能怎么着。” 刚说完,门被敲响,杜子波进来,拉起赵垣就道,“走,走,走,去上舍看热闹去。” 赵垣被他拉起来,李信看的眉头直突突。 三皇子的手,岂是他们这些人随便能拉的吗?! 他身为三皇子的护卫,就杜子波的这种行为,他抽出腰间软剑就能以他冒犯三皇子劈掉他那只手,如今只能强忍,忍到额头颤抖。 赵垣被拉的脚步踉跄,道,“上舍怎么了?” 季清宁十多天没回来,温玹也不在,上舍是要多冷清就有多冷清,突然有热闹,赵垣道,“季大少爷回书院了?” 杜子波摇头,“没有,他没回来,温三少爷回来了。” 赵垣道,“他又和茂国公世子打架了?” 杜子波笑道,“不知道呢,你不知道,捐款一事又有新消息了,温三少爷捐的比季大少爷还要多,那块蟠龙玉佩,皇上赏赐给他了。” 赵垣愣住,“他捐了多少?” “……两万零五十一两,”杜子波道。 “季大少爷好歹以五十两的优势力压大皇子,温三少爷就多捐一两就抢了季大少爷的玉佩,真是太可恨了。” 赵垣奇怪道,“煜国公府捐了一万两,温玹怎么还单独捐钱?” 这是大家都疑惑的事,赵垣问,杜子波不觉得奇怪,他看着赵垣,“你怎么直呼温三少爷名讳?” 整个四海书院敢这么叫温玹的除了书院的夫子,就只有东平郡王几个,再不就是敢和温玹硬杠的茂国公世子了,差点忘了,季清宁应该也算一个。 季大少爷气急败坏的时候,也是连名带姓这么叫过温玹,再者,都把人逼的睡屋顶了,别说直呼温玹大名了,就是叫“温混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赵垣没有回答,只道,“温玹捐钱赢了玉佩而已,有什么热闹可瞧的?” 总不至于是拉他去看玉佩吧? 杜子波憋笑道,“温三少爷胜的太不要脸,东平郡王他们替季大少爷抱打不平……。” 想想以前,东平郡王他们和温三少爷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没想到竟然有闹掰的一天。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错过前戏,直接进入大打出手的阶段了。 温玹一对三。 论单打独斗,东平郡王他们谁都不是温玹的对手,可三个人联手,温玹就招架不住了。 脸挨了一拳,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双方罢手。 东平郡王伸手道,“玉佩拿来。” 温玹没搭理他。 东平郡王的暴脾气,撸起衣袖就要揍温玹,那边茂国公世子来看热闹了,道,“温三少爷还真不怕别人说你仗势欺人,虽然让满朝文武捐款的是兴国公府,但捐款一事是他季大少爷最先捐的,所捐数额又只比你少一两,那蟠龙玉佩于情于理都该归他。” “你温三少爷得皇上那般宠爱,要什么玉佩没有,为什么要抢他的?” 温玹擦着嘴角的血迹,瞥了茂国公世子一眼,“我说过季大少爷给我提鞋都不配,你茂国公世子似乎也说过?”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茂国公世子不明就里,但他确实说过这话。 不止季清宁,这书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温玹敢说的话,他茂国公世子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是说过,那又如何?”茂国公世子摇着折扇道。 承认说过就好。 东平郡王见不得茂国公世子打岔,虽然他帮的也是季清宁,但茂国公世子包藏祸心,他的帮忙是为拉拢季清宁。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放着他这个兄弟不理,他搭理茂国公世子,他就不该那么早停手,应该再多给他几拳。 温玹想抽东平郡王了,深呼吸道,“你以为我想抢他一块玉佩吗?我是被逼无奈!” 这理由没人信,东平郡王鄙视道,“谁不知道皇上最疼你,疼的你爹都逼不了你,还能有谁逼你?” “皇上,”温玹脱口道。 “……。” 第两百零九章 例外 怎么可能是皇上? 皇上怎么可能会逼温玹? 难道他们终于等到温玹失宠了? 茂国公世子心情不要太好,太后可一如既往的疼他,要温玹没了皇上庇护,他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唐靖道,“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逼你呢?” 这是所有看热闹人的心声,只是敢问的没多少。 温玹没回答,茂国公世子先笑道,“哪有人圣宠不衰的?” 温玹一脸郁闷道,“皇上不知从何处得知我说季清宁给我提鞋都不配的话,说我捐的钱比他少,就让我给他提鞋,我还没来得及走,季清宁当着皇上的面就把鞋脱了……。” 东平郡王,“……。” 众学子,“……。” 真的。 腮帮子突然就抽疼了。 这操作真是绝了。 以温三少爷的心高气傲,让他给季大少爷提脑袋还差不多,提鞋那是想都别想的事了。 温玹看向东平郡王,“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问东平郡王,那是问错人了,东平郡王道,“他是我大哥,我给他提个鞋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玹,“……。” 默契呢?! 不过在这问题上,东平郡王和温玹缺了几分默契,但在坑茂国公世子上,他们高度一致,尤其东平郡王他们都没忘记被茂国公世子算计的事。 郡王爵位还回来了,钱可还没有。 东平郡王笑道,“除了温玹,同样贬低我大哥的就只有你茂国公世子了,温玹为了不给我大哥提鞋,一口气捐了两万零五十一两,你茂国公世子是打算给我大哥赔礼道歉,还是捐钱呐?” 茂国公世子脸一沉,“我茂国公府已经捐过了!” 陆照笑道,“说的好像煜国公府没捐似的。” 唐靖拍着陆照的肩膀道,“茂国公世子的意思是认我们大哥做大哥。” “不过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我是二哥,陆照是三哥,郡王是四哥,书院这么多叫我们大哥的不跟你争,你勉强排个第五了。” “恭喜你了,老五,”东平郡王贱兮兮的喊着。 虽然他只排第四,但只要比他茂国公世子高就成了。 茂国公世子脸瞬间黑了下来,握着折扇的手几乎要把折扇给捏的粉碎。 所有学子都看着他,猜测茂国公世子是忍下来还是和温玹一样硬杠,输钱不输阵。 温玹不捐的比季大少爷多,皇上都让他给季大少爷提鞋,他茂国公世子还能幸免? 做小弟的给大哥提鞋不丢人,因为脸之前在认大哥的时候就掉光了,他茂国公世子在书院的威望可就从此不复了。 书院两霸,一是温玹,另外一个就是茂国公世子了。 两人都是季清宁的手下败将,一个被逼着睡屋顶,一个给他提鞋,他就是四海书院名副其实的大哥! 四下已经有细碎议论声传来,“还真有点期待看到茂国公世子给季大少爷提鞋的样子。” 茂国公世子气的浑身颤抖。 人在气头上就容易失去理智,尤其对茂国公世子这样把威望看的比钱财重要的人,一下子就掉进了温玹的坑里,“不只有你温玹有钱!” “我捐两万一千两!” 说完,把手一伸,“蟠龙玉佩给我!” 温玹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玉佩是皇上所赐,是我能随便给你的吗?”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转身回屋了。 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撂的话,不怕他茂国公世子矢口否认,他丢不起这个人。 温玹一转身,茂国公世子就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他不凑到皇上跟前去,皇上怎么会让他给季大少爷提鞋?! 皇上和温玹关系亲厚,才会说这样的话,皇上绝不会和他说。 他温玹让他给季清宁提鞋,他就要提吗? 后知后觉,茂国公世子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 那边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心底乐开了花,虽然他们被坑走的钱没能回来,但流到西南百姓手里他们也高兴啊。 只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茂国公世子自己捐了,哪能让他们逃脱? 他季清宁也没那么多鞋给他们提! 今儿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捐! 至于温玹手里的玉佩,温玹不给没关系,太后会帮他要回来的! 最后—— 东平郡王捐了两千两。 唐靖捐了一千五百两。 陆照捐了一千二百两。 几乎所有学子都捐起来,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便是赵垣这样的贫家子,也捐了二两。 赵垣,“……。” 这一股捐款之风从学子刮到夫子身上,因为学子们府上捐了,学子也捐了一份,那些夫子不捐说不过去,又从书院刮到京都,世家少爷多少都会捐一些,二三十两,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权当凑个热闹。 世家少爷捐了,那些大家闺秀觉得也该表示表示,纷纷捐个十两八两的聊表心意。 达官显贵都捐了,那些商贾富户,觉得不对劲,没见过捐款这么争前恐后的,一个个是嫌钱多了烫手吗? 对商人来说,这么追逐必然是有利可图。 其中一商人捐了一千两,然后这股捐款之风就在商股之间卷了起来,你捐一千,我压你一头捐两千。 你捐两千,我不能比你少,我捐三千。 这些商人莫名信念为朝廷贡献的多,回头指不定有利于成为皇商。 ——就因为兴国公府扔了自己天生足疾的嫡长孙,皇上的国库多了一百万两。 皇上,“……。” 兴国公,“……。” 书院,后山竹屋。 章老太傅坐在那里品茶。 顾山长走过来,笑道,“章老收的这学生当真是了不得。” 章老太傅笑道,“怎么说?” “他简直走到哪儿旺到哪儿,”顾山长道。 来四海书院,莫名就替书院创收了几万两,西南灾情是皇上的一块心病,第一次赈灾款被贪墨去八九成,后面再拨款就阻拦重重了,怕没找出贪墨黑手,国库拨出去的钱最后到不了西南百姓手里,反倒便宜了狼子野心之辈。 赈灾的钱,谁也管不了。 走到哪儿旺到哪儿的说法,章老太傅忍俊不禁,“你还真没说错,他所到之处,皆愁眉展,笑颜开。” 唯一的例外,是温玹。 第两百一十章 孤男 学舍外,温玹看着天际的晚霞,眉头拢的松不开。 这都傍晚了,季清宁怎么还没到书院? 他是自己被皇上坑了钱不舒坦,就想到了说过同样话的茂国公世子,专程来书院坑他,再者季清宁治好了张阁老,要回书院了,他便先回来。 季清宁早上准备来书院,结果被皇上传召进了宫,就算吃了午饭在出发,爬也差不多爬到书院来了。 怎么迟迟不见他人影? 温玹转身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竟然有了点不适应。 习惯这东西,果然可怕。 再说季清宁,她这会儿正在屋子里捂着肚子疼的抽筋儿呢,小丫鬟见她疼的直不起来腰,忙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有痛经的毛病?” 她要早知道,她不就开副药抓了吃,不至于会疼成这样。 这话把小丫鬟听懵了,道,“姑娘以前没有这毛病啊。” 姑娘是女扮男装,要是每个月都疼个一两天,瞒过老爷还有可能,肯定瞒不过老夫人了啊,怎么到了京都,就生出这样的毛病来了? 小丫鬟仔细回想夫人说过的话,女子身体娇弱,不能吃寒凉之物,这些日子姑娘在书院吃了不少的贡梨…… 小丫鬟觉得和贡梨关系不大,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贡梨是为降火之用。 小丫鬟道,“肯定是这几日打地铺,身体钻了寒气进去。” 季清宁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不至于娇弱成这样,十有八九还是和季清宁被溺亡有关,毕竟她穿来不止一个月了,之前没来过葵水,她整天呆在书院,混在男人堆里,也没想过这事。 这会儿肚子钝疼,像是被人拿锥子钻似的,季清宁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了。 小丫鬟倒了热水,季清宁捧着喝,但是效果不大,她道,“找个汤婆子,我捂捂。” 小丫鬟道,“要不要去看大夫?” 看什么大夫,她自己就是大夫。 可她疼的根本不想动弹,本来字写的就不怎么好看了,这会儿只怕连笔都拿不动了。 小丫鬟端来笔墨纸砚,季清宁提笔沾墨,正写着,突然,窗户吱嘎传来,男子跳窗进来。 见季清宁一手拿着汤婆子捂肚子,男子愣了下,果然让他猜准了,没去书院是有原因的,他问道,“你怎么了?” 季清宁只得撒谎道,“不小心肚子在桌角撞了下,疼的厉害。” 撞桌角也能把自己撞成这样? 这是把自己撞出内伤来了吗? 季清宁咬着牙把方子写了,小丫鬟道,“我去抓药。” 走又不放心,季清宁知道小丫鬟担心什么,毕竟孤男寡女,但也不瞧瞧她现在的状态,焉了吧唧的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她道,“快去快回。” 小丫鬟飞的似的出去了。 季清宁继续用汤婆子捂肚子。 男子看着她道,“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我用内力帮你缓缓。” 说着,手就要探望季清宁小腹处,季清宁疼的咬牙,还得腾出一只手阻拦他,“男男授受不亲。” 男子气笑了,“你一个大夫,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孤男寡男,人言可畏,”季清宁道。 “哪来的人言?”男子道。 季清宁看向窗外,别以为她不知道,小院有护卫,他也带了人来。 陈杳就躲在树上,和树上另外两只被他打过的暗卫大眼瞪小眼。 陈杳虽然把人揍了,武力更胜一筹,但论气势,那是输了一大截。 自家爷毛病难治,跑来抢人家小榻睡,人家护卫阻拦,还把人给揍了,不占理啊,不怪人家会往歪了想。 还有季大少爷,医术高超,连兴国公府小少爷的天生足疾,张阁老的顽疾都能妙手回春,轮到自己了,一点小病还能不会治了,要三少爷给人输内力? 不说人家护卫了,连他这个暗卫都要怀疑自家主子的性取向是不是正常了。 怎么看都像是要占人便宜似的。 季清宁肯定不让人碰她肚子,她自己碰都疼的要死不活了,好在小丫鬟回来的很快,把药煎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就端了来,等药稍微凉一点儿,整间屋子都被药味充斥了。 季清宁一口气把药喝完,然后漱口,往嘴里塞蜜饯。 服了药,再加上用汤婆子捂肚子,过了小两刻钟,肚子就没那么疼了。 但是她也没法起身,她想去方便一下啊啊啊。 不过就在她想把人支走的时候,男子自己起身了,“我晚间再来。” 季清宁,“……。”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呢?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来和我争床吗?”季清宁心底磨牙,脸色惨兮兮。 睡自己的床还要靠卖惨,还有比她更惨的吗? 这人简直没有人性。 男子道,“我睡小榻。” 季清宁,“……。” 小丫鬟,“……。” 小丫鬟不开心了。 这男子到底什么毛病啊,为什么就这么执着的非要和她家姑娘住一间屋子呢? 不和姑娘争床睡,就抢她的小榻。 她也是女儿身啊,只是她有武功傍身,姑娘武功全废了,万一她睡久了,也和姑娘似的肚子疼怎么办,她是最最最怕吃药的了。 小丫鬟敢怒不敢言,毕竟她家姑娘连床都保不住,她怎么可能保得住小榻嘛。 男子离开后,再来还是在约定的时辰后,季清宁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子看着她,道,“张阁老的病你都能治好,怎么轮到你自己反倒不会了?” 季清宁虚弱的不想说话。 她是大夫,不是神仙,哪来灵丹妙药让人药到病除。 不过这么疼,也就这么一次了,下次绝不会了。 来者是客,虽然是不被欢迎的客,但小丫鬟还是给男子倒了杯清茶。 小丫鬟端过来,男子接过,轻呷了一口。 喝完,不多会儿就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从来没这么困过,眼皮子像是坠了千斤似的,一下子就黏到了一起。 男子晕倒在小榻上。 季清宁轻呼一口气,没办法,她肚子疼,晚上少说也要起夜三四回,未免露馅,只能不动声色让人昏睡过去了,她容易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借钱 这一晚,对季清宁而言不是一般的煎熬,她长这么大,哪怕是遭遇车祸,也没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到疼过啊,更多的还是麻烦,要什么没什么。 一整晚几乎就没怎么合眼,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一夜的呆。 天亮之后,季清宁扛不住,才睡熟过去。 她睡着没一会儿,温玹就醒了,他一坐起来,打地铺的小丫鬟就把眼睛睁开了。 眼神透着哀怨。 姑娘烙了一夜的饼,动静大的她睡不着,要能帮上忙就算了,只能看干着,好不容易等姑娘睡着了,她也能睡会儿了,天问公子又醒了,一点动静她都知道,她好羡慕姑娘的心大。 男子醒来,见季清宁睡的熟,和往常一样,跳窗就出去了。 陈杳在树上睡了一夜,男子出来,他眼睛一睁,就从树上跳下,道,“爷昨晚没睡好吧?” “睡的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陈杳,“……。” 怎么可能呢? 昨晚季大少爷起夜了四次,第三四回屋的时候,气的捶墙,他待在树上都知道,爷待在屋子里竟然没被吵到? 男子随口一答,然后觉得不对劲,道,“为何这么问?” 陈杳回道,“季大少爷病的似乎很重,起夜四回,我以为他会吵到爷您休息。” 男子面具下,眉头打了个结,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恍惚想起昨天睡觉时的异样,眼皮格外的沉,控制不住的想睡觉,现在想来,定是给他下药了。 这是怕打扰他睡觉才给他下的药吗? 倒是心细如尘。 这年头为别人考虑的不多了,尤其还是在受压迫的情况下,除非是天性纯善。 这边男子内心还有那么点感动,那边季清宁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小榻,轻呼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没走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姑娘的药效果不是一般的强,远不是灵台寺那边的游方郎中卖的能比的。 小丫鬟有点担心,“他要知道姑娘嫌他碍事给他下药,肯定会气坏。” 季清宁捂着肚子,气闷道,“他擅闯我的地盘,我没把他送去见官就算不错了,还怕他气不气坏?” 在他气坏之前,她就先气死了。 不过她也没本事把人送去见官,能随随便便就出手两万两,身边还跟着那么多的高手,重要的是他还揍过温玹,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送官能把他怎么样,别反过来把没权没势的她给关了才好。 小丫鬟去煎药端来,季清宁喝了一碗,这一晚见效快多了,不到一刻钟,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两天,她都不用想出门的事了。 再说温玹,回隔壁院洗漱,然后练武,浑身湿透歇了会儿泡个澡,等吃完早饭,皇上就派人来找他拿玉佩了。 温玹准备进宫,传话暗卫道,“三少爷把玉佩交给我就成了。” 温玹看着暗卫道,“皇上难不成还怕我进宫?” 别说…… 皇上就是怕他进宫才特意叮嘱他拿玉佩就成了。 只是温三少爷执意要进宫,他一个小小暗卫也阻拦不了。 温玹昨天忙了那么一通,就是为了今天进宫,他把那块蟠龙玉佩系在腰上,骑马直奔皇宫。 这块蟠龙玉佩本来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季清宁以五十两的优势抢到了手,又被他正大光明的夺了,如今被茂国公世子惦记上。 他的东西,一般人不敢打主意,但茂国公世子有太后撑腰,别人不敢,他一定会要到手。 这块玉佩质地是不错,不是好东西也送不到皇上跟前去,但比这块玉佩还要好的他还有好几块。 他不缺玉佩,他缺钱。 进宫后,温玹直奔御书房,看到他进来,皇上从来没这么头疼过,因为昨天和季大少爷联手坑了他两万多两银子,这小子一向记仇,才不管你是谁呢,他这个皇帝舅舅十有八九也不会例外。 不过坑外甥钱的感觉不要太爽,尤其带来的一连串的捐款,只要这批善款没人打主意,国库多少再挤出来一点儿,勉强够助西南百姓度过南关了。 温玹走上前,给皇上行礼,然后就道,“皇上金口玉言,哪有赏赐出去的东西还收回去的道理?” 要是能不收回,他这个皇上哪愿意把赏给外甥的东西再要回来的。 “茂国公世子捐款两万一千两,比你多,这玉佩理应归他,”皇上道。 这是太后的原话。 皇上当时是这么回的,“玹儿心高气傲,要这么说的话,他十有八九会再捐,这玉佩还是他的,何必折腾,朕另外嘉奖茂国公世子便是。” 太后不同意,“捐款补捐可以,但为了争夺第一补捐,比的就不是善心,而是争强好胜了,这玉佩归茂国公世子,但若还有谁一次捐超过两万一千两,那块玉佩哀家会让茂国公世子让出来。” 为了块玉佩捐两万一千两,太后都不想骂茂国公世子蠢,不过她也知道这不仅仅是块玉佩的事,更多的还是脸面,捐了也就捐了,大皇子没争到的脸面,他争到了也是好事。 皇上说完,见温玹不接话,他道,“你怎么没说继续捐?” 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温玹瞅了皇上一眼,“心有余钱不足。” 皇上,“……。” 李公公憋笑憋的腮帮子疼。 从未见温三少爷这样说过话。 皇上把龙案上的茶盏端起来,道,“说话有文采多了,书院没白上,玉佩留下,赶紧去书院读书。” 温玹嘴角抽了下,“这就让我走了?我专门跑一趟,话还说的这么直白了,你就这么让我空手回去?” “我都快吃不起饭了。” 六百两。 他六岁大的时候身上就不止揣六百两了。 皇上瞪温玹道,“你爹比朕有钱。” “他的钱一堆人盯着呢,”温玹道。 “……盯着朕的钱的人会比盯着你爹的少?”皇上怒道。 温玹看着皇上道,“皇上的小金库,谁敢盯啊?” 没人敢吗? 眼前站着的不就有一个。 但见温玹手里把玩玉佩,显然一点不表示,玉佩是铁定不会还了,太后可难缠的紧,绝对够皇上头疼的。 李公公憋笑道,“要不皇上您借三少爷一点儿?” 皇上眉头一挑,问温玹,“你要借多少?” “越多越好,”温玹道。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欠条 皇上抓起镇纸就砸温玹,“朕还想钱越多越好呢。” “至少一万两,”温玹道。 他还指着季清宁治他二哥的断腿,至少得要一万两的诊金。 皇上让李公公拿笔墨纸砚给温玹,让他打借条。 温玹,“……。” 不赏赐他钱就算了,借他都忍了,居然还要他打借条? 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过皇上一脸你不打借条,朕就不借你的表情。 温玹能怎么办,只能写了,反正他也没想过赖账。 温玹写了借条,李公公要接,温玹道,“银票呢?” 李公公忙从怀里拿一万两银票出来。 温玹接过银票,然后才把玉佩给借条递给李公公。 把银票揣怀里,温玹和皇上告退。 温玹走的很快,以至于皇上担心借条有问题,对李公公道,“快把借条给朕。” 李公公笑道,“借条是奴才看着三少爷写的,不会有问题的。” 不过还是把借条打开,呈给皇上过目。 只是一打开,李公公就想把上头那句话给收回来。 果然还是舅舅了解外甥呢。 李公公把借条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后也是一脑子的黑线,不过转念一想,又笑了。 再说温玹,拿了一万两出御书房,就觉得自己钱还是借少了,但回去是讨骂,只能先出宫了。 出了宫门,又转了个方向回煜国公府。 他记得自己有两年没领过月钱了,现在不领,回头更别想了。 温玹找管事的拿月钱,把管事的给弄懵了,毕竟有两年没给三少爷送过月例了,三少爷也没开口要过,突然要,管事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管事的道,“我不知道为何三少爷有两年没领月例了,我得问问国公爷。” 温玹眉头紧了一瞬,气笑了,“又没有把我逐出家门,该我的月例还要他同意?” 他…… 这个字听的管事的头一颤一颤的。 那可是您亲爹啊。 管事的一向精明,这钱他可不敢随便给温玹,到时候他自己挨训,多问一句不费什么力气。 管事的赶紧去问,只是煜国公不在书房,平老夫人找他,煜国公去见平老夫人了。 知道平老夫人不喜温玹,管事的怕横生事端,脚步走的飞快,希望煜国公还没有进平老夫人院子。 只是他走的再快,还是晚了一步,远远的看到煜国公进了院子。 屋内,平老夫人坐在那里喝茶,煜国公走进去,道,“母亲找我来何事?” 平老夫人看着他,道,“见天的忙,想见你一面还得派人去请,要是琛儿腿没有问题,还能帮你一二。” 煜国公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平老夫人道,“还没找到宁大夫吗?” 煜国公摇头,“还没有。” 平老夫人有些不快道,“宁大夫是章老太傅带去医治张阁老的,难不成章老太傅也不知道宁大夫的下落,还是章老太傅对我煜国公府爵位继承有想法?!” 这话算说的委婉了,只差没直说章老太傅有私心,希望被立为煜国公世子的是温玹。 煜国公就两个儿子,温珵站不起来,爵位只能温玹来继承。 毕竟煜国公手里不仅仅只是个爵位,还有王爷手里的兵权,一个终日只能与轮椅为伴的人是上不了战场的。 和兵权比,煜国公的爵位反倒不算什么了。 平老夫人话里带气,煜国公眉头拢的松不开,“章老太傅不是那样的人,母亲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小人之心?! 被儿子这样顶撞,平老夫人顿觉面上无光,怒从心来,“珵儿可是你儿子,他已经坐了两年的轮椅了,你这个做父亲的看着不心疼吗?!” 因为气愤和激动,平老夫人身子都在颤抖。 四下丫鬟婆子都不敢听。 自打二少爷坠马摔断了腿,平老夫人脾气就越发大了,大到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看不过眼了,二少爷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儿不错,可国公爷还是二少爷的父亲呢,国公爷不会比她少关心二少爷啊。 她何必拿这样的话伤国公爷的心? 煜国公额头颤了一瞬,心寒道,“难道在母亲眼里,我喜欢看着自己儿子坐轮椅吗?!” 平老夫人自知失言,但让她拉下面认错,她办不到,她道,“我只喜欢珵儿能尽快站起来,我见不得他消沉萎靡!” “他喜欢檀兮郡主,我原想成亲能让他心情好一点儿,可结果呢?!” 煜国公听不下去了,道,“军中还有要务要忙,我先去军营了。” 不怪玹儿不想回府,这样的国公府,连他都不想多待一刻。 煜国公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候丫鬟进来道,“老夫人,赵管事在门外,有事找国公爷。” 一旁丫鬟凑上去低语了几句,平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冷笑,“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让他进来!” 丫鬟退出去,然后赵管事就进来了。 赵管事见平老夫人脸色不好,但前院的事瞒不过平老夫人的眼,他如实道,“三少爷两年没领月钱,他回来拿……。” 不等赵管事把话说完,煜国公眉头一皱,打断他道,“不必管他。” 平老夫人话都涌到嘴边了,煜国公说不给,她就把话咽了下去,整日不着家,回来就是拿钱,拿煜国公府当成什么了?! 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和人争强好胜,为了块玉佩捐两万两! 煜国公说不给,赵管事就退下了。 温玹在外院花厅喝茶,见赵管事进来,他就把茶盏放下起身了。 他直接离开,赵管事看着他,“三少爷……。” 温玹抬手打断他,“不必说了,看你脸色就知道了。” 温玹抬脚离开。 煜国公没在平老夫人那里多待,他到前院,问小厮道,“玹儿呢?” “三少爷已经走了,”小厮忙回道。 煜国公脸顿时就拉长了。 作为父亲,他上回见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家儿子被人当街砸吐血晕倒抬回府,在病榻前训了他几句,之后就没再见过。 有这样做儿子的吗?! 煜国公怒气冲冲的回书房,刚坐下,李公公就拿着借条来要债了。 嗯。 温玹写的欠条,借款人名落的是自家亲爹的名讳—— 温灏。 第二百一十三章 糖人 没看到儿子,煜国公本来就有气了,这张借条看的他更是火大。 做父亲的看不到儿子人影,倒能瞧见儿子打的欠条。 这欠条要是打个别人的,煜国公都还没这么生气,皇上不是最疼他儿子,极力袒护吗?! 借钱还要打欠条? 打欠条就算了,亲舅甥明算账,可借款算他头上,煜国公就忍无可忍了。 不过欠条是李公公送来的,煜国公就不让他难做人了。 他打开抽屉,拿了张折叠的银票递给李公公。 李公公毕恭毕敬的接过,然而就在他打开银票看的时候—— 刺啦一声。 煜国公把借条撕了。 李公公看手里的银票。 一千两。 李公公,“……。” 心底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李公公飞快的看向煜国公,“国公爷,你拿错银票了。” 煜国公停下已经把借条撕成两半的手,看着李公公道,“没拿错,把这半张借条和这一千两银票带回去给皇上。” “以后我训自己儿子,皇上再插手,剩下九千两我就不认账了。” 温玹写借条不写自己名字,就是没打算还。 皇上从他手里要不到钱。 借条煜国公留一半,还一半,也不能算他赖账了,何况不是谁都敢和皇上赖账,李公公只好带着一千两回宫了。 把半张借条和一千两放在龙案上,皇上眉头打了个死结,“就只拿回来一千两?” 能拿回一千两就不错了,李公公把煜国公让他传的话禀告皇上知道,皇上一脸黑线。 转眼,两天过去了。 季清宁喝了两天半的药,肚子一点都不疼了,又生龙活虎了。 小丫鬟见她气色恢复红润,松了口气道,“明儿要去兴国公府,姑娘午饭后要回书院吗?” “当然不去了,”季清宁道。 虽然小院和回书院都是要和人同住的命,但李玄鉴多少比温玹好说话一点儿,这几日她身体不适,李玄鉴睡的都是小榻,一点也没和她争,不像温玹,嫌弃她睡觉不老实,跑屋顶上睡,把她捧到了书院“大哥”的位置,走到哪儿被人叫到哪儿。 她十分怀疑温玹是要“捧杀”她。 她决不能让他得逞。 在小院憋了几天,季清宁实在憋不住了,决定去街上转转。 出府的时候,正好碰到柳管事,季清宁道,“柳叔,我和铁锤午饭不回来吃,不用给我们做饭。” 柳管事笑道,“季少爷总算没事了,闷了几天,去街上转转也好。”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出小巷子,就有那么巧,和顺侯世子摇着折扇走过来。 四目相对。 就在季清宁觉得出门没看黄历,又要碰到找茬的时候,和顺侯世子笑脸迎过来,“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到季大少爷你。” 季清宁有点懵,小丫鬟也懵了。 上回见和顺侯世子,还是被她打的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不是让她见到她家姑娘绕道走吗,他不仅不绕道,他还笑着和她家姑娘说话? 是那回她下手太狠,把人打傻了吗? 和顺侯世子见小丫鬟盯着他看,想到小丫鬟的狠劲,心头还真有点发憷,他道,“误会,以前都是误会,以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知道季大少爷是大皇子要拉拢的人,才和你交恶,今儿既然碰到了,季大少爷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不等他说话,季清宁笑道,“和顺侯世子主动求和,我不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那真说不过去。” 和顺侯世子一脸笑容。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因为季清宁说,“但可惜我只与善良的人结交。” “我就是啊,我善良的很呐,”和顺侯世子道。 “……。” 没见过这么自夸的,还夸的这么脸不红气不喘。 季清宁道,“善良不善良也不上脸啊。” 和顺侯世子道,“那要怎么才能看的出来?” 季清宁道,“这样吧,京都八大条街有不少的乞丐,和顺侯世子这么善良,就一人施舍一两吧。” 和顺侯世子,“……。” “施舍完了,我请你吃饭。”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去逛街了。 留下和顺侯世子看着她们的背影,郁闷道,“没见过这么把穷苦人放在心上的,做起善事来没完没了。” 身侧跟着的小厮道,“侯爷让你和他交好,要施舍乞丐吗?” 和顺侯世子道,“施舍吧。” “可京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乞丐啊,”小厮提醒道。 “……。” “还要施舍吗?” 和顺侯世子肉疼,“施舍吧,以他的才情,要真投靠了大皇子,将来必飞黄腾达,和他交好百利无一害。” 再说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姑娘为什么让他施舍乞丐啊?” “回头你就知道了,”季清宁笑道。 季清宁卖关子不说,小丫鬟就没问了,主仆两一门心思的逛街,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绕到朱雀街。 女扮男装不好在那些胭脂水粉小摊子和铺子随意逛,别人总拿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们,怕露馅,季清宁尽量不逛,但女扮男装一点好处也很明显,就是男子在街上吃东西没人会指责,要是大家闺秀,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小丫鬟买了糖葫芦,季清宁和她一人一串。 两人边走边吃,那边赵王府的马车在一间绸缎铺前停下,赵王妃下马车后,檀兮郡主下来。 檀兮郡主四下张望,然后就看到了季清宁和小丫鬟。 她身子一怔。 是那日在灵台寺救她的人。 赵王妃见她心不在焉,道,“怎么了?” 檀兮郡主忙道,“母妃,您先进去挑绸缎,我去那边一下。” 说完,不等赵王妃答应,抬脚就往那边走,丫鬟连忙追上,“郡主,你走慢点儿,仔细被路人撞了。” 刚说完,就被一拿着糖人的小孩撞了。 糖人掉在了地上,那小孩哇的一下就哭了。 檀兮郡主心急的追人,对小丫鬟道,“赔他糖人。” 说完,轻提裙摆就往前走,小丫鬟手忙脚乱的掏荷包,等拿完银子给小孩她娘,抬头已经不见檀兮郡主人影儿了。 再说,檀兮郡主往前追了好一会儿,没看到人,满心失落。 就在她失望准备回绸缎铺的时候,回头就看到要找的人在那里挑荷包。 她快步走过去,喊道,“公子……。” 没人搭理她。 她抬手轻拍了下季清宁的肩膀,季清宁回头。 四目相对。 季清宁,“……???” 檀兮郡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丢人 檀兮郡主以为在街上看热闹被扑倒,还被亲了一口将会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最尴尬的事。 没想到那还不是。 她现在尴尬的只想去死。 为什么她会把季大少爷错认成是那天的男子?! 可一样的衣服,和小厮的身高差也差不多,还有身形都一模一样啊。 季清宁看着檀兮郡主,“檀兮郡主找我有事吗?” “……没,没有,”檀兮郡主只觉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太丢人了。 人家本来就不想娶她,她大哥让人和她假定亲,他找云阳侯上门保媒,结果她拼死拒婚,不知道让季大少爷多难堪,现在,她又追上来拍人肩膀,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她呢! 檀兮郡主脸颊发烫,“我,我认错人了。” 丢下这一句,檀兮郡主捂着脸,赶紧跑了。 那慌不择路的样子,瞧着可爱极了。 一旁,小丫鬟捂嘴偷笑,小声道,“我记得赵王世子说檀兮郡主有了心上人才拒婚的,她刚刚拍姑娘你的肩膀,她的心上人不会是你吧?” 季清宁脑门黑线直往下掉。 可别应了小丫鬟的乌鸦嘴,千万别看上她,她会心痛了。 再说檀兮郡主往前跑,小丫鬟给小孩买了糖人过来,见自家郡主满脸飞霞,道,“是那日救在咱们的公子吗?” “别提了,丢死人了!” 檀兮郡主羞的想把自己拍人肩膀的手给剁了,她怎么能在大街上乱拍人肩膀呢?! 走远了,檀兮郡主回望一眼,求老天爷保佑她这辈子都别和季大少爷碰面了。 等脸上的羞红退去,檀兮郡主带着丫鬟进绸缎铺,然后……刚消退的羞红又涌了上来。 有贵夫人挑绸缎,一边道,“没想到季大少爷以前只是一个区区七品官的儿子,不仅有胆有识,还才情过人,甚至还会一点医术,这样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中可找不出来一两个,他救过兴国公府小少爷,和东平郡王交好,听说还逼的温三少爷睡屋顶……。” “赵王府拒了他的提亲,实在是可惜了。” 那贵夫人明着可惜,暗着幸灾乐祸,拒绝这么好的女婿,赵王府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就算季怀山此去西南查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可那又如何,季怀山本来就是靠儿子才被提拔为刑部侍郎,真正有前途的是季大少爷,这样的好男儿,再得赵王府相助,绝对会平步青云,封侯拜将,绝不在话下啊。 赵王妃挑绸缎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回有人在她面前夸季大少爷了。 以为她就不后悔吗? 可后悔有什么用,拒嫁的是她的女儿,便是现在,哪怕季大少爷愿意娶,她女儿也不肯嫁啊。 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在茂国公世子的魔爪下救了她,一颗芳心就落人身上了,她也不求未来女婿多好,可她怕女儿这辈子都找不到人,把人在心底藏一辈子,将来不论嫁给谁,都不会快乐。 好不容易带她出来散散心,结果又听人说这话。 不过拒婚的是赵王府,不搭理便是了。 赵王妃只是有点惋惜,檀兮郡主就尴尬的想去钻地洞了,但愿没人瞧见她拍季大少爷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后悔拒婚,见人不错,又思嫁了,那样她真的要找根横梁把自己挂了。 檀兮郡主不知道,她拍季清宁那一幕不仅被人看见了,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赵王世子和温大少爷骑在马背上看到这一幕,赵王世子都尴尬的没法坐稳马背,看着温大少爷道,“让你看笑话了。” 温大少爷笑道,“我与季大少爷有过两面之缘,他没那么难相处,檀兮郡主和他有肌肤之亲在前,若是能嫁给他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檀兮郡主的未来夫君会不会介意。 温大少爷要和季清宁打招呼,赵王世子就一起了。 彼时,季清宁有些饿了,看到肥肠铺子,顿时嘴馋的走不动路。 真是太久没吃了。 她朝铺子走过去,小丫鬟劝道,“还要吃肥肠面呢?” 那可是肥肠啊! 姑娘,你要时刻谨记自己是大家闺秀的身份啊啊啊。 没有这么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的。 季清宁没给小丫鬟劝阻的机会,坐下就道,“老板,一碗肥肠面。”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好了,一会儿就好。” 小丫鬟默默来了一句,“我也要一碗。” 说完,那边赵王世子和温大少爷就过来了,老板就问道,“两位公子要吃什么面?” 温大少爷也不知道这小摊子有什么面好吃,指着季清宁道,“他们吃什么给我们也来一份。” “好嘞!”老板应的爽快。 两人走到季清宁对面。 季清宁看着他们,温大少爷笑道,“介意我们坐下吗?” 季清宁笑道,“你们不嫌这里简陋就请坐吧。” 这里已经不是简陋能形容的了,这就是路边摊啊。 赵王世子坐到季清宁对面。 很快,老板就把四碗肥肠面端到桌子上,“几位公子请慢用。” 季清宁看看肥肠面,再看看温大少爷他们,眼底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好这一口。 她拿筷子,夹起一块肥肠就塞嘴里。 赵王世子看着碗里的肥肠,只觉得面生的很,这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但见季清宁吃的欢,他夹了一块塞嘴里,咬了一口,味道有点独特,说不上来,但还挺好吃。 温大少爷也没问,这玩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好奇的问了一句,不过在塞嘴里品尝了之后,他问道,“这东西还挺好吃,是什么?” 季清宁直接呛住了,还以为他们喜欢吃呢,没想到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也是,猪下水怎么可能上世家贵族的桌子呢。 季清宁捂嘴咳嗽没说话,小丫鬟抬头来了一句,“猪大肠。” 赵王世子,“……!!!” 温大少爷,“……!!!” 他刚刚说什么了? 他说这玩意还挺好吃…… 这可是猪下水啊。 温大少爷和赵王世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里嚼碎的肥肠不知道是吞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病(求月票) 最后两人吞下去了。 一来先吃的,味道没有那么抗拒,二来季清宁坐在他们对面吃的高兴,他们不能扫人家的兴啊。 放开了,就更不抗拒了,两人吃起来。 季清宁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吐出来呢。” 温大少爷有些尴尬,都夸过好吃了,后面再吐就太矫情了。 他看着季清宁道,“这时辰,季大少爷怎么不在书院读书,莫非我三弟又欺负你了?” 季清宁道,“书院今天放假啊。” 放假? 温大少爷看着他,“谁告诉你书院今天放假的?我三弟?” 季清宁,“……。” 书院放假还用温玹告诉她么? 见温大少爷和赵王世子都看着她,看的季清宁都懵了,“难道我记错日子了,书院今天不放假?” 她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道,“是今天放假啊。” 温大少爷看着季清宁,“你是有多少天没去书院了?” 季清宁道,“有好些天了。” “难怪了……。” 季清宁看着他,不懂他怎么说难怪,温大少爷道,“后天是顺王寿辰,太后的意思是寿宴大办,顺王觉得西南灾情严重,他想把办寿宴的钱捐给西南,太后高兴,就让宫里宫外举办花灯会,一来替顺王祝寿,二来可以放花灯替西南祈福,皇上准了。” “为了能让书院学子们有时间参加花灯节,四海书院把放假推迟了三天,这事你不知道吗?” 季清宁,“……。” 她要知道,她能坐在这里么? 她不会去书院,但也不至于正大光明的翘课来逛街啊。 季清宁尴尬的笑了笑,“我还纳闷街上怎么多了不少卖花灯的,原来是要办花灯节,你们不告诉我,我明天去书院就白跑一趟了。” 她明天下午去书院,正好碰到书院放假,万一书院以她无故翘课把她留下反省,她都没法反驳,古代的花灯会,她还想见识一下呢。 温大少爷笑道,“你拜章老太傅为师,几天没去书院,书院也没派人来问你,十有八九是误会章老太傅对你做了安排,倒也不用怕。” “难得举办花灯会,到时候一起赏花灯。” 季清宁看着温大少爷,“温玹未必乐意看到我。” “那我只能不邀请他了,”温大少爷笑道。 季清宁,“……。” 这话诚意满满到她没法拒绝啊。 吃完一碗肥肠面,季清宁道,“我先走了,万一被书院的人看到我逃课,总归不大好。” 季清宁付了账,小丫鬟拎了不少东西跟在后面,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怡翠楼,看的小丫鬟愣了愣。 季清宁走远了,见她没跟上,道,“怎么了?” 眸光随着望去,就见怡翠楼上,有姑娘在揽客。 季清宁敲小丫鬟的脑门,“你不会想进去逛逛吧。” 小丫鬟脸一红,“我才不会呢,我刚刚只是看到一个人,特别的像大姑爷……。” 说着,小丫鬟飞快摇头,“我肯定是看花眼了,大姑爷远在同州,不可能出现在京都,更不会逛青楼。” 可那背影真的好像。 还有侧脸也像啊…… 要不是姑娘在,她就溜进去看个清楚了。 季清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没有季清宁的记忆,别说季家姑爷,就是她娘李氏从她跟前过,她也不认得啊。 回了小院,到了自己的屋子,季清宁还没坐下就看到了那张大红描金请帖。 她还觉得成国公府大少爷不懂礼数,在书院上课的日子宴请她,没想到懵懂不知的人是她。 既然书院放假了,那成国公府大少爷之约,她就不能不重视了。 人家正儿八经的给她下帖子,她哪怕不去,也要给人回个话,太不给面子,没得竖敌。 上了心,总要对约她吃饭的人多少了解一点儿,季清宁找不到别人问,只能问来和她争床的某男了,她问道,“成国公府大少爷你可认识?”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问他做什么?” “他明天晚上宴请我,”季清宁道。 男子并不诧异,回道,“成国公府是当今成贤妃的娘家,成大少爷是二皇子的表哥。” “宴请你,应该是想拉拢你。” 季清宁,“……。” 为什么总要拉拢她呢?! 还一个个身份那么尊贵,拒绝还得绞尽脑汁,真要谢谢他们这么看的起她! 季清宁耷拉着眼睛,一脸的郁闷。 男子见了不解道,“被皇子拉拢,你不高兴?” 能高兴才怪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意拉拢她,连和顺侯世子都知道了,她不论答应了谁,另外一个势必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傻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卷进他们夺嫡之中,最后落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人,果然还是不能太优秀了啊,”季清宁躺床上装死。 男子,“……。” 没见过这么会嘚瑟的。 嘚瑟的想叫人揍他一顿。 “你病好了?”男子问道。 “嗯。” “今晚你打地铺。” “……。” 屋外,树上。 陈杳听着屋子里的对话,嘴角都抽抽。 抬头见另外两暗卫盯着他。 陈杳道,“都这么多天了,你们还不信我家爷对季大少爷没别的想法呢?” 暗卫道,“没别的想法,每天晚上来睡觉?” 陈杳没法解释,总不能说他家少爷只在季大少爷在的地方才能睡的安稳吧? 这话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暗卫道,“只怕就是因为有我们看着,他才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武功全废的季大少爷在武功深不可测的男子跟前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啊。 这暗卫记性得多差,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吗,陈杳提醒他们道,“你们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吧,我家爷要真有这心,上回不就下手了,还用得着等这么多天吗?” 暗卫想想也是,“那他为什么要来小院?” 陈杳头大,这事没法解释的啊,“你们就当他有病吧。” 这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却是事实啊。 失眠就是种病。 两暗卫,“……。” 没见过这么说主子的,说的他们都没法接话了。 然而这还不是更绝的,陈杳见不得他们防他跟防贼似的,他道,“你们放心,我家爷要对季大少爷有歪念头,不用你们出手,我就先打晕他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百万 屋内,季清宁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叫疼。 男子知道她是装的,但前两日疼的脸色惨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男子毕竟有求于季清宁,就不来硬的了,毕竟对他来说,睡床和睡小榻没那么大的区别。 季清宁就不一样了,她打地铺,是有可能从床边滚到窗户边去的。 男子躺在小榻上,头枕在胳搏下,右腿曲着,陪着小榻后的双面绣折枝梅花屏风,美成一幅画,看的人移不开眼。 长的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白天就算了,大晚上的不嫌碍事吗? 之前她把他面具绳子割掉,还误伤了头发,她和小丫鬟都看过他庐山真面目,没有隐瞒她们的必要。 正要开口,结果男子醇厚动听的嗓音传来,只是说的话就大煞风景了,“你这睡觉爱翻来滚去的毛病不改了,是这辈子不准备成亲了吗?”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才情,娶的必然是大家闺秀。 小厮武功不错,尚且受不住他的踹,缩在角落里,最后不得不打地铺睡,那些身娇体弱的大家闺秀能受的了他这么踹的? 居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了,咋的,还想给她做媒不成? 跑她屋子里来争床抢榻,还嫌弃她睡相不好,季清宁没好气道,“我就不能找个耐踹的吗?” 男子,“……。” 男子笑了,“女儿耐踹,做父亲的十有八九是铁打的,你这小胳膊小腿够人折的吗?” 这话季清宁就没法反驳了。 就是管的太宽了! 她轻哼一声,“我这辈子不娶媳妇总行了吧?!” 反正她也娶不了。 这话撂的干脆利落。 男子,“……。” 男子听懵了。 没见过这么轻易就自暴自弃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小丫鬟怕他们吵起来,赶紧去灭了灯烛。 季清宁也有些困了,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大亮。 睡的很香。 就是睡前在那头,醒来换了一头。 季清宁,“……。”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季清宁抱着被子嘀咕,“我是自己翻过去的吗?” 小丫鬟耳聪目明听见了,她能说自家姑娘昨儿大半夜脚哐当一下砸在了床板上,许是疼了,然后坐起来揉了两下脚,然后就倒床那头睡了。 姑娘睡的很快,或者说根本就没醒,倒是她,失眠到后半夜。 她想起来个大问题啊。 和姑娘一屋睡觉的男子只有温三少爷和天问公子,虽然至今谁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是女儿身,但万一哪天戳穿了,姑娘不嫁给他们中的一个,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可他们都知道她家姑娘的睡相,谁敢娶啊? 绝对要孤独终老了啊。 小丫鬟忧心到睡不着。 赶明儿她找个大夫问问睡相不好怎么治,必须要改了姑娘这毛病。 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又揉了揉颈脖子,才下床洗漱。 吃过早饭,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出门,准备去兴国公府。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了东平郡王骑马过来,季清宁见了道,“你怎么来了?” 东平郡王道,“不想上课,正好今天是你给兴国公府小少爷治脚的日子,这么好的借口,我怎么可能会错过?” 说完,他一脸羡慕的看着季清宁,“还是你和温兄好,不去书院都没人管。” 不像他,逃课还得找理由。 小丫鬟牵马过来,季清宁翻身上马后,就和东平郡王一起去兴国公府。 去的比平常都早,等季清宁快走到二门处,兴国公世子才三步并两步迎过来,歉意道,“没想到季大少爷今儿来的这么早,有失远迎,怠慢了。” “还有太医,还没有来,我这就让人去请。” 季清宁笑道,“那我来的是太早了些。” 兴国公世子不好意思道,“季大少爷为西南捐款,本是好事一桩,是我兴国公府办事不利,把好好一桩事给办砸了。” 那边兴国公夫人也过来,兴国公让她登门给季清宁解释,兴国公夫人拉不下这个脸,不肯去小院。 兴国公发了通脾气,要兴国公夫人在季清宁登门的时候,向季清宁赔礼。 这是兴国公的底线,兴国公夫人不答应也不行。 这不,她迈步过来,季清宁见到她,作揖见礼,兴国公夫人脸皮僵硬道,“我兴国公府御下不严,让季大少爷捐款凭白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来。” 这么大事,是一个御下不严能搪塞过去的吗? 兴国公府有这样拎不清的当家主母,真是家门不幸,好在兴国公世子夫人脾气够硬,不然由着兴国公夫人的性子,兴国公府迟早会落败。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赔礼都不真诚,那就别怪她往兴国公府上下心口上扎刀子了。 季清宁惭愧道,“兴国公夫人给我赔礼,是折煞我了,我就是想偷个懒,把捐钱的事交给府上,我也放心,实在没想到最后惹出这么多事来。” “私心里,我是欢喜的,毕竟西南灾情太严重,捐款越多越好,只是于兴国公府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但愿那些大臣不会记恨兴国公府。” 这刀子扎下去,兴国公夫人心口痛到没法呼吸,脸都扭曲的有些狰狞了。 兴国公世子都怕他娘会扛不住。 东平郡王是想笑不能笑,憋的腮帮子快抽筋了。 以他对季清宁的了解,绝不是笨嘴拙舌的人,现在却说这样扎心窝子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她是故意的。 这性子真是太合他胃口了。 有仇必报,既然兴国公夫人把人当傻子,那就别指望傻子嘴里能蹦出什么动听的话来。 季清宁两句话一说,兴国公夫人嘴都不知道怎么张开了,兴国公世子忙请季清宁道,“先去喝杯茶吧。” 季清宁微微一笑,随兴国公世子走了。 到院门口,兴国公世子夫人就迎了出来,东平郡王见了道,“表姐心情这么好?” 兴国公世子夫人笑道,“安儿的脚不需要再打石膏了,我能不高兴吗?”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 兴国公夫人闯下大祸,惹恼兴国公,兴国公一气之下,把管中馈的权力交给了她。 这两日她大刀斧阔,把兴国公府几个重要管事都发落了一遍,兴国公夫人气的吐血,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别提多痛快了。 东平郡王摸着鼻子道,“我建议表姐给安儿换个小名。” “换成什么?”兴国公世子夫人笑道。 “百万。”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亲家 论捅人心窝子,季清宁觉得自己够狠了,可和东平郡王一比,她就不值一提了。 百万…… 只怕兴国公和兴国公夫人每听到一回,心肝儿就胆颤一回。 兴国公世子祈求的看着兴国公世子夫人,兴国公世子夫人当没看见,回小院后,见到奶娘林氏怀里抱着孩子,兴国公世子夫人捏着儿子肉嘟嘟的小手道,“以后就咱叫百万了啊。” 这小名是东平郡王提议的,他方才没有阻拦,这会儿倒不好说什么了。 今天是季清宁最后一次来医治兴国公小少爷,后面的按摩需要劳烦太医,得等太医来才能开始。 天上浓云朵朵,洁白如棉絮。 难得的好天气,不冷也不热。 林氏抱着孩子晒太阳,小小的人儿对树很感兴趣,看的很认真。 等了约莫两刻钟,太医就来了,因为不是治病,所以未拎药箱子。 兴国公府请的不是上回来的太医,而是许太医。 看到许太医,季清宁微微一愣,许太医也愣住了。 虽然在张阁老府上,季清宁和小丫鬟是戴着面具的,但在男子中,季清宁的身高太容易让人记住了,再加上小丫鬟一起,又是章老太傅带去张阁老府上的,还自称是宁大夫…… 许太医心下就猜到九成了。 只是有些奇怪,不明白季清宁为什么去救治张阁老要戴面具。 不过许太医的脑子还算灵活,他想到了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季清宁去医治萧老夫人,不仅是为了救人,更多的应该还是想萧尚书能从守孝中脱身,去西南查案。 为了不让自己父亲去西南涉险,就让刑部尚书去,说出去总不大好听。 既然医治萧老夫人戴了面具,治其他人若是不带面具,别人该质疑他医术了。 许太医心塞的厉害。 季大少爷才多大年纪啊,医术之高,便是李院正都叹服,他还才学过人,听说出意外之前,武功还好…… 兴国公世子夫人向许太医道谢,“有劳许太医来帮忙。” 许太医忙道,“世子夫人客气了,能有机会向季大少爷学习,我该谢你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何况也不是白帮忙,是会给酬劳的。 兴国公府小少爷的脚最好每天都要按摩,许太医住的离兴国公府最近,太医是忙人,兴国公世子夫人想许太医从太医院回府可以先来兴国公府给她儿子按摩脚,实在不行,她也能带着孩子去许家。 闲言少叙,季清宁进屋后,把石膏取下来,然后教许太医如何给孩子按摩脚,许太医看的认真,季清宁说的重要之处,他还用笔记了下来。 季清宁按摩一只脚,另外一只脚让许太医按,她在一旁指导。 几乎看了一遍,许太医就学会八九成了。 季清宁对兴国公世子夫人道,“百万从今日起穿矫正鞋,每天都要脱下来让他缓大半个时辰,然后再重新穿上。” 兴国公世子夫人记的认真,林氏和丫鬟也很上心。 等忙完从兴国公府出来了,已经快午时了,季清宁要回小院,东平郡王道,“回去做什么,我约了唐兄和陆兄在鸿兴楼吃饭,一起吃啊。” “吃完午饭,我们三个准备去万柳山庄泡温泉,你也一块儿去。” 季清宁,“……。” 小丫鬟,“……。” 一起吃饭她还能接受,一块儿泡温泉,那是想都别想。 季清宁摇头道,“泡温泉我就不去了。” 东平郡王道,“泡温泉的机会很难得,我两个月前下的定金才约到前天,改到今日,你确定不去?” 别再诱惑她了,她不是不想去,是没法去。 那可是温泉啊。 天然的温泉。 心好痛。 她现在也不差钱,不和东平郡王去,也还是能和小丫鬟去,她道,“我也很想去,但这两日身体不适,没法去泡温泉。” 东平郡王叹息,“事先也没问问你,没法改日子了。” 东平郡王觉得遗憾,季清宁就想知道怎么才能在万柳山庄泡温泉。 两人骑马往前,东平郡王和季清宁说起万柳山庄。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万柳山发现了温泉眼,温玹和茂国公世子知道后,一个向皇上要那座山,一个和太后要。 两人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为了这眼温泉是大打出手,打的鼻青脸肿。 还有大皇子、二皇子都想要那座山…… 当时靖西王奉诏回京,恰好碰到皇上犯难,便给皇上出了个主意,温泉眼谁也不给,朝廷出钱建座山庄,谁想去泡温泉掏钱就行了。 五百两包万柳山庄一天。 靖西王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满朝文武的一致赞同。 那泉眼要是被赏给了温玹或者茂国公世子,旁人是想都别想了,现在花钱就能泡一回,多好的事啊,五百两而已,哪个世家大族出不起这个钱? 都想等建好了,去泡回温泉去去疲乏呢。 只是京都世家大族太太太多了,再加上商贾富户,不提前两个月,根本约不上,这还是天不冷,泡起来没多大意思,入秋之后的日子早被人约完了,他母妃都没抢到。 听完,季清宁就死心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掏五百两,差不多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泡上,天知道她明天春人还在不在京都。 小丫鬟一脸神往,她可是听过夫人说泡温泉的好处,不仅能去疲劳,经常泡还能永葆青春呢,泡过后皮肤滑溜的就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 在男人中,她和姑娘算细皮嫩肉的,可和大家闺秀比,就太粗糙了。 想到自家姑娘这些年风吹雨打才学的武功,最后全废了,小丫鬟心肝脾肺肾都疼。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一边往前走,一边闲聊。 不赶时间,走的优哉游哉,突然一大瓷瓶从一府邸的后门飞出来,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把马吓了一跳,扬起蹄子嘶鸣一声,要不是季清宁缰绳抓的紧,估计就被甩下来了。 她刚稳住身子,那边后门被推出来一中年男子,两小厮把人丢在地上,瞥到东平郡王过来,当即“呸”了一声,骂道,“我家老爷两袖清风,岂是你拿一破瓷瓶就想高攀的?!” “赶紧带上你的东西走!” “被人瞧见了,没得误会我家老爷收受贿赂!” 说着,又甩出来两锦盒,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中年男子手忙脚乱才接稳。 刚接住,小丫鬟看见他的容貌,惊呼出声,“亲家老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常 小丫鬟的惊呼声不小,把季清宁惊住了,也把扔完了人,准备关门转身的骂人小厮给怔住了。 那是东平郡王他认识,和东平郡王有说有笑的他瞧着有那么点眼熟,像是…… 最近名震京都的季家大少爷? 小丫鬟赶紧从马背上下来,怕认错人了,过来看仔细点儿,确定没认错人,才对季清宁道,“是亲家老爷。” 亲家老爷…… 那岂不是她长姐季清嫮所嫁的周家老爷了? 虽然从小丫鬟口中,季清宁对周家没什么好感,但好歹是长辈,小丫鬟把人认出来了,她不见个礼说不过去。 季清宁从马背上下来,过来给周老爷见礼,小丫鬟问道,“亲家老爷什么时候进京的?” 周老爷忙回道,“进京没几日……。” 小丫鬟想到昨天看到的进花楼的身影,心往下沉了沉,“姑爷也进京了吗?” “没,没有,”周老爷摇头。 没有就好。 她还真怕昨天进花楼的是大姑爷呢,他迎娶大姑娘的时候,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纳妾的,更不会寻花问柳。 东平郡王看向站在后门处的小厮道,“怎么回事,怎么把人东西丢出来?” 小厮惶恐道,“惊着郡王爷了,我们家老爷不喜收受贿赂,这周老爷来了两回了,我家夫人烦了,让我们把人请出去……。” 请? 东平郡王指着地上的碎瓷瓶,“你们就是这么请的?” 小厮一脸惶恐,“他不肯走,我们又不知道他是季侍郎的亲家,我这就去禀告我家老爷!” 小厮走的时候,还对周老爷道,“你先别走啊。” 这一前一后的态度,把周老爷都给整懵了,他没想到季大少爷的脸面竟然有这么大,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看着平平无奇啊。 周老爷不着痕迹的看了东平郡王两眼,这位应该就是前些日子被夺了郡王封号,又很快恢复,还有了封地的东平王府郡王爷了。 若能得东平王府相助,他想谋个京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正想着呢,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道,“郡王爷,我家世子爷让你赶紧去鸿兴楼一趟。” 东平郡王皱眉,“出什么事了?” 小厮回道,“京都外十里地出了一眼温泉,那座山的东家要把山卖了,茂国公世子和温三少爷在抢呢。” 东平郡王一听就懂了,这是要他送钱去。 温玹手里的钱不够。 东平郡王对季清宁道,“你和我一块去吧。” 季清宁和周老爷不熟,对他还没什么好印象,让她陪着在人后门处等着,她可不愿意。 季清宁同周老爷告辞,“等我得空了去拜访伯父。” 说完,人就上了马车,和东平郡王骑马离开。 主子走了,小丫鬟肯定要跟着啊。 周老爷一个人守在后门,好在没等一会儿,之前扔他的小厮就回来了,之前态度有多恶劣,这会儿就有多亲切,怕他摔着,甚至还扶他进府。 那边,太仆寺卿刘大人匆匆过来,道,“我竟不知道周大人和季侍郎是亲家,有失远迎了。” 亲家两个字听的周老爷心都在颤抖。 他知道季怀山被提拔为了刑部侍郎,但西南有多凶险,他岂会不知,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季怀山能有这么大的脸面,他可不信。 刘大人请周老爷去他的书房说话,道,“你这亲家可了不得,七品小官就敢揍断煜国公两根肋骨,季大少爷青出于蓝胜于蓝,随随便便就能帮东平郡王恢复郡王封号,有这样的靠山,你何须找我帮忙?” “你这不是消遣我吗?” 周老爷惶恐,“我可没有消遣刘大人您的意思。” 刘大人给他倒茶道,“你可知道大皇子有意拉拢季大少爷?” 连大皇子都要拉拢季大少爷? 周老爷心抖的更厉害了。 刘大人笑道,“你要能帮大皇子玉成此事,你留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甚至谋个肥差也不再话下。” 周老爷听懵了,大皇子要拉拢季大少爷,还想他从中游说? 这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吧?! 周老爷没说话,这种求上门,人家爱答不理,这会儿又和颜悦色捧着他的感觉不要太好。 再说季清宁,和东平郡王骑马直奔鸿兴楼。 楼下济济一堂,两人进去还费了不小的力气,见到东平郡王,唐靖就过来道,“钱呢?” 东平郡王从怀里掏出一信封,递给唐靖。 唐靖送去给温玹,东平郡王走到陆照身边道,“抢的赢吗?” “有点悬,”陆照道。 他没想到温兄身上就六百两银子,算上他们身上的也不过五千两,好在昨儿煜国公夫人让人送了一万两银票到书院,没找到温玹,就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转交。 东平郡王刚刚掏出的信封里装的就是煜国公夫人给的一万两。 唐靖把信封送到温玹手里,温玹把信封打开,抽出银票来,手一摸到银票,眉头就打了个死结。 他没把银票抽出来,又塞了回去。 对面茂国公世子看着他,道,“怎么停下了,莫不是没钱了?” 温玹看了茂国公世子一眼,道,“我还不至于一万两都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要转身。 茂国公世子眉头一紧,道,“我看你就是没钱了!” “前几日不是挺阔气吗,只比季大少爷多捐一两就抢了皇上准备赏给他的蟠龙玉佩,我说你怎么行事突然这么小气了,敢情是没钱了,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没钱还妄想和我争?” 茂国公世子一句比一句重,温玹额头青筋都在颤抖。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明所以。 茂国公世子都骑到温兄头上了,温兄竟然都忍了,这么反常,他是吃错药了吗? 要是没钱就算了,明明还有一万两啊,他怎么不拿出来啊,再加上他们身上的,他们还就不信他茂国公世子就那么有钱! 温玹把信封揣怀里,不怒反笑,“我只是心有怀疑,试探你一下。“ “我不与你争,你能少花几千两,你还不乐意了。” “是钱多的烫手还是那座山头压根就没有温泉眼?!” 第二百一十九章 银票 本来大家都觉得温玹反常,这么一听,好像茂国公世子更反常。 又不是天生贱骨头,非得别人和他争才好,温三少爷主动放弃,他能少花不少钱就能买下那座山头,高兴都来不及呢,他还激将温三少爷。 他们也觉得有问题了。 茂国公世子没想到温玹三言两句就让大家站到他那边去了,他看向卖山头的,“到底有没有温泉眼?!” 男子手里握着地契,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真的有温泉眼,只是家里的生意一时间周转不开,不得已才卖的山头,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家生意从此一落千丈。” 做生意的人发这样的毒誓,可见不是假的。 茂国公世子看着温玹道,“没钱就没钱,何必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那边赵垣和李信在楼上看热闹,赵垣抬了下手,李信从怀里摸出一荷包,往楼下一扔。 那荷包好巧不巧的落到温玹跟前的桌子上,稳稳的压在银票上。 这一幕,看的茂国公世子牙关要紧。 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敢当着他的面帮温玹?! 东平郡王往楼上看了一眼,拿起荷包打开看了一眼,道,“是一万两银票。” 他要把荷包放回桌子上,刚要放下,温玹手一伸,就夺过荷包,扔回楼上。 温玹看着赵垣,“多管闲事!” 赵垣,“……。” 真的。 得亏他身子骨大好,不然就温玹这话,他能当场气死。 茂国公世子咄咄相逼,他出手助他,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好像他钱多了烫手似的! 茂国公世子看着赵垣,“有本事摘下面具,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我和温玹的事!” 赵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温玹不与你争了,那座山头归你了。” “恭喜。” 卖山头的男子连忙把地契放桌子上,要拿茂国公世子跟前的银票,只是手刚伸过去,茂国公世子手里的折扇打在他手背上,疼的他倒抽气。 茂国公世子身后的小厮把银票收起来,男子道,“世子爷,您这是……?” 小厮道,“人家都不要的东西,我家世子爷会要吗?!” 男子,“……。” 围观众人,“……。” 这话真叫人无法反驳。 但怎么听都感觉有点贱兮兮的。 非得有人抢的东西才好么? 茂国公世子转身上楼,那男子揉着手背的淤青,拿着地契道,“真的有温泉,没人买吗?” 然而大部分都是瞧热闹的,温三少爷和茂国公世子都不买了,他们这些人也得有钱买不是。 男子道,“只要五千两……。” 季清宁心动了,问陆照道,“那地方怎么样?” 陆照道,“地方倒是不错,距离京都也不远,修个山庄没事去住几天散散心挺不错的。” 陆照话还没有说完,季清宁就来了一句,“五千两,我买了!” “铁锤,拿钱。” 陆照,“……。” 小丫鬟还没听清楚,那男子生怕季清宁反悔,把手里的地契塞了过来。 一旁一小厮见了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地契已经在季清宁手里了。 小丫鬟把五千两银票拿给男子,男子道了一声谢就赶紧走了。 小丫鬟见男子走的很快,望着季清宁道,“不会有问题吧?” 季清宁笑道,“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是正大光明买的,最多就是没有温泉。” 万柳山庄泡一天温泉就要五百两了,五千两就想买温泉那是做梦,她买的就是没温泉的价格,亏不到哪里去。 茂国公世子上楼后,温玹也上楼了,季清宁不想和温玹同桌吃饭,但东平郡王他们没让季清宁走。 温玹想缓和与季清宁的关系,他们都知道,他们也希望季清宁和温玹能握手言和,当然要极力撮合了。 季清宁几乎是被他们推着上的楼,她忙道,“我上楼还不行吗,别推我。” “你早答应不就好了,”东平郡王道。 然而上楼后,季清宁到了赵垣在的包间前,直接推门进去了,转身对东平郡王道,“我和他吵起来,到时候你们谁都吃不好,还是避着点为好。”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东平郡王,“……。” 就这样抗拒,能又关系缓和的一天吗? 进了包间,唐靖就问温玹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放弃了?” 温玹给自己倒酒,“银票是假的。” 唐靖,“……。” 东平郡王惊呆了,“怎么可能呢,那信封里的银票是你娘派人送到书院的,怎么可能有假?” 温玹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唐靖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他娘就算给他钱,也不可能一次给他一万两,方才他拿出银票就知道是假的了。 东平郡王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昨天,银票送到他手里,托他转交的时候,东平郡王可是羡慕坏了,温玹没钱,煜国公夫人就派人给他送钱,他要没钱……以前会派人传他回府,训他几句,现在可能打他上瘾,直接就上鸡毛掸子了。 他们三个都看过银票,没看出有问题啊。 温玹把信封拿出来,东平郡王掏出银票,看了又看…… 就算告诉他银票是假的,他也还是没看出有问题来。 唐靖和陆照也看了半天,最后道,“好像是有点问题。” 一万两大额银票,他们接触不多,辨认不出真假很正常。 陆照道,“茂国公世子方才明显是在激将温玹你买下那座山头,他就是想你掏这张银票出来吧。” 银票作假,这罪名就可大可小了,小了挨几十板子,大了是可能会掉脑袋的。 幸亏温玹能辨认银票真伪,不然就中茂国公世子的圈套了。 东平郡王则道,“可茂国公世子怎么会知道温兄手里有假银票?” 问完,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到了冰点。 陆照嘴角抽抽,没见过郡王这么说话不经过大脑的,这还用问吗,显然煜国公府里有人胳膊肘往外拐啊。 东平郡王后知后觉,果断转移话题道,“那座山头岂不是买亏了?” 温玹道,“未必。” 几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温玹道,“若茂国公世子的目的真的是要逼出我手里的假银票,那东西就一点不能有问题,不然怎么能确保我一定会和他争?” 至少他很清楚,若不是银票是假的,他会争到底。 东平郡王几个呆呆的望着温玹,嗓音飘的找不到调,“你的意思是,季清宁极有可能只花了五千两就买了个温泉眼?!” 天呐。 这要是真的。 这走的得是什么狗屎运啊?! 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以后就可以有事没事去蹭温泉了。 第二百二十章 臭味 再说隔壁赵垣的包间,他戴着面具,别人认不出是他,季清宁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赵垣和她去过刑部尚书府,当时戴的就是这副面具。 季清宁为躲避温玹进了他的包间,赵垣见了道,“怎么了?” 季清宁轻耸肩,“东平郡王要我去他的包间吃饭,我不想和温玹一起吃,所以就来你这儿了。” “不介意我蹭顿饭吧?” 起止不介意,赵垣笑道,“我还怕请你吃饭,你不给面子呢。” 季清宁就坐到他对面,奇怪道,“温玹逼你打扫书院庭院,你竟然帮他。” 帮他就算了,还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这可不是一般的阔绰了。 季清宁看着赵垣道,“我记得在字画斋挑选字画时,有个自称姓云的公子帮我付账,那个人不会你吧。” 有钱,又承过她的恩情,还图回报的,当时还在字画铺子……她不信这是巧合。 赵垣道,“当日确实是我。” “可惜,你没给我机会。” 季清宁看着赵垣,“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垣眼神黯淡,给季清宁倒酒道,“你就当我是赵垣吧,我是谁,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还记得温玹问季清宁时,季清宁说他不会卷入皇子之前的争斗的话。 犹言在耳。 虽然他没想过争夺储君之位,可在宫里,不是你不想争就能不争的,总有人觉得你威胁到了他,欲除之而后快,处境会逼着你一步步往前,直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大皇子知道自己一心想拉拢的季大少爷不给他面子,却与他三皇子往来密切,一定会认为季清宁是向着他帮他的。 赵垣不说,季清宁也没追问,实在是这些天见过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 赵垣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上去,而且她相信,温玹是认识赵垣的。 说话的功夫,门被扣响,赵垣道,“进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小伙计端菜进来。 桌子上摆了两道菜,一道红烧排骨,一道香草炒花生米。 小伙计送来的是红烧鱼和青菜炒香菇。 赵垣指着红烧排骨道,“把这两道菜撤下去,再烧两个拿手小菜来。” 小伙计有点懵,“这菜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而是赵垣已经吃过了。 既然请人吃饭,哪有让人吃剩的道理,太过失礼了。 赵垣没说话,把菜递到托盘里去,小伙计则道,“那给您再上一个红烧狮子头和花菇鸭掌?” 待赵垣点头,小伙计就赶紧退下了。 茂国公世子看着小伙计出来,想到他激将温玹,竟然敢有人帮他,季清宁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人长记性的,敢坏他的好事,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不是茂国公世子了! 赵垣知道季清宁和小厮关系好到同桌吃饭,也就不讲究让铁锤坐下一起吃,铁锤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没见到你的跟班?” 她一个下人坐下来一起吃多不好意思啊。 赵垣道,“我让他去办点事。” 小丫鬟坐下没多会儿,小伙计就又端了两个菜来,是小丫鬟最爱的糖醋莲藕。 知道她喜欢,季清宁给她夹了两块,“多吃点儿。”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季清宁夹香菇,刚要塞嘴里,眉头一紧,抬头见赵垣吃青菜,她忙道,“别吃!” 赵垣看着她,季清宁道,“菜里被人下了泻药。” 她把筷子放下,端起香菇青菜,香菇的浓郁香味都掩盖不住泻药的味道。 季清宁把盘子放下,又去问糖醋莲藕,小丫鬟看的脸都白了。 姑娘给她夹的两块,她都吃进肚子了啊。 她看着季清宁,“也被下药了吗?” 季清宁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小丫鬟眼底的泪花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倒不是泻药见效快,而是心疼自己啊,她才吃了两块藕啊啊啊! 不多会儿,小丫鬟就感觉肚子疼,吓的她赶紧往门外跑,她极力忍着,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只是不巧,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酒楼小伙计领着两中年男子上楼。 真的。 她不是没素质的人,实在是憋不住了,她怕再憋屁憋下去,人就憋炸开了。 她没忍住放了个屁。 两男子,“……。” 小丫鬟说了一声“对不起”,就飞似的下楼了。 小伙计捂着鼻子,他就没闻过这么臭的屁过,可怜茂国公和晋临侯,好不容易上他们酒楼吃回饭,结果还没进包间,就被人拿屁一顿熏…… 看把茂国公和晋临侯的脸熏绿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互看一眼,就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了,转身下楼,离开。 小伙计,“……。” 小伙计也没劝人留下,他就不敢开口,怕惹怒茂国公和晋临侯,送他们下楼,鸿兴楼掌柜的见了道,“不是让你领着茂国公和晋临侯上天字第一号包间吗,怎么就走了?” 小伙计还没从小丫鬟那臭屁中回过味来,道,“季大少爷的跟班小厮放了个臭屁,把他们熏走了。” 掌柜的,“……。” 那边有人世家子弟下楼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掌柜的看着小伙计,小伙计道,“不是一般的臭。” 再说包间内,赵垣看着那两盘子菜,面具下的脸阴沉沉的,季清宁道,“十有八九是茂国公世子干的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帮温玹,他不会轻饶了你的。” 赵垣不会武功,在李信回来之前,他最好还是别出包间的好。 说话的功夫,李信就回来了,他没想到季清宁也在包间内,微微有些诧异,道,“季大少爷在正好。” 赵垣眉头一紧,道,“查到什么了?” 什么没查到,他不会这么说。 李信点头,“那座山头果然有问题。” 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争山头,他一直在围观,并没觉得那座山有什么问题,倒是后面季清宁要花五千两买,那男子塞银票的东西让他起了疑心。 赵垣知道季清宁不差钱,毕竟有一手高超医术,随随便便就捐两万两的人,五千两并不算什么,但他怕季清宁买了山头会出事,便让李信去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止泻 李信找到卖山头的男子,问他山头既然有温泉眼为何要贱卖,男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肯说。 李信既然来问,哪能什么都问不出来,当即掐住了男子的脖子,男子吓得脸色大变,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那座山头确实有温泉眼,也就这两天发现的,不过泉眼不大,就在他发现泉眼的第二天再去看,那泉眼处涌出的是血水,看着触目惊心。 男子家世代做生意,最讲风水,当年就是有个算命先生说这山头好,他祖父才花了三千两买下来,那时候是乱世,山头不值钱,三千两算贵的了。 买了那座山头,男子家的生意并没有好转,还和以前一样,富贵不了也饿不死,本来以为发现了温泉眼,那山头能大挣一笔,修个院子和万柳山庄似的,一天租给五百两,那几乎是躺在家里数钱了。 而且他那山头比万柳山庄距离京都更近,离管道也不远,灵台寺就在方圆三里之内,附近还有湖泊…… 几乎可以说,只要肯卖,绝对会有人抢破头来买。 男子家做生意,也知道这样的好地段,他们家留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卖成银子省心。 谁想到高兴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去看,温泉眼就冒血水了,吓得男子和他爹屁滚尿流,回来路上碰到个算命先生,就让先生给他算,结果不算不知道,那山头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是大凶之地。 以前还好,凶气在地底下,未曾上涌,如今凶相已现,必须尽快脱手,否则必会家破人亡。 可怜他们昨晚还做了一晚富贵梦,没想到乐极生悲。 男子的爹说他们家没那福气,那山头他们家买来也没花多少钱,卖了就卖了,不亏本就行。 温泉眼里冒血水出来,三千两都不一定卖的掉。 男子便打着有温泉眼的旗号卖山头,他只是隐瞒了血水的事没说,温泉眼虽然小,却是实打实的存在,不算骗人。 季清宁听了道,“竟然真的有温泉眼。” 这就跟天上掉馅饼,啪嗒一下砸她脑门上了,砸的她有点晕乎乎的。 赵垣看着她,道,“温泉眼里涌血水,你不怕?” 季清宁失笑,“要真冒血水,那我肯定怕,但我怎么看都觉得这血水有蹊跷,还那么巧合的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个算命先生,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赵垣想想也是,“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本来两盘子菜被下了药,季清宁和赵垣心情都有点受影响,但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好消息,食欲又回来了。 季清宁对李信道,“你帮我去药铺买点止泻药送去给铁锤。” 在小院住就这点不好,不能调制药,人家屋子书房摆设一应俱全,她们只是暂住,实在不好改造成药房,是以她手里能治病的就一副银针,连点止泻药都没有。 李信送药到茅房的时候,小丫鬟刚刚出来,虚弱的站不住,李信赶紧扶她道,“快吃止泻药。” 小丫鬟感动哭了,只是刚吃完,肚子一阵抽疼,她又赶紧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泻药劲头过了,还是止泻药管用了,这一回出来,不像头三回那样疼了,她拖着虚弱的脚步回酒楼。 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那带路的小伙计,她问道,“我不是故意熏那两人的,他们没骂我吧?” 小伙计道,“他们没骂你,也没吃饭,直接走了。” 掌柜的看过来道,“你个小厮可知道自己熏走的是什么人?” “谁啊?”小丫鬟问道。 掌柜的怕四下有人偷听,就没说是谁了,道,“你这一下可是连累我鸿兴楼损失好几十两银子,损失钱还在其次,就怕得罪了他们,以后对我鸿兴楼再没了好感。” 虽然放屁这事,谁也憋不住,但这小厮就不能稍微忍一忍吗? 掌柜的实在气不过,才多说了这么两句,只是小丫鬟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她也倒霉好么! 她还没怪鸿兴楼呢,鸿兴楼反倒怪起她来了,小丫鬟气呼呼道,“我为什么拉肚子?还不是你鸿兴楼送的饭菜被人下了泻药,我就吃了两片桂花糖藕,就成这样了!” “得亏我家少爷会点医术,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鸿兴楼掌柜的懵了,敢情这小厮放臭屁熏走了茂国公和晋临侯还是鸿兴楼的错了? 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 小丫鬟说完,气呼呼的就走了。 掌柜的不敢说什么,毕竟他是亲眼看到赵垣帮温玹对付茂国公世子…… 想到这里,掌柜的后背一凉,他叫来给赵垣包间送菜的小伙计,问送桂花糖藕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鸿兴楼是铁定不会在客人的饭菜里下药的。 小伙计摇头,“没碰到什么人啊。” “你仔细想想,”掌柜的一脸严肃。 小伙计挠了挠额头道,“我想起来了,我碰到了茂国公世子的小厮……。” 他把送菜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其中包括碰到茂国公世子小厮的时候,有人叫他,但他回头什么人也没看见。 掌柜的不想说话。 事情很显然了,茂国公世子给男子下泻药,季大少爷的小厮遭了殃,又放臭屁熏走了茂国公和晋临侯。 茂国公世子铁定没想到他要坑的人没坑着,把自家亲爹给熏着了。 掌柜的心里有气,茂国公世子要看男子不顺眼,要找他的麻烦他管不着,但往鸿兴楼的饭菜里下药就太过分了! 等季清宁和赵垣吃完下楼,准备结账的时候,掌柜的不好意思道,“这一顿饭两位爷吃的并不开心,是我鸿兴楼招待不周,这顿饭就不收钱了。” 生意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让客人觉得舒心。 赵垣笑道,“鸿兴楼这么会做生意,难怪会成为京都第一酒楼。” 心情好,这顿饭菜他还是付了。 鸿兴楼掌柜的高兴地合不拢嘴。 这边小伙计送赵垣和季清宁离开,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问道,“煜国公府三少爷可在鸿兴楼?” 小伙计忙道,“在楼上芙蓉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银票 芙蓉间。 东平郡王和温玹他们正喝酒说笑,正在聊花灯会的事,门突然被扣响,“三少爷,平老夫人让你回府一趟。” 温玹脸上一抹淡笑凝固,眼底是化不开的不耐烦。 他没理会小厮,小厮又补了一句,“平老夫人让三少爷您立刻马上就回府。” 一个立刻还不够,还要马上?! 为了打压他,甚至不惜和茂国公世子连手,就这么想自取其辱吗?! 那就如她所愿! 温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起了身。 他开门出去,小厮怕温玹的很,吓的往一旁躲,关了门才跟上去。 包间内,唐靖叹气,他就没见过平老夫人这样的祖母,温玹和温珵明明是嫡亲兄弟,都是煜国公夫人生的,她偏要疼一个厌一个,护一个贬一个,她不喜煜国公夫人,就把煜国公的嫡长子抱到身边养,好像她养大的,就能和煜国公夫人没关系似的。 血浓于水,是她能改变的吗? 她这样的奇葩做法,除了让温珵温玹兄弟不和之外,她又得到什么了。 温玹骑马回煜国公府,翻身下马时,脸上怒气大的,管事的出门都吓的把脚缩了回去给温玹让路。 温玹进了内院,直奔平老夫人住的知福堂。 他一绕过屏风就看到脸色铁青的平老夫人,他已经不记得平老夫人面色慈蔼是什么样子了,既然不喜他这个孙儿,他避着不见还不行,就不怕哪天被他活活气死吗? 本来温玹被找回来就够不耐烦了,结果看到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也是脸色不好看,他的怒气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么急的找我回来什么事?”温玹直接问道。 请安? 不存在的。 平老夫人最见不得温玹对她不敬,骂的也还是老掉牙的话,“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看到我这个祖母就这态度!” 温玹冷冷道,“要骂就骂我,骂我娘做什么?” “她要能管住我,还能被你训?” 平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 煜国公夫人还真怕平老夫人会被温玹气晕过去。 虽然温玹名声不大好,但气晕祖母这是不孝大罪,皇上也护不住他。 煜国公夫人道,“我让丫鬟给你送了一千两去,老夫人不信我只给了你这么点钱,非要找你回来问,你把银票拿出来给她看看。” 煜国公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真缺钱了,不会回来拿月钱。 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哪能忍心儿子住在外面,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她也不敢多给,就给了一千两。 没想到就这一千两,到平老夫人这里就成了一万两,说她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也给珵儿一万两。 煜国公夫人是没给温珵钱,因为自打温珵摔断了腿后,几乎就没出过门,给钱他也不会花,煜国公夫人就从库房里挑了差不多一千两的东西给温珵。 可在平老夫人眼里,她只看到煜国公夫人给温玹钱,没看到她给温珵的端砚和狼毫笔,要她也拿一万两给温珵,做到一视同仁。 一万两,她不是拿不出来,给自己儿子,她不会舍不得,可事实她并没有给温珵一万两。 既然要公平,她就不能给温珵。 平老夫人不信,要找温玹回来,当面问清楚。 温玹有一点好,他敢作敢当,不会作假。 平老夫人看着温玹,“你娘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一万两,”温玹道。 煜国公夫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我只给了你一千两。” 温玹从怀里掏出信封,道,“东平郡王拿给我的时候,确实是一万两。” 不过是假的。 后面这句,温玹没说出口。 平老夫人冷眼看着煜国公夫人,“他已经不着家了,你一次就给他一万两,他还能舍得外面的逍遥日子回府住?!” 煜国公夫人有口难辨。 平老夫人道,“是你再给珵儿一万两,还是收回给他的一万两?” 温玹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夫人眼底含泪,“玹儿……。” “我本来也是要还回来的,我自愿搬出府住的,就不会养不活自己,”温玹道。 煜国公夫人也知道这银票她今儿不收不会善了。 只是没想到温玹还回来还不够,平老夫人怕信封里只有一千两,她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煜国公夫人真忍不住要发飙了,温玹接过信封,随手一扔,就扔到了平老夫人手边小几上。 喜欢检查那就检查吧。 平老夫人的贴身妈妈吕妈妈拿出银票,呈给平老夫人过目。 平老夫人看了几眼,道,“我怎么觉得这银票有问题?” 吕妈妈接过,看了好几眼道,“像是假的。” 煜国公夫人听了要说话,被温玹用眼神止住,温玹坐下来,拿了颗果子啃着道,“看清楚了再说,这银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平老夫人眼神冷冽,“让你还银票,你就还一张假银票?” “你是仗着皇上宠你,用假银票也不会掉脑袋是吗?!” 煜国公夫人气道,“你看玹儿不顺眼,玹儿连国公府都不回了,还不够吗?!” “你明知道造假银票是掉脑袋的事,只随便看一眼就断定银票是假?!” 温珵坐在轮椅上,从平老夫人手里接过银票,道,“娘,这银票确实是假的。” 煜国公夫人脸色一僵,看向温玹,“玹儿……。” 温玹咬着果子道,“银票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是找个靠谱的来认认吧。” 煜国公夫人没说话,平老夫人道,“把周管事叫来。” 不多会儿,周管事就来了。 拿着银票摸了又摸,看了又看,道,“我瞧着银票是真的……。” 他看着平老夫人道,“要不让赵管事认认?” 周管事是煜国公府二管事,赵管事是大管事。 赵管事来了后,看过银票后,很肯定道,“银票是真的。” 平老夫人脸色僵硬,温珵眉头拧紧。 温玹把果核扔桌子上,起身道,“钱还回来了,银票也是真的,没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招呼 温玹的语气是要多不耐烦就有多不耐烦。 煜国公夫人嗔蹬他一眼,道,“你就不能陪娘吃顿饭再出府?” 温玹讥笑一声,“还是别了,我在哪儿都能吃饱,陪娘你吃一顿,没得怀疑你给我塞钱。” “没事我走了。” 丢下这一句,温玹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就没请安,走的时候更别提了。 平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 温玹出了知福堂,从怀里掏出那张假银票,陈杳闪身出现,温玹道,“去换一张真的回来。” 一张假银票就想换走他一张真的,那不可能。 陈杳道,“国公夫人给爷您的那一千两是三房偷换下来,然后讨平老夫人欢心的。” 躲在暗处,总是能听到不少的消息。 温玹笑了,“没有长房在后面撑腰,三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我的闲事。” 温玹低头,把手里那张假一万两的银票一撕两半。 “她们一人一半。” 陈杳接过银票,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暗卫办事很快,这边温玹刚出国公府,骑上马背,那边陈杳就回来了,交给温玹两张万两的银票。 明知道三少爷缺钱,还打三少爷的主意,这不是拐着弯的给三少爷送钱吗? 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那儿一人半张假银票,她们知道了都不敢吭声,因为没人能证明假银票是三少爷的。 三房倒是能出来认罪,逼三少爷把两万两还回去,但以三少爷的脾气,不会弄死三房,但一定会送他们流放三千两。 三房死都不敢站出来认罪的。 银票被换的事败露的很快,这边温玹才把银票揣入怀里,那边平老夫人就知道了。 因为陈杳拿完银票,装银票的匣子就没放回去。 迟早都会发现的,正好这会儿平老夫人在气头上,没训到温玹,自己还在下人面前把真银票错认成假的丢了颜面,现在还被偷了一万两,绝对能气个半死。 明着把祖母气晕是不孝,暗着气总没人知道。 如陈杳猜测的那般,平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脸都气绿了,要不是后来知道还有元老夫人和她作伴,估计能气晕过去。 再说温玹,虽然饭才吃到一半就被叫走了,但他也吃了七成饱了,准备回别院了。 只是不巧的是,他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才回去的,因为他要回小院的路被季清宁和小丫鬟给堵住了。 嗯,也不能说是堵,毕竟她们是无意的,两人在那里逛街,季清宁拿耳坠给小丫鬟问哪个好看,一只手拿了一只,一转身,就看到温玹骑马过来。 四目相对。 温玹,“……。” 季清宁,“……。” 一个忘了做出反应,温玹没法回小院,只能往前走。 小丫鬟还算机警,问道,“这红宝石的送给大姑奶奶,她肯定喜欢。” 季清宁把红宝石耳坠递给小摊贩,“给我挑个漂亮盒子装好。” 季清宁郁闷极了。 逛个首饰铺子还能被温玹看见,但愿别怀疑她有特殊癖好才好。 在街上逛了一圈,季清宁就和小丫鬟拎两手的东西牵着马穿过小巷子回小院,刚迈步进府,那边柳管事见了就道,“季大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季清宁忙道,“怎么了?” 柳管事道,“来了位周老爷,说是季家的亲家老爷,要搬来小院住,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这会儿人在正堂喝茶呢。” 季清宁眉头打了个死结。 她和她爹已经是寄人篱下了,周老爷还来投奔她,这不是招人小院主人嫌弃,说他们不懂事吗? 再者,她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书院,只小丫鬟待在小院,周老爷住进来,小丫鬟还得伺候他,不然就太失礼了。 季清宁看着柳管事,“你告诉他,我们只是借助这里的?” 柳管事点头,“说了。” 说了还不走,那是铁了心留下了。 本来季清宁就对周老爷没好感,懂礼的人是不会给别人只顾自己而给别人添麻烦的。 季清宁去正堂见周老爷。 屋内,周老爷坐在喝茶,见季清宁进来,他道,“这小院怎么就一个看家管事的?” 管事的一走,连个招呼他的人都没有。 哪有这样贸然登门,还嫌弃招待不周的,季清宁深呼吸,笑道,“伯父有所不知,这小院本来有不少下人在的,只是我差点被人溺死在浴桶里,小院下人吓住了,就都走了,柳叔是没办法,需要留下来看家护,不然也走了。” 柳管事跟在身后,老脸一红。 没想到季大少爷年级不大,心底门儿清啊。 季清宁差点被溺死的事,周老爷知道,季清宁继续道,“我正嫌小院冷清,现在有伯父搬来和我住,给我壮胆是再好不过了。” 小丫鬟在一旁不小声道,“万一刺客再来,我只能护住少爷,亲家老爷怎么办?” 季清宁道,“刺客目的在我,不至于乱杀无辜吧?” “万一呢?”小丫鬟问道。 季清宁道,“没有万一!” 那边周老爷已经坐不住了,道,“伯父就是来看看你,没打算留下来住,这小院要是季家的,我住十天半个月还行,这是你爹朋友的,我哪好留宿?” 季清宁一脸失落,柳管事道,“周老爷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东家特意交待把季老爷当主子看待,您是季老爷的亲家,就是我们东家的亲家,莫说十天半个月了,就是住一年半载也没事。” 他可不想留下来被刺客捅刀子! 周老爷坚决不肯留。 左右太仆寺卿府下人是亲眼见亲耳听到他是季怀山的亲家老爷,看在季怀山和季清宁的面子上答应帮他谋个京官,住不住在小院都一样。 和一个小辈,还是一个失忆的小辈没什么好聊的,茶也喝够了,周老爷赶紧起身走,那急切离开的样子,好像晚走了一步,就要刺客打照面了。 周老爷离开,柳管事相送,季清宁忍不住感慨道,“我爹挑亲家的眼光似乎不怎么样……。” 小丫鬟道,“大姑娘的亲事是老夫人早些年就定下的,那时候老爷是县官,亲家老爷还是白身,等大姑娘及笄,亲家老爷都做了知府,老爷还是个小县官。” 要不是煜国公保举,小丫鬟都不敢想老爷还要做多久的小县官。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笑纳 季清宁出正堂,柳管事送走周老爷回来,季清宁歉意道,“小院本就是事忙,给柳叔添麻烦了。” 柳管事笑道,“季少爷说的哪儿话,就是周老爷真留下也没什么。” 他虽然内心不喜,但作为下人,他无权赶走客人的客人。 好在季大少爷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 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周老爷,但从周老爷的言谈举止看,并不好相与,至少没有季老爷那么通情达理,怎么就成亲家了呢,柳管事觉得奇怪。 季清宁回内院,只是刚进屋,那边柳管事就又来了,道,“季少爷,门外来了个小厮,说是有事找你。” 找她? 季清宁眉头微皱,“可说找我所为何事?” “说是为了今儿季少爷买的那座山头来的,”柳管事回道。 季清宁一头雾水,但她确实买了座山头,便迈步出去。 柳管事跟在后天,平常小院冷清,一天来了两拨人,他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小院只他一人,有些忙活不开了。 媳妇女儿都在家,只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因为不在小院伺候,他也不好给她们发月钱,他也不想和她们分开,让她们搬回来住又担心刺客还会来…… 小厮在门外等着,等的有些着急。 季清宁去正堂,柳管事到门口传话,让小厮进府。 喝着茶,小厮就进来了,小丫鬟问道,“谁派你来的?” 小厮忙道,“我家老爷派我来的。” “……我是问你家老爷是谁,”怎么派个这么笨的小厮来啊,连家门都报不清楚。 小厮有些紧张,忙道,“我家老爷就是今儿卖山头给季大少爷的吴老爷。” 季清宁含笑看着他,“既然山头卖于我了,银货两讫,还派你来做什么?” 小厮回道,“我家老爷把山头卖了,拿了五千两回府,老太爷知道山头卖给的是季大少爷您,老太爷喜欢您在四海书院灵璧石上的题词,不想那座山头祸害你,特让我把银票送回来。” 竟然是反悔,想把山头地契要回去的。 这么欣赏她,一心为她好,她若不同意,倒有些不识趣,不知好歹了。 但这么大的事,只让一个小厮来办,连个管事都不是,未免太不重视了。 这么前后矛盾的做法,季清宁不得不起疑心。 她盯着小厮,盯的小厮眸光躲闪,忽而,季清宁笑了,“山头温泉眼冒血水的事我知道,派去查探的人还给了你家老爷一拳头,他莫不是因为眼角淤青了才没能亲自来找我拿回地契?” 小厮懵了一瞬,连连点头,“我家老爷眼睛肿了,这几日没法出门……。” 季清宁笑意更深。 李信是去盘问了吴老爷,却不曾给过吴老爷拳头,她随便一诈吓,这小厮还真敢应。 这是不想给她做嫁衣,想打着吴老爷的幌子要回地契呢,想的还真是挺美,“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命硬的很,一座山头克不了我,吴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想要回地契,我不会同意,当然了,执意要回去也行,按照毁约规矩,三倍赔偿与我。” 小厮还想再劝,季清宁却懒得再听,“铁锤,送他出去。” 小丫鬟送小厮出去。 小厮不想走,小丫鬟拳头就举了起来。 他们走后,柳管事看着季清宁道,“季少爷,你听柳叔一句劝,那冒血水的温泉还是别要了,既然吴家人有良心,还是收回银票吧。” 一个汩汩冒血水的温泉,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了,遑论泡澡了。 季清宁笑道,“柳叔为我着想,我知道,但这小厮并非是吴家人。” 柳管事有点懵,“不是吴家小厮?那是谁的人?” “一个想用五千两就妄想从我手里买走山头的人,”季清宁含笑道。 柳管事呆住了,老脸一红。 他自认吃的盐都比季少爷吃的饭多,没想到在辨人上还远不及季少爷。 季清宁起身出正堂,在她之后,暗卫也跟了出来,想了想,几个纵身就去了隔壁。 陈杳统领叮嘱他看着小院,若小院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让他回去禀告,他觉得刚刚这事应该算得上特别。 再说树上两暗卫,看到暗卫翻墙离开,脸是奇臭无比。 侯爷和伯爷让他们看着小院,保护季大少爷和他的小厮,结果一个暗卫都赶不走…… 隔壁院,凉亭。 温玹坐在那里喝茶,陈杳端搞点过去。 刚走到岔道处,暗卫闪身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 陈杳进凉亭,便道,“爷,有人想从季大少爷手里骗走山头的地契……。” 温玹看向陈杳,“得手了?” “……没有,被季大少爷看穿了,”陈杳道。 季大少爷多精明的人啊,登天估计都比从他手里骗走东西容易。 温玹笑道,“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个排队的给我送钱。” “那五千两,我也笑纳了。” 陈杳一听,就知道温玹要做什么,当即转身离开,怕晚了骗钱小厮走远就找不见人了。 再说小厮,被送出小院,就穿过小巷子到了昌平街,小巷子口有个中年男子在等他,上前道,“山头地契呢?” 小厮摇头,“没拿到……。” “没拿到?!”中年男子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他不怕忌讳吗?” 小厮道,“他说自己命硬不怕被克,还说吴家执意要回地契,得拿一万五千两去换……。” 中年男子眉头打了个死结。 陈杳在暗处,一眼就看出中年男子是谁的人了,他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中年男子是茂国公世子的人。 茂国公世子是吃错药了吗? 明明在鸿兴楼,他有机会正大光明的买下那座山头,就因为他家爷放弃了,他就不买了,被季大少爷只用五千两银子买下来,他又打着吴家的旗号来骗……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还是说小厮拿的五千两银票是假的,茂国公世子不想花一两银子就骗一座山头到手? 这样倒是解释的通了,只是他要费力气去偷一张假银票么? 罢了,不过是伸个手的事,又不费多少力气,偷走假银票,也省的茂国公世子再拿去坑别人。 陈杳正了正脸上的面具,迈步走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山头 天仙楼。 二楼,位置最好处。 茂国公世子坐在那里喝酒,一边看楼下姑娘跳舞。 中年男子踩着台阶上楼,避开送茶的小伙计和搂着姑娘要一亲香泽的男子,到了茂国公世子身边。 茂国公世子手敲着桌子,道,“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子道,“没拿到地契……。” 茂国公世子眉头一紧。 中年男子见他生气了,赶紧拿银票出来,只是一摸,怀里空荡荡的。 中年男子脸色一白。 银票呢?! 他明明揣怀里的啊! 他又掏衣袖,还有荷包……都没有找到银票。 茂国公世子气笑了,“别告诉我,你没骗到地契,还把银票给弄丢了!” 中年男子膝盖发软,要不是这里是大庭广众,怕惹人注意,他直接就跪下了。 他想了下,道,“我来天仙楼的路上,被一个戴面具的男子撞了一下,定是他偷走了银票!” 只是茂国公世子要的不是解释。 拿不到山头地契,找不回被偷的银票,他只能拿中南男子的脑袋来消气了。 再说陈杳,拿到银票,他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是假的。 他回去的时候,温玹还在凉亭喝茶。 他上前虚心求教,“爷,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银票是假的,到底怎么分辨?” 温玹伸手接过银票,看了陈杳一眼,道,“你问错人了,我还没有把真银票分辨成假银票的本事。” 陈杳,“……。” 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浑身骨头都睡酥软了。 今儿就是顺王寿辰,太后特许京都举办花灯节替顺王祝贺,替西南百姓祈福。 这两日街上就多了不少花灯了,季清宁和小丫鬟吃过早饭上街,街上的花灯更多了,各种样式的花灯,看的人目不暇接。 小丫鬟挨个摊子看花灯,道,“太平镇上的花灯节就有趣极了,京都肯定会更热闹,好想早点到晚上。” 只是可惜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在,二姑娘三姑娘也不在,只她和姑娘两个人看花灯,人多才热闹呢。 这会儿才刚吃过早饭,要吃了晚饭街上才热闹,还要四个多时辰呢,要怎么熬啊。 季清宁笑道,“要打发时间还不容易,去看我新买的山头,一来一回,半天就没了。” 这个提议,小丫鬟极力赞同,她赶紧回去牵了马来。 季清宁和小丫鬟骑马出城,只是还没出昌平街,就遇到了无所事事的东平郡王几个,见到季清宁道,“我们几个闲的无聊,正打算去小院找你呢,没想到就碰上了。”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东平郡王问道。 季清宁道,“这不是买了座山头吗,准备去看看。” 能让人来骗了,她想瞧瞧那山头是有多好。 东平郡王一听,对唐靖和陆照道,“花灯节要晚上才开始,要不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这还用问吗,肯定去啊。” 然后一行五人就出发直奔城外。 城内人来人往,骑马不快,出了城,行人稀疏,纵马驰骋的感觉不要太好。 跑了两刻钟,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山,陆照抬手一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那座山头吧?” 唐靖道,“就是那座没错。” 季清宁看着那一整座山—— 懵了。 她只花了五千两,就买了这么大一座山? 小丫鬟道,“这么大的山,只我们几个人能找到温泉眼吗?” 她是肯定不会和姑娘分开找的。 东平郡王他们养尊处优,让他们找温泉眼,估计也不大可能。 季清宁道,“先去看看再说。” 山远看很陡峭,不过到了近处,还是挺平坦的,有路上山。 季清宁想吴家这几日才发现温泉眼的,这两天没有下雨,没准儿能通过脚印找到温泉眼所在。 五个人中,四个人武功不错,只有季清宁没有武功,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以前练武的肌肉都被她养娇弱了,才爬了一会儿山,就气喘吁吁,膝盖酸疼了。 东平郡王见了道,“你这也太弱了,虽然你是失忆了才导致武功全废的,但你不能指望靠治好失忆来恢复武功啊,你得从头练……。”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丫鬟打断了,“我爹说了,不能随便练武功,让等失忆好了再说。” 不能吗?东平郡王看着小丫鬟道,“万一失忆一辈子都不好呢?”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道,“不会一辈子不好的!” 他们也希望季清宁失忆能好,但季清宁的医术那么高超,若是他自己都治不好,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季清宁从来没想过重新练武这回事,但失忆并不妨碍练武啊,怎么感觉小丫鬟并不想她再练武? 她有武功傍身不是好事吗? 正想着,小丫鬟“咦”了一声,抬手指向远处,“那边有块破布。” 季清宁也看见了,“去看看。” 这边路比较窄,像是新劈出来的路,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感觉空气较别出更湿润些,山风吹来,沁人心脾的凉。 往前走,没几十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片湿地,汩汩温泉往外冒着血水。 小丫鬟打了个哆嗦,抓着季清宁的袖子。 刚刚山风还凉爽,这会儿是凉彻骨了。 “怎,怎么是冒血水?”陆照声音打了个哆嗦。 东平郡王脸色也有些苍白,这还是温泉吗? 季清宁要走过去,东平郡王将她拦下道,“还是别过去了。” 季清宁笑道,“没事的。” “那我走前面,”东平郡王道。 他走前面,唐靖和陆照随后,然后才是季清宁,小丫鬟断后。 季清宁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心底暖洋洋的,她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但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不赖。 血水一直在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血水上,只有季清宁注意到了温泉边上的脚印。 昨天没能从她手里骗走地契,现在又想故技重施,把吓唬吴家老爷那一套用在她身上是吗? 那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卦 东平郡王他们看过温泉眼就要走,季清宁道,“你们信我,就在这里多待一刻钟。” 几人不解的看着季清宁,不懂有什么好呆的。 但季清宁不走,他们也只能陪着,总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陆照四下看了看,惋惜道,“这一块平坦,要是这温泉没问题,可以建个很大的山庄了。” “能建天问山庄那么大吗?”小丫鬟好奇道。 陆照轻咳一声,“我没去过天问山庄。” 不止没去过,他是连天问山庄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丫鬟又问,“那你认得天问公子吗?” 陆照道,“我和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东平郡王笑道,“你那是一面之缘吗,那是一面之孽。” 这个话题成功把季清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你们和天问公子有仇啊?” 唐靖摸了鼻子道,“两年前,天问公子进京,和温兄在街上大打出手,我们见温兄落于下乘,就出手相助,我们三个联手把他打了一顿。”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小丫鬟道。 “……。” 唐靖看着小丫鬟道,“当时温玹被打的眼睛都青了,我们作为他的兄弟,岂能袖手旁观?” “你们可以单打独斗啊,”小丫鬟道。 “那不是送上去给他打吗,还不如袖手旁观呢,”唐靖道。 “……。” 好像也是啊。 打不过还不一起上,就太傻了吧唧了。 说着话,东平郡王往温泉瞄了一眼,道,“血水变淡了!” 几人的注意力又被拉回温泉眼处,陆照奇怪道,“怎么会变淡呢?” 季清宁走到温泉眼边,拿了根棍子去捅温泉眼。 扒拉了一会儿,就从温泉眼里挖出来一铁球。 血水就是铁球冒出来的。 东平郡王几个惊呆了,“这……。” 季清宁站起身来,道,“人家在等着我们呢,见我们在山里打转,迟迟找不到温泉,特意撕了衣角丢在小路边给我们引路。” “也真是难为他了。” 东平郡王看向四下,“埋铁球的人应该还在山里,我们把他揪出来。” 季清宁摇头道,“算了吧,这山头这么大,打架施展不开,人要真躲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等他回来看见铁球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这已经是第二个计划了,彻底暴露,该死心了。 只一座山头没什么好看的,季清宁道,“下山吧。” 温泉眼在半山腰,要修山庄,至少要花十万两,她眼下手里可没有这么多钱。 下了山,骑马不一会儿就到官道了,行了一会儿,就远远的看到一手拿卦帆的道士,不用说,是冲着他们来的。 只是走进了,季清宁就嘴角抽抽了。 这道士她熟啊。 还找人问过两回卦呢。 这道士她是信他有几分本事的,季清宁道,“道长这是钱花完了,准备离京了?” 道士叹气道,“别提了,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逼着来骗人,在这里已经溜达半天了,也没见到人,又饿又渴的,有吃的吗?” 这话一说出口,道士懵了,怎么听着像是要饭的? 季清宁没带吃的,不过小丫鬟带了几块糕点,陆照带了水,把水囊丢给道士。 道士饿极了,拿了红豆糕就吃起来,噎的很,又赶紧喝水。 东平郡王看向季清宁,“你和他认识啊?” 季清宁轻点头,“找他算过两回卦。” 小丫鬟忍不住道,“他算卦可灵了,上回说我家少爷有财运,结果就捡到了兴国公府小少爷……。” 陆照道,“那发财的也不是你家少爷啊,他不是没收兴国公府的诊金吗,有财运的是皇上。” 小丫鬟,“……。” 小丫鬟懵了。 好像捡到兴国公府小少爷,姑娘是没得到一两银子,没走财运啊。 道士吃了三块糕点,把水囊里的水喝光,然后打着嗝道,“你们认不认识季大少爷,就是那个扑倒赵王府小郡王的那个……。” 季清宁,“……。” 东平郡王几个,“……。” “不认识,”东平郡王憋笑道。 道士道,“可惜了,要是你们认识的话,回去的路上碰到,让他别过来了,我不想昧着良心骗人。” 尤其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骗人。 被人逼迫累死累活,最后指不定还要被灭口,道士心塞的很。 东平郡王肩膀直斗,“那你就没算到今天会遇到危险?” 道士一脸的惆怅,“一早上喜鹊就落在了我的挂摊上,不用算卦也大吉,谁想到会被人逼来这里。” 说着,道士看向季清宁,道,“我吃了你的糕点,送你一卦。” 季清宁道,“那多谢了。” 道士还记得季清宁的生辰八字,用手推算道,“眉间隐见血光之灾,但似乎又有转机,看不透。” 小丫鬟一听,心就提到嗓子眼了,“那要怎么办?” “最好是不要出门,”道士道。 “在家就不会有血光之灾了吗?”季清宁问道。 “……那倒不一定,”道士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两互望一眼,他们怎么觉得这道士是个骗子啊? 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季清宁遇到灾祸他算准了,要是没遇到,那是遇到转机了,话都让他说了。 季清宁不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啊。 东平郡王问道士道,“你喝了我的水,你也得给我算一卦。” 敢骗他们兄弟,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道士道,“抛几个铜钱,我给你算算。” 道士一脸笑容。 像这样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身上是不可能带铜钱的。 东平郡王左右看看,“有铜钱吗?” “没有,”唐靖摇头。 道士道,“必须要铜钱,算卦才准。” 没有,那他就不算了。 东平郡王犹豫了吓,从荷包里倒出来三枚铜钱。 道士,“……。” 打脸啊。 人家贵公子不仅有铜钱,人家还藏的跟个宝贝似的呢。 东平郡王把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抛。 其中一枚滚到道士脚边上。 道士瞥了一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道,“这是好卦啊,主久别重逢,骨肉团聚。” 第二百二十七章 瞎猜 久别重逢,骨肉团聚。 这八个字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算在东平郡王身上,就不好了。 因为他有两个坑兄弟在身边,唐靖来了一句,“难道你真是捡来的?” 陆照补了一句,“难道你亲爹亲娘要找来了?” 东平郡王,“……。” 他想把他们两打死。 东平郡王气道,“就不能猜是他卦不准吗?!” 道士一听,拔高了声音道,“别的卦我不敢说一定准,但这一卦,你必须给我十两银子,要是不灵,我这颗脑袋就归你了。” 好不容易才算了一卦准的…… 不对,是碰到一个他能看懂的卦太不容易了。 不收他个十两八两的他都对不起那些被他坑过的好人。 东平郡王都快气的杀人了,道士还要收钱,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 季清宁是信道士本事的,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丢给了道士。 道士接了银子道,“我这一门算卦有规矩,谁的卦谁付钱,不然这卦算谁的最后就说不清楚了。” 言外之意,季清宁给还不行,一定要东平郡王给。 东平郡王的暴脾气,没揍他就算不错了,季清宁代他给钱还不行,还一定要他亲自给。 唐靖已经帮他把钱拿出来了,要丢给道士的时候道,“我不能扔给你吧?” “可以,是他的钱就行,”道士道。 唐靖就拿了一颗一两的金珠丢给道士。 道士接过,心底乐开了花。 一下子就进账二十两啊。 他算是看出了,这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只要没钱一准碰到他,碰到他一准就有钱了。 他得知道他是谁了,没钱了就去找他。 道士问季清宁道,“给你算了三回卦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家住哪儿。” 东平郡王道,“这还用问,你算不出来吗?” 这能算出来吗,他就是个道士,又不是神仙。 道士一本正经道,“他比你们情况复杂的多,以我目前的道行还算不出来。” 陆照看着季清宁,不懂他哪复杂了。 道士就是诓人的,但是架不住别人会多想啊,季清宁的来历就是比他们复杂。 怕这道士越讲越多,季清宁道,“我就是你要等的季大少爷。” 道士,“……。” 尴尬。 季清宁笑了一声,骑马离开。 唐靖和陆照骑马跟上,东平郡王没走,他骑马到道士身边,伸手道,“把那三铜板给我。” 道士,“……???” 不是要金珠要铜板? 道士把铜板放到东平郡王手心,突然灵光一闪,道,“卦是用这铜钱起的,若这三枚铜钱对你的意义不一般,那这一卦没准儿就应在送你铜钱之人的身上。” 东平郡王身子一怔,“不可能!”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道士笑的高深莫测。 以前师父说这样的话,他就觉得师父好厉害。 现在设身处地的想想,可能当时师父就没别的话好说了,只能说这个。 东平郡王握紧铜钱,一夹马肚子,就骑马追上等他的唐靖和陆照。 陆照看着东平郡王道,“怎么没发现你还藏了三枚铜钱?” 东平郡王道,“早些年捡的。” “骗谁呢?”陆照道。 “地上有三两银子你都不会弯腰,何况是三个铜板。” “……。” 唐靖凑过来道,“难道是哪个姑娘送的?” 能让男子当成宝贝珍藏的,十有八九是心仪的姑娘送的。 东平郡王道,“别瞎猜。” 见两人对他挤眉弄眼,东平郡王咬牙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还是黄花大闺男!”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 懂了。 郡王失身了。 季清宁和小丫鬟走远了,才发现东平郡王他们没跟上来,落后了不少。 两人停下,回身望去,就听到一连串爆笑声。 只见唐靖和陆照骑马狂奔,东平郡王拿着鞭子在后面追,要拿鞭子抽他们。 这样的友谊真叫人羡慕。 然后就听到东平郡王的怒吼传来,“你们再瞎猜,我和你们割袍断义!” “你还补袍子补上瘾了是吗,动不动就割袍断义,”陆照道。 “就是,我们要没猜准,你要没失身,你就不会恼羞成怒,”唐靖的笑声传来。 季清宁,“……。” 小丫鬟,“……。”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男子也有失身一说吗?” 她一直以为只有女子才有失身的说法。 季清宁觉得以后还是要远离东平郡王他们几个,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男子,凑到一起,天知道嘴里能蹦出什么荤话来,没得带歪她的小丫鬟。 一路打闹到京都城门口才停歇下来,对男子而言,压根就没有失身一说,就是打趣而已。 这回进城,街上没法纵马就都老实下来了,在昌平街和季清宁分开后,唐靖道,“那道士的话要信吗?” 犯难啊。 同一个道士,算了两卦。 要是信了季清宁的,就得信东平郡王的。 他们私心里不想相信郡王是捡来的…… 可总不能是一卦灵一卦不灵吧? 他们两看着东平郡王,东平郡王道,“别看着我啊,道士算卦不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他的卦不好,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三人一对眼,觉得这对温玹是个好机会,万一季清宁遇到危险,温玹出手相助,关系不就缓和了么。 虽然之前陈杳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能出岔子,刺客不会啊。 陈杳,“……。” 已经是吃午饭的时辰,他们三决定吃完饭再去找温玹,进了鸿兴楼,就被告知,“温三少爷在楼上牡丹间。” 这么巧…… 三人果断上了楼。 包间内,温玹坐在那里喝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进去都没有听见。 唐靖坐到他对面,道,“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温玹看着他,“立什么功?” “有个算卦的说季清宁今天会有血光之灾,你跟着保护他,不就立功了?”唐靖道。 温玹眉头紧锁,“算卦的话也能信?” “为什么不信?你惧内不就是算出来的吗?”唐靖道。 “季清宁说的,高手在民间。” 温玹额头一颤一颤的,想把他们三丢出去。 陈杳站在温玹身后,替温玹犯难。 本来还想趁着花灯会,夜探晋临侯府,没想到季大少爷可能会遇到危险,爷应该会改变计划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中 再说季清宁,没有和东平郡王他们上鸿兴楼吃饭,她想中午吃的随意点,留着肚子晚上敞开了吃,二来想午睡会儿,晚上才有精神逛街。 她们回小院的时候,柳管事正在小院门口挂花灯,虽然花灯节最热闹的是街上,但总会逛累回府。 街上灯火通明,回来小院乌漆嘛黑的,心理落差太大,亮堂堂的才好看。 小丫鬟快步上前道,“柳叔,我帮你挂花灯。” 柳管事笑道,“那敢情好。” 小丫鬟拿起花灯对季清宁道,“少爷,你先回屋休息,我一会儿就忙完了。” 小院不大,挂不了多少花灯。 季清宁笑着道,“那你好好帮忙。”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 季清宁回了内院,柳管事扛梯子要去别出挂花灯,小丫鬟抱着灯笼道,“这多麻烦,你告诉我挂哪儿,我来挂。” “挂那儿,”柳管事抬手一指。 小丫鬟纵身一跃,一个漂亮转身就把灯笼挂了上去,行云流水的动作,灵动如狐,把柳管事看呆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一抹瞧见宝的笑容来。 屋内,季清宁喝了盏茶,吃了块糕点,小丫鬟就回来了。 脸色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有点想去撞墙的样子。 季清宁还没见过小丫鬟这模样,笑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瘪了嘴道,“柳叔见我手脚灵活,想把他的女儿兰儿嫁给我。” 季清宁,“……。” 噗呲。 季清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清宁好奇道,“那你怎么回绝的?” 小丫鬟耷拉着脑袋,她哪敢直接回绝啊,她们现在还寄人篱下呢,她在太平镇可是见过结亲不成结仇的。 柳叔的女儿她见过,模样生的可好了,她要拒绝,肯定会被说给脸不要脸。 小丫鬟没辄只能把自家亲爹拉出来做挡箭牌,她爹让她娶她就娶。 这个答复很中规中矩,毕竟儿女亲事讲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私定终身。 只是小丫鬟没有直接回绝,柳管事就当她答应了,看小丫鬟的眼神让小丫鬟觉得她已经是柳叔的女婿了…… 之前还笑话姑娘来着,没想到她自己也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小丫鬟现在都有点怕见柳叔了。 季清宁拿糕点给小丫鬟,小丫鬟啃着糕点道,“差点忘了,亲家老爷升官了。” 季清宁愣了下,“昨儿不还在想办法留京,今天就升官了?” 这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啊,不过想到她爹季怀山升官,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小丫鬟点头,嘟嘴道,“还不是托的姑娘你的福。” 想到这儿,小丫鬟就气啊,周老爷升任同州知府是因为姑娘救了张大姑娘,这回又是! 周家和季家是亲家,季家飞黄腾达了,带着周家跟着沾光是好事,可周家太可恶了,竟然说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些话她一句也没忘记! 小丫鬟气呼呼道,“升任了大理寺右丞,正六品官衔,连升了两级。” 五品官以下一口气升两级的不算少见,季清宁道,“消息属实?” 小丫鬟点头,“小巷子南边赵婶的儿子就在大理寺当差,听说新上任的大理寺右丞是老爷的亲家,她知道老爷就在小院落脚,刚刚挂花灯的时候,拿了两盘子自己做的桂花糕来给柳叔,想让柳叔见到亲家老爷的时候帮着美言两句……。” “柳叔就多问了两句,赵婶说老爷是刑部侍郎,您又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与兴国公府和孙詹事府有恩,还帮过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叫您‘大哥’,季家的亲家老爷想谋个京官,不再话下……。” “听说太仆寺卿还想帮亲家老爷谋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周老爷怕官升的太快招人妒忌,想先做两年的大理寺右丞……。” 季清宁笑了。 送礼都送到人后门,还被丢出来,会是怕升官太快招人羡慕妒忌的人? 这分明是怕她爹季怀山此去西南不一定有命活着回来,怕最后惦记户部员外郎惦记不上,连大理寺右丞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去,先把坑占了再说,得陇再望蜀。 小丫鬟不喜周老爷,但再不喜也得想着大姑奶奶,不能做落人话柄的事,让大姑奶奶被人数落,小丫鬟望着季清宁道,“亲家老爷高升了,要送贺礼去道贺。” 季清宁便道,“明儿上街买些贺礼送去。” 吃午饭的时候,季清宁就看到了桂花糕,不仅样式精美,味道也好。 午饭只吃了六成饱,然后就歪小榻上睡了。 这一觉睡的香,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要是平常小丫鬟肯定会把季清宁叫醒,免得白天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但今晚是肯定不会早睡的,多睡会儿无妨。 醒来后,季清宁坐在小榻上伸懒腰,为接下来去做的事愁眉—— 她得去赴成国公府大少爷宴请之约。 洗了把冷水脸,小丫鬟帮着把头发重束了下,又换了身锦袍就出门了。 走到前院,季清宁就看到一丫鬟打扮的姑娘,看到她和小丫鬟,脸颊腾起一抹红晕,赶紧转身跑了。 那边柳叔见了道,“这丫头,见到季少爷也不知道请安。” 不用怀疑了,就是柳叔的女儿兰儿。 瞧那含羞带臊的模样就知道兰儿知道自家爹有意把她许给小丫鬟的事,并且是同意的。 季清宁强忍着出了小院才笑,小丫鬟脸红脖子粗,跺脚道,“姑娘,你不厚道!” 季清宁憋笑道,“好了,你下脚轻点儿,别把地面给踩裂了。” 小丫鬟,“……!!!” 小丫鬟追着季清宁要挠她。 主仆两打闹着出了小巷子,打闹间和人撞上了,只听到倒吸气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季清宁转身就看到被她踩了脚的赵垣,“你怎么在这里,我没踩疼你吧?” 踩疼是肯定的,不疼他不会叫。 赵垣道,“我没什么朋友,一个人逛花灯没意思,来找你一起逛花灯。” 一个人…… 小丫鬟看向跟在赵垣身后的李信。 他不是人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赴约 本来赵垣的话,李信没觉得有问题,小丫鬟这一看,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季清宁看着赵垣道,“这会儿不行,成国公府大少爷约我吃饭,我赶着去赴约。” 赵垣眉头微皱。 二皇子也要拉拢他? 不过也很正常,以季清宁的才学胆识,若是有他帮着出谋划策,夺嫡的希望会更大。 赵垣道,“那你去赴约吧,得空了再一起逛花灯。” 两人边说话边出小巷子,又一起往前走了几步。 一旁酒楼,二楼窗户处,一小厮站在那里看窗外。 看季清宁往鸿兴楼方向走,赶紧回头道,“季大少爷出来了。” 话音一落,窗户边就走过来一身着锦袍的男子。 不是大皇子又是何人。 只是他的眸光在落到季清宁身上之前先看到了赵垣,一瞬间,眸底迸发出骇人的寒芒。 “还,还要去请他过来吗?”小厮颤抖了声音问道。 “不必了!” 赵垣送季清宁到鸿兴楼下,就和李信走了,季清宁带着小丫鬟进了鸿兴楼,由酒楼小伙计领着上了二楼。 小伙计正要抬手扣门,门就打开了。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正是成国公府成大少爷,看到季清宁,笑道,“刚刚我还担心季大少爷来不了,没想到人就到了,快请。” 包间内,还坐着一人。 气质尊贵,模样更不差,一袭暗纹蟒袍,足见身份不一般。 走上前,季清宁作揖行李,“见过二皇子。” 男子笑道,“季大少爷果然聪明。” 这和聪明有关系吗? 成国公府是成贤妃的娘家,二皇子的外祖家,她猜出来证明不了她聪明,猜不出来只能说明她蠢。 成大少爷笑道,“坐下聊。” 好像已经是熟人似的。 季清宁坐下来,小丫鬟站她身后。 二皇子看着季清宁道,“季大少爷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皇上对你也赞不绝口,在宫里就想找你聊聊,到今日才见上,倒有种相知恨晚的感觉来。” 成大少爷笑道,“京都那么多世家子弟,如季大少爷这般才学和胆识的几乎找不到。” 季清宁做好了来被夸的准备,但夸的这么猛,耳根子有点架不住啊。 季清宁谦虚道,“二皇子和成大少爷谬赞了,才学不过是占着以前会过目不忘多看了几本书,如今随着失忆,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了,迟早会泯然众人,至于胆识,只是人被逼急了就会无所顾忌罢了,担不得这般夸赞。” 季清宁被人差点溺死在浴桶里的事,满京都都知道,二皇子既然想拉拢她,自然也清楚。 二皇子笑道,“季大少爷太谦虚了。” 季清宁轻轻一笑,并未接话,等着二皇子说重点。 成大少爷给季清宁倒酒,道,“季大少爷是聪明人,大家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儿我设宴请你来,是二皇子想拉拢你。” 季清宁婉拒道,“眼下我只想安心读书,等父亲从西南回来。” “上回大皇子在宫里约我说话,我也是这么回他的。” 二皇子笑道,“我猜到你没有被他拉拢,不然你不会用五十两银子就抢光了大皇子的风头。” 季清宁嘴角抽了下,难怪二皇子有本事和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了,她才婉拒,他就拿大皇子给她施压了。 她抢了大皇子的风头,必然会被大皇子记恨上,她一个小官之子可受不住皇子之怒,加入他二皇子一党,他会保她平安。 季清宁听懂了弦外之音,惆怅道,“捐款一事,我并不知情,再者最后那块蟠龙玉佩几经周折到了茂国公世子手里,我想大皇子不至于算到我头上来。” 二皇子笑了一声。 那笑声就是回答了,她想的太好了。 季清宁耷拉了眼睛没再说话,成大少爷对季清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季清宁高官厚禄,和茂国公世子帮大皇子拉拢季清宁一样。 季清宁眸光从成大少爷身上移向二皇子道,“我不会入朝为官。” 一句话没差点把成大少爷噎死,“你不想做官?” 季清宁摇头,“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想到古代人好骗,季清宁道,“少时,家母给我算过命,我若入朝为官,少说也要气死三五个老大臣。” “未免祸害那些朝廷肱股之臣,我就没起过入朝为官的念头。” “但凡我有这样的想法,现成的军器监首的官职我又岂会拱手送人?” 怕成大少爷还要再劝她,季清宁起身道,“二皇子放心,我这辈子是不会入朝为官的,更不会做大皇子的幕僚。” 只要她不帮忙大皇子,对他二皇子就不是威胁。 季清宁作揖告辞。 她话都说的这么决绝了,也没有挽留的必要了。 直到关门声传来,成大少爷还回不过神来,“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想做官?” 也有不想做官的,但那多是做过官的,对朝廷失望却又无力更改,只能离开,眼不见为净。 季大少爷连朝廷都未涉足就说自己不会入朝为官,他就一点都不看重权势地位吗? 二皇子喝了半盏茶,然后就出门了,刚出去,就看到大皇子迎面走过来。 二皇子淡漠道,“你来迟了,人已经走了。” 大皇子道,“你以为我是来找他的?” 二皇子笑道,“难道不是吗?” 他不信二皇子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拉拢季大少爷,今儿季大少爷没能来赴约,他都觉得正常。 大皇子摇着玉扇道,“你我是不可能拉拢得了他的,趁早死心吧。” 二皇子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道,“因为有人捷足先登了。” “谁?”二皇子不信。 “老三。” 二皇子后背一僵,“不可能,老三病歪歪的,他拉拢季大少爷做什么?” 大皇子笑了,“你这消息可真够闭塞的,难道你不知道老三病已经好了,甚至有可能就是你我极力想拉拢的季大少爷治好的。” “你我在这儿斗个你死我活,他在书院逍遥自在。” “论心机深沉,你我都不是老三的对手。” 第二百三十章 窃贼 以前他们都没把三皇子放在眼里,因为三皇子连命都保不住,没有大臣会把赌注压在一个病秧子皇子身上。 可现在不同了,三皇子病愈了! 这些年,他们两把朝中能争取的势力都争取了七七八八,便是连四皇子五皇子都在他们之间战队,放弃争夺储君之位的心。 剩下的一些大臣如章老太傅、煜国公、靖西王、东平王府、赵王府还有云阳侯、肃宁伯以及几位将军…… 这些人除了靖西王远在边关没有回京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和季清宁有关系。 东平王和云阳侯他们甚至逼自己儿子认季清宁做大哥…… 若这群势力最后一边倒的向着三皇子,足矣和他们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甚至力压他们一头。 虽然眼下还只是猜测,但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来由的不安。 必须要趁着三皇子没有起势之前除掉他! 这些年太没把他当回事了,要最后储君之位让他夺了去,那真要笑掉人大牙。 “我不介意与你短暂联盟,”二皇子道。 大皇子笑了,“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季清宁进鸿兴楼时,街上行人就不少了,等她出来,行人多到她怀疑满京都的人是不是都出来逛花灯了。 街上人挨人,人挤人。 小摊贩拼命的扯着嗓子叫喊,也还是被喧闹的人群淹没。 还想趁着人多趁点钱,逛花灯这样的事和他们这些穷苦人没多大关系,只是人太多了,叫卖声都听不见了,还怎么卖东西啊。 “好多人啊,”小丫鬟笑的眉眼弯弯。 她最喜欢热闹了,太平镇的花灯节和京都没得比,就算以后回太平镇,也够她炫耀十年八年了。 主仆两下台阶,不知道该往左还是该往右走了。 就在季清宁迟疑不决的时候,一男子走过来,路过她身侧的时候,手一伸,就把季清宁随身佩戴的荷包抢了。 因为绑的有点紧,拉扯的时候,季清宁感觉到了,但已经迟了,荷包已经在男子手里,男子转身就跑。 季清宁的暴脾气,都说浑水好摸鱼,但她都还没开始逛花灯,就有人偷她的东西,简直就是在她逛花灯的好心情上泼了盆冰水,不把人抓到,她今儿是没法好好逛街了! 季清宁抬脚就去追窃贼。 小丫鬟紧随其后。 只是街上人实在是太多了,追人难度比寻常大了十倍不止,季清宁对小丫鬟道,“你别跟着我啊,拿回荷包要紧!” 小丫鬟摇头。 姑娘的荷包里装的什么,她一清二楚,没装什么要紧的东西,最多值个二两。 上回就是因为她去上茅厕,姑娘被人溺死在浴桶里,她爹没差点把她骂的上吊去给姑娘陪葬,她哪还敢离开姑娘身边啊,“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季清宁本来就跑不快,心累了。 小丫鬟的话更让她浑身提不起劲来,刚刚那贼离她那么近,近到真想给她一刀,神仙都救不回来她,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下手,用调虎离山,那绝对是窃贼脑子不好使。 人家就是抢她荷包。 荷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她从道士那儿花二两买的签文在荷包里,虽然那签文她记的滚瓜烂熟,但她不想丢掉那张。 尤其,她不想助长窃贼的嚣张气焰! 偷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清宁气不过,扯着嗓子喊,“抓贼啊!” 指望不上小丫鬟,她只能指望暗处护着她的人了。 两暗卫确实在,但街上人太多了,他们能紧跟着不把季清宁跟丢就算称职了,小丫鬟都没去抓贼,他们奉命暗中保护的哪会现身啊。 窃贼知道季清宁在后面追,拼命的跑,季清宁不放弃,死命的追。 不过往前跑出了昌平街,街上行人一下子就少了不少,至少不会过一会儿才能看到窃贼的身影。 “抓贼啊!”季清宁喊道。 小丫鬟从怀里掏出一银锭子,要丢出去砸那贼,之前没这么做,是怕误伤到无辜行人,这一块人少,就没那么多担心了。 然而就在小丫鬟要把银锭子打出去的时候,那边一骑马的男子过来,听到季清宁的高呼,再加上窃贼一边跑还回头看,手里的鞭子一甩,就抽在了窃贼身上。 那一鞭子打的够用力,窃贼直接被鞭子掀翻,脸上瞬间多了一道鲜红鞭痕。 季清宁跑过来,撑着膝盖揣气,骑在马背上的男子看着窃贼道,“把偷的东西还回去,要叫我再发现你偷东西,我废掉你双手!” 窃贼吓的跪地求饶,指着季清宁道,“不是我要偷他东西,是他先抢我的东西的!” 季清宁气笑了,还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抢她东西不算还反过来污蔑她? 季清宁走上前,小丫鬟瞥了窃贼一眼,道,“这……这不是昨天去小院的吴家小厮吗?” 刚刚顾着抓贼,再加上这一带灯烛昏暗,没把人认出来。 窃贼小厮往骑马男子身边站了站,指着季清宁道,“昨儿我替我家老爷去找他拿回山头地契,他不同意,我一离开小巷子,身上揣的五千两就被人偷了。” “知道我身上有五千两的没几个,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只是想拿回我被偷走的五千两银票而已!” 骑在马背上的男子看着季清宁,“你抢他银票了?” 这话问的—— 直接把季清宁对他见义勇为的好感给问没了。 季清宁没好气道,“你说你是吴家小厮,那就去吴家对质吧!” 小厮吓的脸一白。 丢五千两银票是事实,但他可不是吴家小厮,去吴家就露馅了。 小厮拔腿就要跑,男子手里的鞭子比他更快,刚刚挨鞭子的是脸,这回是后脑勺。 小厮被打飞在地,那摔下去的声音听得季清宁都觉得前胸后背后脑勺做疼。 这男子下手可真是不轻…… 小厮摔趴在地,已经动弹不得了,小丫鬟赶紧过去把荷包拿回来。 季清宁向马背上的男子道谢,男子冷冷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 丢下这一句,男子骑马离开。 季清宁,“……。”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表哥 季清宁看着男子走远,消失在视线中。 这男子也太奇怪了吧。 明明出手相助,可下手却狠辣,她向他道谢,他又不领情,好像对他而言做好事是一种耻辱似的。 她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脾气,又长见识了。 小厮趴在地上,脑袋疼的他根本不想动,想一死了之。 小丫鬟望着季清宁道,“他怎么办?” 季清宁走到小厮身边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没有抢你的银票,我知道你不是吴家小厮,我要真抢,你连小院的门都出不了。”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转身离开。 她不想因为一个小厮坏了自己逛花灯的好心情。 隔壁院,屋内。 温玹换好衣服,准备夜探晋临侯府,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他把保护季清宁的活交给了暗卫。 然而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暗卫回来了。 温玹蹙眉道,“怎么回来了?” “季大少爷遇到了窃贼,”暗卫回道。 “……。” 这花灯节才刚刚开始就遇到窃贼了? 陈杳问道,“丢东西了?” 要是丢的东西挺重要,暗卫帮忙找回来,三少爷还回去……应该不会被误会窃贼是三少爷派去的吧? 陈杳有点担心。 暗卫摇头,“季大少爷追窃贼追了大半条街,暗卫和他的小厮没一个出手的,最后还是晋临侯世子帮的他。” 陈杳,“……。” 自己人干看着,敌人出手相助? 为什么季大少爷身上发生的事总是格外离奇些呢? 温玹手里拿着面具,他皱紧眉头,准备戴上的时候,把面具丢在了床上。 再说季清宁,午饭没吃多少,方才和二皇子说话,她连筷子都没拿起来,没打算帮人家,还是别吃人家东西的好,这会儿追窃贼跑了大半条街,累的喘气不说,还饿的前胸贴后背。 太太太饿了!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去吃东西,小丫鬟闻到烧鸡味道就走不动道。 主仆两人手一只烧鸡。 边吃边往前走。 形象? 顾不上了。 两人挑了个人少亮堂的地方坐下来消灭了一整只烧鸡,然后找地方洗手。 “前面拐弯有座桥,可以去那里洗手,”小丫鬟道。 “那就去那里。” 那边人明显比这一边多,季清宁走的小心,唯恐手上的油沾到别人身上。 主仆两走的很快,想赶紧把手洗了去逛花灯去,谁也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个男子,人来人往的,暗处的暗卫也看不清男子手里拿着刀。 趁着人多,男子手里的刀掏出来,要刺向季清宁。 就在要刺中的时候,温玹手一伸,把季清宁往怀里一拉,男子手里的刀是往前捅的,后面人突然撞过来,刀来不及收回来。 季清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熟悉的惨叫声就传来了。 和顺侯世子的惨叫声。 那把刀好巧不巧的插在了他的屁股上。 和顺侯世子,“……!!!” 他好好的逛街看花灯,招谁惹谁了,往他屁股上扎刀子! 和顺侯世子的小厮听到惨叫声回头,只来得及捕捉到男子的身影,没法丢下和顺侯世子去追刺客,就赶紧架着和顺侯世子去看大夫。 季清宁还在温玹怀里,温玹后背都吓出了冷汗。 但凡他多犹豫一会儿,迟来一瞬,季清宁就死在那把匕首下了。 虽然他挺嫌弃他的,但没想过要他的命,尤其在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时候。 季清宁抬头和温玹四目相对。 离的太近,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两人像是触电一般分开。 温玹看到季清宁满是油的手,再看到自己胸前沾了油的锦袍,顿时额头就青筋暴起了,“季清宁!” 声音穿透力很强,季清宁身子都哆嗦了下,从温玹每天至少洗两次澡来看,这人绝对有点小洁癖,至少他绝不会允许身上沾着油迹。 季清宁弱了声音道,“是你拉我的,我就是赶着去洗手……。” “又是我多管闲事了?!”温玹气的咬牙。 她可没有这意思! 季清宁要解释,那边走过来一姑娘,伸手就要抓温玹的胳臂,被温玹避开了,那姑娘委屈道,“表哥,我刚刚喊了你半天,你都没听见……。” 委屈说完,扭头就蹬季清宁,“我表哥赶来救你,你一句谢谢没有就算了,你还怪我表哥多管闲事?!” “你知不知道我表哥是什么人?!” 变脸之快,季清宁都看呆了。 那姑娘是广阳侯府嫡女傅天珠。 虽然傅天珠说温玹是赶来救她,但季清宁不信,她和温玹一向不对付,赶来救她?可能吗? 捎带手救一下她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这回温玹是救了她的,她这人一向有恩必报,季清宁道,“那这回多谢了,我就不打扰你们表哥表妹逛花灯了,回见。” 说完,季清宁就往前走。 虽然手上的油蹭掉了一大半,但剩下的也黏糊的人难受。 小丫鬟还怕的紧,“刚刚还太吓人了,要不还是别逛花灯了,咱们回去吧。” 季清宁也后怕不已,她道,“回去就能保证不会遇到刺客了吗?” 别忘了,真的季清宁就是被人溺死在自己的浴桶里。 只是她得罪的人并不多啊,连茂国公世子都帮大皇子拉拢她,对她和颜悦色,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二皇子的拉拢就对她痛下杀手? 花灯会人多手杂,被一刀捅死,都找不到凶手。 小丫鬟道,“温三少爷的暗卫去追了,不知道有没有追到。” 再说身后,温玹低头看着胸前衣襟的油脂,脸是要多青就有多青,耳边还有聒噪不止的,“姑母说街上不安全,让表哥你多护着我点儿……。” 温玹听笑了,随即笑意收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安全就回府待着!” 丢下这一句,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才走到小巷子,陈杳就捂着带血的胳臂追了过来,温玹皱眉,“没抓到刺客?” 陈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刚把人抓到,暗处就射来一支短箭,直接封了喉。” 别说留活口,连他都差点没能躲过暗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回宫 陈杳有点虚啊,倒不是受伤失了不少血虚,而是心虚。 他为了温玹和季清宁能缓和关系,故意让季清宁惊马,还被季清宁的小厮铁锤逮了个正着。 这会儿刺客行刺,爷赶到的那么及时,他去追刺客,又没能把刺客追到,陈杳怕没有人证,季清宁怀疑刺客是他们派去的。 ……上回的事,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过大了。 跟随温玹回了小院,他自己处理伤口,温玹则把身上沾了油迹的锦袍换下来。 换了身玄色暗金袍,换下束发的玉冠,又把丢在床榻上的面具拿起来戴上。 陈杳看着他,“还要夜探晋临侯府吗?” 虽然只是胳膊受伤,但这点上已经影响他用剑的灵活度了,上回从晋临侯府差点没能回来,他有点担心。 温玹咬着牙道,“我去保护他!” 他去晋临侯府,是怀疑西南贪墨案晋临侯是主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但这案子太大,皇上怕他有危险,没有交于他。 一个不归他管的案子,一个是他的安眠药,自然安眠药更总要。 他就不明白花灯会有什么好看的,明知道有危险,有人要他的命,他还要接着逛花灯,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 温玹和他没法相处,他只能用李玄鉴的身份了。 他换好锦袍,就出了门。 等他找到季清宁的时候,她正在遇刺。 温玹,“……。” 真的。 已经无话可说了。 除了抽出腰间佩戴的软剑去帮忙,还能做什么? 不过这一回遇刺不是季清宁一人,与她一起的还有赵垣。 她和小丫鬟到了脚边净手,只是手上沾满了油脂,搓了半天,都快搓掉一层皮了,也没能洗干净,气的季清宁对要啥没啥的古代深恶痛绝。 就在这时候,从桥上路过的赵垣看到了她,有时候有洁癖也是好事,像赵垣,他就随身带了皂角,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把手洗的滑溜溜的,想着之前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事,还心有余悸,赵垣道,“和顺侯世子方才被人拿刀子捅伤了,花灯会人多不安全,你还是我一起吧。” 季清宁抬头看着赵垣,叹息道,“别人是捅我没成功,才误伤了和顺侯世子。” 赵垣,“……。” “你与我一起不怕有危险?”季清宁道。 赵垣笑道,“你福大命大,总能逢凶化吉,若非有你,我即便还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季清宁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他的亲外祖母。 他知道季清宁被人盯上了,不想着救他,还离他远远的,那做人就太没良心了。 何况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他,他与他本来就有几分私交,他不拉拢还把人推远,除非他脑袋被门挤了。 赵垣笑道,“李信武功不错,再加上你的小厮,应该能保你无虞。” 季清宁想刺客才刺杀她失败,打草惊蛇了,应该不会再派刺客来。 只是她想的很好,但想到别人不会再刺杀她,但她忘了刺客是可能会盯着赵垣的。 两人没逛一会儿,从暗处就射来一支暗器,她和赵垣没武功,看花灯看的兴致勃勃,李信和小丫鬟反应迅捷,要是李信反应稍微迟钝一点点,赵垣就死在暗器之下了。 因为暗器明显是冲着赵垣来的,所以季清宁没怀疑是来刺杀她的。 但因为她与赵垣交好,或者说要他们命的人是一伙人,她也成了刺杀的对象。 躲过了射来的暗器,刺客就现身了。 天子脚下,花灯会上人来人往,七名刺客穿着夜行衣,拿着寒芒闪烁的剑就杀过来,吓的四下看花灯的人怕被殃及池鱼,纷纷逃走,一小姑娘手里的花灯掉在地上,瞬间就着了,她心疼的直哭,被她娘抢着抱走了。 花灯被烧成灰烬。 之前遇窃贼,暗卫没现身,后来被人捅刀子,暗卫没发现,这会儿刺客当着他们的面要杀季清宁,刺客再不现身就等着替季清宁收尸了。 只是两名暗卫,再加上李信和小丫鬟也才四个人,根本不是七名刺客的对手,尤其还放不开打斗,得护着季清宁和赵垣。 就在李信和小丫鬟他们抵挡不住的时候,男子出现了,再加上戴面具的暗卫,瞬间扭转了局面,刺客不敌,落荒而逃。 那边巡城官带人过来,只看到刺客离开的背影,道,“发生什么事了?” 语气很是不善。 今儿可是顺王寿辰,花灯会为顺王贺寿而举办,还兼顾为西南百姓祈福,竟然有人殴斗,还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决不允许。 几人要么生面孔要么不认识,巡城官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男子看向赵垣,“三皇子,你该回宫了。” 巡城官吓了一跳。 三皇子? 他猛然看向赵垣。 赵垣微微一怔,看向男子,“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三皇子?” 男子没有说话,赵垣看向季清宁,季清宁同样惊诧赵垣的身份,不过她有心理准备,回道,“他是天问……。” 话还没说完,那边一道嗓音传来,“天哪,是天问公子,天问公子也来看花灯会了!” 男子,“……。” 季清宁,“……。” 女子不是往这边来,而是往那边人多的地方涌去。 可怜季清宁还要向赵垣介绍李玄鉴,这会儿都没法开口了,她看了男子一眼,男子从她脸上看到了质疑。 李信也好奇男子的身份,但此刻的他内心更多的还是感激,他比谁都希望三皇子回宫,但他只是一个护卫,三皇子要做什么,他阻拦不了,今儿不被男子捅破身份,他还不知道三皇子要在书院扫地扫到什么时候去。 这会儿巡城官知道他是三皇子,一定会把他送回宫的。 赵垣眼神黯淡。 此番遇刺,可见他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回书院,也难保不会引来刺客。 他确实该回宫了。 他不舍的看了眼季清宁,苦笑道,“原想护你,没想到差点连累你。” 要不是季清宁的小厮会武功,要不是男子来找季清宁,捎带手出手相救,他的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赵垣长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 那边萧大少爷听说这边有刺客,吓的他赶紧过来,见是赵垣,心没差点抖碎了。 还好。 三皇子没事。 萧大少爷三步并两步过来,赵垣道,“表哥送我回宫吧。” 萧大少爷长呼了一口气。 总算是舍得回宫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知己 赵垣只让萧大少爷护送他回宫,但巡城官哪敢不跟着,方才他态度恶劣,也不知道惹恼三皇子没有。 不是说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养在宫外,不定哪天咳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去见阎王爷吗? 他在这里站了半天,没听到三皇子咳一声啊,虽然遭遇行刺,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像是久病不治之人,难道传言有误? 他之前听戴面具的男子说他是三皇子,内心怀疑他们是在假冒三皇子的身份,得亏他没质问出声,萧大少爷就来了。 他不认识三皇子,却认得刑部尚书府萧大少爷。 萧大少爷送三皇子回宫,巡城官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赵垣走后,季清宁就问小丫鬟,“有没有受伤?” 小丫鬟摇头如拨浪鼓,“我没事儿。” 幸亏天问公子来的及时,不然他们就惨定了。 小丫鬟惊叹道,“没想到赵公子竟然是三皇子……。” 她印象里的赵垣是报考四海书院在路上骑驴咳到不能停,没想到人家身份竟然这么尊贵,是皇上的儿子。 季清宁也感慨不已,“我猜他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他是三皇子。” 之前问过,赵垣说她不会乐意知道他身份的,说这话是因为她在他跟前说过不愿意和皇子走的太近是吧? 小丫鬟则道,“赵公子是三皇子,温三少爷肯定知道,他怎么还逼他打扫书院呢?” 男子侧目看向季清宁。 季清宁失笑,“在温玹眼里,三皇子和我应该差不了多少,都是他能随便欺负的人。” 皇上那么多皇子,可没听说皇上偏疼哪个,唯独宠温玹一个,要皇上对哪位皇子有对温玹的一半,储君之位就不会有悬念了。 男子道,“我来的路上,听说你遇到刺客,差点被捅伤,是温玹救的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万恩负义了?” 季清宁一脸古怪的看向他,“你不是被他揍过吗,你怎么帮他说话?” 男子,“……。” “我就事论事,”男子正色道。 季清宁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男子,“……。” “他要真把三皇子当皇子看,能让他去扫落叶?”季清宁再道。 “……他或许只是用这样的方式逼三皇子回宫,”男子道。 季清宁耸肩道,“以他和皇上的关系,随便哪回和皇上提一句,三皇子自然就被接回宫了,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招人恨?” 让堂堂皇子去扫庭院,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男子看着季清宁,“那你揣摩下他为何这么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季清宁便揣测了下道,“三皇子病歪歪的还要来书院读书,可见决心很大,他应该是想试探下,让他扫落叶,如果三皇子忍下来了,他就当不知道。” “其次就是三皇子混入书院,他既然知道了不能当做不知道,总要做点什么,回头皇上责问起来,他也有说辞。” ……竟然猜的一点不差。 陈杳惊呆了,季大少爷竟然把他家爷的一点心思摸的透透彻彻,简直无所遁形啊。 要不是一开始就交恶,或许季大少爷和三少爷能成为知己,不过三少爷有求于季大少爷,季大少爷要真能让二少爷重新站起来,他们一定能成为知己的。 男子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怀疑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抬手摸了两下道,“我脸很脏吗?” 男子摇头,道,“那你再说说你招惹他,他为何对你网开一面?” 这人怎么那么好奇她和温玹的事? 作为男人是不是太八卦了些啊? 不过话匣子打开了,她就多说两句吧,毕竟人家刚救过她,季清宁道,“何以见得人家对我网开一面了?” “……至少你还活着,他刚刚还救你,”男子道。 季清宁呲牙,这就叫网开一面? 这人对温玹的底线是不是太宽容了? 他知不知道温玹一共掐过她多少次脖子?! 不想提温玹,季清宁果然转移话题道,“你当真是天问公子?” 刚刚她要给赵垣介绍的时候,可是听到有人说天问公子也来了,但人家嘴里的天问公子绝不是他。 男子笑道,“你不信我是天问公子?” 是不是天问公子,季清宁并不在乎,但对男子的某些行为,她还是很批判的,“没听说天问公子有闯人家屋子和人争床睡的癖好。” 男子,“……。” 陈杳侧目:落人话柄了吧! 小丫鬟看着男子,她也有些怀疑他是假的,和她爹口中的天问公子不一样啊,天问公子戴着面具,但武功深不可测,还擅长行军布阵…… 好像越看越像是假的。 季清宁决定试探男子一下,毕竟上午和东平郡王他们三个去看温泉眼,路上提到过天问公子,天问公子揍过温玹,他们三个帮温玹揍过天问公子,问几个细节,他答的上来不能证明是真的,但答不上来那肯定是假的。 正要问呢,那边走过来一姑娘,横眉冷竖,好像季清宁做了什么对不起她得事似的。 这姑娘正是之前见的温玹的表妹,傅天珠。 她走过来,怒视季清宁,“我问你,我表哥去哪儿了?!” 季清宁,“……。” 问的那么理直气壮,好像她拐跑了她表哥似的。 拜托,她走的时候,她不是正和她表哥在一起吗? 现在反过来问她,摆明了是找不到人拿她撒气呢。 季清宁懒得搭理她,迈步要走,傅天珠跋扈的很,她找自己表哥找了半天了,连人影都没找到,气头上就看到了季清宁,想到之前她在后面追着喊,自家表哥当没长耳朵似的置若罔闻,赶着去救他,她就来气。 傅天珠道,“我再问你一遍,我表哥在哪儿?!” 季清宁可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不是谁能随便拿来做出气筒的,在她这里也没有怜香惜玉这个字,她微微一笑,“你表哥我藏起来了,哪能随便让你找到?” 男子,“……。” 陈杳,“……。” 傅天珠气道,“我就猜到!” “你把我表哥藏哪里去了?!” 季清宁无语,她怀疑人家脖子上顶的是不是脑袋,她表哥是谁她不清楚吗,那是谁能藏的吗? 季清宁笑道,“当然是藏口袋里了,你要看吗?” 男子,“……。” 陈杳,“……。” 咳咳! 陈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去。 季大少爷他可真敢说。 第二百三十四章 花灯 傅天珠知道自己被戏耍了,气的满脸通红,“你!你竟敢我表哥戏耍我,我一定会告诉我表哥的!” 季清宁可不怕她告状,“你怀疑自己表哥被人藏起来,就已经是在侮辱他了,你猜他知道会不会高兴?” 傅天珠气的跺脚。 这时候,那边过来一小厮道,“东平郡王他们在那边,表少爷十有八九和东平郡王他们在一起。” 往年逛花灯,温玹多和东平郡王他们在一起,今年在一起的可能很大。 傅天珠瞪着季清宁道,“你给我等着,我非告诉我表哥不可!” 丢下这一句,傅天珠转身就走,她丫鬟还鄙视的看了季清宁一眼,一个大男人竟然和姑娘斗嘴,一点风度都没有。 季清宁,“……。” 她无语的扯了下嘴角,就看到东平郡王他们从桥上过。 离的有点远,听到东平郡王的说话声,再看有四个人,下意识的以为温玹也在了。 完了。 顾着斗嘴,说他在她口袋里的话,要被温玹知道了,绝对要生气。 再加上天问公子还揍过他,虽然被东平郡王几个连手揍了回来,难保他不会还记着。 还是避着点吧。 季清宁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发现男子没跟上来,她回头道,“快走啊。” 男子知道季清宁在担心什么,笑道,“不是要去那边吗?” 还去个毛线球啊。 眼看着东平郡王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了,季清宁急的一把抓过男子的手,抬脚就往那边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一幕,小丫鬟没当回事,她家姑娘经常抓她的手,可看在陈杳眼里,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他、他、他…… 他居然牵他家爷的手?! 男子被抓了手,只感觉一阵激流从季清宁的手传到他四肢百骸,好像突然手脚就不听使唤了。 他想把季清宁的手甩开,可非但没有做出这样的动作,脚还很听话,人家要去哪儿就跟到了哪儿。 就这么看着季清宁抓他的手,脑子里空荡荡的,走远了些,季清宁回头和他说话,见他看着她抓他的手,耳根一红,连忙把手放开了。 那边有卖面具的,她抬脚过去买了两只。 她一只,小丫鬟一只。 戴上面具,顿时有安全感多了。 刚戴上,不少人往那边走,小丫鬟好奇,问人道,“都往那边去做什么?” 被问话的男子笑道,“那边顺王府摆了擂台,奖品丰厚,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是今晚花灯会的重头戏。” 男子说话就赶紧走了,小丫鬟心被勾了起来,对季清宁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既然出来逛花灯,怎么能错过今晚的重头戏。 几人往那边走去。 本来花灯会就人山人海了,这一带更是人多到找不到词来形容,小丫鬟和陈杳两个人都没法开路。 拥挤不堪,季清宁几次避让踩到男子的脚。 男子,“……。” 季清宁,“……。” 踩到脚已经不算什么了,问题是季清宁被挤到男子怀里去,怕人踩到季清宁,还得伸手护着。 男子没觉察到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行为,陈杳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爷把季清宁抱在怀里,那一幕看的他心头一哆嗦,他家爷的怀抱都还没抱过女人,就先被一个男人给霸占了…… 费了好一通劲,季清宁才挤到最前面,挤到了东平郡王的身边。 季清宁,“……。” 她下意识的侧过脸,后知后觉自己戴了面具,又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东平郡王、唐靖、陆照还有罗天勤…… 温玹不在。 季清宁轻呼了一口气,之前她应该是看花眼了,错把罗天勤当成了温玹,白担心了一通,不过温玹怎么会没和他们一起呢? 东平郡王摇着折扇,郁闷道,“我母妃绝对是魔怔了,不就猜个灯谜啊,还非要我站在这里看着,难道她想我给她挑个会猜灯谜的郡王妃回去陪她天天猜灯谜?” 东平郡王吐槽,唐靖道,“你算不错了,我娘怕我敷衍她,自己在上头看着还不够,还要我表弟盯着我,就跟盯犯人似的。” 两人吐槽完,见陆照没说话,道,“你怎么不说话?” 陆照道,“我娘就好说话多了,她说你们和温兄定亲了,我还没有,就把我打死。” “我说我要自己挑个喜欢的,我爹说我想的美。” “……。” 季清宁站的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说话的功夫,那边顺王、顺王妃坐到看台,一起的还有不少人,不过季清宁认识的只有煜国公夫人,东平王和东平王妃,还有一个眼熟的,在灵台寺见过的贵夫人,就坐在顺王妃下手,可见身份不一般。 不多会儿,那边比试台上就站十二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模样生的好,不过季清宁只认真张大姑娘张娴和赵王府檀兮郡主。 这比试台可不是谁都能上的,因为花灯会只有一晚,时间宝贵,不能把大家都拘在这里看他们比试,上比试台的姑娘要先猜一道灯谜,猜的出来的才能上。 猜的灯谜有点难,那些想上台小露一手的姑娘一大半都被拦在了比试台下。 潜山公主溜出宫,想上比试台显摆一下,结果连门槛的灯谜都没猜出来,在那里气的直跺脚呢。 两炷香之内,比试台上答不出谜题的姑娘会淘汰下来,其他姑娘顶上,两炷香后,就不会再有姑娘上比试台了,由留在比试台上的姑娘争夺第一。 真正注意力在灯谜上的不多,那些大家闺秀模样生的好,香娇玉嫩,看着就养颜,还有穿戴,或俏丽,或端方,看的人移不开眼。 比试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魁首花落右相府李大姑娘之手,奖品是一套精美头饰。 猜灯谜比试到此为止,接下来的重头戏是世家子弟大展身手夺花灯。 那是一盏七彩琉璃灯,看一眼,就觉得花灯会上其他的灯都太丑了,好看到什么程度?但凡看到的就没有不想要的。 有相公的叫相公夺,有哥哥弟弟的叫哥哥弟弟抢,有想抢给心仪的姑娘的,气氛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气 季清宁也觉得那花灯够漂亮,小丫鬟雀跃欲试,道,“我去抢。” 季清宁听了道,“还是别去了。” 小丫鬟道,“你不想要吗?” 那么好看的花灯,她不信姑娘不想要。 姑娘不想要,她还想要呢。 花灯是很漂亮,但也正因为太漂亮,想要的人多,一会儿上去抢,难免大打出手,上去的都是争着露脸的世家子弟,她一个小厮,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厮混进去抢。 万一不小心受伤,她会心疼,再万一运气好抢到了,京都世家子弟的脸就掉了一地了。 她已经够招人恨了,决不能再做这么招人恨的事。 季清宁不让上去抢,小丫鬟一脸失落,但姑娘的话,她不敢不听。 不过很快,小丫鬟就释然了。 因为要去抢花灯,得先解谜题,解不出来是不让抢的。 小丫鬟对自己武功很自信,但解谜题,就是拿棍子敲她脑袋,她也答不出来啊。 季清宁站在那里看着,不知何时,男子走了。 那边锣鼓被敲响,八九位世家少爷就往木头架子上爬,一个个争先恐后,因为谁最先到最上面,那盏七彩琉璃灯就归谁。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都上了,自家娘在上头看着呢,抢不到没事,但要抢都不抢一下,回头等着挨训吧。 出门之前,就被千叮铃万嘱咐了,花灯就一个,抢不到很正常,但上了比试台,必须要尽最大努力,哪怕就是挂,也要在上面挂到最后,不定他未来岳父岳母就在暗中看着呢。 为了自家亲娘的脸面,不想上也得上啊。 不过对他们几个而言,抢花灯没有那么抗拒,因为他们难得当着自家亲爹亲娘的面和人比划拳脚,不会招来训斥,机会难得啊。 有人往上爬,就有人被拽下来,架子又搭的很高,想爬上去委实不易。 看了会儿,季清宁就发现男子也在抢花灯,他武功之高,伸手矫捷,哪怕上去的晚,很快就追上了茂国公世子。 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虽然男子戴着面具,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儿子了。 那花灯是不错,却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煜国公府虽然有几位姑娘,但温玹和她们关系从来就很一般,她受顺王妃之邀,是想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大家闺秀,她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来抢花灯。 莫非玹儿有了意中人? 这个揣测让煜国公夫人笑容满面。 儿子是她生的,眼光有多挑剔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入她儿子眼的必定万中无一,要不怎么能让她儿子惧内呢? 她这儿子总算是开窍了啊。 煜国公夫人激动的都快坐不住。 茂国公世子不是温玹的对手,温玹也不恋战,几个拳脚就把茂国公世子从架子上打了下来,那边晋临侯世子过来和他争,基本上最后就是晋临侯世子和温玹争了。 晋临侯世子武功不错,和温玹不相上下。 两人在架子上大打出手,不知道踢断多少根木头,看的人都捏一把冷汗。 煜国公夫人从开始的激动,渐渐的担心,得是什么样的姑娘让她儿子这般拼命为她去抢一只花灯? 晋临侯世子对七彩琉璃灯志在必得,也正因为太过在乎,反倒打斗时露了破绽,被温玹抢了先,把花灯抢到了手,气的晋临侯世子一拳头捶在架子上。 本来架子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了,他这一拳头打下去,伤不到温玹,但架子断了,往人群砸过去。 起初架子是往右倒,掉下根粗棍子,小丫鬟赶过去救人。 然而就在她把人从棍子下救走的时候,木架整个往季清宁这边砸过来,小丫鬟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季清宁就站在那里,想后退都后退不了,人实在太多了。 就在她要觉得被木架砸定的时候,温玹身如鬼魅的闪到她身边,长臂一揽就带着季清宁转了两圈,架子堪堪砸到她站的位置。 季清宁惊魂未定,脸色刷白,今晚花灯会和犯忌讳,一晚上差点出几回事。 男子抱着季清宁站稳,然后就把抱人的胳臂松开了,把手里的花灯递给季清宁,“送你。” 季清宁,“……???” 送给她? 有没有搞错啊?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这花灯大家都抢了送给心仪的姑娘,你不送给心上人,你送给我?” 没毛病吧? 男子道,“我就是手痒了,顺道抢个花灯,你不要,那就扔了。” 作势要扔。 季清宁忙伸手抢过,“这么好看的灯扔掉多可惜。” 这一幕,一点不落的落到了煜国公夫人眼里,看的煜国公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山崩地裂。 她儿子和晋临侯世子抢了半天的花灯,竟然是送给一个男子?! 再想到她一而再的催儿子娶妻,儿子推三阻四不耐烦,煜国公夫人心都凉了。 东平王妃坐在她下首,见她脸色不好,道,“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身体不舒服?” 煜国公夫人搭在椅子上的手都在颤抖,“我没事。” 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感觉天都要塌了。 煜国公夫人说没事,东平王妃就没再问了,毕竟身后就跟着丫鬟呢,她瞪自己儿子,上场抢个花灯,还没坚持半场就被人打了下来,得亏还有个郡王爵位,又有了一闲封地,不然就冲他穿女装,亲事都难说。 看看别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煜国公夫人的眸光一直就追随温玹,她是怎么看自己儿子和那男子关系都非同一般,这就是他死活不肯搬回煜国公府住的原因? 珵儿摔断了腿,承爵无望,煜国公府就指着他了,他,他怎么能?! 他就不怕被国公爷知道了,打断他双腿吗?! 煜国公夫人之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生气,气的胸口作疼。 比试完,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其她夫人都起身离开,煜国公夫人腿软的站不起来,丫鬟扶都差点没扶住,吓道,“夫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气恼(求月票) PS:六月最后一天,亲们把票砸过来~砸过来~~ —— 再说季清宁,对那花灯是爱不释手,她的喜悦都在脸上,看的男子也眉眼舒展。 陈杳跟在身后,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三少爷竟然为了季大少爷去抢花灯…… 虽然说是手痒了,但他跟随三少爷几年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三少爷的脾气了,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知道三少爷最先接近季大少爷是想他医治二少爷的断腿,但他不能暴露自己天问公子的身份,他只能以温三少爷的身份请季大少爷去国公府。 李玄鉴的身份做的再多也没用,这一点三少爷比他更清楚。 只要保住季大少爷的命就行了,用不着讨他欢心吧? 季清宁提着花灯往前走,男子陪在左右。 身后,晋临侯世子走过来道,“两位请留步。” 季清宁脚步戛然而止,转身就看到之前帮她抓窃贼的男子,虽然人家否认帮她…… 晋临侯世子走过来,眸光落到季清宁手里拿的花灯上,道,“这花灯,能否忍痛割爱让与我?” 季清宁看了半天,看得出来男子要拿到这盏花灯的决心。 男子看着晋临侯世子道,“以晋临侯府和顺王府的关系,你晋临侯世子要这盏花灯很难吗?” 晋临侯世子不想说原因,他只看着季清宁,“可否让与我,多少钱都行。” 季清宁不缺钱,她挺喜欢这花灯的。 尤其这花灯是人家才送给她的,她就让给别人说不过去吧。 季清宁看向男子,嗯,季清宁是询问男子的意思,只是男子会错了意,他以为季清宁犯难,舍不得花灯,又怕惹怒晋临侯世子…… “不卖!”两个脱口而出。 晋临侯世子脸色一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拳头一紧,就要和男子干架。 季清宁倒不担心男子会输,要是武功逊于晋临侯世子,这花灯就到不了她手里了。 眼看着要打起来,季清宁忙阻拦道,“我卖。” 男子皱眉,“你用不着怕他!” 季清宁道,“我知道。” “不过比起花灯,我还是更喜欢一万两的银票。” 言外之意,让晋临侯世子拿一万两买。 价钱是真要的不少,绝对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了,季清宁想让他知难而退,但架不住晋临侯世子对花灯势在必得的决心啊,当即让人拿了一万两银票来。 接过银票,季清宁就把花灯递了过去。 晋临侯世子对花灯不是一般的看重,小心翼翼的拿着,道,“多谢。” 然后就转身走了。 果然是个性格怪异的人。 一时挺好说话,一时脾气暴躁,这么喜怒无常,莫不是有病在身? 晋临侯世子走了,男子也转身了。 虽然男子戴着面具,但季清宁就觉察出他生气了,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花灯,居然这么轻易就卖了,就算卖的价值远超花灯本身,但他又不缺钱。 季清宁追上去,歪着脑袋道,“你生气了?” 男子脚步一滞,稍稍侧头就和季清宁来了个对视,一双清眸,水波潋滟,看的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心一下子被塞满了,又一下子全空了,只剩下慌乱,手一抬,直接摁在了季清宁脑门上,“离我远点儿!” 季清宁被他推的脚步踉跄了好几步,脚踩到石头,稳不住身子,就要往一旁倒去。 男子眼疾手快抓住季清宁的手,季清宁刚松了口气,结果男子像是触电似的又把手松开了。 季清宁,“……!!!” 就那么摔了下去。 小丫鬟见男子出手了,就没救自家姑娘,结果男子救到一半就不救了,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往草地里一摔…… 草地上摔不疼,但是生气啊。 小丫鬟赶紧把季清宁扶起来,彼时,男子已经走了,一起走的还有他的护卫。 小丫鬟帮季清宁拍屁股上的灰土,道,“姑娘卖了花灯,他好像特别生气。” 季清宁知道男子生气,但这气来的太没来由了吧,他又不是送给姑娘的,是定情的信物,虽然她也是个姑娘,但人家又不知道。 何况—— “他送给我的时候还要扔掉呢,他有那么在乎那花灯吗?”季清宁扭眉道。 小丫鬟想想也是,“他没准儿和晋临侯世子有仇……。” 谁要是把她送的东西卖给她的仇人,她能气的咬死他。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不会吧?” 再说温玹离开后,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陈杳,他眉头一皱,“你跟过来做什么?” 这话把陈杳问懵了。 他是爷的暗卫,他不跟着爷,难道要跟着季大少爷吗? “你去跟着他,别叫他被人给杀了,”温玹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温度。 这边季清宁在猜男子为何突然生气,感觉是为花灯,又感觉不是,正猜的烦躁,陈杳就回来了。 季清宁问他,“你主子呢?” “走了,”陈杳回道。 “他是气我把花灯卖了吗?”季清宁问道。 虽然感觉是,但不应该是。 爷怎么能把送给季大少爷的花灯看的那么重要,除非他对季大少爷有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不允许的事。 未免季清宁多想,陈杳道,“爷只是气恼附近没有茅房而已。” 季清宁,“……。” 小丫鬟,“……。” “你主子膀胱是不是不大好,放心,我帮他治,”季清宁拍着胸口道。 陈杳,“……。” 确定男子不是因为卖了花灯生气,季清宁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难得碰到花灯节,她想玩的尽兴点儿。 她往那边人多的地方走,刚走过去,就听到有人高呼,“肃宁伯世子落水了!” 陆照落水了? 怎么回事? 季清宁抬脚往那边走。 她到的时候,陆照已经从水里起来了,浑身湿透,夜晚天凉风还大,冻的他直打哆嗦。 东平郡王看着陆照,“你绝对有事瞒着我们!” 陆照心虚道,“没,没有啊……。” 唐靖道,“没有你过个桥就把自己过河里去了?” 季清宁走过去道,“他怎么落水的?” 东平郡王和唐靖回头看着季清宁,戴着面具看不出来是季清宁,但声音听的出来,再加上个头不高,就确定无疑了。 东平郡王起身道,“你刚刚站我旁边,你怎么不出声?” 季清宁,“……。” 忘了面具没摘。 “在你旁边戴面具的是谁?”东平郡王问道。 “天问公子,”季清宁道。 “……。” “你为了他都不认我们了?”东平郡王质问道。 “……。” 这哪儿跟哪儿啊。 季清宁没好气道,“我问你,他怎么就落水了?!” 东平郡王鄙夷道,“被人家姑娘用眼睛瞪掉下桥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告辞 没被人推没被人揣,用眼神就把人瞪下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陆照极力否认,“没,没有的事……。” 唐靖看着他,“我瞎吗?” 陆照,“……。” 为什么要救他?他想去死。 刚刚他们四个准备去桥那边逛逛,毕竟都是带着任务看的花灯,那边姑娘多,这条街连通两条街,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四个排成一列过的桥,东平郡王最前,然后是陆照,后面是唐靖和罗天勤。 路过的时候,正好张阁老府大姑娘走过来,陆照看到她就贴着桥边走,就这样还是惹来人姑娘一记大瞪眼,陆照大概是没想到人会瞪他,身子往右倾的厉害了些,然后没能稳住,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幕,被走在后面的唐靖看的一清二楚。 这不是被人瞪下去的,那就是被人用眼神推下去的。 陆照辩无可辩,作为兄弟,他太知道东平郡王他们刨根问底的本事了,感觉他要不自尽,迟早要败坏人家张大姑娘的清誉。 四下人来来往往,东平郡王他们没提张大姑娘半个字,他们几个一向同进同出,关系好到他们娘怀疑他们对姑娘不感兴趣就是他们在一起混的时间太长了,每天在一起有的吃有的玩,哪里有空闲想着成亲,是他们彼此成亲路上的绊脚石。 陆照是什么时候背着他们惹恼了人张大姑娘? 陆照不想被人围观,道,“我都这样了,你们不送我去换身干净衣服吗?” 东平郡王他们起了身,鄙夷道,“你只是落了水,又没有断手脚,用得着我们送吗?” 他应该是刚刚落水脑子进水了才会提这样的要求。 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大冬天落水都不一定会伤寒,何况是现在了。 陆照赶紧起了身,不过东平郡王他们还是和他一起走的,走之前还不忘叫上季清宁,季清宁借口有事回绝了。 她不是真男子,没有那么好的体力,逛这么半天,外加接二连三的遇刺,她已经不剩多少力气了,准备小逛一会儿就回小院了。 她走的方向和东平郡王他们相反,从桥上下去,正好碰到赵王世子走过来,季清宁戴着面具,便不打算和人打招呼。 她要从一旁走,结果被赵王世子拦下了,他拿着折扇的手伸过来,直接挡住了季清宁的去路。 季清宁看着他,“赵王世子拦下我做什么?” 赵王世子看着季清宁,道,“当日在灵台寺,当真不是你救的舍妹?” 季清宁,“……。” 怎么就露馅了呢? 不过就算露馅了,她也没打算承认。 季清宁正色道,“我不明白赵王世子你在说什么。” 赵王世子心情复杂的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承认,但你救了舍妹,我这个做兄长的心怀感激。” 当日的事,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檀兮从灵台寺回来眼睛都哭肿了,赵王府的下人被茂国公世子收买,竟然卖主求荣,若非得人相救,以他妹妹的脾气,绝不会嫁给茂国公世子。 那天,檀兮郡主陪赵王妃上街买绸缎,无意间瞧见季清宁,像极了在灵台寺救她的主仆,急匆匆找过来,还不顾身份当街拍男子的肩膀,被赵王世子看的一清二楚。 回府后,赵王世子就逼问檀兮郡主,檀兮郡主自是一个字不肯吐露,但丫鬟把她的小心思卖了,“郡主喜欢上了那个救她的公子,非他不嫁……。” 赵王世子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也希望她能嫁个两情相悦的人,问清楚戴面具男子的身份体型,就想办法帮忙找人。 只是找来找去,一无所获。 赵王世子也觉得季清宁和小丫鬟的身量像极了檀兮郡主和丫鬟口中的救命恩人,他派人去灵台寺打听,从卖面具的人口中证实檀兮郡主出事那天,季清宁到过灵台寺,他甚至还问出了季清宁从江湖郎中手里买了迷药,那江湖郎中还向他推销金枪不倒丸,还说是经过季大少爷的指点…… 虽然不懂季大少爷为何买迷药,但季大少爷会点医术的事,满京都都知道,他能医治兴国公府天生足疾的小少爷,还帮了孙詹事的孙儿。 赵王世子笃定救他妹妹的就是季清宁。 但有几点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当街扑倒他妹妹,让他饱受流言之苦,他本可以袖手旁观,他妹妹落于茂国公世子的魔爪,就和他无关了,但他出手相救了。 季怀山请云阳侯登门保媒,赵王府拒绝了他的求娶,让他颜面扫地,沦为笑柄,他虽然恼怒,但还要帮他妹妹说媒…… 他是不是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娶他妹妹? 季清宁看着赵王世子道,“人家救了你妹妹,没想邀功,赵王世子又何必执着于把人找出来呢?” 赵王世子叹息道,“我也不想,但舍妹有东西落他身上了。” “落了什么?”季清宁皱眉,她没捡到檀兮郡主东西啊。 “芳心。” “……。” 季清宁头顶劈过来一道闪电。 这回是死都不能承认了。 抬头,就见赵王世子眸光盯着她,简直是无所遁形啊。 不论她承认还是不承认,人家都认定是她了。 再加上之前她扑倒了檀兮郡主,还亲了人一口,甚至还请云阳侯登门求亲过,赵王府要逼她娶檀兮郡主,舆论不占她这一边啊。 没办法,季清宁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她看着赵王世子道,“令妹贵为郡主,我只是一个小官之子,能高攀上赵王府已经是前世烧高香,但我真不能娶令妹。” “为何?”赵王世子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男人,”季清宁的声音被风吹散。 这个答复杀伤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赵王世子像是被巨石砸了似的,当即后退一大步。 季清宁,“……。” 这反应也太过分了。 好像她觊觎他似的。 季清宁起了玩心,看着赵王世子道,“娶令妹我肯定不会答应,但若是你,我指不定会点头。” 赵王世子恶心坏了,“告辞!” 丢下两个字,赵王世子转身就走。 身后,小丫鬟笑的前俯后仰,几乎站不住脚。 赵王世子走远了,还听到季清宁主仆的笑声,笑的他后知后觉,他被戏耍了! 然后他就更生气了,为了不娶他妹妹,他竟然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他妹妹就有那么不堪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跟丢 季清宁和小丫鬟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都说喜欢男人了,赵王世子都没往她是女儿身上面想,小丫鬟看着季清宁的胸,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丫鬟眼神太赤果,季清宁抬手戳她脑门,“你也想气死我是吗?!” 小丫鬟连连摇头。 季清宁叹气道,“再逛一会儿就回小院了,一晚上,就没一件高兴事。” 本来有一件,结果最后闹出了更大的不愉快。 主仆两走远,谁也没注意到暗处一棵大树后藏着一人,等季清宁走远了才出来,一脸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季大少爷竟然喜欢男人?! 再说季清宁,把这一晚逛花灯逛出来的不愉快抛诸脑后,有些饿了,带小丫鬟去买吃的。 那边潜山公主逛了半天花灯,见时辰差不多了,大皇子来找她一起回宫,潜山公主道,“我还要再玩一会儿,皇兄先回去吧。” 大皇子皱眉道,“三皇子回宫了!” 潜山公主愣了一瞬,不以为然道,“那病秧子回宫就回宫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止和她没什么关系,和皇兄关系也不大好么。 一个病秧子,还能和她皇兄争夺储君之位不成? 皇兄最大的威胁是二皇子。 想到这里,潜山公主想起刚刚小公公禀告她的事,说是瞧见她皇兄和二皇子一起出的鸿兴楼。 他们平常在宫里就斗个你死我活了,到了宫外竟然一起吃饭,这还是她皇兄吗? 潜山公主问道,“二皇子拉拢到季大少爷了?” 她都让人找了一晚上了,也没见到季大少爷的人影儿。 大皇子道,“你皇兄我都拉拢不了,何况是他。” 那边一公公跑过来,潜山公主见了,问道,“找到人没有?” 公公摇头,弱声道,“没见着……。” 气死她了! 之前就算没能整到人,好歹见到人,现在干脆连人都找不到。 大皇子要回宫,潜山公主还没有玩尽兴,不肯回去,大皇子一记眼神瞥过来,宫女就赶紧推着潜山公主道,“公主,该回去了。” 潜山公主能怎么办,只能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虽然街上逛花灯会的人还不少,但世家大族的公子和姑娘都陆陆续续回府了,晋临侯世子也骑马回府,他手里拿着那只七彩琉璃灯。 比试过后,晋临侯夫人就回府了,她只是想知道这盏灯被谁抢了去,对花灯会,她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晋临侯陪她回府,晋临侯世子老远就唤道,“娘……。” 晋临侯夫人转身望去,就看到晋临侯世子拿着花灯走过来。 晋临侯夫人眼底泪花闪烁,晋临侯的脸色就不好看,眸底一抹寒芒忽闪而逝。 晋临侯夫人看着花灯道,“这花灯不是被个戴面具的男子抢去了吗,怎么在你手里?” 晋临侯世子道,“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来的。” 晋临侯脸色铁青,“败家子!一盏破灯值得你花一万两吗?!” 晋临侯世子不以为然,“娘喜欢的东西又不多,别说一万两了,就是要十万两,爹你不给娘买吗?” 晋临侯背在身后的手一紧,“买,你娘喜欢就好。” 晋临侯夫人接过花灯,就转身走了。 晋临侯世子问站在晋临侯身后的护卫道,“今晚有人闯入府吗?” 护卫摇头,“没人来……。” 竟然没人来? 难道是知道晋临侯府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瓮中捉鳖了? 亏他累了两天,竟然一无所获。 累的很,晋临侯世子就回自己屋子歇息了。 晋临侯去找晋临侯夫人,刚打了珠帘进去,晋临侯夫人就道,“今晚我累了,侯爷去别处睡吧。” 晋临侯笑了,眸光落到晋临侯夫人跟前的七彩琉璃灯上,“二十年了,你还没有忘记他?!” 晋临侯夫人一言不发。 晋临侯袖子一甩,用力过大,珠帘尽断,珠子落了一地,声音此起彼伏,丫鬟连大气都不敢粗喘。 侯爷不是第一次说这么奇怪的话,但她们伺候夫人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那个夫人没忘记的人是谁…… 晋临侯夫人手摸着七彩琉璃灯,两行清泪滑下,那边丫鬟把珠子捡来起来,倒满浴桶的水,晋临侯夫人对着琉璃灯走神了会儿就去泡澡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宽衣的时候,哐当之声传开,她从屏风后过来一看,那盏七彩琉璃灯已经被砸的七零八落了。 看到一地的碎琉璃片,晋临侯夫人心如刀割,几乎站不住脚。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饶命!” 院外,凉亭内。 晋临侯站在那里赏月,暗卫闪身到他身后道,“侯爷,夫人晕倒了。” 晋临侯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二十年了,他送过她多少好东西,竟然都比不上那一盏琉璃灯! 他站在那里,周身是化不开的寒气。 暗卫悄然隐退。 然而这边暗卫退下,那边又过来一暗卫,道,“侯爷……。” “说!”晋临侯冷道。 暗卫跪下道,“派去的人无能,把人跟丢了。” 晋临侯脸色冷冽的像是覆了一层寒冰。 看来煜国公不是随便提拔季怀山为刑部侍郎的。 果然有几分本事。 他派了两拨人去,都有去无回。 这回只让人暗中跟着,竟然能把人跟丢! 到底是他季怀山深藏不露还是他身边养的竟是些废物! “能把人跟丢,这样的废物留之无用,不必回来了。” 夜色下,晋临侯的声音被夜风吹散。 再说季清宁,带着小丫鬟从街头吃到小巷子口,吃的有点多,又逛了半条街,猜了几个灯谜,赢了几盏花灯带回小院。 柳管事早早的就回来了,他们进院子的时候,他正打哈欠,那哈欠打的季清宁颇不好意思,“柳叔不用给我们留门的。” 柳叔笑道,“小女也才刚回来,猜你们也该回来,就多等了会儿。” 说着,柳叔看向小丫鬟手里的花灯,“赢了这么多花灯呢。” 小丫鬟把花灯递给柳叔,“柳叔喜欢就送给柳叔您了。” 柳叔笑的老脸满是褶子,多上道啊,他就盼着能成为一家人呢。 那笑容笑的小丫鬟猛然反应过来,后悔不该带花灯回来了,柳叔对她的误会越来越大了,她要不要和兰儿说她也喜欢男人啊啊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厮混 小丫鬟耷拉着脑袋跟在季清宁身后回屋,没想到跟着姑娘女扮男装,还跟姑娘同病相怜了。 深呼吸,小丫鬟把这些糟心事抛诸脑后,去打热水给季清宁泡澡。 往浴桶里倒热水,小丫鬟担心道,“不会泡到一半,天问公子就来了吧?” 这也是季清宁担心的事。 但不能因为担心人家来就不泡澡了啊。 她和小丫鬟另外移了架屏风过来,免得男子跳窗进来和她撞个正着。 这样还不够,小丫鬟搬来杌凳,守在窗户边,以确保自家姑娘的女儿身不会被人看去。 累了一天,泡个热水澡不要太爽,要是有药浴那就更好了,回头还得备一些,太累了,骨乏筋累,泡上一包,明天一早就又生龙活虎了。 季清宁没泡太久,一来怕人来,二来就是天太晚了,小丫鬟还得洗澡睡觉。 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服,就松了口气。 季清宁躺床上,小丫鬟洗澡回来自觉的在地上铺了被子,把小榻留给男子。 只要不和她家姑娘抢床,小丫鬟还是很愿意把小榻让出来的,她皮糙肉厚,不怕睡地板。 季清宁是真累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隔壁院,温玹躺在紫檀木雕花大床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陈杳点了安神香,但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温玹现在满脑子都是季清宁。 从在街上救他,到砸的他吐血,再到给他赔礼扑他伤口上,再到书院住一间学舍…… 记性太好,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每一点他都记得很清楚! 让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救季清宁时扑倒他怀里,以及抓着他手的感觉…… 脑子越想越乱,如同一团乱码。 温玹猛然起了身,拿起床边的剑就出去,陈杳吓了一跳,“爷,你冷静点儿,二少爷的断腿还指着他呢……。” 温玹看着陈杳,“你以为我是要去杀他吗?” 不……不是吗? 吓他一跳。 爷从花灯会上回来,脸色就没好过,怎么看都像是要杀人。 温玹把剑鞘丢给陈杳,在院子里练剑。 他睡不着,他想练剑让自己累趴下。 练了半个时辰剑,满身是汗,歇了会儿泡澡。 累是真累,失眠也是真失眠。 而且状态比之前更差了,脑袋里像是有根弦绷紧了似的,又困又睡不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温玹睡不着,陈杳是困的眼皮都快黏到一起了。 跟随三少爷哪都好,就是二少爷出事后,他这失眠症太折磨人了。 三少爷不睡,他一个暗卫没法睡的安心啊。 陈杳看着温玹道,“要不,还是去隔壁小院睡吧?” 温玹脸阴沉沉的,“不去!” “他们肯定已经睡下了,”陈杳道。 “我怕我真忍不了杀了他,”温玹道。 “……。” 那还是别去了。 有人一夜好眠,有人彻夜未眠。 季清宁醒来,坐在床上伸懒腰,她看着小榻上叠的齐整的被子,道,“他昨晚没来?” 小丫鬟摇头,“没来。” 一直盼着人别来,这回真不来了,心底反倒不是滋味儿了。 毕竟人家是因为她把他送的花灯卖了生气才不来的。 说到底,这事她不占理啊。 算起来,她才救人一命,还收了人两万两的诊金,虽然其中一万两是替人问诊,但昨晚人家可是救了她两回,还帮了赵垣…… 但一个男子,要不要气性这么大啊? 她这人有仇必报,有恩也必偿。 回头那两万两还有琉璃灯她都会给他一个交代。 做了决定,季清宁就把这些不愉快抛诸脑后,今天要回书院,上午还得去给周老爷道贺。 这边季清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饭,那边温玹也起了,天大亮的时候眯了会儿,才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脑袋有些沉,起床洗冷水脸让自己清醒。 正擦脸呢,陈杳进来道,“爷,夫人命人到处找你,像是有急事。” 温玹皱眉道,“要真有急事,找我的就是皇上了。” 她娘找不到他,多会进宫问皇上他人在哪里。 不过他还是回了煜国公府。 屋内,丫鬟摆了饭,煜国公夫人才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实在吃不下。 桂妈妈见了道,“夫人怎么就吃了这么点,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我让请大夫进来给您瞧瞧?” 昨晚出去逛花灯会还好好的,回来就不对劲了,晚上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连着国公爷上早朝都起晚了。 国公爷问丫鬟花灯会出了什么事,丫鬟一无所知。 早上夫人一下床就让人去找三少爷,定然又是三少爷惹事了。 但把夫人气的一宿睡不着,以前还没有过呢,更不会只夫人生气,国公爷和平老夫人还蒙在鼓里的情况过。 煜国公夫人实在吃不下,让丫鬟把饭菜撤下去,刚说完,那边丫鬟就进来道,“夫人,三少爷回府了。” 丫鬟已经把盘子端起来了,闻言,看向桂妈妈,“还要撤吗?” 桂妈妈道,“一会儿再撤。” 没准一会儿夫人心情好了,食欲就又回来了。 煜国公夫人坐到罗汉榻上,温玹迈步进来,母子两都一晚没睡,看到儿子走进来,精神不及以往,煜国公夫人压抑着怒气,抬手把除桂妈妈之外的人都退了下去。 等丫鬟都退下,煜国公夫人才瞪着温玹道,“这么没精神,是和谁厮混了一整晚?!” 厮混…… 桂妈妈正圆眼睛,夫人这话说的太重了,难道三少爷养外室了? 桂妈妈不知道,昨晚煜国公夫人胡思乱想了一夜,比起儿子喜欢男人,养外室她都要敲锣打鼓命人放鞭炮庆祝了。 昨晚煜国公见她迟迟不睡,问了她七八回,她要不是怕煜国公知道,一掌把儿子劈死,她就忍不住说了。 这话平老夫人说,温玹一点都不诧异,可他娘从来没这么和他说过话,这是第一次,他听懵了,“我能和谁厮混啊?” 还不承认?! 煜国公夫人气道,“你以为戴个破面具,娘就认不出来你了?” “你赢的那盏七彩琉璃灯呢?!” 第二百四十章 误会(求月票) 他把那盏七彩琉璃灯送人了,还是在比试台边送的,他没想到会被他娘认出来,这是以为他…… 瞒不过的事,他就不隐瞒了,道,“送人了。” “送给谁了?!”煜国公夫人刨根究底。 她能认出戴着面具的儿子,却不知道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是谁。 能让她儿子又抢花灯又救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温玹看着自家怒气不加遮掩的娘,道,“他就是给刑部尚书府老夫人和张阁老治病的宁大夫。” 煜国公夫人脸上的愤怒凝固,“他就是宁大夫?” 温玹点头道,“儿子以前得罪过他,正在想办法补救,以求他能早日来国公府替二哥治断腿。” 煜国公夫人怒气尽消,只余下点心疼。 心疼长子断腿,心疼次子为求人低三下四,还被她这个做娘的误解。 她竟然怀疑自己儿子不正常。 天下怕是找不出她这样的母亲了。 煜国公夫人道,“娘知道你是为你二哥好,但出门在外,该避讳还是要避讳……。” “娘不会误会我就好了,其他人我不在乎,”温玹淡漠道。 煜国公夫人一脸尴尬。 头一个误会的就是她这个做娘的。 幸亏问的及时,不然她这一整天都没个好了。 “还没吃早饭吧,陪娘一起吃,”煜国公夫人起身道。 温玹没吃早饭,便坐了下来。 煜国公夫人给温玹夹玲珑蛋饺,道,“昨晚花灯会上,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提到这事,温玹皱眉道,“娘不是打算让我娶表妹吧?” 煜国公夫人夹筷子的手滞了下,叹息道,“娘是希望能和广阳侯府缓和关系,但娘不会逼你。” “再者,要是你二哥能站起来,广阳侯府是不会打你主意的。” 温玹道,“娘既然知道广阳侯府眼里只有爵位和兵权,还理会他们做什么?” 煜国公夫人眼神黯淡。 广阳侯府到底是她娘家,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踏进过广阳侯府一步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想着成亲的事了,这会儿你大哥二哥亲事还没定下来,你爹不会想到你,但难保哪一天就把你亲事定下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娘希望你能娶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男人是绝对不行的!” 这事毕竟困扰了煜国公夫人一整晚,她想了想,还是叮嘱一下为好。 叮嘱的桂妈妈嘴角直抽抽,之前是误会这么想三少爷就算了,都解释清楚了,夫人怎么还不放心啊,三少爷喜欢男人?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啊! 温玹心沉甸甸的,一言不吭。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吃了早饭后,就上了街,许是昨晚的花灯节太热闹,小摊贩们玩的尽兴,上午出摊的都不多,她从小巷子出去,就听有人道,“这么晚才出来摆摊啊?” 那人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道,“昨晚到半夜才睡,早上实在起不来,在床上赖到这会子呢,不及你勤快。” “我也才早到一会儿,平常这会儿街上已经不少人了,今儿人少多了,”那男子笑道。 “可不是,下回花灯节要两个月后了,一年也难得几回,也该放松下。” 季清宁去挑礼物,准备一会儿就给周老爷送去,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就挑了副字画,外加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就到了周老爷下榻的客栈。 不过到客栈一问,周老爷已经搬走了,毕竟生了大理寺右丞,是正儿八经的京官了,哪能常住客栈啊,当即就买了座院子,搬了进去。 怕有人来客栈找,给客栈留了地址,折腾了一通才找到周老爷新买的院子。 一个四进院子,与昌平街隔了三条街,看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嘀咕,“亲家老爷才正六品,刚提拔就置办了这么间大院子,老爷还寄人篱下呢。” 以前小丫鬟不敢想这事,毕竟老爷没钱,别说四进院子了,连小院都买不起。 不过现在不同了,姑娘有钱啊。 季清宁道,“确实也该置办个院子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要是能把隔壁院子买下来就好了,那位置好,上街最方便。” “不过柳叔说了,要是老爷把西南案子查清了,那就是大功一件,皇上知道老爷还寄人篱下,肯定会赏老爷宅子的。” 说到这里,小丫鬟忍不住想,她为什么要指望老爷查案回京,皇上赏赐宅子啊,姑娘明明有两次得皇上赏赐宅子的机会,都让白白溜走了。 主仆两闲聊就到了客栈小伙计告诉她们的位置,远远的,就看到一男子从门内出来,翻身上马,走远。 离的有点远,季清宁没看清楚是谁,但小丫鬟眉头拧成了麻花。 那侧脸和背影明明就是大姑爷啊。 为什么她问亲家老爷大姑爷有没有来京都,亲家老爷说没来啊? 姑娘都跟着老爷进京述职了,虽然是偷着跟来的,但亲家老爷带自己儿子来长长见识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要隐瞒呢? 小丫鬟又想起周大少爷进花楼的事,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那回她见到的就是大姑爷! 季清宁骑马在周府门前停下,周家小厮正好认得季清宁,高兴道,“是亲家少爷来了,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小丫鬟道,“刚刚那是你家大少爷吗?” 周家小厮愣了下,摇头道,“你肯定是看花眼了,大少爷在同州呢,没有跟随老爷进京。” 没有吗? 小丫鬟小脸皱成包子。 季清宁则注意到小厮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似有心虚。 在门口等了会儿,小厮就回来了,领着他们进府。 被领到正堂坐了片刻,周老爷就过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季清宁给他作揖行李,周老爷道,“你今儿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 季清宁道,“伯父找我有事?” 周老爷面色不虞,“我昨晚才知道,大皇子费尽心思拉拢你,你丝毫不给面子就算了,你还向着三皇子,你可知道保举我的太仆寺卿是大皇子的人?” “……所以呢?”季清宁道。 “你这是在毁我前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摆谱 指责扑面砸来,把季清宁砸懵了,也把小丫鬟砸的肠子悔青。 是她记着大姑娘,怕周家责怪她们失礼,赶着来送礼道贺,唯恐落人话柄,结果还没坐下,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训斥了。 她家姑娘做什么了,要被亲家这么骂?! 季清宁听笑了,看着周老爷道,“我毁伯父的前程?” “伯父怕是忘了前儿在太仆寺卿府后门发生的事了吧!” 既然记性差,那她不介意提醒他一二,把他的脸皮撕下来两层。 京都遍地权贵,太仆寺卿已经不值一提了。 他周老爷去太仆寺卿府送贺礼都被人丢出来,他哪来的前程可言? 不过是太仆寺卿知道大皇子在拉拢她,觉得她这个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是个人中龙凤,将来注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先拐着弯的在周老爷身上卖她一个情面罢了。 人家是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管,他周老爷倒好,占着她的光就算了,还反过来训她。 她可不是软柿子,会任由他拿捏,更不会因为他周老爷的前程就倒向大皇子! 在太仆寺卿府被丢出来,是周老爷这辈子最丢人的事,就这么毫不留情的被季清宁抖出来,周老爷脸色铁青,“这就是你一个小辈和长辈说话的态度?!” 真是难得,还记得自己是长辈呢。 要不是给季清嫮面子,他周老爷算她哪门子的长辈? 她还送着贺礼上门看人给她摆长辈的谱。 季清宁心下冷笑,道,“伯父多虑了,我哪有毁掉伯父似锦前程的本事?我这个大皇子二皇子争着抢着想拉拢的人,送个贺礼登门还被训的跟个孙子似的,最厉害的当属伯父了。” “等大皇子发现伯父的才能,定会重用。” “我在这里预祝伯父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丢下几句,季清宁转身道,“铁锤,走了。” 小丫鬟手里还拿着贺礼呢,季清宁道,“这点贺礼,哪里入得了周老爷的眼,拿出去扔了。” 季清宁大步流星的离开,小丫鬟拎着贺礼紧随其后,担心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大姑奶奶怎么办?” 这话问出了小院下人的心声。 季家大姑娘可是周家大少奶奶,他这么不给他们老爷的面子,大姑奶奶以后在周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这般想着,季清宁的声音就砸了过来,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你大姑奶奶好着呢,有我这么个连大皇子的面子都敢不给的弟弟,谁要敢欺负她,我能轻饶了?” “扶人青云直上的本事你家少爷我不敢夸口,但送人流放三千里还不在话下!” 周家下人,“……。” 刚刚还担心周家大少奶奶的下人们又一股脑的担心周老爷了。 周老爷脸色铁青,气的几乎站不住脚。 本来已经够生气的了,更让他愤慨的还在后面呢,小厮送人回来,弱声道,“季,季少爷把准备送给老爷您的贺礼随手丢给了一过路的老妪……。” 人家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把贺礼给扔了。 以前季少爷被他们周家二少爷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么难听的话都忍了啊,现在他们老爷训他两句,不仅被连讥带讽,还招来赤果果的威胁…… 再说小丫鬟,骑在马背上,歉意的看着季清宁,“我错了,我就不该叫姑娘来送什么贺礼……。” 季清宁抓着缰绳道,“做事不落人话柄是对的,他蛮不讲理是他的事,我们不能不懂礼数。” 主仆两骑马往前,那边一小厮骑马疾驰而过,到周府门前停下。 从马背上跳下,小厮三步并两步进了府,一边问小厮道,“老爷在哪儿?” 问完,就看到周老爷,赶紧过去。 小厮上前禀告了几句,周老爷身子一晃,声音徒然拔高,“怎么会没有回太平镇?!” 小厮摇头,眼底是浓浓的担心。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周老爷铁青的脸色骤然惨白,要不是小厮及时扶住,肯定要摔地上去。 下午要回书院,季清宁原想送完贺礼上街逛逛,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只想回小院了。 刚从这条街绕到另外一条街,就瞧见温玹骑马过来,陈杳跟在身后。 要是平常,季清宁会当没看见温玹,直接就过去,但毕竟昨晚在花灯会上,温玹救过她,于情于理都该和人打个招呼。 两人迎面走过去,季清宁抬手打招呼,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温玹看了一眼,就把眸光移开了,骑在马背上的他高冷如雪山之巅的雪莲花,高贵不可攀,甚至多看两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季清宁手就那么抬着,眼睁睁的看着温玹走过来,然后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季清宁,“……。” 她懵了,“我会隐身了?我这么大个人他看不见?” 小丫鬟道,“他好像也生气了。” 她家姑娘碰到都是些什么臭脾气的人啊,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季清宁朝天翻白眼,她惹恼李玄鉴,好歹是把人辛苦才抢到手的七彩琉璃灯卖了,对温玹,她只是不小心在他锦袍上沾了点油迹啊,至于她笑脸相对,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她昨晚已经打定主意消李玄鉴的怒气,赔他一盏七彩琉璃灯,同样是救过她的人,不好厚此薄彼,只得再赔温玹一套锦袍了。 回了小院,正好瞧见柳管事,季清宁便问道,“柳叔,京都做锦袍哪家铺子的针线活最好?” 柳管事笑道,“要论手艺,自然是浣锦阁最好了,人家有宫里出来的绣娘把关,不过针线活好,价格也是一等一的贵。” 贵不是问题,她现在不差钱。 道了谢,季清宁就回屋了,不多会儿就把图纸画好了,小丫鬟惊艳不已,然而季清宁却是犯难了。 她不知道温玹的尺寸啊。 虽然能猜出个大概,但尺寸稍有偏差,做出来穿在身上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原还想着画了图纸就送浣锦阁让人尽快做好,现在只能等拿到尺寸再说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打赌 吃过午饭,季清宁就和小丫鬟回书院了,在扶风院前停下,小厮过来牵马道,“季大少爷可算是回书院了,章老太傅早前就派了人来传话,让你回书院了就去后山找他。” 季清宁点头道,“那这会儿章老太傅在书院吗?” “在的,”小厮回道。 季清宁就直奔后山了。 竹屋内,章老太傅在临摹画作,临摹的,正是季清宁拜师的那幅。 章老太傅临摹的很认真,认真到季清宁都不敢上前,怕打扰到章老太傅,在一旁站了良久。 还是章老太傅忍不住停了手,道,“总算是舍得回书院了。” 季清宁挠了下额头,“没有的事啊……。” 她可不是故意不来书院的,来葵水耽搁了两天,不知道书院为了让学子们能参加花灯节把放假推迟了两天,然后她一口气逃了四五天的课。 不过章老太傅也就是随口一说,以季清宁的才学,夫子刁难不住她,还反被季清宁难住了,她不来四海书院读书都可以,何况只是少来几天。 季清宁行礼道,“不知老师叫我来是?” 章老太傅把手里的狼毫笔放下,从抽屉里拿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季清宁,季清宁道,“给我银票做什么?” 章老太傅道,“这是张阁老给你添的诊金,你救张阁老一命,原要给你两万两,你只收了五千两,张阁老过意不去,把那一万五千两让我给你,我替你收了五千两。” 张阁老的命不是钱能衡量的,张府在京都权贵之中属清贫末流,若是其他人,两万两张阁老一定毫不犹豫的替季清宁接下,但张阁老,章老太傅觉得收五千两不算少了,张阁老执意要他收,他才又拿了五千两。 季清宁推脱不收,章老太傅笑道,“你救他一命,五千两不算少,但一万两也不算多,我替你接了,你就收下吧。” 那好吧。 季清宁伸手接过银票。 章老太傅坐到那边罗汉榻上道,“温玹呢,没和一起回书院?” 季清宁,“……???” 她和温玹虽然同处一间学舍,但关系没章老太傅您想的那么好啊。 她从小院回书院,路上碰到温玹的概率很小好么。 章老太傅道,“那混账东西,知道是三皇子,还让三皇子打扫庭院,把顾山长吓的一宿没睡。” 季清宁有点心疼顾山长,她道,“让三皇子扫庭院的是温玹,与顾山长又无关。”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是在书院内,温玹横行霸道,书院不加管束,难逃罪责,”章老太傅道。 “萧贵妃自是奈何不了温玹,但书院她也一定会问责。” 三皇子是拦不住萧贵妃的。 祸是温玹闯的,章老太傅要温玹去摆平这事。 季清宁道,“不就是让三皇子扫个地么,没那么严重吧?” 章老太傅道,“如今三皇子病愈,难保萧贵妃没有让三皇子争夺储君的想法,一个打扫庭院的储君,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话,季清宁不同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三皇子为了留在书院读书而打扫庭院,这是值得称赞的事,要是萧贵妃责难,顾山长把三皇子往死里头夸,她高兴都来不及呢,何况当初顾山长以三皇子半篇文章就破例收入了书院。” 顾山长来找章老太傅,抬步上台阶就听到季清宁那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顿时如醍醐灌顶。 这么说吧,听到这句之前,他怕宫里传召,听到这句之后,内心反倒期待被传召了。 正好有人来找,顾山长就转身走了。 季清宁这回答,章老太傅很满意,他问道,“你昨晚遭遇了两回刺杀?” 章老太傅的消息还挺灵通啊。 刺客刺杀三皇子,因为动静过大,章老太傅知道不足为奇,但刺客杀她误伤和顺侯世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啊,章老太傅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保护小院的暗卫是章老太傅派去的? 可要是,就没必要问她了啊。 有些疑惑,季清宁还是如实回道,“幸得温玹和天问公子相救,才没受伤。” 温玹和天问公子? 章老太傅浑身无力。 这些年轻后辈真是太会玩了。 救人还用两个身份,当真是不嫌麻烦。 确定季清宁没事,也没受惊,章老太傅就放心了,他画还没有临摹完,季清宁不打扰他退下。 她回了学舍。 推门走进去,然后就有点恍惚了。 屋子陌生的她以为走错地方了,赶紧退出去,看了看门边挂的牌子,是她和温玹的学舍没错啊。 她的反应一点不落的被东平郡王他们瞧见了,笑道,“有些日子没来书院了吧,之前屋子被打的乱七八糟,温玹换了个遍,屋子里的摆设比之前的还要奢侈。” 讨季清宁欢心,温玹是认真的。 唐靖道,“你多久没来书院,温兄就多久没来,今儿你回书院了,他也该回来了。” 这话听的季清宁一头雾水,“我回来和他回来有关系吗?” 要是没关系,他就不这么说了。 “要不,我俩打个赌?”唐靖道。 “算我一个,”东平郡王道。 “还有我……。” 稳赢不输的局,傻了才不跟。 季清宁有点无语,“赌什么?” “输的请客,”东平郡王道。 “你输了请我们三大吃一顿,吃你做的菜。” “我们三输了,一人请一回。” 季清宁没犹豫就点头了,“好!” “我们赢定了,”东平郡王折扇摇的得意。 季清宁觉得他们太盲目自信了。 凭什么觉得她回来温玹就会回来,人家又不是她的跟屁虫。 她巴巴跟人打招呼,人家都不鸟她的好么! 她宁愿输了一顿饭菜,也不想温玹回来妨碍她泡澡啊。 打赌双方一个比一个自信。 季清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有事找东平郡王帮忙,道,“我想制一台七彩琉璃灯,我画了图纸,你帮我找人弄一下。”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七彩琉璃灯不就在你手里吗?” “那盏灯被我卖给了晋临侯世子,”季清宁道。 “……。” 唐靖道,“那七彩琉璃灯世上就那么一只,没法制。” “我可以,”季清宁道。 “……。” 想到削铁如泥的匕首,唐靖默默把嘴闭上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撞墙 季清宁进屋画七彩琉璃灯的图纸,虽然她不敢打包票制的一模一样,毕竟琉璃这玩意很难控制颜色,但她能保证比那只被她卖掉的好看。 把制造办法一五一十的写下来,写到最后,季清宁都感慨了。 她这是占了过目不忘多大的光啊。 以前闲来无事翻阅的书都能用上,正儿八经学的反倒用上的不多。 等写完,又是厚厚一摞,比上回制造削铁如泥的匕首还要厚。 但这两摞纸待遇就不一样了。 上回东平郡王就没正经当回事,是温玹觉得一个医术高超的人应该有几分本事,决定信她一回,这回东平郡王捧着那摞纸就跟捧银票似的。 当然了,说是捧银票也不为过,要真能制出琉璃,那就是数不清的银票往怀里头飞,挣的钱绝对比这摞纸厚。 此时天色已晚,交给小厮去办,东平郡王不放心,他决定明天自己去。 日坠西山,天际晚霞绚烂。 东平郡王几个站在回廊上道,“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关了,温兄不会今晚不回书院了吧?” “不回来也很正常,”唐靖道。 东平郡王和陆照看着他。 唐靖道,“但凡和季清宁作对的,就没有成功过的。” “咱们和他打赌,输不是很正常?” 好像也是…… “可这是必赢的局啊,”陆照道。 温兄夜里容易失眠,十有八九和季清宁住一间才能睡的安稳,再加上他还有事求季清宁,更得回来了。 “再等等,指不定一会儿人就到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大黑,书院回廊上挂了灯烛。 他们犯困了,温玹也没有来。 输了。 输了。 就这么输了。 输的口不服心不服。 东平郡王他们不甘心,输给季清宁三顿饭后,又接着赌了两天,要把输掉的请客赢回去,结果越输越多。 三人,“……。” 夜深人静,他们三个躺在床上,道,“温兄到底在忙什么?在他心底,不是帮温二少爷治腿最重要吗?” “谁知道呢,”唐靖叹息道。 “明天还赌吗?” “我们输给他几顿饭了?” “九顿了……。” 不赌了! 坚决不赌了! 几人在心底问候温玹。 彼时,温玹躺在屋顶上看月亮。 他已经四天没怎么合眼了。 白天也没在上课的时候补个小觉,精神差的陈杳都看不过去了,铁打的身子骨,连续几天不睡也熬不住啊。 “明天还是回书院吧,”陈杳道。 没人回答他。 温玹在屋顶上失眠了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给他添了几分困意。 刚要合眼,一只喜鹊落到他身上。 喜鹊是报喜鸟,遇到喜鹊意味着有喜事,陈杳看了高兴坏了。 温玹手一伸,就把那只喜鹊逮住了,伸手点着喜鹊的小脑袋,笑道,“你能给我带什么喜来?” 喜鹊挣扎,温玹把它放了。 喜鹊转了一圈,落在屋顶上,警惕的看着这个抓住它,还摸它脑袋的男子。 陈杳待在树上,听到有动静传来,他侧头一看,就见一黑衣劲装男子翻墙进来,看清来人是谁,陈杳喜道,“爷,陈风回来了。” 可算是回来了。 温玹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陈风上前,将一锦盒送上,“让爷久等了。” 温玹接过锦盒。 打开。 锦盒里赫然躺着两只半块玉佩。 温玹把两只拿起来看了一眼,道,“事情办的不错,赏。” 说完,温玹就拿着锦盒转身回屋了,换了身锦袍,就骑马直奔书院。 再说季清宁,一夜好眠,早上出门就碰到了东平郡王三个,笑道,“今天还打赌吗?” “都连输你三回,还敢赌呢,”东平郡王道。 “不赌了!” “真不赌了?”季清宁循循善诱。 “坚决不赌了!” “万一他今天回来了?”季清宁笑道。 “他今天要回来,我就去撞墙!”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憋笑,“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撞墙了。” 东平郡王看着她。 季清宁示意他们往后看。 三人齐齐回头,就看到温玹走过来。 唐靖,“……。” 陆照,“……。” 东平郡王,“……。” 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掐着能把他们三气吐血的点回来,和他们有仇呢这是? 很快,东平郡王就确定温玹是真和他有仇了。 温玹走过来,迈步上台阶,看着东平郡王道,“我回来了,不是要撞墙吗,赶紧的。” 东平郡王,“……!!!” 还是不是他兄弟了?! “就撞这堵吧,”温玹抬手一指。 他指的正是东平郡王几个和他的学舍之间的墙。 “轻点撞,别把我墙撞坏了。” 头一句,东平郡王心刚回暖了点,后面一句直接冰冻了,季清宁站在一旁肩膀差点抖脱臼。 她看向温玹,温玹也看她。 视线刚对上,温玹就把眸光移开了,脸上笑意不复。 季清宁脸也臭了起来,不就往他身上蹭了一点点油脂吗,至于这么不待见她吗? 越不想看见她,她还越要扎他的眼了,本来要去吃饭的季清宁,跟着回屋了,坐在那里,两眼盯着温玹看。 温玹几次回头,季清宁都看着他,看的他心烦意乱,“这么看我,你是眼睛不想要了吗?” 东平郡王几个准备去吃饭,路过时听到这话,嘴角都抽抽。 他们还以为温玹为了缓和与季清宁的关系能做到低三下四,就这态度,还敢指望季清宁给他二哥治腿? 没气头上毒死他就算不错了。 季清宁越发觉得温玹有病,而且是病的不轻。 这么看她不顺眼,那天晚上何必救她,直接让把一刀子把她捅了不省心吗? 救人的是他,看她不顺眼的还是他。 这是要闹哪样啊? 温玹困急了,准备睡一觉再说,然而床榻凌乱,他要掀被子,季清宁猛然想起来被子底下还有她的肚兜,她飞快的走过去,把温玹拉开道,“铺床这样的小事,放着我来。”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以后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对别人也不许!” 季清宁懵的厉害,不就抓个胳臂吗,有那么金贵吗? 要不是怕再看到她的肚兜,给她抓胳臂她都不乐意好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玉佩(求月票) 季清宁没有反驳温玹,赶紧铺床,然后不着痕迹的把肚兜摸出来。 嗯。 她以为是不着痕迹,然而温玹都看在眼里。 季清宁把肚兜背在身后,道,“你睡吧,床挺软和的。” 温玹解下腰带和外袍,丢到一旁的架子上,就躺床上了。 一躺下,鼻尖钻入一缕淡淡花香。 他猛然起了身。 动作过大,把季清宁吓了一跳,“你干嘛?!” 温玹冷着脸,“把你睡过的被子换掉!” 季清宁那叫一个气啊。 她都不嫌弃他睡她的被子,他还嫌弃起来了。 她忍。 她将被子抱走,又从屏风后柜子里拿了一床新被子丢给温玹,丢完,就赶紧转身走了。 这大爷看她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呢,惹不起,她躲着总行吧! 温玹再次躺下,然而那缕让他心慌失神的清香并没有完全消失,盖被换了,身下的垫被还是原来的。 实在太困了,他放弃了挣扎,几乎把眼睛合上,人就睡着了。 季清宁吃完早饭回来,温玹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本来对温玹救过她,还心存感激,感激到都不准备追究让她惊马的事了,结果他又对她态度恶劣,恶劣到季清宁又担心这厮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又犯病坑她,都把她整的一惊一乍了。 她没叫醒温玹,拿了书就去上课,回来温玹还在睡觉,连午饭都睡过去了。 季清宁还打算午睡会儿,温玹霸占了床,她不想大白天的打地铺,因为难保什么时候东平郡王他们不敲门就进来了。 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脖子都睡僵硬了。 到了时辰,她去上下午课,然后回来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睡神。 从早上睡到傍晚啊。 而且还没有睡醒。 早上温玹有没有在书院外吃早饭,季清宁不知道,但在书院绝对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十有八九也是要睡过去的。 晚上一觉到天亮很正常,可大白天的睡的这么死这么沉,怎么看都不正常,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放心,季清宁凑上去,伸手去探温玹的鼻息。 手刚伸过去,温玹眼睛猛然睁开,没差点把季清宁吓死。 温玹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季清宁连拍胸口,“我做什么?大哥,你都睡了一整天了,你都不饿吗?” 温玹也觉得有些饿了,他掀开被子下床。 季清宁惊魂未定,温玹道,“把被子叠好。” 季清宁呲牙。 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给你开染坊,又拿她当丫鬟小厮使唤。 要命的是她居然还照办了,毕竟人家救过她,这份救命之恩够他挥霍十天半个月了。 季清宁帮着叠被子,刚把被子掀开,就看到床上有块碎玉佩。 只看了一眼,季清宁就飞快的把玉佩拿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玉佩吗?! 怎么会在床上? 她出车祸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是在雍和宫求的平安福里藏着的,她们三闺蜜一人一块,合起来正好一整块玉佩。 碎玉不值钱,但因为合起来是一整块,而且断的齐整,正好三分之一,她们便留在了手里,当作姐妹之间的信物。 之前画小像,她还把玉佩画了上去。 难道玉佩也穿越来了? 可她这个主人都穿来多久了,这玉佩来的也忒慢了吧? 不过在这全然陌生的古代,能有一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季清宁别提多高兴了,想都没想就揣在了怀里。 温玹,“……。” 他猜到这玉佩对季清宁很重要。 故意放在床上是让她求他。 她倒好,直接就据为己有了。 和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温玹找玉佩,然后道,“在床上帮我找找,有没有半块碎玉佩。” 季清宁,“……???” 她把玉佩从怀里摸出来,望着温玹,“这玉佩是你的?” 这话问的…… 他们两的床,呸,是这张床只有他们两睡过,床上的东西自然只可能是他们的。 “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温玹道。 “就是我的啊,”季清宁道。 “……。” 温玹懵了。 这块玉佩是他的? 怎么可能! 这块玉佩在天问山庄至少有十八九年了,比他的年纪都大,能是他的? 但看他清澈的眸子,也不像是在骗人。 这块玉佩他问过皇上,皇上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却是放在天问山庄书房的暗格内,从摆放的位置看,可以说是天问山庄最重要的东西了。 温玹手一伸就把玉佩夺了过来,季清宁伸手去抢,结果东西没抢到,自己扑温玹怀里去了。 温玹,“……。” 季清宁,“……。” 温玹拿着碎玉佩的手举的高高的。 季清宁就扑在他胸前,和温玹在街上救她的姿势差不了多少。 季清宁是又气愤又尴尬,温玹的心情就复杂了,越不想和他接触,越状况频出。 他不好男色! 他喜欢的是女人! 气的他手一抬,就把季清宁掀到床上去了。 床上垫着被褥,摔不疼,但气愤啊,季清宁转头瞪温玹,“把玉佩给我!” 温玹听笑了,“你抢人东西都是这么理直气壮吗?” 敢抢他东西的,这还是第一个,不得不说他胆子是真肥。 虽然季清宁有点动摇了,但她还是觉得这玉佩是她的,气得她两眼瞪温玹,“你能证明这玉佩是你的吗?!” 证明不了,那就是她的。 温玹勾唇道,“我不需要证明,它也是我的。” 霸道的令人发指。 不管玉佩是谁的,季清宁都对这块玉佩志在必得。 她相信这玉佩的出现不是巧合,何况以温玹的身份,为何在乎这么一块碎玉佩,必然这玉佩有奇特之处。 季清宁道,“我给东平郡王找人的画像上就有这块玉佩,东平郡王能给我作证!” 要不是那画像,他也不知道季清宁和玉佩有关,只是这关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但以季清宁的年纪,不该见到这块玉佩才是,除非他见到的是另外两块…… 这会儿和他要人证,温玹就给季清宁找了一个,“这玉佩是皇上传给我的,你要进宫向皇上求证?” 季清宁瞪他。 找皇上,皇上能不向着他吗?! 温玹猜到她的想法,笑道,“你要不愿意问皇上,也可以去问章老太傅,他也能作证。” 这回,季清宁就焉了吧唧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谨慎 说皇上向着温玹,说的过去,毕竟皇上是温玹的舅舅,但章老太傅就没有理由偏袒温玹了,因为章老太傅是她的老师,尤其她和温玹,章老太傅一向多向着她的。 这是,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的事,她待在学舍许久,玉佩不追来,偏温玹在床上睡了一觉,玉佩就来了。 要真这样,她能气死。 温玹在把玩那块碎玉,他走到哪儿,季清宁的眼神就追到哪儿。 这块碎玉就是鱼饵,季清宁就是那条咬在钩上的鱼。 虽然不确定这块玉佩和她穿越有没有关系,但哪怕有一丝的关联,她都不能疏忽。 知道温玹不好说话,但季清宁还是决定试一试,她指着玉佩对温玹道,“你把这块碎玉卖给我吧?” 温玹听笑了,“你觉得我缺钱吗?” “……不缺钱,但钱越多越好嘛,”季清宁微笑道。 温玹看着季清宁,季清宁一脸“钱是好东西,越多越好的东西”,就听温玹道,“说的也是。” 季清宁心头微松,只要是钱的事,那都是小事了,她对自己挣钱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 结果温玹的声音又传来了,“一百万两,我卖了。” 季清宁,“……!!!” “一百万两?”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国库?!”季清宁一下子就飙了起来。 直接说不卖,她都能接受,开口就是一百万两,这都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存心想气死她! 就算她能挣到一百万两,那得挣到什么时候去,就是天天叫穷的国库,有没有一百万两给他抢都不一定! 季清宁气的眸底喷火星子。 季清宁气炸毛的样子,温玹看的不要太顺眼,他道,“一百万两,已经是我忍痛割爱的价了,你还想我贱卖不成?” 和不诚心卖的人没什么好谈的。 季清宁深呼一口气,微笑道,“那您还是别割爱了,自己留着吧!” 就算这块玉佩和她车祸穿越有关,那也才三分之一。 找不到另外两块,这碎玉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知道在他手里就成了,需要的时候再想办法拿就是了。 季清宁想的很开,然后温玹就想不开了。 季清宁在他眼里是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 军器监的职位,削铁如泥匕首的锻造方法,季清宁说送人就送人,还有为西南一口气捐两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钱,寄人篱下,但做的事都透着一股子财大气粗,又说钱越多越好…… 在温玹眼里,一百万两才算钱多。 他怕钱要少了,季清宁豪气的来一句,“我买了!” 这可能是他眼下唯一能让季清宁不计前嫌给他二哥治病的筹码了。 他难得谨慎一回,结果他一开价,人连都不试着还一下,直接就放弃了。 温玹郁闷不想说话,不过好在季清宁虽然放弃了,内心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温玹太马虎了啊,睡个觉就把玉佩落床上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弄丢啊。 这一丝的不安,对温玹而言就是转机,他随手把玉佩丢在床上。 看着碎玉佩从眼前飞过去,季清宁心都漏跳了几下,飞快过去把掉在被褥上的碎玉捡起来,瞪着温玹道,“你要摔坏了怎么办?!” 温玹看着她,道,“连一百万两都不值,值得这么在乎吗?” 季清宁想一巴掌将他拍窗外去。 她想拎着他衣领子问一句,是不是在他煜国公府三少爷眼里,除了一百万两,一万两十万两就不算是钱了?! 季清宁飞快的把玉佩揣怀里,然后拿了一张万两银票递给温玹,“一万两,我向你买了。” 温玹伸手道,“玉佩给我,别逼我动手抢。” 季清宁捂着胸口道,“你要敢抢,我就喊‘非礼’!” 这是季清宁第二次拿“非礼”威胁温玹了。 第一次听很吃惊,这第二次威力就没那么大了,温玹看着他,“你倒是不担心我真把你非礼了?” 说着,朝季清宁走过来。 季清宁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一个横行京都的人,绝没有她想的那么在乎名声,吓不住他,反倒被他掣肘了。 温玹走过来,季清宁一步步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惶恐道,“我可是男人!” “男人就不能被非礼了吗?”温玹道。 “……。” 这话问的季清宁打了个寒颤。 年轻人有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 他不会是有特殊癖好吧? 还好她是女儿身。 季清宁吓住了,道,“你站在那里,好好说话,买卖不成仁义在!” 温玹站在床边,看着季清宁一副防备被侵犯的样子,他侧过脸去看窗外,“帮我二哥治腿,这块玉佩是诊金。” 季清宁,“……???” 她飞快的从床上起来,道,“你说话算话?” 温玹看着她,“玉佩不都已经在你手里了吗?” 之前季清宁担心他不卖玉佩,担心他把玉佩抢回去,现在提到温二少爷的断腿,季清宁就心平气和了。 果然叫赵垣猜准了,温玹就是有事求她。 既然有事相求,那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了。 之前一直被压迫,该她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让我治你二哥?” “拜托,你二哥打伤我小厮的腿,害我扑倒你的账,我还没和他算呢!” 温玹就料到季清宁记着这账,他道,“这块碎玉还不够让你不计前嫌吗?” 季清宁呲牙道,“你自己想想,为了这事,你前后掐了我几回脖子,我招惹谁惹了?” 把断针给他之后,他几乎就没再掐过她脖子了。 知道让季清宁消气不容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决不能前功尽弃,温玹道,“我让你掐回来。” 季清宁,“……???” 袖子一撸,季清宁爽快道,“行啊!” 温玹,“……。” 他看着季清宁活动手指,脸黑成锅底色,“你还真想掐我脖子?!” 季清宁瞪他道,“我就猜到你是晾准了我不会真掐你脖子才说的这话,今儿我还就真掐不可了,也让你尝尝被人掐脖子喘不上气的滋味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掐人脖子了!” 季清宁一脸“我这人记仇的很,别想逃过去”的神情,温玹颤着额头强忍住把她丢出窗外的冲动。 再说隔壁东平郡王他们来叫季清宁和温玹去吃晚饭,走到门口就看到季清宁掐温玹的脖子。 东平郡王几个当没看见的走了。 季清宁敢真掐死温玹吗? 她不敢。 既然不敢就没什么好管的了,舍友间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求同存异才能共创美好学舍生活。 他掐季清宁,他们上赶着来阻拦,轮到他,就视若无睹,本来够叫温玹窝火了,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有小厮过来传话,让温玹和季清宁去后山章老太傅那儿吃饭。 东平郡王不劝阻季清宁,他还阻拦小厮,“他们两这会儿正忙呢,你等一会儿再去传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掐痕 小厮以为温玹和季清宁在忙要紧事,等了好一会儿才上前传话。 他走到门口时,季清宁在揉手的虎口,温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喝茶。 小厮道,“章老太傅让我来请你们去他那儿吃饭。” 上回章老太傅就让她和温玹陪着他一起吃饭,因为碰到赵老将军,她趁机逃了,没想到温玹一回来,就又找他们去。 对此,季清宁意见有点大,她回书院好几天了,也没见章老太傅找她啊,温玹一回来,就享受去他那儿加餐的待遇,也太太太差别对待了吧。 季清宁心底犯嘀咕,温玹则扶额。 之前是想借章老太傅给季清宁施压,别看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再章老太傅居中调和,别再对他剑拔弩张,假以时日,关系好了,再请他去国公府给二哥治腿。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赵老将军来了,张阁老病重,季清宁去张阁老府上治病,到前几日才回书院。 章老太傅还记着他的恳求,却不知道他已经不需要了,甚至内心还有些抗拒。 只是他求章老太傅帮忙在前,现在不去,以后有事就别指望章老太傅会帮他了。 温玹起身,和季清宁迈步出门。 两大爷谁也不关门,还是小厮看不过眼把门带上的。 季清宁看着温玹,“我虽然答应帮你治你二哥,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她只是医术还不错,但不是神仙,不能对她抱太高的希望。 温玹斜了季清宁一眼,“你最好祈祷自己有这本事,不然我拧断你脖子。” 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敢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现在再和他说这话,也不嫌太迟了。 季清宁呲牙道,“现在有求于我的是你,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温玹笑了,“还没人敢在我这里食言,你要试一下吗?” 赤果果的威胁。 她傻了才试,季清宁没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两步之后,季清宁又停下来道,“以后床归我睡!” 温玹没说话。 季清宁就当他同意了。 他们到章老太傅竹屋的时候,书童刚把饭菜摆好,章老太傅从竹屋出来,见他们一起过来,笑道,“看来相处的还不错。” 季清宁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现在看是还不错,那是因为温玹觉得她能治好他二哥的断腿,要是明天去发现她治不了…… 后面的事,季清宁已经不敢想了。 这厮指不定真会扭断他脖子。 章老太傅坐下时,看到温玹脖子红了一圈,道,“你这脖子怎么了?” “您老的高徒掐的,”温玹轻飘飘道。 “……。” 季清宁惊呆了。 这死不要脸的,他竟然告状?!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季清宁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想着要不要认错,章老太傅笑道,“掐的挺均匀。” 季清宁,“……???” 温玹,“……!!!” 温玹看着章老太傅,“您不训他两句,还夸他?” 章老太傅给季清宁夹菜道,“你小子武功怎么样,我能不清楚?你要不主动给他掐,他能掐到你脖子?” 既然给掐了,还来他这里告状,没训他几句就算不错了,他还没老糊涂,他可不是皇上,会一味的袒护他。 “就是,”季清宁附和道。 “老师英明!” 饿了两顿的温玹,食欲全无。 章老太傅给季清宁夹了块红烧排骨,季清宁给章老太傅夹鱼丸子,师徒两你来我往,跟前的碗堆的小山高了,温玹面前连根青菜叶都没有,书童看了都心疼。 这顿饭,温玹成功把自己吃成了木头桩子,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存在感能低到这种程度,更不知道季清宁居然这么健谈,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章老太傅说什么,她都能接几句。 见解独到,想法奇特,令人叹为观止。 聊到最后,章老太傅嫌弃温玹了,同样是过目不忘,看看季清宁看了多少的书,他看了多少,对不起自己的天赋不说,季清宁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毁在了他手里,想起来,章老太傅就恨不得抽温玹一顿给季清宁出气。 一顿饭从太阳开始落山吃到快看不清楚饭菜才完。 章老太傅不舍的把筷子放下,道,“明日还来陪我老人家吃饭。” 季清宁正要点头,温玹先她一步道,“他已答应我去煜国公府治病,若有需要,还得在煜国公府住一段时间。” 给温珵治腿是要紧事,章老太傅对季清宁道,“你安心给温二少爷治腿,他要敢欺负你,回来我帮你抽他。” “要不您先抽他一顿?”季清宁道。 温玹脸一黑,“你说什么?!” 季清宁正色道,“我说今晚的月色真好。” 章老太傅笑容满面的回了竹屋,书童送他们回学舍,在前面打灯笼照路。 一路无话,到学舍前。 那边过来一学子道,“季大少爷,茂国公世子请你去他那儿一趟。” 温玹皱眉,“让他自己来!” 学子嘴角扯了下,茂国公世子上回找季大少爷,被他打的鼻青脸肿,浑身作疼,哪还敢来呢。 学子不敢忤逆温玹,道,“我去回茂国公世子。” 季清宁回屋给自己倒了杯茶的功夫,那学子又来了,没敢进来,站在门外道,“茂国公世子想找你聊聊灵台寺的事……。” 季清宁后背一凉。 灵台寺…… 她救檀兮郡主的事,茂国公世子怎么会知道?! 温玹坐在季清宁对面,见她脸色突变,眉头几不可察的皱拢三分,他以为季清宁会向他求救,结果季清宁只看了他两眼就起了身。 她是坏了茂国公世子的好事,但这里是书院,茂国公世子还不敢要她小命,可出了书院就说不一定了啊啊啊。 茂国公世子和温玹的学舍离的不远,站在学舍外的回廊上就能看到,几十步的路,季清宁就像是走在针尖上一般,脚步沉甸甸的。 迈步上台阶,就到茂国公世子的门前了,季清宁脚步抬不起来,身后学子手一推,就把季清宁推了个踉跄。 温玹走出学舍,正好看到这一幕,脸冷如寒霜。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赏月 季清宁踉跄被推进屋,还没有稳住身子,茂国公世子冷的骇人的声音就砸了过来,“你胆子果然是不小,连我的事你都敢坏!” 灵台寺的事,在赵王世子那里不能承认,在茂国公世子这里就更不能了。 季清宁装傻充愣道,“茂国公世子肯定误会了,我对茂国公世子你一向敬而远之,又岂敢坏你的事?”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之前看他背影就怀疑在灵台寺帮檀兮郡主坏他好事的是他,只是当时觉得他没这份胆量,果然他还是太小瞧他了。 他连大皇子的拉拢都敢回绝,敢把温玹揣下床,逼的温玹睡屋顶,迷晕他也不算什么了。 茂国公世子把盏茶放下,道,“我不是温玹,我比他好说话,当日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助你青云直上。” 还是要她扶持大皇子呢。 她虽然拒绝的委婉,但她接连拒绝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该知道她的决心了啊。 而且她都说了,她不会入朝为官。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道,“我不会入朝为官,茂国公世子何必为难我。” 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道,“别以为我好糊弄,这不过是你的搪塞之词罢了,我告诉你,就算三皇子病愈了,他也争不过大皇子,我劝你识时务。” “对自己人,我一向宽厚,但对敌人,我会让他悔之晚矣!” 茂国公世子的手段,她早就见识过了,用不着多说。 但她是真的真的不会入朝为官啊。 就算三皇子为人厚道,她也不会帮他夺储君之位好么,一个个怎么就这么得好看她呢,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好么! 大皇子始终觉得季清宁是个人才,就这么杀了太过可惜,之前利诱不成,茂国公世子改威逼。 然而威逼,在季清宁这里用处也不大,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她要真这么胆小,早在温玹那里就被吓死了,又怎么入得了大皇子二皇子的眼。 茂国公世子威逼利诱不成,恼羞成怒,“我看你是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温玹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就不敢了!”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我早就已经见识到了茂国公世子你的手段,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茂国公世子笑了,“你总算是承认在灵台寺坏的我好事了?” 季清宁眨眼道,“我几时坏你茂国公世子的好事了?没有的事!不要污蔑我!” 到这会儿还抵死不认? 茂国公世子咬牙道,“要不是你,檀兮郡主早就是我的人了!” “茂国公世子慎言!”季清宁道。 “温玹就在门外站着呢,你这话可是败坏檀兮郡主名声,你担待不起。” 茂国公世子听笑了,“你少拿温玹来吓唬我!” “他来我学舍前做什么?!” 季清宁耸肩,“不信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茂国公世子不信。 他和季清宁在屋子里说话,门外是有人把守的。 但季清宁说的信誓旦旦,茂国公世子也心里打鼓了,出去看就出去看,他还怕温玹不成?! 茂国公世子走出去,就看到温玹站在他学舍外—— 赏月。 茂国公世子,“……!!!” 负责看门的学子就站在温玹身边,低着脑袋,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不敢得罪茂国公世子,他同样也不敢得罪温三少爷啊。 温玹看向季清宁,“还不回去。” 季清宁麻溜的就下台阶闪了。 茂国公世子拳头攒紧,怒视温玹道,“你听到多少?!” “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温玹道。 “他的命是我的,要叫我发现你对他怎么样,就凭你试图算计檀兮郡主这事,你看太后能不能保住你。” 丢下这一句,温玹转身离开。 身后,茂国公世子想活剐了温玹和季清宁的心都了。 他温玹是被季清宁灌了迷魂汤吗?! 揣他下床,逼他睡屋顶,他竟然怕他出事,到他门前来偷听?! 等温玹回屋,季清宁已经在剥荔枝吃了,温玹道,“你还真是谁的事都敢管。” 显然,是在指她救檀兮郡主的事。 季清宁没好气道,“还不是托你的福,我亲到了檀兮郡主的香泽,她指不定会嫁给我,我能眼睁睁的看着茂国公世子非礼她吗?” “再说了,就算檀兮郡主与我无关,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顿了顿,季清宁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下回你倒霉,我肯定不管你闲事。” 一句话,把温玹气的脸都绿了。 他刚刚才帮他摆脱茂国公世子的纠缠,他立马就气他,偏气他他还不能说什么,谁让当日在街上他恼他多管闲事,给了他一掌,才有他扑倒檀兮郡主这些糟心事。 见温玹有气没地儿撒,季清宁心情好的她想哼哼,这荔枝味道是真好,不过快要下市了,今年不赶紧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季清宁拿了一颗递给温玹,温玹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外面,钱大少爷又又又来帮温玹打洗澡水泡澡了。 还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去,钱大少爷认命的去忙活。 洗澡水打完,然后季清宁就把温玹的洗澡水给霸占了,“我泡澡。” 温玹看书,“你泡澡就是。” “你出去会儿,”季清宁道。 温玹额头颤抖,“你抢我的洗澡水,你还让我出去?!” 季清宁道,“我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屋子里,影响我思考问题。” 温玹没搭理她,就没见过这么会得寸进尺的。 待会儿要说他睡在屋子里影响他思考问题,他是不是还得睡屋顶?! 季清宁赶不走他,只能拿眼睛瞪他,瞪的温玹一肚子火气,好像怀疑他会偷看似的。 都是男人,他有的,他都有,有什么可看的?! “你不洗,我洗了,”温玹要起身。 季清宁忙道,“我洗,我这就洗!” 说着,赶紧往屏风后走,把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把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唯恐露了一丝被人看了去。 温玹只觉得掌心痒的厉害,想朝某女天灵盖来上一掌才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激将(求月票) 把屏风挡好,季清宁还露了一脑袋,唯恐温玹盯着这边,她盯了温玹一会儿,盯的温玹忍无可忍,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样的,他强忍着道,“你再盯着我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季清宁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指着她给他兄长治腿,还拿话吓唬她,她又不是吓大的。 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觉得温玹不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季清宁放心的宽衣沐浴。 晚上睡前泡个热水澡,不要太舒服啊。 季清宁泡了小两刻钟才起来,穿好亵衣出屏风,钱大少爷就来倒洗澡水了。 钱大少爷的日子不好过,以前只要伺候温玹一个就行了,谁想到来了个欺压温玹的,他要打双份的洗澡水。 要是以前,季清宁绝对同情钱大少爷,但知道钱大少爷调戏良家妇女后,温玹整治他,她乐见其成。 拿了本书,季清宁靠在枕头上看着。 温玹在泡澡。 这种不用担心惹恼温玹,也没人和她争床的日子不要太爽啊。 等温玹泡澡从屏风后出来,季清宁已经睡下了,睡姿……自然是不敢恭维。 温玹看了几眼,就去拿被子到小榻上睡觉。 床上的被子是他的,他拿的是季清宁的。 又是那股淡淡清香。 温玹郁闷极了。 一夜好眠。 季清宁醒来,坐在床上伸懒腰,温玹在穿锦袍,她道,“昨晚失眠了吗?” “没有,”温玹随口道。 “……。” “你这睡眠质量真不是一般的好了,白天睡那么久,晚上还能睡得着,”季清宁羡慕道。 “……。” 要不是知道季清宁什么都不知道,真要怀疑是在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 毕竟任是谁四天四夜没好好睡觉,都能睡它个一天一夜。 “去吃早饭吧,吃完了就出发,”温玹道。 季清宁道,“我要去街上吃。” 这么点小事,温玹肯定会依季清宁的,直到季清宁骑马在一面摊铺前停下。 “老板,两碗肥肠面,”季清宁笑道。 面摊老板已经眼熟季清宁了,毕竟吃他摊铺的贵公子就不多,尤其吃肥肠面的那就更少了,想不记住都难。 面摊老板笑的合不拢嘴,“您先坐,一会儿就好。” 温玹看着季清宁,眼角抽抽,“你赶着出书院,就为了吃面?” 那么急切,怎么也要在鸿兴楼叫上满满一桌菜,结果竟然为吃面。 季清宁道,“人家老板面做的劲道好吃,不比大酒楼的差,你尝尝就知道了。” 面摊老板被夸了,心底美滋滋的,给季清宁和温玹的面比别人多,还多加了一勺的肥肠,堆在碗上,都快看不见面了。 季清宁向老板道谢,温玹看着碗里的肥肠,脸都绿了。 季清宁看他表情,憋笑道,“你不会不敢吃吧?” 她选择吃肥肠面,一来是面真的好吃,二来就是气温玹的。 她那点想法,温玹门儿清,他道,“我说了,激将法对我没用。” “所以你真不敢了,”季清宁笑容明媚。 温玹气的拿起筷子,夹了块肥肠塞嘴里,季清宁道,“不是说激将法没用吗?” 温玹想掐死季清宁,“你还吃不吃了,不吃就走了。” 说着就要起身,季清宁忙拉住他,“吃,这就吃。” 再不说话。 季清宁把满满一大碗肥肠吃光,温玹也没剩下。 两个人,两碗面,季清宁付了三个人的钱。 老板收钱的时候,季清宁已经和温玹骑马走了,老板道,“真是个厚道的公子。” 吃的有点撑,骑马颠簸的感觉不好受,好在煜国公府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温玹下马后,季清宁伸手道,“扶我一把。” 温玹看着季清宁,季清宁一脸“你不扶我,我就不下来”的表情,可是把煜国公府守门小厮看呆住了,这人是谁啊,戴着面具,居然下马还要他们三少爷扶。 三少爷什么人什么脾气啊,敢使唤他,小心一只手就把掀下马背…… 心下正腹诽,就见温玹伸手,客客气气的把人扶了下来,没生气,更没把人掀翻。 小厮们看的目瞪口呆。 这事一阵风就吹到煜国公府管事的耳中,管事的也不敢相信,见到季清宁,管事的恍然大悟道,“这位莫不就是妙手从鬼门关前救回萧老夫人和张阁老的宁大夫?” 温玹没否认,管事的就赶紧吩咐小厮道,“快去禀告国公爷和夫人,就说三少爷把宁大夫请回府了。” 温玹领着季清宁进内院。 宁大夫的医术已经传遍京都了,温玹请回宁大夫,这事传遍煜国公府,煜国公府整个沸腾了。 二少爷坠马摔断了腿,太医院的太医们和京都的大夫,甚至方圆三百里稍微有名号的大夫都请来看过,都没法治好,也不知道这宁大夫有没有这本事。 二少爷是国公爷的嫡长子,爵位该他继承,摔断了腿,只能指着三少爷了,奈何三少爷实在靠不住啊。 要是二少爷能重新站起来,国公爷就不用指望三少爷成器,指着他继承爵位光耀门楣了。 煜国公夫人来的很快,他们刚到温二少爷的院子门前,煜国公夫人就来了。 看到季清宁,煜国公夫人心花怒放,她这儿子放下身段讨人高兴,效果还不错,这么快就把季大夫请回府了,只是这宁大夫怎么出诊连个药箱子都不带? 温玹请季清宁进院子,彼时温珵已经得知宁大夫来的消息,让小厮推着他出来了。 看到季清宁,温珵眼底都闪着光,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膝盖。 温珵的紧张和希望,季清宁能懂,毕竟没人愿意坐轮椅,但她也忘不了小丫鬟那青紫的脚脖子,作为大夫,有救无类,但真心希望她救的每一个人都是善良的人。 煜国公夫人推温珵回屋,丫鬟搬来凳子,季清宁坐下后,便给温珵把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唯恐打扰到季清宁,紧张的等着即将到来的宣判—— 二少爷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站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底气 单纯靠把脉,季清宁是给不了答复的,她还需要检查温二少爷的断腿。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尤其对温玹,如果不能让二哥站起来,他会愧疚一辈子。 季清宁仔细检查温二少爷的断腿,然后才站起身来,温玹看着她,“如何?” 季清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温玹,温玹一颗心如坠冰窖,他也没有办法…… 正心情黯淡着,就听季清宁的声音传来,“半年时间,我能让他健步如飞。” 温玹心头一震。 煜国公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还有坐在轮椅上的温珵,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他不敢相信道,“真……真的能让我再站起来?” 因为激动,声音几乎被抖碎,哽咽不成声。 季清宁微微一笑道,“能让你重新站起来,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我需要不少珍贵的药材。” “当然了,以煜国公府的权势,我相信不是难事。” 她这人宽厚的时候很宽厚,记仇的时候也格外记仇。 温珵算计她,她还得来给他治腿,这口气可不是那块碎玉能消的,再加上被温玹欺负那么久,这么好的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怎么能不痛宰一刀? 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温玹道,“你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来。” 季清宁是肯定不会和他客气的。 让丫鬟取来笔墨纸砚,什么药材珍贵写什么,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儿,写到最后,连她都觉得就冲着这份药材单子,就够她不计前嫌给温二少爷治腿了。 刚写完,检查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外面,丫鬟扶着老夫人走进来,走的很急,丫鬟都担心,“老夫人,您走慢点儿。” 那老夫人脚步丝毫没慢,走过来,急切道,“大夫能治好珵儿的腿,这是真的吗?!” 煜国公夫人回道,“玹儿请来了宁大夫,他医术高超,说珵儿半年之内就能站起来。” 平老夫人双手合十,“列祖列宗保佑,我孙儿总算是能再站起来了。” 季清宁把药材单子拟好,站起身来,然后又见一老夫人走进来。 季清宁,“……???” 两老夫人年纪差不多大,穿戴也都一等一的尊贵,从模样看,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旗鼓相当。 温玹走过来,伸手道,“把药方给我。” 季清宁就把药方递给他了。 温玹扫了一眼药方,嘴角就狂抽不止了,“百年人参,五株?” “天山雪莲,两株?” “龙诞香一斤?!” “……。” 这些还只是温玹知道的,药方上有不少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这哪里是给他二哥治病的药,这是在趁火打劫! 季清宁就是在趁火打劫,而且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这份理直气壮是温玹自己送到她手里的,她微笑道,“一块碎玉你都好意思要一百万两,我给你二哥治个腿要这点东西算什么?” ……这点东西? 这药方上少说也有二三十种了,每一样的分量都不少。 煜国公走过来,就见温玹和季清宁之间气氛不对劲,他已经从章老太傅那儿知道季清宁就是宁大夫,他把季怀山送去西南查案,温玹也没少欺压季清宁,他想着温玹说动季清宁至少要到季怀山回京之后,没想到这么快就请动了,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平老夫人见温玹拿着药材单子站那儿没动,阴沉着脸,催促道,“还杵在屋子里做什么,要什么药材,赶紧差人去买啊。” 温玹没有说话。 煜国公伸手,“我看看需要哪些药材。” 温玹把药单递给了他。 煜国公看了几眼,眼角都看疼了,就冲这份药材单子,就能猜到自家儿子这些日子为消季清宁的怒气没少碰壁吃苦头,他道,“库房里有几样,剩下的只能进宫找皇上要了。” “只怕皇上那里也没有这么多,”温玹斜了季清宁道。 这是稀罕药材,不是街上的大白菜,他希望季清宁见好就收,哪怕开口要银票也行,因为这些药材一半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季清宁笑道,“你就是把这些药材十倍的送到太医跟前,也没法让你二哥站起来。” 这就是她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医术好,任性。 温玹把眼底跳着的火苗掐了,拿着药材单子抬脚走人。 季清宁笑道,“早去早回啊,药材备齐全,我就给你二哥治腿。” 屋子里人多,季清宁一时半会儿不会给温珵治腿,就先出去了。 丫鬟领着她到正堂,季清宁又让丫鬟拿来笔墨纸张,把给温珵治腿需要的东西写下来。 忙完了,就坐在那里喝茶,煜国公走了进来,季清宁实在不情愿,但也还是起身给他行礼。 煜国公笑道,“听宁大夫说话,年纪不大,年纪轻轻在医术上就有这般造诣,可想过入太医院?” “……我年纪挺大了,只是保养的好,”季清宁回道。 煜国公,“……。” 正堂内,丫鬟婆子都看向季清宁。 季清宁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她的面容,可脖子还有手,那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三少爷模样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可论娇嫩,还比不上宁大夫呢。 这是用了什么法子保养的,年纪大还显得这么年轻,连声音都年轻。 季清宁一开口,煜国公就听出她不想与他交谈,这也很正常,要是季怀山安然无恙的回来还好,要是在西南出点事,他至少能算她半个杀父仇人了。 煜国公没再说什么,让管事的好好招待季清宁,就起身走了。 季清宁拿了块糕点啃着,然后煜国公府三太太就进来了,看到季清宁,两眼都在泛光。 那赤果果的眼神看的季清宁嘴里的糕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嚼了,这眼神太吓人了……好像她是什么香饽饽似的,不会煜国公府也想把女儿嫁给她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现在是宁大夫,可不是名声大噪的季大少爷,这神情,十有八九是找她治病的。 刚这样想,就听温三太太问道,“宁大夫今年多大了?” “已经成过亲了,”季清宁果断回道。 “……。” 第二百五十章 诊金 季清宁的回答把温三太太回懵了,她呐声道,“我不是问宁大夫你成亲没有,我是想找你讨两张保养的方子,听说你年纪挺大了。” 季清宁嘴角一抽,扶额,“是我误会了,实在近来想给我保媒的人太多,不胜其扰。” 温三太太笑道,“宁大夫医术超绝,便是连太医院李院正都不及,前途不可限量,想给你保媒很正常。” 谁都有生病的时候,医术高超的大夫,那是能跟阎王爷抢人的,和这样的大夫交好,有百利无一害。 季清宁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温三太太见季清宁一点都不热忱,眉头狠狠皱了下,她刚刚说话,宁大夫是没听清楚吗? 她是来讨两张保养的方子的。 “宁大夫?”温三太太再次出声。 季清宁看着她,刚要开口,那边传来平老夫人的说话声,“这都多久了,怎么人还没有回来?!”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满。 接着就是煜国公夫人温和的说话声,“珵儿治腿要的药材不少,一半的药材府里都有没有,玹儿进宫找皇上拿去了。” 平老夫人冷道,“同样都是你生的,皇上唯独偏疼他,纵的他到处惹是生非,连累珵儿吃了多少的苦头!” “治好了珵儿,你不管好他,难保不会重蹈覆辙!” 煜国公夫人没有接话。 季清宁恍惚想起来她被和顺侯世子找茬,从酒楼摔下来,温玹给她做了肉垫的事。 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身份尊贵,却坐一辆敞开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甚至都不能称之马车,因为好奇,季清宁后来问过唐靖,才知道温二少爷和茂国公世子都在求娶檀兮郡主。 温玹恼她多管闲事,给了她一掌,她才意外扑倒檀兮郡主,给了赵王府借口回绝煜国公府的提亲。 平老夫人虽然是温玹的嫡亲祖母,却不喜他,气头上,要杖责温玹,煜国公夫人怕她把温玹打出好歹来,让唐靖和陆照赶紧带着温玹回书院避祸。 唐靖和陆照都不大喜欢平老夫人,言语间,颇为心疼温玹。 季清宁在想这事,温三太太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声音加重几分道,“宁大夫,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好歹她也是煜国公府三太太,一个大夫竟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么多下人看着呢,叫她颜面何存?! 季清宁本来就不大情愿来煜国公府,是看在碎玉的面子上才来的,温三太太找她要方子,还这么没耐心,她看起来很好说话是吗? 季清宁端起茶盏道,“温玹只给了我十万两的诊金,只够我来医治温二少爷的,你要的保养方子我有,待我和他谈过诊金后再说不迟。” 高冷的不行。 虽然只是大夫。 却是你煜国公府攀不起的大夫。 十……十万两?! 温三太太直接听傻眼了,以为自己幻听了,问丫鬟,“他刚刚说给二少爷治腿要多少诊金?” “好,好像是十万两?”丫鬟也怀疑自己的耳朵。 温三太太惊站起来,道,“给二少爷治个断腿,要十万两诊金?!” 这么诧异做什么? 季清宁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堂堂煜国公的儿子,一双腿难道不值十万两吗?” 温珵的腿那是没法用钱来衡量的。 因为只要他能站起来,就凭他是煜国公的嫡长子,他就是煜国公府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煜国公手里的兵权的。 可温珵继承的再多,不代表他一个小小大夫就能趁火打劫了啊。 温三太太顾不得要保养方子了,抬脚就走了。 平常府里谁病了痛了,请太医叫大夫都是公中拿钱,但那都是小钱,温珵治病要十万两啊,那可是十万两,这笔钱要从公中拿的话,就等于他三房为温珵治病掏了小两万两。 闯祸的是温玹,凭什么让他们给他善后?! 季清宁坐那里继续喝茶吃点心,她随口呲了点火苗,却是炸了煜国公府的锅。 再说温玹,空着手进的宫,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大药箱子,刚回府,陈杳就闪身出现。 温玹看着他,“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怎么在前院等我?” 陈杳看了温玹一眼,温玹心底登时闪过不好的预感,“他做什么了?” 陈杳默默道,“他和国公爷说自己年纪挺大,只是保养的好,三太太得知了这事,想向他要两张保养的方子……。” 温玹,“……。” 年纪挺大? 他才多大啊! 他是想把人气死吗? “他给了?”温玹道。 他不觉得季清宁会有这么好说话,尤其对煜国公府的人。 陈杳摇头。 意料之中,温玹一点都不诧异,然而陈杳来了一句,“非但没给方子,季大少爷还说你花十万两诊金请他给二少爷治腿,三太太知道这事后,不同意公中拿这笔钱,长房也不同意,府里已经吵开了。” 温玹,“……!!!” 狮子大开口一口气要了这么多稀罕药材还不够,还要十万两呢?! 温玹觉得自己碎玉给的太快了,以至于季清宁这么变本加厉。 这才刚开始,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他是真怕了季清宁了。 他揉着胀疼的脑袋往前走。 刚进院子,就见自家娘朝他走过来,迎面问道,“玹儿,你哪来的十万两银票给宁大夫?” 温玹,“……???” 暗处,陈杳,“……???” 他才走了一会儿,怎么夫人说话他就听不懂了? 那边,季清宁走过来,脸上满是笑意,那笑意似乎凝成了四个字—— 不用谢我。 那笑容就像是一只鹅毛在撩拨他心间一般,不只是心,连四肢都软绵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心底暖洋洋的,还夹杂了几分以小心之度君子之腹的惭愧,让他打心眼里排斥和恐惧。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温玹冷了脸道,“什么十万两?我不知道。” 煜国公夫人瞪自己儿子,还想瞒着她呢,“宁大夫都说了,你为了求他给你二哥治腿,给了他整整十万两,可你哪来的十万两?” 前些天还缺钱,回来拿月钱啊。 季清宁刚刚是笑,现在改瞪温玹了。 她刚刚绝对是吃错药了,竟然对他起怜悯之心,这厮从头到脚有哪点值得人同情了?! 温玹也想知道他上哪儿弄来十万两,可煜国公夫人一脸的刨根问底,他不给答复绝对逃不过去。 没办法的他,只能撒谎了。 “借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良心 至于问谁借的,就别再问他了,他不认识有能力借他十万两的人,包括皇上在内。 煜国公夫人还欲再问,那边平老夫人派人来催了,等了许久,总算等到温玹把需要的药材拿回来,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宁大夫早点给温珵治腿。 至于温玹从何处借来十万两,问谁借的,除了煜国公夫人,没人关心。 先前为这十万两诊金谁付的事,煜国公府是吵的不可开交,季清宁在正堂听得一清二楚,等他们差不多吵翻天了,才慢幽幽的来一句,“诊金已经付过了。” 一句话,争吵戛然而止。 想着争吵时说的话,一个个恨不得将季清宁抽筋剥皮才好。 见过说话大喘气的,没见过一口气喘这么老半天的,他是来煜国公府治病的,不是来挑矛盾的好么! 有些话要么忍着别说,要么就一口气说完。 话说一半,有时候是会闹出人命的,亏得他还是大夫呢,连最起码的人性都不懂。 要不是还指着季清宁给温珵治腿,估计早把她丢出去了。 嗯,季清宁就是动了一瞬间的恻隐之心,其实心底也还有一点疑惑,温二少爷的腿是坠马摔断的,不知这事和温玹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温玹的愧疚和努力弥补,她都看在眼里。 那么多的稀罕药材,摆明了是趁火打劫,温玹都极力忍了,只要她肯给温珵治腿,对她有求必应。 温玹的霸道在明处,人尽皆知。 可温珵呢,第一次见对温玹这个弟弟很关心,可结果呢,差点废掉小丫鬟一只腿,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平老夫人是温玹温珵的亲祖母,她心疼温珵这个孙儿无可厚非,可对温玹的弥补和付出熟视无睹,季清宁就看不过眼了。 她和温三太太说那话,一来是不想给温三太太保养的方子,二来是替温玹抱打不平,让煜国公府的人知道温玹为了治好温珵的腿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别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顺带再扎扎温二少爷的心,报当日之仇。 先前温二少爷的屋子里一堆人,这会儿那些不许公中掏钱帮温珵治腿的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平老夫人急切的很,“还请宁大夫尽早给我孙儿治腿。” 季清宁眸光在她脸色多逗留了一瞬,然后才道,“温二少爷两年前坠马,双腿尽断,左腿骨头接的还好,但筋骨受伤,才没法站起来,而右腿不止伤了筋骨,骨头还有轻微错位,需要打断重新接上。” 筋骨受伤,涂上她调制的药膏,再配合施针,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但断腿重接,耗费时间要久多了。 检查过所需药材,确定是齐备的,季清宁便指使温玹道,“你来打断他的腿。” 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 温玹道,“我下不去手,还是让父亲来吧。” 煜国公走进来,就听自家儿子说这话,顿时想抽自己儿子,他不下去,他就能得去手了吗? 煜国公叫来暗卫,暗卫心累。 三少爷和国公爷都不忍心,他一个暗卫就敢了吗? 暗卫惶恐的很,看着季清宁道,“还是大夫您来吧,我怕下手拿捏不住……。” 万一把别处劈断了怎么办? 季清宁心下翻白眼,她要有这本是,还用劳烦他们吗,“断骨处脆弱,只要劈对位置,很容易就断了,以后就算接骨长好了,一年之内,也不能轻易动武,实在不得已要用,一定切记绑上护腿。” 说完,季清宁递给温珵一根棍子,“咬住。” 温珵照办。 刚咬住,季清宁就催暗卫了,“快点儿!” 暗卫后背一哆嗦,抓过温珵的腿,来了一句,“二少爷,得罪了。” 说完,暗卫的掌风就劈了下去,只见温珵愣了一瞬,接着就是面容扭曲,额头是大颗的汗珠往外涌,疼的他几乎要把嘴里的木棍咬碎。 疼。 不是一般的疼。 但比起一辈子坐轮椅,再疼不算什么了。 季清宁帮着重新接骨,因为上回没接好,这一次接的要格外细致,接完了,然后打上石膏,古代多用木棍绑腿,这样容易造成骨头错位,用石膏固定想再错位也不容易。 打完了石膏,小厮扶温二少爷躺下,季清宁让小厮在床上挂根绳子,稍微把温二少爷的腿吊一下。 平老夫人听了道,“吊起来做什么?” 季清宁解释道,“让血液回流,减少局部水肿,促进愈合。” 这话平老夫人听不大懂,不过愈合两个字她还是明白的,赶紧让小厮照办。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那左腿的筋骨什么时候医治?” “药膏还没有调制,只能等明天了,”季清宁回道。 她现在对那一大箱子的稀罕药材更感兴趣,她道,“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平老夫人眉头一皱,阻拦道,“这几日,宁大夫还是住在我国公府吧,万一珵儿有什么不适,你也能及时医治。” 煜国公府花十万两请他治病,他必须要做到随叫随到。 不等季清宁开口,平老夫人已经命丫鬟去收拾小跨院了。 又一个霸道主。 她在张阁老府上住小跨院,那是因为不得已,张阁老的病情远比温二少爷严重的多,温珵是断腿再续,用不着她时时刻刻盯着。 她答应温玹来给他二哥治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她待在小跨院里,哪都去不了,跟关犯人似的吗? 她可不干! 季清宁给温玹使眼色,温玹道,“不用收拾小跨院了,他住我的照澜轩。” 季清宁气结。 谁要住他的院子了?! 她是要走人好么! “我还有事要忙,明日一早过来不迟,”季清宁坚定道。 她坚持她的,温玹走到她身边,手一抬就拎了季清宁的后衣领,把她带出去,“我十万两诊金,哪是那么好拿的?” 季清宁,“……!!!” 啊啊啊! 悔不该帮他! 看着温玹把人拎出去,煜国公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十万两诊金确实不是笔小数目,之前在花灯会上见自己儿子讨好人和晋临侯世子争七彩琉璃灯,这会儿把人请进府了,就这么待人家宁大夫,总感觉自家儿子在过河拆桥,而且这河还没完全过去呢。 钱掏了,别最后把人宁大夫惹恼了,最后治一半撒手不治了。 煜国公夫人有点担心。 被拎着衣领子出门,季清宁呲牙,“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这话把温玹听笑了,笑声爽朗愉悦,就是说出口的话实在不讨喜,只听他笑道,“这话你听着不觉得耳熟吗?” 季清宁愣了下,反应过来在宫里,温玹帮她的时候,她踩他的脚,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的回答是:我又没有求你帮我。 季清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借条 季清宁如遭雷劈,温玹看着她,“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拎着你走?” 季清宁肠子悔青,咬着牙道,“放开你的爪子,我自己走!” 爪子? 温玹脸黑了黑,要不是顾忌季清宁失忆了,他一定让他后脑勺感受一下他爪子的威力。 四下丫鬟婆子听到了,都在心底佩服季清宁,就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他们煜国公府三少爷说话的,而且三少爷还忍了没动怒。 季清宁瞪着温玹道,“还不前面带路!” 他忍。 温玹抬脚走在前面,季清宁落后几步跟上。 温玹住的照澜轩离温二少爷住的熙春轩不远,季清宁走的不快,半盏茶就到了。 照澜轩很大,只这一间院子就比小院还要大了,虽然温玹不怎么回来住,但庭院打扫的很干净,无一处不雅致。 ……其实留下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除了小院,她也没地方可以去。 与其回小院和柳叔争厨房用,不如留在煜国公府,还能使唤温玹给她打下手。 到时候有他后悔的! “既然一定要我留下,那你的屋子就归我用了。” 说完,对身后抬大箱子的小厮道,“把药材给我抬屋子里去。” 两小厮看向温玹。 没有温玹发话,他们可不敢听季清宁的。 暗处,陈杳无话可说了。 季大少爷以为自己占三少爷的屋子是占便宜气三少爷,殊不知可能是正中三少爷下怀了。 在二少爷的小跨院,三少爷半夜翻墙去找他,难保不会被国公爷或者其他人发现。 可三少爷夜里回自己屋子睡,没人会觉得奇怪。 季清宁这味安眠药,陈杳担心温玹会上瘾,会戒不掉。 想着,就听温玹的声音传来,“照他的吩咐办。” 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陈杳见两小厮麻溜的把大箱子抬进屋。 至于某女,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成功把屋子抢到手,得意的走进去,在陈杳眼里,那真真是羊入虎口而不自知。 温玹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季清宁进他的房间,而后吩咐丫鬟道,“把书房收拾干净,我晚上睡书房。” 季清宁不是第一次进温玹的卧室了,但两次进来的心情大不相同,第一回是来赔礼,小心翼翼,唯恐温玹刁难她,这回是来霸占人屋子的,怕人刁难?她还怕气不着他呢。 都说风水轮流转,但轮到她这里的速度还挺快。 小厮抬着大箱子问道,“宁大夫,箱子放哪儿?” 季清宁眸光一扫,抬手指了个地儿,“就放那儿吧。” 小厮把箱子放下,就退下了。 季清宁迫不及待的把箱子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锦盒,毕竟她要的都是稀罕药材,每一株都价值不菲,这些锦盒样式精美,看着就叫人爱不释手了。 随手拿了一个,打开就见一支人参躺在里面,足有拇指粗,至少上百年了。 季清宁一口气把箱子里的锦盒都打开,看过后,抬头看向坐在那里喝茶的温玹,“少了一株天山雪莲,还有龙涎香,明显没有一斤重,还有……。” 这些只有她拟的药单分量的一半。 之前出于对温玹的信任,也没先看就给温珵治腿了,结果竟然给她打这么大的折扣,才一半啊! 还不知足呢,温玹看着她道,“这已经是我从皇上那儿能拿到的极限了。” 季清宁知道这一箱子的分量,她羡慕道,“皇上果然不是一般的宠你。” 温玹笑了,“难得,你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季清宁,“……。” 天真…… 多美好的词,竟然给他用成了贬义! 季清宁呲牙道,“难道这些皇上不是白给你的?” “白给?” “托你的福,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温玹浑身无力。 “……。” 在遇到他之前,他几时为钱烦恼过,遇到他之后,身上就再也攒不了钱了。 要么卷到他身上去,要么拐着弯的花到他身上。 上回好歹给他剩了六百两,这回是一点没剩。 他身上带的一万五千两给了皇上还不够,皇上自己派人去小院拿,以他对皇上的人的了解,但凡给他留一个铜板,那就是对皇上不忠。 他为什么总是跟他的钱过不去。 要只是钱也就罢了,问题是皇上不是钱就能摆平的,为了这一箱子,他还得去做违心的事。 就这样,他还不知足,还要他打欠条。 没错。 季清宁让他打了个欠条。 药材单子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何况一下子给她少了一半? 这些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她能不逮着这只肥羊可劲的薅么? 季清宁重新拟了药单,拿过来让温玹签字摁手印,温玹就那么看着她,“你懂不懂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清宁勾唇笑道,“我只知道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赶紧签字摁手印,难得我这么好说话,做人不要不知足。” 温玹,“……!!!” 到底是谁不知足?! 见他岿然不动,季清宁抓起他的手去摁印泥,温玹完全不反抗了。 摁了手印,季清宁对这药材单子满意的不行,小心翼翼的叠好揣入怀中,见温玹盯着她的脸,看的季清宁都有点心虚,耳根微红,看什么看,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好么! 知道她没那么好说话,欺负她还敢求上门来,这就是下场。 季清宁道,“别这么看着我,你要觉得亏了,大不了我送你两张保养方子。” “我不需要,”温玹淡漠道。 “……。” “你三婶需要啊。” “那是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 “……。” “那我给你祖母把个脉,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脾气暴戾,似有隐疾……。“ “不必了,那是她的本性。” “……。”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季清宁怒道。 “你自己去照镜子吧。” 季清宁愣了下,往那边铜镜处走去,就见脸上有墨迹,她脸一红,赶紧擦干净。 她透过铜镜看温玹,只见他起身要出去,季清宁回头道,“你别走啊,一会儿我调制药膏,你得帮我添材。” 温玹额头青筋暴起,别说留下了,走的更快了。 这边温玹开门出去,门外一送糕点茶水的丫鬟吓了一哆嗦,赶紧后退一步,垂着脑袋,让自己不起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打听 等温玹下了台阶,丫鬟才端着糕点要进屋,见那边过来一丫鬟,就把托盘交给了她,“我肚子疼,你送进去吧。” 丫鬟笑道,“你不趁机让宁大夫给你瞧瞧?” 那丫鬟道,“给二少爷治腿就要十万两了,能给我这样的小丫鬟看病吗?” “你小心点伺候,我走了。” 屋内,季清宁在看锦盒里的天山雪莲,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丫鬟把茶水和糕点放到桌子上,道,“宁大夫请喝茶。” 季清宁也是真渴了,把锦盒合上,过去喝茶,丫鬟站在一旁道,“奴婢碧儿,宁大夫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季清宁看着她,笑道,“你是温玹的贴身丫鬟?” 碧儿脸颊微红,道,“奴婢虽然是三少爷的大丫鬟,但三少爷极少待在照澜轩,难得回来,也几乎不让丫鬟进屋伺候。” 这么大间屋子,就她一个人,还真不大适应。 季清宁让小丫鬟坐下,小丫鬟惶恐,“奴婢站着就是。” 季清宁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小丫鬟忙道,“宁大夫您问,只要奴婢知道,一定会告诉您。” 季清宁喝着茶,问道,“你们二少爷坠马摔断的腿,为何你们三少爷那么愧疚?” 这问题把小丫鬟问懵了。 因为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宁大夫都被三少爷请来给二少爷治腿了,他竟然不知道? 丫鬟回道,“两年前,三少爷和人赛马,比赛前觉得自己的马不够精神,便骑了二少爷的马。” “二少爷临时起意也参与了赛马,就骑了三少爷的马。” “谁想到三少爷的马在比赛的时候突然发狂,二少爷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原来如此。 这就难怪温玹那么愧疚了。 这要不能帮自己兄长站起来,只怕会愧疚一辈子。 不过他并非故意,温二少爷明着兄友弟恭,背地里……可不够厚道。 这个疑惑算是解开了,季清宁再问,“你们煜国公府怎么有两位老夫人?” 丫鬟,“……。” 这宁大夫绝对不是京都人。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啊。 从丫鬟口中,季清宁对煜国公府有了初步了解。 她今儿在温二少爷屋子里见到的两位老夫人是老国公的平妻,都是嫡妻,下人不好称呼,这才有了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之称。 元老夫人是老国公的表妹,老国公征战沙场的时候,太夫人给定的亲。 平老夫人出身要比元老夫人尊贵的多,老国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很快就被提拔为将军,受先皇赏识,在一次宴会上,对平老夫人一见钟情,先皇也想看到老国公成家,便给他们牵了红线。 事后才知道,太夫人已经给老国公订过亲了,老国公原是要退掉元老夫人的亲事的,但太夫人死活不同意,以定亲先后以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由给老国公施压,要老国公和平老夫人退亲。 一边是早许给自己的表妹,一边是晚定亲的心上人。 当年的老国公夹在中间有多难受就不提了,后来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各退一步,一起嫁给了老国公。 有太夫人护着,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元老夫人和出身尊贵很多的平老夫人打了个平手。 两人前后生下一子,都是嫡妻,生的自然就都是嫡子了。 只是老国公的爵位就一个,给谁另外一个都不会满意,没办法,老国公只能让大老爷和二老爷凭本事去争,谁赢了归谁。 如今的煜国公是温玹的父亲,当年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不过煜国公府大房和二房有过这么激烈的争斗,温玹和温大少爷温晏感情却是很不错啊,实在是奇怪。 怕季清宁还要再问,虽然问的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她一个丫鬟怎么也不该和外人说煜国公府的家务事,连忙道,“奴婢先退下了,宁大夫有事就唤奴婢,奴婢就在门外头,随叫随到。” 季清宁轻颔首,碧儿福了福身子,然后退下。 出了门,碧儿把托盘交给清扫丫鬟,去看兰儿,怕她肚子疼的厉害,然而兰儿并不在屋子里。 找不到人,碧儿问粗使丫鬟,丫鬟道,“兰儿姐姐出去有一会儿了。” 不是肚子疼吗?怎么还出去了。 想到兰儿惯会偷懒,指不定是上哪儿躲懒去了。 等兰儿回来,碧儿恼她,“你竟然骗我说肚子疼,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兰儿眸光闪了下,道,“我还能去哪儿啊,我去绣房了,宁大夫是空着手来的,他留在咱们国公府,总要衣服换洗吧?” “我看他身量也就四少爷那么高,让绣房送两套四少爷的锦袍来。” 碧儿道,“你去忙这事,骗我肚子疼做什么?” 兰儿挽过她胳臂道,“我没骗你,我是真的肚子疼,只是我还没走到茅房就不疼了,想着你一个人伺候宁大夫也够了,就去忙这事了。” “对了,宁大夫还好相处吧?” 碧儿道,“好不好相处我不知道,反正没为难我。” 屋内,丫鬟在摆饭菜,这会儿吃午饭已经算晚的了。 丫鬟在桌子上摆了六菜一汤,还有一大碗的饭,已经两副碗筷,丫鬟道,“不知道宁大夫的口味,大厨房的饭菜是按照三少爷的口味烧的,您要不爱吃,可以与奴婢说,奴婢让大厨房重新烧了送来。” 季清宁这人不怎么挑食,只要菜烧的好吃,她都吃的惯。 净了手,季清宁就坐了下来。 等温玹? 那是不可能的事。 温玹从书房回来,季清宁已经吃上了,他默默坐到季清宁对面,安静的吃饭。 两人谁也没说话,没什么好聊的。 屋外,陈杳待在树上,看见两人相对而坐,心底无不惋惜,可惜季清宁不是女儿身,不然和三少爷多登对啊,要是三少爷娶了她,一定…… 夫妻和睦四个字从陈杳心头闪过被他果断掐了,换成了惧内。 想到这里,陈杳觉得季清宁还是男儿身的好。 这要是女儿身,那天下的男人都可以不用活了,都要被她羞愧死,头一个就是三少爷。 第二百五十四章 留宿 吃完了午饭,季清宁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然后回屋打了个盹。 醒来就开始忙正事了—— 调制药膏。 照澜轩内就有小厨房,季清宁要用,温玹早让人把厨房收拾干净了。 季清宁本来想温玹给她烧火,但温玹不受她压迫,鉴于熬药需要不少的时间,不宜分心,就不折腾温玹了,免得误自己的事。 季清宁进了小厨房,一忙就是一下午,到吃晚饭的时辰,还没有忙完。 温玹看了整整一下午的书,看的眼睛酸涩,抬头看窗外,天际只剩最后一抹晚霞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等的温玹都坐不住,准备去小厨房看看的时候,季清宁揉着脖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小瓷瓶,见到他,随手就递给了他,“拿好了啊。” 就这么一小瓷瓶的药膏,竟然累了她一个下午。 下回说什么也让温玹陪着了,不能太便宜他了。 季清宁是又累又饿,丫鬟端饭菜过来,她全然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看的温玹嘴角都抽抽,“饿成这样,就不知道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吗?” “吃了,”季清宁道。 “……。” 温玹没再说话,默默的给季清宁夹了只大鸡腿。 吃完了饭,温玹就去书房了。 季清宁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就上床睡下了。 温玹睡的书房。 他失眠症的起因是温珵摔断了腿,如今季清宁说温珵的腿能治好,半年时间就能健步如飞,虽然才开始治,但温玹相信他,毕竟还没人敢戏耍他。 放心了,失眠症也该好了。 只可惜温玹想的很好,躺在书房小榻上,死活就是睡不着。 就这么失眠到后半夜,扛不住的他,最后还是起了身。 半夜,口渴了,季清宁醒来,就看到小榻上趟着个人,背对着她,吓了她一大跳。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李玄鉴,毕竟她只要人不住书院,她是走到哪儿,人跟到那儿。 李玄鉴都跟到张阁老府上去和她争床,来煜国公府不是稀奇事了。 可他和温玹有过节啊。 这要被温玹发现,不打起来才怪了。 季清宁飞快的从床上起来,走到小榻边,要叫醒李玄鉴,让他离开。 结果走到小榻边一看,是温玹。 季清宁嘴角狠狠一抽,狠狠的瞪温玹。 刚刚吓死她了,他不是睡书房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同样都是小榻,难道屋子里的比书房的更好睡吗? 温玹睡的香,季清宁喝了盏茶就回床上躺着了,借着朦胧月色,能看清温玹的背影,越看和李玄鉴的越重合,两人背影实在是太像了,连身量也像了个十足十。 想到因为七彩琉璃灯,李玄鉴生气走了之后就没再露过脸,人家都恼她了,怎么可能还会来煜国公府找她,真是想太多。 打了个哈欠,季清宁翻了个身,然后就又睡着了。 温玹后半夜睡的很好,但因为睡的晚,丫鬟端铜盆进屋伺候季清宁起床时,他还睡在小榻上。 丫鬟进来时,直接看呆住了。 三……三少爷怎么在屋子里…… 回屋睡就算了,还睡的小榻,还不如在书房睡呢,好歹说出去好听些。 季清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饭,再然后就带着药膏跟温玹去给温二少爷治腿伤。 去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煜国公夫人带着丫鬟过来。 季清宁给她行礼,煜国公夫人面容温和,道,“在我煜国公府还住的习惯吧?” 季清宁笑道,“还好。” 煜国公夫人点头,让丫鬟领季清宁先进院子。 温玹要走,被煜国公夫人拦下,小声问道,“你不是把屋子让给宁大夫住吗,怎么还睡回去了?” 温玹头大,“我只是睡不习惯书房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煜国公夫人担心道。 “……。” “不然呢?”温玹道。 “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吗?” 这话把煜国公夫人问的喉咙堵塞。 那天花灯会给她的冲击之大,即便后来温玹解释了,也还是难彻底放下心来。 不放心就会下意识的防备,这一防备,就发现自家儿子看人宁大夫的眼神不大正常,时不时的就落在人宁大夫身上,还有昨儿拎宁大夫衣领子出去。 她和煜国公初遇时,他也是这么对她的。 想到煜国公,煜国公夫人越发担心,怕温玹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那边丫鬟扶着平老夫人过来,温玹就直接进院子了,煜国公夫人怕平老夫人担心,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平老夫人脸色有异,气色比往日似乎好了不少。 连煜国公夫人都看出平老夫人气色变好了,就更瞒不过季清宁的眼了。 一晚上,气色就大变,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温珵见了道,“祖母精神比往日好了不少。” 平老夫人还没说话,她身侧的丫鬟就道,“老夫人最担心二少爷您的腿了,如今知道能治好,老夫人心情好,吃的好睡的好,气色自然就好了。” 温珵道,“让祖母担心了许久,是孙儿不孝。” 平老夫人笑道,“你吃这么多苦头,祖母心疼都来不及呢,好在半年就能恢复如初,等你腿好个七七八八,就该成亲了,祖母只盼着能早日抱上重孙儿。” “祖母知道你属意檀兮郡主,这回,赵王府总没借口推辞了。” 这话听得季清宁头大。 檀兮郡主的清誉毁在她手里,又中意戴面具的她,也不知道她和赵王世子说的话,有没有让檀兮郡主对她死心。 温玹在一旁道,“先治腿吧。” 季清宁看着温珵的腿,只觉得自己早上醒来脑子不大好事,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没和温玹说,不过现在说也来得及,她看向温玹道,“麻烦请个大夫来。” 一屋子人都看着季清宁。 他不就是大夫吗? 而且还是大邺朝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见大家疑惑,季清宁解释道,“二少爷的腿需每日施针,我没法天天来。” 平老夫人眸底闪过不悦,“十万两的诊金,难道还不足以让宁大夫你安心在我煜国公府住下?!” 简直是给自己挖坑啊。 季清宁倒也不慌乱,很平静的看向温玹,“不留宿煜国公府这事,来之前就已经和三少爷约定好了,昨夜留宿已经是给三少爷面子了,若一定要我留下,需得再加十万两。” 只要你们煜国公府付钱,她没什么不能留下的。 别说三五个月了,住到煜国公府破产都行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过分 清冽的语气,再配合嘴角的淡笑,怎么看都像是好说话的人。 然而一屋子人除了温玹就没有不倒吸气的。 就没见过这样的大夫! 说他黑心肝一点都不过分! 治病收十万两不说,让留下几天都不肯,除非再付一倍的诊金,就算煜国公府有钱,也不是他这么趁火打劫的啊。 本来救他们煜国公府二少爷,国公爷肯定会念着他的恩情的,收这么多的诊金,还谈什么恩情啊,分明就是没把他们煜国公府放在眼里! 温玹知道季清宁的本意不是要钱,作为四海书院的学生,他该待的地方是书院,温玹道,“我已经没钱了,留下宁大夫还是另外再请个大夫进府,你们拿主意吧。” 平老夫人自然是希望季清宁留下,但让她拿十万两留下季清宁那是不可能的事,哪怕就是一万两,她也不会同意,三五千两已经顶天了。 平常霸道,横行京都,谁都敢欺负谁都敢惹,怎么到了宁大夫这里,就成了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十万两的诊金,他竟然也同意,没钱还借钱付?! 平老夫人倒没怀疑过煜国公夫人掏钱了,因为她很清楚煜国公夫人没有这么多钱,煜国公倒是有,但温玹不可能和他开这个口,煜国公也不会借。 至于其他人,她管不着。 她只要自己宝贝孙儿的腿能治好就成了。 门外,煜国公走进来,这难题自然而然就被丢给了他,煜国公是为数不多知道宁大夫就是季大少爷的人,听到季清宁不肯留下,他一点都不诧异,人家肯放下芥蒂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煜国公看着季清宁道,“有劳宁大夫在我煜国公府留三天,之后,每隔三五日来一趟即可。” 三天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至于三五日来一趟,那肯定五天来一回了啊,虽然麻烦了点,就当是趁机逛街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季清宁道。 煜国公吩咐管事道,“去请许太医来。” 季清宁给张阁老治病,就是许太医帮忙打的下手,之后也是许太医帮张阁老调理身子,与其找别人,不如找许太医,至少他们能配合默契。 煜国公府拿了帖子请许太医,许太医匆匆忙忙就赶到了。 进屋见季清宁在,登时懵了。 有季大少爷在,哪里需要找他来啊,这不是让他来班门弄斧吗? 知道煜国公府找他前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医治温珵,而是季清宁在没空的时候需要他帮忙给温珵施针,许太医一颗心啊那是说不出来的堵塞。 他堂堂太医院的太医,沦落给人打下手不说,现在直接成帮忙善后了,张阁老、兴国公府小少爷、现在又多了个温二少爷…… 再这么下去,他都不用回太医院了。 见许太医不说话,煜国公道,“许太医不愿意?” 煜国公需要太医帮忙,就是李院正都不敢有微词,何况是他了,许太医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要不要拜宁大夫为师,这些日子我跟在身后已经偷学了不少的医术了。” 季清宁,“……。” 季清宁嘴角抽抽。 屋子里其他人都惊呆了,许太医已经是太医院太医了,竟然还想拜宁大夫为师,宁大夫的医术得高到什么程度啊。 许太医就是随口一说,他知道季清宁不会收徒的,忙道,“宁大夫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季清宁这才朝温珵走去,教许太医怎么施针,许太医记的很认真,有些不解的地方,就大胆的问,他总要把为何扎这个穴位弄清楚。 许太医虚心求教,季清宁教的认真,认真到温二少爷都忍不住怀疑宁大夫到底是来给他治腿的还是拿他当道具教许太医医术的。 许太医记的不要太认真,他本来医术就不错,但季清宁在治筋骨上的方法,至少能让病人的恢复时间缩短一半,这法子必须要上报李院正,记录在册,供后世医者钻研,造福更多的人。 等忙完,又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和昨天一样,温玹陪着吃的午饭,吃完饭,季清宁需要溜达消消食,照澜轩昨天已经逛过了,除了几朵花苞开了花,今日的照澜轩和昨日并无区别,逛着没意思,她想趁机逛逛煜国公府其他地方,便去书房找温玹,让温玹陪她逛。 温玹不同意,“你不要太招摇了。” 季清宁撑着书桌瞪他,“我哪里招摇了?” 温玹把书合上,看着她道,“我花十万两请你来煜国公府是治病的,不是请你来逛花园的,你好歹表现的忙碌一点儿,让我这十万两花的值一点儿吧?” 他们都知道十万两是子虚乌有,但那一大箱子的稀罕药材却也是实打实的价值不菲了。 在煜国公府其他人眼里,他温玹花了十万两请宁大夫进府,人家都不肯多待两天,难得留下,也只是到处逛园子,绝对能把人气个半死。 季清宁要是有事打发时间,就不要他陪着逛花园了,就是没事可干啊。 温玹道,“书架上有不少的书,你可以随便看。” 季清宁瞪他,“我要看书,为什么不回书院看?” 温玹无话反驳。 季清宁手再次撑着书桌,“你到底陪不陪我逛花园?!” 温玹道,“你自己去吧。” 季清宁气到抓狂,她要自己能去,还用得着让他陪着吗?! “你不怕我闯祸吗?!”季清宁磨牙道。 温玹信手翻书,“还指着你治我二哥的腿,你就是放火烧几间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季清宁拳头攒紧,“你不怕我冲撞你们国公府的姑娘吗?” 温玹正色道,“虽然你身份差了些,但胜在才学过人,又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勉强也配得上她们了。” 默了默,温玹抬头看季清宁,“但你眼下只是个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她们是不会看上你的。” “你只管放心去逛园子,她们看到你会绕道走的。” 季清宁,“……!!!” 季清宁气炸了。 不陪逛花园就算了,还把她贬了一通。 她真是吃多了脑袋都不灵光了,居然来找他作陪。 季清宁气道,“不陪就不陪,我自己……。” 一个“去”字在喉咙里还没有蹦出来,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丫鬟的声音传来,“三少爷,宫里派人来传话,让宁大夫进宫领赏。” 季清宁心情瞬间美好了,倒不是听到有赏赐高兴,毕竟她救人不是冲着赏赐去的,就是找不到理由气温玹,突然就送来了一个。 季清宁看着温玹,哼了鼻子道,“不陪我逛花园就算了,我让三皇子陪我逛御花园!” 说完,就转了身。 不就是一个小破花园吗,她还不稀罕逛了! 温玹,“……。” 第二百五十六章 感动 不知为何,突然心底就有些不舒服了。 温玹把手里的兵书放下,跟着起了身。 季清宁逛花园,他可以不陪着,因为眼下煜国公府就算再怎么恼他,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宫里就不一样了,季清宁救了三皇子,对萧贵妃和皇上是好事,对其他人就未必了。 温玹跟着出书房,跟着出照澜轩,跟着出二门,跟着…… 季清宁回头瞪他,“你别跟着我,我自己进宫就可以了。” 连陪逛个花园都请不动的尊驾,现在要陪她进宫,她还不让了。 温玹浑身无力,他现在也有点怀疑唐靖他们怀疑的事了—— 季清宁克他。 他只是不想陪他逛个花园而已,最后竟然不仅要陪他进宫,甚至极有可能要陪他逛御花园。 季清宁救了三皇子,救了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救了张阁老…… 皇上赏赐他,他提个想逛逛御花园的要求,皇上不可能不答应,要碰到皇上心情好,没准儿会和萧贵妃陪着一起逛。 早知道这样,他还挣扎什么,陪着逛花园就是了。 季清宁是进宫领赏,又有温玹陪着,煜国公府没人担心宁大夫会在宫里闯祸,耽误回来医治温珵。 公公在前院等着,见季清宁过来,笑容满面,“宁大夫快请。” 这位可是三皇子的大恩人啊。 三皇子自打出娘胎就一直在吃药,一年少说也要在鬼门关前走上个几遭,太医们束手无策,没想到三皇子离家出走,自己遇到了贵人,妙手回春,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孱弱病给治好了。 早几年,三皇子离开皇宫,虚弱的一口气提不上来人就没了,顺王寿辰那日回宫,可是把萧贵妃高兴哭了,皇上眼底也隐隐有泪花。 只是宁大夫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他人,知道他被温三少爷请到煜国公府治病,当即就派人来请了。 公公毕恭毕敬,唯恐慢待了季清宁。 小厮已经把马牵到大门处了,季清宁和温玹骑上马背,直奔皇宫而去。 季清宁进宫也有几回了,再不记路,也大概知道个方向,从马背上下来,公公就在前面带路,往御书房方向走。 半道上,远远就看到三皇子大步走过来,李信跟在身后。 看到季清宁,三皇子满脸堆笑,热忱的和季清宁打招呼,至于温玹,三皇子就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一个揍过他,在书院逼他打扫庭院的混蛋,他不记仇就算不错了,还和他打招呼? 要不是温玹是陪着季清宁来的,三皇子看到他都会绕道走。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前,温玹跟在后面,听到季清宁的爽朗笑声,那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三皇子看到温玹,是直接当没看见,萧贵妃看到温玹,满是笑容的脸直接就拉垮了,揍她儿子在前,逼她儿子打扫庭院在后,要不是季大少爷那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她儿子就沦为笑柄了! 事实上,已经遭人笑话了,头一个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背地里更不知道有多少。 萧贵妃这辈子就生了一双女儿,三皇子出生就孱弱,更是萧贵妃的心头肉,她都舍不得跟自己儿子说一句重话,他温玹竟然敢动手揍,还要她儿子做下人才干的粗活。 哪怕知道皇上宠温玹,这几日,萧贵妃是见到皇上一回就告一回状,告的皇上都头疼。 知道她生气,还敢往她跟前凑?! 不挑的皇上揍温玹一顿,这口怒气,萧贵妃都咽不下。 萧贵妃看到温玹就生气,皇上其实也差不多。 这混账东西,昨天进宫讨走了多少稀罕药材,把皇宫的库房都搬空了一半,这事瞒不过太后,温玹前脚出宫,后脚太后就听说了这事。 太后对皇上偏袒温玹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满意,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难,送上门的好机会,太后怎么会错过。 气势汹汹的杀到御书房,劈头盖脸的训了皇上好几句,未免皇上再糟蹋库房里的药材,太后还一股脑的把剩下的一半药材全带走了。 虽然知道那些药材是替宁大夫要的,但人家宁大夫刁难的是煜国公府,没让温玹进宫来祸害他这个皇上。 这会儿传召季清宁进宫,皇上想赏赐季清宁些稀罕药材都办不到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看他不顺眼了。 这里就没有愿意看到他的,他还敢来! 萧贵妃眸光落到季清宁身上,笑道,“宁大夫医术超绝,不仅救了本宫的母亲,还救了本宫的儿子,是本宫的恩人,上回在萧家问你要什么赏赐,你没要,这回可不能再推辞了。” 季清宁心累。 为什么要问她要什么呢,直接赏赐她不就成了么? 她没什么需要的,宅子虽然需要,但是赏赐给宁大夫的宅子,季大少爷住进去就暴露身份了,良田、铺子还有金银珠宝,瓷器玉器,都不是她想要的。 但问了两回,再推辞就太不识抬举了。 季清宁想了想,问道,“我能替别人要赏赐吗?” 这…… 替别人要赏赐不是没有,但少见。 皇上准了。 季清宁就道,“那我替三皇子要一块可自由出宫的令牌。” 怎么是替他要东西? 三皇子和温玹心下异口同声。 只是一个感动,一个生气。 萧贵妃脸色微僵,是既高兴又不高兴,她知道想随意出宫是每个皇子都想要的,但三皇子在宫外待的好好的,为何回宫?就是因为在宫外遇刺了。 虽然宫里也危险,但怎么也比在宫外好。 温玹斜了季清宁一眼道,“你这是在浪费向皇上讨赏的机会,三皇子年满十八了,只要成亲,即可在宫外置府,用不着你替他讨这么块令牌。” 季清宁看着温玹,小声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温玹看着她,心底淌过丝丝暖流。 “你有这么好心?”他有点怀疑,毕竟他阻拦他帮三皇子讨令牌,以他的脾气,不怼他就算不错了,还问他有什么想要的,这可不是他的性子。 果然,问完就得到了个意料之中的答复,“当然没有了。” “你们折算成银票给我,各取所需,争取把功劳最大化。” 温玹,“……。” 三皇子,“……。” 白、感、动、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绝 虽然白感动了,但仔细一想,季清宁说的也没错,他三皇子不缺银票,但在成家之前,作为皇子他没法自由出入皇宫,来的路上,季清宁夸皇宫大气,他说不过是座好看的囚笼。 他随口一句感怀,他就放在了心上。 虽然不能帮他摆脱这座囚笼,却也在能力范围帮他偶尔出牢笼透透气。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记着的感觉,三皇子鼻子有点酸。 季清宁把功劳向皇上帮他讨一块令牌,之后他给银票给他。 季清宁没吃亏,他占了便宜。 只有顶聪明的人才想才敢这么做了,他没有理由拒绝。 “成交,”三皇子果断道。 季清宁就转头看向皇上了,“皇上,您刚刚可是同意我替别人讨赏的,君无戏言。” 皇上,“……。” 话是自己放出去的,没法收回来。 但皇上并不大想给三皇子自由出宫的权利,只能寄希望于萧贵妃身上,希望萧贵妃阻拦。 皇上看着萧贵妃,三皇子也一脸祈求的看着自己的母妃。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儿子。 在萧贵妃心底,当然儿子更重要了,她儿子以前身子孱弱被关在行宫,他都不顾性命也要离家出走,这皇宫比行宫还要压抑,能时不时的出去透透气也好,这是大皇子二皇子盼都盼不来的事,人家宁大夫帮她儿子,她怎么能拖人后腿? 再者,也许她儿子哪一天能被立为太子呢,太子居东宫,没法出宫设府,有块可随意出宫的令牌就更方便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宫里的事谁能说的准。 萧贵妃看着皇上,柔声道,“皇上,您就依了宁大夫吧,他肯定是出于为皇儿身子骨好才这么说的。” 唯一能帮忙阻拦的萧贵妃倒戈了,还打着为三皇子身子骨好的幌子,皇上还能怎么办,只能道,“朕就赏你块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宫。” 季清宁和三皇子一同谢皇上赏赐。 萧贵妃看着季清宁,问道,“听翊儿说,在花灯会上,多亏了一戴面具的男子及时出手,他和季大少爷才能脱险,你是为数不多认得那戴面具男子的人,他是谁?” 也是难为三皇子帮她隐瞒了,季清宁道,“他自称是天问公子,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天问公子? 皇上抬头看了温玹一眼。 萧贵妃也没想到是天问公子,她问道,“他眼下人在何处?” 季清宁尴尬道,“花灯会上,我俩闹掰了,之后就没再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皇上,“……。” 李公公,“……。” 皇上瞥了温玹一眼,难得八卦的问季清宁,“你们怎么闹掰的?” 温玹,“……。” 季清宁也懵了。 日理万机的皇上居然会对她怎么和李玄鉴闹掰的感兴趣。 皇上问,还不能不回答,季清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把他抢的彩头七彩琉璃灯一万两卖给了晋临侯世子,他生气了……。” 皇上听笑了,“没想到这天问公子还挺小心眼,一盏灯就生气了。” 就是! 她无比赞同皇上这话。 季清宁重重点头。 温玹站在一旁,没差点气炸肺,黑着脸一言不吭。 萧贵妃惋惜,“他救了翊儿,该赏赐于他,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和大皇子二皇子比,三皇子的势力太单薄了,萧贵妃希望有更多的能人帮三皇子,哪怕不夺嫡,权势大也能不被人欺负。 皇上笑道,“既然宁大夫和天问公子熟,你就代他领赏吧。” 季清宁脑壳疼,她自己讨赏都不知道要什么,现在还让她替李玄鉴讨赏,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再说了,她连李玄鉴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讨了赏赐也没法交给他啊。 温玹看向季清宁道,“你就替天问公子向皇上讨赏吧。” “我又不知道他的喜好,怎么向皇上讨赏?”季清宁呲牙道。 “你替三皇子讨赏不挺会吗,”温玹道。 “……。” 这能一样吗?! 而且,他和天问公子不是有过节吗,怎么还帮天问公子说话? 又吃错药了吗? 所有人都看着季清宁,季清宁就知道她逃不过去了,她硬着头皮道,“那我就代天问公子向皇上讨一匹千里良驹。” 皇上听得一愣,随即大笑,“你倒是挺了解……。” 皇上话还没有说完,温玹猛然咳嗽出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皇上笑道,“正好前几日进贡了匹好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朕就赏赐给他。” 季清宁代李玄鉴谢皇上赏赐。 皇上龙心大悦,殿外,走过来一公公,行礼道,“皇上,太医院李院正求见。” “让他进来,”皇上道。 小公公退下,不多会儿,李院正就进来了。 李院正给皇上请安,皇上道,“起来吧。” 萧贵妃有点担心,因为李院正只给皇上和太后以及皇后诊脉,便是她萧贵妃,也得皇上发话,才能享受李院正给把脉的待遇,李院正求见,大家不可避免担心是谁身子骨抱恙了。 李院正起身后,看向季清宁,“这位应该就是妙手回春治好张阁老的宁大夫了吧。” 不会是找她的吧? 季清宁点头,“我是。” 李院正惊讶不已,宁大夫的声音竟然这般轻柔,许太医说他年纪绝不超过二十,他还不信,他不信有人年纪这么轻就能有高超的医术,听这声音,怕是连十八岁都没有。 李院正惭愧,他一把年纪,都差不多能做宁大夫的祖父了,医术竟然还比不过这样一小辈,李院正看向皇上道,“皇上,臣虽然没有和宁大夫切磋过医术,但宁大夫医治萧老夫人以及张阁老的办法,许太医都一五一十记载下来,臣和太医院众太医一起钻研,为宁大夫的医术所折服。” “他的医术远在臣及众太医之上,臣愿意让出太医院院正一职,招揽宁大夫入主太医院。” 竟然是让她做太医院院正…… 季清宁飞快的看向三皇子。 必须一定千万要替她把这差事给回绝了啊啊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上 季清宁的眼神,三皇子看见了,但他多想当没看见。 季清宁医术超绝,连李院正都甘拜下风,他做太医院院正没人敢不服。 季清宁待在太医院,他想见他就方便多了。 但季清宁还是四海书院的学生,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以他的胆识,将来定是要封侯拜将的,入太医院那是埋没了他。 再者,他已经替他讨了可以随意出宫的令牌,要想见他,大可以去小院找他,也能去书院。 三皇子看着李院正,笑道,“宁大夫治好了本皇子,本皇子就帮太医院招揽过他了,他一口回绝了,李院正就不要为难他了。” 三皇子说招揽宁大夫,没人怀疑是假话。 李院正也信三皇子的话,但他可是真心实意的让出太医院院正的。 就冲宁大夫救了三皇子、萧老夫人还有张阁老,现在在医治煜国公府二少爷…… 这么多权势赫赫的人受过他恩惠,一旦做了太医院院正,没人能撼动得了他的位置。 李院正看着季清宁,不死心道,“进了太医院,可以著书立说,把医术发扬光大,甚至名垂青史。” 季清宁摇头。 她不会做太医的。 一来古代应该少有女子做太医的先例,二来她又不傻,做太医就得听皇上的,每天奔波给后妃治病,要哪位大臣病了痛了,皇上想表示一下皇恩浩荡,哪怕她贵为太医院院正,也得屁颠屁颠去医治,治得好是应该的,治不好,脖子上的脑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无官一身轻,不受人约束,就拿现在来说,她要是太医,煜国公府能对她这般忍耐? 绝对不会好么! 三皇子知道季清宁不会动摇,他劝李院正道,“要能劝的动他,我早劝了,好在他在医术上并不吝啬,我想李院正要有什么疑难杂症治不好的,他会乐意帮你的。” 季清宁点头道,“我无心做官,李院正就别为难我了,若有棘手的病症,我不介意与李院正一起探讨。” 没能把季清宁留在太医院,李院正有些惋惜,不过好歹还能在一起探讨病症,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再劝也不迟。 李院正打定主意,便不打扰皇上,赶紧退下。 皇上传召宁大夫进宫,就是为了赏赐他,现在赏赐过了,皇上还要奏折要批,就去御书房了。 三皇子则对季清宁道,“你难得进宫一趟,我陪你逛逛御花园。” 都不用开口,三皇子自己就请她游御花园了,再看看温玹,三请四求,人家都不肯,这就是做人的差距! 季清宁爽快的应了,还对温玹道,“温三少爷不喜欢逛园子,就不劳烦温三少爷陪着逛御花园了。” 这话正中三皇子下怀。 他也不想温玹一起,和他聊不到一块儿去,想和季清宁说几句体己话。 三皇子和季清宁往御花园走,两人有说有笑。 温玹落后十几步,脸比来的时候还要黑几分,心底就没有这么不痛快过,特别的想揍人。 知道他在身后,季清宁转身看着他,呲牙道,“你不必为难自己。” 温玹拳头攒紧,发出嘎吱响声,“爷我去逛御花园,还用得着你们同意吗?!” 季清宁气结。 扭过头,当他不存在。 三皇子想领季清宁去他的宫殿喝杯茶,但时辰不早了,逛逛御花园也就差不多了,下回再去也不迟,这会儿他皇妹正在御花园里放纸鸢呢。 嗯,三皇子领季清宁逛御花园赏的不是花,目的是想撮合季清宁和他的皇妹扶绥公主。 扶绥公主已经及笄,到了可以许人的年纪了,之前萧贵妃看上了温玹,想皇上赐婚把扶绥公主嫁给温玹,结果萧贵妃还没开这个口,温玹就把三皇子给痛揍了一顿,这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三皇子怀疑温玹揍他,不止是因为他离家出走,而是想打消他母妃的念头。 因为怀疑温玹没看上他皇妹,所以三皇子更看温玹不顺眼。 他的皇妹,大邺朝金尊玉贵的公主,可以配的上天下最好的男儿。 本来温玹不错,模样好,家世好,更重要的是备受皇上宠爱,别说满京都的世家子弟了,就是他们这些皇子也比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性子恶劣了些,但胜在不打女人,也算是稍有弥补。 排除了温玹,正愁不知道还有谁配得上他皇妹,然后季清宁就出现了。 虽然不是世家子弟,也谈不上是书香门第,却是个踩着温玹立威,迅速凌驾于世家子弟之上的青年才俊。 在三皇子眼里,季清宁除了个子矮了点儿,哪哪都不是温玹能比的。 个头不高,是硬伤啊,瞧着比他皇妹也就高了半颗脑袋。 扶绥公主在放纸鸢,让宫女把纸鸢放的再高一点儿,三皇子远远的看着,对季清宁道,“我皇妹模样好,性情温柔,身上没有公主的骄纵气。” 季清宁没听出弦外之音,道,“作为皇子,你也很平易近人。” 温玹走过来,双手环胸,“原来三皇子要带他来赏的是这朵花,你想他摘走,皇上和萧贵妃同意吗?” 季清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嘴角眼角齐抽。 她就是单纯的想逛个御花园啊,为什么要给她牵线,扶绥公主长的再漂亮,再温柔,她也只有干看着的份啊啊啊。 她要不要也和三皇子说她喜欢男人? 三皇子大病初愈,她怕把他吓的夜里做噩梦。 现成的谎言没法用,季清宁只能换一个了,“抱歉啊,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三皇子看着季清宁,一起看的还有温玹。 “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三皇子声音拔高几分。 季清宁道,“年少慕艾,我这般年纪有心上人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没有?” 三皇子摇头,“没有。” 季清宁,“……。” 季清宁嘴角抽了下,抬手拍三皇子的肩膀,“没有那就争取早日有。” 三皇子失笑,“这哪是争取就有的,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有。” 但有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抢马 三皇子有意撮合自家皇妹和季清宁的事,扶绥公主并不知道。 她放纸鸢,回头瞧见自家皇兄和温玹还有一戴面具的男子站在那边,就猜到是宁大夫。 那可是她皇兄的救命恩人。 知道宁大夫进宫,她就想向宁大夫当面致谢了,谢谢宁大夫让他们兄妹团聚,毕竟要是三皇子还病歪歪的,他就只能待在宫外别院内,她这个皇妹一年都见不到自家皇兄一面,哪像现在,吵的皇兄都开始嫌弃她聒噪了。 只是身为公主,不能随意见外人,但现在人家都到御花园了,总不能她这个公主避外男离开吧。 扶绥公主款步走过来,一袭宫装,衬的她柳腰纤细不盈一握,脚上的绣花鞋偶尔露出鞋尖儿,可见上面点缀着小东珠,容貌俏丽,随了萧贵妃,三皇子的容貌更像皇上些。 季清宁看扶绥公主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等扶绥公主近前,季清宁瞥到她身后的宫女身上,也觉得宫女眼熟,然后她就想起来了。 小丫鬟在街上救过一丫鬟,免她遭受从窗户上泼下来的蛋花汤,小丫鬟还担心她救的丫鬟要嫁给她…… 那对丫鬟可不就是扶绥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女么! 没想到扶绥公主看着柔弱温和,竟然还会扮宫女溜出宫,这性子,她喜欢。 扶绥公主上前,季清宁作揖见礼,扶绥公主朝她福身,“该我给宁大夫行礼才是,你是我皇兄命里的贵人,得你相助,我们一家才能团聚。” 说话如空谷莺啼,婉转动听。 但季清宁可不敢和扶绥公主多说,她不知道想撮合她和扶绥公主只是三皇子的意思,还是扶绥公主也有这想法,还是少接触为妙。 季清宁刻意保持距离,扶绥公主没觉察,三皇子感觉出来了,道,“皇妹你去放纸鸢吧,皇兄我陪他四下转转。” 扶绥公主点点头。 三皇子就领着季清宁往那边走了。 温玹落后几步,但一直跟着。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奇花蔓草,数不胜数,怪石嶙峋,亭台楼阁,看的人目不暇接,逛了大半个时辰,季清宁有些累了,三皇子也气息微喘,只有温玹跟个没事人似的。 季清宁看着三皇子道,“待会儿我给你写张方子,你每日药浴,筋骨会大有改善。” 说完,季清宁看着偌大的御花园道,“逛一半了吗?” 三皇子笑道,“这是我在御花园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以前的他,身子孱弱,连门都极少出,后来搬出宫,几年都没怎么回京,何况是逛御花园了,这些天才回来,也无心闲逛。 要说对御花园熟悉,还得是温玹。 御花园别人不能来,但温玹不是别人,皇上最疼的外甥,皇宫就是自己家啊。 两个走累的人就指着温玹带路了。 到了凉亭,三皇子叫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季清宁写下药方,三皇子看后道,“这药浴我父皇能泡吗?” 季清宁笑道,“你都可以,皇上怎么不可以,批奏折累了,泡泡药浴,可去疲乏,夜里能睡的更香。” 温玹道,“时辰不早了,该出宫了。” 三皇子要送他们出宫,温玹道,“别逞强,出宫的路,我比你熟,用不着你带路。” 季清宁也道,“虽然病愈了,但确实不宜太劳累,下回吧。” 三皇子就不再坚持了。 目送他们走远,他才离开,回寝宫的路上,御书房伺候的公公就把季清宁替他讨的那块令牌送来了,冰冷的玉牌,心却是暖洋洋的。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去停马车处,到了地儿,一公公就牵了匹马过来,那匹马高大威猛,看着就威风凛凛,性烈不好驾驭,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公公牵马过来,近前时,马突然发出气魄雄浑的嘶鸣,公公几乎牵不住它,极力的抓住缰绳,摸马的脑袋,才把它安抚住。 马和季清宁正对着,马突然嘶鸣,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的躲温玹身后去了。 温玹道,“这马怎么回事?” 公公道,“这匹马脾气大,通灵性,感受到威胁就会反抗,还不喜女子,不让靠近他五步之内。” 听了公公的话,季清宁和温玹两各有所想。 季清宁想的是:这匹马得多通灵,就这么发现她是女儿身了? 温玹想的是:他现在就想驯服它,这都被它觉察出来了? 他早就想要一匹千里良驹,虽然他现在的马也很不错了,但还差点意思,这样的好马他没少找皇上要,只是千里良驹不常见,一堆人盯着呢,皇上也不好太偏颇他。 没想到季清宁会猜中他的喜好,皇上就顺势赏给他了。 温玹朝马走过去,马扬蹄反抗,公公抓不住缰绳,见温玹过来,猜到他要做什么,当即松手站一旁去了。 温玹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马脾气很大,要把他从马背上甩下来,温玹抓住缰绳,掉转马头,往远处奔去。 不愧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好马,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季清宁骑马追过去,看温玹驯马。 马性子桀骜,几次要把温玹掀下马背,看的季清宁都替温玹捏一把冷汗。 不过,不论马怎么折腾,温玹都稳稳的骑在马背上,马三番五次没能把温玹甩下来,知道自己背上的不是个好惹的主,渐渐的也就乖顺了下来,打心眼里臣服了。 温玹骑马过来,摸着马脑袋道,“果然是匹好马。” 季清宁瞪他道,“你下来!” 人家的马,你驯什么啊?! 温玹霸道宣示,“这匹马,我要了。” “这是人家天问公子的马!皇上赏的!”季清宁恼道。 他抢李玄鉴的东西,她管不着。 但不能从她手里抢别人的东西,替人领赏已经不应该了,但皇上让的,她没办法。 温玹唇瓣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底倒映星河,愉悦道,“你让他来找我要。” 她也得找得到人吧! 季清宁气的直拿眼睛瞪温玹,“你别太过分了!” 温玹骑在马背上就没打算下来,季清宁没辄,也只能先随他去了,她可没本事抢马,尤其这马它还看女人不顺眼。 再说温玹抢马的事,一阵风就传到了萧贵妃耳中,萧贵妃那叫一个气啊,当即去和皇上告状,“温三少爷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皇上赏赐给天问公子的马,都还没出宫,他就抢了!” 皇上正喝茶呢,闻言,笑道,“他也就是逗逗人宁大夫玩,帮着养几天马而已,不会真抢的。” 真的不是抢吗? 萧贵妃很怀疑。 第二百六十章 作陪 再说温玹驯服千里良驹“疾风”后,就骑着疾风出宫了,季清宁落后几步,后面还跟着一只因为主子喜新厌旧有些垂头丧气的马。 抢别人的马,来寒自己马的心,跟着这么个主子,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两人三马前脚出宫门,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宁大夫留步。” 是李信的说话声。 季清宁勒紧缰绳,回头就看到李信骑马过来,季清宁有些好奇才分开没多会儿,三皇子派李信来找她做什么。 李信骑马上前,翻身下马背,然后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双手呈给季清宁道,“这是三皇子让我送来给您的。” 之前,三皇子要给季清宁银票,季清宁都没收。 这回她接了。 两张大额万两的银票。 季清宁只收了一张,另外一张递给李信道,“我收一万两,这一万两你带回去给三皇子。” 李信道,“三皇子让您都收下。” 虽然三皇子不富裕,但两万两还不在话下。 这些年三皇子因为身体孱弱,皇上和萧贵妃对他心怀愧疚,多给他银钱弥补,但对三皇子而已,钱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他连门都出不了,要钱有什么用。 这些年只进不出,倒是攒下了不少,论私己,可能还在大皇子二皇子之上。 但三皇子钱多,那是三皇子的事,季清宁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她道,“我拿你家三皇子当朋友,收一万,他要不认我这个朋友,那就一码归一码。” 季清宁这么说,李信能怎么办,只能收下季清宁退回的一万两,他为三皇子有季清宁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 其实私心里,李信也希望三皇子能撮合季清宁和扶绥公主,从三皇子回宫这几日来看,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把他当仇敌看待了,还有花灯会上的刺杀,难保不是他们其中之一。 季清宁虽然只是个小官之子,但李信看不透他,如果有一天三皇子真下定决心参与夺嫡,他觉得季清宁会是三皇子最大的助力。 博学多才,还心底善良,不惧权贵,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高贵品质了,奈何早有心上人,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了季大少爷的眼,李信好奇不已。 季清宁骑在马背上道,“转告三皇子,想出宫就大大方方的出宫,也别戴什么面具了,三足鼎立,他反而安全。” 季清宁停下,温玹也没走,听季清宁和李信说话,他内心不免有些愧疚,从季清宁说的话和打造削铁如泥匕首来看,她善用兵法,对兵器很感兴趣,若武功没废,他应该会上战场吧。 季清宁骑马走过来,就见温玹看着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的她心底发毛,不懂她有什么好看的,要这么盯着她看。 真要问,结果温玹先一步道,“时辰还没那么晚,你要想在街上逛逛,我陪你。” 啥? 陪她逛街? 季清宁听懵了。 她恨不得伸手去探温玹额头,这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反常了,进宫之前连陪她逛花园都不肯,怕她气死气伤煜国公府众人,难道逛街就不气人了? 拜托,逛街更气人好伐! 担心有陷阱,季清宁警惕道,“你怎么突然好说话了,你是有事求我,还是想收买我好把马据为己有?” “我跟你说,不论是哪个,我都不答应。” 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温玹脸一黑,“回府!” 这样说话才正常嘛。 想着,季清宁嘴角抽抽了,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受虐倾向? 一路穿街过市到了煜国公府。 回去后,先去了熙春轩,确定走了的这半天温珵没事,然后就回照澜轩歇息了。 接下来两天,季清宁都没出煜国公府一步,每天好吃好睡,闲的无聊就去温玹的书房拿几本书翻看打发时间,看不进去书,就去花园溜达。 鉴于之前找温玹,温玹不肯陪同,后面季清宁想逛花园就叫个丫鬟带路。 昨天,逛了两回,温玹都陪着。 今天,除了吃饭就没见到温玹的人影,不过有丫鬟陪着没什么问题,她又不惹事。 晚饭吃的有点多,肚子撑的慌,季清宁就又去花园溜达了。 书房内,温玹在看账册。 陈杳闪身出现,道,“爷,季大少爷又去花园了。” 温玹,“……。” 温玹扶额。 他就没见过这么喜欢逛街逛花园的男子,一天逛三回还不够,饭后还要去走走,他煜国公府的花园是有什么这么吸引他的? 说什么饭后多走走,不容易长肉。 要吃的多就算了,浅浅一碗饭还得剩上一口,肥肉一块也不吃,吃鸡还得去皮,和他一起吃饭,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是饭桶。 作为男子,长得那么瘦弱,风吹都能倒,他都不惭愧吗? 温玹不知道,季清宁就是惭愧了,才吃的少走的多的,煜国公府的姑娘那腰肢细的,她两只手差不多就能掐住了,身姿曼妙,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看的季清宁不得不想好恢复女儿身的事。 她不能恢复女儿身了被人说她是男扮女装啊。 必须要行动起来! 温玹没管季清宁,王府四下都是暗卫,季清宁闯不了祸。 只是他才看了两页账册,丫鬟就来敲门了,“三少爷,桂妈妈来了。” “让她进来。” 话音一落,门吱嘎一声打开,桂妈妈走了进来。 温玹看着她道,“这么晚了,桂妈妈还来照澜轩,可是母亲找我有事?” 桂妈妈道,“以后宁大夫逛花园,三少爷还是陪着吧。” 温玹,“……???” 他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之前担心他有特殊癖好,怕他和宁大夫走的近。 他陪着逛花园,他娘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看的他都惴惴不安,怕他娘再胡思乱想。 不敢陪了,又让他作陪。 到底是要闹哪样? 担心是季清宁在花园做了什么让他娘改变了态度,温玹不放心道,“宁大夫在花园做什么了?” “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府里的姑娘喜欢逛园子,平老夫人怕宁大夫会冲撞府里的姑娘,让三少爷你看着一二,”桂妈妈回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伺候 真是杞人忧天,人家季清宁可是连扶绥公主都不愿娶的人,会看上他们煜国公府的姑娘吗? 但煜国公夫人让桂妈妈来和温玹说这事,温玹不去都不行。 把账册合上,温玹就起了身。 他到花园的时候,季清宁一个人站在湖畔吹风,温玹走过去,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季清宁耸肩道,“你们煜国公府的丫鬟脸皮也太薄了,丫鬟崴脚,我只伸手扶了她一把,就羞红了脸跑了,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 她对温玹的照澜轩来花园的路很熟,但煜国公府花园很大,大晚上的,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她不敢乱跑,万一不小心闯到哪个姑娘的院子里去,她几张嘴都说不清。 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吹着小风等人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温玹。 对于季清宁的话,温玹质疑,“只是扶丫鬟一把这么简单?” 照澜轩的丫鬟都是他娘精挑细选的,很清楚季清宁是煜国公府的贵客,绝不敢怠慢。 季清宁心头一哏,气道,“不然呢,我还能非礼你的丫鬟吗?”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抬脚就要走。 温玹道,“那是去长房的路。” 季清宁气的抓狂了,还得认命的转身,路过温玹身边的时候,越想越气,脚一抬,狠狠的踩在了温玹的脚上,疼的温玹倒抽气。 季清宁哼了鼻子道,“以后我逛园子,你必须陪着我!” 连煜国公府她都不想来,何况是非礼他煜国公府的丫鬟了! 虽然她很坦荡,但那质疑的语气,好像她是个登徒子似的。 踩完了,季清宁就站在那里,比温玹还要霸道,“带路。” 温玹还得忍着脾气和脚疼给她带路。 一路无话。 回了照澜轩,季清宁气呼呼的进屋,屋子里站着两丫鬟,一个子高挑,一丫鬟模样甜美,嘴角笑起来有浅浅梨涡。 看了季清宁一眼,两丫鬟耳根一红,飞快的低下了脑袋。 怎么一个个脸皮这么薄,平常这些丫鬟伺候温玹也动不动就脸红吗? 季清宁没好气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了。” 高挑丫鬟红着脸道,“热水已经备下了。” 这么快? 季清宁去屏风后。 双面绣山水屏风后的浴桶里装了大半的水,水温比较高,丫鬟拎起一旁的水桶往里面倒凉水,伸手试水温,道,“正合适,宁大夫看是要添热水还是添冷水。” 季清宁过去试了下,“不用了,你们退下吧。” 丫鬟把水桶放下,季清宁解腰带,丫鬟伸手过来帮忙,“还是奴婢来吧。” 季清宁,“……???” 她飞快的后退一步,避开丫鬟触碰的手,道,“我不是让你们出去吗?” 两丫鬟红着脸道,“我们是来伺候宁大夫您的,您想怎么样都行。” 季清宁,“……。” 两丫鬟朝她走过来,吓的季清宁赶紧从屏风另一边出去了。 她直奔温玹的书房,直接推门进去,气呼呼的走到温玹书桌前,撑着桌案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玹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意思?” 季清宁想揍他,“就是你屋子里那两丫鬟!” 温玹没听明白,季清宁拳头发痒,“不是你安排那两丫鬟伺候我的?” 伺候两个字,季清宁咬的格外的重。 一边质疑她对丫鬟不轨,一边又给她安排丫鬟,有病吗?啊! 温玹就没安排过丫鬟伺候季清宁,他起身出去,正好管事妈妈过来,温玹便道,“屋子里那两丫鬟是怎么回事?” 苏妈妈懵了一瞬,“三少爷不知道吗,那两丫鬟是桂妈妈带来的。” 温玹眉头紧锁。 身后,季清宁是要书房的,听到这一句,站在没动了,她好像误会温玹了,她从花园回屋时,丫鬟就在了,温玹在她身后进照澜轩,根本没时间安排那两丫鬟。 只听温玹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妈妈就道,“那两丫鬟是平老夫人挑选了,让夫人送来伺候宁大夫的。” “我照澜轩这么多人还不够伺候他的?”温玹不喜道。 苏妈妈一听就知道自家三少爷没懂平老夫人什么意思,便解释道,“今儿在花园,宁大夫逛园子的时候,碰巧大姑娘和二姑娘走过去,宁大夫眼睛一直盯着两位姑娘看,眼神赤果,颇有冒犯之意……。” 顿了顿,苏妈妈道,“平老夫人怕宁大夫会冲撞府里的姑娘,特挑了两丫鬟来给宁大夫泻火。” 温玹,“……。” 季清宁,“……!!!” 苏妈妈没想过宁大夫人就在书房,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毕竟温玹也没阻拦,说完,她就退下了。 季清宁站在那里如遭雷劈,温玹回来,两只眼睛就像是两火球似的灼烧着她,“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对你那两堂妹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她就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柳腰,还是从背后看的,另外就是瞟了一眼,真的就一眼人家的胸啊啊啊…… 以后再也不去煜国公府花园溜达了。 季清宁泪流满面。 见季清宁没来来时的气势汹汹,温玹火气却是一点没消,“不想落人把柄自毁前程,就把持住自己,别碰那两丫鬟。” 她就没想过碰那两丫鬟好么! 想到这里,季清宁摇杆挺直了,她怕什么,大不了暴露女儿身,绝对能把煜国公府上下吓死一大票。 季清宁看着温玹,温玹道,“我让人给你准备冷水。” 她才不要洗冷水澡,后知后觉,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你平常都是洗冷水澡泻火啊?” 温玹脸黑成锅底色,“你是大夫,怎么泻火你问我?!” “经验之谈还是值得借鉴的,”季清宁闷笑道。 温玹嫌弃的看着季清宁,“还不走?” 季清宁道,“你去把那两丫鬟赶走。” 温玹道,“自己去赶。” 季清宁道,“我这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吗,她们力气挺大的。” 温玹想掐死季清宁,瞪了季清宁好几眼,才转身回屋。 进屋,没看到人,季清宁道,“已经走了吗?” 话音未落,有娇弱声传来,“奴婢们还在。” 声音是从床上飘来的。 两丫鬟已经躺下了。 真暖床丫鬟。 季清宁,“……。” 季清宁连忙躲温玹背后去。 温玹冷了脸道,“出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周到 声音冰冷,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怒气,吓的两丫鬟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衣服,捂在胸前,飞似的跑了。 三少爷脾气可不好,说揍人就揍人的,她们可不敢招惹。 等人出去,温玹叫来丫鬟把她们睡过的被褥拿出去扔了,换成新的。 耽搁一通,浴桶里的水也冷差不多了,丫鬟重新打了热水来,温玹回书房,季清宁安心泡澡。 好在明天就是第三天,可以走了,就算再来,也不用留宿。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 她和温玹吃了早饭才出的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季清宁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几个词:无耻、流氓、色中饿鬼,三少爷睡小榻肯定是看着他,免得他大晚上的骚扰丫鬟…… 季清宁一口老血没差点吐出来。 她强忍着当没听见,去熙春轩,彼时,许太医已经到了。 其实,昨儿就是许太医给温二少爷施针上药了,季清宁只在一旁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从旁指导。 许太医身为太医,医术自然过硬,季清宁教一遍,他就学会了,何况季清宁还教了他两遍。 施针完,然后抹药。 季清宁问温二少爷,“左腿有什么感觉没有?” 温二少爷神情难掩激动,“白天还好,晚上睡前抹药后,早上醒来像是有细针扎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季清宁给他施针之前,左腿无力,根本动弹不了,才施了几次针,涂了几回药,他隐约感觉左腿有些力气了,手掐上去能有轻微的疼痛感了。 季清宁道,“恢复的还不错,这才几天就有感觉了。” “我调制的药够用十天,过几天我调制完会送来。” “以后就要多麻烦许太医了。” 平老夫人看着季清宁,“宁大夫当真不愿意留下,可是我煜国公府哪里招待不周?” “不是不周到,而是太周到了,我不习惯,”季清宁淡声道。 说完,季清宁就告辞了。 温玹和季清宁一起走。 两人出熙春轩,往前走了没多少步,远远的,就看到有过两面之缘的姑娘傅天珠带着丫鬟走过来。 温玹怕了傅天珠的纠缠,抬脚就要走,结果被季清宁抓了手,想走走不了。 傅天珠轻快着脚步过来,走到季清宁身边,问道,“你就是宁大夫。” “我是,”季清宁道。 “我温珵表哥的腿什么时候能治好?”傅天珠问道。 “半年之内,”季清宁如实道。 她娘果然没骗她,真的能治好。 季清宁说完,把路让开,傅天珠像是没看见温玹似的,径直就往前走了。 季清宁都懵了,扭头看温玹,揶揄道,“没看出来,你竟然还会隐身。” 温玹,“……。” 温玹不想说话,抬脚走人。 季清宁憋笑道,“你的天珠表妹怎么不黏你了?” 嗯,不只是不黏了,而是直接当没看见啊。 看见她这个外人都没看见温玹这个表哥,简直不敢置信。 他温三少爷竟然有存在感这么弱的时候,真不容易。 温玹黑着脸,咬牙道,“以你的聪明,你会不知道为什么?!” 季清宁笑的肩膀直抖。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了,温珵一辈子站不起来,温玹再纨绔胡闹,煜国公没别的儿子,他迟早会被立为世子,继承煜国公府,继承煜国公手里的兵权。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温珵的腿能治好,他是煜国公的嫡长子,爵位哪还有温玹的份。 温玹这个注定不会被立为世子的表哥不香了,自然吸引不了表妹这只翩翩蝴蝶了。 季清宁几乎是笑着出的煜国公府,温玹强忍着才没有把他丢出去。 陈杳赶着马车等在门前,另外有小厮牵马。 马车不是给季清宁坐的,里面摆着那口价值不菲的大箱子。 季清宁骑上马背,准备回小院。 只是她和温玹走没多会儿,后脚张阁老府上小厮骑马过来,要找宁大夫。 煜国公府守门小厮道,“来的不巧,宁大夫已经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小厮嘀咕出声。 大姑娘差他送信给宁大夫,找不到人怎么办? 再说季清宁,骑马在小院门前停下,面具在进小巷子的时候就摘了,柳叔的女儿兰儿听到动静过来一看,见是季清宁回来了,忙道,“爹,季少爷回来了。” 柳管事赶紧过来,道,“季少爷可算回来了。” 季清宁上台阶道,“柳叔找我有事?” 柳管事摇头,他没事找季清宁,只道,“这几日,铁锤有些反常,几日没回小院住,我不放心派人去书院问,铁锤倒是住在扶风院,但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爹走之前让我看着他,我连人都见不着,实在是担心。” 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鉴于柳管事看上了铁锤,季清宁猜可能是小丫鬟怕了,才躲着柳叔的。 没地方可去,只能躲到书院了,但早出晚归……就不应该了啊。 她不在书院,小丫鬟找不到她,肯定回问东平郡王他们,再不行还能去问章老太傅,就该知道她在煜国公府,早出晚归不会是找她。 季清宁点头道,“让柳叔担心了,一会儿回书院,我问问她。” 柳叔听了道,“不留下吃午饭吗?” “不了,我只是送点东西回来,”季清宁道。 那口大箱子她没法带书院去,陈杳轻轻松松就抬到季清宁的屋子里。 季清宁只喝了盏茶,就和温玹回书院。 在扶风院前停下,小厮过来牵马,季清宁问道,“我的小厮铁锤在不在扶风院?” 小厮摇头,“不在。” “可知道他去哪儿了?”季清宁再问。 小厮还是摇头,但眸光有些躲闪。 季清宁眉头一皱,“当真不知道?” 小厮忙道,“我不敢说,季大少爷就别问难我了。” 说完,怕季清宁追问,赶紧牵马走了。 季清宁是知道小丫鬟在扶风院的威望的,就不为难小厮了,她回了学舍。 正好碰到东平郡王他们下学,见到季清宁,东平郡王道,“大哥,你好好管管你那小厮,别把我们几个的小厮带坏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出事 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直接把季清宁听懵了。 小丫鬟做什么了,怕她带歪他们的小厮? 季清宁走过来,问道,“铁锤做什么了?” “逛窑子,”东平郡王道。 “……。” 季清宁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唐靖来了一句,“逛窑子就算了,还不给钱……。” “不给钱就算了,她还打了人家天仙阁的姑娘,”陆照道。 “……。” 季清宁已经石化了。 她看着东平郡王几个,嘴角抽抽道,“你们确定说的是我的小厮铁锤?” 东平郡王道,“不巧,被我的小厮路过看见了,还帮着躲起来,不然就被天仙阁抓住了。” 铁锤逛窑子,这怎么可能呢?! 东平郡王见季清宁就来那么一句,是因为他们三个的小厮跟着铁锤早出晚归了,连他们三个换洗的衣服都托人帮着洗的,跟着季清宁的小厮瞎混到连主子都顾不上,这就不能不叫他们担心了。 “等她回来,我问她,”季清宁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东平郡王他们把书放回去,就和季清宁还有温玹去食堂吃饭。 连吃了几天煜国公府的饭菜,一下子吃食堂,还有点接受不了,差距有点大,再加上季清宁忧心小丫鬟,食欲就更差了。 不过等她吃完回学舍,小丫鬟已经等在学舍门前了,坐在回廊前发呆。 季清宁走过去,“在想什么呢?” 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小丫鬟一跳,道,“姑……。” 季清宁及时伸手捂住小丫鬟的嘴,她最怕的就是小丫鬟下意识的叫她“姑娘”,到时候露馅。 小丫鬟是想事情把脑子都想懵了,季清宁看着她道,“到底在想什么?” 小丫鬟面色凝重道,“大姑奶奶可能出事了……。” 季清宁眉头打了个死结。 回廊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季清宁进屋,小丫鬟跟进去道,“这几日您不在书院,我闲着无聊,就上街玩,想起那日在天仙阁前看到的男子像极了大姑爷,还要周府前看到的背影也像,不放心,就翻墙进了周府……。” 她只是想去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她看花眼了,她总觉得周老爷说周大少爷没跟来京都时有些鬼鬼祟祟。 结果溜进去,正好碰到有人给周老爷送礼。 周老爷官升两级,虽然在遍地权贵的京都不算什么,但手底下到底管着一票人,知道周老爷是刑部右侍郎季怀山的亲家,周家大少奶奶是季大少爷的嫡姐,都觉得周老爷会背靠大树好乘凉,会步步高升,赶着来巴结讨好。 小丫鬟躲在暗处看那些人奉承周老爷,气的挠墙,占着她家姑娘的便宜,还数落她家姑娘的不是,气死她了! 正生气呢,一小厮出来,忍不住嘀咕道,“要叫季老爷和季大少爷知道周家那么对待大少奶奶,还不得气的吐血啊……。” 这话正巧被小丫鬟听见了,当即心咯噔一下跳了,等到无人处,小丫鬟抓了小厮逼问,可是小厮死活就是不肯说,他可是周家小厮,卖身契都在周老爷手里呢,他坏周老爷的好事,会被活活打死的。 小厮宁死也不说一个字,小丫鬟没辄,只能放了他,不过小厮承认,周大少爷和周老爷一起进的京。 小丫鬟就知道自己不会看花眼,那日无意间瞧见的背影就是他们季家大姑爷,他向老爷和夫人承诺,一辈子对大姑奶奶好,绝不拈花惹草,不纳妾的,他竟然敢去逛窑子?! 小丫鬟对言而无信之人是深恶痛绝。 她更想弄清楚小厮说的,周家到底怎么对待大姑奶奶的,小丫鬟气不过,就去天仙阁找周大少爷。 只是天仙阁是京都最大的青楼了,她说找周大少爷,但天仙楼不问进楼的客人是谁,反正进来的就是客,传话是要使银子的。 小丫鬟才不会给天仙阁钱让天仙阁帮忙传话呢,大姑爷一听是她,肯定就从后门跑了,她是想进去逮他一个正形的。 可是天仙阁不放行,小丫鬟只能撒谎说她进去也是找姑娘的,这话一说,再把银子亮出来,天仙楼的姑娘笑的花枝乱颤的请她进去。 小丫鬟一进去就上楼找人,被天仙阁的老鸨带人拦下,不许她上楼,又叫了两姑娘过来陪她。 小丫鬟无意打人,可那两姑娘太喜欢动手动脚了,一个摸她胸口,一个摸她后背,还要捏她屁股,小丫鬟完全是拳头快过脑袋,就把人姑娘给打了。 要不是她有武功,跑的快就被逮住了。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找到周大少爷没有?” 小丫鬟摇头,“没找到,我在天仙楼前还有周家来回跑,都没看到大姑爷的人影,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你应该先告诉我,”季清宁道。 小丫鬟想过告诉季清宁,这不是怕季清宁生气么,她听着都愤怒了,姑娘就更别提了。 她是丫鬟,进一下青楼没什么,姑娘哪能进去啊,告诉姑娘,她还得拦着不让姑娘进,索性自己去找了。 只是没想到天仙阁会那么防备人。 小丫鬟担心的很,“不知道周家怎么对大姑奶奶了,连小厮都心疼大姑奶奶,同情您和老爷。” 小厮那一句话,可是折磨的小丫鬟这几天都没睡好。 季清宁宽慰小丫鬟道,“不会有事的,周家要真敢薄待我长姐,我会让他周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小丫鬟信。 毕竟她家姑娘失忆后,胆子见长,连横行京都不可一世的煜国公府三少爷都不怕,还怕一个小小周老爷么? 要不是怕她爹生气,她都想大半夜溜去周家,给周老爷一闷棍,看他还敢不敢数落她家姑娘了。 这时候,东平郡王的小厮拎着糕点过来,殷勤道,“铁锤大哥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我买了糕点,你吃点儿。” 可怜东平郡王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 东平郡王,“……!!!” 这小厮是不能要了! 还以为小厮总算是长心眼,知道伺候主子了,结果买的糕点竟然不是给他的?! 到底谁是他主子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混蛋 小丫鬟吃了几块糕点,到了时辰就出书院了。 季清宁躺床上眯了会儿,醒来后,洗了把冷水脸就去诚心堂上课。 刚坐下,李成风就出现在诚心堂门口,望着她招手。 季清宁指着自己,“找我?” 李成风点头,“章老太傅让你去他那儿一趟。” 她都进诚心堂准备上课了,还找她去,肯定是有要紧事找她,非去不可了。 季清宁赶紧起了身,对温玹道,“待会儿帮我把书带回学舍。” 不等温玹答应,就三步并两步出去了。 温玹眉头拧成麻花。 出了诚心堂,季清宁问李成风,“可知道章老太傅找我何事?” 李成风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张阁老来了。” 张阁老来找她去做什么? 要说身体不适,该派人来找她,而不是张阁老亲自来啊。 张阁老府离四海书院还挺远的,身体没恢复好,绝受不了这颠簸。 李成风不知道,季清宁就没问了,快步朝后山竹屋走去。 进了竹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大对,章老太傅一脸的愤怒,张阁老脸色要好看的多,更重要的是,张大姑娘张娴也来了。 季清宁走上前,给章老太傅和张阁老行礼,然后道,“老师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章老太傅气的喘不过气来,张阁老见了道,“娴儿,还是你来说吧。” 季清宁看向张娴。 张娴站在她祖父张阁老身侧,道,“那我从头说起。” “我外祖父知道祖父身体不适,派人送了些药材进京,我向小厮打听同州情况的时候多问一句,周家大少奶奶情况如何,小厮听了直摇头,说周家大少奶奶已经被休了……。” 季清宁脸色一僵。 虽然从小丫鬟那里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可乍一下听到,还是狠狠的一怔,“周家以什么理由休的妻?” 张娴道,“不能生养。” 虽然季清嫮确实出嫁三年未曾生养,但这个理由,张娴是不信的。 季清宁医术这么高超,周家大少奶奶是她嫡亲的姐姐,她能不给自家姐姐医治么? 而且不能生养,换做谁府上都会嫌弃,要是医治不好,那注定会被休弃,还不如就养在府里,何必送去周家受人欺负? 见季清宁愤怒到说不出话,张娴道,“外祖父知道你救过我,对清嫮姐姐多有关心,事后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周老爷和周大少爷进京,听说你得罪了温三少爷,扑倒了檀兮郡主,险些被溺死在浴桶里,怕牵连到周家,周大少爷火速写了封休书回同州……。” “而后周夫人就以清嫮姐姐不能生养为由把清嫮姐姐赶出了家门。” 说到最后,张娴都忍不住愤慨了。 周家和季家既然是姻亲,季大少爷遭遇不测,周家不和季家风雨同舟,竟然还怕受牵连休妻,清嫮姐姐这辈子嫁给周大少爷,那真是瞎了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周家休妻也就算了,可最近几天,周老爷在京都可风光的很,打着季侍郎亲家老爷的幌子迎来送往,就是他大理寺右丞的京官也是看在季清宁的面子才谋到手的。 休了季家女儿,还有脸自称是季家的亲家老爷,甚至还拐着的弯的攀亲攀到了她爹跟前。 季清宁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她祖父病重,是章老太傅带宁大夫前来救命的,她爹给章老太傅面子,周老爷带人到她爹手里办事,要她爹通融一二。 得亏她爹为人正直,没有一口允诺,不然能气死。 季清宁已经快气炸肺了。 她上回登门送贺礼就觉得周老爷够无耻了,没想到那都不算什么了,更无耻的在后面呢。 好。 很好。 季清宁拳头攒紧,“我这就去周家。” 她转身要走,被章老太傅拦下,道,“周家是怕受牵连才休了清嫮,从周家打着季家亲家老爷的幌子游走京都权贵之间来看,一点没担心事败的样子,我想周家这么理直气壮,应该派人送信回同州,把清嫮接回周家了。” 毕竟同州小厮来京都,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同州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他们并不知道。 若休书已被撕毁,季清嫮也被接了回去,那休妻之事就不算数了。 他周老爷就还是季怀山的亲家。 “季家看走了眼,才挑了这么个亲家,周老爷的为人,我看不上,但你在京都名声大躁,你未入朝为官,却是给他行了不少方便,你是我的得意门生,张阁老怕他影响你的仕途,专程来与我说这事。” “你找个机会表个态,以周老爷的行事作风,难保哪天就给你闯个大祸出来,”章老太傅叮嘱道。 这是要她暂且忍耐了? 这得走了多大的眼,才能给季清嫮选这个人家,把她的心肝脾肺肾都气的隐隐作疼。 章老太傅见了道,“别气坏了身子,既然张阁老来了,你就顺道给他把个脉,看看他恢复的如何。” 这话一听就知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张娴一脸“我不是故意”的表情,她不明说季大少爷就是宁大夫,她祖父不带她来四海书院。 季清宁深呼吸,把怒气悉数压下,然后给张阁老把脉。 好一会儿才道,“阁老恢复的很不错。” 张阁老笑道,“我就说恢复的不错吧,病根去了,再加上日日服用滋补的药,我这身子骨比几年前都要好。” 章老太傅心情也好,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既然身子骨大好了,那陪我手谈一局?” “你我得有半年没对弈了吧,”张阁老欣然同意。 张娴悄悄走开,给季清宁使眼色。 两人到门口说话去。 季清宁就猜到张娴有事找她,毕竟四海书院都是男子,在张府张大少爷都盯着自家妹妹,不许和外男走的近,说话多几句都皱眉,何况是来四海书院了,只说她长姐被休的事,张阁老告诉章老太傅一声就成了。 确定张阁老在屋内不会听到,张娴才对季清宁道,“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得帮帮我。” 季清宁嘴角抽了下,“你得先说什么事啊。” 可不是什么事她都能帮的了的。 张娴苦着张脸,气闷道,“祖父有意要把我许给一个混蛋,我不愿意,你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又救过我祖父,我和祖父说我两情投意合,我祖父肯定会改主意的。” 季清宁,“……。” “你让我娶你?”季清宁嗓子飘的厉害。 张娴知道这事让季清宁为难,但她实在是求助无门了,她道,“也不一定,我会极力说服祖父的,若是我祖父改主意了,我就不用给你添麻烦了。” “要是我祖父坚持,我就只能求你帮我了。” 这是无奈之举,她不能先斩后奏,要这么办得经过季清宁同意先,她不能用人,还不尊重人家吧,这可是她和她祖父的救命恩人。 张娴一脸祈求的看着季清宁。 季清宁哭笑不得,“张阁老很疼你,给你挑的夫婿必然不错,不会推你入火坑的。” “祖父是被骗了!我知道他的本性,可恶的很,反正我不想嫁给他,”张娴双手合十做祈求状。 季清宁想到自己,虽没祖父逼她,但想给她牵线的人也不少,拒绝起来也是麻烦。 帮张娴,或许也是帮自己。 季清宁道,“好吧,谁让我好说话呢。” “我争取不给你添麻烦,”张娴俏皮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伤 章老太傅和张阁老在下棋,竹屋除了书童外,只季清宁和张娴。 虽然张娴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但旁人不知道,未免败坏张娴的名声,季清宁就先走了,让张娴和章老太傅说一声。 季清宁没有回学舍,她不困不想睡觉,在学舍什么要做不了,就干脆去了诚心堂。 夫子知道她是被章老太傅找去的,不算她逃课,没罚也没问,直接让进去坐下了。 季清宁坐下后,听了会儿课就开始走神。 旁人不知道,但和她同坐的温玹一清二楚,几次侧目,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的愤怒。 等下了课,回到学舍,温玹正欲问,结果季清宁先他一步开口,看着他道,“你帮我个忙吧。” 看来是真遇到棘手问题了,不然不会向他开口求助,“什么忙?” 季清宁道,“我长姐被休了,我想知道具体的情况,你帮忙派个人去太平镇以及同州前知府周家打听下。” 她身边实在没人可用,只一个小丫鬟,她不敢让小丫鬟单独回去。 倒是能找东平郡王帮忙,但有事就找他,次数多了总不大好,而温玹就不同了,他还指着她给他二哥治腿,虽然如何施针已经教会了许太医,但只施针效果最多只有一半,更为关键的还是她调制的药膏。 不怕温玹不答应。 也不怕温玹派去的人办事不用心。 周家敢休季清宁长姐,还想靠着她这颗大树飞黄腾达? 腿都给打折了! 季清宁的话,把温玹听怔住了,“竟然有人敢休弃你长姐?” 季清宁的脾气,温玹见识过了,绝对不会是吃亏的主,还有季怀山,虽然打断他爹两根肋骨这事是假的,但季怀山确确实实找上了门,这份胆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明知西南是凶险之地,他也义无反顾的去了,休弃他女儿,周家是不想活了吗? “听着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发生了,”季清宁垂眸道。 温玹道,“那周家是自找苦头,自寻死路。” “太平镇离京都不算远,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那多谢了。” 这么客气,还真有点不适应。 做了安排,季清宁就暂时把这事放一边,吃晚饭的时辰,她和温玹还有住隔壁的东平郡王几个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五个人正好占一张六人桌。 季清宁和温玹坐一边,东平郡王三个坐一边。 有说有笑,不一般的和谐。 茂国公世子坐的远远的,听到那笑声,气的咬牙切齿。 他就不明白了,东平郡王他们都被温玹揍过,怎么就和他成了朋友。 他也不是没揍过他们,可为什么见到他就想揍他? 难道是他揍人的姿势不对? 茂国公世子恶狠狠的咬着肉包子,平常的跟班要坐过来,想趁机巴结下茂国公世子,见他这神情,赶紧躲一边去了,别没巴结到人,反倒上去给茂国公世子做出气筒就得不偿失了。 吃完了饭,一行人回学舍。 半道上,东平郡王嫌天热,约季清宁和温玹他们去澡堂洗澡。 季清宁,“……。” “我就不去了,”季清宁果断道。 东平郡王胳臂一伸,搭在季清宁肩膀上道,“你入书院这么久,都没和我们一起去澡堂洗过澡,在学舍里泡澡还得自己打水,你不嫌麻烦啊?” “我不嫌麻烦,”季清宁身子微欠,躲开东平郡王搭着的胳臂。 只是东平郡王他们几个太喜欢勾肩搭背了,躲过了东平郡王,还有唐靖。 唐靖胳臂搭过来,季清宁早有防备,赶紧躲温玹身边去了,这是唯一一个不喜欢勾肩搭背的。 唐靖手搭在陆照肩膀上,看着季清宁道,“你不会是害羞吧?” “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们初入书院,也不习惯和一堆男人一起到澡堂去洗澡,但没法几天不洗澡,忍无可忍就去了,然后就习惯了。 有些事,迈出第一步就好了。 季清宁道,“温玹不也没去吗?” “他以前和我们一起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就不去了,”东平郡王道。 “我们五个一起去洗,边泡澡边聊天多好。” 早就想约季清宁一起了,之前吃晚饭不在一起,后来季清宁是大半时间都看不到人影,今儿是记起来这事,就提了。 反正季清宁是坚决不去澡堂,“我还是喜欢泡浴桶。” 先聊着就回了学舍,那边过来一小厮,对陆照道,“肃宁伯世子,您的小厮在书院外,说是有事要告诉你。” 有事要告诉他? 有什么事要大晚上告诉他的,不能等明天中午进书院再说的? 鉴于上回叫他们回去挨骂,但最近几天,他们没惹事啊,虽谈不上勤学好问,但也恪守本分了。 不放心,陆照就去了书院,小厮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出来,赶紧上前道喜,“世子爷大喜啊。” “喜从何来?”陆照问道。 再说东平郡王,他们回了学舍,在温玹和季清宁的学舍待了会儿才回去。 刚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陆照就回来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两都看着他,觉得陆照的神情有点不大对劲,说高兴吧,不是特别高兴,说不高兴吧,又有那么点激动的样子,东平郡王的八卦之火燃烧,“是有什么喜事吗?” 陆照脸颊一红,“没,没有……。” 支支吾吾,还脸红。 唐靖道,“你不会是定亲了吧?” 陆照摇头,“还没有……。” “谁家姑娘?”东平郡王问道。 “还没有定亲。” “……。” “伯父准备给你求娶哪家姑娘?”唐靖问的严谨一点儿。 “张阁老的孙女,”陆照道。 东平郡王笑出了声,声音拉长道,“是她啊。” “一个瞪眼你就掉水里去了,你娶她,你不妥妥的惧内吗?” 陆照想想也是,他看着东平郡王和唐靖,“那我要娶她吗?” 唐靖,“……。” 东平郡王,“……。” 两人恨不得一人给陆照一拳头,“你娶不娶她,你问我们?” “又不是我们娶。” 陆照看着他们。 东平郡王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她。” “我不知道啊,”陆照声音微虚。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唐靖再问。 “没有啊。” “……。” 没有喜欢的姑娘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也没有。 以他们的性子,要有喜欢的姑娘,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娶进门,厮守一辈子。 不过大部分男子成亲之前都没见过自己媳妇长什么模样,自然就谈不上喜欢了。 陆照看看东平郡王,又看看唐靖,东平郡王手里的折扇啪嗒一下打开,就在陆照觉得东平郡王帮他做参谋的时候,东平郡王一盆冷水直接泼了下来,“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你在这里犹豫要不要娶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怎么想的还不一定。” “放轻松,人家愿意嫁,你就娶过她过门。” “人家要不愿意,你想了也是白想。” 唐靖点点头,深以为然,然后看着东平郡王道,“你这话说的越来越有道理了,有点经验之谈的味道。” “你老实交待,是不是被哪个姑娘拒绝过,以至于有这么发人深省的感悟。” 东平郡王耳根一红,瞪他道,“我这么玉树临风,谁要拒绝我,那是她的损失好么!” “真被人拒绝过啊?”陆照问道。 “……没有的事!” “哪家姑娘眼光这么挑剔拒绝你?” “……没有的事!!!” 东平郡王快歇斯底里了。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 这反应—— 东平郡王绝对被人姑娘拒绝过。 真没看出来啊,大大咧咧的郡王竟然还受过情伤…… 第二百六十六章 锦袍(求月票) 虽然觉得东平郡王的话说的有理,但毕竟事关终身,娶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陆照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人焉了吧唧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走路都有点飘。 季清宁见了道,“脸色不是很好,病了?” 陆照摇头。 唐靖道,“陆兄在面临人生的选择,失眠了。” 季清宁好奇道,“什么人生的选择?说出来大家可以帮着参考一下。” 毕竟人家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喊她一声“大哥”,帮着参谋一二也应当。 东平郡王道,“他要定亲了。” “恭喜啊,”季清宁笑道。 “哪家姑娘啊?” 唐靖要说,被陆照及时把他的嘴给捂住了,“别说,万一真像郡王说的,人家姑娘并不乐意嫁给我,那我得多丢人啊?” “等八字有了一撇,我请客。” 季清宁笑而不语。 都准备好请客了,看来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是愿意,不,是盼望定亲了。 上午是算术课,然后赵夫子上了前半节课,后半节课是季清宁上的。 季清宁,“……。” 学子们,“……。” 感觉赵夫子比他们听得还要认真。 季大少爷懂的竟然比赵夫子多。 之前觉得是偶然,可偶然多了,再说是偶然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啊。 季清宁碰到算术课就头疼,不仅费嗓子站着上课,课后赵夫子还给她专门留了作业,旁人都没有,自有她有。 然后下节课,她就在课堂上给赵夫子讲解这几道题。 鉴于之前赵夫子给她作业,她随手一放就找不到了,后面把作业拿回学舍,她第一时间完成,反正早做晚做都得做,省不掉的。 她在那里做作业,温玹躺小榻上睡的香。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优秀了啊。 不过赵夫子的题做起来不难,难在解释,不到两刻钟,赵夫子留的题,季清宁就解完了。 收拾书桌的时候,把准备赔给温玹的衣服图纸给翻了出来,在小院就画好了图,只是没有温玹的尺寸,就耽搁了。 季清宁看看图纸,再回头看看温玹那张俊美如妖孽,人神共愤的脸,这锦袍穿在他身上得多好看。 虽然温玹性子可恶了些,但至少他对自己的兄长很尽心,昨儿求他帮忙派人去太平镇查她长姐被休的事,他也一口答应了。 左右图纸都画好了,就不浪费了。 季清宁拿出尺子,准备偷偷量下温玹的尺寸。 身长、胳膊好测量,但是腰围、肩膀她没法测量啊。 季清宁拿着尺寸绳去试试看能不能测,刚移到温玹脖子下,温玹猛然把眼睛睁开,只把抓住季清宁的手,“你想做什么?” 温玹只用了三分力道,可季清宁只觉得手腕骨头被抓碎了。 她疼的倒抽气,“你快松手!我就是给你量下尺寸!” 温玹坐下来,就看到季清宁手里的尺寸绳,眉头紧锁,“你要我尺寸做什么?” 季清宁挣扎,温玹就是不松手。 季清宁觉得自己脑子绝对是进水了,给人量尺寸被人怀疑她想勒死他,以她的医术,想要他的命,用得着绳子吗,下药不更方便? 季清宁没好气道,“上回把你锦袍弄脏了,想赔你一件新的。” “我不需要,”温玹道。 季清宁再挣扎,温玹把手松开了。 不要最好,她省事了,季清宁道,“我画了图纸,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我不赔你。” 温玹看着季清宁,“刚刚你说测量尺寸想做什么?” “赔你一件锦袍!”季清宁磨牙道。 “你有知错弥补的觉悟,我应该成全你,”温玹正色道。 “……。” 他从小榻上起来,张开胳膊,“测量吧。” 季清宁,“……。” 不是不要吗?! 季清宁两眼瞪着温玹。 温玹催促道,“快点儿。” 还嫌弃她磨蹭。 她为什么想要赔他锦袍? 她想起来了,是因为她要赔天问公子七彩琉璃灯,怕温玹知道了恼他厚此薄彼,才一视同仁的。 季清宁手里拿着尺寸绳,给温玹量肩宽,又重新测了胳膊和下身长,然后才是测腰围和胸围…… 季清宁从背后伸手环腰,明明只是测量腰围,可那伸出来的手,像是鹅毛在心尖上打转,那种陌生的感觉,让温玹脸色微变,极力的抵触。 他往前一步,季清宁两只手都拿着尺寸绳,他走一往前,带的季清宁直接撞他后背上去了,未免摔倒,直接抱住了温玹的腰。 温玹,“……!!!” 季清宁,“……!!!” 季清宁火速松开手,脸颊绯红的她,眸底呲着火苗,瞪温玹道,“我在给你量尺寸呢,你干嘛?!” “我自己来,”温玹伸手道。 要自己来不早点说,还省得她费力气,季清宁用力把尺寸绳拍温玹手上,转身去那边把尺寸记下来。 温玹量完了尺寸,继续躺下睡觉,季清宁也上床小憩了片刻,两人相安无事。 可等下午上课,某男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他让季清宁去坐赵垣空出来的桌子,虽然那桌子已经被人占了。 温玹一发话,那学子飞快的把书拿着闪了。 季清宁看向温玹,“你是吃错药了吗?!” 不过说归说,季清宁没犹豫就起身了,她是不好意思让其他学子给她腾位置,不然她才不乐意和温玹坐一起呢。 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不爽吗,省得不小心胳膊肘碰到人,还得担心人发飙。 她坐到之前赵垣坐的位置上。 刚坐下,东平郡王就坐了过去,“我和你同桌几天。” 季清宁看着唐靖,“你不和他坐一桌了?” “我和他同桌太久了,早腻味了,”东平郡王道。 “我需要换个人聊天。” “……。” 好吧。 理由过于强大,她就不把人赶走了,让他们之间距离产生一点美。 两人坐一起,夫子提问,两人还能讨论下,比和温玹坐一起自在多了。 温玹坐在那里,这一回课,不知道侧了多少回的脑袋看过去。 季清宁和他坐一起,他不爽。 不和他坐一起,他更不爽。 侧头次数太多,唐靖和陆照面面相觑。 温兄这也太不对劲了,不会真吃错药了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好转 这一节课,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上的很认真,温玹就没听进去多少,唐靖和陆照走神,盯了温玹整一节课,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上午,一进诚心堂,季清宁自动自觉坐到赵垣位置上,这回不是东平郡王和她同桌,而是唐靖。 季清宁和唐靖同桌也很和谐。 下午,又换成了陆照。 两人上课不仅讨论了夫子的问题,还交流了下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 到第三天早上,温玹进了诚心堂,就直接到赵垣位置上坐下了。 季清宁,“……。” 学子们,“……。” 学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温三少爷是吃错药了吗? 季清宁到温玹的位置上坐下。 屁股才挨到凳子,温玹的说话声就传了来,带着毋庸置疑,“坐过来!” 季清宁的暴脾气。 不愿和她同桌的是他,现在又要一起坐的还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太过分了! 季清宁没搭理他。 不惯他这臭毛病! 还指着她治他二哥的病还敢对她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回头病好了,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她呢,现在不反抗更待何时? 温玹盯了季清宁好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起了身,朝季清宁走去。 学子们都替季清宁捏一把冷汗,绝对要挨揍了啊。 有些人是不能违逆的。 所有人的眸光都盯着温玹,只见温玹走到自己书桌边,季清宁赶紧起身给他腾位置。 然而她人才起来一半,就被温玹抓住了胳臂,他坐下时,用力一拽,季清宁往下一坐,屁股没差点疼开花。 季清宁挣扎要温玹放手,温玹就是不放。 后桌,东平郡王几个看呆住了。 吃错药了。 绝对是吃错药了。 东平郡王恍惚想起来一件事,就是他回京第一次见季清宁的那天早上,他推开温玹和季清宁的学舍门,就看到季清宁扑在温玹的胸口上,还亲了上去…… 这两日,不论是他,还是唐靖和陆照与季清宁一桌,温玹都一脸的不快。 他和唐靖他们都以为是在恼他们向着季清宁,这会儿看分明是在恼季清宁啊。 和温玹一起坐,几乎不和温玹说话,和他们坐就有说有笑的,明显是在区别对待。 温玹是吃醋了啊! 他、他、他…… 他不会是对季清宁有意思吧?! 这个揣测让东平郡王如遭雷劈,他们的兄弟居然是断袖?! 太可怕了! 温玹就那么抓着季清宁的手不让她走,直到夫子进来才松开。 东平郡王这一节课又白上了,完全没听见夫子在讲什么,一门心思都在温玹的不对劲上,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没错—— 他们的兄弟不正常。 下了课,回了学舍,然后去吃饭。 东平郡王才找到时间问季清宁,“你怎么看待断袖?” 这话直接把季清宁问懵了,“为何这么问?” 东平郡王轻咳一声,“我有一个朋友是断袖……。” 温玹端饭菜过来,听到这一句,眉头一皱,“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位朋友?” 东平郡王抬头,就看到温玹眸底闪烁的寒芒。 东平郡王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就不能无中生友吗?” 温玹无话可说。 东平郡王直勾勾的看着季清宁,季清宁嘴角抽抽道,“做人不要太重的好奇心。” 好奇害死猫好么。 能成为东平郡王的朋友,必然不是普通人,若是断袖之事被传开,只怕朋友做不成还得结仇。 东平郡王把自己的红烧肉夹了一块给季清宁,“说说……。” 一定要坚决抵触,绝了温玹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很难相信,温玹会是断袖,他们几个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见温玹对他们谁动心啊。 啊呸! 幸好没有! 不然他温玹坟头上的草都比人高了。 为何一定要问她的看法,季清宁无力道,“我没什么看法,只要别为了传宗接代去辜负别的姑娘就成了。” 居然没有反对到底,东平郡王不死心,“那如果这样的人喜欢你,你怎么办?” “毒死他,”季清宁回道。 “……。” 干脆利落的回答,东平郡王满意了。 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总是能风轻云淡,轮到自己了,那就是天塌地陷。 唐靖和陆照看着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看着他们,“看我做什么?吃饭!”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 不会东平郡王受了情伤,不再对女人动情,改觊觎男人了吧? 他们要不要把他赶出学舍?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温玹并没有受季清宁和东平郡王谈话的影响。 转眼,两天过去了。 又到了书院放假的日子。 上回为了能让学子们能逛花灯节,书院推迟了两天放假,这回只上七天课就放假了。 明明放假的日期没变,但书院的学子们都欢呼了起来,总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把书放回学舍,一个个换下学子服,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书院回家了。 骑马到昌平街,季清宁要回小院,温玹道,“你随我去煜国公府。” 季清宁看着他,“这都吃午饭的时辰了,我明天去不行吗?” “十万两诊金不是那么好挣的,今天是第五天,你要连累我被骂吗?”温玹道。 “……。” 十万两诊金的坑是她自己挖的,怨不得旁人。 季清宁郁闷的骑在马背上,跟着温玹到了煜国公府。 她到的时候,温二少爷正在吃午饭,一个人五菜一汤,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色香味俱全,进屋就嗅到香味儿了。 煜国公夫人陪温珵吃饭,见温玹和季清宁进来,煜国公夫人笑容满面,道,“宁大夫来了,快上茶。” 说着,人站了起来。 季清宁面带微笑,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但嘴角勾着。 温玹道,“母亲心情这么好,看来二哥的腿大有好转。” 煜国公夫人点头,抑制不住的激动,“宁大夫医术高超,许太医也尽心,你二哥的左腿已经有知觉了。” “许太医说要不了半个月,你二哥的左腿就能试着挪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张狂 之前季清宁被请进煜国公府,煜国公府上下就对她毕恭毕敬,现在温二少爷的左腿有所好转,煜国公府上下对季清宁是打心眼里佩服了。 虽然宁大夫心黑诊金收的高,为人还好色了点儿,喜欢盯着姑娘的胸和腰看,但不得不承认人家医术是真的高超。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治了两年都没什么效果,人宁大夫才来了一趟,二少爷的腿就有知觉了,身怀这般绝世医术,也难怪人性子张狂了。 知道季清宁和温玹没吃午饭就来了,煜国公夫人命人准备酒席,季清宁推脱了一下,没推掉就留下了,毕竟煜国公府的饭菜还是挺不错的,她一个人去鸿兴楼吃饭也没意思。 只是这顿饭到底没吃上,丫鬟刚端了道清蒸江瑶柱上来,香味堪堪飘入鼻,事就来了。 一小厮跑进来,走到温玹身边嘀咕了两句,温玹眉头就拧紧了,“晋临侯世子抢了东平郡王他们什么东西?” 小厮摇头,“没说,只派了人来请你,说是千万一定要到。” 东平郡王他们彼此很清楚,自家爹娘最不乐意看到他们凑到一起惹事。 他们也极少会派人来找他,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同进同出,用不着通知。 现在派人来,可见事情紧急。 温玹站起身来,看向季清宁,“走了。” 季清宁,“……。” 那叫一个气啊。 想走的时候不让走,留她吃饭。 现在菜都端上桌了,又让她走。 咋的?! 留下就是让她看一眼他煜国公府饭菜吗?! 温玹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抬脚出门,季清宁能怎么办,只能跟着出去啊。 出了门,季清宁瞪着温玹,必须要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只听温玹道,“晋临侯世子抢了东平郡王他们东西,他们去晋临侯府要,让我去助阵。” 怎么又是晋临侯世子? “一个侯府世子敢抢东平王府郡王的东西?”季清宁奇怪道。 “东平郡王去要还不够,还要你去助阵?” 到了煜国公府大门口,温玹翻身上马,季清宁也骑上马背,走远了些,温玹才道,“晋临侯在朝中的权势,别说一个东平王,就是再加上云阳侯和肃宁伯也不够他一半。” “……这么厉害?”季清宁惊叹出声。 就是因为晋临侯不一般,东平郡王他们登门讨要东西,温玹才不放心,顾不上吃午饭也要去看看。 晋临侯世子武功极高,他们勉强能打个平手,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不是晋临侯世子的对手,尤其还在晋临侯府,他们要敢一起上,绝对会被打的抬出晋临侯府。 只是以晋临侯府的权势,要什么东西没有,用得着抢东平郡王的东西吗? 晋临侯府和煜国公府就隔了两条街,还不是人多的闹街,骑马很快就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骑在马背上,晋临侯府下人手里拿着棍子,大有他们只要敢擅闯,就打的他们哭爹喊娘的架势。 季清宁已经摘下面具了,和温玹一起骑马上前。 看到他们过来,东平郡王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温玹蹙眉道,“晋临侯世子抢你什么东西了?” 东平郡王道,“不是抢我的东西,是抢了他的东西。” 东平郡王看向季清宁,季清宁指着自己,有点懵,“抢我什么了?” “七彩琉璃灯啊,”东平郡王道。 “……。” 有没有搞错啊?! 李玄鉴送给她的那盏七彩琉璃灯,她不是已经卖给晋临侯世子了吗,为此还惹恼了李玄鉴,卖给他晋临侯世子一盏还不够,还要抢她的? 晋临侯世子这是有多喜欢琉璃灯。 温玹更疑惑了,“七彩琉璃灯不是已经在晋临侯世子手里了吗?” 他问的是季清宁。 季清宁也没细究温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她道,“我是卖给他了,这不是得罪了天问公子,准备再造一个差不多的还给他么。” 温玹眼神复杂的看着季清宁,“你还会造琉璃灯?” 这句是废话。 要是不能造,就没晋临侯世子出手抢这回事了。 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就算了,他连七彩琉璃灯都会造,还会医术……他倒是好奇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她的东西被抢,东平郡王他们帮她要都到晋临侯府跟前了,她虽然觉得七彩琉璃灯没那么重要,毕竟能打造一盏就能再打造一盏,但重要的是脸面,不只是她的,还有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的。 季清宁骑马上前两步,道,“去请你们晋临侯府世子出来,我已经卖过他一盏琉璃灯了,他为何还要抢我的?” 晋临侯府小厮严阵以待,对季清宁的话置若罔闻。 温玹骑马到季清宁身边,看着晋临侯府管事的,“一个个站着不动,是没听见他说话,还是要我们打进去问?” 晋临侯府管事的没把东平郡王他们放在眼里,但温玹,晋临侯府管事的就不敢不当回事了,一来煜国公在朝中权势不低,二来有皇上护着啊。 七彩琉璃灯的事,他不清楚,但花灯会那天,世子爷带回一盏琉璃灯给夫人,那盏琉璃灯碎了后,夫人就一病不起了。 若再有另外一盏琉璃灯,世子爷为了夫人动手抢是很可能的事。 抢别人的东西就算了,要抢到温三少爷头上,事儿就大了。 晋临侯府管事的道,“我去问问我家世子爷。” 管事的丢下话,转身进府。 这一幕看的东平郡王极其的郁闷,同样的话,他们撂着没用,温玹一撂一个准。 屋内,晋临侯夫人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盏七彩琉璃灯,晋临侯世子站在一旁道,“娘不是说这世上琉璃灯只有一盏吗,我这不给您找来了一盏,虽然和上回那盏略有不同,但这盏更好看,娘要觉得这只还不行,我再去找,肯定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晋临侯夫人手摸着琉璃灯上的穗子,虽然琉璃灯不一样,但穗子还是当初摔碎的那一只上的。 摸着穗子,晋临侯夫人眸光湿润,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丫鬟,走到晋临侯世子跟前低语了几句,晋临侯世子一脸不快,晋临侯夫人觉察出来,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晋临侯世子道。 晋临侯夫人看向丫鬟,“你说。” 丫鬟支支吾吾。 晋临侯夫人脸沉下来,丫鬟吓的忙道,“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还有肃宁伯世子登门,说世子爷抢了他们的琉璃灯,要世子爷还回去,刚刚煜国公府三少爷和季大少爷也来了,说,说是……。” “说是什么?”晋临侯夫人问道。 问的有些急,一阵咳嗽。 丫鬟赶紧道,“说是世子爷不出去给个答复,就要打进来了。” 晋临侯夫人看着晋临侯世子,她咳嗽道,“这盏琉璃灯是你抢来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摆平 晋临侯世子气的握紧拳头,“我出去摆平他们!”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就走。 晋临侯夫人要阻拦儿子,奈何身子骨不争气,一着急就头晕目眩,咳嗽不止。 丫鬟急道,“夫人,您别急啊,身子为重。” 她能不着急吗? 儿子抢人东西,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她是喜欢七彩琉璃灯,可当初的那盏已经被摔毁了,就算这一盏再漂亮,和那盏再像,也不是当初那盏了。 晋临侯夫人要下床,只是病了这些日子,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虚弱的她几乎站不住,丫鬟也拦着她不让下床。 晋临侯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稳,道,“请,请温三少爷和东平郡王他们进府,拦着不让世子和他们起冲突。” 才不过短短一两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丫鬟没敢耽搁,赶紧让人去拦下世子爷。 丫鬟匆匆忙忙跑到前院,还是去晚了一步,晋临侯世子和温玹已经打起来了。 别说丫鬟懵了,连季清宁也懵啊。 没见过晋临侯世子脾气这么暴躁的,一言不合,不,是压根就没说上话,他出门就来了一句,“想打架?我奉陪!” 丢下这一句,拳头一挥就朝温玹打了过来。 吓的季清宁赶紧从马背上下来,站在晋临侯府石狮子旁围观,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也一起,季清宁一点武功没有了,万一不小心砸过来,她连躲都躲不掉。 季清宁问东平郡王,“他们是不是早有恩怨?” 东平郡王想了想,“我算算啊,他们这三年一共打了五六七八……。” “一共打了八回架了。” 唐靖拍东平郡王道,“你离京那一个月,温兄还和晋临侯世子干了一架。” “谁输谁赢?”季清宁八卦道。 东平郡王笑道,“表面上看温玹输惨了,但从晋临侯世子这么迫不及待和温玹打架来看,两人应该旗鼓相当。” 毕竟胜者是不会把败者放在眼里的。 要么输了,要么打了个平手。 季清宁看着唐靖他们,“你们看不出来吗?” 反正她是看不出来的。 唐靖道,“你挨一拳,我挨一脚的,真看不出来,毕竟每个人扛打击的能力不一样。” 反正一般往脸上招呼的拳头,温玹都躲不开。 是以每回打架,温玹都鼻青脸肿的,看着特别的惨,京都盛传煜国公府三少爷爱打架,又从来没赢过,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别具一格的绰号—— 特能输。 晋临侯府门前很宽敞,两人打起来场地足够,季清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谁更胜一筹,倒是有点心疼另外一只石狮子,脑门挨了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好几脚,脑门上全是鞋印子。 丫鬟追出来,见自家世子和温三少爷打的不可开口,心里着急,又没法阻拦,急的快上火了。 见温玹脸挨了一拳,丫鬟心抖颤抖了起来,这可是皇上最宠的人啊,连皇子都比不过,抢人东西,说到哪里去,世子爷都不占理啊,丫鬟快急哭了,“别打了,快别打了,夫人请温三少爷和东平郡王他们进府。” 季清宁也不想看到他们打架,温玹脸挨了好几下了,那么好看的脸啊,都不知道爱惜,她看向东平郡王道,“不去分开他们吗?” “打的如胶似漆,哪里分的开,”东平郡王道。 “……。” 如胶似漆…… 这词用在这里合适吗?! 东平郡王道,“走了,我们先进府。” 东平郡王绕过石狮子上台阶,唐靖和陆照随后,见季清宁站那里没动,陆照回头道,“别管他们了,进府啊。”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哪有他们这样的。 不过连东平郡王他们都不管,她也没辄了,只能先进晋临侯府了。 季清宁不知道,这就是东平郡王他们劝架的方式,晋临侯世子不放心他们进府,怕他们冲撞他娘,温玹则担心他们被人欺负,自然就罢手了。 “今天且放过你,下回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晋临侯世子撂狠话道。 温玹揉着淤青的嘴角,道,“几个月没比划,武功倒是一点没长进。” 晋临侯世子气的拳头攒紧,三步并两步回府,温玹走在他身后。 丫鬟领着东平郡王他们进内院,他们到晋临侯夫人住的院子,晋临侯世子才追上来。 晋临侯世子听到丫鬟说的话了,道,“我娘还病着,见他们做什么?” 丫鬟道,“夫人要见他们,奴婢们拦不住。” 晋临侯世子知道他娘的脾气,虽然看着很柔弱,但性子却不是一般的执拗,连他都劝不动,更别提丫鬟了。 进了院子,就看到丫鬟扶着晋临侯夫人出来,晋临侯世子快步上前,“娘,这么点小事我能摆平的。” 小事? 抢人东西是小事吗?! 她一个好好的儿子被教成什么样了?! 晋临侯夫人生气,咳嗽不止,听得季清宁职业病要犯了,要给人把脉。 丫鬟要扶晋临侯夫人回屋,晋临侯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到底有没有抢人东西?” 其实不用问,不是真抢了,便是有皇上撑腰的温三少爷也不敢到晋临侯府来要,更不会打上门来。 晋临侯世子支支吾吾,“娘,娘不是喜欢琉璃灯吗……。” 季清宁看着晋临侯世子,“上回那盏琉璃灯,我不是卖给你了吗?” 晋临侯世子看向季清宁,“花灯会上的琉璃灯是你卖给我的?” 当日季清宁戴着面具,季清宁道,“你帮我抓住了窃贼,拿回了荷包,我心怀感激,这才把别人送我的琉璃灯拱手相让卖给你。” “既然琉璃灯已经在你手里了,何必再抢?请还给我。” 晋临侯世子道,“那盏琉璃灯到我娘手里不到一刻钟就被打碎了。” 打……打碎了? 败家子啊。 那可是一万两买的。 晋临侯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一片孝心,但为了孝心去抢人东西,她绝不赞同,她吩咐丫鬟道,“去把那盏琉璃灯拿来。” 丫鬟转身去取。 晋临侯世子用眼神止住丫鬟,而后看着季清宁,“那盏琉璃灯,我也买了。” 第二百七十章 赏识 又一个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的主。 季清宁面露难色,晋临侯世子脸色一冷,“你不愿意?!” 温玹脸色比他还要冷,“晋临侯世子是要强买强卖吗?!” 晋临侯夫人看着自己儿子道,“霆儿!” 晋临侯世子背对着他娘,但眼神是志在必得。 院外,晋临侯走了进来,他看向季清宁道,“季大少爷就当是给我晋临侯一个薄面,将那盏琉璃灯卖于我,可否?” 季清宁看向晋临侯,温玹伸出胳臂护着季清宁,道,“你要不想卖,谁也不能强求你。” 季清宁伸手将温玹护她的胳臂放下,道,“琉璃灯对我没那么重要,晋临侯世子一番孝心,晋临侯爱妻心切,我自当成全。” 晋临侯面露微笑,“管家,去取银票来。” 管家问季清宁道,“多少?” “一万两,”季清宁道。 “……。” 这价格可不是她开的,是当日他们晋临侯府上的世子爷开的口。 同样都是琉璃灯,她这盏还要更漂亮一点儿,卖一样的价格,算厚道了。 管事的看了晋临侯一眼,见晋临侯没说话,管事的转身离去。 晋临侯夫人咳嗽不止,晋临侯迈步上台阶,扶她进屋。 屋内,那盏琉璃灯就摆在小几上,晋临侯夫人坐到床上,晋临侯拿起那盏琉璃灯,笑道,“原以为这琉璃灯世上仅有一盏,没想到我也有送你一盏的机会。” 晋临侯夫人脸色冰冷,“拿走,我不需要。” 晋临侯笑了一声,把琉璃灯放下,“已经碎了一盏了,我不希望这一盏也碎掉,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晋临侯夫人脸色惨白。 晋临侯吩咐丫鬟道,“伺候夫人吃药。” 说完,晋临侯转身离开。 他出门的时候,管事的已经取来银票了,交到季清宁手中。 季清宁接过银票,和出门的晋临侯作揖告辞。 晋临侯笑道,“季大少爷博学多才,还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我倒是希望你能和犬子成为朋友。” 又又又被人赏识了。 季清宁都怕了。 身边有一两个喜怒无常的就够她吃累了,再来一个,她可招架不住。 但明着拒绝太不给面子了,季清宁笑道,“世子爷愿意做我们的朋友,我们自然欢迎。” 我们两个字,季清宁咬的格外清楚。 她拿晋临侯世子做朋友是不够的,她的盆友也得接纳他才行,她总不能每天都在劝架中度过吧,不能交一个盆友损失好几个。 这么年轻,就这么聪明了,对尚未谋面的季怀山,晋临侯倒是很期待了。 季清宁再次作揖,告辞。 晋临侯让管事的送他们出去。 出了晋临侯夫人的院子,温玹就看着季清宁,“你不是谁都不怕吗?!” 季清宁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东平郡王他们,“你们说琉璃灯我该不该卖?” “这还用问,当然卖了,”东平郡王果断道。 温玹差点没被他给气死。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那眼神就跟看闪闪发光的大金锭子似的,他只听说有人会走财运,但一直没见过,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像季清宁这样的,绝对就是了。 那钱就跟纸似的往他身边飘,他不接着,人家还不乐意。 “不请客说不过去啊,”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应的干脆,“好。” 温玹想把他们一块儿掐死,出了晋临侯府,骑上马背,走远了些,季清宁见他脸色还没缓过来,道,“我造一盏琉璃灯最多只要十两银子,有了这一万两,我都能开个琉璃铺子了,我傻了,我才不卖。” “你要喜欢那琉璃灯,回头我送你一盏。” 温玹,“……。” 十两? 太后手里有一对琉璃杯,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那么大一琉璃灯,告诉他只要十两? 他不信的看向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道,“十两都算多了,我估计最多五两,等回头熟练了,三两可能都用不到。” 温玹,“……。” 他看向季清宁,“那你一脸不舍?” 季清宁抓着缰绳道,“你没做过买卖,难道还没买过东西么,我这个卖家不表现的肉疼一点儿,买家怎么会痛快掏银子?” 温玹,“……。” 看着季清宁面带微笑的样子,像极了奸商。 明明自己就会造琉璃灯,还对琉璃灯表现的那么喜欢,好不容易抢到手给他,又被他转手就卖了。 想到季清宁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温玹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季清宁被问的愣住。 东平郡王笑道,“我大哥连做饭都会,他的小厮不仅武功高,还会缝补衣服,听说还会翘兰花指绣花,我回府看到我母妃的绣绷子,我都想上手绣两针看看是什么感觉了。” 季清宁,“……。” 小丫鬟还会绣花? 她都不知道这事啊。 东平郡王看着她,问的很认真,“你就说吧,你除了不会生孩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季清宁,“……。” 不好意思。 这个我也会。 唐靖一脸苦色道,“你就不能少会两样,给我们这些纨绔一点活路?” 天天被他爹拿来和他比较,不仅影响父子感情,还影响他们兄弟感情啊。 季清宁嘴角抽抽,没法回答。 往前就到了闹街,街上人多,未免骑马撞到行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在鸿兴楼前停下。 刚从马背上下来,那边东平王世子出来了,见到东平郡王道,“还好碰到了,小厮说你们在鸿兴楼,我找来没见到你们,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东平郡王道,“有点事忙去了,大哥,不是,二哥找我什么事?” 东平王世子想抽他,往死里抽,他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锦盒,道,“你要的东西打造好了。” 说完,随手就扔给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稳稳的接住。 东平王世子和温玹还有季清宁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本该我请客的,只是军器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完,对东平郡王道,“你代我请客,记我账上。” 小厮牵马过来,东平王世子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子就走了。 东平郡王摸着锦盒,唐靖见了,“什么东西?” “上楼再说。”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抢马 一行人从马背上下来,由鸿兴楼小伙计领着上二楼包间。 又叫了几道鸿兴楼拿手菜,等小伙计退下,把门带上,东平郡王才把锦盒打开。 锦盒里并排放着五把一模一样的匕首。 东平郡王伸手摸过去,满意的不行,道,“托大哥的福,我二哥接管了军器监,我就让我二哥行了点方便,帮我打造了几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作为我们兄弟之间的信物。” 削铁如泥几个字,东平郡王说出来心情都有点复杂了。 以前这样的好东西那都是贡品,只有皇上有。 便是他父王想要,都得求皇上,哪像现在,和他大哥说一声,就有了五把。 玄铁如泥的匕首都不是稀罕物了。 还有那琉璃灯…… 从遥不可及到连五两银子就能造一个更好的。 碰到季清宁,什么稀罕东西都变得不稀罕了。 东平郡王拿了一把给季清宁,然后是唐靖,再是陆照和他自己,再然后就把锦盒合上了。 一个个对削铁如泥的匕首感兴趣的不行,包括季清宁在内,她虽然知道怎么打造,她毕竟不曾拥有过啊。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就是沉了点儿,拿久了手有点酸。 唐靖站起身来,那把匕首在他手里成了玩物,在掌心打转。 总之,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温玹坐在那里,脸黑成了百年老锅底,他手一伸,“我的呢?” 东平郡王看着他,“你又不是我们兄弟。” 一句话,差点没把温玹气死,不拿他当兄弟,他们去晋临侯府叫门,还派人去叫他做什么?! 东平郡王轻咳一声,道,“你是我们三个的兄弟,但不是我大哥的兄弟啊。” 削铁如泥的匕首锻造方法毕竟出自季清宁的手,季清宁和温玹素来不对付,这几天还在欺负人家,还是在求着人家治温二少爷的情况下,他把这匕首给温玹,这不是给季清宁添不痛快么? 东平郡王手拍了拍锦盒,道,“匕首给你留着呢,你什么时候认大哥什么时候给你。” 温玹认季清宁做大哥在他们几个眼里那是迟早的事,所以连匕首他都备下了,匕首上点缀的玉是他挑的一整块分割成的,色泽莹润,价值不菲。 虽然还留了两小块,但一次打造好,也省的麻烦二回。 让他认季清宁做大哥?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他爹要逼他做这事,他就没这个爹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的温玹黑着脸起了身,直接走了。 才走到门口,就听唐靖的说话声传来,“温兄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毕竟我爹逼我认大哥,我都那么抵触了。” “你要用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他。” 东平郡王心下腹诽:他不担心季清宁征服不了温玹,他担心的是征服过头,把温玹征弯了。 季清宁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她就没想过征服任何人好么,更没想过做谁的大哥,他们几个被自家亲爹逼着叫她大哥,她爹和铁叔也没拦着,她完全是懵的被迫接受了这事。 让温玹向她低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不过哪天温玹要是吃错药了叫她大哥,感觉应该挺爽…… 想着,门哐当一声传来,温玹气的摔门走了。 季清宁看着还在摇晃的门,道,“他走了……没事吗?” “走了才没事呢,等吃完饭再去上药,他的脸明天就没法见人了,”东平郡王心思都在匕首上,随口答道。 想到温玹的脸,东平郡王就愤慨,三不五时就受伤,鼻青脸肿更是常有之事,可一点也没影响温玹的容貌,他有时候都怀疑温玹长得人神共愤,是不是别人的拳头的功劳。 唐靖看着他,“你怎么不让大哥帮他上药?” 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茫然抬头。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京都,不,是大邺朝最高明的大夫就在这里了,何必舍近求远? 何况温玹是为了帮忙拿回琉璃灯才挨了晋临侯世子的拳头,他帮着上药也应该。 东平郡王犹豫要不要去把温玹叫回来,这时候,鸿兴楼小伙计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急急忙慌道,“不好了,温三少爷和茂国公世子打起来了!” 东平郡王,“……。” 不是吧? 才和晋临侯世子打完没一会儿,怎么又和茂国公世子打起来了? 温玹是被气走的,气头上,茂国公世子撞他手里,惨定了。 东平郡王几个赶紧出了包间,一边问小伙计,“他们在哪儿打架的?” 若是在楼下和街上,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没听到动静,应该在后院。 小伙计忙道,“在马厩那边。” 等季清宁他们到后院,正好看到温玹一脚踹过去,茂国公世子人就被踹飞了,直接摔进了马厩的料槽里,把正在进食的马吓了一跳,想跑,但跑不掉。 茂国公世子从料槽里起来,浑身沾满了草料,那眼神冷的恨不得把温玹凌迟,“温玹,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一句,茂国公世子揉着摔裂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被同伴扶着离开。 唐靖过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温玹拍着身上的锦袍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的马。” 东平郡王几个看向温玹的马,先前顾着聊天,都没注意到温玹换了马,这匹马看着是很不错,但不至于让茂国公世子动手抢吧,敢抢温玹的东西,他茂国公世子活腻了吗? 季清宁没忍住,呲牙道,“这是你的马吗?” 温玹气结。 陆照看着季清宁,“不是温兄的马吗?” 季清宁道,“天问公子在花灯会上救了三皇子,他人不知道在哪里,我就替他向皇上讨了这匹千里良驹,结果还没出宫,就被他给抢了。” 后面的事,不用问也猜的出来了,温玹抢天问公子马的事肯定是被茂国公世子知道了,准备来个黑吃黑,结果没吃到,自己还给温玹做了出气筒。 东平郡王听得一笑,“温兄不会抢天问公子的马的,他们只是有过节,只是后来没再碰过面,温兄一定是用这样的方式逼他现身。” “先给温兄上药吧。” 唐靖推温玹进鸿兴楼,温玹倒也没有挣扎,只道,“上药就不必了。” “为什么不上药,喜欢脸肿着吗?”季清宁道。 “一会儿我还要去见太后。”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告状 不得不说,温玹对茂国公世子够了解。 他们这顿饭刚吃完,前脚出鸿兴楼,后脚宫里就派人来传召温玹进宫了。 茂国公世子敢抢温玹的马,就敢进宫和太后告状。 茂国公世子一瘸一拐的进宫,可是把太后心疼坏了,结果温玹比他还惨,鼻青脸肿的,怎么看茂国公世子都是在恶人先告状。 皇上也在太后那儿,看到温玹的模样,冷了脸道,“你这脸是茂国公世子打的?” 茂国公世子心下大叫一声不好,忙道,“不是我打的,我和他打架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温玹看着茂国公世子道,“你这是承认自己乘人之危了?” 茂国公世子气的拳头攒紧。 太后不喜温玹,看向皇上道,“茂国公世子和天问公子交好,知道温玹抢了天问公子的马,没遇到就算了,既然碰到了,自然要帮他把马带回去。” “那是皇上赏赐给天问公子的马,温玹竟敢据为己有,这是没把皇上你的话当回事!” “皇上一心招揽天问公子,纵容他抢马而不严惩,没得寒人天问公子的心。” 太后厉声斥责,听的皇上额头一颤一颤的。 温玹听笑了,“我倒是不知茂国公世子和天问公子交好。” 茂国公世子道,“我与谁交好,还要告知你吗?” “那倒不用,”温玹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和天问公子当真交好,我奉劝你一句,想好了再说,当着皇上的面撒谎,可是欺君重罪,太后保不住你。” 温玹看着茂国公世子,看的茂国公世子心底发毛。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不信温玹还能找来天问公子帮他作证。 茂国公世子道,“我和他都交好几年了!” 皇上,“……。” 李公公,“……。” 李公公站在皇上身边,嘴角是抽了又抽。 别人不知道温三少爷就是天问公子,皇上门儿清啊,因为天问山庄就是皇上交给温三少爷管着的。 帮温三少爷抢温三少爷的马,揍温三少爷还说和温三少爷交好…… 李公公都不敢想回头温三少爷哪天身份暴露了,茂国公世子得多尴尬,要是温三少爷揪着他犯了欺君之罪,太后还得求皇上网开一面,这不是坑太后吗? 不过茂国公世子坑太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回自然也不例外了。 温玹没再说话,太后怒道,“你还有何话可辩驳的?!” 他倒是想说啊,可话都让茂国公世子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皇上不许他暴露天问山庄的事,他没辄,只能把这事交予皇上摆平了。 然而皇上一脸“你摆不平就等着挨板子”的神情看着他。 温玹,“……。” 李公公也想知道这事最后要怎么解决,不暴露身份就没法摁茂国公世子一个欺君之罪,可暴露身份皇上不许,太后又铁了心护茂国公世子到底,这事不好办呐。 温玹不回答,茂国公世子道,“他抢马是事实,无可辩驳!” 温玹撇了茂国公世子一眼,“我只希望茂国公世子你下回做事之前用点脑子,那马是天问公子救三皇子才赏赐于他的,我在宫里公然抢马,连你都知道了,三皇子和萧贵妃能不知道,能不和皇上告状,还轮得到你来出这个头?” “你坏我的事,我没把你怎么样已经是给太后面子了,你还敢进宫和太后告状?!” 温玹抢了天问公子马的事,当天太后就知道了,太后也知道萧贵妃怒气冲冲去找了皇上,但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见萧贵妃被皇上说服了。 温玹揍过三皇子,还逼三皇子在四海书院打扫庭院,萧贵妃恼温玹都来不及,有机会落温玹的下石,萧贵妃绝不会放过。 难道温玹抢马真的是有目的? 只听温玹继续道,“这几日那马就养在我煜国公府马厩里,三皇子只要派人去说一声就能牵走,这事很难办到吗?” “再者,太后宠你,皇上护我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我要真看上那匹马,直接向皇上讨了便是,用得着抢?” 话音未落,外面走进来一小公公,道,“天问公子的人牵走了马。” 温玹瞥了茂国公世子一眼,茂国公世子只觉得后背一凉,然后就听温玹的声音传来,“皇上交待我的差事,我是完不成了,正好茂国公世子你和天问公子交好,逼天问公子现身,或绑或打晕带他进宫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好一招反杀。 不仅从茂国公世子和太后的刁难中脱身,还给茂国公世子招了桩不可能完成的差事,简直妙绝。 皇上看了太后一眼,道,“只要茂国公世子把天问公子带到朕跟前,他阻拦温玹办事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不追究三个字皇上说的轻飘飘,太后却是一肚子火气。 这是皇上不追究茂国公世子的事吗? 现在是她这个太后在追究温玹抢马的事! 本来挺占理的事,结果温玹三言两语就成了茂国公世子不对了,太后怒道,“天问公子为何不肯入朝为官,还不是因为和温玹有过节,皇上你又偏袒他,皇上何不借着温玹抢马一事严惩,给天问公子一个交代?” “天问公子看到皇上对他的器重,定愿意为朝廷效力。” 温玹看着太后道,“皇上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不是被茂国公世子破坏了吗?” 太后额头直突突。 温玹激将茂国公世子道,“你口口声声与天问公子交好,只是请他进宫一趟都办不到,莫非交好是假,只是打着交好的幌子和我起争执,好叫太后有借口严惩我?!” 这是事实,如今被温玹轻易猜中,茂国公世子登时就慌了,毕竟欺君之罪非同小可,“我就请天问公子进宫,到时候看你有何话可说!” 李公公已经在心底给茂国公世子点蜡烛了,与他又无关的事非要掺和一脚,这不是自己个往温三少爷手里头撞吗,皇上还得担心温玹把茂国公世子怎么着。 出了太后寝宫,皇上叮嘱温玹道,“下手不要太重。” “皇上放心,我做事一向有分寸,”温玹正色道。 差不多傍晚时分,皇上就知道温玹的分寸拿捏的怎么样了。 茂国公世子出宫没多会儿,就收到了天问公子的邀约,在鸿兴楼请他吃饭,天问公子帮他出头抢马,虽然没成功,但敢于和温玹抗争的京都就没几个,这份心意还是值得肯定的。 茂国公世子正愁怎么找天问公子,没想到人家就送上门来了,简直是口渴了有人端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屁颠屁颠的就赶到了鸿兴楼。 对天问公子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概就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有他茂国公世子在,温玹绝不敢向两年前那样放肆。 茂国公世子的拉拢和劝诫,天问公子一概婉拒,请他茂国公世子来只是表示感谢,并没有别的想法。 但天问公子没有,茂国公世子有啊。 他是捆啊绑啊把人打晕啊,总之是要把人送到皇上跟前,才算交差。 皇上第一次安排他差事,他不能给皇上留给办事无能的印象。 然后,茂国公世子就软的不成来硬的了,要从背后给天问公子一掌,把人劈晕。 结果可想而知了—— 没把天问公子打晕,反把人惹毛了。 天问公子武功在茂国公世子之上,把人捆了吊在鸿兴楼的房梁上,嘴里还塞了块破布。 请客的是天问公子,但结账的不是他,记在茂国公世子的账上,另外让鸿兴楼小伙计半个时辰之内别进去打扰。 等半个时辰过去,鸿兴楼的小伙计推门进去,抬头就看到茂国公世子被奄奄一息的吊在那里,差点没吓的魂飞魄散。 整个鸿兴楼都知道吊茂国公世子的是天问公子,但茂国公世子否认不是。 今儿才在皇上面前说他和天问公子交好,就被天问公子吊起来,这是欺君。 谁吊的都行,就是不能是天问公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请帖 被人放下来,茂国公世子拔掉塞嘴里的破布,揉着僵硬的腮帮子,心底把天问公子的祖宗们挨个的问候了一遍,还是不解恨。 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以后别叫他碰上,不然要他好看! 这边茂国公世子羞辱万分,那边小院内,温玹回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人皮面具不怎么透风,平常用着还行,可要是脸上有伤,用起来会加重伤情。 温玹揉着淤青的嘴角,陈杳拿来去淤青的药,要给温玹上药。 陈杳一边上药一边道,“爷这样晚上怕是没法去隔壁睡了。” 戴一晚上人皮面具,脸得毁了不可。 可不戴人皮面具,脸上的淤青那么严重,以季大少爷的聪明,就算猜不到天问公子就是温玹,也会起疑心。 晋临侯世子朝脸挥拳头,温玹不是不能避开,当时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原本以为季清宁答应去煜国公府医治他二哥的断腿,他的失眠症就能痊愈,现在他二哥的左脚都有知觉了,他的失眠症却一点好转也没有。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正常,他对季清宁那点微妙感觉,绝对是因为季清宁是他的安眠药之故,想睡不能睡的痛苦,非一般人能理解,他看重季清宁很正常。 他不能太过依赖这颗安眠药,总有办法扛过去。 他怕下不定决心,脸上的淤青正好可以帮他这个忙。 再说隔壁小院,鸿兴楼就在昌平街,离小院不要太近,茂国公世子被天问公子吊在房梁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小院。 季清宁听后没多大反应,毕竟和李玄鉴也算很熟了,对他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茂国公世子打着帮他的幌子和温玹抢马,李玄鉴把他吊在房梁上感谢,也算是有恩必报了。 就是不知道李玄鉴今晚会不会来找她。 季清宁坐在那里发呆。 小丫鬟歪着脑袋问,“那姑娘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呢?” “我只想睡觉前再泡澡,”季清宁一脸惆怅。 “……。” 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但季清宁不敢赌啊,她得吃过晚饭歇会儿就泡澡,不然人真来了,死皮赖脸不肯走,她也没辄,到时候泡澡都成了个问题。 早早的把澡洗了,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看小丫鬟擦桌椅。 季清宁看小丫鬟擦了两遍,又打了盆水来,她道,“不累吗?” 小丫鬟就是想累点儿才多擦两遍的。 小丫鬟起的早,季清宁起床的时候,小丫鬟已经练了半个时辰武了,这些季清宁都不知道,平常练武没什么,可自大柳叔的女儿兰儿搬回小院住后,小丫鬟练武就成了个问题。 因为兰儿会在暗处偷看。 看的小丫鬟都无所适从,怕兰儿对她情根深种,只能不练武了。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法改,早上不练武,小丫鬟一整天做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晚上睡的还不安稳。 “累点儿,晚上睡的香,”小丫鬟道。 “……。” 这体力,季清宁是真羡慕。 她坐在那里喝茶,想到白天东平郡王说的话,季清宁嘴角抽抽道,“你在扶风院还绣过花?” 想起这事,小丫鬟就气,书院混入了女子要搜身,小丫鬟比谁都激动,盼暴露女儿身盼太太太久了,结果人家一点也没怀疑她,还言语讥笑她,可是把小丫鬟气的不轻。 走路扭屁股,翘兰花指,结果书院的小厮学女人走路比她学的还要像。 她气不过,就把自己衣服撕破了,拿了针线在门外绣,还故意绣了朵花,把所有小厮都吸引了过来,说她花绣的难看。 因为有小厮绣的花比她绣的好看的多! 那小厮还特别的感激她,送给她好几个自己绣的荷包,那小厮喜欢做针线活,但一般只有女子和针线打交道,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小厮都不敢绣,现在有小丫鬟陪着,他再不用担心了,还没事拿着绣样来问小丫鬟,把小丫鬟气的恨不得挥拳头揍他才好。 说话轻声细语,走路矫揉造作到脚踏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把人笑到没差点呛死,也没有人怀疑过她是个女、儿、身! 说到这些,小丫鬟都眼底含泪,别人女扮男装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和姑娘都主动暴露了,也没人往那上头想。 再这么下去,她们主仆真的要相依为命,孤独终老了。 小丫鬟把屋子仔仔细细擦了两遍,又跪在地上擦地,来来回回,不知倦怠,季清宁则歪在罗汉榻上翻了不厚不薄的书。 夜深人静,困意袭来。 主仆两各自安睡。 一夜好眠,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 今儿天气极好,不仅不热,还有徐徐清风,是个难得好天气。 这样的天气只拿来逛街有点辜负,不知道京都还有什么地方风景好,季清宁打算去逛逛,不能总逛街,回头街上的小摊贩该认识她了。 季清宁准备一会儿找柳叔问问,结果吃早饭的时候,去哪儿玩就定下了。 她和小丫鬟同桌吃饭,兰儿敲门道,“季少爷,有人给你送了帖子来。” “请进,”季清宁道。 兰儿红着脸进屋,毕恭毕敬的把帖子送到季清宁手里。 大红描金的帖子,拿在手里还挺有分量。 打开帖子,只见上面写着: 良辰美景,特邀季兄游乌龙湖,还望赏脸。 落款只有一个字—— 三。 不用说,这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的帖子了。 她结识的人本就不多,温玹和天问公子是不会用请帖的,这两人喜欢跳窗户进来。 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他们不会跳窗户,而是直接来找她。 会送帖子要么是不怎么熟的,如想拉拢她的大皇子二皇子,再不就是温文儒雅的赵王世子或温大少爷。 赵王世子铁定不会了,在花灯会上她已经把人恶心走了,估计见到她都会绕道走。 又称呼她为“季兄”,哪怕不落款,除了三皇子,季清宁也猜不到旁人了。 正愁不知道去哪儿玩打发时间,现在三皇子约她游湖,还用得着迟疑么? 只是乌龙湖在哪儿,季清宁还不知道,问了柳叔,然后就和小丫鬟骑马直奔乌龙湖而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游湖 这边季清宁出小院,那边温玹刚练完武,把剑扔给陈杳。 又从陈杳手里递过来的汗巾擦汗。 大汗淋漓。 热气从体内直往外涌。 陈杳道,“三皇子约季大少爷游乌龙湖,季大少爷去赴约了。” “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温玹把汗巾扔给陈杳。 “要派人去护着吗?”陈杳问道。 温玹迈步进屋,闻言,侧头看了陈杳一眼,“他们自己都不担心,你倒是还很担心他们。” 陈杳,“……。” 好像也是啊。 季大少爷和三皇子在花灯会上都遭遇了刺客,没抓住刺客,也没过去多少时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游湖会遇刺,他担心什么? 陈杳放下心来,然后就听温玹道,“派两个人跟着。” 陈杳,“……。” “不是不担心吗?”他脱口来了一句。 怎么又要派人跟着了? 温玹看了他一眼,“省的你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陈杳,“……。”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三皇子和季大少爷都和他非亲非故,他怎么可能会为他们吃不下睡不着呢? 爷说的是他还是他自己? 只是游湖,要是船上真埋伏了刺客,别说派两个人去了,就是派十个八个用处也不大啊。 不过为了求个心安,三少爷的心安,陈杳派了两暗卫去乌龙湖。 温玹歇了会儿,泡了个澡,然后吃早饭,看了会儿账册,煜国公府的人找他,温玹就起了身。 骑马穿过巷子到昌平街,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三皇子骑马过来。 马背上的三皇子心情悠哉,李信跟在身后。 温玹眉头狠狠皱了下。 三皇子这样子不像是要去乌龙湖的样子啊,昌平街离乌龙湖有点距离,他既是请季清宁去,至少要比季清宁先到吧。 心下闪过一阵不安,温玹骑马朝三皇子走去。 三皇子看见了温玹,当没看见,不想和他打招呼,也不想被他打招呼,他想温玹应该也和他一样。 结果温玹骑马在他跟前停下,问他道,“你约季清宁了?” 问的直截了当,把三皇子对温玹的怒火一下子给问了出来。 他约季清宁还要受他质问,他只是和季清宁同窗住一间学舍而已,何况现在也是放假时间,三皇子不虞道,“不可以吗?” 温玹知道三皇子不待见他,就像他不待见三皇子一样,他再问道,“你下帖子约他去游乌龙湖了?” 三皇子眉头拢紧。 游乌龙湖? 倒是不错的消遣之地。 但温玹为何这么问他,“没有。” 温玹脸色一变,“当真没有?!” 语气徒然严肃起来,三皇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李信道,“确实没有,三皇子刚出宫,准备去小院找季大少爷,准备请他吃饭。” 温玹立马掉头,直奔乌龙湖而去。 陈杳落后一步,被三皇子拦下,“怎么回事?” 陈杳道,“早上有人递了张帖子请季大少爷游乌龙湖,他以为是你,去赴约了。” 这下三皇子也急了,一甩马鞭子就追着温玹赶往乌龙湖。 一行四人在闹街纵马驰骋,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避之不及的,鸡飞蛋打,一个喧嚣热闹的闹街顿时乱了起来。 再说季清宁,经过这些日子的骑马以及在书院训练,骑马赶路不像以前那么慢吞吞了,甚至还来了兴致和小丫鬟比试谁跑的更快。 天气好,风刮过脸颊也不疼,只有洒脱快意。 一口气跑到乌龙湖停下,湖光山色,碧波连天,青山倒映,鱼群欢跃,偶有飞鸟掠过湖面,怎么一个美字能形容。 湖边停靠了几艘大船,季清宁也不知道哪艘是三皇子的,慢悠悠的骑马往前。 不多会儿,就过来一小厮,问道,“可是季大少爷?” “是我家少爷,”小丫鬟回道。 “可算是来了,季大少爷这边请,”小厮毕恭毕敬。 季清宁从马背上下来,随着小厮往前,走到一艘气派的大船前,小厮在前面带路,季清宁和小丫鬟踩着木板台阶上了船。 季清宁走到甲板上,小厮恭敬道,“租这艘船的客人一刻钟前派人来传话,说临时有点事要耽搁半个时辰才能来,让我们好好招待季大少爷您,您先欣赏下湖面风光,船内有糕点果子还有美酒,您要什么,尽管开口。” 有令牌可随意出宫还能临时有事,要没临牌,想出宫一趟还不知道麻烦成什么样了。 季清宁被乌龙湖的风景吸引住了,对小厮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退下。 湖边风景虽然也不错,但既然租了艘大船,当然不能浪费,乘船游湖方能尽兴。 不多会儿,船就往湖中央驶去。 船甲上有小几,小厮端了茶水和糕点出来,没打扰季清宁和丫鬟,悄悄退下。 那边一小厮躲在那边,小厮过去道,“公主……。” “嘘!” “小点声儿!” 小厮赶紧把嘴闭上。 摊上一个性子执拗,有仇不报睡不好觉的公主,身累,心更累啊。 今儿是潜山公主的生辰,皇后要在宫里给她办宴会她不同意,打着要去灵台寺还愿的幌子求皇上出了宫,灵台寺没去,让人下了帖子约季大少爷来游湖,要不是知道潜山公主恼季大少爷恼的牙根痒痒,小厮……不,是小公公,都要怀疑潜山公主对季大少爷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小公公真觉得潜山公主对季大少爷有意思了,季大少爷在书院做的事,事无巨细她都要知道,潜山公主对人就没这么上心过啊。 要潜山公主真喜欢季大少爷也没什么不好的,大皇子本来就极力的想拉拢季大少爷,把潜山公主嫁给季大少爷,季大少爷就成了大皇子的妹夫了,不用拉拢也在一条船上了。 小公公想入非非,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他想多了。 潜山公主这么处心积虑,对人季大少爷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就是单纯的要报复他。 这不,打着添茶的由头走到人季大少爷身后,伸手要推季大少爷落水,只是季大少爷的小厮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季大少爷,公主非但没得逞,还被气头上的小厮一脚踹湖里去了。 小公公,“……!!!”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公主 季清宁正兴致勃勃的赏风景呢,后背被人一推,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好在小丫鬟反应快,及时拉住了她,才没有摔下去。 小丫鬟力气大,拉住季清宁一点也不困难,只是推她家姑娘下水的小厮心肠太坏了,一下没成功,要继续推。 小丫鬟的暴脾气,无冤无仇的,这么对她家姑娘,气的小丫鬟脚一横,踢在了潜山公主屁股上。 然后潜山公主就飞了。 以很漂亮的姿势落了水。 然后就是惊呼救命声。 季清宁惊魂未定,吓的连拍胸口,小丫鬟严阵以待,怕还有刺客。 因为那边一小厮晕倒在地,也不知道是自己晕的还是被刺客打晕的。 潜山公主不会水,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发髻就散开了,小丫鬟看了一眼道,“竟然是个姑娘?” 潜山公主一会儿露出脑袋,一会儿又落下水,越折腾,越没力气扑腾,救命声都含糊不清。 季清宁也懵了。 怎么会是个姑娘呢? 小丫鬟怀疑道,“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季清宁一脸黑线,“对我有意思,还要推我下水,试图淹死我?” 小丫鬟道,“……。“ 好像也是啊。 可万一是得不到她家姑娘,就想和她家姑娘一起死呢? 小丫鬟猜测纷纷,季清宁道,“别猜了,再不救她,她真的要淹死了。” “……我不会水啊,”小丫鬟呆呆道。 季清宁忙道,“我来。” 丢下两个字,季清宁往水里一跳。 干脆利落。 那漂亮的水花,看的小丫鬟脑袋都转不过来弯了,她从小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是几时学会的凫水?难道在浴桶里也能学会凫水吗? 看着季清宁在水里努力朝人姑娘游过去,小丫鬟都不想说话了,人家要踹她家姑娘下水,她家姑娘还去救人家,老爷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点没错。 这姑娘连她家姑娘会凫水都不知道,就推她家姑娘下水,能要她家姑娘的命才怪了。 季清宁抱住潜山公主,努力往船边游,小丫鬟放绳子拉季清宁和潜山公主上来。 船上本来就凉快了,风一吹,更是冷的人直哆嗦。 小丫鬟看着潜山公主,没有了踢人下水的胆气,有些害怕道,“她不会淹死了吧?” 季清宁嫌弃的很,没本事还想要她的命,自己不会水,还敢在船上算计她,淹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过既然把人救上来了,总要尽力施救,她总要弄清楚人为什么要害她,要真居心不良,她把她救活了,不代表就要不了她的命了。 季清宁过去救人,摁胸口,然后给人度气。 小丫鬟蹲在一旁看呆了。 要她家姑娘是个男子,还能解释是趁机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可她家姑娘是女儿身啊,亲人家做什么? 她家姑娘救人的法子一向离奇,难道亲嘴也能救命吗? 连小丫鬟都这么想了,更别提其他人了,温玹赶来,也不知道船上出事没有,不放心的他脚踏湖边就上了船。 然后就看到季清宁给人做人工呼吸这一幕。 温玹怔住。 等看清被季清宁亲的是谁,温玹脸色一变,拦下季清宁,“你在做什么?” 季清宁道,“你没看见吗,我在救她啊。” “你可知道她是谁?!”温玹问道。 “想要我死的人,”季清宁郁闷道。 “……她就是潜山公主!”温玹道。 季清宁,“……!!!” 怎么会是潜山公主呢? 完犊子了。 季清宁打了个寒颤,附身继续给潜山公主度气,然后继续摁压胸口。 一下。 两下。 三下。 …… 虽然不知道潜山公主为何要她的命,但这是皇上的公主啊,大皇子的亲妹妹,人家皇家可不会跟她讲道理,潜山公主没能要她的命,自己淹死了,她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 就在季清宁胳膊脱力的时候,潜山公主吐水了,接着就是咳嗽。 这条命总算是救回来了。 潜山公主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耳根脖子脸通红,指着季清宁和小丫鬟道,“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本公主!” 谋害? 到底是谁在谋害谁?! 见潜山公主一脸怒色,季清宁怒气更胜,一把拂开她的手,眼神冰冷道,“你公主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我救你是看在皇上人还不错的份上,不忍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一个公主,不老实待在宫里,跑到宫外,还做小厮打扮,你就算淹死了,也怨不到旁人头上去!” 刚刚才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的人,死里逃生没一点反省的觉悟,张口就怨别人谋害她,怎么,只许她潜山公主视别人的命如草芥,她可以随意要人的命,别人都不许还手了是吧?! 这样的草包公主,季清宁恨不得一脚踹下船,让她再感受一遍口鼻喉灌水那种窒息无助的感觉。 那边李信带着三皇子也上了船,见潜山公主坐在船甲上,浑身湿透,他脸色一冷,“是你冒充我约季大少爷来的乌龙湖?” 潜山公主没想到三皇子也在,她哏着脖子道,“是我又怎么样?!” 就不信他们敢把她堂堂潜山公主怎么样! 身为公主,竟然这般任性,三皇子气不打一处来,温玹道,“你带她回宫。” 那边小公公躺在地上装死,他刚刚看到了不该看的,季大少爷非礼潜山公主啊,亲了至少有十几下,他没有劝阻公主找季大少爷,还纵容公主要季大少爷的命,现在还被温三少爷和三皇子知道了,回头捅到皇上跟前,他会被打死的。 船往岸边驶去,季清宁浑身湿透,找了套干净衣服换上,只是衣服有点大,不大合身,但也比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强了。 潜山公主换了身女装,嚷嚷着要去灵台寺,被三皇子强行带回了宫。 走之前,对季清宁道,“我不知道你和潜山公主有什么过节,之前潜山公主为了报复你,还混入了书院。” 季清宁记得李信问过她这话,她郁闷道,“要不是温玹说她是潜山公主,我都不知道是她,何谈得罪?”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吓人 三皇子也觉得季清宁不像是会招惹潜山公主的人。 他不怕事,也不惹事。 季清宁站在湖畔边,目送三皇子和李信带潜山公主离开。 身后的船上有动静传来,小丫鬟揪着一小厮的耳朵下船,小厮就是之前毕恭毕敬招呼她们的小厮。 季清宁闻声回头道,“怎么了?” 小丫鬟道,“这小厮刚刚晕倒在地,竟然趴在地上往后爬,试图逃跑,被我发现了。” 小厮一脸想死的表情。 不用问,他肯定是暴露自己是潜山公主的人了。 早知道他还不如大大方方,这样人家还以为他是船上的人。 季清宁正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开罪了潜山公主,以至人家不仅要推她入水,甚至之前还混入过书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季清宁朝小公公走去,小公公小脸刷白,季大少爷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连温三少爷都不怕的人,刚刚他的小厮还一脚把潜山公主踢下了水…… 季清宁一走过来,小公公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下了,小丫鬟都拎他不住,松了手。 季清宁笑了,“你还挺识时务。” 小公公惶恐道,“季大少爷饶命,我只是个小公公,公主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只有听话的份啊。” 季清宁道,“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不会难为你。” 小公公飞快的点头。 季清宁问道,“我怎么得罪潜山公主了?” 小公公正想怎么糊弄过去,毕竟是潜山公主的丢脸事,万一传开了,潜山公主不会轻饶了他的,不然就是在季大少爷这里逃过一劫,也逃不过潜山公主那一劫啊。 只是一抬头,就看到某男冰冷威胁的眼神,吓的小公公一哆嗦。 温三少爷也在逼问他啊。 小公公会错了意,连忙道,“潜山公主偷溜出宫,碰到季大少爷你在街上惊马车,一脑袋撞在了人豆腐摊上,还挨了好几颗鸡蛋,回宫后脸上起了好几颗疙瘩,还被扶绥公主捏住了把柄……。” “然后就把你记恨上了……。” 季清宁听笑了,“原来我是这么得罪潜山公主的。” 说的时候,她眸光扫向了温玹。 她无辜受了一通惊吓不说,还因此得罪了潜山公主,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潜山公主撞了豆腐摊和挨了鸡蛋就这么报复了,她该怎么报复他和他的好二哥? 温玹想把这小公公丢水里凉快去,让他别说实话,他倒是说的比谁都快。 当着季清宁的面,他也不能太过明显。 得亏季清宁早帮他二哥治腿了,不然消他这份气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温玹面无表情,摆手让小公公闪人。 小公公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儿。 季清宁咬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再遮掩只会更激怒季清宁,温玹说了实话,“在宫里,大皇子拉拢你,我和东平郡王亲眼看到潜山公主往茶里下药,事后派人打听,就知道你是怎么得罪她的了。” 他还真是实诚,季清宁气的胸口痛,“我不无辜吗?!” 温玹看着她,“我知道你无辜,但当日惊马并非我所为,是不是我二哥,我没有去查。” “他用暗器打伤你小厮的脚,这一点我认。” 承认了就好,季清宁道,“那暗器一事怎么算?” “我已经没钱了,”温玹道。 “……。” “我允许你等我二哥腿愈后,坑他几万两银子做补偿。” “……。” “这可是你说的,”季清宁道。 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虽然下手的是温珵,温玹的亲兄长,但这个亲兄长可是笑里藏刀的人,把温珵犯的错算在温玹头上,季清宁不是这样的人。 温玹没有极力维护他,季清宁自然不会针对他。 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温玹看着他,笑道,“不生气了?” 醇厚如酒的嗓音,自然而然的发问,然后两个人都懵了。 一个说懵了。 一个听懵了。 这莫名其妙哄女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清风徐来,气氛也莫名其妙添了几分暧昧。 小丫鬟站在一旁,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东张西望道,“是回去还是再接着游湖啊?” 本来游湖挺高兴的,结果碰到潜山公主大煞风景,幸亏她在还不知道潜山公主身份的时候果断给了她一脚,现在知道了,再生气火大也不能再踹人下水了,以前是不知者不罪,以后是藐视公主啊。 季清宁眸光扫向湖面,碧波粼粼,她道,“难得来一趟,接着游湖吧。” 季清宁和小丫鬟转身上船。 温玹不放心,决定陪同,陈杳闪身到他身侧,提醒道,“国公府有事找爷你呢。” 就是赶着回国公府,才在路上碰到的三皇子,先前救人要紧,游湖没那么重要啊。 而且陈杳也不放心温玹和季清宁待在一起。 刚刚温玹说的话,他可是一个字不落的听得一清二楚。 煜国公夫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知儿莫若母。 温玹看着在船甲上兴致勃勃的季清宁,对陈杳,“左右已经迟了,你回去问问到底找我何事。” “爷……,”陈杳道。 “老夫人要知道你陪季大少爷游湖而不回去,会勃然震怒,责怪夫人的。”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温玹不虞道。 丢下这一句,温玹迈步上船了。 陈杳看着温玹的背影。 内心闪过两个字—— 完了。 他拿夫人都阻拦不了爷要陪季大少爷游湖的决心了。 季清宁站在船甲上,吹着风,小丫鬟看着船上潜山公主躺过的地方一摊水迹,她猛然想起件事,飞快的望向自家姑娘道,“潜山公主不会要你娶她吧?” 季清宁心情刚恢复,小丫鬟这话听得她心肝儿一颤,“你别吓我!” 小丫鬟觉得娶潜山公主是挺吓人的,但她家姑娘救人的方式更吓人啊,又是亲人家公主,又是摁人家公主的胸…… 她家姑娘的胸平平,潜山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潜山公主被带走的时候,小丫鬟都担心那点胸被她家姑娘摁平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眼光 上回不过是在街上不小心亲了赵王府檀兮郡主一口,就闹出那么多事来,这回至少十几口啊。 季清宁见小丫鬟一脸凝重,吓的她转身就要走,见到温玹,她道,“潜山公主不会真的让我娶她吧?” 温玹皱眉道,“你亲人家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我那是在救她!”季清宁浑身无力,感觉解释不清楚了。 温玹道,“放心吧,潜山公主看不上你。”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气人呢。 季清宁却抑制不住的高兴,看不上她才好呢,刚这样想,温玹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潜山公主看不上你,不过大皇子就未必了。” 季清宁,“……!!!” 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好不好! 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我知道大皇子一心想拉拢我,但不至于为了拉拢我,就把潜山公主嫁给我吧?” 温玹看着她,道,“潜山公主总是要嫁人的,你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你本身比那些世家子弟强多了,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大皇子,我肯定会把潜山公主嫁给你。” 本来季清宁就有点担心了,现在温玹说这话,她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温玹要赏风景,季清宁急的拉着他要下船,乌龙湖风景是不错,但又跑不了,回头再看也不迟。 先解决潜山公主这颗炸弹要紧。 季清宁一脸的急切。 温玹几次看她,话到嘴边都给咽下了,他怕是忘了是谁送潜山公主回宫的。 三皇子可是想把自家皇妹扶绥公主嫁给他的人,只是季清宁有心上人,才不得不打消了这念头,他治好了三皇子的顽疾,三皇子能不帮他的忙吗? 温玹反拉住季清宁道,“三皇子会帮你的。” 季清宁当然知道三皇子会帮她,但是,也得帮得了啊。 三皇子的质问,潜山公主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何况她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救的潜山公主。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我不放心,你帮我进宫一趟吧,万一皇上真要把潜山公主嫁给我,你就告诉皇上我已经订过亲了。” 温玹拧眉,“你让我帮你欺君?” 季清宁看着他,道,“我哪敢欺君啊,我说的是实情。” 只是之前是张娴找她帮忙,现在她找张娴帮忙而已。 温玹看着她,“你当真定亲了?” 季清宁一脸的坚定,“真的,我没有骗你。” 说完,继续推温玹下船,“我这人一向有恩必报,你帮我这回,回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别的忙她不敢夸口,但谁要病了痛了,如果她治不了,其他大夫太医希望就更渺茫了。 季清宁心急如焚,温玹没办法,只好帮季清宁进宫了。 再说三皇子,不论潜山公主怎么闹着要下马车,甚至拿跳马车威胁,三皇子都不为所动,“别逼我拿绳子绑着你回宫。” 潜山公主知道三皇子不好说话,就没再挣扎了,反正她今儿过生辰,就算父皇母后生气,也会看在她过生辰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的。 马车直奔进宫,三皇子直接就带着潜山公主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宫人禀告三皇子带着潜山公主求见,皇上还以为听岔耳了,“三皇子带哪位公主求见?” “潜山公主,”小公公吐字清晰道。 李公公听得有点懵。 三皇子不是出宫了吗? 潜山公主今儿过生辰,什么礼物都不要,要去灵台寺还愿,皇上准了。 两个该在宫外的人,不仅都在宫里,还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外,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皇上把手里的奏折放下道,“让他们进来。” 御书房外,三皇子脸色冰冷,潜山公主气鼓着腮帮子。 刚刚来的路上,她是准备逃的,三皇子猜到她的想法,叮嘱李信,要是潜山公主敢跑,就用石子打的腿,摔伤了就抬去御书房。 三皇子都说这话了,潜山公主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气呼呼的跟着到了御书房前。 三皇子迈步进御书房,潜山公主站在没动,三皇子也没管她,径直走到皇上跟前,然后才道,“去请潜山公主进来。” 皇上看着三皇子,道,“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给皇上行礼道,“潜山公主冒充儿臣给季大少爷下帖子,约他到乌龙湖相见。” 听到这里,皇上脑子里闪过那句“女大不中留”,他的公主看上了季大少爷,眼光还行。 这般想,就听三皇子道,“儿臣不知道潜山公主和季大少爷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他于死地,趁着船行到中央,推他入水,最后自己落了水,为季大少爷所救。” 皇上,“……。” 李公公,“……。” 潜山公主要季大少爷的命? 她这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 温三少爷想把季大少爷赶出四海书院都没办到啊,潜山公主难不成比温三少爷还要厉害? 潜山公主看上了季清宁,皇上都没那么生气,结果他的公主竟然要人季大少爷的命,还是打着去灵台寺还愿的由头堂而皇之出的宫。 潜山公主走进来,就看到自家父皇龙颜大怒的样子,父皇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潜山公主差点没被吓哭。 潜山公主眼泪在眸底打转,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御书房外,皇后和萧贵妃匆匆赶来。 三皇子和潜山公主一起回宫,他们下马车,就有宫人禀告皇后和萧贵妃知道。 三皇子和潜山公主凑到一起,怎么看都不寻常,怕出事,火速赶来御书房。 潜山公主出宫,皇后是准许的,但皇后不知道潜山公主出宫是冲着季大少爷去的,她要知道,肯定会阻拦,现在倒好,被三皇子逮了个正着。 皇后看三皇子的眼神不善,几乎可以说是当着皇上的面威胁三皇子了,希望三皇子放聪明点儿,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她这个皇后为敌。 三皇子本就恼潜山公主算计季清宁,身为公主,这般不顾身份,皇后不加训斥,还威胁于他。 左右已经撕破脸了,三皇子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三皇子道,“这回我带她回宫,实在是她闯的祸比之前的都大,我再姑息,就不知道她下回会做什么了!” 皇上眉头一沉,“之前?她之前还做过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看好 三皇子瞥了潜山公主一眼,才道,“她打着去灵台寺替西南百姓祈福的幌子出宫,装扮成小厮混入了四海书院,和儿臣在一起打扫庭院。” 打扫庭院四个字,三皇子咬的格外的重。 因为之前大皇子没少奚落他在四海书院扫庭院,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皇妹潜山公主也一起扫的。 听到三皇子说这事,皇后那张脸就像是被人掴掌了十几巴掌一般,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三皇子继续道,“潜山公主溜进季大少爷和温玹住的学舍,往人床上下药,害季大少爷不成,温玹遭了殃,起了一身的红疹,此事,太医可作证,那毒药十有八九也是太医给潜山公主的。” “她还往人屋子里放老鼠夹,往季大少爷的饭菜里下泻药,害的抢季大少爷红烧肉的茂国公世子拉肚子,差点虚脱……。” 知道潜山公主混入了书院,潜山公主做的那些事,李信都摸的透透彻彻,潜山公主无所遁形,就好像她在四海书院的一举一动,三皇子都在暗处看着一般。 三皇子继续道,“未免她继续闯祸,李信告诉四海书院有女子混入,四海书院要搜身,才逼得她离开。” “前些时候,季大少爷进宫,大皇子请他移步说话,潜山公主往他的茶水里下泻药,连累了大皇子……。” 之前皇后都没反驳,这回皇后道,“没有的事,大皇子是吃错了东西才腹泻。” 三皇子看向皇后,“潜山公主在假山边下的药,是温玹和东平郡王亲眼所见,皇后要召他们入宫作证吗?” 这事是从乌龙湖回宫时,陈杳告诉他的。 温玹还指着季清宁治他二哥的腿,在帮季清宁上,温玹比他还要积极,这事不可能有假。 那回季清宁进宫是为削铁如泥的匕首,大皇子找季清宁,东平郡王不放心在暗中盯着很正常,这事是真是假,皇上心底清楚。 皇上脸冷的像是覆了一成寒霜,看向皇后,“潜山混入四海书院的事,你知不知道?!” 皇后吓的跪在地上,“皇上息怒,这事臣妾并不知道。” 萧贵妃笑了,皇上气头上,还拿皇上当傻子糊弄,一会有她皇后好果子吃,萧贵妃笑道,“扶绥从灵台寺祈福回来,就和我说以后再不和潜山公主一块儿出宫了。” “今儿潜山公主要去灵台寺还愿,我让扶绥一块儿去,她一口回绝,原来去灵台寺祈福的只有扶绥一人,不仅要祈福,还得担心潜山公主惹出事来,跟着遭殃。” 皇上本来就在气头上,萧贵妃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皇后身后后宫之主,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女儿去灵台寺祈福人不见了,她都不知道,这说的过去吗?! 皇上一气之下,禁足潜山公主两个月,这两个月,皇后陪着反省,后宫一切事物暂由萧贵妃打点。 虽然只夺了皇后两个月凤印,但这对皇后的打击委实不轻了,尤其凤印还交给萧贵妃管。 后宫嫔妃但凡有点野心的哪个不想掌凤印啊,这回皇后凤印是三皇子掰下来的,哪怕知道掌凤印的日子绝不会风平浪静,萧贵妃半句推辞的话也没说,左右都得罪她皇后了,那就得罪到底吧。 皇后气的咬牙,还得谢皇上,外面,大皇子闻讯赶来。 只是他来晚了一步,皇后的凤印已经被夺了,不过就算他来了,也无济于事,他这皇妹不是一般的能惹事。 大皇子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知道潜山公主和季清宁的矛盾起因了,堂堂公主偷溜出宫,路遇惊马,一头扎进了豆腐摊,还挨了几颗鸡蛋,那场景,皇上脑子里闪过那画面,额头就直突突了。 这么丢人的事,她不知反省,还要去寻人季大少爷的仇,人家季大少爷喜欢惊马是吗?! 堂堂公主,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大皇子上前,给皇上请安,“皇妹惹事,是儿臣这个做皇兄的没管好她,想着今儿是她生辰,不会做让自己让母后不开心的事,这才没派人盯着,是儿臣疏忽,还请父皇责罚。” 大皇子也是潜山公主算计季清宁失败路上的受害者,皇上还知道大皇子想拉拢季清宁,他不会允许潜山公主这么做的。 何况潜山公主被宠坏了,连皇后的话都不听,何况是大皇子。 皇上没有说大皇子什么,大皇子松了口气,接着就道,“皇妹算计季大少爷是她不对,但皇妹落水,为季大少爷所救,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还请皇上给他们赐婚,儿臣相信,以季大少爷的为人和气度,会和皇妹相处融洽的。” 这是三皇子最担心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三皇子道,“季大少爷的为人和气度,自是不必说,但要说肌肤之亲,和季大少爷先有肌肤之亲的是檀兮郡主,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赵王府尚且拒了季大少爷的求娶,季大少爷救潜山公主的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根本不会传扬出去,于潜山公主名声无碍,大皇子何必把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凑到一起,让他们互相折磨?” 潜山公主跪在地上,被自己皇兄的话气坏了,她气呼呼道,“我死也不嫁给季大少爷!” 皇后看着皇上道,“皇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臣妾心有不愿,但还是希望您能给潜山赐婚……。” 皇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上抬手打断了,“不必再说,季大少爷早有婚约在身,等反省完,早给潜山另择良婿。” “退下吧。” 三皇子被皇上的听懵了,他知道季清宁有心上人,但没听说他有婚约在身啊,而且这事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还要批奏折,三皇子不敢多问,就出了御书房。 远处,温玹大步走来,近前,三皇子就问他,“你可知季大少爷和谁有婚约?” 温玹眉头一拢,“你知道他定亲了?” 连三皇子都知道了,他却不知道,还巴巴的让他进宫一趟。 “皇后和大皇子要把潜山公主许给季清宁,父皇说他有婚约在身,我没敢多问,”三皇子道。 “……。” 皇上怎么对季清宁的事这么清楚? 再说皇后,出了御书房上,就怒气冲冲的往凤鸾宫走,大皇子随后,潜山公主耷拉着个脑袋跟在后面。 进了凤鸾宫,皇后坐到凤椅上,因为生气,胸口起伏不定,眼底对潜山公主尽是失望,“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惯的你无法无天,你竟然想要季大少爷的命?!” 这还不是让皇后最生气的。 季大少爷拒绝了大皇子,也拒绝了二皇子,是三皇子的人。 不能成为她儿子的助力,还可能是阻力,要除掉他,皇后不反对。 但这么点小事,她女儿竟然亲自上场! 她是公主! 大邺朝身份最尊贵的嫡公主! 竟然为了出气,去四海书院扮小厮扫落叶,和他三皇子作伴,皇后想起来就能气死。 大皇子劝道,“母后息怒,虽然季大少爷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过门,要潜山真要嫁给他,他也只能退亲。” 皇后蹙眉,“你就这么看好他?” 都定亲了还要把潜山嫁给他。 大皇子和潜山公主都是她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希望大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牺牲潜山公主一辈子的幸福。 大皇子道,“母后有所不知,三皇子阻拦父皇给潜山赐婚,是因为他有意把扶绥公主嫁给季大少爷,季大少爷虽然家世一般,但他有胆有识,能拜章老太傅为师已见一斑,温玹想把他赶出书院,最后连床都被季大少爷给抢了,必有其过人之处……。” 潜山公主听不下去了,道,“什么过人之处?那是他和温玹关系不一般!” 一大殿的人齐刷刷的看着潜山公主。 皇后看着潜山公主,“什么叫关系不一般?” 潜山公主早就想说这事了,只是一旦露脸,她混入四海书院的事就瞒不住了,现在这事被三皇子捅了出来,她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潜山公主道,“那日,我躲到季大少爷和温玹的学舍床底下,我亲眼看到季大少爷和温玹亲到一起了。” 皇后,“……!!!” 大皇子,“……!!!” 还有寝殿里没有出去的宫女嬷嬷,一个个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皇后瞪着潜山公主道,“不得胡说!” 这要是真的就算了,万一是假的,就冲着皇上宠温玹的劲,能轻饶了她,还有煜国公,没人愿意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 潜山公主嘟嘴道,“我才没有胡说呢,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母后你说,温三少爷那么霸道的一个人,他连病秧子三皇子他都敢揍,可你听说他揍季大少爷了吗?” 皇后看向大皇子。 好像……确实没听说过…… 倒是听说温三少爷被季大少爷踹下了床…… 他们两大男人为什么在一张床上?难道真如潜山说的那样? 潜山公主见自家母后和皇兄有些信了,继续道,“那天,皇兄可是亲眼看到季大少爷踩温三少爷脚的,你让皇兄去踩他一脚试试,他绝对会一脚把皇兄踢飞。” 虽然不否认潜山公主说的话,但这么落面子的话就这么说出来,大皇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第二百七十九章 流言 大皇子看着皇后和潜山公主道,“有没有可能季大少爷是女人?” 皇后和潜山公主盯着大皇子,“可能吗?” 大皇子,“……。” 好像是不大可能。 这世上哪有女人会武功,还才高八斗,还会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的,男子文武全才的都不多,要来个女子这么厉害,天下的男子都要自惭形秽了。 让大家在季大少爷是女人和温三少爷喜欢男人之间选一个。 显然后者更让人信服一点儿。 皇后看着潜山公主,“当真不是你为了不嫁给季大少爷骗母后的?” 潜山公主气的跺脚,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要我说的有一句是假的,就让我被雷劈……。” 不等潜山公主说完,皇后赶紧拦下她道,“你都敢发誓了,母后还能不信你吗,季大少爷较一般男子确实瘦弱了些,不嫁也罢。” 只是没想到煜国公的儿子竟然好男色,难怪煜国公嫡长子断了腿也不立次子为世子了,保不齐是知道儿子靠不住,莫说爵位和兵权了,摊上一个好男色的儿子,香火不算他手里就算不错了。 事关煜国公府名声,皇后给凤鸾宫殿内伺候的宫人下了封口令,不得往外泄露一个字。 只是要封口令管用,就没那么多隐秘事最后泄露出去了。 煜国公府三少爷好男风这事太劲爆了,不是谁都忍得住不往外说的,皇后不让传温三少爷好男风的事,但传传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他们总是可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和温三少爷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平时多同进同出,打架生事谁都少不了。 温三少爷要有特殊癖好,他们肯定也有啊。 然后—— 东平郡王他们好男风的事就这么传开了。 越是离奇的八卦传的越快。 传的沸沸扬扬。 传着传着,就把温玹也捎带了进去。 传的东平郡王几个在酒楼喝酒聊得正嗨,就被各家小厮火速叫回了府,急的好像府里着了大火似的。 匆匆赶回去,什么都不知道,鸡毛掸子就招呼了过来。 爹娘混合双打的那种。 东平郡王被打的上蹿下跳,上了房梁不敢下来,“打我之前好歹给我一个理由吧?” 他最近只做了去晋临侯府要琉璃灯这一件要挨揍的事啊。 但最后晋临侯掏钱把琉璃灯买了下来,他们安然无恙的出了晋临侯府,晋临侯世子抢琉璃灯的事也没有传开,父王母妃没理由揍他啊。 东平王气的头重脚轻,“你母妃要给你定亲,你推三阻四,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勾肩搭背,你说,你是不是好男风?!” 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惊呆了。 他打了个哆嗦道,“父王,你打我就算了,能不能别恶心我?!” “我喜欢的唯一一个男人是祖父。” “你都算不上好么!” 解释就解释,解释清楚了就成了,非要捡找抽的话说,混账儿子连自家亲爹都不喜欢,不揍他揍谁?! 东平王世子过来阻拦道,“到底什么事让父王母妃这么生气?” 东平王妃气道,“外面盛传你这混账弟弟好男风!” 东平郡王,“……。” 他怎么就好男风了? “谁和我过不去,故意败坏我名声?!”东平郡王气不打一处来。 东平王气的手里的鸡毛掸子都在颤抖,“你要平时行为检点,谁会乱传你的流言?!” 东平郡王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东平王妃道,“你以后少和云阳侯世子他们勾肩搭背,最好是离远点儿,娘正在给你说亲,你别自毁名声!” 东平郡王忙道,“我不是说了暂时别给我定亲吗?大哥亲事还没定下来呢,你先给大哥定亲啊。” 东平王世子退后两步,他还是别阻拦爹娘打他了,实在是太欠揍了。 现在是他不想娶吗? 传出这样的流言,还有没有姑娘肯嫁给他都不一定。 东平王妃气道,“传出这样的流言,你大哥的名声都要受牵连,你还不想定亲,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挨了顿打,还得去祠堂罚跪。 东平郡王越想越气,溜出了府,去找唐靖和陆照。 两人一个比一个惨。 不用问,他们三个挨打的原因是一样的。 “到底是谁和我们过不去,传出这样丧天良的流言来?”唐靖咬牙道。 “不查出来,我父王母妃能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东平郡王道。 “放心吧,有我们和温兄查,定能查出来,”陆照倒。 温玹? 东平郡王恍然想起来,看着唐靖和陆照,“我们不会是受温兄牵连吧?” 唐靖和陆照看着东平郡王,“什么叫受温兄牵连?” “……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温兄喜欢季清宁吗?”东平郡王道。 “他们两都亲几回了。” 唐靖,“……!!!” 陆照,“……!!!”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不怕温兄知道掐死你啊,”唐靖道。 东平郡王道,“我亲眼看到的,能是假的吗?” 陆照和唐靖想起东平郡王问季清宁怎么看待好男风这事,当时还觉得他反常,没想到是帮温玹问的。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再说温玹,没在宫里多待,刚出宫,陈杳就骑马过来,禀告道,“国公府找爷回来是让爷你找宁大夫调制药膏。” 温玹道,“药膏不能是管十天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对季清宁的医术,温玹还是很放心的,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才对。 陈杳道,“丫鬟笨手笨脚,把二少爷的药膏打翻了。” 温珵的脚需要药膏,温玹就去小院找季清宁了。 季清宁没说什么,本来她也打算调制药膏的,只是提前了些时候而已,她更关心的是,“皇上没给我赐婚的打算吧?” “你有婚约在身,皇上不会给你赐婚的,”温玹道。 季清宁放下心来。 她以为她有婚约的事,是温玹告诉皇上的。 温玹见季清宁没有解释,就当她是真的有婚约了。 季清宁让小丫鬟去药铺抓药,温玹没有留下。 小丫鬟拎着大大小小药包跑回来的时候,季清宁正在院子里看鱼儿游的欢快,见小丫鬟跑的满头大汗,道,“慢点跑,没那么急。” 小丫鬟撑着膝盖喘气道,“我,我这不是吓坏了吗,你不知道街上是怎么传温三少爷的……。” 隔壁小院。 温玹翻墙进去,回屋喝茶。 刚给自己倒了杯茶,负责看着小院的暗卫就回来了,凑到陈杳身边嘀咕了几句。 陈杳惊呼出声,“谁传的?!” 温玹看过来,“出什么事了?” 陈杳看着温玹,嗓音都找不着调,稳了几次才道,“街,街上盛传爷您好男风……。” 温玹正在喝茶,闻言,没差点被一口茶带走。 第二百八十章 逼问 温玹咳嗽不止。 陈杳一脸的担忧。 不知道这样的流言是怎么传开的…… 这对三少爷的名声打击之大,陈杳都不敢想象。 本来平老夫人就不喜三少爷了,要叫她知道,还不定会怎么震怒呢。 怕什么来什么,陈杳刚想到这儿,就有暗卫闪身出现,道,“爷,平老夫人让你回府一趟。” 这时候找温玹回府,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为好男风一事了,再加上上午找温玹没有回去,平老夫人更是怒上加怒,陈杳替温玹担心。 不过温玹脸上除了不耐烦之外,倒没什么担心之色,陈杳好奇这好男风的流言温玹要怎么摆平。 而且—— 这真的只是流言吗? 温玹把茶盏放下,就起了身。 骑马到煜国公府大门前停下,小厮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上下打量,怎么看三少爷都不像是会好男风的人啊,但空穴不来风,就算三少爷不是好男风之人,肯定也做了让人怀疑的事,不然传不出这样的流言蜚语来。 温玹生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从小到大被人盯着看都习惯了,但这一回,看的他实在是不爽。 从马背上下来,他大步进了府,直奔平老夫人住的知福堂。 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好男风,不是小事,平常极少到知福堂的元老夫人也到场了,还要长房、三房和四房。 知福堂,济济一堂。 平老夫人往常看到温玹就没好脸色,这回那脸色就更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是心里慌乱的坐不住凳子,这会儿煜国公人还在军营,没有回来,要叫他知道这事,绝对会打断玹儿两条腿,省得他往列祖列宗脸上抹黑。 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便是皇上的公主,亲王府的郡主,只要他喜欢,皇上一定会给他赐婚,他喜欢谁不好,喜欢男人。 本来煜国公夫人就担心温玹有特殊癖好,现在流言又这么传,她后悔当初放任温玹搬出煜国公府住,府外诱惑太多,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走了岔道了。 温玹迈步走进去,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落在温玹身上。 愤怒、嫌弃,惋惜……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 最先发难的自然是平老夫人了,知福堂是她的地盘,又是她派人把温玹找回来的,煜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平老夫人对温玹有多严厉,绝不会姑息。 平老夫人拍着桌子道,“你还有脸回来?!” 温玹就没指望平老夫人对他有什么好话,他道,“没打算让我回来,派人找我做什么?” 一句话,直接把平老夫人的怒气挑高了几层,气的她嘴唇都在颤抖。 虽然温玹回来了,但煜国公府对温玹住在哪里一无所知,但只要煜国公府有人找他,他总能知道。 这两年,温玹只会为给煜国公夫人请安而主动回府,至于其他人,不找他,他是绝不会回来的。 平老夫人气的说不出来话,温玹还气死人不偿命道,“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了。” 说完,人就转身了。 都知道温玹欠揍,但没有这么欠揍的,不打他一顿都对不起这么一屋子人放着大小事不干等着质问他。 煜国公夫人头疼道,“玹儿!” 温玹停下脚步道,“我还忙着呢,等空闲了,我再回来给您请安。” 那边温三老爷看着温玹道,“有什么事这么忙的?” 温玹看了三老爷一眼道,“街上传我好男风,我不得查清楚是谁和我过不去,放这样的流言败坏我名声吗?!” 名声? 这玩意他还有吗? 屋子里众人心下腹诽。 平老夫人看着温玹,脸色冰冷,“京都世家子弟那么多,怎么就只抹黑你们几个?!” 这话听得温玹一愣,听这话好像传出好男风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谁? 季清宁? 温玹没往东平郡王他们身上想。 这么一屋子人等在这里,就是要他给个答复。 温玹没说话,平老夫人气道,“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温玹看着平老夫人,还有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等着落井下石看他受罚的,他讥讽道,“我否认你们不信,我要去查流言从何处起,又阻拦不让我走,还要我说什么?” “直接认罪吗?” “话我只说一遍,你们要对那些流言信以为真,我拦不住,但若仅凭流言就断定我好男风而处罚我,我断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一定会让流言成为事实!” 门外,煜国公走进来。 煜国公脸色也难看的很。 就在所有人都担心温玹要挨揍的时候,煜国公走进来,严肃了脸道,“一个个就这么清闲,因为街上一点流言就齐聚一堂,把我儿子叫回来当犯人一样审问一通。” “你们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三太太道,“这回流言非同小可,已经影响到府里其他少爷和姑娘了。” 煜国公冷道,“连你们都不信玹儿,还指着府外的人相信吗?!” “我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好男风。” “如果他真有这样的癖好,我会打断他的腿,逐他出家门,就当没生个过他这个儿子!” 煜国公没有质问温玹,而是以雷霆手段把煜国公府众人的质疑压了下来。 眼下毕竟只是流言,没有确凿的证据,煜国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话,要温玹真好男风,他会严惩不贷,打断腿还逐出家门,没有比这更重的惩罚了。 他给了承诺,谁要还揪着不放,不是在严肃煜国公府家风,而是在借机生事,故意和温玹过不去了。 温玹没想到一向对他严厉的父亲会选择相信他,他看了煜国公好几眼,看的煜国公皱眉皱紧,分外的想抽自己的儿子,自家儿子那眼神分明怀疑他是暗卫假冒的来帮他脱身的。 煜国公冷了脸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去查流言出处吗?!” 是他爹没错。 温玹转身就走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希望他把煜国公的话听进去,就算以前有过这样的心思,以后也绝不能再有了,国公爷说话一向言出必行,可不是在吓唬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无视 有煜国公护着温玹,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没热闹可看就都散了。 最先走的是煜国公夫人。 她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身后传来煜国公的说话声,“不要给玹儿定亲。” 声音乍然传来,吓了煜国公夫人一大跳,她还未转身,煜国公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他,她需要一个不给玹儿定亲的理由。 煜国公看着她,“我不想他步我的后尘。” 煜国公夫人怔了下,把眸光移开了。 煜国公眸光还落在她身上,继续道,“你给他选的姑娘,他未必喜欢。” “他是你我生的,你该相信他的眼光。” 做爹娘的信任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问题。 她也相信温玹挑人的眼光不错,可人不错不够,还得性别对啊。 再说季清宁,借用小院厨房,一忙就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柳管事怕打扰季清宁,自己没敢靠近,也不许女儿兰儿进厨房碍事。 等季清宁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占用小厨房这么久,实在抱歉,便让小丫鬟去鸿兴楼叫了两食盒饭菜,请柳叔父女吃饭。 小丫鬟拎着饭菜回屋,窗户就被敲响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季大少爷。” 季清宁正在喝茶,和小丫鬟互望一眼,小丫鬟赶紧把食盒放下,过去开窗户。 陈杳站在窗外道,“我来取药膏。” 小丫鬟赶紧拿来药膏,随手递给陈杳,然而就在陈杳伸手要接的时候,小丫鬟把手收了回来,一脸八卦的看着他,“你家主子真的好男风吗?” 陈杳,“……。” 他八卦他家爷就算了,还想拉着他一块儿。 好男风又不是什么好事,他能说自家主子的不是吗? 这小厮问话之前能不能稍微动下脑子啊。 鉴于之前让季清宁惊马,被小丫鬟逮了个正着,后来揍了他三回,陈杳有点怕小丫鬟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就不把药膏交给他,他又不敢硬抢。 爷能忍住不亲自来取药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要带不回药膏,还不得爷亲自来…… 陈杳看着小丫鬟道,“我说我家爷不好男风你信吗?” 小丫鬟看着他,有点茫然,“为什么不信啊?” “我就是怀疑流言是假的才问你的啊。” 陈杳,“……。” 陈杳有点崩溃。 他强自镇定道,“我家爷命里是要惧内的人,又怎么好男风?” “说的也是啊,满京都都知道你家三少爷将来会惧内,总不能把男人娶回去,男人又没法生孩子,”小丫鬟咧嘴笑道。 “……。” 能不能把药膏给他。 这会儿爷正在气头上呢,万一被爷知道他和季大少爷的小厮聊他好男风和惧内的事,还不得拿他当出气筒? 他虽然是暗卫,但论武功,他可不是三少爷的对手。 小丫鬟就是好奇多问了一句,问完就把药膏交给陈杳了,陈杳接过药膏,忙不迭的赶紧闪了。 季清宁就没怀疑过温玹不正常,何况流言还传东平郡王他们也好男风,这流言传的也太粗糙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小丫鬟也没那么担心。 要温三少爷真喜欢男人,她家姑娘是女人,多安全啊。 要温三少爷喜欢的是女人,她家姑娘和他同住了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她家姑娘是女儿身,能喜欢她家姑娘才怪了。 主仆两累了一下午,肚子饿的很,没外人在,两人就没那么顾忌形象了,大快朵颐。 美美的饱餐一顿,然后在院子里溜达,虽然笃定李玄鉴今晚应该也不会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泡的澡。 如季清宁猜测的那般,李玄鉴果然没来。 一夜好眠,清晨醒来,浑身疲惫尽扫,朝气蓬勃,浑身是劲。 刚起床,兰儿就把早餐给她们送来了。 昨天没能好好游湖,午饭后就得回书院,季清宁打算上午好好逛逛。 吃过早饭,就和小丫鬟上了街,刚从胡同口出去,就看到陆照骑马过来。 只他一人,但脸色有些颓废,季清宁和他打招呼,想着他要是身体不适,就给他开点药,结果陆照看过来一眼,当没看见似的骑马从季清宁跟前过去。 季清宁,“……。” 小丫鬟看着陆照的背影,茫然的挠后脑勺,“肃宁伯世子没看到我们吗?” 没看到才怪了,人家瞥过来,他们眸光还撞上了,人家就是单纯的不想搭理她们。 不搭理就不搭理吧,她还不乐意搭理他呢。 “走,逛街去,”季清宁心情不受影响。 只是还没逛两个小摊子,就传来了肃宁伯世子和和顺侯世子打架的消息。 真是一点都不省心啊。 她指的是和顺侯世子。 花灯会才过去几天啊,那么倒霉的屁股挨了一刀,这会儿就算伤口痊愈了,至少应该还有点心理影响吧,就又出来逛街了,还又和人打架。 她就没见过和顺侯世子有安分的时候过,武功平平,还净做讨打的事儿。 虽然刚刚陆照没搭理他,但大家都知道肃宁伯逼着自己儿子认她做大哥,做大哥的听到小弟和人打架,还跟没事儿似的逛街有点说不过去。 季清宁把手里拿的美人扇放下,和小丫鬟过去看看。 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就看到东平郡王和唐靖拉住陆照,陆照还要揍和顺侯世子。 和顺侯世子就惨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要不是知道那是和顺侯世子,季清宁绝对认不出来是他。 这娃生来就是受皮肉之苦的吧? 遇到谁都只有挨打的份儿。 和顺侯世子捂着被打青的眼睛,指着陆照道,“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心情好的出鸿兴楼,就被他给撞了下。 他只是脱口来了一句,“走路没长眼睛吗?!” 陆照就跟发了疯似的指着自己的眼睛问他,“我没长眼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和顺侯世子也是有脾气的人,被人撞了,还被人发脾气,他能忍? 然后就打起来了。 平常陆照绝不会这么和他说话,更不敢把他打成这样,绝对有问题。 东平郡王和唐靖一人挽着陆照一只胳臂,直接把人拖进了鸿兴楼,上台阶的时候,陆照的鞋还勾到台阶掉了下来。 “我鞋掉了,”陆照道。 东平郡王头也没回的来了一句,“大哥在后面呢。” 季清宁走过去,小丫鬟捡起鞋跟在身后。 包间内,东平郡王和唐靖把陆照放到罗汉榻上,两人四只眼睛盯着他,“你不对劲。” 陆照身上发出来的酒味太浓郁了,至少喝了不下五六坛子酒,谁大早上就灌自己这么多酒,十有八九是喝了一晚上。 陆照双眼赤红,“叫你这只乌鸦嘴说中了,人家姑娘没看上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定亲 原来是亲事谈崩了。 东平郡王看着陆照,“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吗?” 之前还问他们要不要娶人家,结果他没忍住泼了他一大盆冷水。 左右自己可娶可不娶,人家姑娘做了决定,倒省了他纠结了,这会儿把自己灌成这样,脾气还见长,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喜欢人家啊。 昨晚之前,陆照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娶张阁老的孙女儿张大姑娘,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人家,但至少他没那么抗拒,也就顺其自然了。 爹娘给他定亲,他就娶,要人家姑娘不肯嫁,那就算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昨儿街上传出他们几个好男风的流言,他娘忧心他的亲事,和他爹商量的时候压根就没提到张大姑娘半个字,他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张阁老府没同意,张大姑娘另许他人了。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他虽然嘴上说不嫁他就不娶,但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会被拒绝,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一想到那个在假山被他撞倒在地的姑娘要另投他人怀抱,他就心口钝疼。 唐靖好奇道,“那张大姑娘许给谁了?” 唐靖问这话的时候,季清宁正好迈步进去,然后就见陆照抬手一指,指着她,咬牙切齿道,“就是他!” 季清宁,“……!!!” 东平郡王和唐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情况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还想着要是张大姑娘所托非人,又正好陆照心仪她,就打算拆一桩亲成一成桩,谁想到张大姑娘嫁的也是他们的兄弟,还是他们亲爹给他们找的大哥。 手心后背都是肉啊。 啊呸! 季清宁脚步滞住,嘴角狂抽不止。 张娴口中的混蛋竟然是陆照…… 出于对张娴的信任,她才没有多问一句,没想到竟然会是陆照,她这是不小心抢了陆照喜欢的人? 不对,她是被张娴拿来做挡箭牌挡自己“小弟”的拳拳爱意啊。 哪怕张娴多说一句,哪怕那天她问陆照要和哪家姑娘定亲,他不阻拦唐靖告诉她,都没这么多事了。 她不仅不会做张娴的挡箭牌,她甚至还会帮忙撮合啊。 现在她和张娴定亲了,再撮合陆照和张娴岂不成自己给自己织小绿帽了?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你和张大姑娘什么时候定亲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天知道她和张娴什么时候定亲的,昨天?还是前天? 季清宁一时间回答不上来,那边陆照咬牙道,“他和张大姑娘两年前就相识了,他还救过她,他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东平郡王和唐靖替陆照感到心酸。 季清宁和张大姑娘相识在前,还有救命之恩,不止救了张大姑娘,还救了张阁老,足够张大姑娘以身相许了,何况季清宁还有胆有识,才学过人。 陆照和季清宁比,除了个子高一点儿,身形魁拔些,简直哪哪都差季清宁一大截啊。 硬要找一点陆照的优势,也只有家世更好一点儿了…… 但那有什么用,他这个肃宁伯世子不照样被肃宁伯逼着认季清宁做了大哥么。 输给季清宁,那真是输的一败涂地啊。 陆照说完,见季清宁有些走神,他气的头晕,“你就没什么话要说的吗?!” 话有不少,就是无从开口啊,季清宁看着陆照,艰难吐字,“你做了什么让张大姑娘认定你是个混蛋?” 齐刷刷,东平郡王和唐靖也都看着陆照了。 陆照,“……。” 季清宁双眸盯着他,盯得陆照眼神躲闪。 他在假山里扑倒张大姑娘的事,虽非无意,但毕竟也算是有损人姑娘清誉,他们既然早就互许终身了,他还是不说了,没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 总归是他对不起张大姑娘在前。 面对季清宁咄咄眸光,陆照强忍心痛道,“你要敢对不起她,我绝不饶你!” 张大姑娘不肯嫁给他,他还要护着张大姑娘,这已经不是喜欢了,而是情根深种了。 要怎么才能撮合他们,让陆照挖她的墙角呢? 季清宁一脸犯难。 东平郡王觉得季清宁和陆照暂时不宜待在一处,一个情场得意,一个情场失意,还都是因为同一个姑娘,没结仇就算不错了。 东平郡王叫小伙计又开了个包间,唐靖安抚陆照,东平郡王支开季清宁。 东平郡王他们几个性子就这样,平常大大咧咧,但对兄弟却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出了门,季清宁对东平郡王道,“帮我打听陆照是怎么得罪张娴的。”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道,“既然决心娶人家,何必在乎人家姑娘的过去呢?陆兄的为人,我知道,他不是胡来之人。” ……她问清楚不是因为在意,她是想帮陆照啊。 不弄清楚张大姑娘对陆照的敌意,怎么改变她对陆照的看法? 只是身为张大姑娘的“未婚夫”,她说这话只怕没人信。 慢慢来吧,陆照和温玹他们才传出好男风的流言,短时间内应该没姑娘愿意嫁给他,而且以陆照的失意来看,没个小半年走不出来。 越是不肯说,最后吃的苦头越多,就让他多吃点苦头好了。 季清宁吃了早饭才出门的,一点也不饿,就没进包间,带着小丫鬟下楼继续逛街去了。 东平郡王虽然没答应帮季清宁,但他也好奇陆照怎么得罪张大姑娘了,转身进包间,就问陆照,“花灯会上,张大姑娘瞪你,把你瞪掉下水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张阁老的孙女儿骂你是混蛋?” 唐靖也好奇,和东平郡王两个人盯着陆照。 陆照无所遁形。 他也想找个人说说,说完了,就该把这事忘了。 陆照道,“就是那天我们去张阁老府上找季清宁,我翻墙进去,在花园假山里把张大姑娘给撞伤了……。” “……真撞伤了?”东平郡王嗓音飘的厉害。 陆照看着他,“至少会疼个两三天吧?” 东平郡王,“……。” 唐靖,“……。” “不怪人张大姑娘骂你是混蛋,确实够混蛋的了,”东平郡王道。 陆照眼神黯淡。 东平郡王拍他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朋友妻不可欺,别想着给人戴绿帽子。” 陆照涨红脸,“我没想!” 东平郡王看着他,无情戳穿,“没想你早生龙活虎,而不是这么焉了吧唧的。” 陆照,“……。” “不知道温兄这会儿怎么样了,”东平郡王突然来了一句。 唐靖和陆照看着东平郡王。 恍然想起东平郡王说的温玹看上了季清宁。 两人一阵恶寒。 说着话,温玹就推门走了进来,三人齐齐看着他。 看的温玹蹙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季大少爷定亲了?”东平郡王问道。 “我昨儿就知道了,怎么了?”温玹随口道。 “……。” 昨天就知道了? 可他这神情一点也不悲伤啊。 东平郡王盯着温玹的脸,试图找一点悲伤出来,被温玹嫌弃道,“有话就说。” “你不吃醋?心里不难受吗?”东平郡王声音拔高两分。 温玹拧眉,“我吃什么醋,难受什么?” 东平郡王,“……。” 陆照喜欢张大姑娘,张大姑娘嫁给别人,他都萎靡成了这样。 他喜欢的人娶别人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正常啊。 唐靖和陆照走过来,直接把东平郡王拖走了。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温玹喜欢季清宁,为此他们为兄弟是个断袖悲伤了许久,这反应能是断袖?! 他们想让他东平郡王断腿! 第二百八十三章 憋笑 季清宁和人定亲不算什么了,温玹可是亲眼看到季清宁亲潜山公主,除了有点震惊之外,没什么特别感受。 他又不是断袖,季清宁这年纪与人定亲很正常,将来他也会娶妻。 只是季清宁收过他的诊金了,在他失眠症好之前,他是不会让他成亲的。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出了鸿兴楼,就开始逛街了。 主仆两逛街的兴致不要太高,在一小摊铺看首饰。 之前季清宁都尽量避着这些容易惹人起疑的铺子,但现在逛的理直气壮,她自己不能用,还能买来送给张大姑娘。 不远处,一驾马车奔过来,车帘掀开一角,丫鬟看到季清宁道,“郡主,是季大少爷……。” 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王府檀兮郡主。 檀兮郡主侧过身来,丫鬟把车帘掀大一点儿,檀兮郡主就看到季清宁了,丫鬟道,“郡主真的要去张阁老府吗?” 檀兮郡主坐正了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姑娘跳火坑。” 她虽然贵为赵王府郡主,但她的朋友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张大姑娘是其中之一。 当日她在街上看热闹,被季大少爷扑倒,心灰意冷,一心想死,张大姑娘还去赵王府劝过她,人家真心待她,她又怎么能明知道季大少爷不是良配,还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头栽进去? 要张大姑娘嫁人后过的幸福也就罢了,万一痛苦,她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丫鬟劝不动檀兮郡主,就只能陪着前往张府了。 临窗处,张娴绣了会儿针线,手指有些发酸,她停下来歇会儿,外面丫鬟走进来道,“姑娘,檀兮郡主来了。” 张娴正闲的无聊,做针线活打发时间,听到檀兮郡主来找她,连忙道,“快请。” 丫鬟退出去,张娴也起了身,走到屋外,丫鬟就领着檀兮郡主进来了。 张娴笑容满面,道,“我正想找个时间去赵王府找你玩,没想到你就来了,快进屋说话。” 语气轻快,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一看就知她心情好。 她对季大少爷应该很满意的吧…… 檀兮郡主心头往下沉了沉,不忍心往张娴高兴头上泼冷水。 张娴领着檀兮郡主进屋,丫鬟去泡茶,檀兮郡主道,“待在府里无聊的很,就来寻你玩了。” 张娴点头,“我也无聊呢,没事干就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檀兮郡王瞥过去,就看到摆在窗户边的绣绷子还有做了一半的锦袍,她笑道,“这是给你兄长做的锦袍吗?” 张娴摇头,“管我管的最严厉的就是我大哥了,我才不乐意给他做锦袍呢,这是送给季大少爷的。” 檀兮郡主错愕的看着张娴。 虽然她知道张娴和季大少爷已经定亲了,但哪有没出阁就给人做锦袍的,不说张娴亲手做了,便是张府也不会啊。 张娴完全没想过这话给檀兮郡主造成的冲击,毕竟在她眼里,季清宁是女儿身,她给闺中好友做做针线又不算什么,要不是她送给季清宁一只亲手绣的荷包,她还认不出她来呢。 季清宁好说话,连和她假定亲都一口允诺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好,和季清宁比,她能拿的出手的也就针线活还不错了,便想做一身锦袍给她做答谢。 张娴给自家兄长做过锦袍,这回不是做给张大少爷的,但架不住大家没往别处想过,包括她的贴身丫鬟在内。 没人问,张娴也便也没解释过。 说完,见檀兮郡主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张娴看着她,“郡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咱们关系一向不错,你和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啊?” 本来檀兮郡主还有些有意,张娴这么说,她便道,“你真的要嫁给季大少爷吗?” 怎么会提到季清宁,难道檀兮郡主是为她来的? 可季府拜托云阳侯去赵王府提亲,赵王府回绝了啊,这事还让季清宁遭了笑话,满京都都笑季清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避季大少爷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提及? 张娴心下疑惑,点头道,“季大少爷是章老太傅的学生,季侍郎如今人不在京都,这桩亲事便有章老太傅和我祖父先定下来,等季侍郎回京,再送聘礼登门。” 季侍郎回府还早,肃宁伯府那么着急给肃宁伯世子议亲,肯定过不多久就定下来了,到时候再以她和季大少爷八字不合为由让亲事作废,正正好。 檀兮郡主要说话,这时候丫鬟端茶进来,檀兮郡主就没说了。 张娴是聪明人,等丫鬟把茶水糕点放下,就道,“你们先退下吧,没我传唤,不要进来。” 丫鬟都退下了,包括檀兮郡主的丫鬟在内。 等关门声传来,张娴才看着檀兮郡主,“你要与我说什么?” 檀兮郡主看着张娴,道,“你,你听说了街上传温三少爷他们好男风的流言吗?” 张娴点头。 这可不是一般败坏名声的事,一阵风就会传遍京都的大小角落,张府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他祖父还庆幸没把她许给肃宁伯世子。 虽然这流言是真的可能性不大,但能传出这样的流言来,可见肃宁伯世子平日里行为举止问题很大,她祖父在乎这个。 但温三少爷他们好男色与季大少爷又无关…… 张娴这般想,就见檀兮郡主看着她,道,“温三少爷他们好男风不一定是真的,但季大少爷却是真的喜欢男人。” 张娴眼睛睁圆,脱口一句,“她喜欢谁啊?” 檀兮郡主呆呆的看着她。 听说自己的未婚夫喜欢男人,不该愤怒吗,她怎么是好奇? 张娴也觉得自己反应不大合身份,她耳根微红道,“街上传温三少爷和东平郡王他们好男风,但并未听说季大少爷也这般,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既然说了,檀兮郡主就不隐瞒了,“我大哥让季大少爷娶我,季大少爷告诉我大哥他喜欢男人,还说要是我大哥,他没准儿会同意这样的话,把我大哥吓的赶紧跑了……。” 憋住。 一定要憋住不能笑。 可是真的忍不住,想到赵王世子被季清宁吓跑,她就肩膀直抖。 没忍住,泄了一丝笑声,张娴就放开了,笑的前俯后仰。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叮嘱 屋外,张娴和檀兮郡主的丫鬟在说话,听到屋子里迸发出来的笑声。 张娴的丫鬟笑道,“你家郡主说什么了,我家姑娘笑成这样?” 檀兮郡主的丫鬟有点懵。 郡主来找张大姑娘所为何事,她一清二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啊,张大姑娘难道是在用笑声来表达生气? 可强颜欢笑不是这么笑的吧? 屋内,张娴笑到不能停,檀兮郡主就那么看着她,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人家未婚夫的坏话,而是笑话了。 檀兮郡主忍不住了,道,“你笑什么啊?” 张娴揉笑疼的腮帮子,道,“她喜欢男人的事,我两年前就知道了。” 檀兮郡主,“……。” “那你还嫁给他?”檀兮郡主只觉得张娴疯了。 季清宁又不是真的男子,人家是女儿身,要不喜欢男子,而是喜欢女子,那才是大问题呢。 只是没想到赵王世子竟然是这样的呆头鹅,季清宁都这么和他说了,他就一点都没把人往女儿身上想,人家带歪他,他就跟着人歪了。 还说要是赵王世子,她没准儿会同意—— 张娴怀疑季清宁喜欢赵王世子了。 赵王世子温文尔雅,器宇轩昂,喜欢他也很正常。 知道檀兮郡主是真的关心自己,张娴笑道,“我又不会真的嫁给她,只是我祖父要把我许给个混蛋,我抗争不了,她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我告诉我祖父,我与她两情相悦,祖父就改主意了。” 檀兮郡主直接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你怎么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呢?亏得我还这么担心你!” 张娴拉檀兮郡主坐下道,“就是慎重才这么做的,我许给她,我还能退亲,祖父要给我定下别人,我就真的只能嫁了。” 虽然檀兮郡主嘴很严了,但张娴也不敢告诉她季清宁是女儿身的事。 季清宁在书院与煜国公府三少爷住一间学舍,即便没有暴露女儿身的事,赵王府应该也不会让赵王世子娶季清宁吧,除非赵王世子非季清宁不娶,可看檀兮郡主的神情就知道,赵王世子眼里的季大少爷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有特殊癖好的。 檀兮郡主看着张娴,“你就这么相信季大少爷,不怕他假戏真做?” “不会,”张娴笑道。 “你就放心吧,她是真的喜欢男人。” 她都这么说了,檀兮郡主应该会把季清宁往女子上面想了吧? 结果檀兮郡主一开口,张娴就死心了,只见檀兮郡主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好男风这么有辱门风的事,为什么季大少爷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他就不怕人知道吗?” 怕人知道? 人家两年前就想暴露女儿身了,愣是装到了现在也没人发现。 都说这话了,也没人往她是姑娘上头想…… 张娴都替季清宁感到心累了。 檀兮郡主忍不住咕噜一句,“他真是个怪人。” 救她还不让她知道。 赵王府要让她和他假定亲,他也答应了,结果她反口,连累他名声受损,他也没怎么生气,按说脾气很好啊,却又是做得出一脚把温三少爷踹下床这样的事来。 实在是想不明白。 张娴觉得檀兮郡主就是脑袋瓜子想打结了也想不出真正的原因,她道,“你呢,亲事定下了?” 说到自己的亲事,檀兮郡主也是一筹莫展。 茂国公世子和季大少爷他们斗酒输了穿女装,纳了个姑娘为妾,太后也不好帮茂国公世子再求娶她,茂国公世子不用担心了,但还有煜国公府二少爷。 温三少爷花十万两请了医术高超的宁大夫进府帮他医治,才没几天,据说左脚已经有知觉了,右腿骨头没接好,打断重接需要些日子,但以宁大夫的医术,温二少爷站起来是迟早的事。 前儿煜国公府平老夫人还专程去了赵王府找她祖母提亲,祖母隐隐有些松动了,这两日一直在劝她,她不喜欢温二少爷,要祖母把她嫁给温二少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檀兮郡主的抗拒张娴感同身受,虽然她眼下是借季清宁做挡箭牌搪塞了过去,可她终究是要嫁人,躲得了三五个月,躲不了一年半载啊。 张娴道,“不聊这些了,你难得来找我,我们去花园赏花吧。” 再说陆照,夜深人静把自己珍藏的酒都挖出来喝了,一大清早没吃饭就出了门,还与和顺侯世子在鸿兴楼大打出手,这事传回肃宁伯府。 肃宁伯夫人就觉察出儿子不对劲了,做母亲的总是格外敏感些,街上传他儿子好男风,他儿子都没真当回事,倒是她说张阁老的孙女儿许给了季大少爷,儿子就不大开心了。 她儿子喜欢上张大姑娘了,体会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儿。 肃宁伯夫人本就喜欢张大姑娘,内心也觉得儿子顽劣了些配不上张阁老的孙女儿,但一家有女百家求,被拒绝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便鼓足了勇气去试探,本来以为有希望,谁想到碰到季大少爷。 她儿子哪是季大少爷的对手。 可儿子颓废,肃宁伯夫人于心不忍,去找肃宁伯道,“照儿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肃宁伯皱眉,“你要是有个侄女儿,你是愿意把侄女儿嫁给你儿子这样的混账东西还是季大少爷那样的人中龙凤?” 肃宁伯夫人,“……。”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选季大少爷啊。 “可那是你儿子,”肃宁伯夫人不死心道。 肃宁伯头疼道,“但凡张阁老的孙女儿许的是别人,我都会替儿子争取,但季大少爷不行。” “为什么季大少爷就能例外?”肃宁伯夫人抗争道。 “你不懂,”肃宁伯不愿多说,他可不想被打死。 肃宁伯夫人气呼呼的走了。 等陆照回府,肃宁伯还不忘叮嘱自己儿子道,“姻缘天注定,你要和张大姑娘有缘,哪怕经历再多的波折也会走到一起,切不可因为一个姑娘和季大少爷交恶。” 陆照没说话。 肃宁伯脸色一沉,“听到没有?!” “听到了!”陆照咬牙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主动 季清宁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定亲的事很快传开。 她和小丫鬟吃了午饭回小院,迈步进府,柳叔就向她道贺,“没想到季少爷不声不吭的就把亲事定了,还是张阁老的孙女儿,我还是在街上听人说才知道,等季老爷回京,就能给你操办喜宴了。” “说什么柳叔也要去喝你一杯喜酒,到时候别忘了给柳叔下帖子啊。” 喜酒是肯定喝不着的,但酒随便喝。 季清宁是记着柳叔爱喝酒,平常时不时的就给他带一坛子,这会儿小丫鬟手里就拎着一坛,小丫鬟拎了拎手里的酒坛笑道,“何必等以后,现在就能请柳叔您喝。” 柳叔高兴的接过,闻了一口道,“是上等女儿红。” 兰儿过来道,“季少爷不能再给我爹喝这么好的酒了,把我爹的嘴都给养叼了,我给他买的酒,他都不爱喝了。” 季清宁憋笑。 柳叔不是不爱喝兰儿买的酒,他是老丈人想喝女婿买的酒。 滋味儿还是那滋味儿,感觉不一样。 柳叔道了贺,季清宁回屋收拾了下东西就回书院了,然而听道贺听得她快耳朵长老茧。 从进书院,到进学舍,但凡见过的,不论是同窗还是小厮,无不向她道贺。 好不容易应付完回学舍,想着能缓一口气了,还有前来道贺和她闲聊的。 等温玹回来,学舍里少说也有十二三个人,有说有笑,这间学舍自打归他后,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温玹站在门口,冷着张脸,那些学子们便从侃侃而谈成了锯嘴葫芦,赶紧闪了。 季清宁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温玹回来,不好说话的人有时候能省不少麻烦。 温玹迈步进屋,季清宁捧着茶轻啜,眉眼都是笑意,他敛了眉头道,“不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季清宁正想事情,突然听温玹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来了一句,“你痛苦啊?” 温玹,“……。” “我是指陆照!” 没见过这么得意忘形的。 “他啊,”季清宁声音拉长了几分。 “他纯属活该。” 他要早和她说一声,指不定现在被人道贺个没完没了的就是他了。 她又不是真娶张娴,还得接大家这么一通道贺,从进书院就一直在笑,脸都笑僵硬了。 还让她心疼陆照? 她没往他伤口上撒盐就不错了。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不要太过分。” 季清宁斜了温玹一眼,“他要敢觊觎张大姑娘,我还有更过分的呢。” 实在想不到怎么撮合陆照和张娴,季清宁只能打温玹的主意了。 希望能气的温玹要拆散她和张娴,撮合陆照。 为了帮陆照,她容易么? 季清宁忘了,温玹容易激怒,但温玹碰到她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他二哥的断腿可还指着她,他能帮陆照挖她的墙角吗? 计划失败。 季清宁听了整整两天的道贺,听得季清宁想离开书院躲清静。 这一日下学,季清宁抱着书垂着脑袋往学舍走,在学舍前被李成风拦下。 季清宁往左,李成风往左。 季清宁往右,李成风往右。 季清宁抬头瞪李成风,“你到底走哪边?” “……我来给你传话,”李成风没想到季清宁脾气这么大。 季清宁皱眉,下意识的以为是章老太傅找她,结果李成风道,“张阁老府上大姑娘在书院外,有事找你。” 季清宁,“……???” 张娴找她找到书院了? 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她? 同州的事,季清宁拜托温玹,暗卫去同州和太平镇都没消息回来,张娴找她应该不是为她长姐季清嫮被休的事。 心下好奇,季清宁道了声谢就赶紧往书院大门走去。 季清宁小跑着走,唐靖瞧见了,问李成风道,“他赶着去哪儿?” 李成风不知道陆照中意张大姑娘,笑道,“张阁老府张大姑娘来找他。” 唐靖,“……。” 他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 让他多嘴问,又又又往陆兄伤口上洒了把盐,他都想劝陆照回肃宁伯府待几天,等这一阵季清宁的风头过了再回来,又担心季清宁的风头没完没了的长盛不衰。 再说季清宁,三步并两步到了书院外,就看到张娴在那里看灵璧石。 见季清宁过来,张娴一脸的可惜。 不用说出口,季清宁也读懂了她的可惜。 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她就真的嫁给她了。 季清宁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来书院找我?” 张娴道,“我也不想来的,这不是有事非得经过你同意不可么。” 季清宁不解,有什么事非得她同意的? 再说东平郡王和唐靖,实在见不得陆照郁郁寡欢的样子,两人就跟着到了书院,看季清宁和张大姑娘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其实他们心底已经动摇了,要是张大姑娘不对季清宁死心塌地,她一个大家闺秀能找季清宁找到四海书院来么? 人言可畏啊。 两人到了大门处,借大门藏身,只露了两颗脑袋出来。 只见季清宁和张大姑娘站在那块皇上御赐的灵璧石下,也不知道说什么,远远看去,美成一幅画儿。 要说这幅画有什么缺憾,就只有季清宁个子矮了点了,只比张大姑娘高半颗脑袋,气势上拿捏不住。 开始两人还离了点距离,渐渐的张大姑娘就靠近了,近的东平郡王都皱眉了,要是男子主动靠女子这么近,那都是登徒子了,居然还是张大姑娘主动的…… 主动靠近还不算什么,更让东平郡王他们瞪直眼睛的还在后面呢,张大姑娘抓过季清宁的手,摇啊晃啊的,显然是在撒娇。 四海书院大门口,怎么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了吧,就算两人定亲了,到底没有成亲,就敢公然撒娇,礼义廉耻呢?! “果然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不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唐靖心疼陆照。 东平郡王叹息,“就这感情,陆兄能挖的动墙角才怪了。” “我们还是劝他别自取其辱了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在乎 季清宁和张娴说了好一通话,临走的时候,张娴还塞给季清宁一包袱以及给她带的点心。 季清宁推辞不掉,就收下了。 等她拿着包袱和点心回头,就看到大门处两颗脑袋飞快的缩回去,速度太快,没看清是谁在那里偷窥。 不过离的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张娴和她说的是什么奇葩事,只要听不见,正大光明的看都没事。 想到张娴找她的目的,季清宁就无语至极。 目送张娴坐马车离开,季清宁才进书院。 季清宁身为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又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定了亲,而且张大姑娘不仅生的好看,才情在大家闺秀中也数一数二,性子更是温柔可人,才定亲就不辞辛苦来书院给季清宁送亲手绣的锦袍和糕点,简直不要太贤惠。 然后季清宁就收到了来自书院同窗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季清宁把包袱和糕点送回学舍,就去学舍吃饭。 打个饭菜的功夫,收到不下二三十声“恭喜”,连打菜小厮都和她道贺。 小厮给她打的青椒肉丝里,只有一块青椒,剩下的全是肉丝,不知道那块青椒是没抖下去,还是特意留下一块以证明这道菜是青椒肉丝,小厮笑的谄媚,“季大少爷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多吃点儿。” 季清宁怀疑小厮在开车,但又没证据。 东平郡王在季清宁之后,小厮给他打菜很正常,一大半青椒一小半肉丝,东平郡王看不过眼了,“咋地,书院对即将要成亲的男子格外厚待些不成?像我这样的还得赶紧定个亲,才能吃上肉?” 小厮咕噜道,“和尚不娶妻,人家吃素啊。” “你说什么?!”东平郡王炸毛。 小厮赶紧陪笑脸道,“赶明儿郡王爷您定亲,我给你打满满一盘子肉丝道贺。” “不只是您,书院其他学子定亲了,食堂都会道贺呢。” 一番话说的东平郡王有气没地儿撒,定亲了,确实是件值得道贺的事。 他端着盘子去和唐靖他们坐一桌。 唐靖憋笑,“你要气不过,可以定个亲。” “和谁定亲?”东平郡王翻白眼问。 “和你吗?” “……。” 唐靖嘴角一抽,“你可别乱说话,已经传出我们好男风的流言了,别越传越糟糕了。” 东平郡王那张嘴,唐靖怕啊,三言两语就把自家亲爹东平王的名声祸祸完了,到现在人家提到东平王,第一句就是,“是那个打女人养外室有私生子的东平王吗?” 有东平王的前车之鉴,唐靖不免怀疑好男风的事是东平郡王不小心传出去的…… 季清宁有些饿了,食欲很好,吃的欢快。 温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东平郡王心疼陆照,食欲欠缺了些,但也能吃完一整盘子饭菜。 只有陆照,实在没有食欲,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两口,筷子比他们放的都要早。 吃完了,季清宁就回学舍了,回去的时候,小丫鬟正哼着小调擦桌子,见季清宁进来,高兴的迎上来。 季清宁见了道,“这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丫鬟咧了嘴笑,“张大姑娘给你做的锦袍可好看了。” 进京至今,季清宁就没添过新衣服,小丫鬟虽然偶尔想起来这事,但因为季清宁待在书院,想起来时不赶紧办转过头就又忘记了,好在书院里穿学子服,带的几身锦袍因为不常穿还是八成新。 张大姑娘心细给姑娘做了锦袍,小丫鬟为自家姑娘有这样一位朋友高兴。 而且那锦袍是真好看。 小丫鬟道,“试试看合不合身。” 女儿家对新衣服的抗拒力很弱,这是女扮男装也改变不了的天性,就是装男人,那也是能有多好看就打扮多好看。 季清宁去屏风后换锦袍,刚把锦袍换上出来,温玹就回来了。 一袭天蓝色云锦袍子,领口和袖口都绣了祥云,最好看的还是腰带,把张娴的绣工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丫鬟过来道,“正合适呢。” 季清宁叉着自己的腰道,“比上回见她的时候稍微畔了点,腰这边有点紧。” “那我改改?”小丫鬟自告奋勇。 “……。” “拿去让扶风院的小厮改吧,”季清宁憋笑道。 “……!!!” 小丫鬟脸都涨红了。 姑娘在打趣她绣工不如扶风院的小厮! 虽然不知道人家小厮的绣工怎么样,但扶风院其他小厮都说小丫鬟绣工一般,嗯,这话是小丫鬟自己说的,张娴给季清宁做的衣服,季清宁哪敢让小丫鬟随便改。 小丫鬟气鼓了腮帮子,季清宁道,“就紧了一点点,少吃一点就没事了。” 温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喝,季清宁的锦袍虽然不错,但他什么样的锦袍没有,谈不上惊艳,然而季清宁的话却是让他呛了喉咙,咳嗽不止。 他竟然为了穿这件衣服让自己少吃一点儿? 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而且这么说,小厮竟然也不劝阻,难道衣服比人还要重要? 季清宁和小丫鬟转身看着温玹,“茶都不会喝吗?” 温玹把茶盏放下,眸光落在季清宁身上穿的锦袍上,道,“我怎么觉得你在乎这件锦袍胜过在乎张阁老的孙女儿?” 张阁老病重,季清宁并未放在心上,若非皇上让赵老将军送画给张阁老赔礼,他给章老太傅出主意,季清宁根本就没想到去张府医治张阁老。 祖父病逝,做孙女儿的虽然不用守孝三年,但一年之内也不会出嫁。 张阁老病逝,张府几位老爷要守孝,一旦离开朝堂三年,大部分朝臣的权势都会削弱不少,对张府的影响可想而知。 但凡季清宁真的这么在乎张大姑娘,不会不替她替张府着想,而且据他所知,他救张阁老是收了诊金的。 季清宁看着温玹,笑道,“锦袍是张大姑娘给我做的,我在乎锦袍,不就是在乎她吗?” “那你在乎陆照这个兄弟吗?”温玹不答反问。 “……。” 季清宁呲牙,“拐弯抹角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玹愣了下,他想说他要在乎陆照这个兄弟,就暂时别穿这一身锦袍去扎他的心,然而心里这样想,嘴里蹦出来的却是,“你送我的锦袍什么时候做好?” 说完—— 温玹,“……。” 季清宁,“……。”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平妻 季清宁呆呆的看着温玹,看的温玹耳根都有了一抹异样的红,他几时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了,他又不缺锦袍穿。 刚这样想,季清宁就问出了同样的话,“大哥,你缺锦袍穿吗?” 当初要送他锦袍,张口就回绝了不要。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要了。 丫的! 他现在不止要,送慢了他还催。 他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要什么锦袍没有,竟然催人送给他,有没有搞错啊? 温玹面无表情的给了答复,“缺。” 季清宁,“……。” 无话可说了。 温玹和她一样没话说。 催季清宁送锦袍的话是他说的,不缺说这话不合适,只能不缺也得说缺了。 屋子里的气氛不要太奇怪,奇怪的小丫鬟看看温玹,又看看季清宁,小脑袋瓜不够用了,张大姑娘送锦袍给她家姑娘,她家姑娘送锦袍给温三少爷,难道她家姑娘喜欢温三少爷? 不对,她家姑娘只是喜欢温三少爷的浴桶。 反常的是温三少爷,他竟然催姑娘送他锦袍,传闻他好男色,他不会是把她家姑娘当男人喜欢了吧? 小丫鬟走神走的很专注,季清宁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见,只得抬手在她跟前晃荡,“在想什么呢?” 小丫鬟摇头,“什么也没想。” 没想能这么神游天外? 季清宁没有刨根问底,只道,“有时间去浣花阁催催。”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 季清宁又道,“明儿我要去煜国公府,你中午不用来书院。” 小丫鬟巴巴的看着季清宁,她不想回小院住,她怕见到柳叔和兰儿。 但让小丫鬟住扶风院,季清宁宁愿她冒暴露身份的危险住小院。 季清宁一向固执,小丫鬟除了听话也只能听话。 翌日,季清宁起床后,就和温玹一起出了书院,同样没吃早饭,同样去光顾人家面摊,叫了两碗肥肠面。 温玹,“……。” 真无话可说。 他又不缺钱。 他要吃什么都可以。 怎么就这么喜欢吃肥肠面呢。 他又不能丢下他单独去吃饭,只能陪着一起吃了。 吃的有点撑,季清宁不敢骑马颠簸,时辰尚早,便牵着马走了大半条街消食,然后才骑马到煜国公府。 煜国公府守门小厮看到季清宁和温玹一起来,满脸笑容,赶紧过来帮着牵马,连温玹都没有享受到这待遇。 进了府,直奔温二少爷温珵住的熙春轩。 这回见,温珵的心情比上回还要好,虽然才几天没见,但温珵的左腿对痛觉感触更明显了,好转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许太医一日不落的来给温珵施针,但季清宁既然来了,这一回自然她来施针。 温玹站在一旁看着,觉得奇怪,宁大夫来国公府施针,他娘竟然没来,丫鬟端茶过来,温玹问道,“我娘呢?” 丫鬟正要回答,那边温珵先一步道,“娘随祖母出府了。” 难怪没来了,原来是出府了。 温玹没再问,他只是担心母亲病了,正好季清宁来了,要真有哪里不舒服,让季清宁帮着看看。 施针完,然后上药,另外检查下温二少爷打了石膏的右腿,确定无碍,就去净手了。 季清宁洗完手,过来告辞。 温玹和她一起走。 季清宁看着他,“我看你二哥今儿心情很不错,你不留下陪他说说话?” 因为断腿兄弟之间才生出了嫌隙,如今断腿可愈,芥蒂该消除了。 温玹道,“我们兄弟闲聊有的是时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季清宁遇刺不少回,但宁大夫没有啊。 温玹执意要送,季清宁就由着他了。 两人骑马离开。 这边刚走,那边煜国公府的马车和软轿就过来了,等小厮把轿子放下,丫鬟赶忙掀开轿帘,平老夫人从软轿内出来。 煜国公府守门小厮还准备上前讨赏,平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去赵王府提亲,二少爷要是亲事定下了,平老夫人高兴,肯定会赏下人们钱,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可看到平老夫人那拉长的脸,小厮们赶紧后退一步,低眉顺眼,连一丝笑容都不敢露。 平老夫人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赵王府之行不顺,赵王府没同意把檀兮郡主许给他们煜国公府二少爷…… 小厮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王府会不同意,以前可以说是担心二少爷腿会站不起来,要坐一辈子轮椅,不同意嫁女儿情有可原,如今二少爷腿愈在即,赵王府总不会是担心煜国公府骗他们吧。 要有此担心,可以向许太医打听啊,许太医总不敢骗赵王府。 平老夫人把愤怒挂在脸上,煜国公夫人的脸色没平老夫人那么难看,却也满是不明白和叹息。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离开煜国公府,就直奔回书院了, 回去的太晚,季清宁就没去上最后一两刻钟的课了,提前吃了午饭,然后便回了学舍。 食堂内。 往常吃午饭的时辰,食堂内坐满了学子。 东平郡王他们打了饭菜坐在那里吃饭,温玹也在。 正吃着呢,一学子跑进来,跑的太急,没刹住脚,直接和另外一端饭菜的学子撞上了,撞的那学子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飞,饭啊菜啊撒了一地。 那学子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事要这么急的,好好一盘子饭一口没吃全洒了!” 那学子道,“别生气啊,我赔你一份。” 说完,见不少学子看着他,那学子东张西望,有人问道,“你找谁?” “季大少爷啊,瞧见他没有?”那学子回道。 “好像没来吃饭,你找他做什么?”有学子问道。 那学子道,“他定亲了,我来向他道贺。” 一群学子笑道,“你这消息也太闭塞了吧,他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定亲好几天了,大家都道贺过了,你才知道呢?” 那学子笑道,“你以为我是道贺他和张大姑娘?” “不是吗?”学子反问出声。 “当然不是了!” 那学子一脸羡慕,“我是祝贺他和赵王府檀兮郡主定亲!”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赵王府檀兮郡主许给他做平妻了。” 啊啊啊! 食堂里气氛一下子就轰了起来。 能娶到张阁老的孙女儿就够叫人羡慕妒忌恨了,竟然还有郡主给他做平妻?! 那可是郡主啊啊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撮合 食堂里有一个算一个,对季清宁那是羡慕嫉妒的无以复加了。 当然了,有几个例外的,比如茂国公世子,比如陆照,比如温玹…… 茂国公世子就不用说了,他一心想娶檀兮郡主,求太后赐婚不成,不惜用下作手段,结果人家放着他茂国公府世子夫人不做,要给一个三品侍郎府少爷做平妻?! 茂国公世子脸阴郁的能滴墨。 陆照也愤怒,自己的心上人许给了季清宁,他自知比不过季清宁,虽然心痛,却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祝福他们,结果季清宁还没迎娶张大姑娘过门,就定了赵王府郡主做平妻,这是对张大姑娘的轻视。 陆照替张大姑娘感到不值。 还有就是温玹了—— 他心情没有茂国公世子那么阴郁,也没有陆照那么愤怒,他心情复杂的很,说没什么反应吧,心底闷闷的,说不开心吧,倒也谈不上,脑子闪过季清宁的模样,最直观的想法就是把他打一顿…… 正想着,东平郡王叫他,“快别走神了,陆兄要去揍季清宁了。” 虽然他也觉得季清宁欠揍的很。 和张大姑娘定亲就不声不吭的,结果定亲几天啊,就又和赵王府檀兮郡主定亲了,看着不像颗桃花树,偏桃花开的不要太旺。 东平郡王提醒了温玹一声,就赶紧去追陆照了。 季清宁武功全失,陆照气头上给他一拳,够她喝一壶了。 温玹从走神中回来,赶紧起身追出去。 再说陆照,气头上,那是直奔学舍,一脚就把学舍的门踹开了。 季清宁刚睡熟,正做美梦呢,门突然被踹开,动静大的吓了她一跳,她才皱了下眉头,陆照已经到床边,伸手就去要抓季清宁的衣领子,只是手刚要碰到季清宁,就被温玹抓住了。 陆照挣脱不开,气道,“你放开我!” 虽然没能把季清宁揪下床来揍一顿,但陆照的说话声已经把季清宁吵醒了,她打着哈欠道,“你们干嘛啊?” 还有脸问干嘛? 东平郡王都服她了,道,“你娶赵王府檀兮郡主做平妻一事是不是真的?” 一个激灵袭来。 季清宁的瞌睡虫跑没了影儿,“这么快?” 唐靖眼角一抽,“这话该我们说吧?” 嫡妻都还没过门,就定了平妻。 他就一点都不顾及陆照的感受吗,人家心上人嫁给他,他还一点都不珍惜,简直是捅完陆兄的刀子,还在上面撒盐。 温玹就没松开抓陆照的手,对唐靖和东平郡王道,“带他走。” 东平郡王和唐靖一人扛一只胳臂,把陆照带走了。 季清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差一点就挨陆照一顿揍了。 温玹看着她,道,“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 季清宁看着他,气头上的人容易见谁怼谁,这不,脱口就没好话,“你又没享过。” 温玹,“……。” “我祖父就是前车之鉴,”温玹道。 季清宁想起来煜国公府有两位老夫人,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 两个嫡妻,再加上两个嫡子。 不用想也知道煜国公府的硝烟味有多重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温玹皱眉,“什么忙?” “帮我撮合张大姑娘和陆照,”季清宁道。 “……。” 温玹已经自己幻听了,“撮合谁?” “撮合我的未婚妻张阁老的孙女儿张娴和你的好兄弟我的小弟肃宁伯世子陆照!”季清宁吐字格外的清晰。 这回说的够清楚了吧。 温玹眉头拧的没边,“你吃错药了吗?” 撮合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病的不轻。 季清宁呲牙,“我哪有机会享齐人之福?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具人好么!” 工具人? 这词倒是新颖。 温玹看着季清宁,等她解释。 季清宁抱着被子道,“我和张娴早两年就认识了,我去张阁老府医治张阁老,被她给认了出来,她告诉我张阁老要把她嫁给一个混蛋,我既和她相熟,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火坑么?” “少不得挺身而出,把她未婚夫的名分占了。” “我要知道她口中的混蛋是陆照,我能帮她这个忙吗?” 难怪她说陆照活该了,这么说,确实活该。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对张大姑娘无意,她却未必对你无心。” 真定亲,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给未婚夫做锦袍,张大姑娘可是把锦袍送到了书院来。 温玹怀疑张大姑娘想弄假成真。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娶她,她也不会嫁给我,你就只管撮合她和你兄弟吧,”季清宁抽了嘴角道。 “……。” “别太明目张胆,稍微给我这个工具人留点面子。” “……。” “要实在留不了面子就算了。” “……。” 等季清宁说完,温玹已经近前一步,伸手探她额头了,“是病了还是没睡醒?” 季清宁手一抬,拍在温玹的手背上,“我没和你开玩笑。” 温玹收回手,正色道,“你今日说了这话,就算他日你改主意要娶张大姑娘,你们俩这辈子也无缘了。” 我们本来就无缘好么。 季清宁道,“但你得和我保证,不适用龌龊手段,需得陆照自己俘获张大姑娘的芳心。” “好,”温玹应道。 季清宁安心的躺下了,拢了拢被子,准备再睡会儿。 温玹看着她,道,“檀兮郡主给你做平妻,也是拿你当工具人?” 季清宁眼睛都闭上了,闻言,猛然睁开。 她差点忘了温玹的二哥温珵喜欢檀兮郡主的事。 她只让他撮合陆照和张娴,可没让他帮他二哥打檀兮郡主的主意。 季清宁赶紧坐起来道,“我愿意撮合陆照和张娴,是因为陆照人还不错,值得托付,才愿意给他一个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但你二哥,我保留看法。” “在我没有确认你二哥值得托付之前,你不许帮你二哥打檀兮郡主的主意!” 她既然决定帮檀兮郡主,就要帮到底。 在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她佩服檀兮郡主豁得出去的勇气,温珵不是她的良配,她值得更好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墙角(求月票) 季清宁的话无疑是承认了檀兮郡主和他也是假定亲了。 虽然男子不比女子那么看重名声,但接连定亲,最后又退亲,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吧,他就这么不在乎? 温玹看着季清宁的脸,季清宁没听到他答应,瞪他道,“别看我,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在京都一众大家闺秀中也数一数二了,你就一点都不动心?”温玹问道。 季清宁轻眨眼,“你觉得她们这么好,那你会对她们动心吗?” “不会,”温玹回答的很干脆。 “这不就结了,”季清宁耸肩,成功避开这个问题。 避完了,还不够,这厮问题太多了。 未免继续被问,季清宁反杀一招,她看着温玹,问道,“那有哪个姑娘让你动心过?” 结果碰到个没开窍的,温玹看着他,“什么叫动心?” 季清宁,“……。” 得。 要给他开窍一下了。 季清宁抓过被子抱着,道,“就是有那么个姑娘,让你见之不忘,一天看不到她,就想的不行,辗转反侧,吃不下睡不着,只想把她娶回家,呵护一生。” “这样的姑娘,有吗?” 问完,不等温玹回答,季清宁先道,“你没有。” 温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温玹黑线道。 季清宁看着他,“我看你睡觉睡的挺香的啊。” “再者,要有这么个姑娘,你早娶了,根本用不着辗转反侧。” 温玹,“……。” 见温玹不说话,季清宁眨眼道,“难道我猜错了,你有?” 温玹看着季清宁,从她的眸子里看到倒映的自己,他道,“没有。” 丢下这两个字,温玹转身离开。 温玹还没有出门,季清宁已经睡下了,温玹是真的相信季清宁和张娴是假定亲,哪怕对张娴有一点想法,陆照要揍他,他都做不到如此心平气和。 这边季清宁被打断的困意回来的很快,隔壁陆照却是快要气炸了,不只是气季清宁,还气东平郡王和唐靖,两人怕他还去隔壁,又不想一直摁着他,图省事直接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温玹进来的时候,陆照正在挣扎,温玹看的眼睛都抽抽,知道的是在帮陆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帮季清宁。 温玹揉眉心,“放开他吧。” 东平郡王道,“他还要去揍季清宁呢。” 温玹和季清宁争床都被踹了下来,陆照可不是温玹的对手,去揍季清宁能讨到便宜? 万一真动手,他们都不知道帮谁,只能拦着不让了。 温玹走到陆照身边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娶张阁老的孙女儿。” 陆照眼神黯淡道,“他们都定亲了,我除了祝福他们,还能做什么?” “你还可以挖墙脚,”温玹道。 “……。” 东平郡王他们齐齐看着温玹,“你这个馊主意是认真的吗?” 温玹看着陆照,递锄头给他,“在我失眠症痊愈之前,我没打算让他成亲,可能一年半载就好了,可能三五年,也可能是一辈子,你就当是帮我个忙,省得我还得想法子让他们退婚。”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道,“你还指着他给你二哥治腿,要叫他知道你有这想法,你二哥只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温玹道,“所以只能陆照来背这个黑锅了。” 陆照没说话。 温玹道,“季清宁是不错,前途不可限量,但张阁老为人心高气傲,不会愿意孙女儿和人共事一夫,他本就属意你,只要你能赢得张大姑娘的欢心,我相信张阁老愿意退婚,章老太傅也不会劝阻。” 唐靖点头,“这倒也是,估计这会儿张阁老都气的不轻了,他和章老太傅定下这亲事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季清宁还要娶檀兮郡主。” 东平郡王深以为然,“他的桃花是真不少,让我给他找的那两姑娘长得都很不错……。” “说起来,我都想去揍他一顿了,怎么能这么花心呢。” 陆照道,“那你放开我,我去揍他!” 东平郡王手一抬,直接拍陆照脑门上了,“你都要挖人墙角了,还去揍人,你厚不厚道?” “等你挖完墙角,就该他揍你了。” “自己不成器,被人抢先了,你还有脸揍人。” 陆照,“……。” 这话怎么听着有那么点耳熟? 陆照反应过来,脸绿了。 “你别学我爹说话!”陆照低吼道。 东平郡王摸鼻子,“长兄如父啊。” 被占便宜,陆照气的要揍东平郡王,奈何被捆在椅子上,奈何不得。 陆照没有直接答应挖墙脚,因为这事确实不厚道,但温玹的失眠症有多严重,他们也很清楚,和季清宁同住才能安寝,温玹舍不得这颗安眠药也很正常。 这墙脚他不挖,温玹也会破坏,张娴不可能嫁给季清宁,她会嫁给别人…… 想到这里,陆照坚定了,“这墙脚,我挖了!” 再说季清宁,睡的正香呢,门被砰砰敲响,小厮的声音传来,“季大少爷?” 季清宁那叫一个烦躁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她深呼吸,道,“找我何事?” “章老太傅找您,”小厮的说话声飘来。 得。 不用问也知道是为她娶平妻的事。 毕竟她的亲事是章老太傅和张阁老做主定下的,她要娶平妻,章老太傅定觉得自己没把学生教好,愧对人张家。 只怕这会儿章老太傅气大了。 季清宁赶紧下床,洗了把冷水脸就去了后山。 章老太傅是真生气,季清宁忙给他倒茶,“老师,您喝杯茶,消消气。” 消气? 章老太傅看季清宁这态度更生气了,要不是季清宁是季怀山的独苗,除了感情,其他方面无可挑剔,他都要直接拿棍子打了。 他瞪着季清宁道,“小小年纪就想享齐人之福,你可知道,内宅不宁,于男子而言,是多大的拖累?!” 季清宁点头道,“我知道。” “知道?那你还要娶平妻,”章老太傅气道。 他对季清宁寄予厚望,不想他将来疲于处理内宅纠纷,他这辈子就纳了个妾,后宅都没那么安宁,何况是平妻,还是身份比嫡妻更尊贵的平妻。 平妻,不是齐人之福,是祸根。 哪怕季清宁不喜他这个老师,一辈子恨他,他今儿也要帮他把这祸根斩了,以绝后患。 季清宁一脸无奈,“我也不想啊,是张大姑娘让我帮檀兮郡主,我不好拒绝,就答应她了。” 章老太傅,“……。” “帮檀兮郡主?”章老太傅蹙眉。 “檀兮郡主不想嫁给煜国公府二少爷,就借我平妻身份避一避,”季清宁嗓音有点飘。 因为章老太傅脸黑的可怕,“简直是胡闹!” 第二百九十章 善茬 章老太傅气的不轻。 他不反对季清宁帮人,但帮人也得有个限度,哪有帮人把自己平妻身份送出去,回头再退婚的?! 他此举摆明了是招煜国公府的恨。 本来温玹就不为平老夫人所喜了,檀兮郡主又借季清宁来避免嫁给温二少爷,平老夫人定会厌恶季清宁,阻拦温玹和季清宁往来。 虽然章老太傅没有正儿八经的收温玹做学生,但他很看好温玹,希望温玹和季清宁能互为左膀右臂,一同为朝廷效力。 再者季清宁能帮檀兮郡主一时,她总要退亲,总要嫁人,季清宁当街扑倒檀兮郡主,又和她定亲,回头退婚,对檀兮郡主的亲事会造成不小的影响,章老太傅怕最后假定亲会变成真的。 张大姑娘好心帮人,最后会把自己搭进去。 章老太傅动怒是为她好,季清宁站在一旁乖乖听着,一句也没有反驳。 没什么好反驳的。 这事确实是她们做的不对。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是男子,她不可能永远不恢复女儿身,对张娴和檀兮郡主的名声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倒是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注定要失望啊。 章老太傅训了一通,见季清宁一句话也不反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性子对上温玹太刚强,怎么碰到女子就……。” 耳根子太软的男人,也难成气候啊。 季清宁和张娴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章老太傅才和张阁老定下口头婚约,古代讲一诺千金,虽然没有正式定亲,但口头婚约已然作数了。 章老太傅也不知道季清宁定下平妻的内情张阁老知道不知道,怕张阁老大病初愈气的不轻,他得为自己没把学生管教好登门赔礼。 怕季清宁上门会挨揍,章老太傅就没带她一块儿去了。 季清宁回学舍,喝了盏茶,就和温玹一起去了诚心堂上课。 一路上,都是向她道贺的。 只是这回道贺和上回大不相同,季清宁和张娴定亲,大家是道贺,这会儿定下赵王府檀兮郡主做平妻,大家道贺完,没走几步就朝地上“呸”了一声,“花心大萝卜!” “张大姑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他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有嗓门大的,季清宁很难听不到。 温玹侧看了她一眼,“什么感受?” “高尚啊,”季清宁耸肩道。 “……。” “为了帮她人,牺牲自己的名声,不高尚吗?”季清宁问道。 “……。”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温玹黑线道。 季清宁看着温玹,笑道,“果然习武之人眼神好,能看到我脸上的金片,要不高抬贵手帮我摘几片下来?我缺钱。” 温玹,“……。” 他还缺钱? 满书院的学子,最有钱的绝对非他莫属了。 温玹笑道,“拿刀来,你要多少片我都给你刮下来。” 季清宁呲牙,果断转移话题道,“怎么样了?” 温玹看着远处道,“放心吧,你等着戴绿帽子就行了。” 季清宁,“……。” 这厮说话怎么这么的欠抽呢?! 温玹斜过来一眼:不是你托我给你找的绿帽子吗? 季清宁差点没气的心肌梗塞。 更让季清宁心肌梗塞的还在后面呢,她只是托温玹帮忙撮合陆照和张娴,结果东平郡王他们看到她就带了几分同情之色,陆照更甚,看她带着愧疚。 拜托! 你还没有俘获人家张大姑娘的芳心好么! 你们也还没有帮陆照抱得美人归好么! 这么盲目自信,她都想让他们受点挫折了。 心好累。 算了,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当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季清宁只是踩着温玹立威,现在连茂国公世子也都被她踩在了脚底下,季清宁一跃成了四海书院之首,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他们都屈居她之下。 转眼,五天又过去了。 季清宁不想去煜国公府,因为实在没有去的必要,施针之法教了许太医,调制的药膏还够用,她去也只是给温二少爷把个脉,去不去都一样。 但温玹就是不松口,承诺三五日去一趟,五天是极限了,这会儿煜国公府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撞枪口,再者,季清宁戴着面具,煜国公府没人知道他就是季大少爷。 季清宁推脱不掉,只能和温玹去煜国公府了。 上回来,温二少爷温珵心情好,这回脸上是半点笑容也无,季清宁也没多说话,把了脉,检查了腿,就准备告辞了。 然而就在温玹要送她离开的时候,默不作声,半点笑容也无的温二少爷开口了,“你和季大少爷住同一间学舍,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这话传入耳,季清宁都替温玹为难。 夸她吧,煜国公府没人愿意听。 说她坏话吧,她会生气。 明知道温珵这会儿恨极了她,还要带到他跟前来,这会儿看他怎么回答! 季清宁一脸幸灾乐祸,然而她低估了温玹的狡猾程度,只听他道,“他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对别人和颜悦色,与我关系不睦,与他人相处融洽,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也不清楚。” 说的完全是实话,一点也没掺假。 温二少爷道,“难为你看他不顺眼,还和他同住了这么久,看来是真有过人之处,不然赵王府郡主不会甘愿嫁给他做平妻,难怪你没法把他赶出书院了。” 温二少爷语气不带喜怒,但听在季清宁耳中,就觉得特别的刺耳。 这绝对是在激将温玹。 季清宁看向温玹:看吧,我可没有冤枉你二哥,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得亏他人不在书院,不然头一个要赶他出四海书院的就是他了。 温玹额头微颤,看着季清宁回答温珵道,“二哥说的不错,不论我怎么着他,最后倒霉的都是我,得亏我收手的早,不然这会儿被赶出书院的人只怕是我。” 季清宁,“……!!!” 这厮为了不让她生气,竟然当着温珵的面给她戴高帽子。 人家本来就恨她恨的牙根痒痒,他说这话,不是在帮她拉仇恨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旧事 屋外,平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正好听到温玹说这话,她冷冷一笑,“一个小小侍郎府少爷竟然让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温三少爷生出了怯意。” “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上一见了。” 煜国公夫人也来了,闻言道,“京都大家闺秀不少,待珵儿腿痊愈,国公爷就会立他为世子,再给珵儿另寻一桩好亲事便是。” “珵儿和檀兮郡主无缘,您又何必强求?” 平老夫人冷冷一笑,“没什么好强求的,是我看走了眼,一个金尊玉贵的郡主放着好好嫡妻不做,要给人做平妻,这样的女子不配进我煜国公府的大门!” 屏风处,元老夫人也来了,道,“说的不错,赵王府这回是狠狠的打了我们煜国公府的脸。” “必须要给二少爷选一桩更好的亲事,我煜国公府上的少爷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他赵王府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着,元老夫人看向煜国公夫人道,“既然国公爷有意让二少爷继承爵位,何必等到腿愈,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一向不和,但元老夫人这回说的话,平老夫人没法反对。 赵王府檀兮郡主宁肯嫁给季大少爷做平妻,也不愿意嫁给温珵,不知道背后多少人笑话温珵,在非议他的断腿这辈子都不会好。 要想挽回温珵的颜面,只有定亲,定一个家世、容貌、才情都在檀兮郡主之上的亲! 平老夫人迫不及待的要煜国公立温珵为世子,然后给温珵重新物色世子夫人。 屋子里的气氛愤怒中裹挟着压抑,温玹看向季清宁,“我送你出府。” 季清宁求之不得,朝煜国公夫人作揖,然后就走了。 出了煜国公府,骑上马背,就往书院方向走去。 温玹看向季清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二哥再伤害你。” 季清宁看着温玹,“你二哥要做什么,你当真阻拦得了吗?” “惊马车的事,我看着你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他要再敢算计我,别怪我连本带利还给他。” 她虽然没有了武功,但医毒不分家,她医术有多高,使毒的本事就有多强。 不信,可以试试! 温玹知道季清宁不是好脾气的人,吃软不吃硬,或者软硬都不吃,他道,“你帮赵王府,就该想到会得罪我煜国公府。” 季清宁呲牙,“难道就许你煜国公府仗势欺人吗?” 人家赵王府也是王府了,只是没有兵权,就被逼得不得不嫁檀兮郡主,未免太霸道了。 温玹蹙眉道,“赵太妃抚养过皇上几年,赵王府深得皇上信任,煜国公府要一点都不占理,哪能逼得赵王府不顾檀兮郡主名声给你做平妻?” 季清宁看着温玹,“难道还有隐情?” 温玹思绪被带回两年前,那段他不想也不敢的回忆,如今知道温珵能恢复,那段记忆他也敢碰触了。 这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平老夫人寿辰,赵王和赵王妃携檀兮郡主到煜国公府道贺。 平老夫人对檀兮郡主是赞不绝口。 赵王妃和煜国公夫人相谈甚欢,想两府结秦晋之好,煜国公夫人一口允诺了。 因为当时寿宴人太多了,议亲之事只提了一句,并未详谈,毕竟檀兮郡主才十四岁,出嫁还早,并不着急。 然而就在平老夫人寿宴第二日,温玹与人赛马,温珵从马背上摔下来,把双腿给摔断了。 煜国公夫人一门心思都在儿子医治腿上,哪里顾得上定亲的事,就没有去赵王府正儿八经的把亲事定下来。 当年赵王妃和煜国公夫人定的是口头亲。 赵王府只有檀兮郡主一个女儿,自然无可争议,但煜国公夫人却是有两个儿子的。 温珵摔断了腿,这辈子只能坐轮椅,温玹在温珵摔断腿后性情大变,三天两头的和人打架,仗着皇上宠爱,横行霸道,连煜国公都管不了,赵王早看他不顺眼了,哪里舍得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嫁给温玹啊。 嗯。 当年那桩口头亲,煜国公府以为定下的是温珵,赵王府看上的是温玹。 因为口头亲过了小两年也没人登门把亲事正儿八经的定下来,赵王府就当这桩亲事作废了。 后来檀兮郡主及笄,出落的更加的水灵,入了茂国公世子的眼,求太后赐婚。 茂国公世子是太后的娘家侄儿,赵王深得皇上信任,让檀兮郡主嫁给茂国公世子,赵王不同意,皇上也不同意。 只是太后要赐婚,赵王府也没辄,没办法就把这桩口头亲拿出来搪塞太后,温玹再横行霸道也比茂国公世子强啊,更何况温玹还是皇上最宠爱的表外甥。 太后派人到煜国公府询问,平老夫人一口咬定当初和檀兮郡主定下口头婚约的是温珵。 赵王回绝了太后赐婚,到煜国公府谈当年的口头婚约,当年看上的是温玹,而非温珵。 不论赵王怎么解释,平老夫人都认定赵王府是嫌弃温珵摔断了腿才改的亲,如果口头婚约作数,只能是温珵。 听到这里,季清宁都嘴角抽抽,“那到底当初定下的是谁?” 温玹骑在马背上,看着热闹的街道,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赵王府说我二哥由平老夫人养大,要真有意把檀兮郡主许给我二哥,就直接和她提这事了,而不是我娘。” 顿了顿,温玹道,“这是实情。” “平老夫人以长兄为先,我二哥尚未定亲,自然轮不到我,虽然二哥由她抚养张大,但儿女的亲事自然由爹娘做主,她这个做祖母的不会横加干涉。” “这也说的过去。” 难怪当初赵王世子找她假定亲的时候说两桩亲事都非两配了。 要是没她杀出来,赵王府只能在温二少爷和茂国公世子之中选一个了。 温二少爷站不起来,自然不是良配。 不嫁给温二少爷,就得接受太后的赐婚嫁给茂国公世子,更不是良配。 季清宁看着温玹,笑道,“其实你心里有数,当初赵王府看上的是你吧。” 赵王既然是皇上的心腹宠臣,赵王要在煜国公两个儿子中选一个,肯定选皇上最喜欢的那个啊。 温玹和季清宁四目相对,他忽而一笑,“当年的我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现在呢?”季清宁问道。 “现在就更招人喜欢了,”温玹心情愉悦。 “……。” “呸!” “真不要脸!”季清宁脱口骂道。 “还说我往脸上贴金片,你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锭子好么!”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丧事 季清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温玹只觉得脸不仅闪闪发光,还坠的慌。 时间还早,两人不疾不徐的骑马回四海书院。 蓝天白云下,两人,两马,再配合煜国公府三少爷是断袖的传闻,频频引人侧目,猥琐点的,脑子里已经在勾勒不可描述的旖旎画面了。 季清宁和温玹不急着回书院,那边一黑衣劲装男子却是纵马驰骋,从书院方向过来,等看到他们,赶紧勒紧缰绳,而后翻身下马。 男子走到温玹跟前,行礼道,“爷,属下回来了。” 显然是有事要禀告。 季清宁懂礼识趣,默默的骑马要走远些,免得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然而她才走了一步,温玹就问男子道,“此去太平镇和同州可打听到什么?” 季清宁哪还走,这暗卫就是去帮她查事的,季清宁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男子,“我长姐当真被休了?!” 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先去的太平镇,季家除了老夫人病了看大夫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我找了个小厮打听,小厮没有听说季家大姑奶奶被周家休弃一事。” “我又去了同州,去的时候周家正帮周家大少奶奶办丧事,办的挺隆重的……。” 季清宁心头一沉。 季清嫮死了?! 见季清宁脸色突变,男子忙道,“听说周大少奶奶是失足落水淹死的,我本想就此回京复命,结果围观丧事的人群里有人说周家不厚道,我心存疑惑,夜里去刨了周家大少奶奶的坟墓。” “棺材里并未见周大少奶奶的尸体,只是她的衣冠冢。” 季清宁听得愣住,“怎么会是衣冠冢?” 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周家到底在做什么! 男子继续道,“我也纳闷,当天晚上就嵌入了周家,抓了周家管事的逼问衣冠冢的事。” “周家管事怕死的很,说周家大少奶奶被休之后,就被周家赶出了家门,后来季大少爷您名声大躁,周老爷写信回周家,让周大太太务必把周大少奶奶接回周家,休妻一事当作不存在。” “只是周大少奶奶被休后,并未回太平镇,周大太太派人四处寻找,在离同州二十里地,通往太平镇方向的一湖边找到了周大少奶奶一只绣花鞋。” “周家沿着湖上下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周大少奶奶的尸体,但距离最近的驿站和茶摊都没见过周大少奶奶路过,周大太太怕事情传到太平镇,也心急进京,就以周大少奶奶落水溺亡办了衣冠冢。” 从周家管事的描述来看,周大少奶奶是凶多吉少。 但没人见到周大少奶奶的尸体,就还有一线生机。 要说周家那也是真不厚道,周大少爷都把季家女儿休了,季老爷还敢借季家的势谋官,还真叫他谋成了…… 他们三少爷多霸道的一个人啊,碰到季大少爷都没辄,周老爷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季大少爷的长姐。 反正在同州听周家管事说完这事,暗卫就在心底给周老爷点了蜡烛,季大少爷要不把周老爷整死,他都要替自家三少爷抱打不平了。 在暗卫说完这事之前,季清宁觉得周家休弃季清嫮,还借季家的势谋官够无耻了,没想到无耻的还在后面呢,借口季清嫮溺亡,就妄想掩盖周家休妻的时候,以后周大少爷就算再娶,季怀山也还是他的岳父,打着替季清嫮尽孝的幌子就能频频登门,季家也不能把他拒之门外。 甚至,这么有情有义的女婿,外人不知情还得夸一句季家有眼光,季清嫮嫁了个好儿郎,只是自己福薄了些吧! 想到这些,季清宁就气的浑身哆嗦,脸都气绿了。 温玹还没见季清宁这么生气过,不过事关自己长姐,这么愤怒也很正常,温玹宽慰她道,“没有找到你长姐,她可能还活着。” 这话说的暗卫都侧目。 简直不敢置信,爷竟然还会宽慰人…… 东平郡王他们失意的时候,爷都是落井下石,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 季清宁握紧拳头,温玹道,“我帮你废了周家父子。” 季清宁回绝了温玹的好意,“不用,这是我季家家事,我自己处理。” 要废周家父子,哪里用得着麻烦温玹,小丫鬟一个人就足够了。 只是暴力只能出口恶气,她们再生气,也不能把周家父子打死。 杀害朝廷命官,没得把自己搭进去,就算能做的天衣无缝,何必呢,她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让周家付出代价了。 这么薄恩寡情,就这么要了他们的命,太便宜他们了! 她需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正好周大太太不是赶着进京吗,她虽然不是真的季清宁,但毕竟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季清嫮是季清宁的长姐,季清嫮的仇,她岂能不帮忙报?! 季清宁拒绝他的帮忙,温玹并不诧异,虽然季清宁没有了武功,但小院暗中有人相护,他自己本事也不小,对付周家父子,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两人骑马往前,温玹道,“不用帮忙找你长姐吗?” 季清宁深呼吸道,“都这么久了,要么她还活着,要么已经溺亡了,没有找的必要了。” 冷静的可怕。 季清宁不止冷静,她还生气呢。 小丫鬟和她提过季清嫮的亲事,不是季怀山和她娘拿的主意,是季家老夫人全权做的主,季怀山她不是没见过,不是没主见的人,相反,他不是一般的有主见,是那种谁也左右不了他决定的人。 要不是他同意,季清嫮不可能进周家大门,季清宁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嫁女儿之前都不用打听下对方的人品吗? 尤其定亲的时候,周家是白身,季怀山已经是太平县县官了。 季怀山有胆量去揍煜国公,虽然对这事她存疑,但至少是这么传的,煜国公也从未否认过,这样的胆量,能是怕一个小小周老爷的人? 季清嫮被周家休弃,竟然选择投湖自尽,想起来季清宁就气啊,被人欺负了,不想着报复,而是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有这么蠢的吗?! 不能再想了,想起来就气,把周家父子吊在城门上爆嗮他个三天三夜都不解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捡钱(求月票) 季清宁憋了一肚子气回书院,不过好在回去就收到一个好消息。 他们回去,正好碰到东平郡王他们下学回来,准备去吃午饭。 东平郡王走过来道,“你的琉璃灯造好了,比之前卖给晋临侯世子的还要漂亮几分,还有琉璃盏,都成功了。” 成功是意料之中的事,季清宁一点都不诧异。 她看向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我看大家挺喜欢琉璃灯的,你们要不要与我一起开间铺子,专门卖琉璃制品?” 东平郡王惊呆了,“你让我们和你一起开铺子?” 季清宁看着他们,“不愿意吗?” “这是不愿意的事吗?”东平郡王道。 “你这摆明了是给我们送钱。” 琉璃的制造法只有季清宁会,一开铺子,那必然是财源滚滚啊。 想到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有帮他大哥谋了军器监的官职,东平郡王为帮陆照挖季清宁墙角而惭愧了。 人家待他们一片赤诚,他们却要帮陆照给他戴绿帽子,这已经不是没良心了,而是令人发指了。 他们虽然纨绔,但可不是没良心的人。 东平郡王要拒绝,结果温玹伸手抓了季清宁的胳膊,带她进屋了,一边对东平郡王道,“你们先去吃饭吧。” 进屋后,顺带把门关上了。 季清宁懵的厉害,瞪向温玹道,“你干嘛?!” 温玹眉头紧锁,“他们几个虽然纨绔,但都不是没有良心之人。” “你让他们一边拿着你的钱,一边挖你墙角,他们做不到。” “你再说下去,就没人帮陆照了。” “没准儿陆照自己就感动了,主动退让,成全你和张阁老的孙女儿。” 季清宁,“……。” “会吗?”季清宁嘴角抽抽。 温玹道,“我和他们做了几年兄弟了,能不比你了解他们?” “你要想他们毫无心理负担的帮陆照,就把他们当牛使唤,有事没事把他们往死里头气最好。” “……。” “可我不会气人啊,”季清宁呐声道。 “……。” 不会气人? 这话他也说的出口? 难道他不是人吗?! 温玹想起季清宁气他的那些事,就想掐死她。 看着温玹跳着怒火的眸子,季清宁默默把那句话收了回来,道,“可开铺子我的钱不够。” 怎么会不够? 就他付的诊金就足够他开一间铺子了。 琉璃只有他的铺子有,哪怕偏僻些,也会门庭若市,用不着开在人来车往的八大街。 季清宁不好打东平郡王他们的主意,只好打温玹的主意了,“要不你借我点儿?” 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怀疑脸上沾了脏东西,耳根微红,正要抬手去擦,对面之人说话了,“你问一个穷光蛋借钱,你考虑过穷光蛋的感受吗?” 季清宁,“……。” 忘了。 她替温珵治腿的时候,温玹就说过他身无分文的话。 但开铺子她是认真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两闺蜜,也不知道找到了,还能不能回去,就算能回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留下的这段时间,她得过好了啊。 没钱寸步难行。 有现成的挣钱法子,又有现成的人可用,坐等收钱就行了,结果因为张娴卡住了,要自己劳心劳力,季清宁才不干呢,何况她季大少爷的身份没有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的好用,还能顺带给铺子找几个靠山。 这个完美的计划决不能就这么夭折了。 季清宁把这事交给温玹,让温玹帮她摆平,肚子饿的她,就去食堂吃饭去了。 没和东平郡王他们一桌,免得打扰温玹和他们说话。 温玹坐到他们身边,道,“你们帮他把琉璃铺子开起来。” 唐靖看着温玹道,“这怎么行呢,那陆兄怎么办?”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啊。 他们不能一边拿人家的钱,一边还挖人家的墙角,帮陆照给季清宁戴绿帽子啊,要叫他爹知道了,打死他都不带皱眉的,传扬开,大家的唾沫性子也能淹死他们三个了,尤其是陆照。 温玹道,“他铁了心要开铺子,你们不帮他,他开不起来。” 东平郡王几个苦大仇深。 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想辄,季清宁偶尔瞥过来一眼,不知道他们想出来没有。 吃完饭,她就先回学舍了,等了一刻钟,温玹才回来。 季清宁忙问道,“商议出办法来没有?” 温玹一脑门的黑线,第一次知道他那几个兄弟脑回路这么不正常,但眼下也没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了,他道,“你的小厮就等着捡钱吧。” 季清宁,“……。” “捡钱?”季清宁有点懵。 这算是什么解决办法? 温玹坐下来道,“你不是开铺子缺钱吗?他们几个挖你墙角,对你心怀愧疚,那些钱就当是先弥补你的。” 季清宁,“……。” “这不是还没挖吗?”季清宁扶额道。 “愧疚已经先有了。” “……。” “一人一万两,”温玹道。 “……。” “陆照的自己掏,东平郡王和唐靖的算是借给他的,以后慢慢还。” “……。” “三万两够不够?” “……。” 神一般的解决办法啊。 季清宁这辈子还没服过谁,算是服了他们了。 “三万两够不够,我也不知道,先拿着,不够再捡吧,”季清宁道。 温玹,“……。” 午睡后,季清宁就去上课了,这回只她和温玹,东平郡王他们一个也不在。 季清宁奇怪道,“他们人呢?” “回府要钱去了,”温玹道。 东平郡王他们身上钱不够,只能回家拿,趁机再逃个课,完美。 云阳侯府。 唐靖回府,云阳侯夫人正打算出门,见他回来道,“你不在书院,怎么回府了?” 唐靖把他娘扶到一边,“娘,你借我一万两银子吧。” “借多少?”云阳侯夫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唐靖只得再说一遍,“一万两。” “一万两?!” 云阳侯夫人声音拔高,正好那边云阳侯过来,吓的唐靖一哆嗦,“娘,你小声点儿,别叫我爹听见了。” 云阳侯夫人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要一万两?!” “反正不是做坏事,娘就别问了,您就痛快的借给我吧,”唐靖求道。 云阳侯夫人看着儿子,然后果断的走到云阳侯身边,把儿子卖了,“侯爷,你儿子要向我借一万两,我借不借给他?” 唐靖,“……!!!” 这绝不是他亲娘! 说的话听着就不像亲母子了! 云阳侯脸一沉,唐靖要跑,然后就被暗处的暗卫给抓了,像犯人似的押到了云阳侯跟前。 云阳侯黑了脸道,“你又闯什么祸了,要赔人一万两?!” 毕竟上回赔了茂国公世子一万两,这话也不算是冤枉他。 唐靖道,“没闯祸,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云阳侯夫人问道。 “就是季大少爷要开个铺子,卖琉璃,他钱不够,我想借他一万两,”唐靖道。 云阳侯脸上黑色消散,摆了摆手,两抓着唐靖的暗卫松开手,闪身离开。 云阳侯道,“季大少爷开铺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隐瞒。” 唐靖正想解释,云阳侯已经吩咐管事道,“去拿两万两来。” 管事的把两万两交到唐靖手里的时候,唐靖还觉得不真实。 一万两他都借的忐忑了,居然给了他两万两? 他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唐靖敏锐的嗅出不对劲,他看着自家爹道,“借这么多,爹就不担心赔了?” “赔了不怪你,”云阳侯道。 “……。”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不过钱拿到了就好。 唐靖去找陆照,到肃宁伯府的时候,正好碰到陆照出来。 陆照也一脸的狐疑,唐靖道,“借到钱了吗?” 陆照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不仅借到了,我爹还多借给了我一万两,还说不够就回来拿。” “我说我也想开间铺子,让我爹支援我一下,我爹瞬间就翻脸了。” “你呢?” “……。” 唐靖没说话,默默从怀里掏出两张万两银票。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两人去东平王府找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还没开始借,他娘出府了,人还没有回来,和他爹东平王借钱的事,他想都不敢想,正在凉亭里吃着果子吹着风等他娘东平王妃回府呢。 得知陆照和唐靖轻轻松松就借到了两万两,东平郡王吃了一惊,然后就理直气壮的去找自家父王借钱了。 云阳侯和肃宁伯还没有东平王府有钱,都借季清宁两万两,东平王财大气粗道,“借他三万两!” 东平郡王,“……。” 真的。 从来没想过借钱这么容易。 出了东平王府,东平郡王骑在马背上道,“季清宁果然是财神爷,不论是挣钱还是借钱都格外的容易。” 只是钱有点多,和计划的不一样,回了书院,东平郡王他们找温玹商议。 三个人回家一趟就带回来七万两也是温玹没有想到的。 “先拿三万两吧,不够再说,”温玹道。 依计行事。 然后—— 小丫鬟就被坑惨了。 没人给她打招呼,她来的路上能捡到钱。 乍一下捡了个荷包,里面足足塞了三张万两的银票,可是把小丫鬟吓的不轻。 把荷包放回去吧,怕被别人捡了去,不放吧,这么多钱,她可不敢拿,路不拾遗是美德。 然后这个赶着到书院给季清宁送饭的小丫鬟只能拿着荷包守在路边等钱包的主人来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还是陈杳送账册来书院,温玹问他,“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季清宁的小厮?” 陈杳有点诧异,道,“看到了,就在岔道处,说是捡了个荷包,在那里守了一个下午了,我让他把荷包扔了,他固执的继续等,我看是等不到荷包主人是不会走的了。” 温玹,“……。” 温玹看向季清宁,“你没和你的小厮说捡钱的事?” 季清宁浑身无力,“你傻了,昨晚才决定的事,我正打算中午和她说,我连人都还没见到呢怎么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帮忙 一个办事太利索,一个又太正直。 哪怕有一方不靠谱,都不会让一件还算完美的计划生出这么多波折来。 季清宁亲自出书院去接小丫鬟。 夕阳下,小丫鬟站在那里一脸郁闷的用脚划圈圈,几步之外放着食盒,画面不要太美。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小丫鬟连忙转身就看到季清宁过来,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跑过来,“姑娘,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季清宁逗小丫鬟道。 小丫鬟嘴一嘟,气愤道,“不知道哪个傻子丢了三万两,等他来取呢。” 小丫鬟意见很大,丢三两,不,丢三钱银子,她都会回来找啊,三万两,她等了一个下午竟然没人来,这得是多有钱啊。 某个大傻子,“……。” 轻咳一声。 季清宁道,“那荷包是我的。”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一脸你别逗我了的表情,她可没那么好糊弄,“怎么会是姑娘你的呢,你只带了两万两在身上,也没有这样式的荷包。” 小丫鬟手里捏着荷包,季清宁道,“这是东平郡王他们凑的三万两。” 知道小丫鬟正直,不会贪人钱财,季清宁便把原委合盘脱出。 小丫鬟听得嘴角抽了又抽,等她再看到东平郡王他们几个,就控制不住流露出看大傻子的表情了。 接下来两天,季清宁除了上课就忙着绘图纸,她要买一间铺子卖琉璃,位置自然要顶顶顶好了,还有就是修建温泉山庄。 铺子图纸好画,配合铺子稍作修改不是问题,温泉山庄的图纸就难办了,她只去了一回,而且只看了个大概,既然花大价钱修建山庄,自然要怎么好怎么修。 季清宁画了几张图纸都不甚满意,然后转向求温玹帮忙。 温玹坐在那里看书,季清宁端茶递过去,温玹没接手,用一种狐疑的态度看着季清宁,“我没得罪你吧?” 这么反常,温玹怕季清宁在茶里下药。 季清宁,“……。” 要不是有事相求,季清宁要把盏茶重重放在桌子上了。 季清宁呲牙道,“有点小事找你帮个忙……。” 帮忙? 温玹把书放下,看着茶盏也不伸手道,“什么忙?借钱我没有。” 季清宁,“……。” 你要真这么缺钱,姑奶奶我借你点行吗?! 季清宁的暴脾气,把盏茶放到桌子上,深呼吸才微笑道,“我不是买了个温泉吗,我想修个别院,请你帮我找个建筑大师。” “就这么点小事?”温玹还以为找他是什么大事呢。 “……。” 这是小事吗? 是,对他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来说是小事,对她就不是了。 她初来乍到,连京都八大街都还没有逛全,想找个靠谱的建筑大师都找不到,当然了,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到,但她没人可用啊。 平常在书院读书,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得去煜国公府把脉,调制药膏,她容易么! 季清宁看着温玹,“行吗?” 修长的睫毛轻颤,竟然有男子睫毛长这么长的,不妨碍视线吗? 温玹把眸光移开,把放下的书又拿了起来,道,“帮我打洗澡水,这忙我帮了。” 不是有人给他打洗脚水吗,季清宁道,“你不至于为了刁难我给钱大少爷减负吧?” “他把脚给崴了,”温玹信手翻页。 “……。” “不愿意?”温玹看了季清宁一眼道。 求人态度一定要好,季清宁微笑道,“愿意,当然愿意了。” 她转身去拿木桶,出去打水。 没一小会儿,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就来了,一人拎着个大浴桶,动静有点大,温玹想忽视都难,“怎么是你们打洗澡水,季清宁呢?” 学渣东平郡王道,“在隔壁帮我们做作业。” 温玹,“……。” 碰到算术题,东平郡王就脑壳疼,以前大家的作业都一样。 现在赵夫子每个学子的题布置的不同,想抄答案都没法抄,只能找季清宁帮忙了。 东平郡王怀疑赵夫子是不好意思让季清宁解答太多题,才拐着弯的为难他们这些……学渣? 好像是这个词。 想着,东平郡王走到温玹身边,把木桶搭在书桌上道,“我看你是真不长记性,有些人是你欺负得了的吗,找你帮忙是给你面子好吗,帮点小忙还要人给你打洗澡水,你就不怕回头他的洗澡水你包了?” 唐靖拎着浴桶路过,对温玹来一句,“你不信季清宁的邪门,也要相信郡王的乌鸦嘴。” 温玹,“……。” 东平郡王,“……。” 温玹默默起了身,“我自己去打洗澡水行了吧,你们回去解算术。” 温玹手搭在东平郡王的木桶上,东平郡王抢先一步移开了,一脸严肃道,“以后每天让我大哥给你打洗澡水知道吗?” 说完,不想写作业的某郡王拎着木桶走人,留下温玹站在那里凌乱。 温玹泡完澡,季清宁才回来,倒不是赵夫子留的题太难了,而是太多了,不止是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还有诚心堂其他的学子,知道她帮东平郡王解题,纷纷过来请教,这一忙,就忙到了现在。 温玹还没有看赵夫子给他留的什么题,这会儿想起来,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就嘴角抽抽了。 只见题—— 如何计算一个粮仓能储存多少粮食。 除了这几个字外,就画了粮仓的图样,就没别的字了。 温玹翻看着题,嘴角抽抽的没边了,他想去给东平郡王一拳头,他看向准备拿浴桶出去的某女,闷了嗓音道,“我去帮你打洗澡水。” 季清宁看着他,又吃错药了吗? 让她给他打洗澡水,现在又给她打? 自己打自己的不行吗? 温玹走过来,把题拍给季清宁,顺势拎着浴桶就出去了。 季清宁,“……。” 温玹拎着浴桶下台阶,隔壁东平郡王笑的快站不住了,笑的温玹额头直打颤。 更让温玹额头颤抖的还是季清宁,他才打了三桶水回来,季清宁就在找衣服了,温玹道,“答不出来?” “已经答完了,”季清宁回头道。 “……。”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胸肌 转眼,又又又到书院放假的日子了。 在书院待久了,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 这一日,上完上午课,把书送回学舍,小丫鬟已经在学舍外等她了。 主仆两一起出书院,骑马离开。 结果半道上,茂国公世子挡住她的去路,一人一马横在路中央,季清宁根本过不去,看着茂国公世子道,“我说了,我不会入朝为官,何必执意要拉拢我?” 茂国公世子盯着季清宁道,“我问你,天问公子人在何处?!” 竟然是打听李玄鉴下落的…… 也是,被李玄鉴吊在鸿兴楼包间内,于他茂国公世子而言绝对是个耻辱,不把人找出来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找错了人,她还想知道李玄鉴人在哪里呢。 季清宁道,“我也在找他,若是茂国公世子知道他的下落,请告知我一声。” 季清宁说的是实话,然而茂国公世子根本就不信,花灯会上,天问公子就是赶来救他,捎带手救了三皇子,这样的关系能不知道天问公子在哪里落脚,拿他当傻子糊弄呢! 而且,那七彩琉璃灯就是天问公子夺了送给他的,后才被晋临侯世子买去,他和天问公子定然关系匪浅。 不论季清宁怎么解释,茂国公世子就是不信,“别逼我抓了你逼天问公子现身!” 小丫鬟严阵以待,她没和茂国公世子交过手,不知道打不打的过他,但想带着她家姑娘,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眼看这就要打起来了,那边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过来了。 茂国公世子挡季清宁的路,季清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武功,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可对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就不同了,正愁没机会修理茂国公世子呢。 东平郡王摸着马毛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好狗不挡道,”唐靖接口道。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变,“你们两再说一遍!” 说就说! 还怕他不成?! “好狗不挡道,”东平郡王和唐靖两异口同声。 茂国公世子气的握紧拳头就要揍过来,温玹看着他道,“你在太后和皇上跟前不是口口声声和天问公子交好吗,现在逼问季清宁做什么?” “难不成你在皇上跟前信口雌黄?!” 茂国公世子为什么那么急的逼问季清宁,他就是料准了温玹会揪着这事不放。 被天问公子掉在房梁上的仇要报,更要把人带进宫见皇上。 这些日子,他一直让人在找天问公子,都快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了,就是不见天问公子的人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奇怪,他在宫里说完和天问公子熟,出宫就被天问公子邀约,可要找他,就是找不到人。 天问公子戴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茂国公世子担心天问公子把面具摘了,从他眼跟前过去,甚至面对面他都认不出来。 茂国公世子冷道,“我找季清宁,与你们有何相干!我劝你们少管闲事!” 季清宁疲于解释,还得再说一遍,“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李玄鉴人在哪里,你找我要人,我也变不出来给你。” 东平郡王暴脾气道,“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别说你不知道李玄鉴在哪里,就算知道,不告诉他,他还敢硬逼你不成?” “再不把路让开,别怪我们自己开路了!” 茂国公世子不怕东平郡王,可他看到站在季清宁身侧的温玹,眸底闪着点点寒芒,他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骑马离开了。 季清宁算走的快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堆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学子没敢靠前,等温玹他们都走了,方才过来。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骑马离开的背影,有点担心,打定主意趁着这两天放假调制些药粉防身用。 季清宁和温玹他们一起骑马回京,到了城门,陆照先走,再是唐靖,然后是东平郡王…… 到昌平街,就只剩温玹和季清宁还有小丫鬟了。 路过浣花阁,季清宁问小丫鬟道,“锦袍还没做好吗?” 小丫鬟忙道,“锦袍已经做好了,上午我拿到锦袍,碰到三少爷的跟班,就把衣服交给了他。” 季清宁看向温玹道,“我要去做两套衣服,就不与你同行了。” 张娴给她做的锦袍,虽然哪哪都满意,但未免扎陆照的心,季清宁就不穿出来招摇了,先留着,回头再穿。 她的几件锦袍虽然样式还不错,但都是在太平镇的时候做的,那时候的她只是个七品小官之子,现在身份变了,衣服也得跟着奢华一二,不然走在温玹他们身边,显得太太太寒酸了。 温玹锦袍多的穿不过来,再加上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季清宁在浣花阁前下马,和小丫鬟进去做锦袍,因为量身要碰到身体,未免暴露女儿身,季清宁把定金放到桌子上,道,“我不喜别人靠近量尺寸,贵阁能目测尺寸吗?” 浣花阁老板娘笑了一声,道,“公子莫不是考验我浣花阁的绣娘本事?” 季清宁看着老板娘,“这么大间铺子,肯定有不少能人。” 老板娘笑了一声,上下扫视了季清宁几眼,道,“已经量好了,公子要做什么样式的衣服?” 小丫鬟是看着老板娘打量季清宁的,这就量好了? 小丫鬟学着扫视了几眼,怀疑老板娘是骗人的。 季清宁道,“有劳浣花阁给我做六套锦袍,家父三品官,不逾矩就成。” “好,公子半个月后来取,”浣花阁老板娘爽快道。 季清宁又道,“给我这小厮也来六套。” 小丫鬟忙道,“太多了,我只要两套就够了。”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小丫鬟道,“好吧,就六套……。” 老板娘就扫视小丫鬟了,眸光在小丫鬟的胸脯停留了下,有些迟疑,又瞥到小丫鬟的手虎口处有老茧,笑道,“这小厮武功很高吧?” “何以见得?”季清宁笑问道。 “胸肌挺大,”老板娘笑道。 小丫鬟,“……。” 季清宁,“……。” 小丫鬟快被气哭了。 季清宁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 老板娘就是随口一说,道,“小厮的衣服简单,半个月一并取。” 季清宁又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就转身走了。 出了门,季清宁就憋不住了,笑出了声,小丫鬟气的跺脚,姑娘就可劲的笑吧,回头恢复女儿身,还不知道哭的是谁呢! 这下,季清宁就笑不出来了。 主仆两往回走,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铁锤大哥,我看到你要找的周家大少爷了!” 小丫鬟忙问道,“在哪儿?” “天仙阁,”小厮回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前门守着,他应该是猜到了,从后门悄悄溜进去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差事 天仙阁。 京都第一楼。 不远处,温玹骑马朝天仙阁走去,陈杳紧随其后。 眼看着就要走到天仙阁前了,陈杳道,“爷真的要大白天探天仙阁?” 温玹瞥了陈杳一眼,“你夜探天仙阁查到什么了?” 陈杳哑然。 前两日,他夜探天仙阁,非但什么都没查到,还差点被活捉,暴露身份。 天仙阁虽然外人看就是一青楼,可出入的多是达官显贵,三少爷和皇上早对天仙阁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甚至连天仙阁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都不清楚。 之前为了一探究竟,趁着茂国公世子男扮女装,把茂国公世子打晕卖给天仙阁,就是想借茂国公世子之手撼动天仙阁。 事闹的挺大,茂国公世子名声一败涂地,可茂国公世子竟然一点也没有找天仙阁的麻烦,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茂国公世子一向睚眦必报,能让他隐忍下来,足以证明天仙阁要么是茂国公他们自己的地盘,要么是连茂国公都不敢招惹之人的。 夜探什么也查不到,也只能正大光明的进去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可陈杳担心的不是温玹进去遇到危险,好歹也是煜国公府三少爷,没人敢要他的命,可他怕的是三少爷逛花楼,传回煜国公府,会气国公爷,惹来平老夫人震怒。 但这又是皇上交待的差事…… 陈杳都替温玹犯难。 温玹骑马到天仙阁前停下,负责在门外揽客的姑娘见到温玹,狠狠一愣。 煜国公府三少爷,满京都至少有大半的人认识,毕竟温玹打架是家常便饭,京都唯一一个在八大街都打过架的世家子弟就是温玹了,和茂国公世子打,和晋临侯世子打,还有威平侯世子和靖西王世子…… 没在街头打过架的世家子弟知名度都不高,打的越凶,次数越多,认识他的人就越多。 早两年温玹就进过天仙阁,和东平郡王还有唐靖他们一起,当时天仙楼选花魁,他还和茂国公世子争过,眼看着要赢了,被煜国公府来人给带了回去,狠狠的挨了顿板子,之后就没再踏进天仙阁半步。 还以为温三少爷被打的再不敢进一步了,没想到又来了,只是不是传闻他好男色吗,天仙楼除了些打手小厮外,可一水的姑娘,环肥燕瘦,桃羞杏让,国色天香。 还是他温三少爷就是受流言所困,所以才来天仙阁找姑娘的? 不过来者是客,只要带着银子来的就成。 天仙阁的姑娘笑着迎上来,“我们天仙阁的姑娘想温三少爷您可是想了小两年了呢,您可算是来了。” 温玹迈步上台阶,陈杳随后。 那姑娘拦下陈杳,对温玹道,“我们天仙阁的规矩,不许跟班进,还望温三少爷海涵。” 陈杳冷了脸道,“跟班就不能进去找姑娘了吗?” 那姑娘笑道,“前些日子,也有个小厮这么说,他能说会道,再加上有人帮着说话,我天仙阁没办法只能放他进了,结果那小厮打了我天仙阁的姑娘,一两银子也没有留下就跑了,我天仙阁的规矩打那天起就如磐石不可更改。” 打人的小厮,陈杳还认真,就是铁锤。 那姑娘说完,看着温玹,羞红了脸道,“我天仙阁里多是姑娘,温三少爷不是担心我天仙阁的姑娘把您怎么样吧?” 温玹笑了一声,对陈杳道,“不必跟进来了。” 说完,温玹进了天仙阁。 看不见温玹的身影了,陈杳才收回眸光,也不知道要进去多久,他也没法跟进去,准备回小院等。 结果转身没走两步,就看到季清宁和小丫鬟骑马过来。 陈杳像是做了贼似的赶紧闪了。 季清宁和小丫鬟谁也没注意到她,小丫鬟哪有心思东张西望啊,她家姑娘铁了心要进天仙阁,她拦不住。 她只是个小丫鬟,进去就进去了,与名声没多大伤害,可姑娘不行啊,要叫她爹知道她放任姑娘进天仙阁这样的地方,会打死她的。 但季清宁固执己见,名声那玩意,她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还有吗? 别的不说,有大家闺秀和男子共处一室的吗? 和季清宁争辩,小丫鬟一败涂地,道,“反正我不能让您进天仙阁,咱们可以把天仙阁前门后门都赌上,总能把大姑爷等出来!” 小丫鬟仗着扶风院的小厮叫她一声大哥,找了小厮守在周府门前门后,还有天仙阁的前后门,等了这么多天,才把周大少爷等到,小丫鬟都急出耐心来了。 这个提议倒是可行,可天知道周大少爷什么时候出来,仅凭几个小厮能抓住他吗? 再说了,她抓周大少爷目的不只是把他打一顿那么简单,她要的是和周家决裂,让满京都都知道周家的无耻,周老爷还想借她的势往上爬,想都别想。 再再说了,她都女扮男装了,现在不趁机进去天仙阁看看,回头恢复女儿身了,想都不能想了。 季清宁道,“好了,别再劝我了,你还怕我进去非礼人家姑娘吗?” 小丫鬟,“……。” 姑娘要是能就好了,可惜又不是真男儿。 不过要姑娘是男子也不好,她要没跟着一起是男子,她就不能跟着姑娘同进同出了。 小丫鬟道,“我才在天仙楼打过架,也没过去多少时日,指不定还认识我,我也去换件锦袍。”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还是别折腾了,就是换件锦袍,也认得你。” “那怎么办?”小丫鬟道。 “我戴面具?” 季清宁敲她脑门,“天仙阁能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你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待着,我找到人就出来了。” 小丫鬟担心季清宁打不过周大少爷,可刚刚来的路上她家姑娘买了迷药,嗯,还是从熟人手里买的,就是之前在灵台寺的江湖郎中,他就在昌平街。 老熟人,都没收她家姑娘的钱,请教了个药方子调配问题,那江湖郎中调制的迷药都把茂国公世子撂倒了,撂倒一个周大少爷不在话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花魁(求月票) 刚刚温玹进天仙阁,陈杳转过身就看到了季清宁和小丫鬟。 小丫鬟和陈杳一样,目送季清宁进了天仙阁,然后就转身了。 才转了一半,她就看到了两个人。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 两人眸底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要把小丫鬟给灭了。 小丫鬟被他们的愤怒眸火瞪的心肝儿胆颤啊。 她家姑娘才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张大少爷的妹妹定亲,又定了赵王府檀兮郡主赵王世子的妹妹做平妻,街头巷尾议论这事都还没停歇,她家姑娘就去逛天仙阁,怎么看都太太太过分了。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两是真气的不轻,本来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就有两分交情,檀兮郡主和张娴更是手帕交,两人的妹妹吃错了药,都对季大少爷一往情深,非他不嫁。 而且两人还约好了一起嫁给季大少爷,一点也不吃醋妒忌,没事就约着逛街,去灵台寺祈福,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都觉得有问题,约到一起想把这问题给找出来,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详谈,就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妹夫进了天仙阁。 两人没差点当场气炸肺。 尤其是张大少爷,和他妹妹定亲没几天就整出来个平妻,都还没娶过门,就敢逛花楼,简直没把他妹妹放在眼里! 这要能忍,他就愧为兄长了! 两人一起从马背上下来,迈步进天仙楼。 可怜小丫鬟想阻拦,刚靠近一点,就被天仙阁的姑娘认出来了,“就是他,来人,给我抓住了!” 揍了天仙阁的姑娘,还敢从天仙阁前路过,胆子可真够肥的。 小丫鬟能怎么办? 只能撒丫子赶紧跑了。 再说温玹,进了天仙阁,天仙阁的老鸨窑娘就过来了,手里一方美人扇,摇的风姿绰约,见到温玹,拿团扇戳温玹的胸口道,“前些日子街上盛传温三少爷你好男风,可是没差点把窑娘的牙给笑掉,时隔两年,才把温三少爷您给盼来。” 温玹笑道,“两年前没能目睹柳儿姑娘的风采,不知今日?” 窑娘轻笑道,“没温三少爷你这么长情的了,两年前你半途离开,还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可是把我们柳儿姑娘等惨了。” 说着,窑娘吩咐一旁的丫鬟道,“赶紧去通知柳儿姑娘一声,她盼了许久的温三少爷总算来了,让她好好待客。” 丫鬟赶紧上了楼。 窑娘亲自领温玹上楼。 温玹名声在外,打架生事,连自家亲爹都管不了,有皇上宠着护着呢。 这样的主儿,天仙阁可不敢得罪。 这边温玹上楼,那边季清宁走进来,一进来,鼻子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她鼻子一向灵敏,这混合的脂粉味儿对她而言不要太折磨。 有姑娘聘聘袅袅的走过来,笑道,“公子是头一回进我们天仙阁吧?” 季清宁眸光扫过去,道,“我约了人,不知道到了没有。” 那姑娘笑问道,“不知公子约的是谁?” 季清宁正要回答,然后两边肩膀像是突然被人压了两块巨石似的,往下一沉,直接就把她压垮了。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见季清宁往下倒,赶紧伸手扶住了。 怎么就弱成了这个样子? 季清宁往左边一看—— 张大少爷。 季清宁,“……。” 再往右边一看—— 赵王世子。 季清宁,“……。” 她嘴角抽了又抽,“这,这么巧啊?” 巧? 赵王世子想给季清宁一拳头,压下声音咬着牙问,“你来天仙阁做什么?!” “……和你们来的目的一样,”季清宁扯了嘴角道。 张大少爷想把季清宁扔出来,“我们是来抓你的!” 季清宁尴尬的笑着,“你们来天仙阁抓未来妹夫,我来天仙阁抓我曾经的姐夫……。” 张大少爷,“……???” 赵王世子,“……???” 两人有点懵,把季清宁放开。 季清宁揉着差点被拍裂的肩膀,两人蹙眉道,什么叫曾经的姐夫? “你没骗我们?”张大少爷质问道。 季清宁道,“我骗你们做什么,我正担心一个人抓不住他,你们两来的正好,帮我一起逮住他。” “好!” 赵王世子应的爽快。 他不信有这么巧,他们来抓他,他来抓自己的姐夫,还是曾经的。 先前招呼季清宁的姑娘还算懂礼,见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过来,站的远远的,没有靠近。 等季清宁看向她,她才上前道,“公子竟然是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的朋友。” 季清宁看向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你们两是天仙阁的常客啊?” 张大少爷脸拉的很长,“托你的福,第一次进天仙阁!” 张家规矩森严,想这样的胭脂场所是决不能进的,当然了,他来抓自己的未来妹夫另当别论。 赵王世子尴尬道,“我虽进过两回,但我就喝了点酒,什么都没干。” 毕竟是大舅子,总不能许大舅子点灯不许妹夫放火,想从他们这里钻空子,没门儿! 季清宁笑了一声,看向那姑娘道,“去请周大少爷过来,就说他小舅子介绍权贵给他认识。” 那姑娘捂嘴笑,“看来公子就是近来名盛京都的季大少爷了,久仰,久仰,我们柳儿姑娘对您提在四海书院灵璧石上的题词颇为欣赏,还想见上一见呢。” “是吗?”季清宁笑道。 “等我见过周大少爷,有空就去会会你们的柳儿姑娘。” 说完,季清宁问张大少爷,“柳儿姑娘是谁?” 问完,见是他,又望向赵王世子。 问错人了,张大少爷没进过天仙阁,赵王世子不算常客,也算熟客人。 赵王世子回道,“天仙阁的花魁,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千金难见她一面。” 倾国倾城? 国色天香? 这评价可不是一般的高了。 “你见过?”季清宁问道。 “……没有,”赵王世子额头突突。 作为朋友,他不介意和他聊聊天仙阁的花魁,可作为大舅子,他不想和未来妹夫聊除了他妹妹之外的任何女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抓人 芙蓉间。 屋内,铜镜前,一女子坐在那里描眉。 玉指纤纤,轻执螺子黛,柳眉弯弯,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丫鬟先敲了三下门,然后推门进去,上前,隔着珠帘回道,“柳儿姑娘,煜国公府三少爷来了。” 铜镜中正在描眉的女子手滞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勾魂夺魄的弧度,“这条鱼,两年前叫他溜了,到底还是上钩了。” 丫鬟禀告完,就退下了。 女子把螺子黛放下,打开梳妆匣最下面一层,从里面拿出一盒胭脂,挑了些抹在手腕和颈脖子处,最后挑了些抹在嘴唇上。 胭脂合上,原样放回去,刚把抽屉合上,屋外就传来了窅娘的说话声,“温三少爷请,这就是柳儿姑娘的屋子了。” 窅娘推开门,温玹走进去,那边柳儿姑娘打了珠帘下了步台阶,笑道,“两年未见,温三少爷更丰神俊逸了。” 温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给自己倒茶,混着茶水声,他醇厚如酒的声音传开,“自打柳儿姑娘进了天仙阁,天仙阁就没再出过的别的花魁,我就不多费唇舌夸赞柳儿姑娘了。” 窅娘笑道,“说不夸,但就数温三少爷你最会夸人了。” “楼下忙,我下去招呼客人了。” 说完,叮嘱柳儿姑娘道,“温三少爷是我天仙阁的贵客,你可要给妈妈我个面子好生招待。” 窅娘出去,把门地上,隔着门和柳儿姑娘来了个眼神交流。 柳儿姑娘坐到温玹对面,温玹道,“天仙阁怎么不似两年前那么高傲了?” 两年前,千金也难见柳儿姑娘一面。 今日来,竟不费吹灰之力,他来查线索,人家也等着他上钩。 柳儿姑娘笑道,“这两年温三少爷虽未来过天仙阁,但天仙阁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关于三少爷你的事,世家子弟第一人非你莫属,窅娘是盼着你来,又怕你真来了,会拆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天仙阁。” “而我,当年一时倨傲,连和你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再倨傲,你这一走,就不知道多久再来了,女子最美的年华哪有几个两年能用来等待。” 柳儿姑娘靠过来,温玹看着她,来了一句,“流言是真的。” 柳儿姑娘,“……???” 什么流言是真的? 脑袋一转,柳儿姑娘惊呆了,“温三少爷,你,你不会真的……。” 好男风三个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也没能咽下去。 温玹道,“我此番来是请柳儿姑娘你帮忙,别无他想。” 柳儿姑娘脸上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了,“温三少爷想我怎么帮你?” 温玹道,“我三五日来一趟,每次待半个时辰便走,三个月后,替你赎身,纳你进府。” “一年后,还你自由。” 柳儿姑娘看着温玹道,“你让我陪你演三个月的戏,太久了。” “时间太短,不足以取信于人,”温玹道。 “若柳儿姑娘不愿那便算了。” 说着,温玹要起身,柳儿姑娘伸手要去碰温玹的手,被温玹避开了。 柳儿姑娘脸色有些难堪,她笑道,“只要陪温三少爷你演三个月的戏,就能重获自由,这诱惑于我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而言,实在太大了。” “我今日拒绝你,又能奢望谁来拉我出火坑?” “好!” “这个忙我帮了。” 柳儿姑娘应的爽快。 温玹坐那儿继续喝茶,柳儿姑娘见温玹对自己一点也不动心,顿觉挫败,以她的功力,哪个正人君子能坐怀不乱?他看着她,眼底竟然一点惊艳旖旎之色也不见,若不是真的好男风,那必然城府极深,意志力极强。 煜国公的儿子好男风…… 这事怎么也难以叫人置信啊,哪怕这话是温玹亲口说的,她也不信。 她今儿非要好好试试他不可! 再说季清宁,让那姑娘去请周大少爷,那姑娘上了楼,季清宁就跟过去了。 小丫鬟几次三番看到他背影,可派人看着周府,周大少爷连周府都不敢回,她找来天仙阁,他哪敢见她? 肯定知道她来,就赶紧跑。 天仙阁不小,人又多,连买了茂国公世子都能相安无事,天仙阁可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嗯。 季清宁想的很好,然而那姑娘还未去敲门,周大少爷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瞥到季清宁,脸色一变,抬脚就跑。 他跑,季清宁自然要追了。 本来还不信的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看到这情形,不信也信三分了,虽然不认识周大少爷,但他看到季清宁就跑,能没问题? 季清宁追周大少爷,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帮忙。 天仙阁楼下人多,楼上人更多,周大少爷一路横冲直撞,好像被季清宁逮到就大祸临头了一般,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怕季清宁,又不是没见过,可进京后,季清宁和他认识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季清宁有胆量抢煜国公府三少爷的床?有胆量逼他睡屋顶? 人家温三少爷脸一沉,他就能吓白脸,更别提让人暗中盯着周府,逼的他有家都不能回。 憋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偷溜进天仙阁,没想到人就追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周大少爷一路逃,季清宁一路追,整个二楼都哄乱了起来,小厮端着糕点果子过来,周大少爷撞了一下,那盘子就直接飞了,直接飞下了个,把一个手脚不老实的男子直接给砸晕了。 天仙阁老鸨窅娘脸色都变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我天仙阁撒野!” “来人,把他们给我抓了!” 张大少爷放弃反抗。 赵王世子也停了下来。 周大少爷赶着下台阶,因为跑的太急,脚下一滑,直接就滚了下去。 那滚的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是季清宁没高兴片刻,天仙阁的小厮就来抓她了,那些小厮看着就不好惹,季清宁没辄,只能转身跑了。 跑了没几步,台阶处又过来两小厮,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吃人。 真正让她怕的还不是天仙阁的小厮,而是楼下摇着折扇看热闹的茂国公世子。 这些世家子弟终日就这么无所事事,没事就来逛青楼吗?! 季清宁铆足了劲往前跑,眼看着四面楚歌了,季清宁只能哪里没人往哪里跑了。 她跑到最里间,把门推开,进去之后,火速拴上。 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再然后—— 季清宁,“……!!!” 第二百九十九章 巴掌 再说季清宁躲进了间屋子,把门拴上后,回头就看到温玹和一姑娘。 那姑娘躺在桌子上,香肩外露,温玹手撑在桌子上。 那情形怎么看怎么旖旎暧昧。 季清宁顿时生了一股无名火,“无耻下流!” 温玹,“……。” 那姑娘一把推开温玹,坐下来后,飞快的把扯开的衣服拉上。 季清宁嫌弃的看了眼温玹,听到有敲门声传来,她赶紧往窗户处跑。 这间窗户正对楼下,跳下去就能逃了。 季清宁去搬凳子,温玹看着她,眸底跳簇着小火苗,“你是想死吗?!” 季清宁道,“我不逃怎么办,茂国公世子也来了。” 在四海书院回城的路上,人家就想抓她逼天问公子现身,这么好的机会,他能错过? 真难为茂国公世子看的起她,天问公子和她有那么熟吗,会在乎她的死活? 温玹想掐死季清宁,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坏他的事。 说话的功夫,茂国公世子已经在门外了,他就没小厮那么好说话了,脚一抬,直接把门踹开。 然而等他进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柳儿姑娘一人。 柳儿姑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没那么难看过。 “人呢?”茂国公世子问道。 “你们踹门之前,跳窗跑了!” 他们追的人跑了就算了,温三少爷这条眼看着就要上钩的鱼也跟着跑了,坏她大事! 柳儿姑娘带着一肚子火气打了珠帘,走了两步,回头对茂国公世子道,“还不去追,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 这话,茂国公世子听懂了。 温玹中毒了,他跑不了。 茂国公世子翻墙追出去。 柳儿姑娘对那些小厮,脸色冰冷,“还不走?等着我请你们喝茶吗?!” 小厮们赶忙退出去,彼时,窅娘进来了。 窅娘走到珠帘处,问道,“可看到了?” 柳儿姑娘冷了脸,道,“就差一点点,功亏一篑。” 侯爷怀疑温三少爷就是天问公子李玄鉴,只是没有证据,她想起来李玄鉴背后受过伤,就算再好的药膏,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伤疤,是不是,衣服一扒,自然就清楚了。 结果半道上杀出来一男子,坏她好事不说,还打草惊蛇,等温三少爷反应过来她没安好心,还会纳她进府吗?! 想到温玹看那男子的眼神…… 温三少爷果然好男风。 论容貌,她倾国倾城之貌已是世间少有,可温三少爷看她没半点青欲,反倒是那男子,虽然愤怒恼火,可明显很担心他的安危,连看她后背上的印记都顾不上了要带他离开。 再说季清宁,犹豫要不要跳下窗户的时候,被温玹一把搂住腰跳了下去,双脚挨地,震的有点疼,不过还能忍受。 然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温玹搂了腰,这回直接上楼了。 温玹带季清宁往前跑,茂国公世子在下面追。 正愁找不到机会修理温玹一顿,这回,看他怎么跑! 跑了没一会儿,温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在消失,他连抱季清宁的力气都没有了,强撑着跑了一段,茂国公世子几个借力就上了屋顶。 茂国公世子的武功虽然不敌温玹,但眼下他中了暗算,和茂国公世子硬碰硬,他没有任何胜算。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看到了自家大哥温晏骑马路过。 温玹带着季清宁飞下楼,对温晏道,“大哥,帮我拖住茂国公世子。” 不等温晏答应,温玹就带着季清宁离开了。 温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温玹找他帮忙,他得帮。 茂国公世子从屋顶上飞下来,要去追温玹,温晏从马背上跳下将他拦住,“大庭广众之下,茂国公世子对我三弟穷追不舍,不妥吧?” 茂国公世子看着温晏,“把路让开!” 温晏道,“我三弟说的话,你应该听见了,只能对不起了。” 茂国公世子拳头一紧,“你找打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温晏道。 茂国公世子不是温玹的对手,温晏能和温玹打个平手。 茂国公世子气笑了,“你煜国公府长房和二房几时关系这么好了?” 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争了一辈子,温大老爷和煜国公争的不死不休,到了他温晏这里,竟然帮温玹,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吗?! 再说温玹,并没有把季清宁带多久,就在那边小巷子处,只要探出脑袋,就能看到温晏和茂国公世子,要是耳朵好使,没准儿还能听到他们两说话。 这叫跑? 这简直就是在等茂国公世子来抓他们。 那边温晏只拖了茂国公世子小会儿,他并不想和茂国公世子交恶,温玹有皇上撑腰,茂国公世子都敢和他硬刚,这京都,让茂国公世子怕的人找不到几个。 拖小会儿,温玹能跑掉就成了。 茂国公世子往这边追人,温玹一把将季清宁抓住,在小巷子里转了一圈,季清宁后背撞到墙上,温玹身子贴过来,借着这边卖雨伞的阻挡茂国公世子的视线。 茂国公世子没想过温玹会没跑远,就在这附近,急着追人的他,根本就没看两边,当然了,看也也难发现。 季清宁后背呲疼,温玹和她紧挨着,两人呼吸交缠,温玹看着季清宁,脑袋嗡嗡的,根本就不听他使唤,他眼前只有季清宁那张脸,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脑袋空白的温玹,直接就亲了上去。 双唇相触。 季清宁后背一激灵,脑袋宕机了一瞬间,耳根脖子脸就红的能滴血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温玹推开一些。 啪。 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巴掌声还未消失,“哇”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哭声就传了来。 一旁卖伞的小摊铺边站了个拿着绣球的小女孩,被季清宁那一巴掌给吓哭了。 小女孩的娘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见他们看过来,飞快的抱起自己的女儿就跑。 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小女孩手里的绣球没抓稳,直接滚掉在了地上,一路滚到了季清宁的脚边。 季清宁面红耳赤的瞪着温玹,温玹也有点无所适从,他刚刚肯定是疯了!绝对是疯了! 季清宁越想越气,气不过的她,伸手再推温玹一把,虽然力气用的不小,但那点力气和温玹没法比,然而温玹被她推倒在地了。 这一下可是把季清宁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弱不禁风了?! 她赶紧蹲下帮温玹把脉,登时眉头紧锁,对着温玹的脸一阵蹂躏,然后才掏出银针,给温玹扎了下去。 扎完了,又担心茂国公世子没追到人折返回来。 之前她就觉得温玹不大对劲,温玹从头到尾就没怕过茂国公世子,今天却只带她逃,没有和茂国公世子硬碰硬,原来是中招了。 不过温玹中了点销魂散,从脉象上看,应该只是吸了两口,她那一巴掌差不多就能帮他解毒了,只是销魂散后遗症有点大,需要缓上一会儿才没事。 这么点的药量,哪怕稍微忍耐一下就过去了,这混蛋,竟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真是逮谁亲谁,他连“男人”都亲! 季清宁恨不得拿银针把他扎成筛子。 第三百章 交待 温玹就那么躺在地上,茂国公世子没有发现他们,温晏也没有过来,小丫鬟和陈杳谁也没来。 季清宁虽然很想把温玹撂在这里,但在天仙阁,温玹丢下那姑娘带她跳窗这份人情,她还记着呢,她做人做事一向有恩必报,一码归一码,当然了,仇她也会报的! 季清宁买了几把伞撑在巷口,远远看去,就像是卖伞子的把巷口给占了,没人会起疑。 等了半天,等的季清宁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躺在地上的某混蛋才有了点反应,先是手指动了一动,接着是眼珠子。 温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清澈但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正瞪着他,他怔了一瞬,然后就想起他先前的行为,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对季清宁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但他认为是依赖季清宁这颗安眠药的缘故,他绝不是好男风之人!绝不是! 想到什么,温玹看向季清宁,“我是不是中毒了?” “中了一点销魂散!”季清宁咬牙。 “还好是中了销魂散……。” 温玹如释重负。 季清宁觉得他脑子摔坏了,居然觉得自己中了销魂散还好,她咬牙道,“你要喜欢中销魂散,我给你调制便是,何必花大价钱上天仙阁感受?” 想到这里,季清宁就气不打一处来,“借钱给我你没有,上花楼你就有钱了?!” “……我这用的是公费,”温玹嘴角抽抽道。 “谁出的?!”季清宁刨根问底。 “皇上。” “……。” 季清宁听笑了,舅舅出钱让外甥逛窑子? “你们可真是好舅舅和好外甥,”季清宁羡慕的想把温玹掐个半死。 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自己有毛病。 一个刨根究底,人家逛花楼,和她有半毛线的关系吗,不借钱给她,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何况她就没有向他借钱。 一个回答的仔细,这要是以前,他理都不会搭理,现在居然还怕解释的不够详细,补了一句,“是陈杳替我争取的费用。” 皇上让温玹查天仙阁,陈杳如实禀告说温玹没钱了,陈杳是温玹的人,更是皇上的人。 他说温玹没钱,那就是真没钱了。 到底是自己的外甥,花钱又一向大手大脚,让他节俭,皇上都不敢想,何况温玹上回逛天仙阁就是和茂国公世子争花魁,没钱争什么花魁? 皇上就让李公公拿了一万两银票交给陈杳。 季清宁呲牙,“和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关心你钱哪来的。” 温玹起身道,“方才我是中毒了才会……你别多想……。” 季清宁脸腾的一红,“你还敢提?!” 她脸红的模样和生气的时候完全不同,温玹觉得自己销魂散应该还没完全解,不然心底不会感觉这么奇怪,不过他不抵触就是了,他道,“不过就是亲了你一下,之前又不是没亲过。” 季清宁的暴脾气,看他说的什么话,这能一样吗?! 之前几次亲到,那都是意外。 是意外! 刚刚那能算意外吗?! 那么一点点的销魂散,哪怕他就是掐自己一下也就扛过去了,她不信一个大男人连这么点抵抗力都没有! 可别是早就觊觎她了! 她可不是男人! 觊觎错人了! 不过这些话,季清宁没说出口,免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季清宁憋着一肚子火气,尤其对温玹那张脸,真是白瞎了这么张好看的脸。 季清宁要出去,温玹伸手拦下她道,“你就这么出去,不怕茂国公世子抓你了?” 季清宁哼了鼻子道,“被茂国公世子抓,也比和你待在一起安全。” 温玹脸黑成锅底色。 季清宁推开温玹走出去,然后就看到东平郡王几个骑马过来,季清宁连忙朝他们招手。 走近了些,东平郡王几个从马背上下来,道,“你太不厚道了,去逛天仙阁也不叫我们。” 季清宁无力道,“我是去找人。” “我们可以去帮你找人啊,”东平郡王道。 他们几个的爹吃错药了,耳提面命要他们向季清宁学习。 别的学不会,去逛花楼还能学不会吗? 学会了也好跟他们爹有个交待。 唐靖看到温玹的脸,憋笑道,“你的脸是被哪个姑娘打了?” 季清宁心咯噔一下跳了。 气头上打温玹,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效果也很显著—— 巴掌印很清晰。 温玹知道自己挨了季清宁一巴掌,但没想过会有巴掌印,他斜了季清宁一眼,咬牙道,“你觉得哪个姑娘能打到我?!” 唐靖诧异,“不是姑娘难不成还是个男人?” 男人打到他的希望更渺茫好么。 陆照接口道,“哪有男人的巴掌这么小的,明显就是个姑娘打的。” 季清宁手都不敢摊开了。 温玹去瞥季清宁的手,那边煜国公府管事的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小厮,这一幕不要太熟悉,两年前温玹逛花楼就是这阵仗,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还是。 管事的下马道,“三少爷,请您立刻马上回府。” 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快了。 连马都牵了过来,温玹翻身上马,对东平郡王几个道,“你们送他回府。” 丢下这一句,温玹骑马走人。 等煜国公府的人都走了,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温兄的脸是你打的?” 季清宁觉得自己否认也没有用,不过好在就刚刚这么小会儿功夫,她已经想好了说词,她道,“他中了点毒,昏迷不醒,我没办法,就给了他一巴掌。” “就是情急之下,用力稍,稍微大了一点儿……。” 东平郡王几个嘴角是抽了又抽。 那是稍微大了一点儿吗? 他知道习武之人的皮有多厚有多扛打吗? “我都要怀疑你武功恢复了,”东平郡王道。 “……。” 季清宁嘴角扯了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东平郡王也只说了一句,反正给温玹一巴掌,也打不死他,最多就是脸难看一点儿而已,他现在是越发佩服季清宁了,给温玹一巴掌,温玹临走还担心他的安危。 是他们的兄弟天生是受虐的体质,还是那一巴掌把温玹的脑子打坏了?可能还得往前,更早一点儿,他们兄弟被砸吐血的时候就不正常了…… 第三百零一章 慎言(求月票) 把温玹砸吐血过,踹他下过床,现在为叫醒他给他一巴掌已经不算什么了,季清宁坦然的很。 东平郡王他们除了对她佩服之外,还是佩服。 东平郡王回头,小厮赶紧捧着锦盒上前。 看到锦盒,季清宁眉头微挑,不知道锦盒里装的又是什么。 东平郡王看着锦盒道,“你看看吧。” 季清宁把锦盒打开—— 只见锦盒里躺在两只琉璃盏,阳光下,色泽之美,找不到词来形容。 季清宁拿起来看了看,琉璃之美,果然与众不同。 那边,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骑马过来,上下打量季清宁,“你没事吧?” 季清宁呲牙道,“亏得我之前还指着你们俩救我呢。”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有些尴尬。 张大少爷还好说,张家世代书香,张大少爷不懂武功,他最多打的过两个小厮,不被抓住给季清宁添乱就不错了。 赵王世子倒是武功不错,但季清宁和周大少爷那是小舅子和姐夫,季府的家事,他们不好管太多。 茂国公世子插手的时候,他们就上了楼,不过去晚了一步,季清宁被温玹带走,茂国公世子去追了。 温玹的武功,赵王世子很清楚,茂国公世子不是他的对手,这一追,最后谁倒霉还不一定。 两人打算回府,看到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他们在这里,就过来问一声,外带送上大舅子的威胁。 这回是为抓人进的天仙阁,他们两个大舅子网开一面,以后敢寻花问柳,就等着挨打吧! 季清宁,“……。” 季清宁脑壳疼。 这会儿和她撂狠话,回头她恢复女儿身,他们两只怕见了她都要绕道走了。 季清宁点头道,“周大少爷摔下楼如何了?” 张大少爷道,“我们原想带走他,但天仙阁不放人。” 赵王世子道,“周大少爷这回摔的不轻,只是不知为何以曾经的姐夫唤他?” 姐夫就是姐夫,怎么来能是曾经的姐夫? 能问这话,看来张大少爷嘴严,没有和赵王世子吐露半句,季清宁深呼吸道,“我扑倒舍妹檀兮郡主,招惹上温玹,周家怕受我牵连,以我长姐没法生养为由休妻了。” “我长姐被赶出周家,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周家又见我风头正盛,怕我季家寻麻烦,慌称我长姐溺亡,给我长姐办了衣冠冢。” 虽然是季家丑事,不该对外人言,但季清宁怕不说清楚,他们都当周家老爷是他们季家的亲家,在官场上给他行方便。 东平郡王一听就火大了,“世上竟然有这般无耻之人?!” 张大少爷震惊不已,他知道周家无耻的很,没想到竟然无耻到了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街上人来人往,不是谈话之地,东平郡王请他们上鸿兴楼吃饭闲聊。 季清宁自然也一起了,她饿的很呢。 赵王世子和他们更熟一些,张大少爷和他们接触不多,东平郡王拍张大少爷肩膀道,“别拘束,你是我们大哥的大舅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大舅子了。” 这自来熟的张大少爷额头直突突。 大舅子这是能随便喊的吗,他还有好几个妹妹没嫁人呢! 想到东平郡王是怎么坑东平王的,张大少爷怕自家妹妹也惨遭东平郡王祸害…… “郡王慎言,”张大少爷涨红了脸道。 “……。” 东平郡王反应过来,忙道,“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别误会。” 赵王世子摇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东平郡王说话就这样,不然能把自家亲爹东平王坑的那么惨吗? 人多,叫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菜,又叫了酒,鸿兴楼的小伙计笑的合不拢嘴。 东平郡王让小伙计上十坛子美酒,季清宁道,“不用那么多,我不喝酒。” 东平郡王道,“你千杯不醉,酒量比温玹还要好,你不喝酒,你都不用陪你两大舅子喝一杯?” 张大少爷额头又突突了。 大舅子叫的这么顺口,他妹妹还没嫁人了! 陆照在一旁用脚踢东平郡王,叫什么大舅子,叫张大少爷! 东平郡王看着陆照,难道你就不用陪大舅子了? 陆照,“……。” 季清宁扶额,酒这玩意真没什么好喝的啊,她道,“我下午还有要紧事要忙,你们喝就成了。” 季清宁这么说,东平郡王就不强求了,反正也灌不醉他,不喝就不喝吧。 季清宁不喝,就上了三坛子酒。 鸿兴楼小伙计,“……。” 季大少爷有这么能喝吗? 给他准备七大坛子? 点好菜,小伙计忙道,“一会儿菜就送来了,几位爷先喝杯茶润润喉。” 说完,就赶紧退下了。 十二道菜把桌子都摆满了,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开始张大少爷还有些拘束,但知道东平郡王他们就这性子后就放开了,和他们相处,不是一般的轻松。 没人会对你说的话咬词嚼字,也不会揣摩你话中深意,字面什么意思,他们就当是什么意思,对你不满就说出来,可能不开心了还要和你切磋一下…… 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张大少爷觉得流言真是害人不浅,他以前对东平郡王他们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心下惭愧,觉得自己太肤浅了,敬酒赔礼。 酒足饭饱后,就出了鸿兴楼,东平郡王把拎着的锦盒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把锦盒打开,把那两琉璃盏给了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一人一个,道,“帮我带给令妹。” 张大少爷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季清宁把琉璃盏拍他们胸前,道,“琉璃盏好看是好看,但我留着也没用,比起琉璃盏,我更喜欢瓷器。” 说着,季清宁对东平郡王道,“再帮我多准备几套茶盏和盘子,我想几位伯母应该喜欢。” 东平郡王道,“不用,你不是要开铺子吗,到时候我母妃自然会去买的。” 季清宁道,“这也是开铺子的一部分,我得让人知道京都有琉璃了。” 东平郡王,“……。” 他怎么嗅到一股子奸商的味道? 别告诉他,他还擅长做生意! “那成,”东平郡王爽快道。 没什么事,季清宁就先走了。 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也告辞,东平郡王有些无所事事,不想回府的他道,“琉璃盏和盘子是现成的,你们要不要去给伯母挑几个好看的?” 第三百零二章 偷马 东平郡王闲的无聊,唐靖和陆照也一样,干脆一起去挑琉璃了。 这里已经是小巷口了,东平郡王虽然没有把季清宁送到小院门口,却也让小厮跟着,其实东平郡王觉得以季清宁的邪门,连温玹都架不住,其他人还能扛的住? 那肯定是谁惹谁倒霉啊,别的不说,和顺侯世子就是前车之鉴,自打招惹季清宁后,连门都不大敢出了。 不过季清宁没有直接回小院,而是去了前面的药铺,让药铺小伙计给她抓了三十多种药材。 一包包装好,小伙计要写上药名,季清宁道,“不用那么麻烦,给我包好就好了。” 小伙计不放心道,“公子认得药材吗,这药可不是别的东西,一定要小心。” 见季清宁点头,才放心抓药。 满满两大包,季清宁付了钱,东平郡王的小厮有眼色的上前接过。 季清宁随手赏了他一两银子,可是把小厮高兴坏了。 抓了药,又买了些倒药的石舀之类的东西,嗯,为了图方便,直接花双倍的价从药铺里买的,买的小伙计都有点懵,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走两条街就有卖的地方啊。 小伙计把药铺囤的一套崭新的给了季清宁,然后得空了去买一套补上。 东西置办齐了,季清宁就回小院,刚走到小巷子口,就看到小丫鬟出来,看到季清宁,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要不是有小厮跟着,小丫鬟一声“姑娘”就脱口而出了。 季清宁笑道,“怎么这么高兴?” 小丫鬟不是一般的高兴,“我派去看着周府的小厮刚刚回来告诉我,说周大少爷被抬回去了,大夫看后,说是把胳膊摔断了。” 敢休她家大姑娘,摔断胳膊是他的报应到了,要不是怕大姑奶奶还对周大少爷有情,小丫鬟都恨不得直接打断周大少爷的腿。 现在他自己把胳膊摔断了,那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从台阶上滚下来就把胳膊摔断了,够脆弱的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看他还怎么逛天仙阁! 季清宁要回小院,小丫鬟道,“我就不陪您回去了,我还要去买纸鸢赔给桃婶的孙儿阿宝。” 桃婶离的不远,和柳管事他们是多年的邻居,阿宝玩的无聊,来找兰儿放纸鸢,看他们玩的高兴,小丫鬟雀跃欲试,把纸鸢能放多高放多高,逗的阿宝笑的合不拢嘴。 谁想玩的正起劲呢,纸鸢线断了,纸鸢掉到了隔壁小院去,小丫鬟去敲人家的门。 隔壁院子倒是给她开门了,但不帮她捡纸鸢,说是小院规矩大,前院伺候的小厮不许进内院,他进小院伺候三年了,还不知道内院长什么模样,没法帮她捡。 纸鸢不值什么钱,就拿了几个铜板给她,让她再买一个新的。 小丫鬟哪能要人小厮的钱啊,她又不缺那几个铜板,道了谢,就赶紧上街买新的,还得要一模一样的。 季清宁回小院,就看到兰儿拿糕点哄阿宝开心,阿宝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兰儿哄的很有耐心,“铁锤哥哥肯定帮你把纸鸢拿回来的,咱们吃饱了一会儿接着玩。” 阿宝抽抽的点头。 柳管事在那里打扫庭院,看到这一幕,老脸都笑出了褶子。 不用看也猜的出来,这是在脑补自己女儿出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得,就这神情,一会儿小丫鬟回来瞧见准得吓的不敢再放纸鸢。 街上卖纸鸢的多,尤其这天气最适合放纸鸢了,只是小丫鬟跑了一条街,问了五六个小摊子,都没看到一模一样的,最后一个小摊贩知道小丫鬟问的是哪个纸鸢,因为是他做的,只是那纸鸢他就做了一个,今儿是肯定没有的卖了,要真要,他可以给做一个,但得后天来取。 阿宝都哭成那样了,哪能等到后天啊,小丫鬟就挑了一个她认为最最最好看的,付了钱,就赶紧回了小院。 可惜,再好看的纸鸢,阿宝也不要,他就要自己的,那是他爹给他买的,他就要那一个。 吃饱了的阿宝,哭的比之前更凶了。 小丫鬟最怕人哭了,忙道,“乖,别哭了,我去给你捡。” 阿宝这才歇了,兰儿道,“人家后院不是不给进吗?” 小丫鬟道,“我翻墙去捡,一会儿就回来。” 小丫鬟往墙边走,兰儿牵着阿宝过去,只见小丫鬟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阿宝眼睛都亮了起来,兰儿也一脸的崇拜。 小丫鬟翻墙进了隔壁小院,小院的暗卫就知道了,躲在树上不敢动,只盼着小丫鬟别发现他们。 那天打架,小丫鬟出门看了会儿,虽然没动手,当时天色也暗,但不能保证小丫鬟没看清楚他们,他们可不敢轻易暴露爷的身份。 小丫鬟也感觉到四下有人,而且听呼吸,武功很高,她走路都忐忑,小碎步挪着,“我,我就是来捡个纸鸢,并非有意擅闯……。” 早知道是来捡纸鸢,何不干脆捡了丢小院去,也省的人来一趟。 没人回话,小丫鬟胆子大了几分,“我捡了纸鸢就走。” 说完,小丫鬟就去找纸鸢了。 她知道个大概的方向,但纸鸢掉下来,被风一吹,就不定吹哪儿去了。 小丫鬟在内院找了一圈,没看到纸鸢,小丫鬟又去了外院,内院的人都在树上,外院的小厮就忙碌了,小丫鬟只想找纸鸢,不想多生事端,避开小厮找纸鸢。 找了半天,才在马厩顶上看到阿宝的纸鸢。 小丫鬟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刚拿到纸鸢,马厩里的马就嘶鸣了,吓了小丫鬟一大跳。 马一叫,自然就惊动了附近的小厮,小厮望过来,就看到来不及躲的小丫鬟拿着纸鸢站在屋顶上,小厮下意识的就大叫,“抓贼啊,有人偷马!” 小丫鬟嘴角抽抽,从屋顶上跳下来,道,“别叫,别叫,我不是偷马贼,我只是来捡纸鸢的。” 小厮那一嗓子吼出来,当即过来七八个小厮,手里拿棍子的拿棍子,拿扫把的拿扫把。 其中一小厮认出了小丫鬟,“是你!” 第三百零三章 擅闯 小丫鬟轻呼一口气,拿着纸鸢道,“我真的是来捡纸鸢的。” 那小厮和其他小厮道,“他先前来过,说是纸鸢掉咱们小院了,只是掉进了内院,我没敢进去给他捡,没想到掉在了马厩里。” 说完,小厮看着小丫鬟,“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丫鬟不好意思道,“我翻墙进来的啊,在内院找了一通,没找到纸鸢,我就来外院找了。” 进内院了?! 他竟然进内院了?! 他翻墙进内院竟然没有被打,这不应该啊。 小丫鬟心底恼那匹马,道,“我真的没想偷马……。” 先前叫抓贼的小厮也相信小丫鬟不会偷马,毕竟他看到小丫鬟的时候,小丫鬟人在屋顶上,手里就拿着纸鸢。 先前守门的小厮道,“内院的人放了你,我们外院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你也拿到纸鸢了,我送你出府。” 小丫鬟道了谢,跟着小厮离开。 小厮好奇,向小丫鬟打听内院长什么样子,作为在小院待过三年的人,这话问的委实心塞啊,居然还得靠一个翻墙闯入的人告诉他内院长什么样,说出去都没人信。 小丫鬟都同情他,把知道的都告诉他,然后道,“刚刚那匹马看着很不错呢,就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叫,它不会是病了吧?” 那匹马皇上让季清宁替李玄鉴领的赏,还没出宫就被温玹给抢了,小丫鬟没见过,不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小厮回道,“那马听管事的说,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就是脾气太大,除了我家主子,没人能骑,而且不喜女子靠近,它可能是把你当偷马贼了。” 多好的马啊。 至今也没人发现她家姑娘女儿身。 小丫鬟已经不指望有人能发现了,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匹马上。 暴露她家姑娘女儿身就指着它了。 “你知道这样的马哪里有卖吗?”小丫鬟问的很认真。 小厮摇头,“不知道呢。” “那你帮我向你们管事的或者东家问问,我家少爷也想买一匹,”小丫鬟道。 因为住的近,远亲不如近邻,小厮和小丫鬟说话客气的很。 小丫鬟拿着纸鸢回去,正好季清宁在外院逗阿宝玩,阿宝看到小丫鬟把他的纸鸢捡回来了,高兴的跑过来,接过纸鸢就跑了。 小丫鬟屁颠屁颠的走到季清宁身边,道,“我刚刚看到一匹特别精神的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脾气大,还不喜女子靠近……。” 季清宁眉头一紧,这马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皇上赏赐给李玄鉴的那一匹? 是她想多了吗? 可既然是贡马,连温玹都要抢,那就是稀罕之物,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又有一匹。 季清宁问道,“那马的额心是不是有一点点的白?” 小丫鬟睁圆眼睛,诧异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 季清宁气笑了。 她正愁找不到李玄鉴人呢,结果人就住她隔壁! 好。 很好。 季清宁的暴脾气,登时就压不住了。 她朝院墙走去,小丫鬟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着到了墙边。 季清宁道,“带我翻过去。”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她,“姑娘要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带我翻过去就是,”季清宁道。 小丫鬟摇头。 “不会?”季清宁蹙眉。 不是不会。 是不敢—— 从小到大养成的坏习惯。 只要姑娘在,她武功都发挥不出来三成。 虽然现在好转了一点点,但天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恢复了,她自己摔倒摔伤都没事,可万一把姑娘摔坏了怎么办? 这么冒险的事,她可不敢做。 小丫鬟不敢带季清宁翻墙,但季清宁要她去隔壁做什么,她都去。 季清宁要的就是她自己去,道,“不带我过去,给我搬个梯子来总行吧?”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一定要过去吗?” 季清宁道,“我自己去搬。” 这是非去不可了。 小丫鬟道,“我这就去搬梯子。” 不多会儿,小丫鬟就把梯子搬了过来,季清宁踩着梯子上了墙,小丫鬟又帮着把梯子倒到隔壁院子,季清宁踩着梯子下去。 季清宁无语的很,明明就能带她翻墙,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小丫鬟进院子,就够叫小院那些暗卫惊吓了,没想到季清宁也过来了。 暗卫还不知道纸鸢已经找到了,一个纸鸢,值得这么折腾吗? 季清宁下楼梯,小丫鬟跳下来,落到她身侧,小声道,“树上有人。” 季清宁眸光从那些树上瞥过去,道,“李玄鉴在不在?” 没人回答。 其实不用多问,那匹马已经暴露李玄鉴了,这些暗卫定然认得小丫鬟,才没有现身出手。 问话也不回答,那就是李玄鉴无疑了。 季清宁抬脚就朝前走,直接就要进李玄鉴的屋子,这时候,暗卫才现身,道,“季大少爷,内屋没有主子同意,不得擅进。” 季清宁笑了,“你主子死赖在我屋子里睡了多久的床和小榻,你不知道吗?” 暗卫,“……。” “怎么?只许你主子擅闯别人的屋子,就不许别人进他的屋子了?”季清宁咬牙道。 “……。” 她今儿还就非进李玄鉴的屋子不可! 暗卫无话反驳,毕竟自家主子的奇葩行为,他们一清二楚,无可争辩。 季清宁迈步走近,暗卫能怎么办,只能把路让开了。 这边季清宁进屋,暗卫觉察到有人回来,吓的他身子一闪,小丫鬟回头,就不见了暗卫的人影。 那边陈杳回来,暗卫闪身拦住他,“你怎么没戴面具?” 陈杳道,“在小院戴什么面具?” “季大少爷在爷屋子里,”暗卫回道。 “……!!!” 得亏他回来迟一步,不然一下子就暴露爷两个身份了。 陈杳道,“季大少爷怎么会来这里?” 暗卫道,“我也不知道,季大少爷的小厮翻墙进来找纸鸢,然后季大少爷也来了。” 陈杳道,“你好好伺候着,别叫季大少爷碰爷的账册,我去和爷说一声。” 叮嘱完,陈杳就赶紧离开。 暗卫快步进内屋,进去的赶巧,季清宁刚走到书桌前,伸手就要翻账册了。 第三百零四章 拆台 暗卫身子一闪,形如鬼魅的到了书桌前,把账册拿了起来,道,“这是天问山庄机密,季大少爷看不得。” 不看就不看吧,季清宁道,“你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暗卫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半个时辰,也可能到夜深才回来,季大少爷要不先回去,等主子回来了,我让他去隔壁找你?” 季清宁笑了,“你主子都快把墙翻烂了,我心疼墙,就在这里等他。” 暗卫,“……。” 再说温玹,被管事的叫回府,顶着季清宁给的巴掌回去,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人注意,进了煜国公府,丫鬟小厮更是惊呆了。 虽然三少爷和人打架,脸上挂彩是家常便饭,可这么清晰的巴掌印还是头一回见,再加上又进了天仙阁,丫鬟小厮已经脑补自家三少爷对人天仙阁的姑娘用强,被人姑娘打了一巴掌。 当然也有质疑的,天仙楼的姑娘,只要出的起价,殷勤都来不及,哪敢打人? 这也说的过,但架不住丫鬟们脑补厉害啊,三少爷去找姑娘,那肯定得是雏,没准儿就是刚被卖进去的,之前茂国公世子不就被卖了么…… 丫鬟小厮都议论纷纷了,何况是平老夫人和煜国公夫人了。 平老夫人看到温玹脸上的巴掌印,那是气的胸口痛,“两年前罚你跪祠堂,安分了两年,没想到又重犯,花楼之地,是你一个世家子弟能去的吗?!” 温玹道,“我知道不能去,但我这不是为了让您和府里的叔伯放心吗?” 去花楼找姑娘,那肯定不是断袖了。 这理由…… 平老夫人又气又无话可说,“你就不能在府里挑两个知根知底的?!” 温玹道,“我尚未成亲,如何纳妾,何况就算纳了,府外的人也不知道。” 言外之意,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煜国公夫人道,“你几时这么在乎外人看法了?” 温玹,“……。” 他在极力说服平老夫人,能不能不要拆他的台? 温玹道,“不让去以后不去就是了。” 本来想利用人想混进煜国公府的小心思,先进出天仙阁,没想到差点遭人算计,此计行不通,只能另行打算了。 温三太太道,“以后不去是应该的,可这回你就不应该去,不惩治你一下,如何镇住府里其他少爷?” 温玹看了温三太太一眼,笑道,“只用府里镇少爷吗?” 三太太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 温玹不耐烦道,“三婶有这闲工夫管我,何不去管管三叔,他可没少往那些地方跑。” 温三太太脸色大变,“不可能!你三叔不会去那些鬼地方!” 温玹懒得解释。 温三太太压下心底的怒火,帮温玹说清,温玹既然敢说这话,手里肯定有证据,他混不吝的性子,平老夫人要罚他跪祠堂,其他人就休想逃过去,作为长辈,受的惩罚会更重。 温玹道,“皇上还有事找我,没事我就先进宫了。” 拿皇上做挡箭牌的,满京都只怕就这一个了。 平老夫人气恼温玹,但比起逛花楼,好男风对煜国公府的伤害更大,只要能消除大家的猜疑,进出一两回,影响的也只是他自己的亲事,与煜国公府其他人无碍。 平老夫人没说话,温玹就转身走了。 等煜国公夫人跟出来,哪还有温玹的人影,气的煜国公夫人问道,“三少爷人呢?” “翻,翻墙走了,”丫鬟道。 这边温玹刚翻墙出煜国公府,那边陈杳就骑马过来了,道,“爷,不好了,季大少爷发现你就住他隔壁了。” 温玹皱眉,“怎么会被发现?” 陈杳把纸鸢的事一说,温玹当即就反应过来了,“定是那匹马!” 不过发现就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温玹又翻墙回了煜国公府。 和季清宁分开的时候就穿的这一身,他这么回小院,必然会被认出来,只能再换一套锦袍。 想到锦袍,温玹问道,“他送我的锦袍呢?” 陈杳愣住,“坏了,我就放在屋子里小榻上的!” 季大少爷应,应该不会打开看吧? 陈杳自己都没底气,因为自家爷死赖在人家屋子里睡觉,还过分的争床睡,逼得季大少爷只能打地铺,现在进了他家爷的屋子,还能那么循规蹈矩么? 季大少爷就是把爷的屋子翻个底朝天,那也是爷自找的啊。 已经这样了,温玹也没办法,只能先换身衣服,然后回小院。 回去后,陈杳问暗卫,“季大少爷碰小榻的包袱了吗?” 暗卫摇头,“没有。” 还好,还好。 “只是……。” 陈杳道,“只是什么?” 暗卫干涩了嗓音道,“爷自己进去看吧。” 温玹眉头拧的没边,等他进屋,就听到细碎的声音。 他往声音传来处一看,季清宁正坐在那里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 作为有点小洁癖的人,那一地的瓜子壳看的温玹额头直突突。 小丫鬟觉察到有人进来,回头看了一眼,就拽季清宁的胳膊,“回,回来了……。” 季清宁瞥了男子一眼,笑道,“总算是回来了。” “你果然没骗我,住的这么的远,赶不回来住!” 男子眼角微颤。 想到她赶李玄鉴走,他说住的远,季清宁就想掐他脖子,就住隔壁,翻墙就到,他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这么大的谎的?! 这么大的床,还是紫檀木的,被子枕头要多软绵就有多软绵,不比她屋子里的小榻睡的舒服? 这么奇葩的行为,必须要给她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温玹来的路上就想好应付理由了,他看着季清宁道,“我只是奉命保护你而已。” “奉命?”季清宁蹙眉。 “奉谁的命?” 我自己…… 但这话不能说。 “恕我无可奉告,”男子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毋庸置疑。 季清宁怔了下,起身道,“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既然是保护我,我还误会你。” 男子道,“无妨。” 季清宁脸上笑容一收,要有棍子,都直接给他一闷棍了,季清宁咬牙道,“你还真够不要脸的,保护我?你怕是忘了自己怎么见到我的!” 想糊弄她? 没门儿! 温玹,“……。” 第三百零五章 借力 从她的屋顶上滚下来,掀砖带瓦,她在屋子里欣赏了一夜的雨,救他一命就算了,还说保护她? 到底是谁保护谁?! 在她跟前信口开河,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季清宁眸带火苗,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盯的男子都不敢和她对视,眸光下移,从季清宁的像涂了口脂的红唇上扫过,不期然想起先前在街上胡同里发生的事,耳根不自然红了起来。 季清宁是看着他耳朵飘红的,撒谎被戳破,尴尬了吧! 只是死赖在她屋子里,还要睡她的床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尴尬,季清宁呲牙道,“没话说了?” 话肯定是有的,男子看着季清宁道,“你可知我是怎么摔到你门前的?” 季清宁道,“从屋顶上滚下来的啊。”这还用问? 男子朝季清宁走过来,身上好像突然带了几分气势,季清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她退到桌子旁,男子用手撑着桌子,道,“我身份重伤,从小院路上而已,却被小院暗中保护你的人当成刺客打中脚脖子上,一时不察,才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季清宁,“……。”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倒责问我,”男子呼出的炙热气息喷打在她的脸上。 季清宁失神了一瞬,后腰抵着桌子吃疼,她猛然反应过来,她又又又被人倒打一耙了! 季清宁伸手推男子,只是推不动,她恼道,“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从我的小院飞檐走壁,别说被当成刺客打了,就是被杀了,那也是你活该好么!” 他当日的行为已经是擅闯民宅了,而且是大半夜的擅闯民宅! 而且身上还带了利器。 男子低声笑了,“我未经允许进了你的小院,被打是活该,那你呢?” “擅闯我的院子,还在我屋子里吐这么一地的瓜子皮,你希望我怎么待你?” 季清宁,“……!!!” 她话说的一点问题没有,就是说话的地方没挑好,被人反将一局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笑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不仅救了你,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你,甚至连床都让出来了,我这待客之道够可以了吧,希望你好好向我学习。” 男子,“……。” 门外暗卫,“……。” 暗卫想笑。 爷今儿算是遇到对手了,季大少爷这张嘴当真是了不得,他们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舌灿莲花。 男子笑了,笑的季清宁后背发毛,只听男子开口唤人,“拿扫把进来。” 门外,小丫鬟蹬戴面具的陈杳,“你们别太过分了!” 不用问,显然误会拿扫把是要揍他主子了。 主子那么激灵,跟班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呢,陈杳道,“我家爷打你家大少爷还用扫把吗?” 一根手指头就够要你主子的命了。 小丫鬟想想也是,要真打,用扫把是挺费事的。 陈杳呼开小丫鬟,拿了扫把进屋,男子接过,拍给季清宁,“把地扫干净,别让我看到一颗瓜子皮。” 季清宁被迫接了扫把,心底那叫一个气,她深呼吸,把怒气压下道,“你和温玹有仇吧?” 男子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季清宁道,“你这么看的起我,把这么尊贵的地都交给我来扫,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啊,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明儿我下个帖子请他吃饭,你们好好化解一下矛盾。” 男子,“……。” 居然把威胁的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男子站在尊贵的地上都不知道往哪里挪脚了,他道,“他不会给你面子的。” “那你就太看不起我了,我约他,他不敢不来,”季清宁道。 “……。” 某个送完扫把没及时走的暗卫没差点憋出内伤来。 季大少爷没有武功,打不过他家爷,这是想借力打力,借爷的手揍爷一顿…… 还别说,季大少爷要真下帖子,爷还真不敢不到,毕竟请他吃饭都不给面子,能指着他给二少爷继续治腿吗? 虽然施针的法子许太医会,但药膏可只有季大少爷会调制,这就是爷的七寸啊。 男子看着季清宁,缓缓靠近,近的季清宁都不知道自己腰肢这么软,能弯出这么大的弧度来,她道,“你怀疑我办不到?” 男子笑道,“我相信你有这本事。” “但我不给他面子。” 季清宁,“……。” “他抢了你的马,”季清宁提醒他道。 “马在我的马厩里,”男子道。 “快扫地!” 扫地? 扫他还差不多! 季清宁把扫把拍回给他,“我好心好意给你们化解矛盾,你这么不识抬举还想我给你扫地?” “告辞!”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抬脚就走。 男子伸手将她拦下,笑道,“来容易,走可没那么容易。” 季清宁看着他,笑道,“那我不走了。” 转身,在那边坐下了,继续磕瓜子,继续吐瓜子皮。 男子,“……。” 小丫鬟都怕了她了,对男子道,“我家少爷还要调制给煜国公府二少爷治腿用的药膏,你放我家少爷走吧。” 季清宁抓一把瓜子给小丫鬟道,“多大点事儿啊,等药膏用完了,温三少爷自然会来小院找我。” 她今儿非要叫他知道什么叫留神容易送神难! 嗯,幸亏这话没有说出口,不然就打脸了。 她坐下,磕了不到二十颗的瓜子,她就起身走了。 因为她和小丫鬟翻墙到隔壁,柳管事不放心,怕她们出事,也爬梯子了,男子的暗卫问要怎么处置柳管事…… 怕男子抓柳管事,季清宁只能闪人了。 柳管事刚爬到墙头,就看到季清宁和小丫鬟快步走过来,赶紧停了下来,道,“没事就好,这小院也不知道是谁的,可不能擅闯。” 季清宁道,“没事的,这家小院主子没少从咱们小院屋顶上路过。” 柳管事,“……。” 小丫鬟扶着梯子,季清宁麻溜的爬了上去,那边有柳管事帮着扶,安全的很。 男子站在门前看着,陈杳道,“小院已经暴露了,要换个院子吗?” “暴露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男子心情愉悦,转身回屋。 然而这样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半个时辰后,一暗卫进来道,“爷,季大少爷派人去煜国公府给您传信,说他要调制药膏,人手不够,让您去给他打下手。” 男子,“……。” 陈杳,“……。” 坚持住。 不能笑。 会被爷打死的。 第三百零六章 郁闷 小院内,季清宁站在回廊上,瞪着隔壁小院,眸底是熊熊怒火,恨不得用眼神把小院瞪飞掉才好。 就因为把他送的七彩琉璃灯卖给了晋临侯世子,就甩脸色不见人,她制七彩琉璃灯还给他,结果找不见人,还想着要不要找温玹帮忙送到天问山庄去,结果倒好,人就住他隔壁! 戏耍她,抢她的床,还敢说是保护她? 姥姥的! 想起来,就恨不得扑过去咬死他! 小丫鬟懂自家姑娘的气愤,但恼天问公子,就使唤温三少爷来小院打下手,就不是迁怒人吗? 在小丫鬟眼里,季清宁是迁怒温玹,却不知道季清宁早就有这打算了,在小巷胡同里非礼她,这仇还没报呢,让温玹打下手是为数不多能折腾他的理由了,只是有些摇摆不定,怕见了温玹尴尬。 但现在李玄鉴就住隔壁,那也不是个好惹的,把温玹叫来,既能给自己出口恶气,又能借他之手震慑李玄鉴,两全其美。 这边季清宁两全其美了,那边某男郁闷极了,季清宁要私下里让他调制药膏,他不会理会,可她派人去了煜国公府传话,对季清宁的脾气,温玹也算了解一二了,绝对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 他敢不去,她就敢不调制药膏,最后找他麻烦的还是煜国公府的人! 他能怎么办? 只能摘了面具,再扯下人皮面具,换身衣服去小院帮忙打下手了。 再说小院树上藏身的暗卫,也是气的很啊,没想到天问公子就住在隔壁,难怪侯爷生气,让他带暗卫把人赶走,结果天问公子的人比他带来的更多…… 能比吗? 隔壁就是人老巢,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的暗卫,他们当时完全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一整天了,季清宁火气就没消过,温玹骑马到小院,柳管事是惶恐的招呼着,季清宁和温玹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把这几味药材切了。” 说完,季清宁抬脚要走。 温玹看着她,“你去哪儿?” 季清宁斜了他一眼,“我去睡会儿。” 调制药膏决不能带着气,万一气头上下错药量,浪费药材事小,影响效果事大。 “照着我的样子切,切好了叫我,”季清宁打着哈欠道。 “……。” 季清宁要走,被温玹抓住了手,道,“切药调制药膏是你的事,你让我代劳?” 季清宁看着他,“不行吗?” “我没力气,”温玹道。 “拿刀的力气都没有。” 季清宁努力挣扎,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能从这个口口声声连拿刀力气都没有的混蛋手里把胳膊解救出来。 陈杳真怕他们打起来,上前道,“这些粗活,我家爷没干过,还是我来吧。” 季清宁不同意,温玹就不松手。 从头到尾,最好欺负的就季清宁一个,人家有求于她都还这么霸道。 小丫鬟气不过,等陈杳道,“那你还不赶紧切!” 让你家三少爷欺负我家姑娘,我就欺负你! 陈杳,“……。” 陈杳认命的过去拿刀切药材,季清宁再挣扎,温玹松手了。 季清宁那叫一个气啊,瞌睡虫都被气跑了,她出了厨房,就看到天上放飞的纸鸢。 季清宁计上心来,过去帮忙放纸鸢,然后纸鸢就又掉隔壁小院去了。 季清宁看向温玹道,“你去帮我把纸鸢捡回来。” 温玹,“……。” 这心机,让他去捡纸鸢是假,让他去和李玄鉴干一架才是她的目的。 温玹站着没动,季清宁催道,“快去啊。” 温玹抬手把季清宁的脸对向院墙,只见院墙处,纸鸢被扔了回来。 季清宁,“……。” 差点没被气出心肌梗塞来。 不过没关系,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呢,季清宁回屋拿了七彩琉璃灯,让温玹送隔壁去。 温玹,“……。” 温玹手拿着七彩琉璃灯,看着季清宁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七彩琉璃灯是赔给天问公子的,你让我送隔壁去,莫非他人在隔壁?” 季清宁看着他,“你不敢去?” 温玹笑道,“没什么不敢的,只是觉得没必要。” “只需把他住隔壁的事透露给茂国公世子,他今晚就得在大理寺监牢过夜。” 季清宁皱眉,“我怕他把茂国公世子打死。” “你就不怕我被他打死?”温玹心情闷的厉害。 “……。” “忘了,你打不过他,”季清宁也郁闷的很。 “……。” 温玹不是李玄鉴的对手,要揍李玄鉴,还得东平郡王、唐靖和陆照三个联手才行,可这只对李玄鉴一人,隔壁小院还不知道有多少的暗卫在呢。 不过看温玹的样子,嘴上说要揍李玄鉴,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不然以他的脾气,要知道李玄鉴就在隔壁,能这么心平气和? 季清宁气闷的夺过温玹手里的琉璃灯,去那边喝茶消气。 温玹笑道,“我看你也不是真的要把他怎么样。” 的确,季清宁虽然很生气,但李玄鉴毕竟救过她的命,她只是气不过要出口恶气,但要说真把人怎么样,倒也没想过。 温玹虽然脾气不好,有仇必报,但李玄鉴和他不是没打过架,不照样没事。 她希望两个她恨的牙根痒痒的人互相揍一顿,但架不住人家不上当啊。 不上当就算了,她还尝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滋味儿,温玹要留下帮她调制药膏,完了还要留下来吃晚饭,吃完晚饭说天色太晚,路上不安全,不回煜国公府,要留在小院过夜…… 季清宁能留他过夜吗? 这么拙劣的借口,遇到他,不安全的是别人好么! 季清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口温珵治腿药膏不够用了,让温玹送药膏回去,才把温玹送走。 送完人离开,回屋,季清宁就肠子悔青了。 因为她回屋的时候,李玄鉴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你还敢来?!”季清宁后槽牙磨的嘎吱响。 男子看着她,笑道,“温三少爷与你住同一件学舍那么久,你不让他留宿,不是在给我留床吗?” 季清宁,“……!!!” 谁来扶着她点,她还要被气晕了。 屋外,陈杳藏身树上,忧心忡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玄鉴住隔壁,季大少爷都气成这样了,回头知道爷就是李玄鉴,陈杳都不敢想会气成什么样。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一个大夫啊。 陈杳借着月光看自己切药过后肿成馒头的双手。 不致命,也没那么痛,但要三天才能消肿。 端不了碗,拿不了筷子的他第一次让人喂饭,差点没噎死。 陈杳觉得自家爷是在作死。 有些人看着柔弱好欺负,但真的是错觉啊。 一定要引以为戒! 第三百零七章 砸墙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季清宁碰上死赖着不走的李玄鉴,除了生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有什么办法? 隔壁就是他的地盘,里头有一堆暗卫,个个武功高强,虽然小院也有护着她,但似乎只有两个,双拳难敌四手,现身帮不了她,还会挨打。 男子知道季清宁为何生气,他道,“花灯会上,我并非有意丢下你。” 季清宁看着他,磨牙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你是故意。” 故意和有意不是一个意思吗? 男子正色道,“当时我内急……。” 季清宁,“……。” 人有三急,急的顾不上她很正常。 但季清宁可没这么好忽悠,她道,“你只是内急?” “嗯。” “没有掉茅坑里去?”季清宁呲牙道。 “……。” “说话不要这么粗俗,”男子道。 粗俗也好过他忽悠她强,他明明人就在京都,就在隔壁小院,温玹和茂国公世子抢马,她上个楼的功夫,他就派人把马牵走了,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在鸿兴楼。 之前死皮赖脸不肯走的人,就因为把他送的七彩琉璃灯送了人,就翻脸了,还说不是有意。 男子心情没来由的愉悦,笑道,“没来和你争床,失落了?” 季清宁呆呆的看着他,没见过这么自负的人,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子就在床上躺下了,“以后这床就归我了。” 季清宁看着躺在她床上的某男,只想一脚把他踹窗外去。 忍住。 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季清宁走到床边道,“就有这么喜欢我的床?” “一般般,”男子眼睛都没睁开,评价自然不会高。 真的,和他说话太难不上火了,既然觉得她的床一般,为什么还要放着自己的高床软枕不睡,跑来和她争?! 季清宁气的抓狂,“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睁开眼睛,看了季清宁一眼,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道,“我有失眠症,自己屋子睡不着。” 季清宁,“……???” “有失眠症的不是你朋友吗?”季清宁道。 “……。” “我不这么说,你岂不是太没面子?”男子道。 季清宁给他把过脉,没有提到失眠症半个字,他说是自己朋友,他也没有丝毫怀疑,可见并没有从脉象上看出来。 季清宁对疑难杂症感兴趣,她过去给他把脉,脉象如常,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彻夜难眠的人绝没有他这样的精气神,人会焉了吧唧的。 想到这里,季清宁脑门黑线往下滑,看着男子道,“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去别人的屋子里睡觉吧?” 男子没说话,季清宁就当他默认了。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屋子睡,跑去和别人争床,就和她之前猜测的那般,是真的有病。 对待病人,她一向宽厚,这是做大夫的基本素养。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你确定不和温玹握手言和?他睡眠不是一般的好,白天睡了,晚上还能睡,你可以和他请教一下。” 男子,“……。” 他看着季清宁,“你不是医术高超吗?” 嗯,男子在质疑季清宁的医术,然而季清宁没听出弦外之音,以为男子指着她治失眠症,季清宁坐下道,“我是医术高超,但我不是神仙啊,又不是什么病我都能治,像你这样的,十有八九是心理问题,心病还需心药医,就是大夫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季清宁很好奇男子什么时候得的失眠症,前后发生过什么事。 但温玹不能说,哪怕透露一点,以季清宁的聪慧必然能猜到,左右他二哥的腿痊愈在即,或许他二哥站起来的那天,就是他心结解开的那天。 男子不说,季清宁就不追根到底了,小丫鬟心疼男子,劝季清宁道,“要不就让他住这里吧。” 这丫鬟心也太软了,季清宁浑身无力,不过没法把人轰走,还不如大方留下人了,季清宁看着男子道,“隔壁小院是你的?”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想做什么就直说。” 还挺了解她。 季清宁道,“这小院只是我们主仆借助的,我想要一间药房,以便我调制药膏,不好随便改造人家的院子,你把你的小院借我用用。” “就这么点小事?”男子笑道。 这话听着特别的耳熟,温玹也说过。 让她犯难的事,到他们手里都不叫事,这种感觉太叫人郁闷了。 有失眠症,又肯把院子借给她用,季清宁决定看在药房的面子上不和李玄鉴一般见识,其实李玄鉴住她屋子影响倒不是很大,唯一不好的就是泡澡了,不过好在他就住隔壁,洗澡的时候可以请他回去。 一夜相安无事。 早上从酣睡中醒来,已经不见李玄鉴的人影了。 季清宁坐在地铺上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丫鬟摇头,“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兰儿送饭菜到门外,小丫鬟出去接饭菜。 刚把早饭摆好,哐当一声传来。 动静有点大。 季清宁不放心,赶紧出去看。 好家伙。 墙被砸出来一大窟窿。 还嫌窟窿不够大,两黑衣劲装男子砸的起劲。 季清宁额头直突突,过去道,“这是在做什么?!” 暗卫回道,“爷让把墙砸了,季大少爷你来我们小院就方便了。” 季清宁,“……。” 多么善解人意的人啊。 善解的她想把他掐死。 小院墙被砸了,动静这么大,不可避免的惊动了柳管事。 等柳管事赶来,墙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 季清宁都不知道怎么和柳管事解释,虽然爬梯子是麻烦了点儿,但这不是她的小院啊啊啊! 要是她自己的,她还用得着借人家的屋子做药房吗?! 柳管事看着一地被砸的砖块,有点缓不过来,“怎,怎么就把墙砸了?” 本来两家就只有一道墙,听说以前是一家大宅子,后来分家隔成了两间小院,这把墙一砸,不知道的准得误会是一家…… 第三百零八章 姻亲 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柳管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好,尤其在知道隔壁小院住的人就是李玄鉴,季清宁的朋友之后。 东家交待过,让他把季老爷和季大少爷当小院主子看待,季大少爷要砸墙,哪有他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暗卫想把砸掉的墙修成月形拱门,柳管事没同意,不过他还没有开口,季清宁就先一步道,“就这样吧,修成月形拱门,容易叫人误会,等我哪天搬走,再把院墙砌好。” 砸墙就是为了给季清宁方便,季清宁不让修齐整美观,暗卫当然选择依着她了,他们家爷除了争人家的床之外,对季大少爷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了,他们能不听话么? 暗卫们麻溜的把打掉的砖瓦收拾好,风大,吹的灰尘到处都是,暗卫道,“季大少爷先去忙吧,下午药房就能用了。” 这么快? 她对药房有一定的要求啊。 她昨晚画了图纸,准备交给李玄鉴,当时太困了,准备早上给他,结果醒来已经不见人影了。 季清宁赶紧回屋,走到书桌前一看,她用镇纸压着的药房图纸不见了。 用镇纸压着的,风肯定吹不走,不用问,肯定是李玄鉴带走了。 小丫鬟道,“饭菜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吧。” 季清宁过去吃饭。 隔壁,男子在练武,晚上睡的好,精神就好。 练了大半个时辰的武,出了一身的汗,唯一不好的就是得时刻戴着面具,毕竟季清宁住的小院还有暗卫暗中护着,怕暗卫混进来,只能戴着面具了。 回屋后,温玹才把面具摘下来,陈杳拎热水进屋。 温玹泡进浴桶里,双手搭在浴桶两边,不要太惬意。 陈杳拿锦袍放到屏风上,温玹看了一眼道,“换一套。” 陈杳愣了一瞬。 爷对穿着并不挑剔,今儿怎么例外了? 倒也不是不挑剔,而是煜国公夫人给自己儿子准备的锦袍都是一等一的,还有天问山庄的准备的也都是温玹喜欢的绸缎和样式,根本不用挑剔。 陈杳又去换了一套,温玹还是不满意。 再换,不满意。 再再换,不满…… 一连换了六套,陈杳都憋不住了,想问自家爷到底想穿什么锦袍,然而就在要说出口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默默去小榻上,把包袱打开,把锦袍拿出来放到屏风上。 这回,某个挑剔的主总算是满意了。 陈杳,“……。” “去告知他一声,我约了陆叠山在温泉山见,让他一起去,”温玹闭着眼睛道。 小院,大门处。 柳管事在扫地,一驾马车驶过来,在柳管事避马车赶紧后退两步,结果马车在小院前停下了。 马车里出来一个人,还是个面熟的人—— 周老爷。 周老爷来过小院,上回来笑容满面,这会儿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下了马车就要进小院,柳管事赶紧上前阻拦,“周老爷请留步。” 周老爷停下脚步,柳管事道,“你要找季大少爷,也得容我通传一下。” 周老爷气笑了,“我来见他,还用你通传?!” 说着,台阶就要上台阶,柳管事觉得这是规矩,小院虽然小,但规矩不能废。 只是周老爷在气头上,柳管事阻拦就是和他过不去,他一把将柳管事推开,柳管事往后一踉跄,要不是兰儿及时扶着他,他一准会摔倒。 周老爷直接就进了小院,大步流星的朝内院走去,柳管事怕季清宁吃亏,赶紧跟上。 小院本来就没什么人,陈杳来传话的时候,在门外喊了好几声没人应他,就直接进来了。 屋内,季清宁和小丫鬟正高兴的吃着早饭,商量着上午去哪儿玩,下午隔壁小院药房就准备好了,下午调制护身药粉,上午好好放松放松。 正商议着呢,周老爷暴戾声传了来,“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季清宁只觉得有点耳熟,小丫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周老爷的声音。” 季清宁笑了。 她还没去找他算账了,他倒是找上门来了,不用说,肯定是为周大少爷被她追的从天仙阁滚下来受伤一事了。 昨天没来,看来周大少爷伤的应该不轻,顾不上来骂她。 来的正好,季清宁起身出去,她迈步出门的时候,周老爷已经上台阶,就差进屋了。 当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 季清宁一出去,周老爷就指着她鼻子骂,“我儿子是你姐夫,你作为小舅子,你竟然追的他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胳膊,你居心何在?!” 扑面而来的指责,季清宁听笑了,“你没去天仙阁打听打听,我这个小舅子准备介绍张阁老府上大少爷和赵王世子给他认识,他非但不见,还看到我就跑,我还没去质问他心虚什么,周老爷反倒来怪我。” 周老爷没注意到季清宁对他的称呼变了,他现在只觉得愤怒,他儿子疼了一宿没睡,他跟着心疼了一宿,他现在恨不得将季清宁抽筋剥皮。 周老爷咬牙道,“我不和废话那么多,你和宁大夫熟,现在马上给我请他到我周家给我儿子治胳膊。” “我儿子要胳膊落下病根,我废你两条胳膊!” 还真是对他颐指气使惯了,还要废她两条胳膊? 季清宁对小丫鬟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拿扫把。” 小丫鬟听得转身,可是一转身,又回来道,“拿扫把做什么?” “把他给我撵出去!”季清宁的声音掷地有声。 小丫鬟愣住,“真,真的要撵吗?” 周老爷脸都气绿了,“你竟敢不顾我周家和你季家的姻亲?!” 姻亲? 他也配提这两个字。 季清宁冷道,“你周家怕受我牵连,给我长姐休书,赶我长姐出门,生死不知,怕事情败露,给我长姐大办丧事,办衣冠冢。” “你周家算我季家哪门子姻亲?!”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不然我废你一条胳膊!” 给季清嫮办丧事的事,小丫鬟并不知道,听得小脸一白,气上心来,拿了扫把就去撵周老爷。 周老爷不通武功,被小丫鬟撵的抱头鼠窜。 陈杳刚走到二门处,就看到小丫鬟凶狠模样,他嘴角抽抽。 季大少爷的小厮脑子坏掉了吗,放着武功不用,用扫把,武功学来做什么的? 第三百零九章 锦袍 不巧,陈杳也是小丫鬟不喜欢的人之一,虽然现在季清宁帮温玹的二哥治断腿,但小丫鬟始终还记得陈杳害她家姑娘惊马的事。 她也想拿扫把撵陈杳。 现在陈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她,小丫鬟火冒三丈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杳默默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用武功……。” 小丫鬟愣了下。 是啊。 她为什么用扫把,而不用武功? 然后—— 周老爷就被小丫鬟一脚踹飞出了小院。 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摔落地的声音,便是习武之人都要疼上一阵,没有武功的周老爷,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被震碎了。 小丫鬟叉着腰,咬着牙道,“我家大姑娘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和你儿子就等着下半辈子坐轮椅吧!” 不! 有轮椅给他们坐都太便宜他们了! 她家大姑娘多好的人,多好的性子,她就没见过比她家大姑娘还好说话的人,周家竟然这么欺负大姑娘,小丫鬟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周老爷被踹飞出来,可是把周家下人吓的不轻,赶紧扶周老爷起来。 小丫鬟懒得多看周老爷一眼,转身就走了。 虽然小丫鬟武功挺高,但陈杳还不大放心,跟出来看了看,小丫鬟虽然踹飞了周老爷,但气一点没消,瞪着陈杳道,“你来我们小院做什么?” 陈杳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人,对皇上和温玹,他更多的是敬重,但对小丫鬟,不知道为何内心总有那么点发憷,难道是因为被他打过两回? 陈杳回道,“你家少爷拜托我家爷帮忙找人修建温泉山庄,我家爷找了陆叠山,约你家少爷去看看。” 原来是帮她家姑娘的忙,小丫鬟脸色顿时乌云散去,道,“那陆叠山修建院子很厉害吗?” 请把“吗”字去掉。 “陆叠山乃是大邺朝修建园林第一人,皇上的园子都找他修建,”陈杳回道。 陈杳把话传给小丫鬟知道,就走了。 小丫鬟屁颠屁颠的跑回内院禀告季清宁知道。 对温玹办事,季清宁很放心的,既然花大价钱修温泉山庄,自然要修的尽善尽美了。 主仆两回屋继续吃饭,小丫鬟食不知味了,她看着季清宁道,“姑娘是怎么知道周家给大姑娘办衣冠冢的事的……。” 季清宁吃着玲珑虾饺,把张娴告诉她的事说了,道,“我不放心,请温三少爷派人去同州和太平镇打听的,周家只在湖边找到长姐一只鞋,但我不信她会这么福薄。” “吃饭吧。” 对未曾谋面的季清嫮,季清宁没有丝毫印象,自然谈不上多悲伤了,更多的是怜悯和对周家的憎恶。 小丫鬟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不过她们远在京都,除了想开点,也做不了什么,她和姑娘想的一样,大姑娘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至于周家…… 死定了! 不说老爷容不得别人欺负大姑娘了,就是她爹知道了,也会让周家生不如死的,何况还有姑娘在。 之前就吃了个半饱,季清宁吃了两虾饺就吃不下了,小丫鬟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季清宁也没劝她,待会儿上了街,到处走走看看,自然就把这事先放下了。 净手后,主仆两一起出了小院,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刻钟,正好可以多逛逛,买些吃的,上回去温泉山只走马观花粗略的看了会儿,这回肯定要待些时间。 这边季清宁主仆兴致勃勃的逛街,那边温玹从浴桶里出来,穿上季清宁送的锦袍,样式独特,绣工精湛,穿在身上简直无可挑剔。 心情好,早上饭都多吃了半碗,未免季清宁久等,吃饱了没耽搁就出了门。 然后—— 温玹心情就不好了。 他刚从小巷子出去,骑在马背上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茂国公世子骑马迎面而来。 虽然和茂国公世子没少打架,但还不至于看到他就脸色大变,心生愤怒,实在是茂国公世子身上穿的锦袍和他的一模一样! 也不是完全一样,两人的锦袍腰带颜色不同。 温玹的是天蓝色,茂国公世子的是紫色。 古代以紫为尊。 温玹的无名火登时就从心底涌到了头发梢,对面的茂国公世子就更生气了,虽然腰带他的更为最尊些,可穿衣服,只尊贵是不够的的。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啊。 论容貌,京都世家子弟就没有比的过温玹的,同样的锦袍,自然温玹穿的更器宇轩昂,他茂国公世子凭白给温玹做了陪衬,尤其这一路走来,但凡认得他的无不夸赞他锦袍好看,正洋洋得意,准备回府奖赏绣娘,结果就看到了温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再说季清宁,买了几样糕点,又挑了些蜜饯果子,正试吃呢,只见不少人往前头走,有人道,“快去看,煜国公府三少爷和茂国公世子又又又打起来了!” “这两人真是三天两头的干架啊,上回是抢马,这回又是为什么打起来?” 问着话,人就走远了,走的很快,唯恐慢了赶不上热闹。 看着大家往那边涌,季清宁嘴角是抽了又抽,没见过这么爱打架的,几乎放一回假,温玹和茂国公世子就会打一架。 而且打架就算了,一个靠山是皇上,一个靠山是太后,两人打架,十有八九会捅到皇上和太后跟前去,一番折腾下来,还怎么去温泉山啊啊啊?! 季清宁抬脚往那边走,挤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看到打的不可开交的温玹和茂国公世子,然后—— 季清宁就嘴角抽抽了。 就在她挤到跟前的时候,东平郡王几个从另外一边也挤了过来,和唐靖、陆照一起把温玹和茂国公世子拉开。 唐靖和陆照拉温玹,东平郡王拉茂国公世子。 茂国公世子不是温玹的对手,既然被拉开了,就没再要上前。 不用问,都知道两人为何打架了,东平郡王看着温玹道,“你怎么和他穿一模一样的衣服?” 温玹咬牙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说这话,温玹发现了季清宁,瞪眼道,“你给我过来!” 季清宁做梦也没想过她就是赔温玹一套锦袍,也能让温玹和茂国公世子干一架。 温玹看见她了,季清宁只好走过去,温玹眸底跳着小火苗,“你赔我一套锦袍,难不成也赔了茂国公世子一套?!” 第三百一十章 烦恼(求月票) 她赔茂国公世子锦袍? 想都别想,季清宁摇头道,“我就赔了你一套。” “当真是你自己画的图纸?”温玹再问。 季清宁呲牙,“我就是不赔你锦袍也没什么,我用得着骗你吗?” 温玹相信季清宁,不至于弄虚作假,尤其是和他。 那边茂国公世子冷笑了,“难不成名盛京都的季大少爷和我茂国公府的绣娘脑子长一样?” 这话就太侮辱人了,把男人和女人比就已经是在羞辱男子了,何况还是个绣娘比。 季清宁瞥了茂国公世子道,“我赔给温玹的锦袍是我亲手画了图纸,找浣锦阁的绣娘做的,我不知道你茂国公府绣娘给你做的锦袍为何与我赔给温玹一样,但我未曾踏入过你茂国公府一步。” 茂国公世子怔了下,心底瞬间闪过不好的预感。 那边东平郡王拍着温玹的肩膀道,“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到底怎么回事,去浣锦阁问问不就知道了。” 浣锦阁离的不远,从小巷子穿过去就更近了。 浣锦阁是京都最大的绣房,生意兴隆,温玹他们进去的时候,浣锦阁的老板娘都愣了下,赶紧迎上来。 等上前看到温玹和茂国公世子身上穿的锦袍一模一样,而且两人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浣锦阁老板娘心都坠进了冰窟窿。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温玹就撂了一句话,浣锦阁把客人的图纸外泄,等着关门大吉吧! 温玹的霸道,满京都谁人不知,浣锦阁的老板娘可不敢和他耍花样,更不敢掉以轻心,如能如实回答,“这锦袍样式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我找了最好的绣娘绣的,因为实在喜欢,我同门师妹来找我说话的时候,我把图纸给她看了……。” “你同门师妹如今人在何处?”季清宁问道。 “在,在茂国公府……。” 浣锦阁老板娘声音低的弱不可闻。 茂国公世子那张脸就像是被人打了十几大巴掌似的难看。 他堂堂茂国公府的绣娘竟然偷别人的图纸给他这个茂国公世子做衣服! 茂国公世子转身就要走。 温玹哪回轻易放他离开,他道,“给季清宁道歉。” 茂国公世子气的咬牙,“犯错的是我府上绣娘,我自会送到他跟前,任他处置!” 东平郡王笑道,“你这记性可真够差的,绣娘盗用图纸该严惩,你言语羞辱人就不用赔礼了?” 竟然拿堂堂季大少爷和他府里的绣娘比,不让他赔礼,这事没完。 茂国公世子拳头攒紧。 让他给季清宁赔不是? 绝无可能! 然后,就又又又打了起来,可怜浣锦阁和来浣锦阁买绸缎挑绣品的客人,看着他们打架差点没差了浣锦阁,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茂国公世子嘴硬就是不肯道歉,温玹的拳头更硬,把茂国公世子揍的鼻青脸肿的,最后还是季清宁出来说话,温玹才放过茂国公世子一马。 茂国公世子被小厮扶着离开。 浣锦阁老板娘看着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大堂,心疼的滴血,更恼自己全心信任自己的同门师妹,她竟然偷图纸,给浣锦阁惹火上身! 强忍心痛,浣锦阁老板娘上前向季清宁赔礼,“是我浣锦阁疏忽,实在对不住。” “以后我浣锦阁每年免费给您做四套锦袍,还望公子原谅我浣锦阁之过。” 不知道这公子是什么人,竟然能劝的住煜国公府三少爷,要知道东平郡王他们劝他不住。 只要季清宁原谅浣锦阁,温玹必不会再追究。 浣锦阁老板娘诚心赔礼,连她和小丫鬟的锦袍和小厮衣服都不收钱,还把定金退回,季清宁道,“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浣锦阁老板娘道,“是我识人不明,虽是无心之失,却是给公子添了不小的麻烦,实在抱歉。” 事情弄清楚了,几人离开浣锦阁。 出了门,东平郡王手拍在季清宁肩膀上道,“你这可差别对待了啊,他都不是你兄弟,你送他锦袍,都没我们三个的份儿,说不过去啊。” “什么送啊,我是赔给他的,再说了,你们又不缺锦袍穿,”季清宁无力道。 “他温玹更不缺好吗,他没穿过的锦袍少说也有几大箱子了,”东平郡王道。 “……。” 唐靖、陆照还有东平郡王直勾勾的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退让道,“我一人送一套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东平郡王得意了。 温玹站在一旁,没差点气死。 还以为他是独一份,结果和茂国公世子撞了不说,东平郡王他们还一人一件。 温玹气的抬脚走人,季清宁要走,唐靖问她道,“你和温兄要去哪儿?” “去温泉山,”季清宁回了一声。 “你们去不去?” 想去…… 但没法去。 他们要帮陆照挖他的墙角。 想到这里,东平郡王几个又又又惭愧了,都要挖人墙角,给人戴绿帽子了,还要人送他们锦袍,太过分了。 不过要说过分的还是温玹,为了自己的失眠症不让季清宁成亲,要破坏他的亲事,还有脸收人送的锦袍。 怕温玹走太远,季清宁赶紧骑马追上去。 温玹骑马驰骋,季清宁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颠簸的屁股痛,干脆不追了。 温玹发现季清宁没跟上来,更是恼火,却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季清宁骑马上前,道,“我没想到图纸会被浣锦阁泄露,我重新再赔你一套。” “用不着,”温玹淡漠道。 “你确定?”季清宁不放心,这厮改口快的很。 温玹看向季清宁,“你既然会画图纸,怎么没见你自己穿?” 说到这儿,季清宁就惆怅,“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穿的这么普通朴素都这么招人喜欢了,再穿的招摇一点儿,天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我。” “你不懂我的烦恼。” 擦! 没见过这么欠揍的! 季清宁追问道,“对了,你到底要不要?” 温玹黑着脸,“你不需要,我就需要吗?” 季清宁看着他,眨眼道,“那有姑娘喜欢你吗?” 温玹,“……!!!” 陈杳,“……!!!” 一击必杀。 “我以后的锦袍你包了!”温玹眸光喷火。 季清宁,“……!!!” 第三百一十一章 碎玉 出了城,直奔温泉山而去。 天有些热,在太阳下暴晒一会儿,额头和两颊就出了不少细密汗珠。 季清宁从怀里掏帕子出来擦拭,把随身携带的荷包带了出来。 那荷包是张娴送她的那只双面绣荷包,里面没有放银票,放的是季清宁最看重的东西—— 签文和碎玉。 这东西不论是放小院还是书院她都不放心,随身带着才心安。 捏着碎玉,季清宁问温玹道,“这碎玉你从何处得来的?” 温玹瞥了荷包一眼,道,“你不是说碎玉是你的吗?” 季清宁哑然。 碎玉确实曾经为她所有,可她拥有碎玉的地方不在这里啊,另外两碎玉不知道在哪里,两闺蜜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日子却一天天的蹉跎下去。 季清宁问道,“你就说你这块儿打哪儿来的吧。” 这个问题,温玹给不了答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道,“这碎玉是皇上交给我的东西里藏着的,我问过皇上,皇上也不知道这碎玉从何而来,又有何用处,放在那里也不妨事,就搁那儿了,你让东平郡王帮忙找的姑娘身上佩戴着这碎玉,我才翻找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叫救命声传来。 这是去温泉山的路,同样是去灵台寺的路,路上有不少赶着去灵台寺或者上完香回城的香客。 有人的地方难免会出意外,一驾奢华马车失控了,行人纷纷避让,竹篓里拎着的糕点果子撒了一地。 眼看着那马车往这边跑过来,温玹提身而起,踩着马背腾身而起,季清宁赶紧把荷包揣怀里。 然而情急之下只揣进去一半,一半还露在外面。 温玹已然抓住缰绳,靠臂力和脚试图让失控的马停下来,只是这马失控的有点彻底,温玹没办法让它停下,只能杀了这匹马了。 靴子里藏了匕首,他随手拔出来,朝马的脖子插进去。 削铁如泥的匕首,毫不费力就直击马的要害。 嗯。 温玹那把匕首,季清宁远远看去就眼熟的很,和她与东平郡王他们的那把不要太像了,不是没给他吗?怎么他也有一把…… 匕首插进去,马奋力的挣扎,温玹用力拽住,不过须臾,马就倒下了。 马车里的人摔了出来,先是个丫鬟,然后是个贵夫人。 季清宁赶紧从马背上下来过去帮忙,等近前才知道,温玹救的不是别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晋临侯夫人。 晋临侯夫人的美貌,除了煜国公夫人,没人能和她一较高下,这会儿因为惊马,花容失色,精致的脸带了些惨白,更添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温玹站那里擦匕首,季清宁赶紧去帮忙扶晋临侯夫人起身,晋临侯夫人虽然被耍了出来,但有丫鬟给她做垫背的,没有大碍,丫鬟就摔惨了,胳膊一碰就疼。 季清宁道,“我给你看看。” 丫鬟点点头,对救了她们的温玹和季清宁心怀感激,再加上前不久才见过,世子爷还花了两万两从他手里买了两只七彩琉璃灯呢,只是前一盏被摔碎了,夫人心疼的几天没胃口,后面一盏更美,但夫人让人收入库房,侯爷叫人拿出来挂在了墙上。 季清宁捏了捏丫鬟的胳膊道,“只是脱臼了,我给你接上,你忍着点儿。” 丫鬟点头,“我忍得住。” 话音未落,季清宁手飞快的帮她把脱臼的胳膊接上,疼的丫鬟惨叫不绝,季清宁松手道,“没事了。” 丫鬟试探的动了动,面带欣喜,“果然不疼了。” 丫鬟走到晋临侯夫人身边,道,“夫人,您有没有摔伤?” 晋临侯夫人摇头,“我只是撞了两下,没有大碍。” 说完,朝温玹和季清宁道谢,“这回多亏了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出手相助。” 那边晋临侯府小厮追过来,温玹道,“走了。” 季清宁转身离开,谁也没注意马车边掉了一只荷包,还是晋临侯夫人的丫鬟弯腰捡晋临侯夫人掉的耳环发现了荷包,“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有只荷包?” 丫鬟弯腰把荷包捡起来,荷包拿在手里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云锦的缎子,绣工精湛,像是双面绣的荷包,丫鬟随手把荷包打开,就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晋临侯夫人揉撞疼的肩膀,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丫鬟手里拿的碎玉,她身子一怔,顾不得胳膊疼,伸手就把碎玉夺了过来。 看着碎玉,她鼻子酸涩,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总之,把碎玉握的很紧,好像很怕失去似的。 晋临侯夫人问丫鬟,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又怕是黄粱一梦,“这荷包哪来的?” 丫鬟摇头,指着地上道,“刚刚在地上捡的,不知道是温三少爷还是季大少爷的,还是之前路人丢的……。” 一块碎玉,虽然色泽还不错,但不至于让夫人反应这么大吧? 可她伺候夫人这么多年,除了那盏七彩琉璃灯,没什么东西让夫人露出这般神情过,夫人性子一向寡淡,无欲无求。 晋临侯夫人紧紧的握着碎玉,正好那边小厮过来,晋临侯夫人道,“你们派个人去追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问他们谁丢了荷包。” 晋临侯夫人吩咐,小厮不敢耽搁,当即骑马追去。 好在季清宁和温玹不急着赶路,小厮快马加鞭很快就追上了,远远的就唤道,“温三少爷、季大少爷留步!” 季清宁勒紧缰绳,刚停下,小厮已经跑上前了,温玹问道,“何事?” 小厮忙道,“我家夫人派我来问问您和季大少爷有谁丢了荷包?” 季清宁怔住,往怀里一摸,顿时脸色一变,“我的荷包丢了!” 丢了银票她都不会这么急,季清宁看了温玹一眼,“我去拿荷包。” 说完,一甩马鞭就往回奔去。 小丫鬟怕季清宁出事,赶紧跟上。 温玹是要和季清宁一起去温泉山的,少不得跟着往回走了。 晋临侯夫人还在原处,马死了,马车没摔坏,小厮正换马匹呢,季清宁骑马上前,从马背上下来,道,“是我丢的荷包。”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问 季清宁瞥到丫鬟手里拿的荷包,是她的没错。 还好没有丢,不然她绝没有心情建什么温泉山庄。 季清宁走上前,晋临侯夫人恍惚想起第一次在灵台寺见到季清宁时的情形,当时有个断臂男子…… 晋临侯夫人握着碎玉的手紧了紧,道,“这碎玉你从何处得来?是你爹给你的吗?” 季清宁眉头一皱,总感觉被温玹占便宜了,她看着晋临侯夫人,问道,“夫人认得这块碎玉?” 晋临侯夫人看着掌心的碎玉,眸光湿润,太久远了,她只是二十年前见过一次,她都分不清这碎玉是真是假。 她看着季清宁,问道,“当日在灵台寺,跟在你身后的断臂男子可是叫李铜?” 跟在她们身后的断臂男子是铁叔,不叫李铜。 就是不知道这块铜和铁有没有关系。 季清宁摇头。 晋临侯夫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看着碎玉又燃起点点光泽。 温玹站的远远的,并未靠近,也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他总觉得晋临侯夫人身上有秘密,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不多会儿,季清宁就骑马过来了,看着他道,“晋临侯夫人找你。” “找我?”温玹拧眉。 “她想知道这块碎玉你是从哪里得来了。” 温玹骑在马背上,朝晋临侯夫人看了一眼。 两年前,他以天问公子的身份进宫,晋临侯夫人也是想方设法的找他,还要他在湖畔等她,结果他等了半天,晋临侯夫人也没有来。 这碎玉是天问山庄的东西,莫非晋临侯夫人和天问山庄有关系? 可要有关系,就该知道天问山庄是皇上的,有事找他,为何不直接找皇上? 温玹从马背上下来,朝晋临侯夫人走过去。 晋临侯夫人往旁边走了几步,连丫鬟都没跟着。 温玹走上前,晋临侯夫人看着他,想起那日晋临侯对温玹的猜测,他怀疑温玹就是天问公子。 晋临侯夫人看着手里的碎玉,等温玹近前,她道,“你果然是天问公子。” 温玹眉头一紧,“夫人为何这么猜?” 晋临侯夫人摊开掌心,道,“晋临侯早有此猜测,只是没有证据,而这块碎玉是天问山庄庄主的信物,你不是天问公子,怎么会有它?” 晋临侯…… 别人这么称呼晋临侯没有问题,但她是晋临侯夫人,如此称呼晋临侯,倒像是在说一个和她不想干的外人似的。 温玹看着晋临侯夫人,“你如何确定这碎玉就是天问山庄庄主的信物?” 晋临侯夫人苦笑。 她如何知道的?她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 晋临侯夫人看着碎玉,道,“把这块碎玉交给你的人呢,如今在何处?” 温玹看着晋临侯夫人,奇怪道,“你既然认得这块碎玉,怎么不知道它是当今皇上的?” 晋临侯夫人身子一僵,“皇,皇上?” “怎么会是皇上?!”她脸色刷白,几乎站不住。 温玹道,“夫人既然认出来了,那我也不隐瞒,天问山庄和这块碎玉都是皇上给我的,这块碎玉在天问山庄里倒是藏的严实,但并没有人知道这是天问山庄庄主的信物,我也没有把它当回事。” 信物一般都象征身份,是极其重要之物,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交给季清宁? 再者,这碎玉有三块,庄主信物是要独一无二的。 晋临侯夫人脸色彻底没有了血色,囔囔失神,“怎么会,怎么会,我等了二十年,天问山庄怎么会是皇上的……。” “天问山庄是怎么到皇上手里的?!”晋临侯夫人突然就失控了。 温玹眉头蹙紧,好像天问山庄不该皇上的一般,难不成天问山庄不是皇上建的? 晋临侯夫人的丫鬟见晋临侯夫人失控,要过来扶她,被晋临侯夫人吼住了,“别过来!” 丫鬟吓的身子一哆嗦,平常温温柔柔的夫人,除了世子爷,对人对事概不在意,她跟着夫人几年,从未见夫人向今日这般鲜活过。 在她看来,夫人很美,美的世间最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一半的美,只是这样的美并不鲜活,朦胧的像是冰冻着的山茶花,美则美矣,却没有生机,就像是一滩死水,死气沉沉…… 丫鬟哪还敢过来,连连后退,也不许那些小厮靠近半步。 晋临侯夫人紧紧的握着碎玉,那块碎玉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疼痛帮她找回了些许理智,晋临侯夫人急切的问温玹道,“天问七子呢,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这一回,温玹都震惊了。 天问七子…… 在天问山庄的正堂内供着他们的画像,只是每一个都戴着面具,他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他们是天问七子,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代称,大邺朝能取前朝代之,皇上能坐稳皇位,天问七子功不可没。 天问山庄有天问七子的事,连他身边的那些暗卫都不知道,晋临侯夫人竟然知道? 晋临侯夫人看着温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复。 但可惜,这个答复,温玹给不了。 晋临侯夫人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样子就好像坚信了许久的东西瞬间溃败,再也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温玹看的都于心不忍,他道,“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皇上。” 晋临侯夫人眼底的光又有了一丝的亮光,哽咽道,“虽然我不知道天问山庄是如何到的皇上手里,最后又给了你,但你没有辱没天问山庄的威名,帮我问问皇上,帮我找到天问七子,不论找到其中哪一个,我都感激不尽。” 找皇上不在话下,但找到天问七子,温玹真没什么把握,因为这两年他也一直在找他们。 可以找他们办事,但就是不知道他们人在何处。 温玹道,“这块碎玉,我已经给了季大少爷,请还给我。” “另外,季大少爷并不知道我就是天问公子,这事还劳烦夫人替我保密。” 晋临侯夫人看着手里的碎玉,不舍的给了温玹。 温玹作揖告辞,走到季清宁身边,把碎玉丢给她,季清宁手忙脚乱的接住,气呼呼道,“你小心点儿,别摔碎了。” 温玹笑着提醒季清宁,“它本来就是碎的。” “……那也不能更碎了,”季清宁道。 说完,季清宁好奇道,“晋临侯夫人和你说什么了?” 温玹看了丫鬟搀扶的晋临侯夫人一眼,道,“你不是想知道这碎玉的来历吗,你可以试着从晋临侯夫人身上着手,她没准知道一二。” 季清宁何尝不知道晋临侯夫人身上有线索,可她就是想查都没机会啊,她只是个三品小官之子,还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连晋临侯夫人的面都见不着,如何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形象 不过晋临侯夫人经常去灵台寺祈福,得空可以多往灵台寺跑跑,没准儿能见到她。 只是碎玉她如实相告是温玹的,人家未必搭理她啊。 季清宁把碎玉收好,才和温玹骑马赶往温泉山。 到了温泉山脚下,等了约莫一刻钟,就见到温玹请的陆叠山急匆匆的扶着小厮的手过来,看上去颇有些狼狈,身上长裳沾了灰土,脸上还有细碎的小伤口,应该是钻丛林的时候被荆棘刮到了,甚至摔跤。 季清宁对陆叠山的第一印象:靠谱。 只见陆叠山走上前来,神情激动万分,看着温玹指着季清宁问,“他就是季大少爷?” 温玹没说话,季清宁点头,“我就是。” “你这山花多少钱买的?”陆叠山声音激动的颤抖。 “五千两啊。” 季清宁疑惑的回答,这座山她是在鸿兴楼当着不少人的面买的,再加上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争,更是传的沸沸扬扬,陆叠山被温玹请来帮她修建山庄,不可能没有耳闻啊。 既然听说了,为何有此一问? 正奇怪,只听陆叠山惊呆道,“竟,竟然只花了五千两……。” 他这反应太反常了,温玹道,“怎么了?” “这座山至少价值十万两!”陆叠山回道。 季清宁嘴角一抽,“是不是太夸张了?” 虽然有温泉眼,但一个温泉眼能值十万两吗? 陆叠山摇头,“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这已经是往少了说了,你可知你这座山里有几个温泉眼?” 季清宁,“……。” 温玹,“……。” 几个? “三个!”陆叠山声音都找不到调。 “而且是分布在山的三面,这座山这么大,修三座园子足够了,”陆叠山道。 更更更重要的是,这温泉山离京都很近,再加上他懂一点风水,这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啊,竟然五千两就买下来了,他都替前东家心肝儿肉疼。 季清宁高兴不已,温玹眉头微拢,看着陆叠山道,“此事还需保密。” 陆叠山也知道这座山会招人眼红,尤其季大少爷才花了五千两就买到手了,他道,“可若要修建山庄,就得请一堆工匠木匠,人多口杂,温泉眼的事根本就瞒不住。” 可如果不修庄子,就那么摆在那里,太暴殄天物了,也难免会被上山砍柴的百姓发现。 所以,这是根本就瞒不住的事。 温玹和陆叠山的话无疑是在季清宁兴头上泼了盆冷水,把她的兴奋和激动都给浇灭,只剩下担心,“我要不十万两把温泉山卖了?” 温玹看着她,“你舍得?” “当然不舍得了,”季清宁道。 “……。” “你只管修建园子,我给你撑腰,”温玹道。 “只要我活着,没人能抢走你的东西。” 这话听得季清宁心头一震,软软麻麻的感觉从心底弥漫至四肢百骸,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儿。 她道,“好!我就赌一把!” 温玹找陆叠山,当天下午,陆叠山就带人来看过温泉山,回去画了图纸,现在又冒出了两个温泉眼,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处理了。 季清宁找陆叠山要了图纸,看后道,“有劳陆先生重新绘图了,我想山庄能把三个泉眼都囊括进去,内里三座泉眼又可做到独立,将来若要分开,不用再大拆大建。” 季清宁这想法和陆叠山不谋而合,道,“季大少爷如此安排甚好,既兼顾又未雨绸缪。” 将来要真保不住这庄子,也能一分为三,别人就算吞并,大块肉拿走,也得给他留口汤。 温玹看着陆叠山脸上的划伤,问季清宁道,“你确定要进山?” 陆叠山笑道,“山里荆棘丛生,确实不好进,不过我已经让小厮开路了,既然来了,可以去看看新发现的温泉眼。” 季清宁要去看,温玹只能陪着了。 虽然小厮开了路,但路依然很难走,温玹几乎是把季清宁护在怀里的,他身上好闻的竹香钻入鼻尖,季清宁脸颊微红。 陆叠山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瞧见,眼底满是惊诧。 传闻温三少爷好男风…… 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 这样子像极了在护小媳妇…… 尤其季清宁被刺刮一下,温玹急切的看她的手,看的陈杳都侧目:爷,这在外头呢,你注意点形象! 新发现的两温泉眼也在半山腰,算起来和第一只泉眼应该在一条线上,泉眼挺大,陆叠山进山查探,顺带看土质和山里的木材能不能就地取用,结果锄头没刨几下,就有水冒出来,可是把陆叠山高兴坏了,虽然这山不是他的。 看了温泉眼,然后就下了山,彼时季清宁的手背上添了几道细密划痕,脸上也有一道,温玹给她挡荆棘,身上的划痕就更多了。 下山后,季清宁对陆叠山道,“这座山我就交给陆先生您了,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去找我。” 温玹道,“找我就行了。” 陆叠山笑的意味深长。 陆叠山还要去忙,就不陪他们了。 季清宁看着山脚下郁郁葱葱的良田,道,“不知道这些良田是谁的,要是能买下来就好了。” “已经是你的了,”温玹道。 “……???” 季清宁看着温玹,“怎么就是我的?” 温玹看着她的眼睛道,“自然是我帮你向皇上讨的,不过不多,只有五十亩。” 不多…… 五十亩已经很多了好么。 有皇上做靠山就是好,她也想抱皇上大腿了。 正想着,耳畔传来温玹的说话声,“你要怎么谢我?” 确实该谢,人家帮了她不少忙了,季清宁道,“我请你吃饭。” “好,我尝尝你的手艺,”温玹道。 “……我在鸿兴楼请你吃饭,”季清宁道,她下午还要调制药粉,怕时间赶不及。 “没诚意,”温玹道。 “……。” “行。” 两人骑马走在前面,陈杳和小丫鬟落后十几步跟着。 小丫鬟边骑马边吃糕点,陈杳眼睛几乎就盯着温玹,忧心忡忡,小丫鬟递糕点给他,“你吃不吃?” 就知道吃,你家少爷都被觊觎了,怎么就一点没察觉呢。 国公府膝下好歹有两个儿子,季家可就季大少爷一根独苗。 第三百一十四章 移步 晋临侯府,大门口。 马车徐徐停下,小厮搬来踩脚凳,丫鬟下马车后,扶晋临侯夫人下来。 刚进府,迈步下台阶,那边晋临侯世子就骑马赶回来,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两步进了府,道,“娘……。” 晋临侯夫人回头,看着儿子,她眸底闪烁着泪花,马车失控的时候,她并不惧怕死亡,甚至死亡于她而言还是种解脱,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砾儿,这会儿看到儿子,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晋临侯世子只当自家娘亲受了惊吓,忙宽慰道,“以后娘去灵台寺,还是我陪着一块儿去吧。” 晋临侯夫人摇头,“娘没事。” 顿了顿,晋临侯夫人道,“今日马车失控,多亏了煜国公府三少爷和季大少爷出手相助,你代娘好好谢谢他们。” 晋临侯世子点头,“改日我请他们吃饭,当面致谢。” 晋临侯世子扶晋临侯夫人回内院,大门处,晋临侯也回来了。 他从马背上下来,管事的就迎了上来,晋临侯脸阴沉沉的,“马车怎么会失控?!” 管事的惶恐,他查了,应该是有人趁他们不注意,给马喂了东西,才导致马发狂的,万幸夫人没事,不然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虽然夫人冷冰冰的,可侯爷可是爱极了夫人。 管事的禀告完,然后说起另外一件事,“惊马车,夫人没多大反应,反倒是看到一块碎玉,有些情绪失控。” 晋临侯迈步上台阶,闻言,脚步一滞。 他这夫人性子冷了快二十年了,除了砾儿的安危,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她放在心上过,她更不怕死,竟然一块碎玉就能让她失控? “什么样的碎玉?”晋临侯眼神透着阴冷。 管事的拿手比划了下,道,“约莫这么大,那块碎玉是季大少爷落的荷包里的,不过夫人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反倒是和温三少爷说了不少,下人们站的远,只隐约听到说怎么会,她等了二十年这样的话以及什么天问七子,余下的就不知道了……。” 晋临侯眉头皱成川字,眼底是彻骨的冷。 二十年…… 镇国大将军府满门被灭,无一活口,她还能等谁?! 想到什么,晋临侯身子一僵。 是他疏忽了,镇国大将军府还有一活口在逃,只是他们并无瓜葛,她这么处心积虑的找他做什么? 这事就像是一根刺卡在晋临侯的喉咙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他的脸越发阴沉,管事的都不敢大声喘气。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一起回城,也不知道小院有没有菜,季清宁打算买一些带回去,马背上,陈杳看吃了一路的小丫鬟,问道,“你也会做菜?” “我不会啊,”小丫鬟回答的很干脆。 只是这回答把陈杳回懵了。 做下人的不会做菜,主子会做?难不成出门在外,还要主子做菜给下人吃吗?这季家未免太奇怪了些。 季清宁买鱼,随手就递给了温玹,温玹还真接了,接的陈杳更更更懵了。 然后温玹就把鱼丢给了他。 陈杳赶紧接过,季清宁又去买肉。 一口气买了一堆菜,拿不了,小丫鬟买了个篮子来装菜,正把菜摆好,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老远就喊,“温三少爷救命!” 季清宁抬头看去,那小厮已经骑马近前,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小丫鬟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云阳侯世子的小厮。” 温玹蹙眉,“出什么事了?” 小厮急道,“我家侯爷要打死我家世子爷,世子爷让你速去救他。” 季清宁脑门黑线直往下掉,做父亲的揍儿子,云阳侯府一堆人救不了他唐靖,还要温玹赶去救他?这是让温玹仗着皇上的宠爱把他爹揍一顿吗? 温玹看了季清宁一眼,道,“我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往云阳侯府奔去。 云阳侯和肃宁伯对待季清宁的态度很不寻常,之前唐靖他们拿画本子算计季清宁,被云阳侯府暗卫发现,暗卫竟然把画本子塞他们枕头下,让他们挨书院一通训斥和惩罚,为了帮季清宁出气,云阳侯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今天唐靖和东平郡王帮陆照俘获张阁老的孙女儿的芳心,不用说,肯定是被云阳侯发现了,唐靖找他救命,是让他去解释。 如温玹猜测的那般,云阳侯就是发现自己儿子帮陆照挖季清宁的墙角,气的要打死自己儿子,云阳侯夫人虽然也恼自己儿子不成器,但怕云阳侯真把儿子打死,极力相互,结果挨了云阳侯两鸡毛掸子,疼的倒抽气。 唐靖就知道他爹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以前他娘护他,他爹再气,也不会连着他娘一块儿打啊。 这回要没人来救他,他真的会被打死的。 温玹赶到的时候,唐靖差不多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云阳侯夫人上前拦云阳侯,被云阳侯掀翻,要不是丫鬟扶着,绝对要摔惨。 鸡毛掸子已经被打成光杆子了,中间被打裂开,就在要抽向唐靖的时候,温玹身子一闪,把云阳侯手里落到一半的鸡毛掸子抓住了。 云阳侯脸寒如霜,“温三少爷要管本侯教训儿子吗?” 温玹道,“这事其中另有隐情。” “等我说完,云阳侯要还执意打唐靖,我绝不阻拦。” 云阳侯夫人道,“就听听有什么隐情吧,咱们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前些日子不还回府借钱给季大少爷开铺子吗?” 一边借钱给人家,一边挖人墙角,哪有做这么背道而驰的事的? 云阳侯把手里的鸡毛掸子重重扔在地上,“说吧!” “请云阳侯移步,”温玹道。 云阳侯没见过这么会得寸进尺的,皇上惯着他,他可不会,“没什么事是我云阳侯府下人不能听的。” “我只是怕唐兄说漏嘴,不想他知道而已,”温玹坦然的很。 唐靖,“……!!!” 温玹的话对他造成的伤害比他爹打他几十鸡毛掸子还要大!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先吃 自家儿子嘴上没把门,云阳侯是知道的,温玹这么说,他能怎么办,他只想把鸡毛掸子再捡起来,再抽自己儿子一顿。 云阳侯抬脚就走,温玹跟上。 云阳侯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凉亭处,温玹走进去道,“是我让唐靖和东平郡王帮陆照的。” 云阳侯黑着脸道,“张府回绝了肃宁伯世子,就代表他和张阁老的孙女没有缘分,再强求,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果然向着季清宁。 “如果这事也是季大少爷极力促成的呢?”温玹缓声道。 云阳侯神情一窒,“他知道?” 温玹道,“他不仅知道,还很后悔帮张大姑娘,陆照和张大姑娘有点小矛盾,张大姑娘不想嫁给他,才求季大少爷与她假定亲。” “季大少爷事先不知道是陆照在求娶张大姑娘,若是知道,只会极力相助。” “是他找我帮他的忙,我知道唐靖和东平郡王的为人,虽然纨绔,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胡来,我费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他们帮陆照。” “云阳侯若是不信,我可以找季大少爷来和你解释。” 云阳侯额头一颤一颤的,“婚姻大事,哪有你们这样当成儿戏的?!” 季清宁虽然比他们几个要小一年,但季清宁这般年纪就成亲的不知道有多少,再早一点,指不定孩子都有了,他却为了帮张阁老的孙女儿不嫁给陆照,就和她假定亲?! 就这么不在乎名声吗?! 云阳侯气的头晕目眩,还记着陆照,他道,“你快去肃宁伯府解释,只怕肃宁伯世子快被打死了。” 帮忙挖墙脚的都打的这么惨了,何况真挖墙脚的陆照和东平郡王了。 温玹赶忙出了云阳侯府,赶去肃宁伯府。 肃宁伯府和云阳侯府离的有点远,在加上闹事人来人往,骑马也快不了,等温玹赶到肃宁伯府,陆照已经被打晕过去了。 这边温玹和肃宁伯解释,那边季清宁买完了菜,又买了些糕点果子带回小院给柳管事。 柳管事见季清宁带了菜回来,道,“季大少爷怎么去买菜了,这样的小事,我去办就成了。” 季清宁道,“顺路就带回来了,一会儿我请客,再借柳叔的厨房一用。” 小丫鬟把女儿红和糕点果子递过去,柳管事笑的合不拢嘴,“说什么借不借的,季少爷要用,只管用就是,可要柳叔帮忙打下手?” “不用,”季清宁回道。 时辰不早了,季清宁往厨房走去。 兰儿走过来,道,“季少爷还会做菜吗?” 这话把柳管事问懵了,季少爷会做菜吗? 季少爷虽然以前只是七品县官之子,但君子远庖厨,季老爷不像是会让自己儿子进厨房的人啊,铁叔就更不会了。 不放心,柳管事要去看看,走到门口,就看到季清宁在指挥小丫鬟把鱼破了,她则切菜,那手法,倒是比他还要熟练。 从切菜的阵仗来看,不仅会做菜,应该还做的很不错。 不仅有胆有识,还才学过人,千杯不醉……也难怪赵王府舍得把金尊玉贵的郡主嫁给季少爷做平妻了,虽然现在身份还不高,但将来注定是要封侯拜将的人啊。 柳管事在厨房外看了会儿,被季清宁发现了,笑道,“一会儿我多做些,柳叔也尝尝我的手艺。” “那敢情好,”柳管事笑道。 虽然小院没什么客人来,但大门处也得有人招呼,柳管事到大门处,嗅着女儿红,肚子里酒虫直叫嚣,他尝了块糕点,滋味儿也是说不出的好。 柳管事要留着肚子尝季清宁做的饭菜,只吃了一块糕点,就去扫庭院,刚把庭院打扫干净,准备给花浇水,院门口有马蹄声传来。 柳管事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身着华服的男子从马背上下来,显然是要进小院的人。 季少爷说要请客…… 莫非请的就是他? 柳管事赶紧把扫把放下,迈步上前道,“公子是?” 李信道,“去禀告季大少爷,就说三皇子来了。” 柳管事,“……!!!” 三皇子?! 季少爷连三皇子都认识,不,是三皇子都来小院找他,柳管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蓬荜生辉。 不过温三少爷揍过三皇子,温三少爷都来小院了,三皇子来也很正常。 只是他们这小院到底是什么风水,来的都是大人物啊,他一个小管事招呼起来心忐忑的紧。 柳管事赶紧请三皇子进小院,三皇子道,“季少爷人呢?” “在厨房做菜,”柳管事回道。 “……。” 三皇子愣住,他知道季清宁会厨艺,茂国公世子在四海书院刁难他的时候,他就是自己烧的菜,没想到在小院也自己下厨,看来是喜欢烧菜了。 “前面带路,”三皇子道。 柳管事惶恐道,“厨房油烟重,三皇子还是去正堂喝杯茶吧。” “无妨,”三皇子摆手。 柳管事只好领着三皇子往厨房走了。 兰儿已经禀告季清宁三皇子来了,三皇子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季清宁道,“就剩最后一个菜了,等我一下。” 小丫鬟把柴火添的很旺,锅里的油烧的冒烟,季清宁把菜倒进去,刺啦炸响。 三皇子要进厨房的脚步停下,他虽然不怎么咳嗽了,但油烟大鼻子发痒,左右就剩一个菜了,在外头等着便好。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季清宁就把菜烧好了,小丫鬟和兰儿把菜端进托盘里,外加李信帮着端到季清宁的屋子里去。 三皇子道,“你平常也自己做菜?” 季清宁摇头,“哪有那时间啊,今儿温玹帮了我忙,我请他吃饭才烧的菜。” 三皇子眉头一皱,“温玹也在?” 季清宁道,“不知道来没来。” 他看向柳管事,柳管事摇头,“未曾看到温三少爷来。” 三皇子不大想和温玹一起吃饭,不过季清宁都要请温玹吃饭了,想来关系缓和了不少,毕竟温玹还要求季清宁医治他二哥,他不敢对季清宁摆脸色。 小丫鬟和兰儿先一步回屋把饭菜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飘四溢,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 季清宁道,“温玹去云阳侯府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一个人等温玹无妨,不好叫三皇子陪她一起等,尤其三皇子和温玹关系很一般。 第三百一十六章 拖累 三皇子自然不会等温玹了,他笑道,“上回准备请你游湖,结果出了岔子,这回来原是想请你吃饭,倒你先请我了。” 季清宁笑道,“下回你请我也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皇子笑道。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季清宁问道,“怎么样?” “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三皇子夸赞道。 季清宁笑道,“太假了,我这厨艺哪能和御厨比?” “我骗你做什么,哪天你进宫,我请你尝尝御厨的手艺,”三皇子道。 只是他有令牌出宫方便,季清宁没有传召想进宫就不容易了。 两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再说温玹,摆平了肃宁伯后,去赶去东平王府,把东平郡王从板子下解救出来,就赶回小院。 他来过小院,再加上柳管事知道季清宁烧菜就是请温玹吃饭,没有阻拦,温玹就直接进了小院,进了内院,到了季清宁住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开一阵欢笑声,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但绝对不是小厮。 屋子里除了他们主仆还有人在? 温玹走进去,看到三皇子坐在那里夹菜,一股怒气就直冲天灵盖。 请他吃饭,他人还没到,他就和三皇子吃上了?! 陈杳跟在身后,额头都颤抖,爷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季大少爷送他一件锦袍,结果被茂国公府的绣娘偷了图纸,撞锦袍了,点名要季大少爷请他吃饭,结果自己没吃上,叫三皇子抢了先,他都替三少爷感到心塞了。 季清宁还没发现温玹来了,还是陈杳咳嗽提醒了她。 她一撇头,就看到温玹冒烟的怒气,心咯噔一下跳了,这厮心眼可不大,请他吃饭没等他先请了三皇子,只怕要把他气死了。 毕竟自己理亏,季清宁赶忙起身道,“唐靖和陆照他们没事吧?” “差点被打死,”温玹咬牙道。 那就是还没有打死了,季清宁心稍安。 知道温玹脾气不好,她赶紧解释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三皇子来找我,我就请他吃饭了,我晚上再请你吃饭。” 温玹盯着季清宁,“你是让我现在走吗?” 季清宁,“……。” 她可没有这意思! 不过也难怪温玹误会了,毕竟温玹还没有吃饭,她和三皇子吃到一半了,再请他吃说不过去,可不就是要他去找地方吃饭的意思么。 这就难办了,季清宁道,“你陪三皇子坐会儿,我再去烧两个菜。” 说完,赶紧逃。 小丫鬟紧随其后。 留下温玹和三皇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你看我不爽,我看你更不爽。 温玹后悔季清宁要帮三皇子要令牌的时候他没有阻拦了,谁能想到三皇子能给他添堵呢。 温玹坐下来,三皇子看向李信,“你和温三少爷的护卫出去守着。” 李信有点担心,温三少爷脾气可不好,三皇子病恹恹的时候都敢揍他,如今身子骨好了,下手就更不会留情了。 不过三皇子发了话,他身为护卫不能不听。 担心三皇子的李信都出去了,一点不担心温玹的陈杳还能留下么,出去的更快。 等人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温玹和三皇子了。 三皇子看着温玹,“你不会真的好男风吧?” 一句话就把温玹的怒气挑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三皇子慎言,不然拳头可无眼。” 三皇子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好男风,你不在乎流言,季清宁还在乎,你别拖累他!” 温玹眉头一紧,“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脸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他道,“潜山公主看到你非礼季清宁,你好男风的流言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在出宫之前,三皇子觉得那是流言,可刚刚看到温玹的怒气,三皇子犹豫了,怎么看都觉得温玹在吃醋。 三皇子知道这事和潜山公主有关也是巧合,因为温玹和东平郡王对流言的满不在乎,煜国公府也没有把温玹怎么样,再加上温玹昨儿还去天仙阁找了花魁柳儿姑娘,宫里都传开了,质疑温玹好男风这事是不是假的,结果宫女一时不察,把潜山公主带了进来,又恰好三皇子路过听见了。 三皇子此番来找季清宁,也是想委婉的提醒季清宁一声,让她和温玹保持距离,毕竟人言可畏。 温玹霸道惯了,再加上有皇上偏疼他,不在乎流言蜚语,但名声于季清宁而言应该挺重要,再者,三皇子也想确认下温玹到底有没有非礼她,若是子虚乌有,他一定会让潜山公主为自己的口没遮拦付出代价。 只是这事问出来太大煞风景了,三皇子想吃完饭后再问,谁想吃了一半,温玹回来了。 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问温玹也一样,还省得季清宁尴尬。 温玹气笑了,“原来流言是从潜山公主那里传开的,她胆子是真不小,混入书院,还敢传我的流言!” “难道潜山公主说的不是真的?”三皇子问道。 温玹不屑和三皇子解释,当日明明是季清宁摔倒亲到他,怎么就成他非礼季清宁了,若是在街上胡同里,他无可辩驳,但那也是中了销魂散的缘故!情有可原! 温玹不说话,三皇子就当他默认了,那是气不打一处来,冷了声音道,“季清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只是三皇子的威胁,温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要真把三皇子当回事,他就不会揍他了。 温玹笑了一声,“我要真打他的主意,你能奈我何?”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皇子,拿什么去保护别人?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三皇子气炸了,一时间摸不准温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气他的。 嗯,别说三皇子摸不准了,就是温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等季清宁回来,就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大对,不过好在没有动手,就算相处融洽了。 小丫鬟端着托盘过来,往桌子上添了四道菜。 温玹尝了一口,看向季清宁道,“厨艺果然不错,和鸿兴楼的厨子烧的一个味儿。” 季清宁,“……。” 这厮不仅舌头灵敏,嘴还特别的毒。 季清宁指着桌子上的青菜道,“这是我烧的,你吃不吃?” 知道他不爱吃青菜,没办法让小丫鬟跑去买了两个菜,还是抢的人和顺侯世子的菜,他倒好,还不领情。 季清宁伸出筷子,把一盘子青菜夹了大半给温玹。 温玹额头颤了又颤,想打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尴尬(求月票) 三皇子就坐在温玹对面,看着温玹那被青菜堆的老高,连白米饭都看不见一粒的碗,以及温玹那游走在愤怒边缘的强忍神情,三皇子的心情不要太好。 季清宁果然是他温玹的克星,克的死死的那种。 知道季清宁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温玹想欺负他怕是不容易,三皇子嘴角往上勾了勾。 正巧这一丝笑意被温玹看见了,温玹瞥了季清宁道,“既然是请三皇子吃饭,你如此偏袒我不好吧?” 偏袒? 她这能叫偏袒吗? 季清宁浑身无力,为了不偏袒,她只能把剩下小半盘青菜夹给三皇子了。 青菜落到三皇子碗里,温玹心里舒坦多了。 他是天生不爱吃青菜,三皇子则是身子病恹恹的,必须要吃,只是什么东西吃多了吃久了,都会腻味嫌弃,三皇子对青菜的接受程度恐怕还不及他。 两个男人两败俱伤,对着盖碗的青菜不想伸筷子,一旁坐着的某女则是郁闷。 他们不喜欢吃青菜,她喜欢啊。 那嫩绿的青菜,看着就色泽诱人,而且吃再多也不会长肉,她在吃肉之前都会先吃半盘子的,请温玹吃饭,自然要做他喜欢的菜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但总不能把人不喜欢吃的青菜端上桌,便准备晚上再吃。 小厨房倒是还有不少的菜,可多是荤菜,烧起来费时,她怕等久了,温玹和三皇子一言不合动手,只能炒两个素菜,然后叫两个现成的菜,再多的桌子也放不下去了。 季清宁夹红烧肉,催他们道,“吃啊,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玹端起碗,把青菜夹了塞嘴里,大口的嚼着,三皇子是真不爱吃这道他吃了十几年,一天三顿,顿顿都有的菜,但他不能被温玹比下去了! 看着他们两吃青菜就跟吃砒霜一样的表情,季清宁也是够了。 有她在,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虽然温玹和三皇子偶有言语冲击,但她一人给一记瞪眼,火苗没能燃起来。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小丫鬟和陈杳、李信他们在外间用饭,吃的是鸿兴楼买的,五菜一汤。 吃完饭,三皇子邀请季清宁逛街,季清宁婉拒道,“今天没时间了,我还要调制药膏。” 三皇子一脸惋惜,他以为季清宁是帮温玹的二哥温珵调制药膏,当着温玹的面,哪还能劝季清宁吃饱了出去走走,人家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懂的比他多的多。 三皇子和季清宁说了几句话,温玹直接就骑上了马背,夹马腹走之前来了一句,“晚上我来吃饭。” 嚣张霸道的不行。 季清宁瞪温玹的背影,然后送三皇子离开。 温玹骑马转了一圈,就回隔壁小院换了衣服,一边看书一边等季清宁来调制药膏。 结果一等再等,也没见季清宁人来,温玹蹙眉,“他人呢?” 陈杳抽了抽嘴角道,“午睡了。” 温玹,“……。” 这一午觉,季清宁睡的不要太香,睡了大半个时辰才醒。 醒来坐在床上,精神抖擞。 小丫鬟拿鞋子过来,季清宁从床上下来,洗了把脸,就去隔壁了。 虽然李玄鉴做事过分了些,但不得不承认,把墙打了,来往方便多了,地上的砖块被收拾的很干净,两边也劈的很齐整。 季清宁走过去,就碰到带着面具的陈杳,问道,“我药房在哪里?” “在爷书房隔壁,”陈杳回道。 只要有药房就行,在哪里季清宁不介意,“劳烦带路。” 一点没去见见小院主人的觉悟,人家把她的屋子当成自己的,反客为主,她还和人客气,她脑子锈逗了还差不多。 陈杳推开门,季清宁迈步走进去,然后就看到李玄鉴给她准备的药房了,至少有九成和她画的图纸一样了,剩下的略做了改造,比她图纸上的还要好,比如那罗汉榻,她的图纸上就没有,对面的书桌也没有。 季清宁满意的不行,走过去看着,对暗卫道,“虽然你主子很可恶,但这部分改造的还不错,替我谢谢他。” 陈杳看着季清宁,默了默道,“季大少爷客气了,小榻和书桌是我家爷给他自己准备的。” 季清宁,“……。” 尴尬两个字不期然从脑门上飘过。 轻咳一声,季清宁朝自己那边走去,打开抽屉,里面都装满了药材,不得不夸赞一句办事效率高。 季清宁让小丫鬟端来笔墨纸砚,把药方子写下来,然后用镇纸压着,就回小院取药材,从温玹那里要来的稀罕药材,现在要用了。 书房内,温玹在看账册,本来他是想把季清宁的药房设在书房的,只是天问山庄的账册太容易暴露身份了,只得作罢。 季清宁不会擅闯他的书房,可以在书房看账册,去隔壁药房看书。 这样想,咚咚捣药声就传来了。 温玹,“……。” 声音有点吵,刚算了一半的账,一打岔,忘的很彻底。 默默把账册往回翻。 几次之后,陈杳都忍不住想笑了,爷还想去药房看书呢,隔着道墙都吵的看不进去,何况去隔壁了。 温玹把账册拿起来,出了书房,去季清宁住的屋子看账册了。 温玹的账册半个时辰就看完了,等他回来,药房的捣药声却是依旧。 温玹拿了本书去药房,歪在小榻翻着,季清宁知道他来了,但没管他,继续忙自己的。 这一忙,就是一下午。 小丫鬟看了看天色,提醒她道,“温三少爷走的时候说晚上来吃饭,再不回去烧菜,赶不及了。” 季清宁正忙着,哪顾的上温玹,“这药膏需要一气呵成,不然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她忙了一下午,眼看着要成功了,哪能因为温玹一顿饭就功亏一篑,他还没有傻到见不到她人就不自己吃东西的地步,要真这样,建议他饿个七八顿。 又过了半个时辰,季清宁才忙完,累的她直揉脖子。 男子走过来,看着一大碗晶莹剔透像豆腐脑一样的东西,道,“就这玩意让你忙了一下午?” 季清宁道,“什么叫这玩意啊,这是最好的祛疤药膏,你后背上不是有许多的伤疤吗,你要不要向我买点儿?” “买?”男子蹙眉。 “以我们两的关系,我还要向你买?” “……。” 这话听的陈杳都嘴角抽抽,爷真是盲目自信,以他对季大少爷的了解,绝对没好话回爷。 果不其然,季清宁开口了,“多亏你提醒我,我觉得以我们两的关系,我不仅得收你的钱,我还得收双倍的价钱才行。” 温玹,“……。”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赊账 这不是没事自取其辱么? 陈杳心下腹诽。 不过爷后背上的伤疤确实要去掉,皇上每年都赏赐不少祛伤疤的药膏给爷,但都没什么效果,季大少爷医术高超,不知道药膏效果如何。 陈杳问道,“那这药膏怎么卖的?” “一千两一盒,”季清宁道。 陈杳看了看药膏,虽然没有一直盯着,但季大少爷拿了多少稀罕药材来,他是知道的,这一盒成本价少说也要四五百两了,卖一千两一点都不贵。 相处这么久,他能看的出来季大少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正好皇上给了爷一万两银子,让爷查天仙阁,到爷手里的钱,爷肯定不会还回去,皇上也不会指望爷还回去。 陈杳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季清宁,“买一盒。” “爽快,”季清宁笑着接过银票,随手给了小丫鬟,“找他九千两。” 小丫鬟笑的合不拢嘴,接过银票回小院找钱。 季清宁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个小瓷瓶,装了一瓶子,递给陈杳。 陈杳惊呆了,看着桌子上的大碗,再看看递过来的小瓷瓶,他嗓子都飘了,“一千两就这一小瓷瓶?” 季清宁看着他,“不然呢?你一千两还想买我这一大碗啊?” 她这一碗要一千两就卖了,她得赔到姥姥家去了,这么贱卖还不如大方点直接送了,好歹还能落一份人情在。 陈杳默默的把说季清宁嘴硬心软的话收回来,季大少爷要做生意,那绝对是个奸商啊。 见陈杳不接,季清宁催道,“拿着啊。” 不想买了,能不能反悔? 陈杳看了自家爷一眼,才问道,“爷后背上的伤疤要全部去掉,多少钱才够?” 李玄鉴后背上的伤疤委实不少,除了新长出来的,还有不少旧的,她道,“具体多少,说不上来,这样吧,一万两,我包你家爷后背光滑不见一丝伤疤。” 陈杳,“……。” 真不是一般的黑心了。 李玄鉴道,“不必,我一个大男人身上有点伤疤算什么,又不是脸上。” 季清宁道,“说的也没错,身上有点伤疤也不碍别人的事,不过你就不担心回头吓着你未来媳妇吗?没有伤疤,摸上去手感也好些啊。” 不仅说,某女还下意识的做了下动作,看的李玄鉴耳根不期然透出血红色来。 为了把药膏卖出去,季清宁是真不遗余力了,没办法,温泉山突然多了两只温泉,就相当于要多修两个山庄,她身上的钱肯定不够,李玄鉴又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只能蓐他的羊毛了。 某个明知道是被蓐羊毛的爷还真把羊毛递上了,“给他一万两。” “爷……。” 陈杳试图阻拦,爷您身上可就只剩这一万两了,短时间内皇上是不可能再给你钱了,要省着点花啊啊啊。 陈杳要去拿药膏,季清宁道,“待会儿,我先装几小盒,剩下的再给你家爷。” 陈杳,“……。” 他家爷花了一万两,还只把剩下的给他家爷,就不怕把他家爷气死吗? 担心某男愤怒,陈杳回头望去,然而某个本该愤怒的人这会儿明显在走神,估计季清宁说什么他都没听见。 季清宁装了五小瓶子,还剩下一半,用了个大点的瓷瓶装好交给陈杳,叮嘱道,“一天两次,晚上最好睡觉前涂抹,效果更佳。” 陈杳点头记下。 季清宁把另外几小盒装在一只大锦盒里,准备带走,小丫鬟回来了,不过手里只拿了七千两的银票,“只有万两的银票,没有小额的。” “不用了,”季清宁道。 小丫鬟得知一万两全部是她家姑娘的,笑的更欢了。 季清宁要回小院吃饭,小丫鬟道,“回去没饭吃……。” 季清宁看着她,“没饭?” 小丫鬟点头,“柳叔知道你在天问公子这里,以为天问公子留你吃晚饭就没给你做饭了。” 季清宁回头看李玄鉴,李玄鉴扶额道,“别看我,我一直在等着你忙完,好去蹭你的饭……。” 说完,他瞥向陈杳,“去鸿兴楼叫几个菜。” 他之所以买下这座小院,就是因为这小院离昌平街近,上街吃饭方便。 陈杳看着自家爷道,“我去可以,就是不知道鸿兴楼给不给赊账……。” 某男,“……。” 季清宁,“……。” “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吗?”小丫鬟不敢置信。 毕竟在她眼里,天问公子是她见过的最最最有钱的人了,没有之一。 现在居然从鸿兴楼叫几个菜还要赊账? 季清宁看着男子,男子没说话,陈杳回道,“爷这回进京带的钱就剩这最后一万两了,剩下的钱都在天问山庄……。” 天问山庄还有不少钱,但那都不属于爷。 但男人身上没钱,就等于没面子,陈杳为了保护自家爷可怜的面子只能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季清宁无话可说了,没钱还花一万两去后背上的伤疤,就不怕伤疤没祛干净,先饿死了吗? 她只认识两个有钱的,一个李玄鉴,一个温玹。 怎么这两人近来都这么缺钱呢?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借他一千两。” 小丫鬟拿了一千两银票递给陈杳,陈杳接过,就赶紧去鸿兴楼叫饭菜,再晚一点儿,人家酒楼就要关门了。 很快,陈杳就拎着食盒回来了,鸿兴楼没什么客人了,饭菜烧的格外快。 两个人,叫了四菜一汤,另外还有两碗面,是他和小丫鬟的。 累了一个下午,季清宁饿的饥肠咕噜,大快朵颐,看着她吃饭,坐在她对面的温玹食欲都格外的好。 吃完了,季清宁就回小院了,在小院里溜达了会儿,小丫鬟就把浴桶装满水了,季清宁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刚把衣服穿好,男子就来了。 知道他有失眠症,季清宁就没再像以前那样瞪他,反倒好奇道,“平常我待书院的时候,你都是抢谁的小榻睡觉?” “碰到谁就是谁了,我不挑人,”男子躺在小榻上,闭眼道。 “……难道他们也如我这般好说话?”季清宁道。 “是我好说话,”男子回道。 “……你好说话?”有没有搞错啊? “哪有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就点晕了,我可没有点晕过你,”男子侧头看了季清宁一眼。 如果真抢别人屋子能睡着的话,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有嫌弃他的机会? 小丫鬟坐在地铺上,心道:天问公子没有点晕过她家姑娘,她家姑娘却是用迷药迷晕过他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倒霉 一夜好眠。 季清宁醒来,小榻上只有被子没有人了。 她坐在床上伸懒腰。 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就又去了隔壁小院,继续捣药,调制药粉,小丫鬟不在,被季清宁使唤去送药膏了。 温玹在隔壁书房看书,虽然捣药声有点吵,但习惯了就没事了。 正看着兵书,陈杳闪身出现,道,“爷,季大少爷让小厮送了药膏去煜国公府。” 温玹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难得他还想着我……。” 陈杳道,“不止想着您,还有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他们,还有陆叠山,也有一小盒。” 温玹脸上笑容僵硬,“这些人都有?” “和给您的一样,”陈杳回道。 温玹脸黑了下来。 这么多人都有,东平郡王他们就算了,好歹叫季清宁一声大哥,陆叠山昨天才第一次见,连他都有一份,他这个天问公子,竟然一点都没有?! 刚刚还高兴,这会儿没差点气死了。 不过很快,他又气消了,他去了隔壁药房,刚进去,季清宁就抛过来一小药瓶,他伸手接过,道,“这是什么?” “解毒丸,”季清宁回道。 “我特意调制的,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收好啊,这可是我用了十几种名贵药材调制的,不说能解所有的毒,至少够你撑到来找我救命,哪怕是在百里外。” 毕竟第一次见他,就是因为中毒,不然不至于被小院暗处的暗卫打了下脚脖子就摔下屋顶,差点一命呜呼。 男子看着手中小瓷瓶道,“这么名贵的药就这么送我了?” 季清宁笑道,“你要受之有愧,也可以多送我一些稀罕药材。” 毕竟是天问山庄庄主,连皇上都想要拉拢的人,季清宁不信天问山庄的库房里没点稀罕药材。 那些药材在不通医术的人,或者医术一般的人手里那真是暴殄天物,不如向她换些救命的药。 “看来我要收罗些稀罕药材了,”男子笑道。 桌子上摆了一排的小药瓶,季清宁一颗颗放进去,显然,这么珍贵的解毒丸不止他有。 一上午,季清宁就没停歇,吃了午饭,就准备回书院了。 结果赶巧,她前脚和小丫鬟出小巷子,后脚就看到温玹骑马过来。 不是一般的巧了。 小丫鬟不放心,要送季清宁回书院,现在有温玹一起,季清宁就不让小丫鬟护送了。 两人骑马往前走,温玹道,“怎么突然送我药膏?” 季清宁道,“昨天你的脸不是被荆棘划伤了么,留疤多不好。” 这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虽然不是她的,但她天天看,留疤扎的是她的眼啊,何况昨天温玹是为护她才被划伤的,她没有祛伤疤的药膏便罢,有怎么能少他一份呢。 再者,那些稀罕药材是温玹从皇上那里讨来的,不给他一份,还怎么催人家把剩下一半的药材凑齐给她啊。 为了能早点拿到那些药材,季清宁给了一颗解毒丸给温玹,另外托他帮忙,她爹季怀山和铁叔去西南有一段时间了,可只言片语也没有传回来,季清宁实在不放心,希望温玹能帮着派个人去西南看看,要是能找到他爹,带几颗解毒丸给他。 这么点小忙,温玹岂会不帮,爽快的应了。 季清宁觉得温玹比以前好说话多了,两人骑马出城。 城门口,和顺侯世子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身后跟着的小厮回头看,发现季清宁和温玹过来,赶紧禀告道,“世子爷,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在身后。” 和顺侯世子吓的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见温玹和季清宁都看着他,吓的一甩马鞭子就赶紧跑了。 温玹,“……。” 季清宁,“……。” 这么明显的躲避,温玹能让他跑了? 鞭子一甩就追了上去,把和顺侯世子拦下。 和顺侯世子看到温玹脸色还好,看到季清宁,那就跟看瘟神差不多了,急慌道,“你,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季清宁眼角都抽抽,“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和顺侯世子道,“我出门碰到你准没好事,我都躲着你了,你还追我干什么?” 被季清宁敲诈,被他的小厮打,花灯会上被捅刀子……这些事,他都历历在目。 还有前天傍晚,他在鸿兴楼吃晚饭,结果菜被他的小厮给抢了,鸿兴楼掌柜的抱歉,送了他条鱼,结果他差点没被鱼刺给卡死。 只要和他季大少爷沾一点关系,他一准倒霉,他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怕出事。 季清宁黑线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后来我可没招惹你了,惹不起,”和顺侯世子从来没这么怕过谁,他为什么想不开招惹他?! 温玹骑在马背上,看着和顺侯世子惶恐模样,心道:他都惹不起的人,能是他和顺侯世子招惹的起的? 和顺侯世子一脸惶恐,“我能走了吗?” 温玹不信他的话,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和顺侯世子道,“我表哥奉旨离京办差,今日回京,我来迎接他。” 温玹笑了,“只是迎接这么简单?” 他可没有这么好糊弄。 “……小厮昨儿送信回来,说我表哥在路上救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好像还挺喜欢人家,要带回府,我姨母正给他议亲,准备娶个续弦,知道了这事,勃然大怒,我娘让我来看看究竟,要真有其事,让我劝我表哥别意气用事。” 他表哥虽然身份没有他尊贵,却也是正三品指挥使府上大少爷了,哪能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续弦,只是他表哥年二十二了,娶的又是续弦,本来说亲就不容易,再传出点流言就更难了。 能说的不能说的,他可都说了,能放他走了吗? 放是不可能放的,温玹道,“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和顺侯世子,“……!!!” 看着和顺侯世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季清宁肚子都笑的打结了。 温玹连茂国公世子都敢揍,揍和顺侯世子还在话下,和顺侯世子都不敢吭声,只能骑马跟在身后,那一颗小心肝跳的飞快。 好在走了半道,远远的就看到他表哥骑马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驾马车。 “我表哥回来了。” 和顺侯世子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跑去。 季清宁见了想笑,望着温玹道,“你吓唬他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邪门,他碰到你就倒霉……。” 话音未落,那边和顺侯世子就飞了。 跑的太快太急,马脚绊倒石头,和顺侯世子往前一栽,正正好栽到他表哥的跟前。 季清宁,“……。” 温玹,“……。” 温玹侧头看着季清宁。 季清宁顿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这就是个意外啊,也能算她头上? 第三百二十章 失踪 和顺侯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还是防不胜防的中招了。 竟然以这么难堪的姿态摔倒在自家表哥跟前,不用说,肯定把他表哥摔懵掉了。 和顺侯世子的表哥,施大少爷骑在马背上,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表哥朝他飞奔而来,然后重重摔在他跟前,摔的尘土飞扬,他愣好一会儿,赶紧翻身下马,去扶自家表弟起来。 本来马车停下,坐在马车里的女子因为好奇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和顺侯世子摔倒的一幕,吓的她赶紧松了手,端坐回去,看到人家窘迫总归不好,别人尴尬,她也尴尬。 季清宁和温玹骑马过来,和顺侯世子已经被自家表哥扶起来了,听到马蹄声,吓的赶紧往一边躲,还躲到自家表弟身后,那避之不及的惶恐,季清宁想揍他一顿。 他们站在马车前,根本就不用让路,毕竟她不会找死的往人马车上撞。 她和温玹骑马从一旁过去,正好一阵风吹来,掀开车帘一角,季清宁瞥了眼坐在马车里的女子,容貌秀丽,长的确实不错,难怪和顺侯世子的表哥动心了。 走远了些,和顺侯世子才从施大少爷背后站出来,揉着摔疼的胸口,疼的龇牙咧嘴。 施大少爷道,“不是叮嘱你不要招惹温三少爷吗?” “我怕的不是他,”和顺侯世子道。 “不是他?”施大少爷奇怪。 “难不成是那面生的男子?” 和顺侯世子惆怅道,“你离京许久,不知道这一两个月来京都发生的事,就刚刚那季大少爷,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邪门,我是见他一次倒霉一次,我是真怕了他了。” 远处,温玹骑在马背上,闷笑出声。 季清宁侧头看他,“你笑什么?” “我在庆幸自己迷途知返的快,不然准得与和顺侯世子一个下场,”温玹一脸正色。 “……。” 季清宁手心痒的厉害,想把揶揄她的某男当场掐死。 两人骑马回书院。 东平郡王他们这回挨打的比较惨,虽然温玹赶去救他们了,但打在身上的板子也扣不下来了,这会儿正趴在床上让大夫上药,要想回书院,至少也得七八天之后了。 他们不在,都少了不少的乐趣,除了温玹每日清晨练武外,季清宁和他算是做到了同进同出。 这一日,天气晴好,碧蓝的天空只点缀了几朵白云,学舍前的花草都被晒的焉焉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的缘故,平常都会来书院的小丫鬟破天荒没来,季清宁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吃过午饭,再睡会儿午觉。 只是等她睡醒,要和温玹去上下午课,都走到诚心堂前了,一小厮卯足了劲跑过来,老远就喊,“季大少爷留步!” 闻声,季清宁停下脚步,听到喊她之声的其他学子也都纷纷望过来。 小厮快步上前,手撑着膝盖,喘气道,“季,季大少爷,您的小厮在书院门口等您,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您。” 十万火急的事? 这字眼用的有点重了,季清宁不放心,抬脚就往书房方向走。 温玹站在几步之外,见季清宁脚步匆匆,不放心的他,也跟着走了。 书院大门处,小丫鬟急的是团团转,季清宁还从未见她这么急过,听到脚步声,小丫鬟飞快的回头,见是季清宁,赶紧过来,脱口“姑娘”两个字要冒出来,就看到迈步出来的温玹,吓的她赶紧把嗓子闭严实了。 季清宁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姑娘还活着,”小丫鬟忙回道。 季清宁怔了下,她长姐还活着是好事啊,怎么小丫鬟急成这样,一问之下才知道,季清嫮人不仅活着,还就在京都,只是又失踪了。 小丫鬟急道,“大姑娘被周家赶出门后,心灰意冷,怕回太平镇给老爷夫人丢脸,就想一死了之,好在碰到了和顺侯世子的表哥施大少爷,施大少爷把大姑娘从湖里捞了起来,劝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还把她带到了京都……。” 三天前,施大少爷回京,把季清嫮带回了施府,只是施家上下没一个高兴的,尤其是施家大太太,要送季清嫮离开,只是施大少爷不同意,施大太太拗不过儿子,就暂时找了间小院把季清嫮安置下来。 今儿一早,施大少爷出府办事,施大太太就找季清嫮谈话,给她钱让她离开施家,虽然他儿子死过一任嫡妻了,但也不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续弦,就算是纳妾,那也得等嫡妻进门之后。 季清嫮是在心灰意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了施大少爷,对他心怀感激,她只是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她就没想过再嫁人,此番跟随施大少爷进京,是还有两个心愿未了。 一是担心季清宁,周家告诉她,季清宁招惹了不可一世的煜国公府三少爷,季清嫮担心季清宁。 二是她知道周大少爷人在京都,她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三载夫妻感情,他跟随周老爷离京,她日日盼他回来,可结果呢,连面都没见,就让人匆匆送了一封休书回同州,她在周家循规蹈矩,最后落得个身无分文被赶出周家的下场,她实在不甘心! 施大太太三言两语一说,季清嫮不是厚颜无耻之辈,哪还在施家待的下去,就同施大太太告辞走了。 等施大少爷回府,已经不知季清嫮去向了。 施大少爷动了怒,和施大太太吵了起来,派人出去找季清嫮,见他急的眼睛赤红,伺候季清嫮的丫鬟向他透露这两天季清嫮向她打听有关季大少爷的事,同样都是姓季,没准儿是有关系,去投奔季大少爷了。 施大少爷就找到了小院,在小巷子口就碰到了要赶往书院送饭菜的小丫鬟,施大少爷稍微形容了下季清嫮的容貌,再加上是从湖里救出来的,小丫鬟确认那就是她家大姑娘。 只是大姑娘并没有来小院,估计都不知道她们的落脚之地,京都那么大,想找个人不容易,小丫鬟就想到了季清宁,火速赶来了书院。 第三百二十一章 庵堂 季清宁没想到和顺侯世子口中自家表哥喜欢的来历不明的女子就是她长姐,当时车帘被风掀开,她还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 只是失忆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然又怎么会让她被带入施家,遭受言语羞辱。 小丫鬟准备找扶风院那一群小厮帮她找人,只是小丫鬟对季清嫮的形容太干瘪,季清宁找书院小厮要了笔墨纸砚,把季清嫮的模样画下来。 一连画了好几张,温玹派人给东平郡王还有唐靖和陆照一人送了一张去,把所有能出动的人都出动去找季清嫮。 找了整整两天,只找到季清嫮丁点儿的消息,就是一包子铺老板娘见过季清嫮,从她手里买了三个包子,刚转身就被一小乞丐撞掉了两个,那小乞丐捡起包子就跑,心疼的季清嫮抓着小乞丐说包子脏了,把另外一个干净的给了那小乞丐。 小乞丐高高兴兴的捧着香喷喷的包子走了,留下季清嫮看着包子咽口水。 包子铺老板娘一眼就看出来她身上没钱了,自己都顾不上了,还心疼人小乞丐,包子铺老板娘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三肉包子给季清嫮。 季清嫮不好意思,身无分文的她,把耳朵上挂着的耳坠取下来给了那老板娘。 老板娘推辞不收,她肉包子才值几个铜板啊,这耳坠样式精美,少说也值好几两了,季清嫮道,“收下吧,我以后也用不上了。” 把耳坠放下,季清嫮捧着肉包子就走了。 找了两三天,只找到这么点有用的消息,那句“我以后也用不上了”把施大少爷吓的脸色惨白,小丫鬟直接吓哭了。 哪有女子不戴耳坠的,一想到自家大姑娘是被人从湖里救上来的,小丫鬟就害怕季清嫮又想不开寻死,上一回被人救了,这一回不一定有这么好运气了。 季清宁也眸带担忧,她继承季清宁的身体,季清宁的亲人自然就是她的亲人了,季清宁顾着宽慰哭的不能自已的小丫鬟。 温玹站在一旁,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厮,比丫鬟还能哭,他看着季清宁道,“派人去庵堂找找,没准儿你长姐在那里。” 一般被休回家的女子,要么想不开寻死,要么被送到庵堂,一般都被送去,但主动去的也不是没有。 庵堂里的尼姑六根清净,是不会戴耳坠这样的饰物的。 温玹一提醒,季清宁才反应过来,“去庵堂找!” 季清嫮连买包子的钱都没有,自然没钱住客栈了,庵堂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小丫鬟哭的两睫毛上都是泪珠儿,“京都有好几座庵堂呢,咱们去哪座庵堂找?” “离施府最近的!” 季清嫮靠双脚走路,不会舍近求远。 小丫鬟知道庵堂在哪里,当即上马带路,温玹不放心,跟着一起去。 离施府最近的庵堂是寂照庵,季清宁一行三人赶往庵堂,半道上就见一驾马车飞奔过来,马车跑的很快,但没有惊马,车夫远远的看到季清宁,勒紧缰绳,马车里坐着的人许是撞到了,叫疼道,“不是让你赶路吗,怎么停下了。” “那好像是季大少爷,”车夫忙道。 紧接着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有点眼熟,是张娴的贴身丫鬟春桃。 春桃看到季清宁,赶紧从车辕上跳下来,快步过来道,“季大少爷,我正要去找您呢,您就来了。” 季清宁道,“找我?” 春桃点头如捣蒜,“我家大姑娘和檀兮郡主来寂照庵祈福,正巧碰到庵堂里的姑子在给您长姐落发,我家大姑娘赶紧拦下,让我去书院找您。” 果然在庵堂! 季清宁一夹马肚子就往庵堂跑去。 庵堂给人落发是不许人围观的,但檀兮郡主好奇,剃发是种什么感受,当日被季清宁当街扑倒,她也打过绞了头发做姑子的念头,可是对着铜镜想了下自己没了三千青丝的模样,她觉得还是死了干脆,她忍受不了自己没有头发的样子。 得是受过什么样打击的女子才对自己这么狠心,从此常伴青灯。 檀兮郡主想看看,当然了,她也只是想一想,要是张娴不许,她也就算了,谁想张娴还同意了,两人悄咪咪的偷看。 张娴在同州见过季清嫮,她和两年前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两年前的季清嫮面容温和,说话轻声细语,现在的季清嫮面容憔悴,透着一股子决绝,心灰意冷。 要不认识就算了,张娴既然认识季清嫮,哪能不阻拦? 她觉得季清宁不会同意季清嫮落发做姑子的,虽然季清嫮被休了,但季清宁和季家绝不是那么在乎名声的人,不然能让一个好好的姑娘女扮男装十七年吗? 庵堂的师太只给季清嫮剪了一缕青丝,张娴让师太罢手,季清嫮虽然执意要落发,师太还是听了张娴的,毕竟是张阁老府上的姑娘,张府每年都会给庵堂添不少的香油钱,总得给人张大姑娘一个薄面。 再者,落发什么时候落都行,可剪掉容易,长出来就不易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季清宁赶到的时候,张娴刚刚帮季清嫮把头发挽起来,季清宁对自家长姐没印象,但季清嫮看到许久没见的弟弟,眼泪直往外涌。 从施府丫鬟口中,她知道季清宁为了给她出气,在天仙阁追周大少爷,导致周大少爷摔断了只胳膊,季清宁被天仙阁追的事…… 季清宁走上前,道,“长姐真是糊涂!竟然为了周家和周大少爷那样的无耻之徒寻死,还要落发,你置爹娘和祖母于何地?!” 季清嫮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想爹娘,想祖母,她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们,可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怕给季家丢人。 季清宁知道古代女子想法简单,她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落发做姑子的,你随我回去。” 季清嫮摇头,“我待在庵堂挺好的。” 她不想成为季清宁的拖累。 她落发做姑子,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是季清宁的长姐,让他遭人笑话。 季清宁的暴脾气,没见过这么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的,她什么错都没有,要在庵堂反省,周大少爷和周家在做什么?一个借着她的势谋官,一个管不住下半身明知道她的人在天仙阁外守株待兔还铤而走险去逛花楼! 深呼吸,季清宁把怒气压下,转身要走。 张娴惊呆了,拦下她道,“你要去哪儿?” 季清宁冷了声音道,“我还能去哪儿,我长姐没错都要落发做姑子了,犯了错的周大少爷和周老爷,我去剃了他们两的头发!” 说完,季清宁抬脚就要走。 要是以前,季清嫮决计不相信季清宁有这样的胆量,可这两天她实在听说了不少关于季清宁的事,和煜国公府三少爷争床,逼的煜国公府三少爷睡屋顶,都把周大少爷的胳膊追断了,绝对做得出气头上去剃人头发的事。 季清嫮赶紧抓住季清宁道,“我,我跟你回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道谢 好说歹说劝她不住,拿周大少爷和周老爷威胁她,她就松口了。 季清宁那叫一个气啊,“长姐不会到现在还放不下周大少爷吧?” 季清嫮面色凄哀,道,“从我被施大少爷从湖里救出来,我就和周家再无瓜葛了。” “那我去剃他们头发,你不让,”季清宁道。 “周老爷毕竟是朝廷命官,我不想你惹上官司,”季清嫮道。 季清嫮担心的不是周老爷和周大少爷,她担心的是季清宁。 温玹站在一旁,心下奇怪的很,季清宁狡猾的就跟一只狐狸似的,怎么一母同胞还年长她两三岁的姐姐这么的天真。 以季清宁的手段,剃周老爷周大少爷的头发还能被朝廷逮住? 庵堂的师太过来,季清宁向师太道谢,“多亏庵堂这几日收留我长姐,实在感激不尽。” 师太面色慈蔼道,“庵堂本就是给无助之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季大少爷无需客气。” 季清宁让小丫鬟给庵堂添一千两的香油钱。 这手笔,可是把季清嫮吓了一跳,父亲为官两袖清风,季家也不是富庶府邸,怎么清宁出手这般阔气? 小丫鬟掏钱掏的爽快,作为腰包揣着好几万两的人,一千两银子不算什么了,找到大姑娘,她心底高兴,就是姑娘再多给一千两,她也不会舍不得的。 小姑子把季清嫮被绞的一缕青丝用红绳扎好,装在荷包里递给季清宁,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敢损毁。 季清宁又道了谢,就带着季清嫮离开了庵堂。 张娴把马车借给季清宁,她则乘坐檀兮郡主的马车回府。 到了昌平街,就看到那些帮忙找人的小厮,季清宁让小丫鬟拿一百两出来请那些小厮吃饭,又让小厮回书院帮她向李成风告个假,这两天她不回书院了。 季清嫮听了道,“不可因为我耽误学业。” 季清宁道,“不会耽误的。” 小厮笑道,“季大少爷的才学,书院的夫子都佩服呢,别说三两天不去书院上课,就是不去书院读书也能高中。” 季清嫮为有季清宁这样的弟弟感到自豪,想到父亲被派去西南查贪墨案,又不免忧心。 季清宁带着季清嫮回了小院,柳叔也知道季清嫮被周家休弃的事,见季清嫮从马车上下来,柳叔道,“谢天谢地,可算是把人找到了。” 季清宁道,“在父亲回来之前,长姐与我就住在小院,给柳叔添麻烦了。” 柳管事道,“季少爷说的哪里话,季老爷是我们东家的贵客,东家特意派人来交代,让我把你们当主子伺候,小院就是你们的家,只管安心住下,缺了什么只管与柳叔说,和柳叔客气就是不拿柳叔当自己人。” 柳管事让兰儿上前给季清嫮见礼,道,“季大姑娘身边没带丫鬟,你要不嫌弃兰儿笨手笨脚,就让她在你身边伺候吧。” 煜国公府三少爷和季大少爷都成了朋友,来小院吃饭了,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也都极力拉拢季大少爷,隔壁小院住着天问公子,柳管事觉得小院现在是安全的,准备把媳妇叫回来帮忙。 季清宁觉得柳管事这样安排很妥帖,季清嫮身边确实需要个人陪着。 柳管事让兰儿去收拾屋子,小院虽然不大,但内院也还是有两三间院子的,季清宁和季清嫮虽然是亲姐弟,一起住内院也不大妥,但季清宁不主动提搬到外院来住,柳管事不会提这事。 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他道,“内院只住季少爷,和隔壁院子打通没事,如今季姑娘住内院,那院墙是不是要堵起来?” 季清宁道,“天问公子和他院子里的都是些武功高强的暗卫,一堵墙对他们来说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那被打掉的院墙是方便我的。” 人家要真想来小院,墙就是再高一倍,也拦不住他们。 柳管事想想也是,他就没见过天问公子走大门,墙好墙坏的时候都没有。 不过李玄鉴喜欢闯人屋子睡觉这毛病不得不防,她得去叮嘱人几句才放心,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出了门,小丫鬟道,“这会儿出去做什么?” 季清宁道,“施大少爷救了长姐,我得去道谢。” “可施大太太也羞辱了大姑娘啊,”小丫鬟嘟嘴道。 “所以才更要去,我季家可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这两天她也见到了施大少爷,从施大少爷的神情来看,应该是真喜欢季清嫮,从他不知季清嫮的身份就救她,还带他回施家,要给季清嫮一个名分,不过这些事,季清嫮好像并不知道,她对施大少爷满怀感激,至于感情…… 成亲三载的枕边人说休就把她休了,才受过这么重的打击,再让她敞开心扉去接纳另外一个男子绝非易事。 季清嫮性子温和,为人善良,这样的人为周大少爷那样的无耻之徒搭上一生就太傻了,这世道对女子束缚重重,别人她管不着,但季清嫮,她会尽力给她一片宁静,算是报答占用人家妹妹身体的恩情吧。 既然是道谢,就不能空着手去,季清宁挑了些礼物,就直奔施府了。 施大少爷还不知道季清嫮已经被找到的消息,人不在府里,施家下人请季清宁进府,见她的是施家大老爷和施家大太太,还有和顺侯夫人。 季清宁在京都的名头不是一般的响,毕竟是踩着温玹立的威,再加上帮东平郡王恢复郡王封号,助东平王世子接管军器监,桩桩件件,都足以告诉大家季清宁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见到季清宁还好,和顺侯夫人有点坐不住凳子,季大少爷克她儿子啊,她有点担心怕沾了晦气回去连累儿子遭殃。 季清宁走上前,给施大老爷施大太太见礼,道,“我来的不凑巧,施大少爷不在府里,他救我长姐,我特备薄礼前来感谢。” 施大老爷道,“季大少爷客气了,犬子救令姐不过是举手之劳。” 施大太太则八卦道,“令姐怎么会寻死?” 季清宁道,“长姐寻死其实是受我牵连,我随父入京述职,招惹上温玹,扑倒檀兮郡主,我长姐夫家周家怕受我季家牵连,火速送了封休书回同州,把我长姐休了,我长姐怕回太平镇会连累爹娘祖母遭人笑话,这才起了寻死之心。” 温玹…… 季大少爷竟然就这么直呼温三少爷名讳,听说这两日找人,温三少爷一直陪在左右。 施大太太道,“那周家未免太无耻了。” 施大老爷道,“岂止是无耻,周老爷此次能留京,都是沾的季家的光,这些日子,他见人就说自己是季侍郎的亲家,季大少爷名震京都,满朝文武哪个不高看他周老爷两眼?” 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张阁老的未来孙女婿,连赵王府郡主都要给他做平妻,京都独一份了,何况东平郡王他们还认他做大哥。 季清宁不想听到周家几个字,太影响人心情了,她道,“施大少爷的救命之恩,我季家绝不会忘,若有我季家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来之前,长姐让我代她好好谢谢施大太太这几日的照顾,她给府上添了不少的麻烦,实在是抱歉。” “方才来的路上,听施府下人说施大少爷在议亲,喜事将近,我长姐不便再来施府,到时候我替她来施府喝一杯喜酒。” 季清宁面带微笑,身量也不高,但说的话就是让施大太太觉得坐不住凳子,她因为愤怒,对季清嫮说话有点过重,还把人赶出了施家,季大少爷这话绝对是在说她自作多情,他长姐没有要嫁给她儿子的意思,更不会给她儿子做妾。 季清宁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不多留,作揖告辞。 施家管事的送她出府,在大门处碰到闻讯回来的施大少爷,施大少爷已经知道季清嫮在庵堂的事,他抱歉道,“是我疏忽,才让她遭受羞辱……。” 四下可都是施家人呢,季清宁笑道,“令慈为自己儿子着想,对来历不明的女子警惕是人之常情,施大少爷不必愧疚,若非有这事,我长姐待在你施府,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时候才能团聚。” “只希望我长姐在施家歇脚这几日,没有对施大少爷你议亲造成影响,若有需要,我可以去解释。” 施大少爷看着季清宁,像是鼓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声,“我,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令姐吗?” 听这话还像是个痴情种,不过施大太太可不好相与。 季清嫮嫁过人还被休,这样的身份,他们两的缘分淡的很。 他施大少爷要想娶季清嫮,得付出常人十倍的努力才能够。 如果他施大少爷连自己的娘都摆不平,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季清宁笑道,“你是我长姐的救命恩人,我季家大门不会对你关闭,不过我长姐怕令慈再误会,已决心不再见你。” “她欠你的那份救命之恩,由我代为偿还,以我长姐的性子,你就是到季家也见不到她,不过我倒是可以陪你喝几杯酒。” 施大少爷眼神黯淡,季清宁朝他作揖,然后翻身上马,“告辞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教训 施家不是怕季清嫮勾引他们大少爷,想做他们施家大少奶奶吗,她可在施家大门前明确的回绝了施大少爷,季清嫮被休之身,以她的性子,轻易不会出小院,施大老爷施大太太要有本事就管好自己的儿子。 别管不好自己儿子,就来责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季清嫮。 对施大少爷,季清宁印象还不错,虽然古代女子讲究从一而终,即便被休了,也终身不嫁,但为了周大少爷那样的人守身,那绝对是脑子进了黄河水,将来要季清嫮对哪个男子动了心,她一定会帮她。 季清嫮若是从这件事中走不出来,抗拒嫁人,季家也能保她一辈子。 想到季清嫮被周家休弃,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季清宁就想把周家送千里外的边关挖铁矿去,休妻是要把陪嫁送还的! 他周家以为休妻给张休书就够了是吗?! 季清宁忍着一肚子火骑马回小院,小丫鬟紧随身后。 施大少爷目送他们走远,然后才进府,正迈步下台阶,那边一小厮快步过来,“大少爷,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施大少爷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第一次成亲,他遵照父母之命娶了个不喜欢的女子,结果呢,他痛苦,对方也痛苦,最后还命薄,怀着他的孩子难产去世,一尸两命。 这两年,他一直抗拒再成亲,被天天耳听面命,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压他,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回他离京办差,自己遇到了个心仪的女子,又百般不同意,既然是陪他一辈子的人,为何不让他自己来选?! 他一再的叮嘱,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季姑娘,可结果呢,他前脚出府,后脚他娘就把人逼走了,他逼问丫鬟,丫鬟语言润色过,那些话都听的他再无颜面去见人,他不敢想象季清嫮听到的那些话得多难听! 施大少爷不想去见自家爹娘,抬脚就要走,小厮道,“是关于季大少爷送的谢礼,大少爷您还是去看看吧。” 他知道季清宁是来向他道谢的,从季大少爷的行为举止来看,谢礼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事关谢礼,施大少爷拉长了脸去正堂。 他一进去,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就看出来自家儿子不快了,尤其是施大太太,即便刚刚被季清宁言语呛了下,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承认季清嫮被休很无辜,可一个被休弃的女子这辈子也休想进施家的大门,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人戳脊梁骨,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就是她的态度,哪怕儿子恨她,她也不会改变! 施大少爷上前,面无表情的给爹娘行礼,施大老爷道,“你看看季大少爷给你送来的谢礼吧。” 小厮捧着谢礼上前。 季清宁只送了个锦盒来,但锦盒里摆着一方端砚,雕刻精美,可见价值不菲。 一出手就送端砚,季大少爷确实阔绰,但由此也见他对自己长姐的看重,感激他出手相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把他叫来做什么? 施大老爷道,“你把端砚拿起来。” 施大少爷照办。 端砚下压了纸,他愣了下,伸手拿起来,没注意,纸里夹的另外两张飘了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纸,上面写着:凭此证可在我德馨斋取三千两货物。 下面还落了德馨斋掌柜的大名和手印,以及德馨斋的印章。 小厮把掉的纸递给施大少爷,施大少爷打开就看到上面写的字:我不知道施大少爷你和令尊令慈的喜好,但你对我长姐的救命之恩,实难以用言语形容,一点薄礼,聊表敬意。 另外一张则是浣锦阁的凭证,凭着那张纸,可以在浣锦阁取两千两的绸缎绣品。 一方端砚就够重了,谁想到还另外备了五千两的东西,这出手,施大老爷自问比不上。 施大老爷道,“这季大少爷绝非一般人,他给兴国公府小少爷和孙家治病,一口气把两万两的诊金全捐给了西南,最后满朝文武给皇上捐了一百多万两,我还以为他是担心兴国公府钱财不好拿,如今看来,他是真没把两万两看在眼里。” 季怀山在被提拔为刑部侍郎的之前,只是一个小小太平县县官啊,季怀山在太平县风评极好,以前的太平县山匪横行,无恶不作,如今的太平县在他的管辖之下,百姓们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一个风评这么好的官,不可能是个贪官,季大少爷何以出手这般阔气? 施大少爷看着那两张纸,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送季姑娘离开的时候,是拿多少盘缠羞辱她的?” 施大太太是又尴尬又生气。 施大老爷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他也好奇,“你准备给她多少的?” 施大太太支支吾吾,不肯说。 施大少爷道,“母亲给季姑娘五十两做盘缠,人家没收,也是,人家季家不缺钱,何必收我施家五十两,让人轻视。” 丢下这一句,施大少爷转身离开了,走之前,把锦盒交给了小厮。 他想把这锦盒还回去,但他知道季清宁不会收的,因为那方端砚是谢礼,剩下的是拿来打他爹娘的脸的。 再说季清宁,出了施府,就骑马回小院,骑在马背上,季清宁看街边小摊贩,看有什么需要的买些回去,小丫鬟则东张西望,远远的看到一驾马车过来,小丫鬟愣了下,然后小脸蛋就拉垮了。 真是晦气! 她看向季清宁,道,“周大太太和周二少爷进京了。” 季清宁有点诧异,她可没有告诉小丫鬟周大太太要进京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小丫鬟抬手一指,“那就是周二少爷。” 季清宁随着小丫鬟的手望去,就见一男子骑在马背上,容貌平平,气质平平。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欲言又止。 季清宁侧目道,“有话就说。” “……我能给他们一个教训吗?”小丫鬟问的很认真,没有季清宁首肯,她不敢下手。 季清宁失笑,这么点小事也用问她吗? “别把人整死了就行。”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福分 有季清宁这话,小丫鬟就放心大胆的下手了。 这一处是闹街,人来车往的,不便下手,万一伤着其他人就不好了。 往前走一点,人就少了,小丫鬟悄悄尾随,一颗石子朝周二太太坐的马车打去,正中马眼,拉马车的马登时就发疯似的往前跑了。 没有伤着任何一个路人,因为马没跑几步,就连马带车落了水。 那么大一驾马车栽下去,水花四溅,吓的在水里优哉悠哉游的鸭子扑腾翅膀赶紧逃命。 这一处人少些,但还有不少的人,有人落水,大家围过来,很快就把周大太太从水里捞了起来。 没有性命之忧,就是被吓了个半死,差不多三魂吓飞了两魂,看的解恨极了。 还有周二少爷,吓的从马背上滚下来,应该摔的挺惨。 季清宁和小丫鬟站在远处看了会儿热闹,然后就走了。 这只是开胃小菜,更大的热闹还在后面呢,周家怎么欺负季清嫮的,她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季清宁没有直接回小院,路过浣锦阁的时候走了进去,看到她和小丫鬟进去,浣锦阁的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毕竟季清宁刚从浣锦阁买了两千两的东西,而且是付了钱,东西没带走的那种。 这么爽快的客人,不多见。 浣锦阁是京都第一大绸缎铺子,里面不仅卖成衣,卖绣品,还能定制裙裳锦袍,但凡和绣品有关的生意,浣锦阁都做。 季清嫮就带了个包袱进小院,那么点大的包袱装不了两件衣服,连买包子的钱都没有,就更没钱添衣物了。 季清宁去挑裙裳,浣锦阁的衣服都挺好看的,毕竟价格摆在那儿呢,小丫鬟看着一套鹅黄色裙裳道,“这套就挺好看的啊。” “就是不知道长姐的尺寸,”季清宁道。 小丫鬟笑道,“我知道啊。” 以前姑娘可喜欢看胭脂水粉还有裙裳了,只是女扮男装穿不了,只能过过眼瘾,买的衣服都归大姑娘。 大姑娘的尺寸,小丫鬟烂熟于心。 虽然有一年多没见了,但大姑娘只是消瘦了些,憔悴了些,尺寸差不了多少,再者大姑娘的针线活做的极好,稍微大点小点她自己就能改了。 知道尺寸,那就好办了。 季清宁从左往右走,“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我都要了。” 浣锦阁老板娘惊呆了,“这些裙裳可都不便宜,一套至少二十两,季大少爷确定要一次买这么多件吗?” 小丫鬟豪气的很,直接就把银票掏出来了,五千两的大额银票,浣锦阁老板娘直接就闭嘴了。 季清宁一口气买了十套裙裳,然后去看丫鬟的衣服,道,“拿三套。” 浣锦阁老板娘笑道,“季大少爷这么照顾我浣锦阁的生意,这三套就算是我浣锦阁送您的。” 季清宁笑道,“那多谢老板娘了。” “是我谢谢季大少爷才是,”浣锦阁老板娘真诚道。 不止这三套丫鬟衣服没收钱,另外还送了四方绣帕,四只荷包,还有一把双面绣的美人扇。 小丫鬟想起来季清嫮鞋没买,季清宁又一口气挑了六双。 东西太多,季清宁让浣锦阁直接送到小院去,她还有其他东西要买呢。 衣服得搭配好看的头饰啊,女儿家都喜欢漂亮头饰,只是她这女儿身不知猴年马月能暴露,早就想大买特买了,只是不好意思顶着女儿身去挑,这回是进的正大光明。 季清宁挑了三套头饰,一套金的,两套玉的,还有手镯金的玉的各两对,还有发簪、耳坠、戒指…… 一口气挑了一堆,卖首饰的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公子是在置办聘礼吗,能做公子的媳妇真是前世休来的福分。” 小丫鬟憋笑,这世上是注定没有人有这样的福分了。 展柜的给季清宁推荐嫁娶套装,小丫鬟道,“这些我家公子是买给我家姑娘的,不是聘礼。” 掌柜的愣住,四下买首饰的姑娘那叫一个羡慕妒忌啊,这位公子可还缺姐姐妹妹啊? 买的多,首饰铺子送了两对银耳坠,一只银手镯。 首饰虽然花的钱更多,但不重,小丫鬟拎的轻轻松松,又在街上逛了会儿,主仆两就回小院了。 小院门口,柳管事翘首以盼,小丫鬟见了,道,“柳叔是在等我们吗?” 柳管事道,“刚刚浣锦阁送了不少衣服来,说是季大少爷您买的,是真的还是送错地儿了?” 季清宁未说话,小丫鬟笑道,“没送错,那是我家少爷给大姑娘买的。” 柳管事,“……。” 够豪气。 进了小院,小丫鬟一个人不好把大箱子抬内院去,尤其她手里还拎着一大包袱,柳管事和她一起抬的。 季清嫮看到季清宁给她买的裙裳,也是狠狠一怔,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只是…… 季清嫮道,“把衣服退了吧,我用不着。” 季清宁道,“为什么用不着?” 季清嫮眼神黯淡道,“我被休之身……。” 季清宁失笑,“只是被休了,又不是丧夫需要守孝,不能穿的光鲜亮丽。” 小丫鬟献宝似的打开包袱,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饰盒拿出来摆到桌子上道,“大姑娘不仅要穿,还要能打扮多漂亮就打扮多漂亮呢,周家瞎了眼才休你,让周家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季清嫮在庵堂就想问季清宁了,只是回来季清宁就出府了,她想问都没机会问,这会儿实在憋不住了,看着季清宁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随手就给庵堂添一千两的香油钱,这些衣服首饰更是贵重,季家可没有这么厚实的家底,季清嫮怕季清宁的钱财来路不明,怕她惹火上身。 季清宁笑道,“长姐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能不知道我的为人,这些钱每一两都来路正当,你只管放心就是。” 说完,季清宁道,“这些衣服长姐就安心收下吧,浣锦阁可是概不退货的,要不你去试试?” 季清嫮哪有心情试衣服啊,两个时辰前她还是要削发做姑子的人。 兰儿和她熟了,道,“就试试吧,这些都是季少爷的一番心意呢。” 兰儿从箱子里拿衣服,挑着挑着就看到了丫鬟的衣服,小丫鬟道,“这三套是给你的。” 兰儿脸颊绯红,“怎,怎么也送我衣服?” 小丫鬟把首饰铺子送的银耳坠和银手镯给兰儿,兰儿羞的脸低着,只能看见她后脑勺了。 季清宁见季清嫮拿着兰儿塞过来的衣服没动,她也没强求,只道,“这些衣服首饰长姐要不穿戴,我就当你不喜欢了,明儿我再去给你挑一些更好看的。”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自己院子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省钱 隔壁小院,书房内。 温玹坐在那里看账册,突然窗户被敲响,接着吱嘎一声传来,一黑衣劲装男子闪身进来。 温玹头都没抬一下,男子回道,“爷,西南有消息传回来了。” 温玹这才把眸光从账册上移开,道,“西南情况如何?” 西南的情况,温玹知道一些,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水灾难之后爆发瘟疫,淹死饿死了三万百姓后,瘟疫又带走了一批,粮仓里的粮食不翼而飞,西南商贾又囤积居奇,这样的情况,就是朝廷拨再多的钱也解决不了西南的困境。 而且,国库也没有那么的钱。 男子回道,“季老爷人已经到西南了,刑部尚书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不日便可抵达,而且在季老爷到西南的第二天,就有不少商贾源源不断的往西南运送粮食……。” 温玹道,“都有哪些铺子在趁火打劫,囤积居奇?” 暗卫看着温玹,欲言又止。 温玹眉头一皱,“说!” “……是天问山庄的铺子,”暗卫嗓音飘的厉害。 温玹愣住。 陈杳脱口道,“怎么可能?!早在西南发生水患,爷就下令让铺子把所有粮食都拿出来卖了,哪来的粮食囤积居奇?” 暗卫回道,“是天问七子之一的开阳往西南米铺发的命令,米铺没有米,还是从别家铺子买的一百担,摆在米铺门口,价格是一般铺子的十倍,米铺涨价后,西南其他铺子纷纷跟着涨价……。” 囤积居奇算不上,因为就没有米可卖,但确实是天问山庄的铺子把西南的米价钱在贵了三倍之后又抬高了十倍,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米铺黑心。 陈杳不敢置信,天问七子一心向着朝廷啊,怎么会做出哄抬物价这样的事? 难不成是有人伪造天问七子的身份? 正想着,就听一声轻笑传开。 温玹笑了,“这计谋妙绝。” 暗卫和陈杳都看着温玹,满脸不解。 温玹道,“西南水灾严重,又爆发瘟疫,一般商户轻易不敢涉足,只有丰厚的利润才能诱惑他们铤而走险,他们运送粮食到西南,到时候粮食降价,他们只能跟着降价卖掉,不然原路带回损失更多。” 不愧是帮皇上打江山的天问七子,果然出手不同凡响。 他倒是期待和他们能见上一面了。 正想着,突然一声口哨传开,温玹当即打开抽屉,拿出面具戴上,陈杳面具不在,吓的他闪身就出去,结果太急,直接撞窗户上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暗卫不明就里。 温玹戴上面具,端茶轻啜,门外传来小丫鬟的说话声,“天问公子就在书房里呢,要去见他吗?” “见他做什么?” “……。” 脚步声走远。 面具下,温玹的脸都绿了,把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 不多会儿,隔壁药房就传来了捣药声。 季清宁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来的时候没和小院主人打招呼,走的时候就更没有了。 不过季清宁前脚回小院,小丫鬟刚把饭菜摆桌子上,蹭饭的就来了。 季清宁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子道,“你失眠症要来我这里睡就算了,你吃饭也来做什么?” “省钱,”男子夹菜。 季清宁,“……。” 这理由强大的她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死。 季清宁呲牙道,“你省的是我的钱。” 男子夹了块豆腐放嘴里,笑道,“我觉得我带来的消息够蹭你一个月的饭了。” “什么消息?”季清宁问道。 消息的价值在于她定,可不是他说了算。 男子道,“你爹已经平安抵达西南了。” “真的?”季清宁高兴不已,小丫鬟比她还要高兴。 男子把她们的喜悦收于眼底,道,“我有必要骗你吗?” 确实没必要。 季清宁道,“那西南情况如何?” “发生了瘟疫,”男子脸上的笑容湮灭,毕竟瘟疫意味着太多人的死亡。 季清宁叹气道,“大灾之后有大疫,是难以避免的事,希望西南能尽快挺过去吧。” 男子看着她,“你既然猜到西南很大可能出现瘟疫,怎么没有跟随你父亲去西南?”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一来我爹不带我去,二来我留在京都有自己的事要办。” “不过我虽然没跟去,却给我爹留了治疗瘟疫的药方以防万一,想来多少能帮的上忙。” 说着,季清宁看着男子道,“皇上一直想你入朝为官,你既然这么关系黎民百姓,为何不进朝廷大展拳脚?” 男子看着她,“你不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吗?” 这话听得季清宁一懵,“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这话她只在大皇子、二皇子还有茂国公世子他们跟前说过,可没在他李玄鉴面前提过半个字,难道她表现的有这么的明显? 男子,“……。” “我猜的,你要有入朝为官的打算,军器监可是实权,你又怎么会拱手让人?”男子补救道。 季清宁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叫男子糊弄了过去。 只有两碗饭,天问公子坐下了,小丫鬟就没得吃了,去小厨房找吃的。 季清宁觉得和李玄鉴相处的也还凑合了,解释清楚占她屋子床小榻的理由,就没那么抗拒他了,但有些话她得说清楚,她道,“你占我屋子的小榻就算了,我在书院的时候,你去占别人的屋子我管不着,但你不许去我长姐屋子!” 男子正吃饭呢,闻言,没差点把自己活活呛死。 他只是随口撒了个谎,他还真以为他每天晚上都去抢人家的小榻睡呢! 他没这么不挑好吗! 男子看着季清宁,“你什么时候回书院?” 季清宁道,“不知道,至少这两天不会去。” 男子道,“你一下午都在药房,也没有陪着你长姐,你留下不是为她?” 他怎么管这么多啊,好像希望她回书院似的,她留下不碍他什么事吧? 嗯,应该还是碍事的,毕竟捣药声挺吵,但药房可是他让人安排在书房隔壁的,看过她调制药膏,很清楚药房会吵人。 要真觉得影响到了自己,大可以给她把药房换个地方,她并不介意。 季清宁留下一半是为季清嫮,一半是为自己。 季清嫮待在小院,季清宁不担心她的安危,但别忘了,周家可不是一般的无耻,她让人满京都的找季清嫮,周家不可能没有耳闻,知道季清嫮找到了,周家肯定会来接季清嫮走。 季清嫮柔弱,性子温和,季清宁怕她应付不了这事,留下才放心。 再者是想趁机多调制些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造假 季清宁的防备一点都不多余,第二天,她刚吃完早饭,周家就来人了。 不仅周老爷来了,昨天才落了水的周太太也来了,还带了几个小厮,柳管事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们,等兰儿报信,季清宁赶到前院的时候,周老爷他们已经进来了。 季清宁脸阴沉沉的,“我季家和周家已无瓜葛,周老爷上回被撵出去还不够,还想被再撵一回吗?!” 想到上回被人踹飞,周老爷那张脸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周家并不在乎季清嫮这个大少奶奶,但季清宁在天仙阁追他儿子,导致他儿子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胳膊,大夫诊治后,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让他另请高明。 他只是个小官,连往宫里递帖子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论医术,京都医术最高超的还是给煜国公府二少爷医治断腿的宁大夫,据说和季清宁有几分私交。 为了儿子,他也得登门啊。 再者,之前他之所以会被提拔,是因为大皇子想拉拢季清宁,季清宁回绝了之后,大皇子的人还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季家的亲家身上,对他没怎么变脸,前两日知道周家休了季家大姑娘,那些人翻脸就是无情,他已经在大理寺待不下去了。 再不缓和关系,这京都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知道季清宁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这一见面就把他的脸往地上踩,周老爷气的胸口痛。 周老爷知道季清宁已经不是以前的季清宁了,周太太还没有领会过季清宁的手段,道,“季家未免太不懂礼数了,我周家找失踪的大少奶奶找了这么久,季家把人先找到了,为何不送回我周家?!” “出嫁的姑奶奶,没有夫君陪着,岂能留在娘家过夜,何况我儿摔断了胳膊,她该在病榻前侍疾!” 周太太很激愤,唾沫横飞,季清宁站的远都还觉得恶心。 她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再好的涵养,听到这些话,那也是怒气翻滚。 小丫鬟气不过,“你周家已经休了我家大姑娘!” 周太太既然敢来,就不会没把握,她冷笑道,“你说我休了你家大姑娘,那休书呢?” “没有休书,就是诬蔑!” 季清嫮投湖自尽,为人所救,她不信人都泡了水,去阎王爷跟前溜达了一圈,休书还能在。 没有休书为凭,她季清嫮这辈子都只能是他们周家的大少奶奶! 那边,兰儿扶着盛装打扮的季清嫮走过来,季清宁要气周家,特意让兰儿把季清嫮打扮的精神抖擞的,只是季清嫮走过来,听到周太太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休书…… 当日投湖自尽的时候,她就没想过会被人救,她站在湖边看了半天的休书,把出嫁后,在周家这三年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她上敬公婆,对夫婿体贴,对小姑子更是有求必应,她自问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哭的看不清休书,风吹来,休书被吹掉进了湖里,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熟悉的字迹被湖水浸透,心灰意冷的她忍受着刺骨的湖水一步步往深处走。 对周家,对周大少爷,她已无半点眷恋,她更清楚,周家反悔要接她回去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季清宁在京都的威望,能成为周家的靠山。 周家接她回去是为拿她的命威胁季家!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季清宁回头就看到季清嫮惨白的脸色,不用问了,休书肯定是没有了。 可即便没有休书,也不是他周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周太太脾气差的很,“扶大少奶奶回府。” 两丫鬟上前,说是扶,那阵仗明显是要把人押回去。 两丫鬟一靠近,季清宁给小丫鬟使了一记眼神,小丫鬟脚一抬,直接把两要抓人的丫鬟给踹飞到了周老爷周太太跟前,要不是他们及时后退一步,能给两丫鬟做肉垫。 周太太气的浑身颤抖,“你……你放肆!” 季清宁气笑了,“我放肆?这里是天子脚下,岂容你周家肆意妄为,我长姐休书是被毁了那有如何,同州只怕有一半的人知道你周家休了我长姐,他们都能给我长姐作证!” 这话周太太内心有些发憷,毕竟她怕季清宁招惹温玹,周家遭受牵连,把季清嫮赶走后,她就把这事透露了出去,为的是万一真遭受牵连,同州那些望族能给周家做个见证。 不过就算能作证那又如何,眼下季清嫮手里可没有休书,她这会儿状告到府衙去,府衙也会判季清嫮先回周家。 周老爷看着季清宁道,“你就这么盼着自己的长姐被休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季清宁还未说话,周太太先阴阳怪气出声了,“好处明显着呢,清嫮被休回季家,那些陪嫁可都要带回去,被休之身,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季家只怕也没有她容身之处,那些陪嫁最后不都归他所有。” “为了一点钱财,竟置自己长姐一辈子的幸福于不顾,当真是心狠至极!” 小丫鬟恨不得撸起衣袖揍人了。 竟然这么揣测她家姑娘,就昨儿一天,姑娘花在大姑娘身上的银两就超过了季家给大姑娘的陪嫁了,她家姑娘能打大姑娘陪嫁的主意?! 隔壁小院。 温玹在院子里练武,周家一来人,暗卫就赶紧禀告温玹知道。 温玹继续练武,没有要去隔壁的意思。 陈杳以为他练武过于专注没听见,道,“爷?您不去帮帮季大少爷?” 温玹笑了一声,“你未免太小瞧他了。” 连他都不怕的人,还能怕周家,他倒是佩服周老爷的胆量,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周老爷周太太两连手激将季清宁,然而季清宁不为所动,她笑了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 “现在滚还来得及。” 周太太气的嘴皮直哆嗦,知道季清宁不好欺负,但季清嫮是她欺负惯了的,她看向远处的季清嫮,一袭蜀绣裙裳,和头上戴的头饰相得映彰,看的周太太眼底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她道,“你现在跟我们回周家,我周家和季家还是亲家,你要执意留下,就别怪我周家不讲情面去大理寺状告你弟弟了!” 季清嫮缓步走过来,朝周太太走过去,季清宁伸手拦下她,“你不会真傻到受她威胁吧?” 季清嫮面无血色,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清宁被她打败了,道,“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一份休书而已,大不了我让人伪造一份就是了,只要有人给你作证,假的也是真的。” 季清嫮惊呆了,她没想过还能造假。 周老爷气不打一处来,说这样的话竟然不避着他们,是当他们都耳聋还是压根就没把他们周家放在眼里?! 周老爷冷声提醒道,“造假休书是犯法行为!” 季清宁笑了一声,“就许你周家办衣冠冢假丧事,就不许我造一份假休书是吗?” “不过你放心,我就没打算造什么假休书,你周家根本就不配休我长姐!” 季清宁声音如玉石掷地。 说完,季清宁吩小丫鬟道,“去守好小院大门,没有我允许,不许放任何一个周家人离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和离 小丫鬟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么,反正听话的就往大门口走,往那里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周家虽然来人不少,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小丫鬟让一手一脚都能把他们全撂倒了,何况小院还有人暗中护着她,周家来小院,那就是送上门让她关门打狗的。 季清宁看着季清嫮道,“长姐去写份和离书,我派人送去周家,让周大少爷签字。” 季清嫮看着季清宁,“周大少爷不会签字的……。” 季清宁笑道,“好好劝他,我相信他会听的,你只管写就是。” 用嘴劝不动,还有拳头和刀子,总能劝到周大少爷的心坎里去。 兰儿站在一旁,“我去拿纸笔。” 季清嫮的字写的很好看,文采还好,不一会儿,就把和离书写好了。 小院的人一直不现身,季清宁就不麻烦他们了,直接去找李玄鉴,这么点小事,李玄鉴自然不会不帮忙。 等她从隔壁小院出来,周老爷周太太他们已经被小丫鬟捆成一团了,能捆多紧捆多紧,捆完了,嫌他们聒噪,嘴里塞了破抹布,只能听到他们挣扎的呜呜声。 小丫鬟嫌弃的拍着手,道,“他们竟然想跑,还叫小厮揍我,我怕他们伤到大姑娘和兰儿,就把他们都捆起来了。” 姑娘不在,她这也算是擅作主张了。 季清宁笑道,“办的不错。” 接下来就等着了。 只是等的时间有些久,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回来。 李玄鉴的人办事,季清宁是见过的,效率极高,周家离的也不算太远,难道周大少爷的骨肉就有那么硬? 陈杳走过来,把周大少爷签过字的和离书递给季清宁,季清宁刚要伸手,季清嫮已经先一步接过了。 在她名字旁边落的确实是周大少爷的名讳,但字迹歪歪扭扭的,她看后道,“真的是周大少爷签的字吗?” 陈杳笑道,“周大少爷右胳膊摔断了,字写的不利索,但确实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他签自己名字已然费力,另外两份和离书,有衙门师爷代为誊抄,他在府衙当面签的字,也省的季大姑娘再跑一趟了。” 难怪要这么久了,不仅要劝动周大少爷,还带人去衙门,毕竟断胳膊签的字歪歪扭扭的,人家回头矢口否认,这和离书又得作废,从府衙过一遍,从此季清嫮和周家大少爷就真的一刀两断,再无半点瓜葛了。 陈杳的话,被捆的累的站不出脚的周老爷周太太听得一清二楚。 周老爷脸色惨白,周太太眸底的怒火能将季清宁烧成灰烬,兰儿过去把周老爷周太太嘴里的破抹布扯开,周太太咬着牙道,“你们竟然逼我儿子在和离书上签字!” “你们如此目无王法,我去敲登闻鼓,状告你季家仗势欺人!” 季清宁听笑了,陈杳道,“要不要我直接送他们去敲登闻鼓?” “也好,”季清宁爽快的很。 陈杳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又转了身,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伸手接了,笑道,“多谢了。” 陈杳去解了捆绑周老爷周太太的绳子,季清宁则把银票递给季清嫮,季清嫮道,“这是……?” 季清宁道,“多亏周太太提醒我,你的陪嫁还在周家,那些东西十有八九还在同州,去取不方便,拿回来看着也堵心,我问过铁锤,季家给你的陪嫁差不多两千两。” 季清嫮看着那一沓银票,道,“这,这好像不止两千两……。” 确实不止。 季清宁看着那边周老爷道,“当日我去给你送东西,路上碰巧救了张阁老的孙女儿,为了顾及她的声誉,没有对外声张,张家把这份恩情报答在了周家头上。” “周家不知感恩,还言语羞辱我,只怕这两年没少在背后讥讽长姐你有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弟弟。” “这些银票是周家该给你的补偿,你收之无愧。” 周太太站在那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两年前,同州望族钱家突然对他们和颜悦色,什么宴会都会给他们周家送份请帖,她一直以为钱家是看到了她家老爷的潜力,才另眼相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季清宁救过钱老太爷的外孙女一命! 打那天起,周太太就觉得周家很快就会飞黄腾达,而季怀山依旧是一个小小太平县县官,周太太嫌弃季清嫮出身低微配不上她儿子,现在配不上,以后就更配不上! 谁能想到周家得钱家看上全因季清宁之故。 周太太肠子悔青。 她不肯走,陈杳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周身的气息看着就不好惹,他们不走,他就一个个拎扔出去。 周老爷上回来就是被小丫鬟踹出门的,连小丫鬟都敢和他动脚了,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还能和他们客气?! 周太太面如寒霜,看着季清嫮道,“休书你不要,要和离书,难不成你还想另嫁他人?我儿子都不要你,我看谁还要你一个生养不了被赶出婆家的女人!” “我要是你,我早找根白绫挂……。” 挂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啪”的一声给盖了过去。 小丫鬟实在气不过了,一巴掌呼了过去。 周太太脸被打的一歪,嘴角溢出血来。 小丫鬟是习武之人,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她气头上一巴掌,牙都给周太太打松动了。 周太太被打懵了,小丫鬟道,“再不滚,我让你们爬着出去!” 她家大姑娘已经寻死过一回了,还敢拿话刺激她,要死她怎么不自己去死,周家这么不要脸都还活的好好的,大姑娘人美心善,凭什么就要因为无耻的周家去寻死觅活?! 小丫鬟因为愤怒,浑身都在颤抖,那随时会打过来的巴掌和踹过来的脚,吓的周老爷周太太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恶狗在撵他们似的。 小丫鬟越想越气,对季清宁道,“就这么放过周家吗?” 放过? 季清宁笑了,要这么就放过了周家,那季家就太好欺负了。 季清嫮把银票给季清宁,季清宁道,“这是你的。” “我用不着,”季清嫮摇头,哽咽不已。 季清宁把银票推回去道,“怎么会用不着,你拿着这些银票上街逛逛,买些东西让自己开心。” 知道季清嫮不是这样的人,没办法,季清宁只能威胁她了,“总不好让我一直猜你缺什么,去给你买吧?” “也行,我不去书院读书了,就待在小院里,你缺什么和我说,我去买。” 这是季清嫮的七寸,一掐一个准。 “我,我一会儿就让兰儿陪我去逛街,你快回书院吧,祖母对你寄予厚望,你别叫她和娘失望,”季清嫮道。 柳管事听得一笑,“季少爷有胆有识,才学过人,世家子弟就没有比得过的,旁人有季少爷的一半,做爹娘的做梦都能笑醒了,季老夫人还不满意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碎玉 虽然季清嫮进京才几天,但她在照寂庵都听人议论季大少爷,那些赞美之词,听得她实在恍惚,总觉得那些人口中的季大少爷和她认识的就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就算再会变,也不可能一年半载就脱胎换骨吧,还有拦着她不然剃发的张大姑娘和赵王府檀兮郡主…… 以前高攀都攀不上的人,竟然要成为她的弟媳妇,郡主之尊给她弟弟做平妻。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季清嫮是既喜悦又发愁。 高兴自然不必说,张阁老的孙女儿,她是见过的,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能嫁给她弟弟,是季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发愁则是担心季家拿不出这么多的聘礼…… 砸锅卖铁娶一个就够呛了,还一次来两,季清嫮还想找机会劝劝季清宁,为内宅安宁只能娶一个,但是两个弟媳妇,她实在不知道舍哪一个好,但一起娶,季家是真心娶不起,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但她没想到季清宁出手那么阔绰,阔绰到她见了都心头发慌,趁着季清宁去忙,把小丫鬟叫到一旁问,“大少爷身上哪来那么的钱?” 小丫鬟道,“我们进京就带了一百多两银子,那些钱都是少爷自己挣的。” “他自己挣的?”季清嫮不信。 小丫鬟点头如小鸡啄米,季清宁连她都不瞒着,更不会隐瞒自己的长姐了,小丫鬟倒豆子把季清宁给李玄鉴解毒,救张阁老的事都说了,听得季清嫮目瞪口呆,“他跟谁学的医术?” 小丫鬟道,“没学啊,突然就会了。” 季清嫮面色凝重,“哪有人突然就会医术的?” 小丫鬟道,“可确确实实突然就会了,连一本医书都没看过。” “他真是我季家大少爷吗?”季清嫮怀疑。 小丫鬟茫然的看着季清嫮,“当然是啊,咱们季家又不是权贵之家,谁会冒充咱们家大少爷啊,冒充就算了,不图季家钱财还给您买那么多衣服首饰,这不是傻子吗?” “而且大少爷肩膀上的胎记,后背上的痣都一样,睡相也和以前一样的差,绝对是真的,再说了,要真是冒充的,哪会傻到展露医术惹人起疑啊。” 连老爷和老夫人还有大姑娘都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刺客能知道,还能找人冒充? 有这样的本事,就用不着冒充了她家姑娘了,直接去冒充皇上不更直接么? 虽然她也奇怪自家姑娘为何废了武功,突然会了医术,但她爹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姑娘身上有这样的奇遇那是姑娘的造化,不能因此就怀疑姑娘是被人冒充的,叫姑娘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小丫鬟一番话说的季清嫮惭愧,确实,季家没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帮她对付周家也是真心实意,弟弟变好了,做姐姐的该高兴才是,她怎么能怀疑。 怕季清宁因为她耽误学业,季清嫮让小丫鬟赶紧送季清宁去四海书院,小丫鬟道,“少去一两天没事的。” 反正姑娘又不入朝为官,不去都行。 只是这些话小丫鬟不敢说出口,季清嫮可不敢让季清宁陪她,被周家休弃已经够给季家丢人了,哪还能妨碍季家独苗的前程。 可怜季清宁还想在小院多待一两天,就这么无情的被赶去了书院。 她心情郁闷的骑马出小巷,然后就碰到了温玹,直接把季清宁碰懵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温玹,看的温玹蹙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清宁道,“你是不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温玹心咯噔跳了下,面色镇定,“为何这么说?” “我好几次出这条小巷子就碰到你,一次巧合就算了,还好几回,”季清宁道。 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温玹道,“你是去书院?” “嗯,你不是?”季清宁道。 “我去鸿兴楼吃饭,然后再去书院,”温玹正色道。 小丫鬟看了看天色,对季清宁道,“这时辰去书院,怕是赶不上吃午饭了。” 季清宁就看着温玹,“不介意我蹭你一顿饭吧?” “乐意至极,”温玹眼底笑意流泻。 两人就一起去了鸿兴楼,鸿兴楼的小伙计领着他们上楼。 刚上二楼,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晋临侯走过来。 季清宁往旁边让了让,然而晋临侯在她面前停下了,道,“上回你们救了内子,我还没有向你们道谢,内子回府后有些魂不守舍,听丫鬟说是看到了一块碎玉,情绪有些失控,不知那碎玉可否借我瞧瞧?” 季清宁道,“夫人惊马,受惊之下,情绪失控很正常。” 她不想把那块碎玉给晋临侯看,虽然和晋临侯接触不多,但总觉得晋临侯是个很危险的人,晋临侯夫人是他的枕边人,都对他那么陌生,可见一斑了。 晋临侯感觉出来季清宁的抗拒,眉头微皱了下,温玹看着季清宁道,“晋临侯还等着你把碎玉拿给他看呢,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别叫他等着急了。” 季清宁想抬脚踩温玹,那碎玉对她有多重要他不知道吗,但温玹都这么说了,她不拿也不行了。 她从怀里摸出荷包,把碎玉倒出来给晋临侯看。 晋临侯看着那碎玉蹙眉,这碎玉看着就不甚起眼了,只要他夫人喜欢,他能给她摔个百八十件出来,唯独这一块碎玉让她失控,而这块碎玉竟然让季大少爷贴身珍藏。 晋临侯看的仔细,一时间也看不出端倪来,他看着季清宁道,“季大少爷不介意我借用两天吧?” 当然介意了! 这人怎么这么得寸进尺呢,借给他看一眼还不够,还要借回去看。 季清宁道,“这碎玉对我很重要,我……。” 季清宁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温玹打断了,“晋临侯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想好了再说。” 季清宁后背一寒,这碎玉虽然是她的,但却是温玹给她的,他却让她借给晋临侯,这摆明了是告诉她晋临侯对这块碎玉是志在必得,这会儿是好言相借,她若是不肯,晋临侯取这块碎玉的手段就难说了。 晋临侯要的东西,她很难保得住。 季清宁拳头紧了紧,晋临侯看的一清二楚,季清宁道,“晋临侯都向我开口了,我岂有不借之礼?” “下次书院放假,我来取。” 十天,够他把碎玉看出花来了! 晋临侯笑道,“多谢了。” 说完,晋临侯就走了,留下季清宁站在那里气的拿眼睛瞪温玹,温玹笑了一声,迈步进包间。 他还有脸笑! 季清宁跟进去,道,“我不信你会怕晋临侯。” “我自是不怕他,”温玹道。 “但你不怕吗?” 季清宁坐到他对面道,“晋临侯有这么可怕吗?” 温玹给自己倒茶,道,“他比你想的要可怕的多,章老太傅就曾险些命丧他手,前朝之所以覆灭的那么快,有他一半的功劳。” 季清宁皱眉,果然是个可怕的人,“那他怎么还只是个侯爷,你爹都封国公了。” 温玹道,“厉害归厉害,但运气还是差了点,他站的是顺王那边,顺王妃就是晋临侯的胞妹,本来他可以成为大邺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甚至可能凌驾在皇上之上,但可惜,顺王在战场上被人砍断了一只胳臂,从此与帝位无缘。” 一个站错队的人还能被封侯,可见手段之狠了。 晋临侯、茂国公再加上顺王,这三个人就是皇上的心腹之患,这三人的权势,别说除掉了,皇上能制衡就很不错了。 季清宁不管晋临侯有多厉害,打她碎玉的主意就是不行! 季清宁气的进气多出气少,那气的跟河豚有的一比的腮帮子看的温玹忍俊不禁,“不过就是块破玉,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季清宁更生气了,“既然是一块破玉,怎么没见你送给我,还让我给你二哥治腿?!” 温玹摸了下鼻子,不说话。 季清宁双手环胸,越想越气。 小伙计端菜上桌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怕惹恼季清宁,都先紧着她,两回就把菜上齐了。 温玹拿起筷子就夹菜,道,“别生气了,吃饭吧。” “吃不下!”季清宁磨牙,她气都气饱了,不,是气撑了。 温玹看着她道,“这都是你爱吃的。” 季清宁眸底喷火,“比起这些,我更爱那块碎玉。” “是吗?”温玹夹了块肉塞嘴里。 季清宁没食欲,他食欲可不是一般的好,季清宁起身,撑着桌子道,“请把‘吗’字给我去掉。” 她都要怀疑温玹和晋临侯是不是一伙的了,目的把她的碎玉骗回去。 温玹看着她,眼底倒映星河,“那么爱那块碎玉,日日把玩不离身,怎么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块碎玉是假的?” 季清宁,“……???” 假的?! 她呆呆的看着温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那碎玉怎么就是假的?!” 温玹从怀里摸出一块碎玉,放到桌子上。 一模一样的碎玉。 季清宁,“……!!!”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阻拦 季清宁怔愣过后,飞快的把碎玉拿起来,她是来回的看,也没能看出两块碎玉有任何的区别。 她等温玹给她一个解释。 温玹骗过她一回,只能再骗一回了,“这块碎玉并不在京都,我只能仿造一块假的,先引你上钩给我兄长治腿,再命人快马加鞭把真的取来。” 季清宁拿着碎玉,磨牙道,“你别告诉我,这碎玉是今天刚送进京的!” 温玹看着她,道,“假碎玉给你的第二天就送来了。” 他倒是敢说实话,季清宁恨不得拍桌子了,“那你不把真的给我!” 温玹笑了,“你连假的都分不出来,给你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没差点把季清宁噎死过去。 那假碎玉糊弄她,他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那块碎玉她一天少说也要看七八回,尤其是晚上临睡前,都快被她摸出包浆了,睡觉也多压在枕头底下。 结果! 竟然是块假玉! 他们同住一间学舍,看到她那么珍视那块假碎玉,还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姥姥的! 他还有脸笑! 想咬死他! 某男欠揍的很,“你该谢谢我,不然真碎玉就落入晋临侯之手了。” 季清宁手心痒的厉害,强忍着,笑道,“谢温三少爷你骗我,相骗之恩,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温玹,“……。” 季清宁说完,把碎玉塞回荷包里,拿起筷子吃饭。 碎玉失而复得,季清宁离家出走的食欲也回来了,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吃饱后,温玹结了账,季清宁牵马溜食逛了半条街,等肚子不撑了,才和温玹骑马回书院。 季清宁出动东平王府、云阳侯府还有肃宁伯府的小厮帮忙找季清嫮的事,京都至少一半的人知道,自然瞒不过章老太傅,季清宁回到书院,章老太傅就把季清宁找去询问,知道季清嫮没大碍,章老太傅也就放心了。 季清宁恢复上课,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一日,小丫鬟中午送饭菜来,禀告季清宁道,“上午,施大少爷去小院了。” 季清宁挑了下眉头,道,“长姐见他了?” “没有,”小丫鬟摇头。 “大姑娘不肯见她,施大少爷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意料之中的事,季清宁一点都不诧异,季清嫮被休能投湖自尽,后又要落发做姑子,被施大太太那般羞辱,能轻易见施大少爷才怪了。 不过她在施家大门口就回绝了施大少爷,他还去小院,性子也拗的很。 就看谁拗的过谁了。 第二天,小丫鬟送饭,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施大少爷又去小院了,这回喝了两盏茶才走。 第三天,又又又去了,喝了三盏茶,上了一回茅厕。 第四天,又又又又去了,喝了四盏茶,没去茅房,临走的时候,柳管事把小院的茶送了一包给施大少爷,施大少爷尴尬的接过,道了谢就告辞了。 第五天,施大少爷没去小院。 第六天,小丫鬟告诉季清宁,施大少爷翻墙进小院,被看守小院的暗卫给拦了回去,暗卫让小丫鬟问她,要是施大少爷再来,拦还是不拦…… 这个问题可是把季清宁问难住了,不拦吧,在施大少爷眼里那是在纵容他翻墙找季清嫮,以男人蹬鼻子上脸的臭性子,绝对会变本加厉,可拦吧,就真把人拦外头了,一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没得以为她真的不许他们往来。 季清嫮和施大少爷的事,她就没打算掺和,她会任由他们发展,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季清嫮和离的身份又对他们造成影响,她才会出手。 所以,这些事暗卫能不能自己拿主意,别问她啊啊啊! 她是拦也不行,不拦也不行,这不是叫她左右为难吗? 季清宁思岑了会儿道,“施大少爷平常什么时候来小院?” “差不多巳时二刻,”小丫鬟回道。 “你就如实和我长姐说,让她明天巳时二刻出门逛街,避开施大少爷,”季清宁道。 小丫鬟看着自家姑娘,“可万一不巧碰上了怎么办?” 季清宁扶额。 这傻丫鬟。 她的目的就是要他们碰上啊,这是他们两的事,该他们自己去解决,旁人看看热闹就好。 远在书院还要操心这些事,她容易么?! 翌日,小丫鬟送饭来,这回不用小丫鬟禀告,季清宁先问出声了,“怎么样,碰面了吗?” 小丫鬟点头,“碰是碰上了,但一句话也没说上,大姑娘看到施大少爷朝她走过来,转身就走,结果走太急,把脚给崴了,兰儿就赶紧扶她回小院了。” “我出小院的时候,施大少爷正好给大姑娘送药膏。” 要是平常,小丫鬟肯定会留下来看热闹,但看施大少爷喝茶,还一盏接一盏真没意思,她就来书院了。 季清宁听出了一脑门子的黑线,筷子都夹不住鱼丸。 再说施大少爷,送药膏到小院,药膏柳管事替季清嫮接了,让兰儿送去给季清嫮,但季清嫮不见施大少爷。 施大少爷等了两刻钟就走了。 不过他从大门离开,又不死心翻墙进小院,暗卫要闪身阻拦,被陈杳拦下了,“傻不傻吧,还阻拦呢。” 暗卫道,“不阻拦吗?” 陈杳不想说话,季大少爷多精明一人啊,怎么身边暗卫脑子这么不灵光呢,“季大少爷又让你们阻拦吗?” “没明说,但默许了,”暗卫道。 “……。” 陈杳想撞树干,他道,“季大少爷什么都没说,就是让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施大少爷要真心想娶他长姐,他能不同意吗?” 施大少爷一连来这么多天,又是翻墙又是送药的,够诚心了。 两暗卫互望一眼,觉得陈杳说的有道理,他们拜托季大少爷的小厮铁锤问过季大少爷,但拜托完就没了下文,说默许可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 两人拿不定主意,看向陈杳,“那就任由他进去?” 陈杳道,“放他进去。” “然后呢?”暗卫之一问道。 “等他出来,再把他狠狠揍一顿,别打身子,只打脸,打的越惨越好,”陈杳道。 “……。” 第三百三十章 高招(求月票) 两暗卫呆呆的看着陈杳,“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陈杳笑道,“这主意是我家爷出的,施大少爷的母亲不会同意季大姑娘过门,你们不打脸,施大太太怎么知道自己儿子心仪季大姑娘,天天往小院跑?” “你们被他的痴情感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得对季老爷和季大少爷有所交代啊。” “以后他来,只要不过分就别阻拦,但走的时候,一定要揍他一顿。” 两暗卫被说服了,举大拇指道,“高招,佩服。” 可怜施大少爷小心翼翼进小院,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说服暗卫放行,结果压根就没看到暗卫的人影,猜是不是人不在,叫他钻了个空子,高兴的去找季清嫮,只可惜,季清嫮不是季清宁这样没那么看中男女大防的人。 闺房被人擅闯,对季清嫮来说天塌一半了,根本不给施大少爷说话的机会,就被人赶了出去。 可怜施大少爷只隔着窗户说了两句话,施大少爷多说一句,她就要拿剪刀扎自己脖子了。 施大少爷能怎么办,只能走了,前脚出季清嫮的小院,后脚就被暗卫揪住,逮着脸打,打的施大少爷那叫一个惨啊,因为动静过大,还被端糕点路过的兰儿瞧见了,兰儿上前劝架,劝不住,赶紧去禀告季清嫮知道。 等季清嫮赶到,施大少爷已经看不出来脸原来长什么模样了,皮外伤严重,但施大少爷顺势就晕了过去,把季清嫮吓的要给他请大夫。 兰儿呆呆的看着季清嫮,“要,要请大夫吗?” “快去,”季清嫮急的不行。 兰儿道,“可请大夫来小院,施大少爷来小院的事就瞒不住了,您要三思啊。” 暗卫压根就不给季清嫮三思的机会,直接把施大少爷从地上拽起来,当着季清嫮的面直接丢到了墙外,道,“你在施家什么都没做,就被施大太太数落你勾引她儿子,如今她儿子翻墙进小院勾引你,我们要什么都不做,如何和季老爷交代?” “以后他要见你,只能正儿八经的从大门进,他翻一次墙,就要做好挨一回揍的准备。” 丢下这一句,暗卫身子一闪就上了树,整天待在树上,筋骨都待懒散了,希望施大少爷早点养好伤来挨揍。 季清嫮对着墙,急的如同热锅上的满意,施大少爷待在墙那边,却是心里乐开了花,她心底不是一点没有他,见暗卫把他扔出墙,担心成这样,虽然下手是真狠,但他还得多谢他们。 不然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他未必坚持的下去。 只要季清嫮对他有一丝的好感,他就不会放弃! 施大少爷在外面应了一声,虚弱道,“别担心,我没事……。” 季清嫮道,“那你快去看大夫。” 施大少爷道,“你陪我说一会儿话,我就走。” 季清嫮担心他的伤,因为看着真是太吓人了,“等你伤好了,我再陪你说话。” 施大少爷心下动容,让季清嫮别担心,然后就走了。 他没有上药,就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回了府,然后被拦下了,小厮没认出他来。 不过他一开口,小厮就惊呆了,“大,大少爷?” 要命了! 大少爷怎么被人打的这么惨?! 谁这么狠心把大少爷揍这副样子啊?! 丫鬟火速去禀告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知道,等施大少爷进内院,才走到二门,施大太太就闻讯赶来,看到自己儿子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施大太太差点没心肌梗塞。 她一边走过来一边道,“快派人去请大夫。” 施大少爷看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她羞辱季清嫮说的那些话,转道从另一边走。 他不想见自己的母亲,可施大太太是真担心自己儿子,追过来道,“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那语气,好像要去找人拼命一般。 施大少爷不否认自己的母亲很关心他,只是她的关心不是他需要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可惜,这个道理,他娘并不懂。 施大少爷不想回答,施大太太抓着他的胳臂,“到底是谁打的?!” 不说是不行的,施大少爷道,“季大少爷的暗卫。” 施大太太脸色一冷,“季大少爷?你可别告诉我你口中的季大少爷是季清嫮的弟弟。” “就是他,”施大少爷道。 施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你救了他长姐,他还特意登门道谢,送上那么丰厚的谢礼,现在却把你打成这样,他到底想做什么?!” 施大少爷要走,施大太太气不过,要带人去找季清宁的麻烦了,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 施大少爷没阻拦,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把施大太太拦了下来,“不能去。” 施大太太气的冒烟,“不能去?就由着他这么揍我儿子吗?!” “别人怕他,我可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小厮硬着头皮道,“大少爷翻墙去季家小院找季大姑娘,才被季大少爷的暗卫给揍了……。” “人家季大少爷的暗卫还说了,不揍狠一点儿,太太您始终都觉得是他们季家大姑娘勾引大少爷,还让你管好大少爷,下回还敢去,就打算大少爷的狗腿。” 小厮说完,后背一寒。 完了。 别人说大少爷的腿是狗腿就算了,他一个小厮怎么能这么说呢?! 一时嘴快,没有守住,他可不是故意加词的啊啊啊。 施大太太,“……!!!” 施大太太气的两眼发黑,指着施大少爷的手都气的打哆嗦,“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儿子,京都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你不要,非要一个被休的女人,你是要气死我和你爹吗?!” 京都大家闺秀是不好,可愿意嫁给人做续弦的又有几人,在他娘眼里,纵然他嫡妻难产而亡了,就是公主,他也配的上。 他娘可真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施大少爷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施大太太气的站不住脚,丫鬟赶紧扶稳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担心 小院发生的事,等小丫鬟回府,兰儿倒豆子似一五一十告诉小丫鬟,第二天,小丫鬟又都告诉季清宁知道。 季清宁听后,对李玄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确是个好办法,等书院放假,我好好谢他。” “可是大姑娘一直担心施大少爷的伤,听兰儿说,都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了,”小丫鬟道。 季清宁笑道,“她寻死觅活,还要落发做姑子,我们担心她担心这么些天,正好也让她尝尝担心人的滋味儿。” “就让她那么熬着吧,别去施家打听。” 不用季清宁提醒,小院也没人敢去啊,施大少爷救了他们季家大姑娘,他们把施大少爷打的鼻青脸肿的,还去施家询问,绝对能把施家上下气个半死,去问话的人十有八九是要被打的爬回来。 接下来两天,季清宁待在书院的日子就没法形容的枯燥了,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卧床养伤,没回书院,就少了一大半的乐趣了,结果后两天,也不见温玹的人影儿。 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食欲都不好了。 温玹一连消失了两天,在书院放假前一天晚上回来,回来的时候,季清宁正在泡澡,因为没觉得温玹会回来,所以没和往常一样把衣服搭屏风上挡着,温玹就坐在小榻上,正好面对着小榻。 水已经凉了,但季清宁不敢起身。 温玹喝了一盏茶,看着屏风后朦胧的身影道,“你还不准备起来吗?” 她早就想起来了,还不是他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只要晚两分钟就没事了,季清宁道,“我还想再泡会儿,你帮我打一桶热水来吧。” 近来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帮季清宁打洗澡水也不是第一次了,温玹当即起了身,然而就在他要靠近的时候,季清宁猛然想起来,水桶在浴桶旁边!!! 吓的她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 声音急切而凌乱。 温玹眉头狠狠一皱,道,“放心,我给你打一桶热水,不会让你给我打一浴桶水的。” 季清宁道,“我知道,我准备起来了,你把身子转过去。” 温玹眉头皱的更紧了,想起之前沐浴,季清宁都把衣服搭屏风上,之前没多想,现在看来分明是在防备他啊,没来由的,温玹就生气了,“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季清宁支支吾吾,温玹刨根究底,“还是你是……。” 怕温玹猜她是女儿身,季清宁忙道,“我怕你好男风!” 温玹,“……!!!” 温玹脸都气绿了,他气的头顶冒绿烟,“我就是好男风,我也不会看上你!” 丢下这一句,温玹转身走了。 他再留下,没得真怀疑他好男风,居然敢这么怀疑他,真恨不得掐死他。 听到关门声,季清宁轻呼了口气,等着那扇透明屏风,以后万不能抱侥幸心态了,天知道这厮是怎么想的,明天就上半天课,他大晚上的还回书院。 不敢耽搁,季清宁赶紧从浴桶里出来,把衣服穿好,温玹就回来了,脸黑的厉害,季清宁道,“明天就放假了,你怎么今晚还回书院?” 语气尽量软绵。 温玹道,“来住一晚,好看着你去煜国公府。” 季清宁,“……。” “用不着这么盯着我吧?”季清宁黑线道。 “你二哥的左腿不是已经能走一两步了吗,有许太医太太去不就成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不可呢。” 温玹没回答,只给了季清宁一记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还是那十万两诊金闹的。 虽然钱是温玹掏的,但煜国公府上下可没觉得温玹的钱就不是煜国公府的钱了,掏这么多钱,宁大夫五天才去煜国公府一回,这钱挣的太便宜了,要不是温玹有言在先,煜国公也同意,平老夫人恨不得一天叫宁大夫去个七八回,大晚上的都要他去。 大夫治病救人,付诊金应当,可诊金也得有数啊,没有这么趁火打劫的。 谁让坑是自己挖的呢,不占理的成了她,季清宁郁闷极了。 温玹回来,钱大少爷就来帮着打水泡澡,他连温玹都惹不起,自然不敢惹温玹都不敢惹的季清宁了,忙帮着把洗澡水倒了,任劳任怨的很。 温玹在屏风后宽衣,季清宁则上了床,温玹把衣服脱下后,背对着铜镜,不得不说季清宁的药膏是真不错,才用了这么些日子,后背上的伤疤已经淡化了不少,等他泡完澡,季清宁已经睡着了。 温玹已经连续两天晚上没睡觉了,明天还有要是要忙,钱大少爷把洗澡水倒出去,温玹就在小榻上躺下了。 一夜好眠。 翌日,又是个阳光灿烂的天气。 洗漱完,季清宁就和温玹去煜国公府,半道上,碰到了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 季清宁,“……。” 真的。 她要是东平王他们,有这样擅长气人的儿子,她能把他们抽个半死。 整整十天不来书院,临放假了,他们来了。 这是来上课吗? 这是在府里闷久了,想明后天上街晃荡,又怕这些日子作久了,被拘着不让上街,不得已才装装样子堵他们爹娘的嘴。 看到季清宁和温玹一大清早就回城,他们都知道是去煜国公府,就不耽搁他们时间了,季清宁趁机向他们道谢,“前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东平郡王笑道,“这话就太见外了,你不知道你造的那些琉璃杯琉璃盘子,我母妃有多喜欢,不少夫人羡慕,我母妃邀她们进府赏琉璃,最后靠着你送的琉璃杯把我大哥的亲事给定下了。” 季清宁,“……。” “这也太夸张了吧?”季清宁哭笑不得道。 唐靖道,“你是不知道京都贵夫人有多喜欢琉璃,太后有一套四个琉璃杯,平常都舍不得用,那些贵夫人见过都值得炫耀了,何况我娘她们能拥有了。” 季清宁笑道,“既然这么喜欢,那我的琉璃铺子开了,生意肯定好。” 东平郡王他们深以为然。 只有温玹骑在马背上,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太后一向宝贝那几个琉璃盏,听说前两日‘失手’把四个都摔了。” 季清宁脸上笑容僵硬,她这是无意给太后添堵了? 这是什么毛病啊,就许她太后拥有琉璃杯,不许旁人有了?! 温玹看向东平郡王,道,“皇上有孝心,知道太后打碎了琉璃盏,又知道你手里有,让你挑四个好看的,皇上要送给太后。” 东平郡王笑出声来,太后够添堵的了,皇上还嫌不够呢。 东平郡王调转马头,道,“走了,去琉璃坊。” 正不想去书院读书,温玹就给他送了这么好一理由,赶紧接着啊。 进了城,就分开了,他们三个去琉璃厂,季清宁去吃早饭。 这回没吃肥肠面,香喷喷的肉包子勾的季清宁走不动路,她朝卖包子的走去,温玹道,“不是去吃肥肠面吗?” “我今天想吃包子,”季清宁道。 “……。” 温玹不想说话了。 连吃了四五回肥肠面,他刚喜欢上,他又改吃包子了! 最后—— 季清宁坐在面摊桌子上啃着肉包子看温玹吃肥肠面,吃的她觉得手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季清宁,“……。” 第三百三十二章 约定 吃完早饭,季清宁就随温玹到了煜国公府。 远远的就看到煜国公府门前立着的两口大石狮子,温玹道,“一会儿你去晋临侯府拿碎玉。” 季清宁,“……???” “那碎玉不是假的吗,还去拿做什么,”她不解道。 温玹看向远处道,“晋临侯生性多疑,你对碎玉表现的越在乎,他就越不会怀疑碎玉有假。” 季清宁没打算去拿那块假碎玉,但温玹不放心,季清宁丢过碎玉,万一哪天再丢一回,被晋临侯知道,她身上还有一块儿,定会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不得不防。 季清宁觉得温玹考虑的挺有道理,反正去晋临侯府拿一下碎玉而已,又不费多大气力,去就是了。 在煜国公府大门前停下,两人下了马,直接进府,到了温珵住的春熙轩。 一进院子就看到温珵在那里练走路,当然了,打石膏的那只脚还不能动,练的是左脚。 上回来还只能走一两步,这会儿走十一二步没有任何问题了,进步飞速。 左腿基本不用看了,继续涂药就可以了,甚至施针都不必了,当然了,施针有助于恢复。 这回来,季清宁主要检查的是右腿。 检查过后,季清宁道,“恢复的很不错,下回我过七天再来……。” 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平老夫人不虞声传来,“约好了每五日来一趟,宁大夫要反悔吗?” 能不能让她把话说完,这老太婆有够讨厌的,季清宁道,“七天后来,正好拆除石膏,以后府上二少爷就不用再打石膏了。” 平老夫人脸僵了僵,被当面顶撞,没面子的她脸拉的很长。 温玹看着季清宁,眼底闪着光亮,“你可以来两趟。” 温玹送上来给季清宁杀鸡儆猴,季清宁就不客气了,“我没那么清闲。”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要信不过我,就另请高明!” 煜国公夫人怕季清宁治一半就不治了,忙道,“一切听宁大夫您的,我煜国公府只要珵儿站起来就成了。” 温玹眼神冷了冷,小心眼捅娄子的是平老夫人,她娘赔什么礼,惯她毛病。 季清宁给温珵把脉,结合脉象换了张药方子,然后就告辞了。 温玹送她出门。 刚走到二门,就听到一阵叮铃悦耳之声传来,季清宁往远处一看,就又又又见到了广阳侯府嫡女傅天珠。 上上回缠着温玹,上回像是没看见温玹似的,结果这回态度又变了。 几步之外,脸上就绽放一朵牡丹花般的笑颜,甜腻腻的喊,“温玹表哥,你回来了。” 那音调七拐八绕的,绕的季清宁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 傅天珠上前来,福身见礼。 温玹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别挡路,我送宁大夫出府。” 傅天珠脸上僵了僵,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咬着唇瓣,晶莹泪珠在眸底打转,欲落不落的,瞧着就我见犹怜。 脸色转变之快,季清宁见了都咋舌。 只是温玹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越过傅天珠就送季清宁出府,季清宁憋笑道,“你又受宠了?” 一句话,温玹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季清宁呲牙,“不需要,我说的是实话。” 温玹想掐死她。 季清宁可不怕他,尤其在煜国公府,那就更不怕了,她闷笑道,“你表妹对你态度三变,难不成你爹有意立你为世子?” 她没答应医治温珵之前,傅天珠缠着温玹,她医治温珵后,傅天珠又不搭理温玹了,因为世子之位转走的好态度,必然只会因为世子之位再转回来。 温玹道,“没有的事。” 季清宁就是随口一说,温玹和他表妹傅天珠的八卦她还真不感兴趣,一个喜欢的随意,一个连最起码的敷衍都不肯,能擦出火花来除非老天爷直接劈闪电。 季清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温玹上心了,平老夫人一直逼他爹立二哥为世子,但他爹至今也没有向皇上请立世子,虽然皇上更倾向于立他,但二哥也是他娘亲生,皇上只会言语劝他爹几句,不会过分。 温玹把季清宁送到晋临侯府所在街道就停下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季清宁有点懵,“你不和我一起进晋临侯府?” 温玹笑道,“我和晋临侯世子有过节,就不去了,你去拿自己的东西,不至于害怕吧?” 怕? 季清宁字典里就没这个词。 自是叮嘱她来晋临侯府拿碎玉的是温玹,结果送到晋临侯府大门口了却陪她进去,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陪就不陪吧,她自己去便是。 季清宁还未上前,温玹已经调转马头了。 季清宁狠狠的瞪着温玹的后背,丫的,走的这么急,陪她一起怎么了?! 深呼吸,季清宁骑马上前,因为来过,晋临侯府小厮都认得她,季大少爷用两盏琉璃灯就收了他们晋临侯府两万两银票,侯爷还对她夸赞有加,让世子爷多向季大少爷学习。 只是不凑巧,世子爷刚走没一会儿。 季清宁在晋临侯府大门前停下,守门小厮迎上来道,“季大少爷来我们晋临侯府是?” 季清宁道,“我来拿碎玉。” 小厮,“……???” 有点懵。 什么碎玉? 季大少爷说话他们怎么听不懂? 小厮道,“季大少爷请进府,侯爷不在,我去禀告夫人。” 晋临侯不在,她见晋临侯夫人也拿不到碎玉啊。 不过小厮请她进府,季清宁不好回绝,就进了晋临侯府。 晋临侯府管事的领着她去见晋临侯夫人,晋临侯夫人刚听丫鬟禀告季清宁来取碎玉,她听得有些糊涂,见到季清宁,她便问道,“你来取什么碎玉?” “就是之前掉了,被夫人的丫鬟捡到的那块碎玉,”季清宁回道。 晋临侯夫人怔住,“那碎玉怎么在我晋临侯府?” 季清宁道,“晋临侯知道夫人对那碎玉态度不一般,向我借用几日,我约定放假来取。” 晋临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无名火,那怒火不是针对季清宁的,而是晋临侯。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因为她对一块碎玉另眼相待,就仗势欺人把碎玉借回府。 晋临侯夫人道,“侯爷出府了,你要等不及,我去书房帮你找找。” 季清宁忙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假冒 晋临侯夫人起了身,丫鬟扶着她出门,季清宁落后两步跟上。 出了垂花门,到了外院,往前走了没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晋临侯世子大步往书房方向走,晋临侯夫人唤了一声,“砾儿?” 声音不算小,但晋临侯世子没听见,丫鬟朝他喊道,“世子爷,夫人喊你呢。” 那边,晋临侯世子脚步停下,往这边看,就看到晋临侯夫人迈步过来,他赶紧过来道,“娘叫我做什么?” 晋临侯夫人道,“你不是去赴茂国公世子之约了吗,怎么又回府了?” “落了点东西,回来取一下,”晋临侯世子回道。 回答完,看向季清宁道,“上回多谢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出手相助,明日可得空,我在鸿兴楼设宴,宴请你和温三少爷。” 季清宁忙道,“世子爷客气了,救令慈的是温三少爷,你请他就好了。” 晋临侯世子没有和季清宁多说,晋临侯夫人对季清宁颇为欣赏,让自己儿子多向季清宁学习,晋临侯世子奇怪道,“娘这是要去哪儿?” 晋临侯夫人道,“你爹向季大少爷借了块碎玉,人家特意来府上取,你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去书房帮忙找找。” 晋临侯世子道,“我帮娘一起找吧。” 晋临侯夫人抬脚往晋临侯的书房走去,原本扶着晋临侯夫人的丫鬟退后一步,但见世子爷并没有搀扶夫人,怕夫人摔了,又赶紧上前扶着,丫鬟心下觉得奇怪,平常只要世子爷在,从来不让丫鬟扶的,怎么今天不扶夫人了? 不过这疑惑,丫鬟很快就打消了,毕竟季大少爷还在呢,比起扶夫人,世子爷更应该陪季大少爷说话,这才是待客之道。 但季清宁一点不想搭理晋临侯世子,这人太喜怒无常了,脾气比温玹还能说变就变,天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好,人就翻脸了,少说话,保平安。 两人跟在晋临侯夫人身后去了书房,守门小厮行礼,然后阻拦,“夫人,书房重地,没有侯爷允许,任何人也不许进。” 晋临侯夫人脸色不悦,晋临侯世子冷道,“我娘是任何人吗?把路让开!” 声音凌厉,吓的守门小厮一哆嗦。 书房别人不许进,世子爷却是能的,有他陪着夫人,想来侯爷不会不许。 再者,整个晋临侯府谁不知道世子爷最听的就是夫人的话,连侯爷都要排在后头,他敢把夫人拦在门外,世子爷就敢让他血溅当场。 小厮后背一寒,赶紧把书房的门推开。 晋临侯世子扶晋临侯夫人进去,季清宁站门外等着,看晋临侯书房外的水缸里养的锦鲤。 古代屋子多木头建造,容易走水,这些水缸摆在门前,是为防走水之用,平常养些锦鲤荷花,又兼顾了欣赏,一举两得。 再说晋临侯夫人和晋临侯世子进了书房,晋临侯世子就把门关上了,晋临侯夫人多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晋临侯世子身子一怔,看着晋临侯夫人,晋临侯夫人道,“虽然你模仿的和砾儿有九成像了,但我是砾儿的母亲,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砾儿的一举一动,你装我儿子瞒别人可以,但瞒不了我。” 晋临侯世子道,“既然夫人认定我不是您儿子,为何不揭穿我?” 晋临侯夫人看着他,道,“有胆量混入晋临侯府,还要进书房的绝不是一般人,晋临侯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我不会阻拦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晋临侯世子恢复自己的声音,“夫人和晋临侯当真是夫妻吗?” 温玹的声音,晋临侯夫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笑道,“果然是你。” 至于温玹的问话,晋临侯夫人直接略过去了,她从未想过和晋临侯成为夫妻,却不得不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夫妻,她从来就没有过选择。 温玹道,“西南贪墨案,饿死了三万无辜百姓,此案和晋临侯有脱不了的干系。” 晋临侯夫人脸色大变。 其实温玹犹豫过,要不要如实相告,西南案太过惨烈,一旦查证属实,晋临侯府是诛九族的死罪,晋临侯夫人不怕死,从她对晋临侯的称呼来看,也不会舍不得晋临侯的命,可晋临侯世子是她的儿子,没有做母亲的忍心自己的儿子也受牵连…… 晋临侯夫人脸色愠怒,凄哀,“你快些找吧,晋临侯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多谢夫人,”温玹作揖道谢。 晋临侯夫人看着温玹,欲言又止。 温玹道,“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晋临侯夫人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夫人请说,”温玹道。 “让你娘给我下张帖子请我过府赏花,”晋临侯夫人的声音弱的能被风吹散。 这个帮忙把温玹听懵了,他以为是什么棘手的忙,没想到只是请她去煜国公府赏花? 这能叫帮忙吗? 温玹虽然不理解,但一口允诺了。 他也担心晋临侯突然回来,难得混进来,决不能空手而回。 这边温玹找证据,那边晋临侯府大门处,真的晋临侯世子真的落了东西回来取,晋临侯府小厮看到他骑马过来,狠狠愣了几下,因为眼神太过诧异,晋临侯世子蹙眉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小厮挠额头,笑的很狗腿,“世子爷您又翻墙了?” 只是这翻墙的速度也忒快了些,小厮并未多想,毕竟自家世子爷经常翻墙进出府。 但是晋临侯世子嗅到一丝不对劲,他这几天都没翻过墙,为何小厮突然问他这话,“你见到我翻墙了?” 小厮飞快的摇头,晋临侯世子道,“那你猜我翻墙了?!” 小厮,“……。” 小厮扯了嘴角道,“一刻钟前,世子爷您落了东西没带回府,小的没见您出去,您这会儿又回来了……。” 请问,他除了猜世子爷是翻墙出去的,难道他要猜世子爷是钻狗洞出去的么?会被世子爷打死的。 小厮心下腹诽。 晋临侯世子脸色大变。 他刚刚就没有回来过! 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他进晋临侯府?! 晋临侯府值得人冒险来的只有晋临侯的书房,晋临侯世子直接就朝书房走去,季清宁看到他过来,眼睛睁圆了,他、他、他不是在书房里吗?! 季清宁不傻,瞬间就反应过来有人冒充晋临侯世子了,只是运气太差了些,正主回来了。 躲在暗处的暗卫悉数现身,足有七八人,一个个黑衣劲装,不苟言笑的脸,季清宁都感到了莫大压力。 晋临侯世子看着季清宁,“你怎么在我晋临侯府?你和里面的人是一伙的?!” 季清宁忙撇清自己,“我是来拿碎玉的,和里面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气头上的晋临侯世子哪管这些,本来他就在气头上了,要去踹书房的门,把冒充他的人抓住,却被暗卫拦下,告诉他他娘在里面,晋临侯世子眼睛就赤红的能滴血了,一时间拿书房里冒充之人没办法,但拿捏季清宁,那是易如反掌,“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暗卫一动手就把季清宁扣住了。 真的。 暗卫下手没轻没重,一掰动季清宁的胳膊,就疼的季清宁惨叫。 书房内,温玹还不知道已经败露了,晋临侯世子和暗卫们行动都特别的小心,就是怕惊动假冒之人,拿晋临侯夫人做威胁,没想到他们小心谨慎,却没料到季清宁不会武功,暗卫都没用什么力气,她就叫的那么惨了。 温玹刚把密室找到,准备进去查探,季清宁的惨叫声让他停了手,晋临侯夫人担心季清宁,要开门出去,只是她手刚碰到书房的门,温玹已经闪身到她身边了,“夫人,对不起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 晋临侯世子就看到一张顶着他脸的人掐着他娘的脖子从书房内出来,晋临侯夫人忙道,“砾儿,不要轻举妄动,让他们都退下。” 暗卫们一个个拳头握紧,晋临侯世子咬牙道,“你们都退下!” 暗卫们退下去,把季清宁也要带走,温玹掐着晋临侯夫人的脖子对向季清宁,晋临侯夫人道,“此事与季大少爷无关,快放了他!” 无关? 晋临侯世子眼神冰冷,这假冒他的人掐着他娘的脖子威胁他娘放了季清宁,那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一个不想干的人?! 只是他娘在人手里,他只能投鼠忌器。 他不知道这易容之人是谁,但季大少爷跑的了和尚,他也跑不了庙! “放人!”晋临侯声音裹着冰霜。 暗卫没办法,只能把季清宁放了,季清宁揉着胀疼的胳臂,晋临侯夫人道,“快走。” 季清宁也不想多待,不,她是压根就不想来,要为了块假碎玉把自己搭上,就太不值得了,但脑子里闪过温玹说的话,她越对碎玉在乎,晋临侯就越不会怀疑碎玉有假,她道,“可我的碎玉……。” 晋临侯夫人道,“我会让侯爷还你碎玉。”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同党 有晋临侯夫人的承诺,季清宁拿还会留下,赶紧闪人。 有小厮领着她出晋临侯府,一路上,季清宁没少问候温玹,拿假碎玉骗她,又让她来晋临侯府取碎玉,把她送到晋临侯府就走了,结果碰到有人冒充晋临侯世子混入晋临侯府,她还差点被当成同党给抓了。 等再见到他,看她不狠狠挠他两爪子! 这边季清宁是能多快离开就多快,快的晋临侯府小厮都快跟不上了,那边温玹抓着晋临侯夫人一步步往晋临侯府大门走。 到了门口,晋临侯世子握紧拳头道,“我已经答应放你走了,快步赶紧放了我娘!” “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了你娘,”温玹道。 晋临侯世子手一伸,小厮就把弓箭放到晋临侯世子手里,他手一动,就把弓箭拉开了,手里的箭正对温玹。 有晋临侯夫人在手,温玹不怕晋临侯世子敢放箭。 的确,晋临侯世子不敢对温玹放箭,可没有走远的季清宁,他不会不敢。 他箭头瞬间转向季清宁,手一松,箭就朝季清宁射了出去。 晋临侯夫人脸色大变,“不要!” 温玹戴着人皮面具,即便变了脸,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但行动足以证明一切,他顾不上晋临侯夫人,赶紧去救季清宁。 果然是一伙的! 他的那支箭虽然朝季大少爷射去,但只会擦着他的肩膀射过,就算失手,也只会伤他的肩膀,绝不会致命。 假冒他的人却这么急的救他,就是打着找碎玉的幌子,引他娘去书房,他好抓他娘做挡箭牌保全身而退。 胆敢伤他娘,就做好必死的准备吧! 晋临侯世子飞快的抓过另外一只箭,很快就瞄准了温玹,晋临侯夫人知道自己儿子武功高,射箭的本事更强,吓的她赶紧阻拦,“别伤人命……。” 只是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手松开,那只箭射了出去,弓弦颤抖,发出争鸣之声。 她脸色惨白的望向那只箭,只见箭正中温玹的肩膀,那一瞬间,晋临侯夫人脸上最后一滴血色都消失殆尽。 温玹看到晋临侯世子朝季清宁放箭,顾不得挟持晋临侯夫人,身如鬼魅的闪到季清宁身边,那支箭擦着他肩膀射过去,刚感觉到疼,肩膀就中了一箭。 虽然已经出了晋临侯府,但在晋临侯府大门前,和待在晋临侯府里没有什么区别,没了晋临侯夫人这个人质,凶多吉少。 温玹没有耽搁,揽过季清宁的腰,就骑上马背上,带季清宁离开。 晋临侯世子要去追,被晋临侯夫人拦他不住,只能看着自己儿子去追温玹。 她儿子本来就能和温玹打个平手,温玹在受伤的情况下还得护着季大少爷…… 晋临侯夫人担心他逃不掉。 小厮见她一脸忧色,道,“夫人放心,箭上淬了毒,世子爷带人去追,他们逃不掉。” 小厮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晋临侯夫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温玹中了一箭,带着季清宁逃命,在这条街末尾,陈杳戴着面具,和一暗卫等在那里,温玹骑马过去道,“缠住晋临侯世子,其他人别管。”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等晋临侯世子过来,陈杳和暗卫拼命将晋临侯世子拦下,晋临侯世子只能让其他人去追温玹了。 只要追他的不是晋临侯世子,温玹就有脱困之法,说出来大家都不敢信,温玹是借茂国公世子之手拦下晋临侯府的人追杀。 远远的,看在茂国公世子带着护卫骑马过来,温玹摁着季清宁的脑袋道,“别抬头。” 他骑马朝茂国公世子走过去,茂国公世子正要和他打招呼,温玹先一步道,“后面的人冒充晋临侯府人杀我,帮我拦下他们。”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带着季清宁骑马跑了。 茂国公世子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冒充晋临侯府的人杀他?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晋临侯的儿子? 等晋临侯府的暗卫过来,茂国公世子腾身而起,一脚踹过去,为首的暗卫被一脚踢飞向了面摊铺子,屁股进了锅,烫的暗卫嗷的一嗓子叫起来。 暗卫拿茂国公世子当自己人,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谁想到会挨茂国公世子的打,其他暗卫也被拦了下来,“茂国公世子,我们是晋临侯府的人!” “在我面前,也敢冒充晋临侯府的人,胆子是真不小,给我往死里打!”茂国公世子下手不容情。 几个暗卫心底气恼,又不敢对茂国公世子下狠手,怕伤了他,是以茂国公世子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那四个暗卫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这条街来往的多是世家子弟,多少会些拳脚功夫,看茂国公世子和人打架,还不是和温玹,还被以多欺少,都过来帮忙。 四个暗卫,“……。” “我们真的是晋临侯府的人,刚刚过去的世子爷是假的,他冒充我们晋临侯府世子混入晋临侯府,进了侯爷的书房,还挟持了侯夫人,”暗卫边过招边解释。 可惜茂国公世子不信,最后还是真的晋临侯世子过来,茂国公世子才罢手。 确定自己被利用了,茂国公世子脸绿的发光。 晋临侯世子骑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的手攒的紧紧的,这么半天,人早跑了,不过抓不到人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谁易容的他,但季大少爷是那人的同党,定知道他是谁! 再说温玹,带着季清宁穿过闹街,往出城的方向跑,差不多到城门口,就确定没人追来,出了城,人少了很多,在一空旷处,温玹只觉得眼前发黑,然后就晕倒在了季清宁肩膀上。 季清宁只觉得肩膀一沉,她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你没事吧?” “李玄鉴?” 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季清宁肩膀动了两下,身后之人没反应,她肩膀动的弧度加大,身后之人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那落地之声,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季清宁的心头,震的她浑身都疼。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试探 这一下可是把季清宁吓的不轻,赶紧从马背上下来,温玹已经从昏迷着中醒过来了,完全是疼醒的,箭摔下来的时候箭身折断,连带着扎进身体里的箭头扭动,硬生生把他疼醒了过来。 他也庆幸自己醒了,他现在顶着晋临侯世子的脸,要是季清宁撕开人皮面具就知道他是温玹了,刚刚他让他别抬头用的是李玄鉴的声音,他应该听得出来。 两个身份,还利用他混进晋临侯府,以季清宁的脾气绝绕不了他。 季清宁见他气息很弱,唇瓣发紫,赶紧给他把脉,然后把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塞他嘴里,“咽下去。” 喉咙一滚,温玹就把药丸吞下了。 季清宁道,“药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过这毒我会解,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的。” 温玹点头,表示相信她。 季清宁看着他肩膀上的伤道,“我需尽快帮你把箭拔出来止血,你忍着点儿。” 季清宁有随身携带的小匕首,不大,才食指大小,但划破锦袍,把箭头挖出来足够了,只是箭头处的血都是黑色的,会影响金疮药的止血效果,季清宁一咬牙,再一次帮他把毒血吸出来。 温玹闷疼出声,上回季清宁这么帮他吸毒血,他心底感觉就很微妙,这会儿感觉比上回更为强烈,还有刚刚晋临侯世子朝他射箭,那种惶恐和不安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 虽然他极力的否认,但他没法欺骗自己。 他真的是个断袖。 季清宁把毒血吸出来吐在地上,然后往伤口上倒金疮药,撕掉衣服给他裹伤口,道,“你怎么不说话?” 温玹看着她,道,“你平常都是这么给人解毒的?” 想到这里,他心头有点闷闷的。 季清宁呲牙道,“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只给你解过毒,还两回,我不希望有第三次了啊。” 温玹阴霾顿扫,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很快又压了下来,要不是速度够快,季清宁就看见了,其实她已经看见了,只是觉得自己看花眼了,都被射伤了,还有心情笑,那绝对是个憨憨。 李玄鉴不是这样的人,就只能是她看花眼了。 举目四望,一个人影也没有,季清宁道,“你易容成晋临侯世子去晋临侯府做什么?” 温玹道,“晋临侯和西南贪墨案有关,我去是为找证据,只是晋临侯府守卫严明,我根本就靠不进晋临侯的身份,只能兵行险着了。” 没想到是为西南贪墨案去的晋临侯府,这案子要是能早日查清,她爹也能早点回京,季清宁道,“那你找到证据了吗?” 温玹摇头,“刚找到密室,还没来得及进去……。” 季清宁,“……。” “不会一点收获没有,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吧?”季清宁道。 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 温玹从怀里摸出一大把的银票。 季清宁,“……。” 她接过银票数了数,足足有十一万两。 这些银票就放在晋临侯书桌的抽屉里,温玹不敢想晋临侯书房的密室里藏的会是什么,还有画像后面暗格里的令牌…… 能让晋临侯珍藏的必然比十万两银票更珍贵或者更致命。 季清宁看晋临侯世子的脸不顺眼,道,“你把人皮面具撕了吧,看着怪怪的。” 温玹哪敢撕啊,道,“这张脸比我自己的管用。” 这倒是,没有这张脸,茂国公世子怎么可能帮他拦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也亏得他把茂国公世子吊起来,还敢利用茂国公世子,要叫茂国公世子知道,绝对会气个半死。 季清宁把银票递给温玹,温玹接过又揣回怀里,季清宁扶他起来,道,“你虚弱成这样还能回去吗?” 温玹道,“回小院还不成问题。” 他搂过季清宁的腰,带着她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子就往城门口方向奔去。 刚到城门口,陈杳就骑马过来了,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看到温玹和季清宁同乘一骑,还搂着季清宁的腰,陈杳赶紧下马,“我给季大少爷牵马。” 温玹不想放季清宁下去,但自己的暗卫都这么说了,季清宁也要下去,他没办法不放人,不然就公然告诉陈杳,他是断袖了。 陈杳是他的人,也是皇上的人。 陈杳带着面具来的,温玹和季清宁一人一只,很顺利就回了小院。 因为小院多了个季清嫮,而温玹的肩膀和胳膊因为上药,锦袍破损,季清宁怕惊着季清嫮,没回小院,直接去了隔壁。 幸好有药房,给温玹解毒的药材都是现成的,季清宁抓了药,陈杳赶紧拿去煎上。 季清宁抽空回了下小院,等她再回来,温玹已经不在小院了,季清宁道,“他受那么重的伤,他不好好待在屋子里,他去哪儿了?” 陈杳回道,“爷有事去忙了,他已经喝过药了。” 喝药了也没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骨的啊,简直就是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亏得她还火急火燎的给他解毒! 陈杳没有多说,他也不赞同爷现在就进宫,但晋临侯已经怀疑爷就是天问公子,爷这会儿去见皇上,才能打消晋临侯的怀疑。 陈杳不知道,温玹刚出昌平街,就和晋临侯世子撞上了,晋临侯怀疑温玹就是天问公子,连晋临侯夫人都知道了,遑论晋临侯世子了。 他那一箭射在温玹的肩膀上,箭上还有剧毒,这会儿就算没有毒发身亡,也会因为负伤过重奄奄一息,温玹的气色虽然差了些,但不像受伤过重的样子。 不过是不是,一试便知。 晋临侯世子拳头一握,就朝温玹打过来,温玹就骑在马背上,未躲未闪,晋临侯世子及时收住了手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玹骑在马背上,道,“皇上传召,我赶着进宫,没空和你比划拳脚。” 丢下这一句,温玹骑马便要走。 温玹骑马走到晋临侯世子跟前,“麻烦把路让让。” 晋临侯世子咬着牙把路让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打架 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温玹易容混入晋临侯府的计划,因为太过冒险,陈杳又劝阻不了温玹,怕有什么闪失,偷偷禀告了皇上。 皇上也担心温玹,但晋临侯已经到了危害江山社稷的地步,再不除掉他,还不知道会什么乱子,只是晋临侯为人心狠手辣,自打顺王与皇位无缘后,行事更为谨慎,他数次派人查探,要么无功而返,要么人去了就没再回来。 皇上一边不想温玹涉险,一边又希望他能历练,就这么犹豫着踌躇着,温玹进晋临侯府了。 皇上心不在焉,李公公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些什么,这时候,有小公公进来道,“皇上,温三少爷求见。” 皇上心头压着的石头一松,“快宣。” 那皱拢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看的李公公都侧目,可惜温三少爷不是皇子,不然就冲他这么牵引皇上的情绪,储君之位还能是其他皇子的? 温玹大步走进去,李公公摆手让御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下。 皇上看着温玹,见他气色不及以往,道,“受伤了?” “一点轻伤,不碍事,”温玹回道。 伤重不可能这么快进宫,皇上放心道,“此行可有收获?” “没有查到关于西南贪墨案的证据,”温玹摇头。 皇上宽慰他道,“没有查到也无妨,要这么容易扳倒晋临侯,朕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温玹道,“我在晋临侯的书房暗格里看到了刻有北仓图腾的令牌。” 皇上脸色一变,直接从龙椅上起了身,“确定是北仓的图腾?” 温玹很肯定,“和天问山庄收集的请报上的图腾一模一样,我虽未拿起来看,但很确定。” 晋临侯和北仓暗中有往来,甚至手里还握着刻有北仓图腾的令牌,这事情的严重程度一点不比贪墨西南赈灾款轻,一个是祸国殃民,一个是通敌叛国。 晋临侯在朝中积威已久,要叫晋临侯知道他和北仓有勾结的事被人知道,一定会严加防备,万一逼急了,举兵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正好当时晋临侯夫人也在书房内,只要他不碰那块令牌,晋临侯应该不会怀疑他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事。 皇上虽然愤怒,但温玹谨慎的一点不错,皇上说起另外一件事道,“近来朝中有不少大臣逼你父亲立世子,你……。” 知道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温玹赶紧打断他道,“我不想做世子。” 皇上脸色一臭,“你个混账东西,你连朕都敢骗,上回你是怎么答应朕的?!” 上回的事,温玹没忘,季清宁给他二哥治病,要一堆稀罕药材,煜国公府没有,他进宫向皇上讨要,把身上的钱全给了皇上不说,还顺应皇上的要求争夺世子之位。 但那是权宜之计,他不答应,就拿不到药材。 温玹道,“都是我娘生的,都是舅舅你的外甥,为何执意要我做世子?” 皇上道,“自然是因为你更适合。” “可大皇子、二皇子没一个适合做太子的,皇上就能不立他们了吗?”温玹道。 “……。” 这话听得李公公浑身颤抖啊。 没见过温三少爷这样说话口没遮拦的,这话也敢说,要命的是,皇上还没那么生气。 不过皇上还是沉了脸,他那些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从小斗到大,温玹倒好,他和煜国公都想立他为世子,他却百般推辞,以前温二少爷坐在轮椅上,立他为世子顺理成章,偏不同意,终日打架生事,让立世子一拖再拖。 他还费劲找到宁大夫医治温二少爷的断腿,皇上已经不想说话了,这样的手足之情,他以前没见过。 皇上道,“你敢和朕食言,就不怕朕砍你的脑袋?!” 这话说的李公公遮脸,这话威胁别人管用,在温三少爷这里连句废话都算不上,皇上要真砍温三少爷的脑袋,满朝文武都要弹冠相庆了。 这不,温玹直接把上一句略了过去,问李公公道,“上回皇上那些药材价值多少?” 李公公愣了下,忙回道,“十万两。” 当然了,肯定不值十万两,但皇上用的药至少要翻三倍的,宫里采买的老规矩了,不价格昂贵,突出不了皇室的人傻钱多,啊不,是皇室的尊贵。 温玹从怀里摸出那一沓银票,放到皇上跟前的龙案上。 皇上眉头拧成麻花,“你哪来这么多钱?” “从晋临侯那里顺的,”温玹如实道。 “……。” 不等皇上说话,温玹作揖告退。 等皇上想开口,温玹已经出御书房了,气的皇上拍桌子,“朕就没见过这样的混账东西!” ……那还都是皇上您惯出来的。 李公公心里嘀咕。 不过皇上骂归骂,但心情还是挺好的,只是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一小公公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道,“皇上,温三少爷和大皇子打起来了。” 皇上登时脑壳疼了。 嗯,温玹出了御书房,就准备出宫,结果离开御书房出宫的路上,大皇子迎面走来。 温玹和大皇子、二皇子都不对付,平常见到也多当没看见,要么行个礼就完了,但这回,大皇子明显挑事,温玹给他见礼,大皇子手一抬,直接拍到了温玹受伤的肩膀上。 大皇子用力一捏,温玹只觉得肩膀快要废了。 温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大皇子帮晋临侯查他,他能让大皇子有好果子吃? 抓住大皇子的胳膊,用力一扭,大皇子的惨叫声就传开了。 晋临侯世子武功高,温玹在受伤的情况下不能和他动手,可大皇子那点拳脚功夫,温玹就是让他一手一脚,大皇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晋临侯要撼动的是皇上的皇位,他大皇子还当他晋临侯是好人,皇上没了皇位,他还争什么储君之位?! 大皇子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毕恭毕敬,没想过温玹会还手,一时不察,惨叫出声,丢了颜面,要把面子找回来的他,就和温玹打起来了。 等皇上和皇后闻讯赶到,只剩大皇子躺在地上,温玹早不知去向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换药 皇后气的浑身颤抖,皇上也愤怒,但不是对温玹的,而是对自己的儿子,“丢人现眼!还不赶紧回宫!” 皇后气道,“皇上,温玹胆大包天,他竟然连皇儿都敢揍!” “你是第一天知道他胆大吗?”皇上冷了脸道。 皇后气的眼泪直往外涌,心疼儿子的她,说话就拿捏不住分寸了,“君臣有别,皇上如此纵容他,就不怕他将来不把皇上的儿子们放在眼里?!” 现在只是皇子,不放在眼里就罢了,可这些皇子总有一日会被立为储君,会继承皇位。 皇上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在下一任皇上的头上作威作福?! 皇上强忍怒气,指着一宫人道,“你来告诉皇后,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宫人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把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皇后脸色是变了又变,萧贵妃笑道,“温三少爷脾气一向不好,大皇子又不是不知道,他没事拍温三少爷肩膀做什么?” 萧贵妃只差没直说大皇子是自讨苦吃了。 皇后脸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精彩极了,皇上龙袖一甩,转身回御书房。 只是一脚迈进去,皇上的声音就传开了,“来人,传陈杳进宫。” 小院,大门口。 茂国公世子骑马停下,看着敞开的大门,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上回问他知不知道天问公子的下落,说不知道,结果今儿就和李玄鉴联手混入了晋临侯府,还利用他,让他再一次沦为京都的笑柄! 想到这些,茂国公世子把季清宁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他翻身下马,直接就进了小院,小院人手本来就少,柳管事去茅房了,小院门口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茂国公世子直接就带人往内院走,他知道小院藏有高手,想抓季清宁没那么容易,所以他带了不少人来,不抓住季清宁誓不罢休。 只是刚走到二门处,暗卫就现身了,道,“茂国公世子未经通传就擅闯小院,于礼不合,请回吧。” 茂国公世子听笑了,“你主子匡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讲礼?” “给我打!” “往死里打!” 屋内,季清宁在看书,小丫鬟坐在那里吃糕点,吃的正欢呢,隐约听到一点打斗声,她扭头看向翻书的季清宁道,“好像有人在打架。” 季清宁看的正起劲呢,道,“你确定是打架,不是隔壁小院的人在比划拳脚?” 小丫鬟啃着糕点道,“打斗声像是在咱们小院。” 季清宁笑道,“你想去看就去吧。” 小丫鬟很想去,但调虎离山这事她有心理阴影,不管遇到任何的危险,她的第一任务是护着姑娘。 万一她走了,有刺客闯入怎么办? 小丫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吃了三块糕点的功夫,那隐隐约约的打斗声就歇了,又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兰儿在屋外唤道,“季少爷……。” “进来,”季清宁道。 兰儿走进来,小丫鬟看着她道,“刚刚前院是有人在打架吗?” 兰儿点头,佩服小丫鬟的耳力,她看着季清宁道,“茂国公世子带人来抓您,被暗卫拦下,然后就打起来了。” 季清宁,“……。” 真是倒霉起来没完没了。 她做什么了,被晋临侯世子射箭,又是被茂国公世子找茬,又不是她做的事,为什么都要摁在她脑门上呢! 季清宁心底气的厉害,道,“茂国公世子走了?” “……走了,”兰儿点头。 “没打伤他吧?”季清宁都害怕。 “……。” “没打伤茂国公世子,但茂国公世子带来的暗卫武功都废了,被扔出了小院,”兰儿嗓音都有点飘。 她知道小院有人暗中保护季少爷,可她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小院竟然藏了那么多的人,茂国公世子只带了四个人来,小院乌拉拉来了十个人,茂国公世子本来还要亲自动手的,被那阵仗镇的没敢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废。 她爹说是隔壁天问公子的人,但到底是不是谁也不知道,反正兰儿觉得小院很安全。 这时候,窗户被敲响,一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季少爷,麻烦您去给我家爷包扎一下伤口。” 包扎伤口。 季清宁眉头一紧,顿时气上心头。 她包扎的伤口傍晚换药即可,这才正午就又要包扎伤口,分明是伤口崩开了。 季清宁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就看到一面生的暗卫,道,“你主子不是挺能跑的吗,那点小伤还在乎什么?” 暗卫,“……。” 屋内,温玹戴着面具坐在小榻上,身上的锦袍已经被血水浸透了,这就是他打完了大皇子就赶紧出宫的原因,再待下去,肩膀有伤的事就瞒不住了。 暗卫进屋来,温玹道,“人呢?” 不肯来。 暗卫道,“季少爷让爷您别浪费药,多上街溜达两圈,说这样伤口愈合的更快。” 温玹,“……。” 陈杳端来金疮药和纱布,给温玹换药。 见温玹脸上不见一丝怒色,甚至嘴角还往上勾,心情很愉悦的样子,陈杳心头沉甸甸的。 帮温玹处理好伤口,陈杳把药端下去,皇上派来传召他进宫的暗卫就到了,陈杳就进了宫。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那里喝茶。 陈杳上前,皇上道,“温玹伤了右肩?” 陈杳点头,道,“三少爷不止伤了右肩,还中了毒,幸亏有宁大夫的解毒丸,才没有性命之忧。” 果然…… 温玹虽然性子顽劣,但做事不缺分寸,明知道他希望他继承煜国公手里的兵权,他不听话就已经惹恼他了,还在这时候揍大皇子,这是给他机会罚他。 明知道还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占理。 在陈杳来之前,皇上已经猜到了,找陈杳来,是让陈杳劝温玹不要放弃争夺世子之位,要是平常,陈杳会一口答应,但这回,他欲言又止。 陈杳的反常让皇上眉头皱了起来,“有话就说。” 陈杳看了皇上一眼,复又低头,“皇上,您给三少爷赐婚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猛药 这句话不长,可陈杳却觉得自己说完都口干舌燥了,他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头低着,根本不敢看皇上的反应。 皇上听得一怔,“赐婚?” 皇上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他不是没想过给温玹赐婚,他膝下公主不少,他记得的适婚的公主就有四五个了,他对温玹寄予厚望,自然希望能亲上加亲,他这个表舅舅能成为他的岳父。 但温玹是他看着长的,性子执拗,给他赐婚…… 赐婚对象是他心仪之人还好,若不是,那最后肯定是赐出来一地的鸡毛,赐婚的念头,皇上每回闪过就直接给掐没了。 陈杳是他给温玹的,跟在温玹身边快三年了,应该很了解温玹的为人才是,现在竟然说出让他给温玹赐婚的话,皇上心情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皇上看着陈杳,“为何突然让我给他赐婚?” 陈杳支支吾吾,几次张嘴,就是吐不出来话。 他那种想说不敢说的表情,皇上心都掉进了冰窟窿里,道,“难不成前些日子传的流言蜚语是真的?!” 陈杳没接话,默认了。 皇上脸色僵硬,李公公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温三少爷真的……好男风?!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陈杳对皇上对温三少爷都忠心耿耿,不是真的,他绝不敢和皇上说这事啊,李公公都不敢想,要叫煜国公知道,绝对会活活劈了自己儿子的。 皇上强忍着怒气道,“他喜欢谁?!” 陈杳低声道,“三少爷待季大少爷态度不一般……。” 皇上气的心口痛了,“季大少爷也好男风?!” 陈杳摇头,“属下没看出来季大少爷好男风,三少爷肩膀上的伤就是为救季大少爷被晋临侯世子射中的……。” 本来这事陈杳不知道,但季清宁知恩图报,这事就被陈杳知道了。 皇上脸黑成锅底色了,“这回若非温玹救季大少爷受伤,你是不是就打算替他隐瞒到底?!” 陈杳扑通跪下道,“属下不敢,之前属下是没有确定,不敢妄加猜测,万一是属下误会了,没得连累三少爷名声,如今再不说,恐三少爷越陷越深。” 其实陈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杀了季清宁吧,可又指着她医治温二少爷,再者,季清宁实在无辜,她只是进京多管了回闲事,就招惹上了温玹,被他抢床抢到只能打地铺,陈杳都于心不忍。 但为了温玹,陈杳动过杀念,但那也得在温二少爷腿治好之后,可看温玹对季清宁的感情,陈杳怕拖的时间越久,将来温玹会越痛苦,他劝不动温玹也不敢劝,但又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只能如实禀告皇上,让皇上拿主意了。 皇上气的头晕目眩,他一向拿温玹当儿子看待,甚至对温玹的看重超过对自己的儿子,结果那混账东西竟然好男风,皇上想灭了他的心都有了。 皇上脑海中闪过季清宁的模样,也闪过杀念,但想到章老太傅、张阁老和赵王府,皇上把这念头给压了下去,连陈杳都没看出季清宁是断袖,可见不是了,问题出在温玹身上,杀了季清宁,还有李清宁,赵清宁……他这个皇上能把温玹看上的所有人都杀了吗? 杀季清宁只是杀一个无辜之人,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皇上摆摆手,让陈杳退下。 陈杳走之后,皇上就坐在龙椅上,阴沉了张脸,那神情李公公三五年也难得见一回,即便是皇上的心腹,他也不敢随便劝皇上,怕皇上气坏身子,李公公只默默给皇上倒茶。 李公公站的近,只觉得皇上怒火往外涌,李公公试探道,“皇上,您要不给温三少爷赐两个女人?” 皇上猛然看向李公公,李公公忙道,“奴才是觉得温三少爷许是不知女人妙处,若是知道了,未必还会……。” 这话李公公说的声音很低,因为他也不知道女人妙处,但皇上知道啊,后宫嫔妃那么多。 皇上不是没想过给温玹赐女人,可温玹尚未成婚,他赐两个女人给他,只怕还不等温玹反对,煜国公府和煜国公夫人就先来找他这个皇上了,而且于温玹的亲事也有妨碍。 但只是让温玹知女人妙处,不一定要赐女人给他,有的是办法,棘手的难题是好男风的男子多抗拒和女子接触,不然就是丢进脂粉堆里也没有用。 “宣个太医来,”皇上道。 李公公也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他想着好男风应该不算是病,太医应该没法子医治。 李公公赶紧出去找人宣太医来御书房,来的好巧不巧是许太医。 许太医不知道皇上传召太医做什么,但传话公公说皇上没病,许太医心稍安,但还是拎着药箱子来御书房。 许太医进御书房就看到皇上的脸,怒气之大,许太医都不敢多看一眼,颤抖了嗓音道,“臣,臣给皇上把脉……。” 皇上看着许太医道,“会不会调制催情丸?” 许太医,“……???” 许太医身子一怔,扑通跪下,“皇上明鉴,臣从来不调那样的害人之物。” 害人之物? 难道他这个皇上还会害人吗?! 皇上气的要发飙,李公公知道许太医为人不错,怕他触怒龙颜,忙道,“皇上是问你会不会调制。” 许太医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擦着脑门上的汗道,“会,会一点点,臣和太医院的众太医都不擅长此道……。” 许太医怕啊,皇上要嫌弃他不会,把他打发了再去找其他太医,到时候叫人误会他故意推脱,推他们入火坑,影响同僚之间的感情。 他近来因为和宁大夫走的近,受到赵院正的赏识,已经有不少太医看他不顺眼了,他行事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皇上知道这些太医胆小,会一点点就是会了,皇上直接下令道,“三日之内,调制一颗效果最猛的催情丸给朕。” “退下吧。” 许太医领命退下,走之前,祈求的看着李公公。 李公公知道许太医是有话要问他,跟着出去了,四下无人,许太医问李公公道,“皇上说的效果猛……是要猛到什么程度?服用后爆体而亡吗?” 李公公,“……!!!” 这话听得他心肝儿都胆颤,“你要猛成这样,你九族的命就都没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求药 许太医脸色煞白。 李公公把皇上的要求细化道,“那催情丸不仅要效果好,一经服用,不得不与女子欢好,还要不能伤身,一丝一毫都不许,切记,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许太医已经想歪了,难道是龙体抱恙,皇上雄风不再了? 可赵院正负责给皇上把脉,未曾露一丝愁色,再者,论医术,赵院正乃太医院之最,皇上直接让赵院正调制就是,何必找他? 李公公能说的都说了,许太医一脸忧愁的回了太医院。 催情药这样的东西即便是皇上要的,也不能在太医院里调制,不然被人发现了,皇上也不会保他。 催情药的方子,许太医倒是有几张,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后遗症,比如欢好之后食欲不振,会头疼个三五日,甚至一个月都不想再碰女人…… 这些他要呈给皇上,皇上当时尽兴了,事后他就得身、首、异、处。 许太医又不敢找其他太医帮忙,连赵院正都不敢,不然皇上直接找赵院正不更好,还少他一个知道。 许太医实在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抓耳挠腮之际,想到了季清宁…… 季大少爷医术超绝,远在赵院正之上,又好说话,他去求他,没准儿可行。 许太医当即告了假,匆匆出宫,直奔小院。 在小院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柳管事,又等了一会儿,柳管事才回来请他进去。 许太医,“……。” 虽然作为太医,在遍地权贵的京都实在不起眼,但太医只要上谁府上,进去的时候都享受很高的待遇,毕竟还指着太医救命,可在门外等这么半天的还是头一回。 以季大少爷之才,住这样的小院,都没几个人伺候实在屈才了。 季清宁在季清嫮的小院,许太医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 季清宁闲的无聊,想在小院里架个秋千,但男子荡秋千总觉得少了几分气势,尤其她身量娇小,就更不妥了,但想要一个秋千架子的念头一起来,就压不住了。 她的小院不合适架秋千,季清嫮的小院可以啊。 季清宁提议,季清嫮说不好,兰儿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秋千好啊,我这就去叫我爹找人来架个秋千。” 柳管事不在外院,就是盯着人架秋千,许太医进去的时候,季清嫮正在适秋千架子。 柳管事知道许太医是太医,想着这些日子季清嫮吃的不多,人家找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准备让许太医给季清嫮请个平安脉。 柳管事开口,许太医直接就懵了。 季大少爷医术那么高超,用得着他帮着把脉吗? 不过柳管事开口了,把脉对他而言又不是难事,许太医便给季清嫮把了个脉,道,“身子除了有些虚弱外,没什么问题。” 季清嫮向许太医道谢,然后看向季清宁道,“许太医找你有事,你们去忙吧。” 许太医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季清宁便和许太医走了。 出了小院门,小丫鬟就忍不住问道,“我家大姑娘真的没问题吗?” 许太医失笑,“有问题,你家大少爷还能放任不管?” 比起季清宁,小丫鬟内心还是更相信官方认证的许太医。 小丫鬟道,“可我家大姑娘出嫁三年都未曾怀身孕啊。” 许太医笑道,“怀孕这事说不准的,有些夫妻一同房就怀了,有些夫妻双方都没病,在一起十年才怀上,子嗣要看缘分的。” 小丫鬟懵懵懂懂,不过她觉得大姑娘以前没怀身孕是好事,不然她和周大少爷就没法和离了。 季清宁看向许太医道,“许太医来找我,可是遇到棘手的病症了?” 她正闲的发慌,想找个疑难杂症治治。 许太医有些尴尬,没法说实话的他,只能撒谎道,“我膝下有一子,成亲一年有余,至今未圆房,我给他下过不少催情药,奈何犬子医术还不错,都给解了,实在没办法,这不,求到季大少爷您跟前来了么……。”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不肯圆房还成亲做什么?” “……犬子脸皮太薄,”许太医打补丁道。 季清宁一脸黑线,这脸皮得薄到什么程度啊,依她看,分明是不喜欢人家姑娘,才抗拒圆房,不然别说下催情药了,就是下不举之药,心底也会蠢蠢欲动。 也难为许太医了,儿子把媳妇娶回来了,就是不肯圆房,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么,只能牛不喝水强摁牛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季清宁道,“这忙我帮了。” 小丫鬟端来笔墨纸砚,季清宁写张药方给许太医,许太医道,“您就直接把药方给我?” 季清宁摸了下鼻子道,“这药方调制的时候很难不自己吸入,我尚未成亲。” 许太医老脸一红。 他知道催情药效果好的哪怕嗅到一丝,都心猿意马,但要不要效果强成这样啊。 许太医接过药方子,再次和季清宁道谢,剩下的话,也没多问。 他言明是给自己儿子用,季大少爷给他开的药方必然是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再者,有药方在手,他回去就能调制,自己先试药,再呈给皇上,可保万无一失。 许太医走后,小丫鬟偷笑道,“姑娘你开的方子,许太医的儿子不知道能不能解开?” 季清宁笑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解不了。” 说着话,季清宁往自己的院子走,小丫鬟见她几次往隔壁小院看,知道她担心李玄鉴的伤,又拉不下脸过去,便道,“咱们去隔壁小院吧。” “不去,”季清宁臭了张脸道。 “可药房的窗户没关,这天瞧着像是要下雨,”小丫鬟道。 季清宁抬头看着天上的大太阳,想去小院就去啊,这借口找的也太拙劣了。 “你去关吧,”季清宁道。 小丫鬟真就自己去了。 只是一去不回。 两刻钟,就是爬着去爬着回也该回来了,可小丫鬟就是不见人影,季清宁怕小丫鬟出事,只能去隔壁找人了。 等见到小丫鬟,季清宁没差点活活气死。 第三百四十章 醉酒 隔壁小院,凉亭内。 摆着一张美人榻,旁边小几上摆着糕点果子。 石桌上,满满一桌好吃的,烧鸡、烤鸭、红烧狮子头,足足七八个菜,地上还堆着好几坛子酒。 菜几乎就没动,只掰了一只鸡腿,还有一半在碗里。 而她的小丫鬟此刻正被绑在柱子上,脑袋垂着,像是晕过去了一般。 季清宁赶到的时候,陈杳正往小丫鬟嘴里塞东西,季清宁猛然呵斥,“你给铁锤喂什么?!” 声音愤怒,听得陈杳手一动,那药丸就掉地上,滚下了台阶。 如果眼神能杀人,陈杳早被季清宁凌迟了。 季清宁走过去,弯腰要捡那药丸,陈杳忙道,“我给他吃的是解酒丸……。” 是解救丸没错,季清宁把药丸捡起来就知道了。 就算不是害人之物,季清宁也生气,“你们给她喝了多少酒?!” “……一杯,”陈杳颤抖了眼角道。 季清宁,“……???” 季清宁懵了。 一杯? 她看向凉亭角落里堆砌的酒坛子。 陈杳有点心疼自己,谁让他跟了个有闲情雅致的主子呢,暗卫请不来季清宁,温玹明明可以自己去小院,偏就不去,让他准备一桌美酒佳肴,试图用美食把季大少爷的小厮栓在小院里,季大少爷身边没了人伺候,自然就会来寻。 计划没什么问题,就是辛苦小院的暗卫去鸿兴楼买饭菜,他又从酒窖里搬了一堆的酒了,因为季清宁酒量惊人,千杯不醉,比温玹的酒量还好,要想趁机套小丫鬟的话,就得多灌酒。 小丫鬟心思单纯,他说要请她吃饭,她就给面子了,只是人往那里一坐,就掰了只鸡腿啃起来,陈杳给她倒了一杯酒。 真的。 只是一杯。 小丫鬟端起来,学着自家姑娘的样子,一饮而尽。 那阵仗,看着就豪气。 然而小丫鬟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撂了一句“一点也不好喝”然后就往桌子上一趴,就没有然后了。 可怜温玹刚进凉亭坐到美人榻上,准备问话,小丫鬟已经一杯倒了。 温玹让陈杳把小丫鬟叫醒,推肩拍脸都不管用,陈杳又往小丫鬟脸上喷茶,这回小丫鬟有反应了,“呕”了一声后,吐了陈杳一身。 温玹默默的抬脚走了,留下陈杳忍着胸前污秽,一手抓着小丫鬟的胳臂,不让她摔倒。 陈杳没法忍受被吐了一身,要去换衣服,叫来其他暗卫照顾小丫鬟,其他暗卫杀人擅长,可照顾人根本不会啊,而且陈杳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得不防,然后就找了根绳子把小丫鬟绑在了柱子上。 小院里没有醒酒药,去药铺现买的,刚要喂小丫鬟吃下,季清宁又来了。 陈杳,“……。” 季清宁看着陈杳,眼底闪过危险光芒,“你们没套铁锤的话?” 说没有肯定不行,陈杳道,“还没来得及套话……。” 实诚的令人发指了。 季清宁狠狠的瞪了陈杳一眼,把绑着小丫鬟的绳子解开,要扶小丫鬟离开,陈杳要帮忙,季清宁道,“不必!” 路过的时候,伸手道,“解酒丸给我。” 解酒丸是很常见的药了,季清宁之前打算调制的,但她都千杯不醉了,要解酒丸也没用,没想到她这个千杯不醉的主子,居然配了个一杯倒的丫鬟,好在醉的很彻底,不然她女儿身的事还能瞒得住? 陈杳赶紧把解酒丸双手呈给季清宁。 季清宁接过往怀里一塞,随即手一挥,陈杳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往地上一倒。 暗处的暗卫一直看着凉亭这边,他们也算耳聪目明了,都没看清楚季清宁是怎么出手的,陈杳就倒地不起,连个挣扎都没有,人就晕了。 屋内,温玹坐在那里喝茶,等季清宁来找他。 暗卫跳窗进屋,温玹道,“他人呢?” “季大少爷已经回去了,”暗卫回道。 回去了? 自己的小厮都被绑了,居然不来找他算账? 这脾气可真够大的。 温玹没说话,暗卫又来了一句,“陈杳被季大少爷毒晕了……。” “您不出马,怕是拿不到解药。” 温玹,“……。” 季清宁把小丫鬟扶回屋,小丫鬟只喝了一杯酒,估计还全吐了,喂下解酒丸不多会儿,小丫鬟就叫渴了,季清宁给她倒茶。 喂小丫鬟喝了半盏,然后小丫鬟就哭了。 哭的特别的惨。 哭的季清宁一个头两个大,“只是醉酒了而已,哭什么?” 她能不哭吗? 姑娘千杯不醉,把酒当水喝都行,她呢,就喝了一口啊,就一口,就醉倒了,扶风院的小厮们都以为她酒量好,不给她喝酒,说喝了浪费,要叫他们知道她就没有酒量,还不得把大牙给笑掉下来? 小丫鬟越哭越伤心,感觉自己威名不再了,哭的正狠呢,哭声戛然而止,她爹千叮铃万嘱咐不许她喝酒,把话说的特别的重,她以前不知道,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可是,她以前也没喝过酒啊,为什么她爹就知道她不能喝酒呢? 想到这里,小丫鬟又笑了,挂着眼泪笑,那模样真是…… “傻了?”季清宁担心道。 小丫鬟咧嘴笑,眸光闪亮发光,“我爹肯定也是一杯倒。” 季清宁,“……。” 扶额。 得亏铁叔去西南了,不然能打的她抱头鼠窜。 小丫鬟捧着茶盏,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那么多好吃的没吃着,还把中午吃的给吐了,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时候,窗户吱嘎一声打开,季清宁和小丫鬟抬头望去,就见带着面具的某男跳进来。 小丫鬟嘴咧开一大弧度,和她家姑娘斗,天问公子还是嫩了点儿,姑娘没去找他,他不是没忍住来找她家姑娘么。 可惜她醉酒就醉死了,不然她说出姑娘女儿身,一定能惊掉他下巴。 小丫鬟有些郁闷,她酒量怎么就差到这种程度呢,多好的机会啊,被夫人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她,毕竟她也不是故意暴露姑娘女儿身的,谁让她爹酒量不行,连带着她酒量都没有。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反应 男子走过来,季清宁脸色不善,“你来做什么?” 男子看着她,道,“你给我的暗卫下毒,不就是让我来找你吗?” 回他的是一记白眼,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你想多了,你就是来找我也没有用,我给你暗卫下的药就没有准备解药,让他忍着,明天一早自然就没事了。” 敢套小丫鬟的话,还把她的人捆在柱子上,不让他们尝点苦头,还真当她们主仆好欺负了。 本来那毒该下给李玄鉴的,没有他受益,暗卫吃饱了撑着套小丫鬟的话,只是他为救她被射伤,她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但对于在晋临侯府的巧合,季清宁总有种自己被利用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被温玹和李玄鉴联手算计了的错觉。 但李玄鉴和温玹有旧怨,连和解都不肯的两人,能联手么,想也不可能啊,这想法生出来就被季清宁摁没了。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送客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可以走了。” 男子,“……。” 这人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他好歹也是为救他才受的伤。 不知道他给陈杳下的什么毒,疼的浑身抽搐,他不信他手里没有解药,就算没有调制现成的,也能开张方子。 男子看着季清宁,突然手捂胸口,倒吸了一口气,那样子把季清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突然心痛,”男子道。 怎么会突然心痛呢? 难道是余毒未消? 不应该啊。 她的医术还不至于这么差。 季清宁要去给他把脉,温玹顺势一倒,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分量,高估了季清宁的力气,他一倒过来,季清宁只觉得一座山压过来,压的她膝盖一软,人就往后倒。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出人意料,小丫鬟站在那里,只顾着脑补,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等她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天问公子摔倒在地,她家姑娘压上去,还亲、上、了! 小丫鬟看的脸一红,飞快的抬手遮住了脸,十根手指撑开,缝隙不能更大了。 然后—— 她就听到“啪”的一声传来。 再然后,她家傻姑娘就疼哭了。 一巴掌打在人天问公子的面具上能不手疼才怪了。 温玹着实没想到季清宁弱到连扶他一把的力气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没法稳住身子,只能搂着季清宁的腰,身子一侧给她做肉垫,再一次唇齿相依。 只是那柔软的触感太过短暂,就又要挨巴掌,只是这回只挨了一小半,大半都面具挡下了。 季清宁要起身,温玹搂着她的腰,她动不了,只能用力挣扎,然而才动了几下,温玹胳膊一松,直接把她掀翻了。 季清宁被掀到一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玹就从地上起来了,一句话没说就跳窗走了。 这一幕,把小丫鬟都看待住了。 季清宁更是火冒三丈,这是有病吗?! 她要起来不让,结果又把她掀到一边去,胳膊撞到地面有多疼他知道不知道?! 再说温玹,突然闪身出去,把门外偷看的暗卫吓了一跳,转身就逃,要是平常温玹肯定会发现,但这回他自己心都乱的厉害,哪里顾得上其他。 暗卫回了隔壁小院,进了陈杳的屋子,方才松了口气。 陈杳强忍着疼痛,看着暗卫道,“我不是让你去盯着爷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暗卫看着陈杳,道,“你让我去盯着爷,我以为你是担心爷的伤,你是不是察觉爷对季大少爷……。” 陈杳看着暗卫,“你怎么知道的,爷做什么了?” 暗卫心情和陈杳一样沉重,“爷捉弄季大少爷,还舍不得摔伤人家,还对人季大少爷起了反应……。” 作为男人,暗卫很清楚自己是绝对绝对不会对一个男人起反应的,这不正常。 陈杳心沉入谷底,爷对季大少爷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现在还能忍,把季大少爷掀翻,可照这架势下去,爷怕抗不了多久了。 万幸他今天禀告了皇上,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的。 温玹那一摔,又把肩膀处的伤摔裂开了,让暗卫帮着上药。 季清宁恼他掀翻她,心底不知道问候了他多少句,打定主意李玄鉴晚上要敢来,她一定让她也尝尝她的手段! 也不知道李玄鉴是不是猜到她所想,反正晚上没来,小丫鬟都担心他,“他受伤了,要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恢复啊。” 季清宁一听就听出了小丫鬟在担心他,她道,“你还怕他晚上抢不到屋子睡觉?” 小丫鬟,“……。” “睡觉!”季清宁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翻了个身,就留给打地铺的小丫鬟一个完美的后脑勺。 上半夜还好,下半夜狂风乱作,吹的窗户哐啷作响。 季清宁虽然睡相不大好,但一向睡的很沉,院子里的打斗声都难惊醒她,但夜里的狂风把她吵醒了,不过等她醒来,小丫鬟已经把窗户关好了。 季清宁坐起来打哈欠,就看到小榻上多了个人。 季清宁睡懵了,已经不记得白天男子惹恼她的事了,又原样躺了回去,然后就想起来了,侧过脑袋狠狠的剜了某男好几眼,大晚上的,她好女不跟男斗! 等天亮了再和他算账! 然而等天亮,温玹早不见人影了,屋外大雨滂沱,柳管事送个早饭来,衣摆都湿了大半。 小丫鬟见了道,“柳叔怎么送来了,我去取就是了。” 柳管事笑道,“我正好要给大姑娘送饭,就一起了,省得你跑一趟,这一场雨,瞧样子怕是要下一整天,我一会儿关院门,闭门谢客,有时间琢磨吃的,季少爷想吃什么糕点,我和内子给他做。” 小丫鬟道,“柳叔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您看着做一两样就成了。” 柳管事把食盒递给小丫鬟道,“那我就看着做了,送午饭再拿食盒,不用专程送去。” 小丫鬟点头记下,柳管事又冒雨回去。 这一场雨,果然如柳管事说的那般,一下就是一整天,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放晴。 雨后初晴,天空湛蓝的跟水洗过一般,美的人移不开眼,不过毕竟下了一天的雨,地上潮湿,不便出门,即便季清宁在院子里挑干净处走了会儿,鞋子也湿了,她想逛街的念头被打消。 她回屋继续看书。 隔壁小院,陈杳给温玹换药,不得不说季大少爷的医术是真高超,他调制的金疮药连皇上赏赐的都比不上,才两天,伤口就愈合了,要不是爷折腾让伤口崩了两回,恢复的会更快。 这边陈杳帮着抹了药,那边一暗卫走进来。 温玹看了暗卫一眼,道,“皇上让你来找我何事?” 暗卫道,“皇上不找三少爷您,是我有些事找陈杳。” 陈杳心下一动,帮着温玹把纱布裹上,免得药膏沾到亵衣上,再把药端下去,就和暗卫一起出去了。 出了门,暗卫从怀里摸出来一小瓷瓶递给陈杳,陈杳道,“这是……?” “催情药,”暗卫小声道。 “皇上特意让许太医调制的。” “等三少爷伤好了,你挑个合适的机会让三少爷服下。” 第三百四十二章 糊弄 陈杳看着手里的瓷瓶,他等了两天,就等到这么一小瓷瓶,他看着暗卫道,“这能行吗?” 暗卫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行不行我也不知道,照办就是。” “可是……。” “没有可是,你总不能试都没试就质疑皇上的办法吧?”暗卫道。 陈杳没再说话。 他只是有点担心。 现在爷对季大少爷还很克制,万一催情药一服用,在药力催促下,他真把季大少爷办了怎么办,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当然了,他不会蠢到在爷和季大少爷在一起的时候给爷吃这样的药,可万一爷在催情之下,对女人没反应,对男人有怎么办? 想的越多,担心就越多。 暗卫把药丸送到,就告辞了。 留下陈杳对着手里的小瓷瓶有点生无可恋。 因为小瓷瓶里装的是一个小药丸,而不是药粉…… 请问他要怎么把药丸塞三少爷嘴里去? 虽然这是皇上授意的,可他只怕还没开口解释,就已经命丧三少爷之手了。 一上午,陈杳都心不在焉,最后还是在温玹换锦袍准备去书院的时候,看到温玹把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放小几上,灵机一闪,计上心来。 他可以偷梁换柱,用催情药把解毒丸换下啊。 再想办法把爷带去烟柳阁,给爷下点毒,到时候爷自然会服解药—— 陈杳陷入脑补,温玹把锦袍换好,就看到偷着乐,他皱眉道,“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开心?” 陈杳,“……。” “没,没什么,”陈杳连忙摇头。 温玹也没多问,拿起小几上的折扇,就跳窗走了。 陈杳看的嘴角抽抽,自打小院暴露,被季大少爷和他的小厮发现后,爷不戴面具都不敢走正门了,进出都跳窗,虽然肩膀上的伤口愈合了,可到底没有好啊,该在小院多养几日。 想到温玹和季清宁在书院同处一室,陈杳就忧心忡忡。 不等再耽搁了,等爷放假就找机会试皇上的法子,但愿管用。 再说季清宁,和小丫鬟出小巷子,又又又一次和温玹碰上。 碰的季清宁眸底都闪火花。 季清宁对他脸色不善,温玹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让他去晋临侯府,都快送到门口了却没有陪着进去,连累他被晋临侯世子误会,差点丧命,以季清宁的性子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了。 温玹看着她道,“晋临侯府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二哥的腿还指着你医治,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受伤。” 这倒是实话,虽然温二少爷的腿不用打石膏了,施针的法子和医治他左脚没有任何区别,但药膏只有她会调制,在温二少爷腿愈之前,温玹都不敢让她有半点闪失。 但既然不敢,为何不陪她进晋临侯府呢,他就那么放心晋临侯不敢把她怎么样? 想不明白,季清宁就不想了,把这问题抛诸脑后。 有温玹一起,小丫鬟就不用跟着了,出了昌平街,直奔城门口而去,在城门口,碰到东平郡王几个。 上回见,三人脸上还有淡淡淤青,现在已经全好了,看到季清宁,东平郡王把一包袱递给她。 季清宁见了道,“这是什么?” 东平郡王道,“放假那天,温玹不是让我挑一套琉璃盏给他,他好给皇上送去孝敬太后吗,我们三个挑好了,但去煜国公府没找到他,怕皇上着急,就直接送进宫了。” “皇上要赏赐你,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记得你说喜欢瓷盏更胜过琉璃盏,就帮你要了套瓷杯。” 季清宁接过包袱道,“那多谢了。” 一行五人往书院方向走。 进学舍,正好碰到茂国公世子,季清宁气死人不偿命道,“前儿茂国公世子去小院找我,我耽搁了会儿没去迎接,你怎么就走了,找我有事?” 没迎接……就走了…… 茂国公世子想的那天的事就气的五脏六腑生疼,他竟然说的这么轻飘?! 茂国公世子拳头攒紧,道,“李玄鉴到底藏身何处?!” 季清宁道,“他住我隔壁。” 温玹,“……。” 季清宁说的是实话,前天废掉茂国公世子带来的人的就是李玄鉴的暗卫,显然没把茂国公世子放在眼里啊,不如实回答茂国公世子,他一定会找她的麻烦,反正李玄鉴他也奈何不了,告诉了也无妨。 然而茂国公世子根本就不信,“你敢糊弄我?!” 季清宁,“……。” 说了又不信,难道逼她撒谎吗,万一胡诌错了地方,她不是自找麻烦。 季清宁懒得理会他,茂国公世子要揍人了,温玹看着他道,“你和天问公子不是私交很好吗,你连他在京都下榻之处都不知道,欺君之罪要受什么惩罚,你不会不知道吧?” 茂国公世子敢当着温玹的面问,就不怕他和皇上告状,“谁知道那天问公子什么毛病,本来好好的,只要劝他入朝为官,当场就翻脸,什么交情都不作数了。” “有你等着抓我把柄,我敢犯欺君之罪吗?!” 季清宁对茂国公世子道,“你和天问公子的恩怨,不要拉扯上我。”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抬脚就走,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的她了,身上少说也揣了七八种毒药,毫无防备之下,十个茂国公世子她也能撂倒。 季清宁头也不回的走了,温玹瞥了茂国公世子道,“他是我的人,要叫我发现你敢背后耍手段算计他,我会揍的你爬出书院。” 茂国公世子脸都绿了,“有胆量你揍一个试试!” “你再说一遍,我不介意成全你,”温玹眸底寒芒闪烁。 “你!” 一旁茂国公世子的跟班赶紧拉住茂国公世子道,“柳副山长找你有事呢,别叫他久等了。” 茂国公世子袖子一甩就走了。 东平郡王手搭在温玹肩膀上,好巧不巧是温玹受伤那只,虽然伤口结痂了,但拍上去还有点疼,东平郡王道,“什么叫‘他是我的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大对味啊。 温玹侧头看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想到什么,飞快的把手收了回来,退后一步,在唐靖身上擦了两下,那嫌弃的样子,温玹想一脚将他踹飞。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地铺 温玹想踹东平郡王,东平郡王还想踹他,想到他进宫给皇上送琉璃盏,皇上顺带交待他的差事,东平郡王就有点生无可恋,他好歹也是个郡王啊啊啊。 两人没有打架,毕竟东平郡王那张破嘴坑起人来太特么吓人了,温玹哪敢不妨着他点儿,再加上这话细究起来,容易叫人想歪,只能当没听见处理。 季清宁回屋,然后去沏茶,喝了盏茶,闲来无事看了几页书,然后上床打了个盹。 醒来温玹看着她道,“下盘棋?” 季清宁挑眉,“有赌注吗?” “一百两一局,”温玹道。 “才一百两?这不符合你煜国公府三少爷的身份吧,”季清宁道。 “再多的赌不起,”温玹道。 “……。” 这话听着够堵心。 一百两就一百两吧,这赌注也就是意思意思,她又不靠下棋挣钱。 那边窗户处摆了棋盘,一直当摆设没用过,两人坐过去,就开始下棋了。 隔壁东平郡王贴着墙壁偷听,都快趴墙上了,唐靖和陆照看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嘘,你不懂,”东平郡王小声道。 唐靖走过来,道,“你不和我们说实话,小心我告诉温兄你偷听。” 这威胁平常很管用,但这回失灵了,东平郡王道,“你要告诉了,你小心挨板子。” “我不跟你说了,隔壁没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东平郡王说走就走,唐靖和陆照一头雾水,“郡王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照道,“我看他就是想找打。” 虽然他们和温玹称兄道弟,但明显温玹身上有秘密啊,别的不说,就冲温玹经常不在书院,柳副山长都没找他的茬,就可见一斑,而且温玹这两年几乎就不怎么待在煜国公府,但人又在京都,但他们三个都不知道他落脚的地方。 以前问过温玹,温玹以他们嘴不够严没有说,那啥,他们三嘴不严的就东平郡王一个,温玹不说,他们也没有刨根究底,但隐隐觉得温玹在暗中帮皇上办事,所以他们三个都自觉的不去打扰他。 东平郡王偷听,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恐会影响兄弟感情啊。 东平郡王出了学舍,走了两步,就看到隔壁门敞开着,那边有两小厮路过,东平郡王叫住他们。 东平郡王走到温玹和季清宁学舍门前没见到人,迈步进去,就看到温玹和季清宁在下棋,他笑道,“在下棋呢?” 季清宁看着他,笑道,“一百两一局,来一局?” 东平郡王果断伸手回绝,“赌注太大,输不起。” 季清宁,“……。” 这些个人,在书院身份也算是一等一了,说出口的话怎么就这么败身份呢,说好的爱面子呢。 温玹看着他,“那你来做什么?” 东平郡王没理他,门外走进来两小厮,东平郡王道,“把这地板擦干净,擦的发光。” 小厮愣了下,不懂东平郡王要他们擦地板做什么,而且还不是擦他自己的学舍,不过东平郡王出手阔绰,只要银子给够,别说只是擦地板了,就是让他们把茅房擦的锃光瓦亮都不是问题。 两小厮擦的很卖力,引的季清宁频频看过来,温玹只觉得东平郡王脑子有问题,“别管他。” 温玹都不管,季清宁就更不会管了。 到了晚上,他们就知道东平郡王让小厮擦地板是做什么了—— 他要来打、地、铺! 东平郡王来的时候,季清宁刚刚泡完澡,正在穿衣服,吓的她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穿好,从屏风后出来,东平郡王已经把被子铺在地上了。 温玹黑着脸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东平郡王坐在地铺上,抱着被子叹气,“我也不知道皇上给我开的什么药,我也不敢问,就这么服下呗。” “你们自便,我先睡了。” 翻了个身,东平郡王就打哈欠把眼睛闭上了,留下季清宁看着温玹,“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着东平郡王来他们屋子打地铺是皇上吩咐的? 皇上要看东平郡王不顺眼犯不着如此对他吧,直接上板子不更方便? 季清宁一头雾水,温玹额头颤了又颤,看着东平郡王道,“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丢你出去?” 东平郡王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还真出去了。 不过他不是就那么走了,他是嫌弃一床被子太薄,垫在地上膈的身子不舒服,又回去抱了一床来。 东平郡王把床铺软和,郁闷的看着温玹,“兄弟,你以为我很想打地铺呢,我是被逼无奈好么!” “再说了,我就是打个地铺,又不碍你什么事,你赶我走做什么?” 东平郡王质疑的眼神望过来,温玹满腔怒火也只能压下,不然东平郡王该乱猜了。 温玹道,“睡你的觉!” 隔壁,唐靖和陆照两贴着墙,听隔壁的动静,两人眼底的疑惑一个比一个重,东平郡王真的去隔壁打地铺了,而且温玹还没有把他丢出来!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两人听了半天,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人困意来袭,就都睡下了。 一夜好眠。 翌日,他们和往常一样要去训练场练武,这不是书院要求的,是他们自觉自发,他们出身武将世家,又还有那么点雄心抱负,希望有朝一日能上战场,武功万不能松懈。 唐靖和陆照出门就看到东平郡王精神头没以往好,有些焉了吧唧的,两人憋笑,“地铺不好睡吧?” 东平郡王艰难的掀了下眼皮,道,“地铺还好,多铺一床被子和睡床没什么差别,但你们知道一个人睡觉能野到什么程度吗?” 两人都看着他,东平郡王实在憋不住吐槽道,“我们的大哥,那睡相之差,我……我就找不到词形容!” “我睡眠又浅,刚睡着,他脚砸床了,把我惊醒,我好不容易又睡着,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调了个头,脚揣床头了,动静还不是一般的大,我听着都疼,他跟没事人一样都不带醒的……。” “我不知道温兄是怎么容忍的,要是我,我早他丢出门外了。” “我失眠的时候甚至在想,咱们的大哥是不是在梦里都在练武……。” 温玹走出来,唐靖看着他,“温玹昨晚没睡好?” “睡的挺好,”温玹精神头很足。 东平郡王,“……。” 他温玹是不是有病啊?! 没人吵他,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来了个这么吵的,他倒是睡的比谁都香! 第三百四十四章 嘴严 因为是皇上安排的,再加上东平郡王只是来打地铺睡个觉,对温玹和季清宁都不妨碍,就随他去了。 三天一过,东平郡王自己先扛不住了。 大晚上的抱着被子过来,看着温玹,“你还是丢我出去吧。” 三天了。 他已经三天没睡过整觉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上课打盹被夫子打手心罚站,他容易么! 温玹坐在床上看书,道,“习惯就好了。” “我习惯不了,”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道,“一般十五天就能习惯一件事了,你可以的。” “……再打地铺,我怕我活不到那时候去,”东平郡王道。 季清宁,“……。” 要不要这么夸张,不就睡个地铺吗? 嗯,某女还不知道让东平郡王习惯不了的不是地铺,是她大晚上的闹腾劲。 温玹是铁了心不管这事的,当时让他走,拿皇上压他,现在有此下场,他乐见其成。 东平郡王把希望寄托在季清宁身上,季清宁爱莫能助,“我没那么大力气丢你。” 东平郡王躺在地铺上,已经生无可恋了。 以前温玹让他们帮陆照求娶张阁老的孙女儿,他还愧疚,觉得不该帮陆照挖季清宁的墙角,这几天他那点愧疚彻底没了,他们是在做好事,是在救张大姑娘的命。 就季清宁这睡相,张大姑娘要真嫁给他了,只怕连新婚夜都扛不过去,小命就被季清宁几脚给交代了。 晚上睡不着,东平郡王就想怎么帮陆照,想到这里,东平郡王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他知道怎么解决这困境了。 东平郡王打开门出去,把陆照抓了来,摁在地铺上道,“你替我睡一晚地铺。” 陆照,“……。” 东平郡王愉快的回去了,留下陆照坐在地铺上,四顾茫然。 季清宁看着温玹,她越看越觉得东平郡王打地铺是为看着温玹了,她盯着温玹道,“你不会是有大晚上出去做贼的想法,东平郡王要看着你吧?” 温玹一脸黑线,陆照道,“温兄要真是去做贼,东平郡王会帮忙放风的。” 季清宁,“……。” “那他一定要打地铺做什么?”季清宁问道。 “郡王这回嘴严了,”陆照道。 虽然有所猜测,但陆照觉得温玹不是那种人,嗯,主要还是太相信季清宁的邪门了,温玹连床都抢不回来,被季清宁一脚踹下床,温玹要对季清宁用强,陆照绝对相信温玹最后会落个不举的下场。 困的厉害,陆照打着哈欠睡过去,然而第二天,他死活不愿意在到温玹和季清宁屋子打地铺了,太折磨人了! 东平郡王、唐靖、陆照三人最后决定一人睡一晚,轮着来。 温玹,“……。” 季清宁,“……。”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是季清宁约定去煜国公府拆石膏的日子。 和温玹在路边吃了肥肠面,就一起去了煜国公府。 他们到的时候,许太医正好也来了,昨天他给温珵的腿施针的时候,煜国公夫人告诉他,说今天季清宁会来,他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许太医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想看看季清宁是怎么拆石膏的,温二少爷的脚在打了这么多天石膏后又是什么样子,虽然明天就来了,但隔一日,效果就差了很多。 煜国公夫人是觉得麻烦了许太医这么久不好意思,让他歇一天,但许太医要来学医术,煜国公夫人就随他了。 怕来晚了,许太医都没进宫,昨天就和赵院正告了假,赵院正一口允诺,叮嘱他用心学,事无巨细都记录下来。 许太医在门外给温玹和季清宁见礼,然后就一同进了府,半道上,季清宁想起上回许太医找她的事,问道,“上回许太医找我要的方子可还管用?” 许太医老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清宁的问题,他能说那方子不好吗? 那天,他拿了方子回府,就一头扎进了药房,照着方子凝练成药丸,炼制的时候就有些心猿意马,呈给皇上的药,还不记录在册,许太医不敢掉以轻心,就服用了一颗。 结果! 这些日子他夫人有事没事就问药丸的事,让他再吃一颗。 他现在看到自家夫人就双腿打靶子,后遗症不是一般的严重! 许太医怕皇上会沉溺其中,到时候荒废朝政,他就成为大邺朝的罪人了。 药丸调制好,犹豫了一日才交给皇上。 未免药丸香气惑人,特意在药丸外加了一层蜂蜡,把药丸散发出来的催情香味给盖住,只是如此操作,把药丸的发作时间往后推了两刻钟,余下倒无影响。 在交给李公公的时候,许太医把药丸的效果详细和李公公说了,道,“为了皇上和江山社稷好,此药丸皇上不宜服用。” 李公公笑道,“不是给皇上用的。” 许太医就安心了。 至于其他人,能服用这颗药丸是他的福气。 许太医没回答,但回答都在脸上了,不用说,他自己也用了,至于效果,实在不便为外人道。 季清宁就不逼他回答了,进了内院,朝温二少爷的熙春轩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煜国公、煜国公夫人还有平老夫人都在,甚至在季清宁到之后,元老夫人也来了。 温珵的左腿小厮扶着基本能走了,现在就看右腿恢复的如何了,要是断裂处恢复的好,用不了两个月就能站起来,半年之内,就能再练武了。 今日对温珵而言,可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了,这么大的日子,怎么能不隆重,惹人好奇,与其听下人传到耳中,不如亲自来看看,也显得他们对温珵的看重。 季清宁拿小锤子慢慢把石膏捶落,众人看到温珵打了一个多月的脚,很难看,平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把眼睛瞥开了。 丫鬟帮忙把温珵的腿擦干净,季清宁替他检查,道,“恢复的很不错。”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腹中,荡的五脏六腑都疼。 温玹道,“怎么不施针?” 季清宁道,“让令兄的腿缓两日,后天再施针,和左腿施针没什么差别。”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好心 没什么差别,就还是有差别的。 毕竟温珵左腿是直接施针,右腿骨头才接好。 季清宁把几处差别和许太医说清楚,并说了添这几针的原因,许太医一一记下。 这回没人敢说让季清宁两天后来一趟的事,季清宁的医术之高,大邺朝无人能及,连许太医都不辞辛劳来学习,人家许太医都帮着温珵左腿恢复八九成了,季清宁都放心交给他,他们让季清宁来不明摆不信任许太医么? 平老夫人倒是给温玹使了眼色,但温玹不予理会。 忙完了,季清宁就告辞了,温玹送她出府。 出了熙春轩,煜国公夫人追出来,“玹儿……。” 温玹停下脚步,道,“娘找我有事?” 煜国公夫人道,“你上回不是让娘……。” 煜国公夫人话还没有说出口,温玹就赶紧把她的话打断,道,“去那边说。” 季清宁臭了张脸,丫的,这是不让她听呢! 走到一旁,煜国公夫人也不解的看着温玹,温玹道,“可以说了。” 煜国公夫人道,“前儿我下帖子请晋临侯夫人来府里赏花,去送帖子的小厮回来告诉我,说晋临侯夫人病了,没法来国公府。” 温玹让她给晋临侯夫人送请帖,煜国公夫人奇怪的很,因为她和晋临侯夫人并没有什么私交,温玹让她请晋临侯夫人,她问原因,温玹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算了,她还可以问晋临侯夫人,谁想人根本就约不进府。 温玹眉头拧着,之前就觉得晋临侯夫人托他帮这个忙很奇怪,现在算是明白了,晋临侯压根就不许她进煜国公府。 越是不许,这忙他就越要帮晋临侯夫人不可了。 煜国公夫人道,“明儿我再给她送张帖子。” 要晋临侯真不许,送再多帖子也没用。 温玹道,“此事不急,娘哪天在街上碰到晋临侯夫人,请她进府赏花也不迟。” 远处,有丫鬟频频往这边张望,温玹眸底闪过一抹寒芒,他道,“我送宁大夫出府。” 煜国公夫人道,“不能请宁大夫在府里留用午饭吗?” “不了,”温玹回绝道。 煜国公夫人对宁大夫感激不尽,知道宁大夫忙,她就不坚持了。 温玹和季清宁离开。 两人骑马出了煜国公府所在的街道,往前走了没一会儿,陈杳就骑马过来,上前小声禀告温玹道,“属下这些日子派人看着天仙阁,无意间发现烟柳阁的紫檀姑娘和天仙阁花魁柳儿姑娘有往来,大白天戴着披风进了天仙阁后院……。” 温玹脸色冰冷,晋临侯的野心当真是不小,一个天仙阁还不够他暗中收集朝中大臣的消息,连烟柳阁都在他掌控之下。 上回在天仙阁打草惊蛇了,正愁怎么往下查,倒是可以从烟柳阁着手。 陈杳看着温玹道,“爷要去烟柳阁吗?属下派人护送季大少爷回书院。” 温玹看向季清宁,季清宁道,“你忙吧,我自己回书院就行了。” 陈杳是有备而来,打了个手势,一暗卫就骑马过来了。 温玹骑在马背上,目送季清宁骑马走远,暗卫紧随身后。 有暗卫护着,再加上季清宁本来也不好欺负,温玹不担心她回书院的路不安全。 他没有直接去烟柳阁,而是回小院换了身锦袍,以天问公子的身份去烟柳阁。 花楼做的多是晚上生意,但其实白天生意也挺好,不好客人在花楼过夜,早上才离开,花楼不关门,自然就有人进出,尤其是那些家里管的严的,天黑就得回府的,只能大白天喝花酒了。 再说陈杳,给自家主子挖坑挖的他是心惊胆战,好在成功把季清宁支开,又把自家爷忽悠进了烟柳阁,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他已经收买了烟柳阁的紫檀姑娘,让她好好招待他家爷,希望爷尝到女人滋味后,别再肖想季大少爷了。 温玹进烟柳阁的时候,正好紫檀姑娘在挑客人,莲步款款的从楼梯上走下来,眸光在一众求欢的男子之间来回的扫,温玹走过去,紫檀姑娘嫣然一笑,“我选好了。” 那些男人都轰了起来,好奇她选中了谁。 只见紫檀姑娘皓腕抬起,纤纤玉指正对温玹,“就是他。” 有人哄闹道,“他连真面目都不露,紫檀姑娘不怕自己选的是个丑八怪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紫檀姑娘笑道。 一个有钱的男人不可能太差。 就算太差,至少他还有钱。 温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他还想怎么靠近,人家就选了他,上回天仙阁的柳儿姑娘就是这路数,他差点中招。 所有人都看着温玹,觉得他忒不识抬举了,人家紫檀姑娘选中他,他竟然没露出喜色,紫檀姑娘是烟柳阁的花魁,在京都仅此天仙阁柳儿姑娘,他来烟柳阁喝花酒,可别告诉他,他没看上紫檀姑娘,看上其他人了! “爷?”陈杳唤道。 温玹没说话,直接迈步上台阶了。 众人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温玹上了楼,陈杳不放心,跟了上去,那边和顺侯世子坐在那里看热闹,听小厮禀告,匆匆下楼,然后和陈杳迎面碰上。 和顺侯世子盯着陈杳看了好几眼,才问道,“你是天问公子的跟班?” 身量、衣服、面具都一样,应该不是巧合。 陈杳看着他,道,“和顺侯世子找我有事?” 和顺侯世子道,“我找你主子有事。” 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陈杳忙叫住他,“我家爷正忙,你有事和我说就行了。” 和顺侯世子便道,“你行吗?” “你说什么事再说,”陈杳道。 和顺侯世子小声道,“茂国公世子派人守在季家小院进出昌平街的小巷子处,要抓季大少爷的长姐做人质,我的人发现茂国公世子的人不见了,去小院打听,才知道季大少爷的长姐去照寂庵上香去了,我也不知道茂国公世子的人得手没有,天问公子和季大少爷很熟,现在派人去追,没准人能把人救下……。” 陈杳看着和顺侯世子,“你和季大少爷有过节,你会这么好心帮他?”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刺杀 和顺侯世子心一哏,“那是以前,是以前!” “最近我可没招惹他了,再说了,我和他的矛盾与他长姐无关,我表哥还喜欢他长姐,这些日子为了她都快和家里闹翻了。” 知道他帮茂国公世子欺负季清宁,施大少爷狠狠的训了他一通,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与茂国公世子那是与虎谋皮,不如趁着他救了季清嫮,和季清宁握手言和。 他屁股被捅了一刀后,就不敢招惹季清宁了,但和季清宁交好,他也不敢。 他帮季清宁纯粹是帮自己表哥,谁让他表哥是真喜欢那女人了。 陈杳虽然不大信任和顺侯世子,但他对茂国公世子也算有几分了解,是个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他的人被季清宁废了,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小院守卫严,想抓季清嫮不容易,可出了小院,得手就容易多了。 要茂国公世子真抓了季清嫮,季清宁必然受他掣肘,就算这是个陷阱,他也得往里跳啊,何况施大少爷喜欢季清嫮事真,和顺侯世子应该不敢伤自己表哥的心上人。 和顺侯世子心急的很,“你到底帮不帮季大少爷?” “我去找人救季大姑娘,这事,不必和我家爷说了,”陈杳叮嘱道。 嗯。 陈杳不放心多叮嘱了一句,但他没料到,和顺侯世子本来没打算再找天问公子再说一遍的,就因为他的提醒,和顺侯世子犹豫了。 他既然去救人,为何叮嘱他不要和他主子说? 难道他是假意答应帮忙,其实看季大少爷不顺眼,不想自家主子和季大少爷走的近,暗中憋着坏? 他肯定是真相了! 不要他说,他偏要说。 和顺侯世子蹬蹬蹬踩着台阶上楼,去敲紫檀姑娘的房门,不等人开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等陈杳回来,温玹已经不在了,紫檀姑娘坐在那里欣赏自己新得的白玉镯。 陈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道,“我家爷呢?” “走了,”紫檀姑娘笑道。 走了?! “他去哪儿了?!”陈杳急道。 紫檀姑娘道,“这我不知道,和顺侯世子进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跳窗走了。” 说着,紫檀姑娘伸手道,“虽然我只陪你主子说了几句话,却也是陪了,剩下一千两,你得给我。” 陈杳道,“下回一起给。” 说完,也跳窗走了。 虽然没拿到剩下的一半酬劳,但紫檀姑娘一点也不生气,那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气度不凡,连跟班出手都这般阔绰了,必然非富即贵。 陈杳急的很,爷进烟柳阁的时候他就给爷下毒了,再有一刻钟就要毒发了! 爷要服下解毒丸…… 后面的事,陈杳已经不敢想了,他只想把和顺侯世子打死。 好好的计划,为什么他要横插一脚,给他添乱?! 再说温玹,跳窗下楼后,就骑马直奔出城,赶往寂照庵,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肚子钝痛,双手发麻,明显的中毒症状,他一边骑马一边从怀里摸出小瓷瓶,用嘴咬掉盖子,把解毒丸倒入嘴里,随手把小瓷瓶扔到了路边蔓草里,继续快马加鞭。 又往前跑了好一会儿,远远的就听到打斗声传来。 他骑马赶过去,就看到自己的暗卫在和两个黑衣人周旋,他抽出腰间佩戴的软剑就劈了过去,三五下,就死了一刺客,另外一个逃了。 暗卫体力不支要倒,温玹扶住他,急问道,“季清宁人呢?” 暗卫虚弱道,“属下护卫不利,拼命也只拦下两暗卫,另外一人去追季大少爷去了……。” 暗卫话还没有说完,温玹就松了手,一跃而起,骑上马背,就去追季清宁去了。 再说季清宁,不被刺客追杀,她都不知道自己骑马能跑这么快,风就像是刀子刮她的脸一般,她担心自己逃不掉,也担心小丫鬟和季清嫮。 先前她和温玹分开后,暗卫护送她回书院,路过昌平街的时候,就看到柳管事骑马急急忙慌的从小巷子出来,许是因为甚少骑马,骑马的姿势都不对,勾着背,唯恐摔下来。 怕骑马,又不得不骑马,季清宁见了就心下不安,赶紧骑马上前找柳管事,就见柳管事双眼赤红,道,“季少爷,出事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封勒索信,有人一箭把信射到小院大门处,说是抓了季清嫮和铁锤还有兰儿,要她拿十万两银票取赎她们。 柳管事也不知道这信是真是假,但季清嫮确实出门了,还是因为他劝说才出的府。 季清嫮看出来兰儿对铁锤有意思,柳管事也中意铁锤,只是铁锤看到兰儿都躲着,柳管事觉得铁锤是害羞,绝不是没看上他女儿,拜托季清嫮撮合,让季清嫮上街逛逛,让铁锤陪同。 季清嫮不想逛街,她承蒙寂照庵师太照顾了几日,想去上香给远在西南查案的季怀山和铁叔,还有在太平镇的娘和祖母祈福。 收到勒索信,柳管事就吓的三魂飞了两魂,六神无主的他赶着去书院给季清宁报信,等他拿主意。 季清宁觉得这勒索信应该是晋临侯世子弄的,她什么就没有十万两,只有李玄鉴拿了晋临侯府十一万两银票,这分明是要借她的手拿回银票。 既然是为银票,就不会撕票,正好温玹还派了个暗卫跟着她,她也放心去寂照庵。 只是没想到,人还没赶到寂照庵,就被刺客拦住了去路。 温玹的暗卫武功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她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然而她还没有想到怎么救自己,她就想死了,她跑到了一悬崖边上,要不是及时勒紧缰绳,都不用刺客出手,她自己就下去了,还搭上一匹马。 季清宁一人一马站在悬崖边,刺客追过来,道,“我劝你束手就擒,指不定还能留一条活命。” 季清宁冷笑,“你是二皇子的人吧!“ 刺客眼底寒光闪过,“你果然聪明,可惜,聪明的人多不长命。” 刺客抽出剑,就要朝季清宁刺过来,季清宁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她不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活着,万一没一口气摔死,她还不知道会受多少罪。 死了,也许能直接回去呢? 她闭紧双眸,迎接死亡。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调合 只听到一声马蹄叫,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手被人一拽,她就从马背上下来了。 温玹抱住她,呼吸急促而霸道,“从今天起,你跟我练武!” 熟悉的声音,夹着担心扑面而来,季清宁听的鼻子一酸,直接就抱住了温玹的腰,哭了。 她刚刚真的是吓坏了。 温玹知道她吓的不轻,就是男人也没几个敢站在悬崖边上的,何况她还骑在马背上,要是马后退一步,她就…… 刚这样想,季清宁的马就后退了。 踩到松土,感觉到危险挣扎,然而为时已晚,摔了下去。 温玹的马也掉下去了,他赶着救季清宁,就没有勒紧缰绳,他把刺客踹下悬崖的时候,马也掉了下去。 温玹松开季清宁抱他的手道,“先回去吧。” 两人骑刺客的马离开。 这一带荒芜,温玹搂着季清宁的腰往山下赶,远远的看到一间农家小院,温玹就觉得口渴的很,浑身燥热,总感觉到有一股异香往他鼻子里钻,那香味像是季清宁身上发出来的,他贪婪的闻着,胳膊下意识的把季清宁搂紧。 季清宁起初以为温玹是担心她从马背上掉下去,可渐渐的就觉察出不对劲了,她腰快要被搂断了,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你怎么了?”季清宁道。 “我,我怕是又中毒了,”温玹直接的浑身是火。 季清宁无语的很。 她是招刺杀的体质,这厮是招毒的体质,谁也别笑话谁了。 季清宁道,“去那农户家,我给你看看。” 温玹开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满眼都是季清宁雪白的颈脖,强忍着才没有亲上去,他快马加鞭赶到那户农家前,他从马背上翻下去,双腿都站不住,季清宁赶紧下来扶他。 他们一落地,马撒丫子就跑了。 季清宁去追,两条腿能追上四条腿才怪了。 没办法,季清宁去扶温玹进小院,一瞎眼婆婆坐在门前落鞋底,听到声音道,“是谁?” 季清宁忙道,“路过,借您的小院歇下脚。” 那瞎眼婆婆笑道,“我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你们随意。” 季清宁扶温玹到一旁竹椅上坐下,就看到温玹脸通红,她赶紧抓过他的手帮着把脉,然后整个人就石化了。 温玹道,“我中的什么毒?” “……悔心散。” “什么?” “春药,”季清宁咬牙。 她是恼许太医,这分明是她给许太医的药方子,怎么李玄鉴会中悔心散?! 温玹不知季清宁是气许太医,以为她在怪他中春药的事,他道,“我,我去烟柳阁是去办事……。” 感觉意识快模糊了,温玹道,“快,快帮我解了。” 季清宁看着他,“这不算是毒,没法解……。” 这时候,有马哼声传来,季清宁看向那边马厩,马厩里有匹马,还头驴,季清宁对温玹道,“是匹即将要生产的母马,你小心点骑,应该没事……。” 温玹脸绿了,“你让我骑马?!” 季清宁道,“驴跑的不快,你不骑马怎么赶回城?不和女子行房,不出半个时辰你就爆体而亡了!” 骑马跑快点,是能赶回城的。 温玹道,“你是让我去找姑娘?” “不然呢?”季清宁道。 说完,季清宁呆呆的看着温玹,“你,你不会是以为我是让你……。” 温玹黑着脸道,“还不快扶我上……。” 驴字被他拼命的压下了。 季清宁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从怀里摸出一银锭子,交给那瞎眼婆婆道,“老婆婆,借您的驴一用,回头给你送回来。” 老婆婆摸着手里的银锭子道,“公子这银两都够买四五头驴了,还回来就是,不用给我钱。” 季清宁拿有时间和老婆婆推脱,她得送温玹回城解悔心散。 季清宁去马厩牵驴,然而那头驴不是她能牵的动的,没办法,她只能借马了,老婆婆也同意了。 季清宁把马牵出来,温玹搂过季清宁的腰,骑上马背,赶往城内。 只是离开小院没走多远,温玹就没忍住亲上了季清宁的脖子,季清宁浑身一震,一股激流从她脚底心涌上头发稍,整个人身子都绷紧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暗哑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能解春药吗?” 炙热的呼吸喷在颈脖处,季清宁下意识的缩紧了脖子,让自己远离身后之人的靠近,还有那低着她的硬物,让她脑袋一阵阵的发昏。 她忘了回答,温玹却急于要答案,啃上她的耳垂,急乱道,“回答我。” 季清宁脑子里都空了,他刚刚问她什么来着,男子能不能解春药,是这个问题吗? 季清宁已经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了,占着大夫的角度帮人解疑答惑道,“中了春药,需得男**阳调合才能解毒,男男交合……死的更快。” 话音未落,她就被温玹从马背上撂下来了。 季清宁,“……!!!” 把季清宁扔下来,温玹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却不得不这么做,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季清宁给办了,他想要怀中人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他快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人骑马半个时辰应该能赶回城。 温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桓。 他要他! 他想要他! 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要他。 他必须活下去! 两情长久,不在一朝一暮! “驾!” 可怜季清宁勉强站稳身子,刚要说话,温玹就骑马走了…… 走了…… 走了…… 季清宁,“……。” “喂,别走啊!”季清宁快气晕过去了。 看着温玹骑马消失在视线中,气的她不知道问候了李玄鉴多少遍,之前骑马逃命,快马加鞭,双腿都快磨破了,她几乎就没有什么力气走路,可她也只能往前走。 她的方子,没人比她更清楚药效了,李玄鉴他靠自己根本就回不了城。 她不走快点,怕李玄鉴会真的爆体而亡。 走了差不多一刻多钟,她才看到一匹马在路中间溜达。 她强忍疼痛快步走过去,就看到某男晕在路边,气的季清宁没忍住拿脚踢他。 “跑啊。” “你倒是接着跑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见谅 (抱歉,上一章被屏蔽了,这一章写错了章节号,这是349章) …… …… 只是季清宁浑身无力,骑马对她而言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两条腿连脚蹬都踩不稳,好在从通往悬崖这条路出去后,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老者赶着架牛车往京都方向走。 季清宁连忙上前道,“老人家,您能载我一程吗?” 老者听得一笑,道,“同样都是四条腿,我这牛车可比不得公子的马。” 季清宁道,“我付您报酬。” 老者笑道,“公子不嫌弃就好。” 老者停下牛车,季清宁坐上去,至于那匹马,原是属于要她命的刺客的,如今它主子坠崖了,季清宁不会和一匹一般见识,还他自由。 牛车虽然走的慢,也同样颠簸,但季清宁好受多了,看着远处青山苍翠,摇摇晃晃,驶向京都。 在牛车上颠簸了小两刻钟,远远看到一戴着面具的男子骑马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两男子。 为首的戴面具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李玄鉴的暗卫,叫什么她没问过,但那衣服和面具,即便隔的很远,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看到他,季清宁的眸底就呲小火苗。 再说陈杳,在烟柳阁和顺侯世子那里得知茂国公世子要抓季清嫮威胁季清宁,就赶紧去小院找人,等他回去就不见温玹的人影了。 他追着温玹往寂照庵的方向,可是晚了一会儿就怎么也追不上,他倒是瞧见了负伤的暗卫,暗卫给他指了路,可季清宁一路逃命,过了好几个岔路,陈杳找错了路。 兜兜转转,没见到温玹的人,便一条条的换,这回要运气好,能找到温玹了。 陈杳骑马赶路,没看见季清宁坐在牛车上,路过后才觉得牛车上的人眼熟,赶紧勒紧缰绳回头,道,“季大少爷,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爷?” 季清宁心底存着气呢,主子把她耍的团团转,做暗卫的没少做帮凶,为了博她一份救命之恩,竟然故意害她惊马,新仇叠旧恨,就别指望季清宁嘴里有好话了,“你主子,你不知道在哪里,你问我?” 陈杳,“……。” 季大少爷火气怎么这么大…… 不过被刺杀追杀,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受惊之下,脾气不好也很正常。 陈杳道,“我家爷怕你有危险,赶着去救你,没碰上吗?” 季清宁就那么看着陈杳,也不回答,看的陈杳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要是碰上了,季大少爷就不会自己坐牛车回城了。 可爷匆忙离开烟柳阁,就是为去找季大少爷,结果季大少爷都没事了,爷自己却不知了去向,想到催情药,陈杳心颤抖的厉害。 不放心季清宁就这么坐牛车回去,陈杳留下一暗卫护送,然后就往前赶路找温玹。 季清宁继续颠簸,只是身后多了个暗卫跟着,往前行了没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小丫鬟骑马过来。 小丫鬟双眸红肿,像是哭了许久,她这样子,季清宁见了心都颤抖,“我长姐出事了?” 结果小丫鬟摇头如拨浪鼓,她哭不是为季清嫮,而是担心她,小丫鬟抽了鼻子道,“大姑娘和兰儿都没事,天问公子的暗卫说你被刺客追杀,我担心……。” 姑娘武功没废之前,都应付不了一个刺客,何况如今武功全废,小丫鬟听到暗卫说,就吓的双腿发软,眼泪止不住的流。 还好,姑娘没事。 季清宁连拍胸口,看小丫鬟哭成那样,她还以为季清嫮凶多吉少了,她道,“你们怎么脱险的?” 小丫鬟道,“我们没去寂照庵。” “没去?”季清宁有点懵了,柳叔不是说她们是去寂照庵的吗? 小丫鬟忙道,“原计划是去寂照庵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出城门就碰到了施大少爷,他邀大姑娘游乌龙湖,大姑娘不肯,他就说明儿去小院下请帖,大姑娘不接他就翻墙送,总要她点头,大姑娘怕他真的翻墙,就改主意去游乌龙湖了……。” 乌龙湖和寂照庵虽然都在城外,但只同行很短的一段路,方向截然相反。 人家在寂照庵等他们,他们没去,自然就抓不到他们了,再者,她和施大少爷都有武功,暗处还有两暗卫跟着,就是真碰到刺客,也未必不能脱身。 虽然季清宁这一通惊吓受的不轻,但季清嫮和兰儿她们都没事,她就放心了。 进了城,季清宁觉得应该安全了,使唤温玹的暗卫道,“帮我去许太医。” 暗卫看着季清宁,眼底闪过不解。 季清宁脸色很憔悴,看着焉了吧唧的,但论医术,许太医根本不及他,他找许太医做什么? 暗卫道,“许太医的宅子就在前天不远处,拐弯就到,之前出府还碰到他回府,应该就在府里,季大少爷要去许太医府上吗?” “去!” 这个字,几乎是从季清宁牙缝中挤出来的。 老者进城是买东西的,没打算去什么太医府上,但季清宁出手阔绰,给了他十两银子的车费,别说绕道去一下太医府上,就是让他赶着牛车绕京都一圈,他也得照办啊。 牛车在一府邸前停下,许府小厮看着季清宁都反应不过来,小厮不认得季清宁,道,“公子是来我们许府是?” “让许太医出来见我!”季清宁脸色不善。 小厮被季清宁的气势镇住,嗯,主要还是暗卫身高马大,气势压人,小厮赶紧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小厮喊道,“大少爷,府外来了个公子,怒气冲冲要找老爷……。” 紧接着是女子的说话声,“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父亲一向循规蹈矩,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身子重,就站在这里等我。” 话音落后,不多会儿,季清宁就看到一男子走出来,她一眼就认出是许大少爷了,因为他的容貌至少有五分像许太医。 小厮不认得季清宁,许大少爷是认得的,连忙道,“原来是季大少爷光临,快请进府。” 小丫鬟把季清宁扶了下来,季清宁迈进门槛,就看到站在大门后的女子,她身怀六甲,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丫鬟的手。 季清宁眸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逗留了一瞬,看向许大少爷,“这不会就是你许家大少奶奶吧?” 许大少爷点头道,“是内子。” 季清宁气的心口痛,那边许太医闻讯匆匆赶来,季清宁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射向他,许太医没想到季清宁会来许家,他求催情药方撒的慌就这么被无情的戳破了。 季清宁眸底喷火还不够,磨牙道,“我的方子未免太管用了,一天就让人怀孕,十天半个月就直接生了!” 许太医尴尬的无地自容,摆手让许大少爷扶大少奶奶回去,然后道,“季大少爷见谅,我,我实在是不得已才向你撒谎求方子……。” 季清宁来就想要一个答案,“你那方子到底是替谁要的?!” 声音凌冽,带着威压,许太医脑门都涌出了汗珠。 “皇上,”许太医如实道。 季清宁眉头一紧,“怎么会是皇上?!” 许太医道,“我也不知道皇上要催情散给谁用,但确实是皇上让我调制的药,我手里也有几张方子,但用后都有或多或少的后遗症,不敢呈给皇上,怕出点事祸及满门,就想着您医术高超……。” “我不好透露皇上找我要催情药的事,只能拿自己儿子撒谎……。” 许太医一脸惶恐,温三少爷都求着的人,就是借他十七八颗虎胆,他也不敢得罪。 但骗人不对,许太医知道,唯有认错求谅解了。 季清宁还以为许太医是被人逼着要催情药算计李玄鉴,可若是皇上,那这事就不难猜了,毕竟皇上之前让东平郡王到她和温玹的学舍里打地铺,再配合催情药,没脑子也猜的出来皇上这么做是为什么了。 皇上怕温玹真的好男风,极力的把他往正途上掰,甚至不惜把他骗去烟柳阁这样的女人堆里给他下药。 只是没想到会出意外,她被茂国公世子盯上,还差点被二皇子利用来对付大皇子,温玹赶着去救她,把皇上的计划全部打乱。 不过皇上的计划也不算全部失败,他给温玹下药目的就是让温玹尝女人香,只是从烟柳阁的女人变成了倒霉的她! 得到答案了,季清宁转身要走,许太医赶紧送她出门,目送季清宁坐牛车走远。 许太医后知后觉,脑子里闪过一个问题:他没告诉皇上催情散是季大少爷开的方子,季大少爷是怎么知道他骗了他? 想到季清宁的狼狈,头发丝里似乎还沾了泥巴,许太医心都颤抖啊,不会皇上把那药给季大少爷用了吧? 这边季清宁出了许府就直接回了小院,那边陈杳找到那户农家,知道温玹和季清宁确实来过,然后和暗卫往回找,在瞎婆婆儿子发现有马的地方多找了会儿,见有脚印通向树林,就想进树林碰碰运气。 进去后,看到自家爷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自己的锦袍,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上面又青又紫,尤其脖子处,看的陈杳心肝儿胆颤啊。 完了。 爷被人拖进小树林XX了。 一定是季大少爷干的! 第三百五十章 喜好 陈杳肠子都毁青了。 虽然用催情散不是他的主意,是奉皇上之命,但若不是他告诉皇上,爷有好男风的倾向,皇上也不会有闲心管这事。 他是真心想把爷从歧路上拽回来,可谁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岔子,早知道爷和季大少爷缘分这么深,强掰都掰不开,他还不如顺其自然呢,至少以爷的身量和武功,正常情况下,躺在这里的绝不会是他。 要叫爷知道这事是他造成的…… 没准儿会打死他的。 想到这里,陈杳瑟瑟发抖。 他和暗卫谁也没上前,陈杳是走神走忘记了,暗卫是见他都不上前,就更不敢上前了。 那边温玹悔心散的药劲过去,人清醒过来,他躺在地上,有些分不清先前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了,听到有动静,温玹直接坐了起来,“谁在那里?!” 陈杳和暗卫吓了一跳,这才上前,“是属下。” 自己人,温玹放下心来,只是方才躺着没注意到,这会儿坐起来,他就看到自己胳膊上的淤青,还有虎口处的牙印,深的都快见血了。 不是梦。 是真的! 他晕倒在路边,是一个姑娘把他扶进了树林,委身救了他,可他怎么依稀记得那姑娘长的和季清宁一模一样,难不成季清宁是女扮男装? 可他担心会控制不住药性,在农家小院前就把他撂下了…… 温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问陈杳道,“看到季清宁没有?” 陈杳回道,“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季大少爷,他坐牛车回城了。” 回去了? 温玹眉头拢的松不开,怎么就回去了,之前行到一半,人就晕了,他习武之人到这会儿才醒,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而且他面具在要了她的时候被摘了,以季清宁的脾气,若是知道他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他,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想的越多,温玹心情就越沉重,他起身穿衣,想到烟柳阁,温玹眼底闪过杀气,把一块令牌丢给暗卫,“即刻回城让大理寺封了烟柳阁。” 那块令牌是皇上给温玹的,持令牌者如皇上亲临,以便温玹便宜行事,令牌到温玹手里两年,他还未曾用过,因为一般情况,煜国公府三少爷的身份足够了。 暗卫接过令牌,转身就要走,被陈杳拦下了。 陈杳知道温玹查封烟柳阁是为何,他肯定以为催情药是烟柳阁紫檀姑娘给他下的。 暗卫见陈杳阻拦,道,“你要替烟柳阁求情不成?” 陈杳看向温玹,道,“属,属下是担心这事传开,于爷名声不利……。” 温玹冷冷一笑,“名声这东西,我还有吗?” 暗卫要走。 陈杳还是不让,暗卫都见不得他这么婆婆妈妈了,“爷都不怕,你怕什么?” 爷被人传好男风都不在乎,何况只是中了催情散和女子欢好,敢给爷下毒,罪不容赦。 暗卫盯着陈杳,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就见陈杳扑通一声在温玹面前跪下了,“爷的催情散是属下下的。” 温玹眸光紧缩。 暗卫听呆了,看着陈杳,“你是疯了吗?!” 陈杳知道这事被温玹知道他会被打死的,他也想极力隐瞒下去,但没想到温玹一上来就要封烟柳阁,那他拜托烟柳阁紫檀姑娘的事就瞒不住了。 紫檀姑娘定会为烟柳阁把他供出来,到时候被人知道爷是被自己暗卫下的催情散,不仅会贻笑大方还会被御史台弹劾,在失身之后,名声尽毁。 虽然爷没什么好名声,但不能更差了啊。 温玹脸绿了,一把抓起陈杳的衣领子,“谁给你的胆子给我下催情散?!” “……皇上,”陈杳的声音低到尘埃里去。 温玹,“……!!!” 怎么会是皇上给他下药?! 暗卫已经问出声了,“皇上给爷下药做什么?” 怕温玹去质问皇上,陈杳如实道,“我,我见爷对季大少爷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怕爷铸成大错,求皇上给爷赐婚。” “皇上没给爷赐婚,让许太医调制了催情药,让我给爷服下……。” 话还没说完,温玹松了手,陈杳摔在地上。 温玹抬脚走人,等陈杳追到小道上,温玹和暗卫已经骑马走了,暗卫道,“你自己走回去吧!” 再说许太医,恭恭敬敬的把季清宁送走,也不知道季清宁有没有恼他,以后还能不能跟着学点医术,正在书房惴惴不安呢,小厮门都没敲直接就进来了,“老爷,不好了,温三少爷来了。” “他怎么也来了?!”许太医心头一颤。 话音未落,传话小厮就被走进来的温玹一把呼开,径直走到了许太医跟前。 同样气势汹汹而来,季清宁要温和的多,看到温玹那张愤怒的脸,许太医双腿都打摆子,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座尊神。 许太医赶紧起身,上前行礼,声音都颤抖,“不,不知温三少爷来找我是,是为何事?” 温玹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芒,许太医抬头看了一眼,就吓的赶紧低下了,温玹道,“悔心散是出自你之手?” ……竟也是为悔心散而来。 许太医有点懵了。 到底中春药的是谁啊? 许太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回道,“是我照着药方调制的。” 没敢把季清宁供出来,怕温玹把气撒季清宁头上去,毕竟这药方是他骗来的。 温玹在小榻上坐下,道,“把中了悔心散的反应和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得有任何遗漏!” 他觉得与自己春风一度的是季清宁,又觉得不是。 因为他脑海中的人有时候是男装,有时候是女装,当时那种情况,哪有换衣服的机会? 原来是问反应啊,作为大夫,又亲自试过药,还不止一次,对效果那是再再再清楚不过了,怕是连季大少爷都没他清楚。 许太医道,“中了悔心散,会先呼吸紧促,浑身燥热,然后意识混沌,心里最想要谁,眼前看到的任何人都是她……。” 他服药后,看到的是当年新婚之夜的夫人。 他夫人服药后,看到的也是年轻时候的他。 温玹心头一窒,“也就是说服药之后,看到的都是幻觉?!” “可以这么说,”许太医道。 “……眼前看到的任何人都是心里想的人,也包括男人?”温玹道。 温玹问的认真,但听在许太医耳中有点抬杠的意味了。 而且这部分已经超出他认知范围了。 许太医凭着感觉猜测,“要中药之人想的不是女子而是男人,应该可能也会出现……。” 这句许太医说的没什么底气,毕竟悔心散和一般的春药大不相同。 说完,见温玹有些走神,许太医又补了一句,“不过男子中春药,只能女子解,这是肯定的。” 温玹眉头拢成川字。 也就是说他中了悔心散后碰到了个女子舍身替他解毒,但他心底从头到尾想的都是季清宁,连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季清宁在他心底的分量,他很清楚,在悬崖边,他甚至闪过他要救不了他,就和他一起掉下去也挺好的念头。 但今日和女子欢好,他不仅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内心渴望再来一次,不,是期盼日日都能体会到。 温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喜好竟然这么的复杂。 鱼与熊掌,他竟然都想要。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她忍 小院。 季清宁住的屋子外,季清嫮在院子里来回打转,神情焦灼不安。 小丫鬟从屋子里出来,把门带上,季清嫮连忙上前道,“还没睡醒吗?” 小丫鬟摇头,“还没有醒。” 季清宁从许太医府上回来后,第一时间让小丫鬟给她准备热水,她要泡澡,季清宁锦袍上沾了不少的泥巴,脚上的鞋都磨破了,头发上也沾了些泥巴。 季清宁一向爱干净,没法忍受要泡澡很正常,但和平常不同的是,这回季清宁不让她进屋伺候,只让她在屋外头守着。 而且平常泡澡至少泡一刻多钟的姑娘,这回只大半刻钟就起了,倒床就睡,每间尽是倦怠之色,好像累的很。 小丫鬟知道季清宁今天被刺客追杀受惊了,想叫季清宁起来给自己开张药方子,可季清宁睡的沉,小丫鬟不敢叫醒她。 季清嫮虽然不知道季清宁遭遇了刺客,但她从柳管事那里也知道她今天又因为施大少爷躲过了一劫,但因为她,季清宁去了寂照庵,从回来时的脸色看,季清嫮担心自己的弟弟被人打了。 洗澡都不让铁锤进去伺候,定然是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怕她追问,干脆不让铁锤瞧见。 想到这些,季清嫮就自责心疼,怪自己没用,寻死、落发都成功不了,丢季家的脸,还连累季家独苗被人欺负。 “那清宁身上有没有伤?”季清嫮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小丫鬟知道季清嫮担心季清宁,她一样担心啊,但姑娘睡着了,她没法检查,不过她在浴桶旁边的小几上看到去淤青和消肿的药…… 不知道是谁弄伤她家姑娘的,要叫她知道,一定打死他! 不。 可能他已经死了。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姑娘身上带了不少毒药的,而且姑娘说过,那些毒药还能混合使用,只要别人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靠近,纵然武功再高,他也逃不掉。 都把她家姑娘弄伤了,还能不中她家姑娘的毒? 怕季清嫮担心,小丫鬟只摇头,说季清宁失去武功后,不擅骑马,在马背上颠簸许久肯定是太累了,让季清嫮别担心,又让兰儿送她回去。 季清嫮知道小丫鬟对季清宁忠心耿耿,让她替季清宁去死都肯,小丫鬟说不用请大夫,那应该真的只是累了,这才心安几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季清嫮走了之后,小丫鬟又回了屋,守在床前,见自家姑娘翻身的时候,嘴里发出闷疼声,气的小丫鬟不知道在心底问候了下手之人多少遍。 季清宁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小丫鬟就在床前守了这么久,后知后觉自家姑娘还没吃午饭,赶紧去麻烦柳叔做几个姑娘爱吃的菜,等菜做好,要姑娘还没晕睡醒,她也要把姑娘叫醒了,免得白天睡久了,晚上睡不着。 只是小丫鬟不知道,她前脚出门,后脚温玹就跳窗进来了。 他径直朝小榻走去,季清宁背对着他,他刚准备坐到床边,季清宁就把身子翻了过来,仰面躺在床上,那睡姿,温玹实在不敢恭维。 就冲这样的睡姿……他竟然期盼他是女儿身。 温玹就站在床前打量季清宁,虽然没有喉结,但也没有胸,耳朵也没有耳洞,唯一像女子的地方大概也就身量和面容了。 进屋之前,温玹还满心期盼季清宁是女扮男装,可这会儿心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坐下来,准备看季清宁胸前有没有吻痕,连他身上都有那么多,如果今日替他解毒的是她,绝不会比他身上的少。 季清宁身上穿的是男装,脖子有一半都捂严实了,更别提胸了,温玹扯了两下也没扯开,就在他再准备用力的时候,小丫鬟不知何时进屋了,看到温玹的动作,小丫鬟眼睛倏然睁圆,“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小丫鬟已经到床边了,要不是温玹眼神冷冽,她都动手把他拉开了。 竟然趁着她家姑娘睡觉,她又不在,就敢扯她家姑娘的衣襟,温玹的举动,在小丫鬟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在非礼她家姑娘了,虽然他没少住这间屋子,但是,非礼是决不允许的! 小丫鬟说话声很大,季清宁也睡够久了,直接被吵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温玹坐在床边,季清宁就想起在树林里的事,只觉得浑身散了架似的疼,更叫她没法忍受的是温玹骗他! 她忍。 绝不能让这混蛋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他的事了。 季清宁把眼底的怒火压下一大半,剩下一小半饿极了的她根本压不下去,她磨牙道,“你竟然还活着。” 温玹盯着季清宁的眼,季清宁没有撒谎的心虚,只有怒气。 温玹只当她是在恼他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他道,“怎么听你说话好像巴不得我爆体而亡似的?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别和她提什么救命恩人! 今天的救命之恩,她已经还了!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支开她道,“我饿了,端吃的来。” 小丫鬟忙道,“饭菜应该还没有做好,我去端些点心来。” 等小丫鬟出去后,季清宁才瞪温玹道,“谁让你把我丢下马的!” 温玹笑了,果然是因为这事生气,“我不丢下你,你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办了?还是……你想被我办了?” 这话把季清宁听呆住了,这厮这是在调戏她吗? 中了悔心散,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的是谁,不过他一直在喊她的名字,这厮一直就喜欢她啊,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温玹觊觎了,季清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小动作没有瞒过温玹的眼,温玹面具下的脸绿了,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性没有完全解,看到季清宁那张脸,就想到小树林,有些心猿意马。 他伸手去摸季清宁的脸,季清宁撇过脸去,温玹的手摸了一空,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他,抓着季清宁的下颚,道,“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听话 季清宁挣扎,但挣扎不脱,她拿脚去踹温玹,只是腿一动,某处就痛的她浑身打颤,她恨的咬牙,“把你的爪子松开!” 温玹额头打颤,看着自己的手道,“你说这是什么?!” “爪子,”季清宁磨牙,耳朵不好,我可以免费给你医治。 “你再说一遍!”温玹怒道。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把你的爪子松开!”季清宁眸底喷火。 温玹看着她,笑道,“真听话。” 季清宁听呆了,然而更叫她呆滞的还在后面,温玹要亲过来,好在她反应还算快,用脑门直接撞了上去。 撞在了面具上,温玹不疼,她脑袋瓜疼的嗡嗡叫。 温玹瞪她,“也就个脑子能拿的出手了,你也不怕撞坏了。” “谁让你……谁让你……!” 谁让了两遍,也没谁让出个下文来,温玹道,“让我怎么?!” “谁让你这么无耻的!”季清宁道。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真心的疼,脑袋都有点晕了,疼的她只觉得刚刚那一觉白睡了,她道,“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脸,住的这么近,有必要成天戴着面具吗?” 说着,伸手去抓温玹的面具,温玹抓住她的手,季清宁又伸另外一只。 正好小丫鬟端糕点回来,温玹身子一侧,就从床沿边起来了。 季清宁饿,温玹也饿,论体力消耗,他比季清宁消耗大的多。 小丫鬟把糕点端过来,季清宁拿了块吃起来,温玹也不和她见外,吃的比她还要多。 最后一块,温玹要伸手去拿,季清宁拍他的手道,“我的!” 温玹道,“就你那点饭量,多吃两块糕点,你还吃的下饭吗?” 季清宁呲牙,“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温玹低笑,“吹出来的牛吗?” “那你确实能吃一整头。” 季清宁气的头顶冒青烟。 小丫鬟肩膀直抖,作为男子,姑娘的饭量真是太太太小了,她不止一次把希望寄托在和姑娘吃饭的那些人身上,但他们宁愿怀疑自己是饭桶也没想过她家姑娘是女儿身,只吃得下那么多。 她从温玹手里把糕点夺过来,塞嘴里去,轰人道,“你可以走了。” “我还没吃饱,”温玹道。 季清宁的暴脾气,“大街上那么多馆子,你去吃就是。” 温玹看着季清宁,“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火气格外的大?” 他虽然把她丢下了马,但那也是为了他好,不至于这么看他不顺眼吧? 季清宁也不想的,可是她坐在床上,都浑身疼,能对他这个罪魁祸首有好脸色才怪了。 更叫她生气的事,中悔心散的是他,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她,焉了吧唧的,哪哪都疼。 越想越看温玹不顺眼,但她又赶不走他,还得容忍人蹭饭。 柳管事做好饭菜,亲自送来小院,时间仓促,就做了四菜一汤,但分量十足,嗯,自打柳管事知道天问公子就住隔壁后,他给季清宁做饭菜分量都格外多些,怕季清宁碰到蹭饭的吃不饱。 不得不说温玹对季清宁够了解,才吃了三块糕点,坐到桌子上胃口就不剩多少了,温玹给她夹红烧肉,“你不会吃那么点就吃不下了吧?” 季清宁咬牙,她吃不下绝不是因为那三块糕点,而是因为他这个混蛋坐她对面的缘故! 不想和他说话,季清宁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温玹知道她胃口小,也不指望她能吃多少,瘦了吧唧的,还没小厮强壮。 季清宁胃口缺缺,但温玹食欲挺好,吃着饭,他道,“记得备一份厚礼,送去和顺侯府。” 季清宁眉头一皱,“你让我给和顺侯世子送礼道谢?” 温玹看着她,“你要不想撮合你长姐和施大少爷,可以不送。”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施大少爷待大姑娘挺好的……。” 她希望姑娘送。 小丫鬟想的很简单,但季清宁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尤其温玹特意叮嘱,这厮明摆着是想借她的手瓦解茂国公他们的势力。 她大张旗鼓的去和顺侯府送厚礼道谢,被茂国公世子知道,和顺侯世子绝对要挨揍,再加上施大少爷对和顺侯世子的影响,有很大的可能把和顺侯府拉到他们阵营来,此消彼长,这厮狡猾的很。 若和顺侯站在茂国公那边,施大少爷想要娶季清嫮,就不止有来自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的压力,还有站队的压力了。 季清宁思岑了片刻,决定照办,她得让茂国公世子知道,他在算计她的时候,还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他们想借刀杀人,她原样奉还! 季清宁吩咐小丫鬟道,“你去把我上回送施大少爷的谢礼照样备一份送去和顺侯府。” 小丫鬟道,“天色不早了,要今天去吗,还有您不亲自去吗?” 她倒是想去,她也得有那力气吧,季清宁道,“你就说我遭遇刺杀,差点坠崖,受惊不小,没法亲自登门道谢,若和顺侯世子肯赏脸,我改日请他吃饭,当面致谢。” 这份谢礼,还就适合天黑送。 季清宁不放心小丫鬟一个人去,让温玹派个暗卫跟着,这厮的人,她现在使唤起来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温玹就派了个人跟着,小丫鬟走后,两人相顾无言,继续吃饭。 吃饱后,温玹就回小院了,彼时暗卫也回来了,温玹道,“找到那姑娘没有?” 暗卫摇头,“那条路直通悬崖,只有那一户人家,那瞎婆婆的儿子在府衙当差,进出的多些,平常极少有人走那条路,属下问了一路,没人瞧见有姑娘往那里去……。” 那条路上今天走过的女子就只有那瞎婆婆的儿媳妇,还是和瞎婆婆的儿子一起的,而且就算不是,应该也没哪个女子会为了救人而委身,对不起自己的夫婿吧? 暗卫是有话不敢明说啊,一条平常没人走的路,怎么可能那么巧有女子路过,还那么善良的救下他家爷,还不要爷负责就自己离开了? 分明是季大少爷替爷解的药劲,对别人而言,男子解不了春药,但季大少爷不是一般人,他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别人办不到的事,他不一定办不到。 但暗卫私心里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猜测,他宁愿相信是爷运气好,就有那么巧碰到了个姑娘……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上钩 小院。 小丫鬟奉命去和顺侯府送贺礼,季清宁晚饭吃多了些,在院子里溜食,虽然身上不爽利,但还能忍受。 季清嫮带着兰儿进院子,就看到季清宁揉肩膀,面容不似以往红润,季清嫮眼眶泛红,担忧道,“铁锤说你没大碍,我怎么瞧着像是伤的很严重,你是季家独苗,你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我让柳叔给你请大夫。” 兰儿转身就要走,被季清宁叫住,“我可惜命的很呢,真需要请大夫,我哪会不看?” 季清宁看着季清嫮道,“长姐放心,我真的没事。” “都是我不好……。” 季清嫮满眼都是自责。 自责的季清宁都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样的性子,不关她的事,也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她不愿意出府,是她让兰儿劝着她出去散心的,怎么就成她不好了? 这软包子一样的性格,难怪周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了。 看着季清嫮,季清宁都发愁,施大太太是比周大太太还厉害的角色,就季清嫮这软绵性子,要不改了,绝对会被拿捏的死死的。 季怀山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季清宁的娘能做出让女儿女扮男装的事,也不是个胆小的,怎么季清嫮格外的好欺负呢? 季清宁实在想不明白。 不想听季清嫮的歉意,季清宁打断她道,“我招惹上煜国公府三少爷,连累长姐被休,我都没和长姐说过一句对不起,今儿遭人算计,与长姐你没半点关系,你向我抱歉,我岂不是要先向长姐你认错?” 季清嫮听得一怔,呐声道,“周家早有休弃我的念头,你和温三少爷的事,只是让这事提前了而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嫁给周大少爷三年,未有所出,连身孕都未曾怀过,头一年还好,后面就流言四起了,周大太太明讥暗讽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早在暗中物色新的大少奶奶人选了。 这些事她都清楚,只是她问心无愧罢了。 这回周家以她没法生养休弃她,但她很清楚,就算她为周大少爷生儿育女了,也是一样的下场。 离开周家,她没有半分的不舍,只有庆幸。 季清宁转移话题道,“听铁锤说,施大少爷逼你陪他游乌龙湖?” “没,没有,”季清嫮耳根通红,虽然她是长姐,以前还有长姐的样子,现在清宁长大了,她却还不如以前了,再没有了长姐的威严。 季清宁道,“你出府,暗中有护卫护着你,你要不情愿,不必顾着施大少爷救过你,让暗卫揍他便是。” 季清嫮身子一僵,忙道,“我,我愿意的……。” 季清宁挑眉,“当真?虽然长姐和周大少爷和离了,但毕竟孤男寡女,施大少爷又显然想娶你,长姐可知陪他游湖意味着什么?” 季清嫮脸红了一瞬,又眼神黯淡道,“我和他有缘无分。” 施大太太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没有忘,施家绝不会让施大少爷娶一个被休弃的女子为妻,她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恩将仇报,妨碍施大少爷的前程。 只是这世上难得有一个男子这么在乎她,哪怕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缘分,也不忍拒绝他,怕他再挨揍。 怕季清宁再问,季清嫮赶紧让她回屋休息,匆匆带着兰儿走了。 季清嫮前脚走,后脚小丫鬟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臭,季清宁见了道,“怎么气成这样?谢礼没送出去?” 小丫鬟起鼓了腮帮子道,“送出去了,和顺侯世子亲手接的,接的比谁都快。” 姑娘敲诈过他不少钱,还有字画,她还揍过和顺侯世子,送再贵重的谢礼,和顺侯世子都会收。 季清宁笑道,“那你气什么?” 小丫鬟道,“我送完谢礼就准备回来,结果和顺侯府两小丫鬟闲聊,说施大少爷定亲了,还是和孙詹事府上的姑娘……。” 小丫鬟虽然有时候有点憨,但她听得出来,那两丫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气的小丫鬟拳头痒痒,特别的想揍和顺侯世子一顿。 小丫鬟生气的不行,但季清宁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能让和顺侯夫人拐着弯的托小丫鬟把这消息传到她和季清嫮耳中来,可见施大少爷性子执拗,没少抗拒定亲,施家拿施大少爷没辄,就想从季清嫮这里下手,让她知难而退。 既然这样,那她肯定要上钩啊。 季清宁朝四下看了一眼,道,“明儿见到施大少爷,直接给我动手揍,揍的他在床上躺个七八日才好!”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施大少爷明儿会来吗?” 季清宁笑道,“肯定会来。” 人家施大少爷正愁没借口登门,她差点出事,这么好的探望理由岂能错过? 不过施大少爷今天没来,应该是期盼她没大碍,明天就回书院了,他来只是想见季清嫮,不想见到说话冷硬下手狠绝的她。 在小院溜达了两圈,季清宁就回屋了,歪在小榻上看书,只是来回看了几遍也没有看进去。 白天泡过澡了,不用再洗,只盥洗了下,就准备睡下了。 刚躺下,蹭小榻的就来了。 看到温玹熟练的把锦袍脱了,往小榻上一趟,季清宁眸底的火苗就跟浇了油似的嗖了一下就燃烧成熊熊烈火了。 她之前怎么就没把温玹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温玹上面想呢! 她去四海书院之前,温玹一个月至多在书院待三五日,自打她去了后,温玹在书院留宿的时间就多了,她不在书院的时候,温玹也不在,换成李玄鉴来她屋子里蹭小榻睡,过分的时候还抢她的床! 今日之事,虽然温玹及时赶到,从刺客的剑下救了她,但别忘了,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他! 这混蛋让她去晋临侯府拿假碎玉,引晋临侯夫人到书院,他好挟持人晋临侯夫人全身而退,结果拿了人晋临侯十一万两银票,还让晋临侯世子认定他们是一伙的,拿他没辄,就拿她开刀! 最后她欠下两份救命之恩,还把自己搭上给他解春药,想起来,季清宁就恨不得扑过去把温玹咬死。 温玹躺在床上,虽然没睁眼,但他能感觉到季清宁的怒火,他侧头看过来,和季清宁四目相对,季清宁咬着牙躺下,翻了个身睡过去。 温玹,“……???” 这人是吃错药了吗? 对他那么大的敌意竟然选择了隐忍,这可不像是他的性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 探望 一夜好眠。 睡的好,恢复的就好。 清晨醒来,季清宁只觉得通体舒畅,哪哪都不疼了。 精神头好的小丫鬟都有种睡觉包治百病的错觉。 恢复好了,季清宁决定吃完早饭就回书院,和前两次一样,刚从小巷子出去,就碰到了温玹。 果然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预谋! 季清宁看到温玹那张为祸四方的脸肚子里气的小泡直往上涌,但因为打定主意不让小树林里的事被温玹知道,所以她得强行把温玹和李玄鉴是同一个人在心底分开,把他们当两个不想干的人对待。 昨天的烂账是李玄鉴犯的,不能算在温玹头上。 姥姥的。 她忍! 季清宁自认忍耐力够好,但她也只能勉强做到不瞪温玹,对人和颜悦色,那是想都别想。 季清宁看见了温玹,当没看见直接路过,温玹就那么看着她,道,“我得罪你了?” 不想和他说话,甚至还想给他下点毒。 季清宁瞥了温玹,磨牙道,“看到你那张脸,我就不爽!” 小丫鬟跟在身后头,反正她也没事,决定还是护送自家姑娘去书院。 这会儿听自家姑娘说话,小丫鬟觉得姑娘脾气不大好,但瞥了眼温玹,小丫鬟觉得不爽很正常,没几个男人看到温三少爷的脸会高兴的,完完全全的被他给比下去了,尤其姑娘哪哪都比不上温三少爷。 可姑娘是女儿身,和温三少爷比什么? 小丫鬟在脑子里想象了下自家姑娘恢复女儿身的样子,好像还是比不过温三少爷…… 小丫鬟也看温玹不爽了,一个大男人长的这么祸国殃民做什么?! 不过好在外人看他们走在一起,羡慕的会是她家姑娘,毕竟温三少爷还未定亲,她家“少爷”可是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定了亲,还有檀兮郡主上赶着给她做平妻,大邺朝独一份,旁人做梦都难梦到的好事。 这么想,小丫鬟又开心了。 温玹额头颤了两下,从小到大,他这张脸不知道引来多少瞩目,他知道有人羡慕有人不爽,但敢在他面前这么直言了当说的还就季清宁一个。 不过别人流露不爽的眼神,他会愤怒,但季清宁,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那么点心情愉悦,说明他的容貌让对方满意过头了,温玹笑道,“不必自卑,我不嫌弃你难看。” 季清宁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差点没喷温玹一脸。 她自卑? 她难看? 季清宁的暴脾气,“嫌我难看,你倒是别看啊!”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骑马就走,留下被吼懵了的温玹骑在马背上,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说的不是不嫌弃他难看吗? 温玹一夹马肚子,追上季清宁。 不远处,施大少爷站在一卖胭脂水粉的小摊铺前,他看到季清宁出小巷子,就赶紧背过身,不知道为何,他看到季大少爷内心就有那么点发憷,怕跟他碰上,怕和他说话,明明也没见过几面啊,难道内心已经拿人家当小舅子看待了? 只是他没想到,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说话这么不客气,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温三少爷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确定季清宁走远了,施大少爷才带着探望礼和挑的胭脂去小院。 和季清宁预料的完全一致,一致的小院暗卫都对季清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自然也会照着季清宁说的去办。 揍的施大少爷眼冒金星,倒地不起,柳管事劝不住,匆匆叫来季清嫮,季清嫮再软绵的性子,看到施大少爷吐血也忍不住了,拦在施大少爷跟前,气急败坏道,“你们揍他做什么?!” 暗卫看着季清嫮道,“我们是奉季大少爷之命揍的他。” “为什么?”季清嫮想不明白。 暗卫瞥了眼吐血的施大少爷,然后才回季清嫮道,“施大少爷已经和孙詹事府上姑娘定亲了,季少爷说即便您和周家大少爷和离了,季家也断然不可能让你给人做妾。 将来您再出阁,季家一定会擦亮眼睛给您挑夫婿,狠狠的揍他,也是希望施大少爷能对您死心。” 季清嫮脸色唰白,施大太太说过给会自己儿子挑门家世好模样好的姑娘做续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即便早就知道的事,可再听到,心底还是闷闷的。 施大少爷艰难的撑起身子,道,“我几时和孙詹事府姑娘定亲了?没有的事!” “没有吗?”暗卫随口来来一句。 “那没影的事,和顺侯府的丫鬟怎么会特意说给铁锤听?” 暗卫说完,看向和顺侯世子的小厮,“回去告诉你们施大老爷,施大少爷的救命之恩,季家会报答,但不代表就会允许施大少爷败坏季家姑娘的名声,这已经是第二回了,下回再敢来,就做好自己儿子被打的缺胳膊断腿的心里准备。” 丢下这一句,暗卫身子一闪,形如鬼魅的消失不见,小厮站在那里,吓的双腿都打摆子。 柳管事给兰儿使眼色,兰儿把季清嫮拉走了。 可怜施大少爷来送探望礼,见到了季清嫮,但连句话都没说,就被打了一顿,打的一个小厮都扶他不住。 小厮要扶施大少爷先去看大夫,怕被打伤了,但施大少爷急着要回去,和顺侯府说他和孙詹事的府姑娘定亲绝不是空穴来风,施大少爷匆匆回府,才知道自家娘请了媒人,这媒人还不是别人,是兴国公夫人,今儿就要去孙詹事府把他的亲事正儿八经的定下来。 兴国公夫人是孙詹事府上姑奶奶,施家请的动她保媒,这桩亲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就这样施大太太还担心亲事有变,送给兴国公夫人一对羊脂玉手镯做谢媒礼,毕竟拿人家的手短。 施大太太刚把羊脂玉镯送到兴国公夫人跟前,施大少爷就在小厮搀扶下进了屋,那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样子,把兴国公夫人吓了一大跳,她是一点也没认出施大少爷。 施大太太都没问就猜到自家儿子去了哪儿,被谁给揍了,那是气的浑身直哆嗦,训斥小厮道,“大少爷伤成这样,还不赶紧扶他回屋请大夫!” 第三百五十五章 邪门 小厮也想啊,可大少爷不让啊。 施大少爷道,“我不会娶孙詹事府姑娘,除了季大姑娘,我不会再娶任何人!” 施大太太气的浑身直哆嗦,兴国公夫人脸色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虽然孙詹事府要嫁的是三房嫡女,身份没那么高,但施大少爷娶的是续弦,胜在嫡妻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他施大少爷当着她的面就说这样的话,是半点没有给她兴国公夫人面子,更是铁了心要娶季家大姑娘,那个被周家大少爷休了的女人! 要说季家一双儿女当真是好本事,出身低微,却不把两万两放在眼里,说捐就捐了,女儿更狠,被休之身,不找个清净之地了此残生,竟然还勾的施大少爷为他顶撞自己的母亲。 兴国公夫人起身道,“施大太太未免太不厚道了,施大少爷心有所属,还托我保媒,将来侄女儿过的不好,我有何颜面见娘家兄弟!” 施大太太赶紧赔不是,“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了他做主。” 兴国公夫人道,“先前托我之事就此作罢吧!” 丢下这一句,兴国公夫人抬脚就走,施大太太劝她不住,只能送她出府。 回来后,是恨不得叫人把儿子拖下去杖毙才好,兴国公夫人可不是嘴严的,她儿子落了孙家颜面,往回要娶谁,难保兴国公夫人不会阴阳怪气的来上一句! 施大太太更恼季清嫮了,“只要我活一天!她就休想进我施家大门!” 施大老爷则问小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被打了?!” 小厮把施大少爷挨打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更是气的施大太太浑身颤抖。 她不想季清嫮进施家大门,人家季家还不想她儿子去季家呢,偏她儿子不争气,被打成这样,还往人家小院跑! 那季家大姑娘她也见了,没比别人多张一只眼睛,怎么就把她儿子的魂给勾走了呢?! 施大老爷也见不得儿子为了个女人一而再的受皮肉之苦,他松口道,“你纳她做妾吧。” 施大少爷没说话,小厮欲言又止,施大太太见了道,“有话就说!” 小厮硬着头皮道,“季家暗卫说季大姑娘不会给人做妾……。” 这回施大老爷也变脸了,“不做妾?难不成他季家被休的大姑娘还想做我施家大少奶奶不成?!” 施大少爷道,“有什么不能的?赵王府檀兮郡主不是给季大少爷做平妻吗?” 同胞姐弟,弟弟都能娶郡主做平妻了,做姐姐的被休,不,是与周大少爷和离了再嫁给他做续弦已经是委屈她了。 施大少爷一句话抵的施大老爷半晌接不了口。 季家儿子娶郡主做平妻,女儿却给人做妾确实说出去不好听,还不如就休个家庙养在府里,也花不了多少银两。 但施家娶一个被休之人做大少奶奶,他儿子不在乎,他丢不起这个人! 要不是施大少爷实在伤的够重,施大老爷恨不得再不一顿,让小厮扶下去,又给请了大夫。 兴国公夫人脾气不好,孙詹事府的人心眼更小,施大少爷落了孙家的脸面,很快就传出施大少爷钟情季家被休的大姑娘的流言,这些流言传到施大太太耳中,没差点把施大太太气死。 本来她儿子死了个嫡妻,说亲就困难了,现在传出这样的流言,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她儿子了。 然而这对施大太太的打击还不是最大的,大的还在后面呢,不知怎么的,传着传着就传出施大少爷命硬克妻的流言,这才是致命的。 死过一任嫡妻了,还心有所属,还命硬……这回连小门小户的女儿都别指望能娶进门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一起回书院,两人一路无话。 嗯,温玹倒是说过几句,但季清宁不接茬,温玹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了。 季清宁出门的虽然早,但骑马很慢,她已经休息一晚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一骑马就原形毕露了,左右回书院也没法上课,就干脆慢悠悠的骑马,温玹要赶时间,可以先回书院。 然而温玹就陪在身边,一句催促的话都没说。 路上没说话,可回了书院,正好碰到书院下学,季清宁回学舍的时候,正好碰到茂国公世子。 季清宁拳头一紧,直接朝茂国公世子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这一举动,把包括温玹在内所有学子都怔懵了,最懵的莫过于茂国公世子了。 他就没想过有人敢揪他的衣领子,毫无防备之下,不仅衣领子被揪住了,还被拉了个踉跄。 季清宁揪着茂国公世子的衣服,怒不可抑,“我早和你说过,天问公子就住我隔壁,你不信我,还派人抓我长姐威胁我做什么?!” “昨天我差点被刺客追的坠崖,我再说一遍,你要对付我,我还能忍你三分,你敢对季家其他人下手,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季清宁个头没茂国公世子高,但这翻话说的气势十足,毕竟茂国公世子在四海书院积威已久,敢和他大声说话的都没几个,遑论和他动手的了。 茂国公世子挣扎了两下,没能解救下自己的衣领子,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桎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咬牙道,“你松手!” 松手? 季清宁手一用力,茂国公世子的腰弯的更厉害了,“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才把手松开,在一众人目瞪口呆中,转身离开。 温玹眉头微拢,茂国公世子的脾气和武功他很清楚,季清宁揪他衣领,他竟然没有反抗,应该是给他下毒了,以致没有了反抗之力。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季清宁的敬佩犹如天河之水滔滔不绝了,茂国公世子和温玹是四海书院齐头并进的两霸,说不上谁更胜一筹,但季清宁都正面杠了。 茂国公世子被人扶着才没有软绵倒下去,他有点懂温玹为什么屈服于季清宁,被季清宁一脚踹下床,不得不睡屋顶了,在季清宁面前,武功根本就施展不开,说出来估计都没人信,刚刚被季清宁揪衣领子,别说还手了,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太邪门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演技(求月票) 再说季清宁回了学舍,给自己倒了盏茶,温玹看着她,道,“天问公子当真住你隔壁?” 季清宁瞥了温玹一眼,那句“你自己是不是住我隔壁,你难道不清楚吗”在喉咙里滚了两圈,硬是被她给压了下去,真能装,谁还不会了。 季清宁拿了果子,咔嚓咬下一口,道,“你要想揍他,记得多带些人去,不然我怕你有去无回。” 温玹脸一黑,“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季清宁斜过来一眼。 丫的! 演技可以啊! 绝对影帝级别的了,要不是她早识破了,真的要信以为真了。 季清宁继续啃果子道,“你不是被他打过吗,忘记了?” 温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两个都是他啊,但就是没来由的气,居然在他心底,李玄鉴武功更高一点儿,但他对李玄鉴也没好脸色啊。 “那是以前,”温玹气闷道。 季清宁点头,“说的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再比过,怎么知道谁的武功更高一筹呢,要不要我给你们设个擂台,你们比划下?” 我看你上哪儿整个分身去。 温玹道,“我不屑和他比。” “……是不屑还是怕输?”季清宁眼底笑意流泻。 温玹看着季清宁,心底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但设擂台和李玄鉴比试,那是想都别想,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他看着季清宁道,“昨天你遭遇刺客,不是他救的你吗,你告诉茂国公世子他藏身之处,就不担心茂国公世子把他怎么样?” 季清宁道,“他算计我的时候,也没想过晋临侯世子会把我怎么样,我为什么要替他想那么多?” “他昨天是救了我,但要不是他易容成晋临侯世子混入晋临侯府,还利用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怎么会想抓我长姐,试图从我手里拿回晋临侯府丢失的银票?!” 她不怪他就算不错了,还想他感恩戴德吗?! 一番话说的温玹哑口无言,他确实为了查晋临侯利用了他,无可辩驳。 他不说话,季清宁只能啃果子消气了,但愿茂国公世子给力点,过两天放假,带人去抄了隔壁小院,最好是把李玄鉴抓去蹲大牢,她不介意给他送两顿饭! 那边茂国公世子不知道自己被季清宁寄予了厚望,此刻的他正被搀扶着回学舍,扶他的学子道,“会不会受了内伤,要不要请孙大夫来给你瞧瞧?” 茂国公世子觉得自己有点问题,但要说内伤,应该不至于,先前是双手没力气,现在是双腿有点发麻,但感觉力气回来了不少。 那学子见茂国公世子不说话,又道,“我看季大少爷是越发嚣张了,都敢抓你衣领子了,书院禁止殴斗,今儿是他先动的手,你一下都没还手,只要禀告柳副山长,季大少爷少说也要朝百遍院规。” 学子讨好茂国公世子是认真的,只是还不够了解茂国公世子的为人,被季清宁当众揪衣领子就够丢脸了,当时没还手,事后让柳副山长替他出头,这就跟小孩子打不过人家找大人告状差不多,他丢不起那个人。 再说了,被季大少爷揪下衣领子算什么丢人的,温玹可是被他一脚踹下床过,温玹都没觉得丢人,他丢什么人? 茂国公世子的小厮在屋子里收拾,听到有脚步声,赶紧出来,就看到自家世子爷被扶回来,茂国公世子看到小厮,脸拉的很长,“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小厮被骂懵了,“小的没擅作主张啊。” “没有?!”茂国公世子脸冷着。 “我只让你抓了季大少爷的长姐逼他就范,你派人刺杀他做什么?!” 虽然季清宁一再的回绝了大皇子,但大皇子始终还是想拉拢季清宁,尤其是在知道温玹好男风,喜欢季清宁之后,虽然温玹可恶,但谁让皇上宠他胜过自己的儿子呢,还有煜国公府的势力…… 几乎可以说,只要拉拢到季清宁,以及向着季清宁的那些势力,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就十拿九稳了。 再者,就算撇开温玹不提,就季清宁的才学和胆识,就值得大皇子不遗余力的拉拢他了,当然了,实在拉拢不了,也只能除之后快,免得他最后成为自己的敌人,坏他好事。 他们都知道季清宁和三皇子关系不错,但眼下三皇子还没有表现出要夺嫡的想法,再者,温玹揍过大皇子二皇子,也同样揍过三皇子,温玹未必就肯帮三皇子了。 小厮被训的一脸委屈,“小的没派人刺杀季大少爷啊。” “当真没有?”茂国公世子道。 小厮举手做发誓状,“是真的没有,而且昨儿季大少爷的长姐压根就没有去寂照庵,小的买通寂照庵的小姑子,就没等到她去。” “不过确实有人看到季大少爷被刺客追……。” 茂国公世子坐下来,屋子里没外人,他的小厮没必要和他撒谎,他只想逼季清宁帮大皇子夺嫡,顺带拿回晋临侯府被偷的银票,仅此而已,是谁半路上劫道,要季清宁的命? 不! 不只是要季清宁小命那么简单,分明是有人要季清宁的命,让他来背这个黑锅。 季清宁是张阁老的未来孙女婿,是赵王府檀兮郡主的未来夫婿,还和东平郡王、唐靖他们交好,连温玹都对他和颜悦色,他要季清宁的命,这些人一定会要他给季清宁偿命! 即便不以命抵命,至少也要脱一层皮。 他险些替人背了黑锅! 茂国公世子周身寒气直往外涌,小厮想起另外一件事,禀告道,“和顺侯世子明面上对世子爷您毕恭毕敬,实则阳奉阴违,昨儿就是他和天问公子通风报信,天问公子才及时赶到把季大少爷从刺客手里给救了,昨儿傍晚,季大少爷差小厮给和顺侯世子送了份谢礼去。” 虽然和顺侯世子背叛了他,茂国公世子很愤怒,但要季清宁死了,他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是谁在算计他?! 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二皇子和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季清宁要真死于他手,势必会牵连到大皇子,他二皇子坐山观虎斗,可坐收渔翁之利!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靠谱 再说季清宁,回屋喝了盏茶,就去食堂吃午饭,然后回学舍准备小憩会儿,下午好有精神上课。 只是想的很好,然而她人还没回学舍,一堆学子就拿着课业来求助了,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季清宁想拒绝都无从开口。 能让整个诚心堂的学子来求她的只有算术课了,进来赵夫子留的课业是越来越难了,而且赵夫子脾气越来越大,谁要做不出来,下堂客就站着上。 赵夫子可不是说着玩的,他是顾山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赵夫子抢了钱夫子的经史课,钱夫子去和顾山长告状,顾山长送了钱夫子一幅画让他通融,都没数落赵夫子半句不是。 明儿上午就又是算术课了,那么多学子那么多难题,怕季清宁做不完,赶紧抢先。 那些学子你推我攘,挤的季清宁都撞到了墙上,她额头颤抖道,“行了,我帮,你们别挤。” 话音一落,有学子就把课业塞了过去。 季清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堆了一大摞的课业了。 季清宁,“……。” 一个个向季清宁拱手作揖道谢,然后不打扰季清宁解题,就都散了。 真是善解人意,善解的季清宁想撂挑子不干。 她搂着一堆的课业回屋,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三本课业,分别是东平郡王、唐靖和陆照的。 季清宁脑壳疼,认命的拿起课业做起来。 温玹回屋后,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见桌子上有贡梨,拿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把梨削了皮,切小块放盘子里。 刚削完,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进来了,看到切好的水果,就直接端去给季清宁,道,“大哥吃。” 季清宁抬头看了一眼,道,“多谢了。” “不客气,”东平郡王道。 “……。” 那边温玹脸绿了,他削了半天皮,他东平郡王就端了一下,谢谢就成他的了? 本来温玹就够恼火了,东平郡王还大大咧咧,见他手里拿着刀,拿了颗雪梨递给他,“给我也削一个。” 温玹看着他,“你信不信我把你削了?” 东平郡王,“……。” 差别对待啊。 他温玹就不怎么喜欢吃雪梨,觉得削皮麻烦,带皮吃又太影响口感了,刚刚不仅削了皮,还切了块,分明就是削给季清宁吃的。 都是他兄弟,他给季清宁削皮还带把肉切了,帮他削个皮都不行。 东平郡王觉得内心受伤了。 不削皮就不削皮吧! 咔嚓。 咬下一大口。 不愧是贡品雪梨,味道就是好。 屋外,一小厮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走,直接进了隔壁学舍找人,没瞧见人,就赶紧来温玹的学舍,站在门外朝喊陆照,“世子爷……。” 陆照道,“进来说就是。” 小厮欲言又止。 进去倒是可以,温三少爷的学舍他没少进,可是,季大少爷还在呢,世子爷挖季大少爷的墙角,他还进去,小厮觉得不道德,还是到外头说比较好。 小厮只招手,陆照就起了身,道,“找我何事?” 小厮小声道,“我花重金买通的张府小厮告诉我,张大姑娘明儿去灵台寺上香……。” 大家闺秀出门少,平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张阁老府规矩就更严了,三五天也难碰到张大姑娘出府一回,世子爷要挖季大少爷的墙角总不好去张府挖,只能等张大姑娘出来。 机会难得,不容有失啊。 小厮赶着来,是书院不许小厮们待了,他得赶紧出去。 禀告完,小厮就赶紧往书院大门处跑,东平郡王和唐靖不打扰季清宁做算术题,出来了,见陆照站在那里走神,东平郡王手拍他肩膀,吓了陆照一大跳。 东平郡王见了道,“在想什么把自己想的这么胆小?” 陆照道,“明儿张大姑娘要去灵台寺上香,我要去吗?” 东平郡王看着他,“这还用问吗,当然去了。” “可明儿还得上课……。” 被他爹知道他不在四海书院上课,跑去灵台寺挖季清宁的墙角,他感觉自己会被打死。 而且他去找张大姑娘说什么啊? 陆照担心的是挨打,东平郡王和唐靖以为他担心的是耽误学业,泼他冷水道,“多上一天课,你能考上状元吗?” “不能,”陆照摇头。 “能考进士吗?”东平郡王再问。 “……不能。” “那这不结了,人生才四大喜,金榜题名和你无关了,洞房花烛你还不努力就太不思进取了,”东平郡王道。 陆照,“……。” 唐靖也道,“兄弟,你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 东平郡王又拍了陆照肩膀下,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晚上怕是要翻来覆去睡不着。” “反正都是失眠,你晚上去隔壁打地铺。” 陆照,“……。” 真好兄弟。 要命的是晚上陆照还真到隔壁打地铺了。 季清宁睡相差不影响温玹的睡眠,可陆照就在小榻下打的地盘,在地上翻来覆去,吵的温玹睡不着了。 又一次翻身。 温玹忍无可忍道,“你要睡不习惯,回隔壁睡去。” 陆照道,“回去我也睡不着。” 温玹道,“你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照坐起来道,“张大姑娘明天去灵台寺上香,我在想见到她我说什么……。” “就这?”温玹嘴角抽抽。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陆照直接躺下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谁都没有喜欢过姑娘,哪知道有了心上人是什么感觉,那种期待见人家,又怕见到了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好,怕说错话,总之是既期待又惶恐,挠心挠肺的很。 尤其陆照给张大姑娘就没留下过好印象,他还要极力补救…… 陆照看向温玹,“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那边大床上,季清宁躺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吱个声,她还、没、睡、呢! 想翻身又怕吓着陆照,只能硬躺着,后背都僵硬了。 嗯,季清宁不知道,就她的睡相,别说翻个身了,她就是翻下床,也没人觉得她醒着。 温玹说话做事一向霸道,见不得陆照犹犹豫豫的,道,“你要实在没话说,又非要去见人家姑娘不可,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你喜欢她,你要娶她。” “然后呢?”陆照觉得温玹比东平郡王他们靠谱多了,继续请教。 “说的时候离的近一点。” “为什么?” “离远了,她想打你巴掌会够不着。” “……。” 忍住。 千万不能笑出声来。 被窝里,季清宁抖成筛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训练 陆照唾弃了温玹一下,继续辗转反侧。 只是翻了两回,就被温玹从地铺上拽了起来,连着被子一起扔出了门。 大晚上的,他不睡,他还要睡呢。 把门关上后,温玹看向大床,“你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季清宁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正常睡觉不会这么半天不翻身,”温玹道。 “……。” 有这么说她睡相差的吗?! 分分钟想咬死他。 温玹躺小榻上,闭眼道,“睡觉吧。” 季清宁也是真困了,毕竟白天忙着帮同窗解题,中午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睡了过去。 温玹躺在小榻上,却没那么容易睡着了,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男人,又血气方刚的年纪,才开了荤,食骨知味,夜晚对他来说比以前煎熬多了。 他满脑子都是幻想出来的季清宁穿女装嘤嘤哭泣的样子,偏偏这个人是个男人,还就在屋子里,连呼吸都那么的清楚。 温玹实在睡不着,出去冲了个冷水澡,等再回来,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 温玹和往常一样时辰醒来,季清宁还抱着被子睡的香,温玹起来后第一件事就去叫季清宁起来,季清宁正做虐温玹的美梦呢,就被摇醒过来,她道,“一大清早的叫我做什么?” “和我一起去训练,”温玹道。 季清宁眼睛都睁不开。 在悬崖边,温玹救她的时候就说过让季清宁和他一起训练,没想到换回温玹的身份了,这话还记得,也不怕两个身份说一样的话会露馅。 季清宁不想训练,虽然不知道温玹他们训练什么,但每天早上都大汗淋漓的回来,可见训练强度之大了,她可遭不住,“我不去。” 温玹皱眉道,“遭遇过那么多回刺客,你还不上心呢!” 反正不管温玹怎么说,季清宁都无动于衷,她就是个运动废渣。 只是温玹决心训练她就不会让她轻易躲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将季清宁拽了起来。 季清宁就没完全清醒,人软软绵绵的,温玹只用了一分力,就拉的季清宁往他怀里一栽,脑袋顶在了他肚子上。 温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往某处涌,整个人像琴弦一样绷紧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季清宁没差点从床上栽下来,虽然最后是没栽下来,但瞌睡虫被吓跑了。 温玹把她从床上抓了下来,季清宁知道温玹是为了她好,没有骂她,以她下毒的本事,只要会一点点三脚猫的功夫,自保的能力就大幅提升了。 骑马站在悬崖边的恐惧,让季清宁跟着温玹去洗漱,然后跟着他和东平郡王几个去训练场。 然后季清宁就后悔了。 温玹他们训练强度根本就不是她跟的上的。 那么大的训练场,他们跑三圈,然后打木人桩,过独木桥…… 他们跑两圈,季清宁一圈都还没有跑完,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站在那里不想动了。 温玹看了眉头皱成川字,“怎么差成这样?” 东平郡王也觉得奇怪,“就算人失忆了,武功全废,也不至于一圈都跑不完吧?” 季清宁道,“一晚上没吃东西了,我哪有力气跑。” 温玹想起季清宁的饭量,那点饭量养活他都够呛了,何况支撑训练。 唐靖道,“他应该是太久没训练了,别逼太狠了。” “你站那边歇会儿吧,慢慢增加强度。” 这话正中季清宁下怀啊,她是扛不住了,去那边坐下歇息,看他们训练。 一刻半钟后,东平郡王他们也扛不住了,温玹比他们多跑一圈,其他训练增加一倍。 难怪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得联手才打的过温玹了,从训练上就能看出差距了,不是一般的大。 温玹看上去身形挺拔如松,肌肉更是硬邦邦的,她拳头砸下去,人家没事,她觉得骨头要碎了,牙都咬不动。 东平郡王几个过来,训练过后的他们,身上的热气直接扑过来,季清宁往旁边让让,给他们多腾点位置,顺道离远点儿免得被他们的热气给烫着了。 唐靖灌水,然后把水囊递给东平郡王,东平郡王喝了一口,递给季清宁,“你也喝点儿。” 季清宁连连摇头,“我不渴。” 和他们比,她就没怎么出汗。 季清宁看向温玹,道,“他每天都这么训练?” “风雨无阻,”东平郡王道。 他们几个还偶尔偷懒,温玹从来不,唐靖道,“大概也就被你砸吐血那回歇了几天。” 季清宁,“……。” 不用说的这么清楚好么! “像你们这样上进的纨绔少见,”季清宁笑道。 东平郡王继续喝水道,“越是纨绔才越要上进,不然只有挨打的份了。” 被爹娘打就算了,被外人打怎么行? 一番话说的季清宁无话反驳,就是这上进的理由太过欠揍了。 陆照看着温玹道,“不过最近温兄的武功好像并没有进展。” 季清宁道,“应该是训练强度不够。” 训练这么半天还能坚持,显然没有达到身体的极限,人就是在一次次打破极限中进步。 东平郡王几个齐齐看着她,看的季清宁心底发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东平郡王几个也觉得他们反应过激了,道,“那要怎么提高训练强度?” 反正这些对他们足够了。 季清宁道,“以后训练的时候,脚上绑铁块,背上负重,训练一个月,身体的灵活度会突飞猛进。” “……你这也太狠了吧?”东平郡王咽口水道。 “一般般了,再狠点就负重往山上跑,一次跑个十几二十里路。” 唐靖打哆嗦,奇怪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你自己不训练?” 季清宁,“……。” “知道和做到隔着天堑鸿沟呢,”季清宁脸不红气不喘。 一圈都累她够呛了,让她负重跑十几里路,还不如给她一刀,她还谢谢他。 有过了半刻钟,温玹才回来,身上的汗比东平郡王他们的更多,难怪温玹皮肤好了,出汗排毒啊。 东平郡王拍温玹肩膀道,“我大哥说你训练强度不够,需要脚上绑铁块,你要不要试试?” 温玹看向季清宁,“你觉得自己训练强度够吗?” 跑一圈就累的不肯再跑的人,竟然有脸说他训练强度不够…… 明天必须跑两圈。 季清宁没说话,早知道就不和东平郡王他们闲聊了,几人回学舍。 回去后,东平郡王闻着自己身上的汗臭味,要去澡堂洗澡,对季清宁道,“屋子里就一个浴桶,你和我们去澡堂洗澡,不然一会儿该赶不上吃早饭了。” 让她去澡堂洗澡? 想都别想! 本来季清宁就不想训练,这会儿有充足理由不去了。 只是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被温玹看穿了,“我去澡堂洗,浴桶让给你。” 季清宁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从来不去澡堂洗澡的吗?” 话说出口,季清宁就反应过来了,温玹肯定是因为后背上的伤才不去澡堂洗澡的,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后背上竟然有那么多的伤疤,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诧异,现在不同了,有她调制的药膏,他后背上的伤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了,淡淡的疤痕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尤其这会儿澡堂人少,应该就推门几个。 唐靖则道,“温兄都和我们一起去澡堂了,干脆你也省事点和我们一块儿去,还能顺带聊聊天。” 温玹道,“他不想去就算了。” 隔着屏风都不放心,何况去澡堂了,虽然不知道季清宁为何担心被人瞧见,但私心里,他并不想季清宁去澡堂。 第三百五十九章 随便 越是不让他看,他还越好奇了。 季清宁对温玹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她虽然只跑了一圈,但身上汗也出了不少,当然了,远比不上他们的汗如雨下。 温玹的泡澡水是现成的,只要温玹在书院住,早晚的洗澡水钱大少爷包圆了,满满一桶的水,水温还拿捏的特别合适,旁边还放了一桶热水,唯恐温玹泡澡受寒。 温玹回屋喝了两杯茶,拿了衣服就出去了,季清宁把门关上,还落了栓,然后就去屏风后宽衣。 泡进浴桶里,舒服的人直哼哼,季清宁靠在浴桶边,胳膊张开,脸上蒙了帕子,不要太惬意。 不得不说温玹够会享受生活,不像她,洗个澡就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想起来就叫人郁闷。 再说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去澡堂洗澡,走到一半发现自己袜子没拿,让东平郡王他们先去,他回来取。 走到学舍前。 推门。 没有推开。 温玹眉头微皱,添了三分力,还是没能把门打开,他就知道季清宁把门栓上了。 季清宁把脸帕蒙在脸上,泡了会儿,拿开,重新搓了下,继续盖上。 只是这回刚蒙上,就听到吱嘎一声传来,季清宁身子一怔,她猛然把脸帕抓开,睁开眼睛就看到温玹跳窗进来。 季清宁,“……!!!” 吓的她沿着浴桶往前游,瞪着温玹道,“你不是和东平郡王他们去洗澡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季清宁的防备,温玹看的一清二楚,他道,“落了东西回来取,你这是在防备我吗?” 动作这么明显,除了脑袋实在没法遮掩,季清宁整个人都缩在了浴桶边,说不是防备就太假了,季清宁气的咬牙,面上还得从容,“我又不知道是你进来。” 温玹走到浴桶边道,“整个书院几乎都是男子,你有什么可怕的?” 拿东西就拿东西,说那么多做什么,季清宁呲牙道,“书院人那么多,谁知道有没有两个有特殊癖好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男人出门在外得保护好自己。” 癖好两个字,季清宁咬的格外的重,咬的温玹脸都黑了下来,虽然没明说,但防备的就是他。 他好男风的流言都传遍京都了。 他盯着季清宁,盯的季清宁贴浴桶贴的更紧了,后背自然就露在外了。 温玹看着她光洁的后背道,“你后背上怎么有伤?” 还有脸问,她后背怎么受伤的,那还不是他的杰作! 身上其他处的伤抹了药已经好全了,但后背不好上药,未免小丫鬟东问西问,就只能不涂药让它自愈。 季清宁咬牙道,“自己挠的!” 温玹嘴角一抽,“你对自己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还没完没了了,季清宁瞪他道,“你还拿不拿东西了?!” 温玹打开衣柜的抽屉拿了双袜子,走的时候,瞥见季清宁防备的眼神,温玹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走到季清宁跟前,捏着她的脸道,“我要真想把你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能躲掉吗?” “躲不掉,”季清宁咬牙道。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温玹笑的愉悦。 “可我要想同归于尽,你也躲不掉,”季清宁也笑了。 “……。” “一会儿洗澡记得洗快点儿。” 说完,季清宁抬手把温玹的手打掉。 温玹不明白季清宁的话什么意思,直到他到了澡堂,洗完澡,然后他就懂了。 他两条胳膊就跟废了似的,根本使不上劲,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东平郡王他们洗完澡,走的时候敲了下温玹的门,道,“兄弟,你快点儿。” 温玹努力了两回都没成功,他道,“进来帮我穿下衣服。” 东平郡王,“……???”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帮他穿衣服? 想都别想。 “不会穿衣服就自己在里面慢慢琢磨。” 丢下这一句,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就要走,温玹也不指望他们,道,“把季清宁给我叫来。” 没人应他。 话东平郡王他们都听见了,但谁都没当回事,他欺负季清宁就算了,还让他们当帮凶?想都别想。 三人回了学舍,正好季清宁也洗完了,准备去吃早饭,四人就一起了。 吃完早饭后,陆照就出了书院,去灵台寺,他自己都犹豫要不要旷课,自然不会让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陪着了,上回因为帮他就挨过打了,还是温玹去解释才没有被打死,空闲时间帮他还凑合,逃学帮他,他们会被打的皮开肉绽的。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还有唐靖去诚心堂上课。 等赵夫子进来,温玹还没有来,东平郡王奇怪道,“温兄怎么还不来上课?” 虽然温玹经常不来书院,但只要他在书院,一般都会来上课的。 东平郡王和唐靖互望一眼,想到之前出澡堂,温玹说的话—— 温兄不会还在澡堂里等人去给他穿衣服吧? 这得是多大的奇葩啊。 东平郡王不信温玹是这样的人,他看着季清宁道,“你对温兄做什么了?” “我还能对他做什么啊?”季清宁随口道。 也是。 温玹可没那么好惹的。 东平郡王刚觉得自己多心了,季清宁的说话声就飘了过来,“就随便给他下了点毒。” 东平郡王,“……。” 随便……下了点毒…… 还能说的更轻松一点儿吗? 那可是下毒啊! 东平郡王扶额,这会儿赵夫子人都来了,他没法去澡堂找他,他就在那里等着吧,惹谁不好,惹季清宁,不知道他大哥不好惹吗? 控制不住的,东平郡王肩膀直抖。 赵夫子斜过来一眼,“东平郡王,我上课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东平郡王紧绷了脸道。 赵夫子脸一黑,“去后面站着上课。” 东平郡王,“……!!!” 唐靖没忍住也笑了,被赵夫子瞧见,手中戒尺一指,“你也一起。” 唐靖,“……。” 笑的又不止他一个,好些人都笑了,为什么就让他站? 本来一个人站,东平郡王老大火了,但有唐靖陪着,东平郡王就不抗拒了,他甚至有点想在后面扎个马步,气死赵夫子。 第三百六十章 问题 陆照不在,东平郡王和唐靖被罚站,季清宁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但她一点也不舒服。 因为她几乎是站着上完的这节课。 她甚至有点怀疑赵夫子是不是担心她挡住东平郡王和唐靖的视线,才让他们站后头去的。 一节课她说的话比赵夫子多几箩筐,下学后,出了诚心堂,季清宁已经在琢磨逃课的事了,算术课几乎就是她在上了,学生还就赵夫子一个,其他学子看那一脸茫然就知道没听懂。 东平郡王和唐靖站了一节课,精神抖擞,望着季清宁道,“温兄没事了吧?” 虽然还指着季清宁治温珵的断腿,但总有治好的时候,听说温珵的左腿已经好差不多了,这么招惹温玹,不怕秋后算账吗? 说实话,别说秋后了,就是这会儿季清宁的小心肝就有点颤抖了。 她给温玹下的药只管一个多时辰,这会儿他应该在学舍了,以温玹的脾气绝对轻饶不了她。 不过真要说怕,季清宁也不是真怕温玹,他要敢欺负她,就再给他下毒就是了,她身上带的毒,够他尝百八十回不重样了。 她要不要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再回学舍? 犹豫着,就跟着东平郡王他们回学舍了。 他们两直接回了屋,季清宁往前走了几步到自己的学舍前。 手几次抬起来都没敢推门,季清宁都鄙视自己,毒都下过了,现在怕也迟了,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怕顶什么用。 深呼吸,季清宁再次抬手,但是这回还是没碰到门,因为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季清宁就那么看着门被打开,头稍稍一抬,就对上温玹那双喷火的眸子。 季清宁下意识要逃,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温玹抓了手直接带进了学舍,然后把门关了,落了栓。 屋内,季清宁挣扎道,“你放开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温玹抓她的手更用力了,一个多时辰,他就待在澡堂里,两只胳膊都提不起劲来,穿不了衣服,就只能在那里等着,一整个上午,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在澡堂里,他将季清宁生吞了的心都有了。 季清宁疼的额头颤抖,“你抓疼我了!” 温玹气笑了,“你给我下毒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 季清宁咬牙道,“我毒下在自己脸上的,你不捏我的脸,你就不会中毒!” “这么说是我自找的了?”温玹眸底闪着危险光芒。 这还用问,你本来就是自找的。 季清宁没接话,但话都写在了脸上。 温玹看着她雪白的藕颈,就觉得掌心痒的厉害,他道,“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就遭你下毒防备,我要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亏了?” 这话听得季清宁心头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温玹用力一推,后背撞到书架,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正要骂人呢,然后嘴就被堵住了。 她努力推开温玹,只觉得这人疯了。 她现在是女扮男装! 在大家眼里,她就是和不折不扣的男人,他却对她做这样的事,好男风是真的! 季清宁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开温玹,反倒被他吻的心慌意乱,她要抓架子上的书,稍稍侧头,就看到窗户上蹲着个人。 真的。 轻轻一瞥,差点没当场吓死。 季清宁受惊不小,蹲在窗户上的人才真的受惊呢,一惊之下,直接从窗户上摔了下来,摔的四仰八叉的。 动静太大,温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瞥了眼摔进来的人,然后脸色就找不到词形容了。 因为进来的人是皇上的暗卫! 陈杳擅作主张请皇上给他赐婚,还给他下毒,骗他去烟柳阁,虽然本意是为了他好,但以温玹的脾气哪能容忍啊,让陈杳领了六十鞭子,这会儿陈杳还在床上趴着呢。 平常都是陈杳来给温玹送账册,受罚后的陈杳连床都下不了,何况来书院了,皇上就另外派了个暗卫来,只是这暗卫脸生,书院守门书童不放行,暗卫也不想多生事端,就直接翻墙进了。 四海书院的墙对他们这些暗卫来说就跟跨个门槛也没多大差别。 但是! 他没想到跳窗进来,会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陈杳说三少爷好男风,对季大少爷动心了,他还不信,三少爷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但这回可是他亲眼所见。 暗卫趴在地上,只用后脑勺都感觉到了温玹想杀他灭口的心。 暗卫赶紧从地上起来,道,“我也什么也没看见。” “账册我送来了,告辞。” 不等温玹开口,暗卫逃命似的跳窗走了。 看着敞开的窗户,温玹额头直突突,季清宁道,“活该!看你怎么和皇上交代。” 温玹看着季清宁的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可那日在树林里的感觉一样…… 见季清宁一脸幸灾乐祸,他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一盆冷水泼下来,“皇上再恼我,也不会杀了我,可你就不一定了。” 季清宁,“……!!!” 季清宁的心头像是被巨石砸了似的,差点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要被滥杀无辜了,“好男色的是你,又不是我!” 温玹盯着季清宁,“在你进京进书院之前,我都很正常,你说问题在谁?” 季清宁,“……。” 她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她居然觉得他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好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东平郡王的说话声传来,“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去吃饭了。” 和温玹待在一起太危险了,刚刚温玹亲她,她还以为他知道小树林帮他解药劲的人是她,还想怎么骗过去,敢情人家就没那么想过。 季清宁赶紧把门打开走出去,那慌乱的样子一看就被温玹欺负了。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正要开口说话,那边唐靖的说话声传来,“陆兄回来了。” 一打岔,东平郡王就忘了要说的话,转身回头,就看到陆照捂着自己的左边脸走过来。 唐靖问道,“你脸怎么了?” 陆照把手移开。 左边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嗯。 好像还不是一个,是两个。 第三百六十一章 窃贼 那巴掌印太过清晰了,想看不见除非眼瞎。 想到昨晚温玹和陆照的谈话,季清宁看的嘴角抽抽,他不会照着温玹说的办了吧? 不止季清宁这么猜的,温玹也是这么想的。 那边东平郡王已经好奇出声了,“你怎么挨了两巴掌?” 陆照想死的心都有了,“别提了,这两巴掌都是托的温兄的福!” 这话足以证明他照温玹的话做了,哪怕明知道做了要挨巴掌,但另外一巴掌怎么也和温玹有关? 一个时辰前,陆照骑马赶到灵台寺,他到的时候,张娴早到了,她和檀兮郡主约定在灵台寺碰面,先祈福,然后四下逛逛,欣赏下灵台寺的风光,吃过斋饭然后下山。 只是计划的很好,但不知为何到了约定的时辰,檀兮郡主没来,张娴闲的无聊,就带着丫鬟四下转转,灵台寺的香客很多,风景更是京都一绝,逛一整天都够了。 陆照找到张娴的时候,她和丫鬟正在桥上看风景,说来也巧,陆照刚看到张娴,那边一窃贼抢了一荷包往桥那边跑,后面是小厮抓贼。 那窃贼跑的很快,路过桥边的时候,嫌弃丫鬟碍事,推了丫鬟一把,丫鬟身子往前一撞,就撞到了张娴,张娴就挨着石桥站着的,丫鬟一撞,她稳不住身子,扔往桥下一栽。 虽然是桥,但桥下没有多少水,只是一条小溪,里面的大石头清晰可见,这一摔下去,不似也得摔掉半条命。 想到那场景,陆照后背都还忍不住发凉,要没这几个坑兄弟推着他往前,他未必会下定决心来灵台寺,当时他就脚下一提,用轻功把人救下来了,然后—— 他挨了一巴掌。 人家张大姑娘非但没感激他,还骂他是小人。 骂的陆照那叫一个委屈,在张家假山里骂他小人他认,可这回他虽然抱了她,但他是为救她啊,他怎么就是小人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张娴以为那窃贼是他派去的,目的就是英雄救美,因为这招温玹用过,他和温玹是好兄弟,他有样学样很正常。 嗯,陈杳害季清宁惊马的事,季清宁没和张娴透露过半个字,但小丫鬟愤愤不平,把这事和张娴说了。 在张娴眼底,温玹和陆照他们就是害群之马,谁要是把他们收了,那都是替天行道。 张娴的话说的陆照哑口无言,虽然这事属实了,虽然不是温玹授意的,但陈杳是温玹的人,他做的事,大家都会算在温玹头上。 但陆照还是觉得自己无辜,申辩了几句,但张娴不信啊,不然他怎么解释四海书院没放假,他却出现在灵台寺! 桥边没什么人,陆照见张娴不信,他也就不解释了,他和东平郡王他们做事一向追求个问心无愧,误会解释了人家不信,解释再多也没用。 可一时间,又没话可说,陆照实在找不到话和张娴说的,就想到温玹说的话,说喜欢她,他要娶她。 本来张娴就在气头上,陆照还说那么孟浪的话,说的她又羞又臊,唯恐被人听了去,有碍清誉。 尤其她虽然和季清宁是假定亲,但外人不知道啊,甚至连她亲大哥亲祖父都不知道,陆照口口声声叫季清宁做大哥,却觊觎她这个季清宁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都不懂,简直枉为人。 陆照还要再说,张娴不忍听,转身就要走,陆照拦住她的去路,张娴气急败坏之下,不知道拿陆照怎么办,然后手快过脑子,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这一巴掌,温玹早给了陆照提醒,但陆照觉得自己已经挨过张娴一巴掌了,应该不会再打他一巴掌,谁想到这一巴掌比刚刚那一巴掌打的还要重…… 打的他半晌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张娴已经带着丫鬟走了。 陆照眼神黯淡,东平郡王见他一脸受伤,道,“不就碰了回壁挨了两巴掌吗,不至于这么垂头丧气吧?” 陆照道,“她说的话,叫我觉得惭愧……。” 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他爹娘也说过,他也知道,可从张娴嘴里说出来,他好像一下子就承受不住了。 既然她对他无意,他又何必强求,把这份喜欢埋在心底便是。 “我以后不去见她了,”陆照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然后呢,等着她嫁给咱们大哥,新婚之夜被踹死?” 陆照,“……。” 唐靖道,“郡王这话我不赞同,虽然咱们大哥睡相是差了些……。” “那是一些吗?”东平郡王打断他道。 “……。” “好吧,是很差,但他总要娶妻生子,总不能因为睡相差就不成亲了吧,”唐靖道。 东平郡王道,“像咱们大哥这样的,得娶个会武功的,不然谁架的住他那么踹啊。” “我看咱们大哥也没多喜欢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不然不会明知道自己睡相差会伤人还不改。” 要真喜欢人家姑娘,那是一丁点儿伤都舍不得人受的。 但不管东平郡王怎么劝陆照想开些,陆照都决心已定。 这边东平郡王和唐靖拉着陆照去吃午饭,陆照说什么也不肯去,脸上巴掌印太惹眼了,他丢不起这个人,但东平郡王和唐靖拉他,他根本就反抗不了,还是到了食堂。 这边陆照食不知味,那边张娴对着灵台寺的斋饭也是吃不下。 她没想到自己会误会陆照。 打了陆照两巴掌,张娴就带着丫鬟往灵台寺正殿走,去的刚巧,灵台寺的小沙弥把那窃贼抓住了,交给住持处置,住持道,“送去官府吧。” 两小沙弥就揪着那窃贼下台阶。 张娴就那么看着那窃贼,檀兮郡主带着丫鬟过来道,“你怎么盯着窃贼看啊?” 张娴道,“那真的是窃贼吗?” 檀兮郡主奇怪的看着她,“窃贼还能有假?上回就是这窃贼偷了户部侍郎夫人贴身丫鬟的钱袋子,两个小和尚抓他也没把人抓住,叫他逃了,他竟然还敢来偷窃,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他宵小撒野?” 一番话说的张娴心慌意乱,她以为窃贼是肃宁伯世子收买的,故意撞她下桥好救她的,没想到窃贼是真的,要不是肃宁伯世子救她,她不定就摔死了。 人家救了她,她还打人巴掌…… 张娴的丫鬟对陆照更是感激,她跟着主子出门,没照顾好主子就是她失职,尤其姑娘还是被她撞下去的,虽然罪魁祸首是那窃贼。 丫鬟不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却知道张娴和檀兮郡主都不是真的要嫁给季清宁,丫鬟对陆照的好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在一旁说陆照的好话,“姑娘这回真误会肃宁伯世子了……。” 不止误会,还骂人是无耻小人呢。 被误会了,解释还不听,肃宁伯世子都没生气,还说喜欢她家姑娘要娶她家姑娘,可见是喜欢极了她家姑娘。 有个这样的未来姑爷,丫鬟觉得挺好的,再者,肃宁伯世子本来就是老太爷相中的,老太爷的眼光一向好,断然不会害姑娘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对肃宁伯世子没好印象,她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肃宁伯世子没惹姑娘不高兴啊。 张娴本就愧疚,再加上有丫鬟在一旁说陆照的好话,说的张娴都觉得自己没心没肺了。 檀兮郡主不知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道,“可是斋饭不合你胃口?” 张娴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早上吃的比较多,还不饿。” 檀兮郡主道,“今儿让你久等了,我出门的时候碰巧府里来了客,就多陪了会儿。” 第三百六十二章 满意 转眼,四天又过去了。 又到了书院放放放假的日子了。 早上依旧被温玹叫醒,只是经过几天,季清宁的反应没那么大了,因为反应大也没用,清醒的她都奈何不了温玹,何况她还半睡半醒,再者,晨练是为了她好。 虽然才练了几天,但季清宁觉得自己进步不小,第一次跑一圈就累的够呛了,现在她能跑两圈了。 温玹就更狠了,那日她就是随口一说,他需要脚上绑铁块增负训练,第二天他就把铁块绑上了,一边十斤重,对自己够狠。 当然了,作为东平郡王他们的好兄弟,温玹也没忘了他们,他们的略轻一点点,但也有八斤了。 那天训练,温玹都累够呛了,更别提东平郡王几个了。 到了训练场,看着小厮把铁块摆在那里,温玹过去绑上,东平郡王不情愿道,“我们又没有到极限,为什么也要绑铁块? 他的眸光落在“罪魁祸首”季清宁身上。 季清宁道,“虽然吃累了些,但效果绝对好,不信你不绑着训练一天试试。” 有季清宁发话,唐靖把拿到手的铁块丢在了沙地上。 温玹说话管用。 季清宁说话比温玹还要管用。 和他们一起跑,大概十几步后,季清宁就赶不上了,她也不和他们比,她能坚持跑完两圈,而且时间越跑越短就不错了,现在的她多是跑两圈,走一圈,然后坐在那里歇一刻钟,东平郡王训练完,然后闲聊着等温玹。 这一回,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训练完,过来道,“你这方法绝了,我才带着铁块训练了三天,今儿训练轻松多了。” 以前训练下来,累的不想动,今儿同样的强度,明显感觉没那么累,这就是季清宁说的突破极限了吧? 季清宁笑道,“那你们明天训练绑不绑铁块?” “绑!” 三人异口同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选择习武,自然希望武功越高越好了,他们和温玹的差距本来就大,现在温玹绑铁块训练,他们不绑,回头他们三个联手都打不过他一个了。 怎么着也要保持三打一不输吧? 季清宁笑道,“你们要能坚持帮着铁块走路,效果会更好。” 东平郡王三人互望一眼。 然后齐齐看着季清宁,再一次异口同声,“你要不要这么狠?” 季清宁,“……。” 她一脸无辜道,“狠是狠了点儿,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但他们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吃苦的人啊? 不过想到季清宁会医术,会锻造削铁如泥的匕首,还会制琉璃,他会的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而且他以前也不是不会武功,在街上对温玹出手相助是他们亲眼所见,那时候的他武功有多高还真不知道,毕竟人家的小厮武功就那么高了。 嗯,因为小丫鬟说季清宁的武功甩她几条街,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季清宁其实武功平平。 温玹看到季清宁在悬崖边对着刺客无还手之力,很是后悔因为他一时之气,导致季清宁失忆,废了武功,所以才不遗余力的要训练季清宁,让她有自保的能力。 而季清宁经过几天早上的训练,已经对学武这事死心了,天赋是真的差,不然不至于才两三个月没训练,身体的耐受力就差成这样,她还坚持锻炼只是因为晨跑对身体好,仅此而已。 不过对季清宁的训练,温玹还挺满意,至少每天都在进步,尤其是饭量。 平常早上就吃一碗粥两个包子的季清宁,现在能吃三个肉包子了,吃五个包子指日可待,饭量上来,身体健壮了,就不至于连三圈都跑不下来了。 上午课毕,书院就放假了。 季清宁和温玹他们一起出的书院,茂国公世子落后几步,脸阴沉沉的,温玹他们是有说有笑,他身侧跟着的,知道的是他同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跟班。 等他出书院,温玹他们已经骑马走了。 小厮牵马过来,见茂国公世子脸色不好,赶紧禀告道,“昨儿下午,小的借口找纸鸢进季家小院隔壁查探,没能进内院,但在外院马厩看到了皇上赏赐给天问公子的千里良驹……。” 茂国公世子在鸿兴楼和温玹争马打架时,小厮就在场,御赐的马给小厮的印象很深,一眼就认出来了。 后来马被天问公子带走了,季大少爷说天问公子就住他隔壁,现在御赐的马也在隔壁,足以证明季大少爷没有撒谎。 竟然真的在隔壁…… 茂国公世子糊涂了。 天问公子救过季清宁,还不止一回,对天问公子的行踪他不帮着隐瞒,还坦然相告……怎么看都有些忘恩负义啊。 他和季清宁接触不多,但从他帮东平郡王恢复郡王爵位来看,是个有恩必报之人,所以季清宁说天问公子就住他隔壁,他没有信,而是选择了抓季清嫮逼他说出天问公子的行踪…… 想到这里,茂国公世子就不诧异那天季清宁怒气冲冲的揪着他衣领子骂他了,说了又不信,不信还又问,再加上差点被杀,不恼他才怪了。 在京都他的地盘,有心拉拢他,他还给脸不要脸,把他吊在衡量上,不抓住他李玄鉴,把他吊在城门三天三夜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在小巷子口分道扬镳,穿过小巷子就回了小院。 远远的就看到小院门口停着一驾奢华马车,看着还有那么点眼熟,刚反应过来,小丫鬟就惊喜出声,“是张大姑娘的马车。” 季清宁有些日子没见到张娴了,上回张娴帮忙拦下季清嫮落发,她都没有登门道谢,有些失礼了。 张娴在季清嫮那儿,她们本来就相识,这些年张娴往同州送书信,偶尔也会给季清嫮捎带一封,如今因为季清宁,那关系就更好了。 她们在凉亭内说话,看到季清宁过来,季清嫮便起了身,道,“你们聊。” 说着,就出了凉亭,走的时候含笑看着季清宁,笑的季清宁一头雾水。 季清宁看着张娴,按捺不住好奇道,“你和我长姐聊什么了?” 张娴把丫鬟支开,然后才捂嘴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这女儿身是怎么瞒的,连清嫮姐姐都不知道,她对我这个未来弟妹满意的不行,明里暗里的想让你早点迎娶我过门,知道我和檀兮郡主关系不错,还让我得空带檀兮郡主来坐坐……。” 季清宁哭笑不得,见张娴笑的肩膀直抖,她坐下来道,“你也别顾着打趣我了,你给肃宁伯世子那两巴掌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三章 相劝 张娴特意挑四海书院放假的日子来小院,就是为了找季清宁,为了说这事,但她还没有说,她怎么就知道了? 肃宁伯世子挖人墙角,还大肆宣扬?! 她果然没有冤枉他! 他就是不要脸! 张娴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季清宁就那么看着她,看的张娴都不敢抬头看季清宁的眼睛,绞着手里的绣帕,声音弱成蚊蝇哼,“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清宁给自己倒茶,道,“那么清晰的巴掌印,四海书院长眼睛的都看见了,得亏巴掌印够清晰,没人怀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打的。” 张娴,“……。” 她打完就走了,没看到肃宁伯世子的脸,她打的有那么重吗? 张娴脸烫的能烙饼,季清宁给她添茶道,“肃宁伯世子去灵台寺找你的事我知道。” 张娴看着她,“你知道?” 季清宁笑道,“他在我和温三少爷的学舍内打地铺睡的,知道明天要去见你,翻来覆去一宿没睡,温玹嫌他翻身动静太大,给他出了个会挨巴掌的主意,我当时没睡,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肃宁伯世子明知道会挨巴掌,还直说喜欢你要娶你过门。” 张娴有点坐不住凳子了,她想打死肃宁伯世子。 张娴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螃蟹,她咬牙道,“他怎么能这样呢!朋友妻不可欺!” 季清宁看着她道,“说实话,当初我是不知道你口中的混蛋是陆照,不然我还真不一定帮你。” 张娴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季清宁道,“虽然陆照看着不着调,但为人还不错,我初入书院被温玹欺负,他和云阳侯世子没少帮我。” “他是真心喜欢你,也知道挖我墙角不对,因为愧疚,知道我修建山庄缺钱,他还回府借钱让铁锤捡到给我来弥补我……。” 这些事,把张娴听呆了,毕竟东平郡王他们的做法太奇葩,闻所未闻。 他就那么笃定能把墙角挖倒,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季清宁既然有心撮合,自然要帮陆照说几句好话了,她道,“你已经及笄,嫁人是迟早的事,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嫁个如意郎君,其他人我不知道,但陆照真的很不错,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也得相信你祖父不是?” 顿了顿,季清宁继续道,“陆照在张府扑倒你的事,我也知道,你应该知道兴国公府小少爷天生足疾,是我帮他医治,我被章老太傅带去张府医治你祖父,就顾不上兴国公府小少爷了,兴国公府着急,找到东平郡王,让他帮忙找我。” “东平郡王性子急,怕他急中出乱子,才由陆照翻墙进张府找我,毕竟那会儿你祖父情况也危险,他们不敢正大光明的去找我,恐惹府上不喜,只是没想到陆照在躲避府上丫鬟婆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给撞了。” 陆照闯张府,张娴猜到可能是找季清宁,但没想到是为了兴国公府小少爷…… 此事就算他情有可原。 但是! 他怎么把这事也往外说啊?! 她就没见过有人嘴这么不严实的! 张娴已经羞的恨不得钻地缝了,她强忍羞涩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季清宁道,“那你不知道的就多了,上回放假,陆照想去见你,被肃宁伯知道了,觉得他对不起我,差点没把他打死,温玹赶去解释,他也被打的在床上养了七八日的伤。” “这回你给了他两巴掌,他意志有些消沉,似乎在反省不该挖我墙角,听东平郡王说他打算把你放心底默默的喜欢,祝福我和你了。” 不知为何,听到季清宁说最后一句,张娴心底有些堵的慌。 季清宁道,“我也不多劝你,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慎重,我希望你能觅得如意郎君,我也希望陆照能得偿所愿。” 能说的季清宁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张娴只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季清宁送她出小院,等再回内院,季清嫮带着兰儿端着糕点过来,问道,“张大姑娘呢?” “走了,”季清宁道。 走了? 季清嫮看着季清宁道,“她答应陪我吃午饭的啊,怎么就走了,你惹人家姑娘不高兴了?” 季清宁道,“我怎么会惹她不高兴呢。” 季清嫮道,“你要把哄长姐高兴的劲头哪来哄人家张大姑娘,早把人娶进门了。” “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祖母和娘也不知道会不会进京,我把银票给你,凑凑看能不能置办个宅子,总不好在人家小院给你办喜事,那样就太委屈……。” 季清嫮喋喋不休,季清宁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忙打断她道,“我还在书院读书呢,把人娶回来干晾着吗,等书院的课上完了再娶也不迟。”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书院十天才能回来一趟,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不多陪陪人家,清宁在书院也读不进去书,还是该以学业为重,成亲晚几个月也不妨事。 是她疏忽了。 季清嫮没再提这事,她做了糕点,让季清宁尝尝。 季清宁连盘子一起端了,“我回屋吃。” 季清宁转身要走,季清嫮叫住她,季清宁回头,季清嫮欲言又止。 季清宁挑眉道,“长姐有话就直说。” 季清嫮耳根微红,“以,以后施大少爷来,你能,能不能别让人揍他了?” 季清宁笑道,“该揍还得揍,长姐放心,我总不会把自己未来姐夫打死。”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转身走了。 留下季清嫮站在那里,先是怔愣,后反应过来季清宁说的“未来姐夫”,季清嫮羞的满脸绯红,她想把自家弟弟打死先,哪有这么打趣自己长姐的,丫鬟在,暗处还有暗卫在呢! 季清宁端着糕点回屋,吃了两块,某个人换了个马甲又来蹭吃的了,坐到季清宁对面,伸手就要去拿糕点,季清宁啃着糕点来了一句,“糕点上有泻药,慎吃。” 温玹手都伸到盘子上了,他道,“我不信。” 季清宁伸手去抢,只是她怎么可能从温玹手里抢到东西,温玹手一避,就把糕点塞嘴里去了。 一块吃完,又拿了一块。 只是这回还没吃进嘴里,温玹脸色一变,“你!” 季清宁耸肩,一脸的无辜,“这可不能怪我,我都说了糕点里有泻药,是你自己不信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代价 温玹怀疑季清宁就是故意的,可他又没有证据,因为他在拿糕点的时候,季清宁确实阻拦了,还不止阻拦,她还伸手抢了。 现在糕点吃坏了肚子,哪有他怪人的份。 温玹强忍着肚子不适,怎么进的屋怎么出去。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等他双腿发软的回来,季清宁都吃过午饭睡了一小觉了,心情舒畅的不行。 温玹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几丈之外都能感受道,季清宁道,“你没事了?” “你没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温玹非要个说法不可。 季清宁眨眨眼道,“我给你下药,我还提醒你吗?” “那泻药是下给温玹的,我有预感他会来找我,谁想到你来了。” 温玹,“……。” 真的。 一口老血没差点就喷出来了。 季清宁眼底含笑,丫的,让你装,戴个破面具到处骗人,看我气不死你! 温玹强忍郁闷道,“他得罪你了?” 季清宁斜了温玹一眼,笑道,“我就是单纯的看他那张为祸四方的脸不顺眼,他要像你这样戴个面具不招摇多好,在书院天天见就算了,回了小院还得见,在书院我拿他没办法,我在自己的糕点里下药谁也管不着。” 温玹,“……。” 季清宁含笑看着他,“你说对吧?” “……对,”温玹郁闷惨了。 屋外,陈杳藏在树上,差点没笑的从树上摔下来。 季大少爷是不是知道爷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爷,故意气他呢。 那日爷没有易容,只戴了个面具,在树林里,面具摘下来了,可见爷身份已经暴露了。 虽然爷一直说他宠幸的是个女子,但陈杳觉得那人就是季大少爷,爷是为了自己可怜的面子在撒谎,他不信。 温玹没在季清宁屋子里多待,他现在腿软的厉害,他需要找个地方躺下,小榻季清宁坐着呢,他也怕季清宁直接就把他气死了。 温玹再一次跳窗离开,季清宁给自己倒了盏茶喝着。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小丫鬟拎着蜜饯果子进来,季清宁看着她道,“你不会上街买果子,到现在才回来吧?” 睡之前,小丫鬟说让街买东西,季清宁就让她带些蜜饯果子,一来她有些嘴馋了,二来给季清嫮和兰儿吃。 小丫鬟也不知道自家姑娘醒来多久了,她把蜜饯果子放到桌子上,闪着一双眼睛道,“姑娘,施大太太出事了。” 季清宁愣了下,“她能出什么事?” 小丫鬟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道,“我去街上买果子,一小厮告诉我的,说施大太太今儿去施大少爷过世的大少奶奶家徐家提亲,想给施大少爷求娶过世的施大少奶奶的庶妹做填房,商议完,回府的时候,徐家小少爷调皮,在回廊边扯小竹子完,结果没抓住,竹子脱了手,把施大太太的脸给划伤了,听小厮说是捂着脸出的门,流了不少的血……。” 施大少奶奶过世,徐家就想塞给庶女进来,不让两府的姻亲关系断了,毕竟施大少爷真不错,但施大太太看不上徐家庶女,以心有余悸回绝徐家提议。 这回传出施大少爷命硬克妻的流言,施大太太心知儿子说亲困难,没人会把嫡女嫁给她儿子了,就吃回头草,倒是叫她吃上了,就是吃的代价有点大,脸毁容了。 施大少爷救了季清嫮,小丫鬟对施大少爷感激不尽,但施大太太言语羞辱季清嫮,小丫鬟可记仇的很呢,她不能帮大姑娘出气把施大太太怎么样,但施大太太自己倒霉,她还是能偷着乐下。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眉飞色舞的表情,道,“你和长姐说了这事?” 小丫鬟摇头,“我只送了蜜饯果子,旁的话一句没说。” 说到果子,小丫鬟道,“街上最贵的果子也比不上温三少爷的……。” 能比得上才怪了,人家吃的那可是贡品。 那天小丫鬟被绑在柱子上,她瞥了眼石桌上的果子,好像也是贡品。 季清宁道,“你有空去隔壁小院,把李玄鉴吃的果子拿些回来。” “啊?”小丫鬟有点懵。 季清宁道,“他没少蹭我吃的,我吃他几个果子算什么?” 小丫鬟想也是,她一整天都闲的很,然后就去隔壁拿果子了。 温玹在沐浴,只陈杳在屋子里,小丫鬟敲门进去,陈杳道,“有事?” 小丫鬟指了指桌子上的果子,“街上果子不好吃,我来拿几个。” 嘴还挺叼。 “拿吧。” 爷都是季大少爷的人了,何况果子了。 小丫鬟走过去,拿了四个,看盘子里就剩两个,有些不好意思,放回去一个。 可放回去姑娘就没有的吃了…… 大姑娘一个,兰儿一个,柳叔和柳婶分一个。 小丫鬟犹豫不决,陈杳道,“你都拿走吧。” 小丫鬟咧嘴一笑,连盘子一起端走了。 陈杳,“……。” 出了门,小丫鬟还回头来了一句,“你们这果子是在哪家铺子买的,下回也帮我带点儿。” 这是贡果啊,哪有的卖。 不过多要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陈杳道,“帮你带点儿。” 小丫鬟把盘子放下,从怀里摸了几两碎银子给陈杳。 陈杳抽抽了嘴角,没有接,只道,“把你家少爷的药膏给我点就成。” 小丫鬟看着他,“你要什么药膏?” “治板子鞭子伤的药膏,”陈杳道。 挨了几十鞭子,虽然能下床走动了,但还是很疼。 要钱小丫鬟还真舍不得,但药膏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把盘子让陈杳拿着,小丫鬟就去药房给陈杳拿药膏了,其实这些药膏他直接用了,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天问公子虽然抢姑娘的床遭姑娘嫌弃,但他也救过姑娘好几回,上回茂国公世子要抓大姑娘,姑娘险些坠崖,就是天问公子救的呢。 再说小丫鬟拿了药膏出门,那边一阵打斗声传来。 屋内,季清宁看了半本书,迟迟不见小丫鬟回来,季清宁都有点担心小丫鬟又被扣下了。 好在等了一刻钟,小丫鬟就端着果子回来了,季清宁翻书道,“隔壁出什么事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息怒 小丫鬟诧异道,“姑娘怎么知道隔壁出事了?” “这么点距离,去这么半天,不是看热闹去了,爬着也该回来了,”季清宁道。 小丫鬟把果子放下道,“不知道茂国公世子是怎么知道天问公子就住隔壁的,和晋临侯世子带了八九名暗卫闯进来,天问公子心情不好,茂国公世子被打惨了。” 她打算看能不能帮上忙,但隔壁有十好几个暗卫,她就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连天问公子的贴身暗卫都没动手,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带来的人就都被撂倒了。 晋临侯世子还好,天问公子没怎么和他过招,就逮着茂国公世子一个打,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小丫鬟一点都不怀疑,茂国公世子被扶回府,茂国公和茂国公夫人认不出他来。 意料之中的事,季清宁一点都不诧异。 晋临侯世子和茂国公世子都是温玹惹出来的,他帮忙善后是应该的。 茂国公世子虽然没有伤着季清嫮,计划被施大少爷打乱,但有这份心就不应该,茂国公世子没有这想法,二皇子未必会派人半道上抓她,她把这笔烂账算在茂国公世子头上是应当应分。 再说温玹,吃了下泻药的糕点,泡澡的时候是越泡越郁闷,泡完澡出来,茂国公世子就撞他枪口上了。 他觉得季清宁的话不真,分明还是因为上回晋临侯府的事恼他,知道他会去找他,才在糕点上下药,只是他一再逼问,才谎称是下给温玹的。 晋临侯府季清宁差点被晋临侯世子射伤,温玹一直想给季清宁出这口气,只是今天不行,腹泻了半天,双腿发软,再加上没有吃午饭,今天和晋临侯世子过招,他没有丝毫的胜算,只能等下回了。 但他虐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只有挨打的份。 打完了,温玹又去泡澡,陈杳担心他饿坏身子,道,“我让人准备饭菜。” “饭我就不吃了,给我削个梨,”温玹道。 “……。” 陈杳想死的心都有了。 平常爷一天都不吃半块梨,全给季大少爷了,他要吃了。 这会儿他上哪儿弄梨去啊,总不好再去要回来。 见陈杳不懂,温玹蹙眉。 陈杳干涩了嗓音道,“果盘都被季大少爷的小厮铁锤端走了……。” 温玹一脸黑线,真是不和他见外。 “属下去拿一个回来?”陈杳道。 去拿回来? 温玹斜过来一眼,觉得陈杳居心叵测,“你是想我以后都没饭蹭了吗?” 陈杳,“……。” 他可没有这意思啊。 不过以季大少爷的脾气,要真把果子拿回来一个,他真有可能以后都不让爷去蹭饭了,所以他打算要爷一定要吃,他就去偷一个回来。 再说小丫鬟,给季清宁洗了颗雪梨,削了皮,切成块放盘子里,插上小竹签,捧到小榻边,季清宁可以边吃边看书。 剩下的雪梨,留了两颗,其他的都给季清嫮送了去,碰巧柳婶在,给了她两颗。 柳婶看着那雪白的梨就爱不释手,道,“这么好看的梨,上哪买的?” 小丫鬟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隔壁小院拿的。” 柳婶对温玹印象挺好,道,“回头我多做些糕点,也给隔壁小院送些去。” 小丫鬟道,“柳婶做的糕点比外头铺子买的还要好吃,天问公子肯定喜欢。” 小丫鬟嘴甜,哄的柳婶高兴不已,兰儿站在一旁含羞带臊。 是夜,月明星稀。 季清宁泡澡后,没什么困意,就在院子里赏了会儿月。 隔壁小院,书房内。 温玹在看书,陈杳几次看窗外。 今儿的账册怎么到现在都没送来? 温玹又看了页书,有些困乏了,便把书放下,去了隔壁。 陈杳就守在窗外的树上。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走后没多久,皇上的暗卫就来了,书房里空无一人,暗卫去内屋找,也没见到温玹的人影。 暗卫蹙眉,“三少爷人呢?” 暗卫闪身出现道,“爷在隔壁。” 暗卫有点懵,这大晚上的,三少爷怎么还在季大少爷那儿? 暗卫要去隔壁找温玹,被拦下了,“爷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若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别去打扰了。” 暗卫,“……!!!” 暗卫震惊了。 三少爷睡季大少爷屋子? 当时天色比较晚,暗卫脸上的震惊之色没人注意到,只把账册交给暗卫,便闪身离开了。 暗卫回宫后,就去找了另外一暗卫,就是那日去书院给温玹送账册,结果被惊的从窗户上摔下去的暗卫,本来送账册的差事是他的,但哪天以后,他说什么也不给温玹送账册了,还叮嘱暗卫,别跳窗户进去,敲门进。 暗卫回去后,就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他,那暗卫见他奇怪,问道,“你去送账册,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暗卫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暗卫奇怪道,“你什么都没看到,那你问我……。” 暗卫道,“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三少爷晚上睡在季大少爷屋子里了,我连他人都没见着。” 之前的暗卫震惊了,“三少爷睡季大少爷的屋子?!” “嗯。” 暗卫色变,“我那日去书院送账册,碰巧见到……。” “见到什么?!”这话是皇上问的。 暗卫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给皇上请安。 皇上脸阴沉沉的,“说!” 暗卫颤巍巍道,“属,属下看到三少爷强吻季大少爷……。” 皇上身子一晃,脸色那是自登基以来就没那么难看过。 难怪陈杳都担心的不顾温玹愤怒直接请他给温玹赐婚了,那不成器的东西,京都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他喜欢哪个不行,偏喜欢季大少爷,皇上气的恨不得砍了温玹的脑袋。 愤怒头上,皇上果然如温玹说的那么动了杀念,“去给朕杀了季大少爷!” 暗卫领命。 李公公赶紧劝皇上道,“皇上息怒啊,季大少爷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还是张阁老和赵王府的未来女婿,您不能杀他啊。”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同意 皇上气头上,根本就想不起来季清宁还是章老太傅的爱徒这回事,章老太傅几次进宫,对季清宁都赞不绝口,要真杀了他,章老太傅必受打击,皇上于心不忍。 要不是有温玹这回事,皇上打算等季清宁高中后,就委以重任,皇上也是惜才之人。 可他不能看着温玹堕落啊。 李公公道,“要不让季大少爷早日成亲,三少爷没了指望,就死心了。” 但好男风的人,不喜欢季大少爷也会喜欢别人吧? 这也是为什么李公公劝下皇上的原因,因为杀季大少爷压根就不顶用,总不能三少爷喜欢一个,皇上就杀一个吧? 皇上也知道这不是季清宁的错,不会武功的季清宁,要是温玹不愿意,他哪能逼迫的了温玹,但温玹逼迫季清宁,哪有他反抗的余地,没听见暗卫都说了,是温玹强吻季清宁。 皇上气的早膳都不想吃,就想揍温玹。 小院内,季清宁吃完早饭,准备上街溜达,刚出小院,就看到温玹骑马过来。 不得不承认,温玹那张脸简直无可挑剔,用为祸四方,人神共愤都不足以形容,就是人太可恶了。 这会儿来找她,用脚趾头也猜到所为何事,她都说了多少遍了,他二哥的断腿用不着她去煜国公府,只要有药膏,许太医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她去不可呢。 知道季清宁不愿意去,温玹道,“去给我二哥看一下,回头我陪你逛街。” 谁要他陪逛街了,有他在,更惹人注目,他不怕别人说他好男色,她还怕呢。 知道躲不掉,季清宁也就认命了,小丫鬟牵马过来,季清宁翻身上马,戴上面具,随温玹去煜国公府。 他们到煜国公府的时候,正好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出来,温玹道,“娘这是要出府?” 煜国公脸黑了黑,别人家儿子都是先给爹请安,他倒好,儿子看见了他就当没看见,眼里只有娘。 煜国公夫人瞪着温玹道,“你又惹什么事了?” 温玹,“……。” 他怎么就惹事了? 煜国公夫人道,“皇上传召我和你爹进宫。” 皇上传召她多是叙家常。 皇上传召煜国公那是为国事。 传召他们一起,那就是为温玹的事。 这么多年就没例外过。 温玹心咯噔一下跳了,那日皇上的暗卫看到他强吻季清宁,昨晚暗卫送账册,他人不在,可别是叫皇上误会了。 温玹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传召,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不敢叫皇上久等,只和宁大夫打了声招呼,让温玹招呼好宁大夫就进宫了。 进了府,季清宁就注意到温玹脸色不大好,她道,“你真犯事了?”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皇上找我爹娘去十有八九是商议我的婚事。” 季清宁愣了下,道,“你和你表妹的亲事?” “我不会娶她,”温玹冷冰冰道。 “……。” “可我觉得你们两是绝配,”季清宁道。 温玹看着季清宁,季清宁笑道,“难道不是吗?你们一个不喜欢女人,一个喜欢爵位,凑到一起,正好各取所需。” 季清宁是不想把话说的太明显了,对于那种性取向不正常的,她希望别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温玹的表妹傅天珠对温玹的喜欢完全看他有没有可能被立为世子,这要谁娶了,也是累心。 季清宁话说的轻松,温玹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但他又没法否认,不论是他喜欢他,还是他表妹喜欢爵位,都是事实。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温珵的熙春轩。 温珵的气色比上回见又好了不少,虽然季清宁来的次数不多,收了昂贵诊金还不愿意多来几趟,但只有季清宁的医术能解救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站起来,但双腿是自己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状态了,最多一个月,他就能走了。 至于练武还要些日子,他能等,甚至只要能站起来行走,武功全废他也能接受。 在轮椅上坐的那两年,对他来说,简直不堪回首。 季清宁既然来了,就给他施针,然后上药,温珵的药膏剩的不多了,回去得调制。 刚忙完,屋外,一小厮走进来道,“三少爷,施大老爷登门,想请宁大夫去医治他夫人。” 温玹看了季清宁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煜国公进宫了,施大老爷被请到正堂,三老爷陪他喝茶闲聊。 看到温玹进来,施大少爷赶紧把茶盏放下。 三老爷见他一个人来的,道,“宁大夫怎么没来?” 温玹看了施大老爷一眼,坐下来道,“宁大夫医术不错,若是他都治不好的病,找其他人也没什么希望。” 施大老爷连连称是,“内子脸受了伤,找了太医治不好,太医让我找宁大夫试试。” 一般人都不会直接找宁大夫的,毕竟季清宁给温珵治腿名声在外,诊金收了十万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找宁大夫的。 温玹道,“可施大老爷不知道我请他来煜国公府费了多大的力气。” 施大老爷愣住。 温玹道,“宁大夫和季家关系极好,因为我在书院没少欺负季大少爷,宁大夫几次推辞,我给季大少爷赔礼道歉,他才肯出马,即便是这样,也还收了我十万两的诊金。” “据我所知,尊夫人似乎言语羞辱过季大少爷的长姐?” “尊夫人的脸还是去给施大少爷提亲受的伤?” 施大老爷有些坐不住凳子了,他儿子有事没事就去季家小院,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他儿子的心思,季大少爷不会不知道。 施家明摆着看不上季清嫮被休之身,才赶着给他儿子议亲,这会儿受伤,又要求到和季家关系好的宁大夫手里…… 这都叫什么事啊! 施大老爷连宁大夫的面都没见着,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回了府。 施大太太都快疯了,施大老爷道,“宁大夫和季家关系好,你羞辱过季大姑娘,宁大夫不肯来我施家,煜国公府三少爷让我们找季大姑娘……。” 说完,施大老爷道,“我是没这个脸开口。” 施大太太心都凉了半截,丫鬟道,“可以让大少爷去找季大姑娘,大少爷救过她,季大姑娘不会不肯帮忙的……。” 施大太太抬手摸自己受伤的脸,她不想儿子去,可她更不想脸毁容。 施大太太让丫鬟找施大少爷来,施大少爷一口回绝,“我不去。” 简短三个字,直接把施大老爷激怒了,“你就忍心看你娘毁容?!” 施大少爷道,“娘记性不好,爹记性也不好吗,是谁说我要再去季家,就打断我的腿,又是谁说我要再去,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的?!” “言犹在耳,我可不想被打断腿还逐出家门。” 一番话差点没把施大老爷施大太太气死。 施家其他人从旁劝说,施大少爷不为所动,“我去可以,除非同意我娶季大姑娘过门。” 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哪怕背负不孝之名,他也得这么说。 施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我宁愿毁容,也不会同意让一个被休的女人进我们施家大门!” 施大少爷脸色骤然惨白,转身就走。 施二少爷叫住他,“大哥,你去哪儿?” 施大少爷凄凉一笑,“我还能去哪儿?我去求季大姑娘。” 施大太太高兴了,她生的儿子不可能对她这个娘这么狠心,她不同意,他不也还是去找季大姑娘了吗? 这般想,自己儿子决然的声音就传了来,“这是儿子对娘最后的孝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施大少爷头都没回,声音也透着冷漠。 丢下这一句,便大步离开。 那一瞬间,施大太太仿佛要失去儿子一般,顿觉惶恐,施二太太道,“大嫂,大少爷什么脾气,你比谁都清楚,你可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施二少爷也帮施大少爷说情,故意把话说的重重的,“近来我就发现大哥总是看着匕首发呆,别是想不开了……。” 施大太太本就害怕,哪里受的住这样的惊吓,当即道,“去,去告诉你大哥,我同意他娶那女人过门了。” 施二少爷赶紧出去,结果回来的时候,脸特别的沮丧。 施二太太见了道,“你怎么这副表情?” 施二少爷道,“大哥说不必了,说大伯母这会儿同意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对季大姑娘心存怨念,他娶季大姑娘过门,伯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他不想内宅不宁,不想季大姑娘逃出周家的火坑,又进我们施家的火坑。” “他不喜欢这样被操控的人生。” “他让大伯母放心,他就是跪在季家大门前求,也会求宁大夫来治你的脸……。” “还说……。” 施二少爷顿了顿,施大老爷急道,“还说什么了?!” 施二少爷接着道,“大哥很后悔带季大姑娘回府,他说大伯父大伯母看上哪家姑娘就去下聘,他娶进门后,有大嫂照顾你们,他也能放心的去边关。” 施大太太心颤抖的厉害。 施二少爷心疼自家堂哥道,“大嫂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大哥一直觉得是他的错,当初若遵从内心拒婚,她也不至于那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大哥和我说过,若是再成亲,他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若是没有,他这辈子都不再成亲了。” 现在又要逼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难怪堂哥宁愿待在边关都不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关心 施大少爷淡漠着张脸出了府,怀揣着沉重和愧疚的心情到了季家小院,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柳管事发现了他,请他进的府。 书院放假,虽然季大少爷人不在府里,但施大少爷也还是可以来等他的,让人待在大门外多不好。 施大少爷随柳管事到了正堂,柳管事给他沏茶,季清嫮知道施大少爷来,匆匆赶来,唯恐慢了一步,施大少爷又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她都让他别来了,他也和徐家姑娘定了亲,还来小院做什么? 季清嫮三步并两步到了前院,进正堂就道,“你快走吧。” 施大少爷看着她,眼底是不舍,道,“我来是有事相求。” 季清嫮听得一愣,“清宁出府了。” “我是求你,”施大少爷道。 季清嫮不觉得自己能帮上施大少爷的忙,但她想听听他有什么难处,她道,“我若能帮你,我一定帮。” 施大少爷知道季清嫮不会拒绝帮他,所以他才更惭愧,“家母伤了脸,请了几位太医都说会留疤,我知道季家和宁大夫关系好,想请宁大夫……。” 季清嫮眉头打了个死结,“宁大夫?你说的是给张阁老治病的宁大夫吗?” “正是,”施大少爷点头。 “……我没听说季家和宁大夫相熟啊,”季清嫮道。 施大少爷一脸错愕。 季清嫮忙道,“你别急,我离开季家许久,季家这几年的事我知道的不多,等清宁回来,我问问她,宁大夫是章老太傅带去张阁老府上的,实在不行,还能让清宁去找找章老太傅。” 施大少爷看着季清嫮,看的她耳根微红,不敢和他对视,施大少爷哑着嗓音道,“我,我娘那么对你,你……。” 想到施大太太说的那些话,季清嫮心底像被人塞了块寒冰进去似的,她努力挤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容,道,“我早忘记她说什么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兰儿道,“季少爷回来了。” 季清宁迈步进来,季清嫮转身迎上去道,“清宁,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季家和宁大夫熟吗?” “熟啊,”季清宁笑道。 回答的不要太干脆,季清嫮愣了下,道,“我都没见过……。” 季清宁笑而不语。 小丫鬟道,“怎么没见过,大姑娘你没少见宁大夫啊。” 季清嫮更糊涂了。 小丫鬟笑道,“宁大夫就是少爷啊。” 季清嫮错愕的合不上嘴。 她知道季清宁会些医术,但她怎么可能是名传京都的宁大夫呢? 季清宁看向施大少爷,施大少爷如坐针毡,都不敢和季清宁对视。 季清宁笑道,“施大老爷去煜国公府找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施大少爷救过我长姐,施家求我医治令慈,我没有理由拒绝,正好我季家也不喜欠人恩情,也省的我再找机会还了。” “如此,那便走吧。” 爽快的不行。 季清宁越是爽快,施大少爷就越尴尬,更让他吃惊的是季大少爷才多大年纪啊,竟然有那么一手高超医术,难怪张阁老把孙女儿嫁给他,还同意赵王府檀兮郡主给他做平妻了。 施大少爷站那儿没动,季清嫮催他道,“快去啊。” 施大少爷都不知道脚步怎么迈动的,他眸光就舍不得从季清嫮脸上移开,他知道,他和季清嫮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以前还有一份救命之恩维系,如今季清宁替他母亲治脸,恩情已还,他也没脸再来。 出了门,季清宁就把面具戴上了,骑马和施大少爷去了施家。 其实这一趟季清宁都不用去,脸被划伤,抹祛伤疤的药膏即可,但不跑一趟,施家没得觉得她治病太容易,不把季清嫮的付出当回事。 跟随施大少爷到了施家,见到了施大太太,虽然知道施大太太脸伤的重,但真看到,还真有点触目惊心,要是施大太太再福薄一点儿,眼睛都得失明。 伤疤还没有完全结痂,还有血渗出来,季清宁把药膏拿出来替施大太太抹上,然后裹上纱布,等包扎完,把药膏放到桌子上道,“早晚上药,这是十天的药量,十天后,我会派人送到府上。” “两个月就差不多恢复如初了。” 施大老爷忙向宁大夫道谢,“多谢宁大夫来医治内子。” 季清宁瞥了施大老爷施大太太一眼道,“道谢就不必了,季家欠施家的救命之恩就此两清。” “告辞。” 施大少爷送季清宁出府,他是准备送季清宁回小院的,但季清宁没让,小丫鬟就在施家大门不远处等她,有小丫鬟护送,再加上暗处的暗卫,不会有问题。 施大少爷目送季清宁走远,直到看不见了,还站了半天没有动。 季清宁回了小院,季清嫮赶来问她,“能治好施大太太的脸吗?” 季清宁笑道,“施大太太羞辱过长姐,长姐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来。 她脸皮薄,让她说她不是关心施大太太,是关心施大少爷太为难她了。 季清宁笑道,“放心吧,一点伤疤而已,难不住我。” 你可不能吹牛啊。 这话在季清嫮喉咙里滚了一下,没有吐出来。 接连出了两回门,这会儿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好在季清宁前脚回屋,后脚柳婶就把饭菜送了来,四菜一汤,都是季清宁喜欢的饭菜。 吃饱了后,季清宁睡了会儿,然后就去隔壁小院的药房调制药膏,温珵的药膏不剩多少了,还要调制祛伤疤的药膏给温玹和施大太太。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擦黑,平常她调制药膏,就歪在小榻上看书的温玹,今天别说死赖着不走了,他是脸都没露一下,可怜季清宁还想整温玹一下,愣是见不到人找不到机会。 虽然很好奇温玹去哪儿了,但季清宁也没找小院那些暗卫打听,不然就暴露她知道李玄鉴就是温玹的事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求娶 煜国公府。 温玹陪煜国公夫人吃完晚饭,就准备走了。 煜国公夫人冷了脸道,“你今晚给娘老实待在照澜轩。” 温玹皱眉,“我还有事要忙。” 煜国公夫人道,“有什么事需要忙到这地步的,你爹军务繁忙,也没有哪天不回府就待在军营的,你一没官职在身,读书也不用功,你告诉娘,你不住在国公府,成天的都在忙些什么?!” 想到之前对儿子的纵容,煜国公夫人就肠子悔青。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好男风…… 嗯,季清宁到煜国公府的时候,皇上刚好派人传她和煜国公进宫,目的和温玹猜测的一样,商议温玹的婚事,皇上要给温玹赐婚。 皇上疼温玹,整个京都都知道,温玹就是要娶公主,皇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但皇上此举,让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都起了疑惑,以皇上对温玹的疼爱劲,只会是温玹有了意中人,求皇上赐婚,而不是皇上找他们商议温玹的亲事。 皇上几位适龄的皇子亲事都还没着落呢,这么关心他儿子,煜国公觉得不正常。 但皇上也没和煜国公多说什么,那些事要叫煜国公知道,煜国公能要了温玹的命,皇上只想把温玹从歧路上拽回来,余下的不作他想。 煜国公夫人道,“我一直在给玹儿物色,但他不想这么早成亲,再加上珵儿还未定亲,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一听眉头就皱紧了,“抓点紧。” 煜国公夫人也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找了个煜国公不在的时候,煜国公夫人问皇上,“皇上为何这么急的让玹儿成亲?” 皇上道,“那混账东西真的好男风。” 煜国公夫人的心骤然掉进了冰窟窿,摇头道,“玹儿不会的……。” 皇上道,“是朕的人亲眼所见,他在书院就强吻季大少爷,夜里还住在人季大少爷的屋子里,不然朕能这么急的找你来给他赐婚?” 煜国公夫人脸色刷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 回府后,煜国公夫人就派人找温玹,但温玹搬出煜国公府住了两年,煜国公夫人都不知道他每晚的下榻之地。 当然了,煜国公夫人不知道温玹住哪儿,但煜国公府谁找他,温玹一清二楚。 煜国公夫人派了十几个小厮出府寻找,温玹就知道躲不过去了,他躲过今天明天,他回书院还是会被找到,躲不过去就不躲了。 他回了府,煜国公夫人把丫鬟婆子都支开,逼问温玹,“你强吻季大少爷了?” 开门就见山,直接把温玹问懵了。 煜国公夫人盯着他,温玹就知道是皇上告诉她的,他点了下头。 煜国公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没摔倒。 温玹要扶她,煜国公夫人气的想打死他,“那么多大家闺秀,你想娶哪个娘会不同意,你怎么就……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温玹没说话,他怕顶撞会把他娘气晕过去。 煜国公夫人强忍怒气道,“你,你和季大少爷……。” 圆房两个字,在她喉咙处滚了几圈也没吐出来,她不知道男人之间用圆房是否合适,可她又怕说的不够直白,她孽障儿子和她装傻充愣。 温玹听得额头打颤,“娘瞎猜什么,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那你住人家屋子?!”煜国公夫人咬牙。 温玹坐下道,“二哥摔断腿后,我每天晚上失眠睡不着觉,只有在季大少爷的屋子里,我晚上才能睡的安稳,我睡的是人家屋子里的小榻。” 煜国公夫人听得一愣,恍惚记起来温玹是有失眠症这回事,她道,“你的失眠症不是早好了吗?” “我那是怕你担心骗你的,”温玹道。 煜国公夫人是又气又心疼,就算没把季大少爷怎么样,那也强吻了人家,这就是个苗头,不得不防。 皇上说让东平郡王在书院在他和季大少爷的屋子里打地铺,煜国公夫人不担心他在书院胡来,但放假她就不放心了。 煜国公夫人道,“以后不待书院就回府住,还有娘准备让你娶天珠。” 温玹道,“你让我娶她,还不如让我孤独终老。” 煜国公夫人气的想打他,“你天珠表妹就有这么差吗?!” “反正我不会娶她,”温玹道。 “儿子肖父,娘可别给我随便定亲。” 说完,温玹就要走,但煜国公夫人不同意,就要他晚上住在国公府。 煜国公夫人决心已定,为此还找煜国公要了两暗卫,以备温玹不听话,就用武力把温玹强行留下。 煜国公也希望儿子搬回府,只是温玹有皇上护着,再加上煜国公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了两年了,也没这么做过,现在自己夫人要用武力留下儿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怕留不下温玹,给了她五名暗卫,也趁机试试温玹武功有多高。 五名暗卫出手,温玹无处可逃,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别说出府了,下床都办不到。 就那么绑着对着天花板失眠了一夜。 不过这一晚,季清宁睡的挺香,早上醒来是神清气爽,坐在床上伸懒腰。 吃过早饭,准备上街溜达两圈,结果刚出小院大门,就看到和顺侯世子骑马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驾奢华马车。 看到季清宁,和顺侯世子就觉得自己有些握不住缰绳了,内心不自觉的发憷,想逃。 到了小院前,和顺侯世子勒紧缰绳,赶紧从马背上下来,毕竟那天栽马的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大。 季清宁挑了下眉头,道,“和顺侯世子是来找我的?” 和顺侯世子道,“找你的是我娘。” 那边丫鬟已经把和顺侯夫人从马车内扶了下来。 季清宁给和顺侯夫人见礼,和顺侯夫人道,“我是不是来的不赶巧,季大少爷有事要出府?” 季清宁笑道,“只是准备上街逛逛,想来和顺侯夫人来小院是有要事,请进府说话。” 季清宁领着和顺侯夫人和和顺侯世子去了正堂,小丫鬟沏茶端上来。 季清宁望着和顺侯夫人,和顺侯夫人道明来意,“我来是为帮施大少爷求娶令姐。”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回绝 季清宁眼睛睁大三分,好像听到什么稀罕事似的道,“求娶我长姐?和顺侯世子确定没弄错?我记得施大太太对我长姐嫁过人这事很是介怀。” 话说的不要太直白,直白的和顺侯夫人都懵了,来之前,她觉得施家能同意被休的季大姑娘登门,季家该高兴的敲锣打鼓的,但没想到季大少爷脸上没有半分喜悦,说话还这么的不客气。 一时间,和顺侯夫人忘了做出反应。 和顺侯世子道,“我姨母是有些介怀,但我表哥喜欢啊。” 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了。 姨母宁肯毁容也不同意表哥娶季大姑娘过门,表哥赞不断青丝,借酒消愁,喝了不知道多少的酒,昨晚吐了三回,醉的不省人事,姨母翻来覆去一宿没睡,一大清早就让贴身管事妈妈找他娘,让她娘趁着季大少爷还没有回书院,赶紧登门帮着把亲事定下来,免得表哥就此意志消沉,萎靡不振。 季清宁笑了,“我长姐嫁过人的事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既然施大太太介怀,和顺侯夫人就不必再提了,这桩亲事,我不同意。” 不是错觉,季大少爷是真的不同意。 和顺侯夫人要开口,和顺侯世子先一步道,“我表哥又不介意。” 季清宁看了和顺侯世子一眼,道,“你还未成亲吧?” 和顺侯世子摇头,“没有。” 季清宁笑道,“你喜欢的姑娘,你娘不喜欢,你问问你娘会不会同意你娶那姑娘过门。” 和顺侯世子看向他娘,和顺侯夫人瞪自己儿子,怎么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她看向季清宁道,“令姐的事,我听说了,所托非人,好在跳出了火坑,我那侄儿你和令姐都知道,不仅长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更是才华过人,当然了,论才学自是没法和季大少爷你比,但在一众世家子弟中也是翘楚了,我那侄儿也是福薄,大少奶奶难产一尸两命,他和令姐缘分不小,难道季大少爷就不想令姐再出闺阁,有个人能依靠吗?” 话说的还算动听,但她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动的,季清宁道,“莫说季家,便是我养长姐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是,季大少爷姐弟情深,令人动人,”和顺侯世子陪笑道。 随随便便出手送谢礼就是五千两,还不止施大少爷有,还送给了她儿子,出手这般阔绰,便是一般的世家也比不上啊。 养一个姑奶奶算什么难事。 季清宁道,“我确实希望长姐能再觅个良人,嘱托一生,但也正因为长姐已经跳过一次火坑,所以才更要谨慎,我知道施大少爷不介怀我长姐嫁过人的事,但嫁人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以后我长姐出嫁,还得侍奉对方的双亲。” “如果他们不能从心底接纳我长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怕二老会憋出毛病来,施大少爷还得担一个不孝之名,那时候我长姐该如何自处?” “与其将来痛苦,还不如不嫁,我季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了。” 和顺侯夫人还要再劝,季清宁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道,“和顺侯夫人不必再劝,我爹娘人不在京都,我长姐的亲事由我做主,我绝不会把长姐嫁到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家去。” 这是聪明人,和顺侯夫人知道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和顺侯世子还在帮自家表哥,他道,“我表哥为了令姐醉的一塌糊涂,你忍心吗?” 她有什么不忍心的? 季清宁道,“那我就更不能同意了,施大太太是为了自己儿子的身子骨着想才不得不退让,同意你表哥娶我长姐,一旦你表哥不酗酒了,她就该后悔,恼我长姐了。” “可我表哥……。” 和顺侯世子还欲再劝,被季清宁抬手打断,“你表哥是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才会酗酒,并非是因为我长姐。” “你表哥娶第一任少奶奶的时候,难道就没喝醉过?” 和顺侯世子哑然。 季清宁起身送客,“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 和顺侯夫人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竟然会不成功,但她也对季清宁刮目相看,季大少爷比她儿子还要年轻一两岁,但想事情之深,她儿子拍马也难及一二。 她姐姐同意娶季大姑娘过门可不正是权宜之计,只是没想到那点小心思,会被季大少爷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她想不明白的事,季大少爷这么厉害,一母同胞的姐姐怎么会被周家欺负成那样? 简直不可思议。 和顺侯夫人去了施家,施大太太也没想过季家会不同意,和顺侯夫人回来,她还有些不高兴,到底还是叫那女人得逞了,她好好的一个儿子,为了她顶撞自己的母亲,把她的心都给伤透了。 施大太太叹息道,“儿大不由娘。” 和顺侯夫人坐到床边道,“我去季家了,季家不同意。” 施大太太愣住,“不同意?!” “她一个被休的女人,我儿子愿意娶,已经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她还不同意?!”施大太太快要气炸了。 要不是她儿子坚持,她绝不会松口,结果倒好,人家还尾巴翘起来了,不同意! 这话有些难听了,和顺侯夫人道,“季大少爷就是知道你看不上他长姐,才不同意。” 施大太太气的嘴唇直哆嗦,“算他们季家有自知之明!” 和顺侯夫人道,“季大少爷虽然年纪轻,但说话老练,便是我都招架不住,季大姑娘为人善良,撇开她嫁过人的身份,没哪里不好,既然成儿真心想娶她,你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施大太太道,“我这不是同意了吗?” “连我都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何况人季大少爷了,”和顺侯夫人道。 “你要真心想让成儿娶季大姑娘,该找个能压的住季大少爷的人保媒,而不是让我去。” 施大太太嘴张了张,没话反驳。 她这会儿气大了,愤怒的扯着伤口,疼的厉害。 “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一个小辈拿捏我,就不怕我一气之下真的不让他长姐过门了?!”施大太太咬牙道。 和顺侯夫人看着她,浑身无力道,“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也没听懂呢,人家季大少爷什么人,连东平郡王都叫他一声大哥,煜国公府三少爷都被他驯服了,这样的人,是你能和他玩手段的?” “你要想替成儿求娶他长姐,就真心实意的求娶,要么就别开这个口,你伤不了他,也伤不了季家大姑娘,你伤的只会是自己的儿子。” 第三百七十章 好看 作为局外人,和顺侯夫人比自己的姐姐要看的通透的多。 施家给的这点磨难,对季大少爷而言,比把煜国公府三少爷砸吐血晕倒不知道轻到哪里去了,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更没有一群家世显赫的小弟,也没有结识三皇子。 季大姑娘就更不必说了,她嫁给周家大少爷三年,最后落的一纸休书,被赶出门,寻过死,也遭过施大太太言语羞辱,还差点在寂照庵落发,这些都扛过来了,只是不让她进施家大门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人家日子照过,反倒是施大少爷,借酒浇愁,意志消沉。 这是她施大太太愿意看到的吗? 施大太太心口堵的慌。 小院,厨房内。 柳婶在做糕点,兰儿趁着取糕点的机会,帮着添材,道,“娘,季少爷为什么不同意把季大姑娘嫁给施大少爷呢?” 柳婶笑道,“季少爷是聪明人,他这么做是为了季大姑娘好。” “可季大姑娘挺喜欢施大少爷的啊,”兰儿不明白。 柳婶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施大太太要不真心接纳季大姑娘,她嫁过去的日子和在周家估计也没什么大区别。” “这怎么能一样呢?”兰儿不认同。 “施大少爷可比周大少爷强多了。” 柳婶把糕点装盘子里,一边道,“强多了又怎么样,他能终日待在府里盯着吗,我跟你说,男人都没什么耐心,不喜管内院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便是你爹,多和他啰嗦几句都嫌我烦,何况施大少爷还是习武之人,将来保不齐要上站场,一走一年半载的,季大姑娘在施大太太手底下能有舒坦日子过?” “虽然都是一母同胞,但季大姑娘性子温柔似水,可没有一点季少爷的强硬,与其将来日子过的一地鸡毛,不如这会儿强硬点,他施家要真想娶,拒绝一回两回也还是会再来。” “女儿家,要昂首挺胸的嫁人,上赶着难有好结果的。” 兰儿,“……。” 她好像就是上赶着的啊。 她一直觉得铁锤在避着她,他是不是不想娶她啊? 兰儿鼓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捣鼓着灶火。 再说季清宁,送走和顺侯夫人后,在小院待了一刻钟,季清嫮没来找她,她就带着小丫鬟上街溜达了。 逛了两条街,挑了两套首饰,不过这回不是给季清嫮的,而是张娴和檀兮郡主,她们帮着拦下季清嫮不让落发,季家理应登门赔礼。 只是东西买完了,怎么送上门季清宁就犯愁了,说实话,她有点怕见张阁老和赵王府的人,她和张娴她们是假定亲,可张府和赵王府其他人不知道啊。 不过一会儿吃过午饭就得回书院,要送也只能等下回了。 季清宁回了小院,午饭都吃完了,季清嫮也没有来找过她,季清宁回书院之前,去见她道,“长姐不怪我拒绝施家的提亲吧?” 季清嫮看着季清宁道,“为什么要怪你?” 这话倒是把季清宁问懵了,“你不想嫁给施大少爷吗?” 季清嫮眼神黯淡,轻摇了下头。 她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从她被周家休弃,她就没想过再嫁人,能不给季家丢人她就心满意足了,哪还敢奢望再嫁人,还以和离之身嫁个更好的男人,清宁把她的陪嫁都拿回来了,她想着将来能置办一个小院子,离季家近点儿,再买两三个丫鬟,养些花花草草,这辈子就足够了。 季清宁有些心疼她,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帮你处置好的,你要在小院待闷了,就上街逛逛,茂国公世子不会找你麻烦了。” 季清嫮和茂国公世子无冤无仇,茂国公世子抓季清嫮也是为了逼天问公子现身,她如实相告天问公子的落脚之地,茂国公世子也登门找过打了,剩下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不会牵扯到她们。 季清嫮点头,“你去书院吧,好好读书,不要为我操心。” 季清嫮要送季清宁出门,被季清宁拦下了,至于么,她只是去书院,又不是出远门。 不过这回没出小巷子就碰上温玹,小丫鬟送她到书院。 到傍晚,季清宁都吃完晚饭了,温玹才回来,他进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就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陈杳跟在身后,他手里一如往常拎着包袱,但这回包袱里装的不是账册,而是图册—— 京都大家闺秀的画像。 煜国公夫人要温玹选出心仪的姑娘,尽快成亲。 陈杳负责监督,给他半个月时间,他要选不出来,皇上就直接给他赐婚了。 那美人册温玹不感兴趣,季清宁有兴趣啊,趁着他泡澡,季清宁把图册翻了个遍,不得不说京都大家闺秀长得好看的真是太太太多了,太养眼了,不过她认识的没几个。 正翻的起劲,一道醇厚嗓音飘入耳来,“好看吗?” “好看,”季清宁随口答了一句。 答完,她抬头就看到温玹站在书桌前,那张脸比进学舍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 季清宁忙将画册合上,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拿了本书就朝床榻走去。 靠在枕头上,季清宁看着坐在小榻上的温玹,再看看打地铺的东平郡王,觉得他们俩不正常,她一个女人都喜欢看那些养眼的美人图,他们两个大男人竟然不为所动。 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季清宁都开始怀疑是谁不正常了。 转眼五天过去了。 这一日,季清宁下学,正要回学舍,一小厮过来道,“季少爷,章老太傅让您去他那儿一趟。” 不知道章老太傅找她何事,季清宁就去章老太傅那儿了。 进门,季清宁就猜到章老太傅找她何事了,因为施大老爷也在。 季清宁上前给章老太傅行礼,然后道,“不知老爷叫学生来是?” 章老太傅笑道,“你爹不在,清嫮的亲事你拿主意,施大老爷请和顺侯夫人登门保媒,你拒绝了,这不找到了我。” “施大少爷我见过,品行不错,他又真心喜欢清嫮,我倒是愿意劝劝你,促成这桩亲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敲打(求月票) 季清宁看向施大老爷,虽然只轻轻的看过去,可施大老爷总觉得那眼神就跟大砍刀挥过来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如坐针毡。 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能准确的形容他眼下的状态了。 在来找章老太傅之前,他还找过肃宁伯,想请肃宁伯帮着保媒,结果肃宁伯一口回绝,还给他撂了狠话,季大姑娘不嫁给他儿子便罢,要真嫁了,施家敢欺负季大姑娘,他会让施家好看。 他不知道肃宁伯和季家是什么关系,但那威胁却是真真切切,不掺一点假。 肃宁伯不肯帮忙,他又舔着脸找云阳侯,结果云阳侯更狠,竟然对他内子言语羞辱季大姑娘的事都知道,对他脸色不善,“当初把人赶出府,又巴巴的娶回去做什么?你儿子不愁娶,清嫮更不愁嫁,别怪我没提醒你,清嫮就跟我女儿差不多,施家敢欺负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丢下这一句,云阳侯就抬脚走人了。 施大老爷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周大老爷近来日子过的有多煎熬,他很清楚,在大理寺当差,但凡出一点差错,就被上峰训的跟个孙子一样,季大少爷自然是没这本事让大理寺给周大老爷穿小鞋,他这会儿明白了,背后有一堆人帮着季家呢。 施大老爷拖着沉重步伐回了施家,和施大太太商议娶季清嫮的事,施大太太脾气不好,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拿乔,她让和顺侯夫人登门提亲,拒绝过一回,面子也找回来了,还想怎么样?! 她儿子娶嫡妻也没这么难啊,一个被休的女人尾巴还翘上天了! 施大太太气头上说不娶了,施大老爷道,“事情闹到现在,能是你说不娶就不娶的吗?!” 施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那你说怎么办,我也请人登门提亲了,你还找肃宁伯和云阳侯帮忙,都护着季大姑娘,人家压根就不想嫁,我施家还舔着脸去求娶做什么?!” 施大老爷看着她,“你不是看不上人家季大姑娘吗,现在知道,被看不上的是你儿子了吧。” 一句话,没差点把施大太太噎死。 她就不明白了,季家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帮着撑腰?! 施大老爷知道季家介怀施大太太言语羞辱过季清嫮的事,思来想去,就来找章老太傅了,肃宁伯和云阳侯都是武将,不好说话,章老太傅总不会不帮忙还威胁他。 但真到了书院,见到了章老太傅,章老太傅对季清嫮也是百般袒护,但好在因为他儿子救过季清嫮,才对他和颜悦色,愿意帮这个忙。 季清宁道,“长姐嫁给周家大少爷,吃尽苦头,我不想她再因为嫁人受一点委屈。” “人的偏见很难改变,我长姐没有给施大太太留下好印象,我不能明知道施家看不上她,还送她出嫁,我长姐已经经不起再受一回所托非人的打击了。” 章老太傅看向施大老爷,施大老爷忙道,“内子之前是糊涂了,对季大姑娘没有恶意,这一点,季大少爷尽管放心。” 季清宁道,“施家找我老师说情,我就算不给施家面子,也得给老师面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施家执意要娶我长姐,我同意了,但施大少爷要哪天喜新厌旧负我长姐,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章老太傅笑道,“这桩亲事是我保的,施大少爷要敢负清嫮,我就先饶不了他了。” 施大老爷连连称是。 他把随身带的定亲同心佩拿出来,把其中一块交给季清宁,这桩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正好吃午饭的时辰,章老太傅留施大老爷和季清宁吃午饭,施大老爷是难得和章老太傅同桌吃饭,就硬着头皮留下了。 在饭桌上,章老太傅对施大老爷道,“施家不可因为清嫮和离过,在三媒六聘上轻视。” “那是,那是,”施大老爷压力很大,毕竟章老太傅是皇上的恩师。 “只是季侍郎人还在西南,我想给犬子尽快迎娶季大姑娘过门,不知……。” 章老太傅看向季清宁,季清宁道,“尽快把喜事办了也好,不然指不定哪天周家就被送出京了,我希望周家能看到我长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章老太傅给季清宁夹菜,对季清宁这性子,章老太傅是喜欢极了,既报复了周家薄待季清嫮之仇,也敲山震虎,给施家一个下马威。 施大老爷这顿饭吃的不要太堵心。 吃完午饭,季清宁就回学舍了,远远的就看到小丫鬟在学舍外打转,听到脚步声,小丫鬟回头,道,“姑……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季清宁走过去道,“怎么了?” 小丫鬟把季清宁拉进屋子,把门关上,道,“皇上让你尽快迎娶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过门……。” 话音未落,一阵猛烈咳嗽声传了来。 温玹正在喝茶呢,正好听到这一句,直接呛着了。 季清宁一脸黑线,道,“皇上怎么会管我成亲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小丫鬟道,“今儿上午,钦天监一位姓李的大人到小院问你的生辰八字,说是之前章老太傅给的八字有误,皇上让钦天监合着你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的生辰八字挑个良辰吉日把亲事办了。” “大姑娘给了那李大人八字,李大人说和章老太傅给的一样,确定没有弄错就走了。” 季清嫮倒是很高兴,但小丫鬟高兴不起来啊,李大人前脚走,后脚她就赶紧来书院告诉季清宁知道,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姑娘回来,可没把她急死。 季清宁脑壳疼,想到多管闲事的皇上,季清宁就蹬温玹了,“皇上管不了你,他就管我吗?!” 季清宁认定皇上是因为温玹好男风又不肯成亲,所以盯上了她,让她早点成亲,也好让温玹死了对她的念想。 温玹也知道季清宁是受他牵连,但他要不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假定亲……皇上就直接给他赐婚了。 温玹,“……。” 轻咳一声,温玹道,“你要不想娶她们过门,就在皇上下旨之前把亲事退了。” 话说的真是轻巧,季清宁呲牙,“你让我怎么退?” “我不管,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负责帮我摆平。” “摆不平,你就帮我筹备喜宴。” 季清宁破罐子破摔,她是真的没招了,她可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来找借口让张娴和檀兮郡主退亲。 季清宁一屁股坐下,两眼瞪着温玹,恨不得把他瞪成飞灰。 温玹默默的起身去了隔壁,问陆照和张大姑娘的进展,陆照没说话,唐靖道,“哪有进展啊,放假那两日,张大姑娘去了灵台寺和乌龙湖,陆兄都没往人跟前凑,有进展才怪了。” 温玹想敲爆陆照的脑袋,“你傻啊,她明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你,还接连两天出门去灵台寺去乌龙湖,就是去等你的。” 陆照看着温玹,呆呆道,“等我?”这怎么可能? “季清宁和她是假定亲,书院放假那日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 “……。” “皇上已经让钦天监挑选吉日了,你再不努力,他们就真成亲了。” 陆照,“……!!!” 第三百七十二章 算卦 温玹说的话,陆照还不敢相信,跑去问季清宁。 季清宁正烦躁呢,把陆照骂了一顿,“你要早告诉我,和你议亲的是张大姑娘,我能和他假定亲吗?” 陆照觉得有点冤,但又觉得自己活该,他道,“她,她不是还送你她亲手做的锦袍么?” “我救过她,救过她祖父,她送我件锦袍不行吗?”季清宁火气旺的呲呲冒烟。 陆照敢说不行么? 季清宁承认和张娴是假定亲,他已经快要高兴的晕过去了。 想到温玹说的皇上要给季清宁和张娴挑选良辰吉日,陆照就笑不出来了,这事要摆不平没准儿就弄假成真了啊啊啊! 一下午,陆照都魂不守舍,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问题,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夫子教了些什么。 季清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假定亲容易,真退亲难啊,难道她要去张府坦言相告她是女儿身吗? 先看温玹怎么解决吧,他想要不出好办法,她再出马也不迟。 上完课,季清宁就和温玹他们回了学舍,季清宁先进屋,温玹落后两步,要进去的时候,陈杳闪身出现。 温玹看着陈杳,“事情办的如何?” 陈杳回道,“事情办的很顺利,属下没怎么劝说,钦天监刘大人就答应了,季大少爷的生辰八字有问题,没法测算良辰吉日,他不敢拿张阁老的孙女儿和檀兮郡主冒险。” 温玹蹙眉,“他的生辰八字有什么问题?” 陈杳回道,“刘大人说那是个女子的八字,还是……。” 听到前一句,温玹心骤然狂跳了下,然而后面半句就像是一大盆冰水从他脑门上浇下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只听陈杳道,“还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子的八字。” 季清宁的生辰八字是皇上向章老太傅要的,钦天监不敢怀疑皇上记错了,是一再推算,还是觉得那八字有问题,就算八字里有那么一线生机,也出现在女子身上,绝无可能是个男子。 钦天监便到小院找季清嫮问,可结果还是一样。 钦天监几位大人凑到一起,对着那八字研究了几天,还是没有头绪,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皇上呢,温玹就派陈杳给刘大人传话,让刘大人说季清宁八字弄错了,让派人去太平县打听。 这话正中刘大人下怀啊,当即就答应了。 然而答应的太快,陈杳觉得有问题,一问之下才知道季清宁的八字是真的有问题。 陈杳道,“事关张阁老的孙女儿和檀兮郡主,皇上也不会逼钦天监随便挑个日子,此去太平县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大半个月了。” 以季大少爷和爷的才智,还有东平郡王他们帮着出馊主意,半个月,这桩亲事怎么也退掉了。 看着温玹皱拢的眉头舒展开,陈杳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他不应该帮三少爷,他该帮的是皇上啊。 转眼,又过去五天。 又到了书院放假的日子。 出了书院,季清宁骑在马背上,脸上不自主的闪过一抹愁容,她人在书院,皇上不会让她领旨尽快迎娶张娴和檀兮郡主过门,可放假就不一定了啊。 也不知道温玹想到解决办法没有,季清宁也没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一行五人骑马回城。 城门口,一道士手持卦帆,在那来来回回的走,他在那里待了大半天了,也没个人来找他算卦,肚子都要饿瘪了啊。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道士往远处一看,就看到季清宁他们骑马过来,那一瞬间,道士眼睛都冒金光。 他拿着卦帆就迎上去,招手就唤出声,“季大少爷……。” 这道士也算是季清宁他们的熟人了。 几人勒紧缰绳停下来。 季清宁看着道士道,“找我有事?” 可不是有事么…… 他荷包就剩最后几个铜板了,自打他进京,只遇到季清宁这么一个财神爷,再加东平郡王几个小财神,只要没钱准碰到他们,这不是又又又没钱了么,知道今儿四海书院放假,就索性等在城门口。 要不能坑到银两,他就离开京都了,师父给他算过,他命还挺硬,不至于饿死在半道上,要是能坑到,就继续在京都窝着,等把坑到的钱花光了再说。 这道士季清宁是信他有几分真本事的,再加上穿越这样的离奇的事她都碰上了,对这些方外之人,她内心多了几分敬重。 等人的时候,道士满脸焦灼,这会儿人等到了,道士气定神闲,看上去格外的仙风道骨。 东平郡王骑在马背上看着道士道,“你不会是等在这里给我大哥算命吧?” “然也,”道士脸色肃然。 “……。” 还真是啊。 唐靖好奇道,“为什么要给我大哥算卦?” 他好骗啊。 道士心下腹诽了一句,然后就看向季清宁。 算卦道士学了个半桶水,看面相他也学了个半桶水。 道士看着季清宁,道,“季大少爷这是大喜之相啊。” 陆照心都凉了。 大喜…… 还能有什么大喜啊。 温玹都说了,皇上要季清宁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尽快把喜事办了。 唐靖道,“季大少爷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定亲,成亲在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非也,非也,”道士道。 “季大少爷这是添丁之相,要做……。” 那个“娘”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被他及时扼住,老天爷,他差一点点嘴上没把门,自己砸自己招牌了,砸招牌事小,失去季大少爷这个财神爷就事大了啊。 道士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季清宁的脸看,看的季清宁心如擂鼓。 她既然相信道士有真本事,那道士的话,自然也信的。 她帮温玹解悔心散的药劲,回小院后她没有吃避子药啊啊啊! 只要圆房,就有怀孕的可能。 别吓唬她啊啊啊! 东平郡王笑的腹内抽抽,手拍在季清宁肩膀上道,“你这还未成亲,儿子就在来的路上了,恭喜你啊。” 季清宁正心慌呢,东平郡王的话直接让她嘴角抽抽了,这话怎么听着有一股子她要“喜当爹”的味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认爹 季清宁瞅着东平郡王,她的眼神杀伤力还不大,陆照的眼神杀伤力就强了,东平郡王轻咳一声,看向道士,果断转移话题道,“你给温三少爷算算,他什么时候添丁。” 道士看向温玹,然后看看季清宁,“和季大少爷差不多时候。” 季清宁,“……。” 她想把道士打死。 这和说她怀了温玹的孩子有差别吗?! 东平郡王又向温玹道贺,“温兄,恭喜了。” 温玹面无表情。 唐靖憋笑,看向道士,“你给东平郡王算算。” 道士又看向东平郡王,看了好几眼,道,“郡王爷成过亲了?” “没有,”唐靖道。 “……。” 没有?! 道士懵了。 幸亏多问了一句,不然就出大丑了。 道士心底庆幸极了,道,“也快了,情况好的话,比他们两还要早。” 陆照道,“那我呢。” 道士看后道,“红光满面,显然喜事近了,不出两个月,准抱得美人归。” 这话陆照爱听,虽然他不是第一个算的,但他掏钱比谁都快。 二十两的大银锭子直接就抛给了道士,“承道长吉言了。” 沉甸甸的银锭子落在掌心,道士心定了,有了这大银锭子,他又能在京都蹉跎一两个月了。 唐靖见他们都算了,就剩他了,道,“那我呢?” 道士观唐靖面相,道,“喜事也近了……。” 这话说的道士都有些虚了。 一行五个人,不是添丁就是成亲大喜,这怎么看都像假的啊,可这假的也是他凭真本事看出来的…… 唐靖看着道士道,“他们你都说的干脆利落,怎么到我这儿,就没什么力气了,不会我的亲事有波折吧?” 道士道,“你的亲事在你们几个中是最没波折的。” 这话说的—— 唐靖有点失落啊。 他们的都有波折,唯独他没有,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要其他人知道他内心所想,估计直接就把他拽下马背,给他来一顿拳打脚踢了,尤其是陆照,这些日子过的摧心挠肺,他还嫌亲事太顺遂,打的他半身不遂才好。 唐靖从怀里摸出十两银锭子丢给道士道,“算准了,再给你十两,要是算的不准,我把你招牌拆了。” 道士看着了眼自己的卦帆,这卦帆风吹雨打都有些破损了,拆了就拆了,不心疼。 东平郡王也给了十两,温玹从怀里摸出十两金锭子,丢给道士道,“他的那份,我一起给了。” 道士看到金子,眼睛都泛金光,他觉得自己把这几位爷哄好了,就不愁吃喝了,哪用得着天天出来摆摊,受风吹日晒之苦啊。 道士把金子银子揣怀里,把路让开,东平郡王他们就进城了。 进城后,没骑一会儿马,一小厮骑马过来道,“三少爷,夫人让您回府一趟。” 温玹就没这么郁闷过,至于跟看贼似的看着他吗? 小厮见温玹没说话,道,“夫人还派了其他人来请爷您。” 没明说,但显然还有暗卫在。 他要不回去,就直接把他绑了带回府了。 温玹深吸一口气,看向东平郡王道,“你送他回府。”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骑马走人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关心季清宁啊,东平郡王心道,不过也难怪,温珵的断腿还没有好全,再加上季清宁几次遇刺,温玹不放心也很正常。 他们几个府邸不在一处,东平王府离昌平街最近,东平郡王护送季清宁最合适。 季清宁道,“不用,我还想顺带逛逛街。” 东平郡王道,“温兄都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不把你送到家门口,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能打死我。” “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一起吧。” 季清宁就是找个借口,可东平郡王非要陪着,她也只能随他去了。 只是他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什么叫温玹把他托付给他,她又不是温玹什么人! 到了昌平街,季清宁就从马背上下来,给季清嫮挑些胭脂水粉,其实这些胭脂季清宁不是很看的上,她想给季清嫮亲自挑一些,奈何还没动手,就知道李玄鉴住她隔壁了,女子调胭脂调香很正常,男子就难免叫人起疑了。 没法避开温玹,只好买现成的了,身上揣着一堆的银票,不买点喜欢的东西,浑身不对劲,好像失去了挣钱的兴趣。 东平郡王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但季清宁买,他也跟在挑了两个,他没姑娘没姐姐送,但他可以送给自己母妃啊。 买了胭脂,季清宁又去挑丝线,东平郡王就陪在左右。 不远处,一驾马车停在那儿,车帘掀开,只见一女子怀抱着一孩子,那女子看着小摊子,对着怀中孩子道,“安儿,你看清楚了,那就是你爹。” 那孩子不过三岁大,生的粉雕玉琢,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机灵。 小脑袋瓜点了点,“娘,我知道了,我去找爹,那你早点来接我。” 女子点头,不舍的抱着自己的儿子,久久才松开。 丫鬟把孩子从马车内抱下来,小小的人儿一落地就撒丫子朝季清宁和东平郡王跑过去。 就这么短的距离,一男子骑马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眼看着就要撞到孩子了,东平郡王看见了,身子一闪,就把那孩子抱了起来。 女子坐在马车内看到这一幕,没差点吓晕过去。 见东平郡王抱着孩子东张西望,她忙将车帘放下,道,“走吧。” 车夫坐到车辕上,一甩马鞭子就赶着马车跑远了。 小人儿被东平郡王抱在怀里,他奋力挣扎,东平郡王就把他放下了,道,“你爹娘呢?” 小人儿看向一旁的季清宁,一把抱住季清宁的腿,仰着小脑袋,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爹……。” 季清宁,“……。” 东平郡王,“……。” 季清宁当场就石化了。 东平郡王看着季清宁,惊诧道,“你儿子啊?” “别胡说,”季清宁瞪他。 瞪完了,季清宁拉开抱着她腿的小人儿,蹲下来问道,“你娘呢?” 小人儿转身,看向之前马车停靠处,道,“我娘刚刚在那儿。” 虽然之前说好了,可真看到娘走了,小人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娘不要我了……。” 他紧紧的抱着季清宁的脖子。 虽然人小,但力气是真不小,季清宁还真有点招架不住,道,“你没认错人吗?” 小人儿搂着季清宁的脖子摇头,“没有,娘在马车里指给我看的,你就是我爹。” “娘说她有要紧事要去办,没法带上我,让我跟爹待几个月就来接我走。” 季清宁懵了,这不会是温玹的计谋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得罪 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张阁老和赵王府还不上门退亲才怪了! 季清宁没差点气炸肺,要用这样的办法退亲,她还用得着他温玹想辄吗,她分分钟能想出百八十个来! 小人儿就那么搂着季清宁的脖子不撒手,季清宁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把小人儿带回小院了。 季清宁虽然进京不久,但她在京都的知名度却不是一般的高,再加上这条常逛的昌平街,她抱着个孩子走,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瞩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季清宁抱着小人儿回小院,柳管事见了道,“哪来的孩子啊?” 小人儿把脸从季清宁的脖子处移开,看着柳管事道,“这是我爹!” 柳管事,“……。” 季清宁耸肩,小声道,“这孩子认错爹了。” “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我爹!”小人儿脾气还挺倔。 那边小丫鬟走过来,已经生无可恋了,她家姑娘的女儿身迟迟戳穿不了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升级做爹了,小丫鬟担心自家姑娘要女扮男装一辈子了。 季清宁带了个孩子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季清嫮耳中,季清嫮匆匆赶来,就看到小人儿抱着季清宁的腿不撒手,季清嫮看着季清宁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不知道该怀疑季清宁养外室了还是怪季清宁在外头胡来造出了人命。 季清宁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小人儿抱着她的腿不松手,道,“爹,我饿了。” 柳婶喜欢孩子,见状道,“我带你吃饭?” “我要爹陪我吃饭,”小人儿道。 季清宁也没吃午饭,她这个大工具人碰到个小工具人,理应陪着。 小人儿乖的不行,个头不高的他蹲在椅子上吃的饭,把最大的鸡腿夹给季清宁,“爹吃鸡腿。” 季清宁羡慕坏了,不知谁家养的孩子,真是太可人疼了,但是,能不能不要叫爹,叫她娘啊? 季清宁把另外一只鸡腿夹给小人儿。 小人儿又夹给季清嫮,“姑姑吃鸡腿。” 季清嫮摸着他的小脑袋瓜道,“姑姑不吃,你吃。” 季清嫮看着季清宁,“虽然你在外面胡来不应该,但祖母知道你给她添了这么大一孙儿,肯定会高兴坏,只是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你怎么和她们交待?” 季清宁,“……。” 能安静的吃饭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吗? 她的长姐居然宁愿信一个小不点的话也不信她,心好累。 煜国公府。 温玹回府后,先去见了煜国公夫人,煜国公夫人让他去给平老夫人请安,温玹听话的去了,听话的让煜国公夫人都恍惚,觉得自己儿子改性子了。 知儿莫若母,煜国公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去给平老夫人请安是假,他是想从平老夫人的小院逃出府。 煜国公夫人火速赶往知福堂,温玹计划落空。 煜国公夫人瞪着自己儿子道,“你休想出府一步!” 温玹不想说话,默默的往照澜轩走,那边陈杳闪身到他身边,小声道,“爷,季大少爷有一个三岁大的私生子……。” 温玹,“……。” “开什么玩笑,他才多大,”温玹根本不信。 陈杳道,“那孩子当着东平郡王的面认的季大少爷,季大少爷把他带回小院了。” 没人会随便把别人儿子往家带吧,有私生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温玹觉得自己遭受了暴击,他比季清宁年长两岁,他前些日子才……季清宁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个儿子,还三岁了? 但这事煜国公夫人听得高兴啊,季大少爷连儿子都有了,她儿子该死心了吧? 温玹扶额,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那边,一丫鬟三步并两步跑过来道,“三少爷,宁大夫派人来传话,说让你去帮忙调制药膏。” “不去,”温玹脱口两个字。 “去告诉他,我娘不让我出府。” 煜国公夫人气的脑壳疼,难怪国公爷经常忍不住想揍他了,确实忍不住。 她不让他出府,是不让他去见季大少爷,宁大夫调制药膏是为给珵儿治腿,她能拦着不让吗?! 见温玹还往照澜轩走,煜国公夫人瞪他,“还不快点儿去,别叫宁大夫久等了。” 温玹,“……。” 要叫他娘知道宁大夫就是季大少爷,还不得气死? 因他被逼回府,又因他被逼着出门,也是没谁了。 温玹翻墙出了煜国公府,骑马赶往小院。 屋内,季清宁刚把小人儿哄睡,两只胳膊差点断了,小丫鬟跑进来道,“温三少爷来了。” 来了就好。 季清宁抱着孩子直接就出了门。 小院温玹熟的很,直接就进来了,要是季清宁不出来,他就直接进屋了,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见季清宁抱着个孩子出来。 温玹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季清宁抱着孩子走过来,走到他跟前,一把将孩子塞给了他。 温玹,“……???” 别告诉他,他是打着让他帮着调制药膏的幌子匡他来给他抱孩子。 温玹没抱过孩子,小人儿就像是挂在他胳膊上似的,季清宁瞪着他道,“你太过分了,连这么小的孩子你都利用!” 温玹一头雾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和她装傻呢! 季清宁气的胸口起伏不定,道,“别告诉我,这孩子不是你弄出来让我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退婚用的。” 温玹听完,直接把孩子塞回给季清宁道,“我还不至于利用这么大的点孩子。” 季清宁懵了。 虽然温玹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但他一向做事敢作敢当,不至于利用个孩子还不敢承认。 季清宁看着温玹,咽了下口水道,“真不是你弄的?” 温玹道,“不是我。” “难道是陆照他们?”季清宁猜测。 温玹道,“挖你墙角就差点被肃宁伯云阳侯打死了,给你弄个私生子出来,他们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说完,温玹看着她,“这不是你儿子?” 季清宁呲牙,“我今年才十七,这孩子已经三岁了,再加上怀胎十月,我得十三岁就……可能吗?” 温玹道,“十三岁就生儿子的京都不是没有。” 季清宁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 气不过,季清宁磨牙道,“你多大了?” “还差几个月二十,”温玹如实道。 “人家十三岁就生儿子了,你二十了连亲事都没定下,就你知道的多!” 温玹,“……。” 冷水就这么泼了过来,泼的温玹看着季清宁,郁闷道,“我得罪你了?” 无故摁他罪名就算了,还故意气他。 季清宁气呼呼的抱着怀里的小人儿转了身。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退亲 回屋后,季清宁小心翼翼的把小人儿放到床上,帮忙盖好被子,然后就一筹莫展了。 她以为这孩子是温玹用来帮忙退亲的,虽然气愤但也抱回了小院,谁想到和温玹无关,那她就做错了啊。 从安儿口中,他娘应该在暗处看着,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把孩子送到她手里来,但只要她狠心不带回,安儿的亲娘还能放任不管? 现在她把人带回来了,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玹走进来,季清宁看他的眼神不善,温玹道,“你有私生子的事这会儿应该已经传遍京都了,虽然与你的名声有碍,但既然到这一步了,也只能顺着往下走,把亲事退了。” 气归气,但温玹说的也没错,当务之急,是把和张娴还有檀兮郡主的亲事退了。 季清宁写了封信,让小丫鬟送去给张娴。 小丫鬟到张家的时候,张府已经听说了季清宁有个三岁大的私生子的事了,上到张阁老,下到张府丫鬟小厮,个个义愤填膺,气冲上脑。 他们家大姑娘温婉贤良,嫁给他季大少爷已经是委屈大姑娘了,大姑娘还要和檀兮郡主共事一夫,这也就罢了,嫁过去就要给他养私生子,莫说人了,牛都要被气死了。 小丫鬟以前登门,张府下人待她是和颜悦色,这会儿看她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都没让小丫鬟进府,手一伸把信夺了,顺带撂下一句,“在外头等着!” 张家诗礼传家,接人待物一向客气,小丫鬟这待遇,一般人在张府还真享受不到。 小丫鬟也知道张家生气,但她家姑娘才叫冤呢,简直没地儿说理去。 张府正堂济济一堂,在商议给张娴退婚的事,季大少爷才华是不错,还有一手高超医术,但他有私生子,这事就不可原谅。 但张娴喜欢季大少爷喜欢到不惜和檀兮郡主共事一夫,外人夸她大度,可在张家人看来那已经是卑微到尘埃里去了,张阁老怕自己孙女儿情根深种,要真退亲,她会寻死觅活。 季清宁有私生子的事一传进府,就被张大太太下了封口令,没人敢告诉张娴。 小厮没敢把信送到大姑娘跟前,而是送到了正堂,道,“季大少爷的小厮送了封信来,说是给大姑娘的。” 张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有脸给我女儿送信?!” “把信给我!” 看女儿的信有损德行,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女儿被季大少爷灌了迷魂汤,这会儿送信来,定是为私生子的事。 张大太太后悔极了,因为季清宁救过她女儿,再加上给张阁老治病,又是章老太傅保的媒……张家从未觉得会有退亲的一天,所以季清宁和张娴私下有书信往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天知道季大少爷平常都给她女儿写了些什么! 张大太太发话,也没人阻拦,小厮就把信送到张大太太手里了。 张大太太接过信,还看了张大老爷一眼,张大老爷黑了脸道,“拆开。” 张大太太就把信拆了。 扫了两眼,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举动可是把一屋子人都吓坏了,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把大太太气成这样,可别是淫词秽语啊…… 张大太太气的手抖,“去把大姑娘给我叫来!” 那边张老夫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把信拿给我看看。” 张大太太就把信递给张老夫人,可怜张大老爷要伸手去拿,慢了一步,没看着。 张老夫人接过信,扫了几眼,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胡闹!” 张阁老蹙眉,“信上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张老夫人把信递给张阁老。 张阁老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 皇上已命钦天监择良辰让我们尽快完婚,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趁着街上传我有私生子,你说服张府将你我的亲事退了,还有檀兮郡主那儿,也让赵王府退亲吧。 另外,我再多说一句,令祖眼光独到,肃宁伯世子可许终身,望勿因一时之气,错失良缘。 从头看到尾,张阁老脸色也黑的可怕,黑到张大老爷想看信上写了些什么都不敢上前,可见一斑。 再说丫鬟去传话,张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匆匆赶来,一进屋,就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双腿沉甸甸的迈不动步子,颤抖了嗓音,道,“娘,娘找我来是,是有什么事吗?” 张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你和季大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张娴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道,“没,没什么事啊。” 到这会儿了,还在骗他们,张大太太气的吩咐丫鬟道,“把信拿给她看!” 信? 什么信? 丫鬟把信拿给张娴,道,“这是季大少爷给大姑娘您的信……。” 张娴道,“娘,你们怎么能偷看我的信呢!” 张大太太气道,“要是不看,还不知道被你们骗到什么时候去,娘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婚姻大事,也能当成是儿戏,想定亲就定亲,想退亲就退亲?!” 张大太太眼眶都气红了,她一向觉得自己把女儿教的挺好,引以为傲,结果呢?! 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张娴看信,虽然信上只寥寥数语,可把什么都暴露光了。 张娴跪下认错道,“是,是女儿求季大少爷和我假定亲的……。” 张大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只是假定亲,不是想假戏真做?” 张娴脸红了,不过不是羞红的,是气的,“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她还不至于为了嫁人这么不折手段。 张阁老道,“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你胡闹,季大少爷还纵着你胡闹!” “如今街上流言四起,我张家这时候退亲,岂不是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张娴也知道季清宁传出私生子,这时候退亲不好,可不退亲,他们就真成亲了啊,真成亲就算了,她就是搬去季家小院住些时候,可皇上下的旨,那可是欺君之罪了。 张娴道,“祖父多虑了,季清宁和我还有檀兮郡主假定亲,甚至街上传她有私生子都不妨碍她的名声……。” 张阁老蹙眉。 这都不妨碍,他季大少爷的名声又不是铁打的。 知道自家祖父不信,张娴也是真没法解释了,当即起了身,上前凑到自家祖父耳边低语了两句,其他人都好奇大姑娘和张阁老说什么,然而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只言片语,不过张阁老的脸色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张阁老先是一怔,然后就懵了。 懵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屋子里其他人也跟着懵了。 他们大姑娘说完后,摇着阁老的胳膊撒娇,“祖父,孙女儿知错了,下次绝不再犯,您行行好,帮我把亲事退了吧。” 张阁老额头颤抖不止,看向管事的道,“去看看季大少爷的小厮走了没有,没有走的话,请进府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过夜 小院。 安儿一觉醒来,坐在床上,没看到娘,小嘴瘪着,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看到季清宁,怕季清宁也丢下他,抱着她不撒手,道,“爹为什么不要我和娘?” 季清宁一个头两个大,这话叫她怎么答的上来,她也想知道安儿的混账爹是谁,这么可人疼的儿子竟然不要,安儿紧紧的抱着她,季清宁哄他道,“不是不要你,是不知道有你。” 这话和娘跟他说的一样。 安儿看着季清宁道,“爹为什么不知道有我?” “你娘没告诉你爹啊,”季清宁温声软语。 “就像今天,你娘要是不告诉你哪个是你爹,你也不知道你爹在哪里是不是?” 安儿小脑袋瓜如小鸡捉摸似的点了几下。 别人都有爹,就他没有,他问了娘好多回,娘都说不知道。 可这回娘待他坐了好多天的马车,把他带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他爹在这么远的地方。 他不知道爹爹在哪里,爹爹肯定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事不能怪爹爹,是娘故意不告诉他的! 想到娘,安儿就鼻子酸酸的,想哭。 季清宁抱他下床,帮他穿鞋,告诉他院子里有木马,小人儿正是爱玩的年纪,鞋都没穿好就要往外跑,季清宁拉他不住,生怕他跑摔倒。 等季清宁出去,小人儿已经骑在木马上了。 那边小丫鬟抱着一堆的小玩意回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小人儿跑过去拿。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信送到了吗?” 小丫鬟道,“张家已经知道假定亲的事了……。” 知道是意料之中的事,季清宁一点都不诧异,她整出私生子,也落了张阁老的颜面,张娴不替她解释,最后没得连累章老太傅都要张阁老瞪眼,毕竟事求她帮的忙,总不会让她挨张家的骂。 “明日张家就差人把退婚书送来了,张阁老还让我给肃宁伯世子传话,让肃宁伯世子上门提亲,”小丫鬟捂嘴笑。 季清宁笑道,“张大姑娘同意了?” 小丫鬟摇头,“她还是不想嫁,不过张阁老生气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假定亲都敢了,要真不同意,早反抗了。 不敢说什么,就是同意了。 小丫鬟说了一通,最后才说了句重点,“怕你挨章老太傅骂,张阁老已经去章老太傅那里解释了。” 不愧是阁老,办事就是漂亮,有张阁老去帮她解释,她就不用挨章老太傅的瞪眼了。 季清宁心安。 然而季清宁这心安的太早了,当初她和张娴还有檀兮郡主定亲有多风光,有多招人羡慕嫉妒恨,这会儿知道她有私生子就有多唾弃,但凡听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骂她的。 骂的东平郡王他们都听不下去了。 唐靖看着东平郡王道,“那孩子真的是咱们大哥的骨肉吗?” 东平郡王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不是在场吗?”唐靖道。 “那小屁孩就那么冒出来了,抱着咱们大哥的腿叫爹,把我都叫懵了,”东平郡王道。 陆照则道,“不会是退亲的计谋吧?” 唐靖听着楼下的义愤填膺,道,“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季家小院淹了,这样的馊主意我们都不会干,何况是咱们大哥了。” “不是计谋,咱们大哥却把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抱回小院……我有点信那是他的私生子了。” 一股子压力扑面而来。 本来就被爹娘逼着成亲了,现在来了一个年纪没他们大,孩子都会打酱油的对比,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陆照则道,“那也不一定,咱们大哥之前不就在灵台寺捡了兴国公府小少爷么?” 说到这里,陆照来了一句,“咱们大哥心肠够软,就是这到处捡孩子的习惯真不大好。” 话音未落,门被敲的砰砰响,小厮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是我。” “进来,”陆照道。 小厮推门进去,累的有些气喘吁吁,道,“世子爷真是叫小的好找。” “找我什么事?”陆照问道。 “刚刚在路上碰到季大少爷的小厮,他去张阁老府上送完信回来,让小的给世子爷你传句话,张阁老让你去张府提亲,”小厮一口气说完,都快喘不上气了。 作为世子爷的贴身小厮,世子爷喜欢张大姑娘他一清二楚,憋闷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陆照脸上闪过一抹狂喜,他伸手掐自己。 疼。 不是做梦。 …… 入夜,季清宁就犯难了。 她睡相不好,公认的不好。 可安儿就认准了她是他爹,非要和她睡,小小的人儿,离开了娘身边,把她当唯一的依靠,这么点小要求,季清宁实在不忍心不满足他。 但是。 她睡相实在是太差了,她怕把安儿踹出个好歹来,季清宁不同意。 可安儿平常都是跟娘睡的,从出生就没例外过,没有娘陪着,爹还不陪他睡,小人儿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伤心的季清嫮和小丫鬟于心不忍了,“你那睡姿也确实要改改了,你陪安儿睡,晚上你注意些。” 季清宁道,“万一我踹他呢?” “可以把你的脚绑起来,”小丫鬟出主意道。 “……。” 这主意真是棒极了。 棒到她想把她绑起来! 安儿抱着季清宁的腿不撒手,谁要拉开他,他就扯着嗓子哭,季清宁没辄,只能退让。 这一退,温玹就没地方睡觉了。 安儿睡床,小丫鬟睡小榻,季清宁打地铺。 等温玹跳窗进来,地方已经被瓜分干净了。 温玹站在那里蹙眉道,“我睡哪儿?” “屋顶。” 季清宁做了安排,并扔过来一荷包,防蚊用的。 温玹黑着脸道,“我睡小榻。” “铁锤睡小榻,晚上可能要使唤她,”季清宁道。 “不过你睡相挺好,你可以和安儿睡。” 温玹看向床上玩耍的小人儿,小人儿腾身而起,抗议道,“我不要和他睡。” 他居然被一个屁大点孩子嫌弃了? 他一个翻身就能将他压扁了。 温玹捏着荷包,睡屋顶就睡屋顶吧,又不是没睡过。 然后—— 第二天早朝前,皇上就得知温玹在季大少爷屋顶上过夜的消息。 皇上,“……!!!” 这是黏季大少爷黏到什么程度了?! 难道煜国公府的檀床还比不上人家的屋顶软绵好睡吗?! 钦天监那群庸才,挑个良辰吉日挑这么多天,是想把自己脑袋挑没了吗?! 皇上要传钦天监,李公公赶紧将皇上拦下,道,“皇上有所不知,季大少爷有私生子,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未必还嫁给季大少爷……。” 皇上眉头打了个死结,道,“一会儿散朝后,请张阁老来御书房一趟。” 第三百七十七章 相告 皇上交待的事,没有宫人敢懈怠,张阁老前脚出议政殿,后脚公公就上前传话,领着张阁老到了御书房。 张阁老到的时候,皇上还没到,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皇上才带着李公公过来。 张阁老也算擅闯揣摩圣意了,但这回,他真猜不到皇上找他何事,迎上几步,给皇上行礼。 不等张阁老弯腰,皇上将他扶起道,“阁老身子不好,还日日不落的早朝,为朝廷鞠躬尽瘁,朕心甚慰。” 张阁老也动容,作为臣子,能得皇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死也值了。 进了御书房,皇上坐下后,让张阁老也坐下,道,“今儿不谈朝政,只闲话家常。” 张阁老有点懵,皇上和他聊家常,可别是立储君的事,这是家世,亦是国事。 张阁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结果皇上一开口,张阁老更更更懵了,只听皇上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了两下,道,“季大少爷有私生子,朕听闻张府有意退婚?” 真闲话家常,只是聊的是张家的家常。 张阁老道,“昨儿老臣去找了章老,已经将老臣那孙女儿和季大少爷的亲事退了。” “赵王府的退婚书应该也送到季大少爷手中了。” 皇上,“……。” 皇上料到会退婚,但怎么会退的这么快…… “那孩子确实是季大少爷的私生子?”皇上问道。 张阁老嗓子一噎,实在没想到皇上会问的这么细,只是这问题他不好回答,若是假的,那张府和赵王府就不该退掉和季大少爷的婚约,若是真的,那季大少爷就真的要背负有私生子的污名了。 张阁老起身给皇上跪下,道,“是臣那儿子教女无方,到昨儿老臣才知道我张家和赵王府檀兮郡主与季大少爷的婚约是假的……。” 皇上眉头一紧,“假的?” 既然说了,张阁老就都说了,道,“臣起初看上的是肃宁伯世子,只是臣那孙女儿和肃宁伯世子之间有些隔阂,不愿嫁与他,便求了季大少爷与她假定亲……。” “真是胡闹,”皇上龙颜冷肃。 张阁老道,“是我张家教女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将张阁老扶起道,“季大少爷胆识过人,才学更佳,朕还觉得他与府上大姑娘是天作之合,没想到竟是两小辈闹出来的假婚约,朕险些下旨择良辰让他们尽快完婚。” 本来皇上就怀疑温玹和季清宁的关系不正常了,还指着季清宁成亲,绝了温玹的念头,结果季清宁也是假定亲。 皇上越发觉得两人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皇上沉眉道,“那私生子莫不是为了退亲弄出来的?” 张阁老摇头,“应该不是,从季大少爷写给老臣孙女儿的书信来看,私生子一事并非季大少爷的计谋,只是将计就计。” “……书信?”皇上眉头又皱紧了。 张府规矩一向严,府上姑娘和外男有私信往来,这事从张阁老口中说出来竟然这么云淡风轻,便是寻常人家也不许吧,何况张府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张阁老并非是口误,而是故意说与皇上知道的,连季清宁的亲事,皇上都这般关注,可见是起了重用之心,可季清宁是女儿身,这辈子都不会入朝堂,皇上注定要失望。 虽然季清宁女扮男装快十七年了,连自己的亲爹都瞒住了,并非有意蒙骗皇上,但真追究起来,她也得背负一个欺君之罪。 季清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份恩情,张阁老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帮她把这隐患除了。 张阁老看着皇上,请皇上屏退左右,皇上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就把御书房里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他在皇上身边伺候。 等人都走了,张阁老才看着皇上道,“老臣知道皇上看重季大少爷,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其实上天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她另有良配。” “是哪家姑娘?”皇上又琢磨赐婚的事了。 “……您最疼爱的温三少爷,”张阁老道。 唰! 皇上的脸登时黑了锅底色。 李公公都倒吸了口凉气,张阁老他可真敢说。 温三少爷怎么就是季大少爷的良配了? 张阁老就算不迂腐,也没有这么看的开吧? 见皇上动怒,李公公忙道,“阁老慎言。” 张阁老一点也不担心,他看着皇上道,“皇上切莫动怒,这其中另有隐情。” “朕倒想知道有什么隐情让阁老看的这么开,”皇上压抑着怒气道。 “季大少爷是女儿身,”张阁老脱口道。 皇上,“……!!!” 李公公,“……!!!” “女儿身?!”皇上声音都找不到调了。 这怎么可能呢?! “阁老莫不是与朕开玩笑?”皇上不信。 张阁老道,“老臣岂敢骗皇上,两年前,季大少爷救过老臣孙女儿,两人一同滚下山,那时候老臣孙女儿就知她是女儿身了,不然借老臣孙女儿几颗虎胆,也不敢和季大少爷假定亲,还拉上檀兮郡主一块儿。” “季大少爷入四海书院读书,被章老安排与温三少爷同住,温三少爷是皇上看重的外甥,一向有担当,季大少爷哪天恢复女儿身,他必会登门求娶。” 皇上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还用恢复女儿身吗? 他那外甥现在就觊觎上了。 之前温玹解释说和季清宁没什么,皇上还不信,这会儿不得不信了。 要真有什么,就不会传出好男风这样的流言来了…… 温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要喜欢哪个姑娘,估计都懒得来求赐婚,直接就抢回去了。 皇上很好奇,他那外甥是怎么做到和人同住一间学舍,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还觊觎人家,连强吻都被暗卫看见的地步,就是发现不了人家女儿身的? 想到之前街头巷尾盛传温玹惧内—— 皇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张阁老不知道皇上笑什么,只听皇上道,“章老太不厚道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朕。” 张阁老笑道,“这皇上就误会章老了,昨儿老臣去找章老,正好碰到章老发脾气,派人去找季大少爷要训她有私生子的事,老臣旁敲侧击,章老并不知道季大少爷女扮男装的事。” “章老精明了一世,老臣实在好奇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就没告诉他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融洽 张阁老没告诉章老,皇上也没打算告诉温玹。 难得看到自家外甥傻成这样,他这个疼外甥的舅舅的还想看看自己的外甥会傻到什么时候去。 张阁老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事就告退了。 皇上心情大好,不仅不用担心外甥好男风,连外甥媳妇都有了。 李公公见皇上心情好,道,“要不要派人去和煜国公夫人说一声,只怕她这会儿还在为三少爷定亲的事头疼……。” 煜国公夫人心肠软,要和她说实话,就瞒不住三少爷了,可不说吧,煜国公夫人肯定会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皇上点头,“你亲自去煜国公府一趟,就说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让她放宽心。” 小院。 季清宁刚陪安儿吃饭早饭,赵王府的退婚书就送到了。 赵王府管事的送来的,柳管事不住的在心底替季清宁惋惜,多好的两桩亲事啊,就因为一个私生子打了水漂,做人啊,还是不能做有损私德的事,不定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 一般结亲不成的都结仇了,季家和张阁老府还有赵王府结仇,柳管事觉得季清宁可以不用入朝为官了,已经注定没有前途可言了…… 柳管事心情沉重的把退婚书送去给季清宁,刚进小院,就听到季清宁和小丫鬟爽朗的笑声。 柳管事,“……。” 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主仆,都被人退婚了,还能笑成这样,他知道季家子嗣单薄,但也没有这样有儿万事足吧? 小丫鬟从柳管事手里接过退婚书,递给季清宁,“要看吗?” “放桌子上吧,”季清宁随口道。 压根就没把退婚放在心上,那不在意的态度柳管事都恍惚自己送来的不是退婚书,而是谁府上送来的请帖…… 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前程当回事的。 柳管事看着季清宁喂安儿吃果子,道,“前两日,施家管事的来说今儿送礼单来给季少爷你过目,不知道还来不来了。” 季清宁笑道,“施家会按时把礼单送来的。” 施大老爷请章老太傅保的媒,借施家几颗胆子也不敢耍她这个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 柳管事见季清宁胸有成竹,没说什么,心下觉得季清宁太高看自己,小瞧施家了。 他回了前院,继续忙自己的。 再说施家,如季清宁说的那般,虽然心有介怀,但还真不敢食言,派了管事的送礼单到小院。 施家管事来的时候,季家小院前那是一片狼藉。 臭鸡蛋,烂菜叶…… 老远就闻到味道,熏的人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柳管事和柳婶拿布捂着鼻子收拾。 施家管事的想调头走人,又怕惹季家不高兴,强忍着上前。 柳管事看到施家管事的,是懵了又懵。 施家还真的派管事送礼单来了…… 嗯,施家管事的来还不算什么,毕竟之前就约定好了,再加上季清宁的笃定,虽然诧异,但还谈不上震惊,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呢。 施家管事的还未进府,那边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骑马过来了。 两人前来送贺礼,祝贺季清嫮和施家大少爷定亲之喜。 把柳管事贺懵了,也把施家管事的贺的如遭雷劈。 季家大少爷养私生子,把张家大姑娘和赵王府檀兮郡主的脸面放在地上死劲的踩,张家和赵王府不和季大少爷翻脸决裂,还登门送贺礼? 季大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赵王府和张家这么不计前嫌…… 老实说,季清宁还真没料到张大少爷和赵王世子会登门,是张娴和檀兮郡主担心她们退亲会影响季清嫮的亲事,又正好知道今儿是施家登门送礼单的日子,就央求自家兄长送贺礼来,管事的代送都不行,怕管事的撑不起脸面,给不了施家威慑力。 嗯,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亲自登门道贺,把施家管事的镇的连嘴都不敢轻张,只说自己来的急,把礼单拿错了,那份礼单在这份的基础上添了三成…… 不知道三成够不够…… 走的时候见柳管事还在打扫烂菜叶臭鸡蛋,想着自己也不急着回去,就帮着一起收拾,施家管事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小厮,有他们帮忙,收拾起来快多了。 施家管事的旁敲侧击,柳管事知道他打听季清宁,笑道,“小院虽小,但来的人可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三皇子来蹭过饭,煜国公府三少爷更是常客,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来没什么可吃惊的。” 施家管事,“……。” 要不是亲眼所见,施家管事一定会觉得柳管事是在吹牛。 更绝的是柳管事刚说完,某个常客又大驾光临了。 温玹骑马过来,在小院前停下,下马后径直进小院,上台阶的时候停下脚步,对柳管事来了一句,“我午饭在小院吃,多烧两个菜。” 一大银锭子抛过来。 柳管事稳稳的接过,揣怀里的时候瞥了施家管事的一眼,施家管事的惊呆了,还是小厮推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和柳管事告辞。 他必须立刻马上回施家,施家给未来大少奶奶的聘礼至少要添五成才够。 再说温玹,都不用人带路,也没人给他带路,直接就到季清宁住的院子前了,刚要迈步进去,那边一暗卫闪身到他身侧,道,“爷,李公公去煜国公府了。” 温玹眉头一紧。 李公公是皇上的心腹,一般不会轻易出宫,他出宫必是大事。 而李公公去煜国公府,十次里有九次是因为他的事,皇上不会是因为季清宁退亲了,想给他赐婚吧?! 温玹道,“可知道李公公去何事?” 暗卫摇头,“李公公和夫人说话,属下不敢靠近偷听,不过应该不是坏事,夫人心情明显好转了。” 暗卫不说还好,一说温玹心更沉了。 对他娘是好事,对他就未必了。 可别是皇上有了中意的人选要给他赐婚! 不放心,温玹决定进宫一趟。 御书房内,皇上在批阅奏折,公公上前禀告道,“皇上,温三少爷来了。” 皇上笑了。 他还没找他。 他就先进宫了。 “让他进来,”皇上把奏折合上,端起茶盏。 温玹走到皇上跟前,还未请安,皇上一连串的问题就砸了过来: “朕听闻你被季大少爷揣下过床,确有其事?”皇上问道。 “……。” “被她逼着睡过屋顶?”皇上再问。 “……。” “给她打过洗澡水?” “……。” 皇上黑线道,“和她碰上,有占过上风吗?” 皇上几时变得这么八卦了? 温玹想了想,他在季清宁那里还真没占过什么上风,唯一一件是,“我抢过他的床,逼他打过十几天的地铺。” 皇上,“……。” 李公公,“……。” 没救了。 皇上扶额,这才问正事,“你进宫做什么?” 温玹道,“皇上没打算给我赐婚吧?不是心仪之人,我不会娶的。” 皇上道,“你娘这些日子为你的事忧心忡忡,朕已经让李公公告诉她你好男风是暗卫误会了。” 温玹朝皇上作揖道谢,皇上道,“你退下吧,叫陈杳进来。” 有什么事陈杳能听他不能的? 不过只要不给他赐婚就成了。 温玹转身离开。 陈杳进来给皇上行礼,皇上道,“不必给你主子下催情药了。” 陈杳愣了愣,“已经下过了……。” 皇上愣住,“下过了?” 许太医把药呈给他的时候一再叮嘱要慎用,说那药一经服用,无药可解。 “谁替他解的药劲?”皇上问道。 陈杳支支吾吾。 皇上道,“说!” 陈杳怀疑是季清宁解的,但他不敢这么和皇上说,只委婉道,“属下不知,那日出了点意外,爷赶去救季大少爷了,药劲发作的时候,他把季大少爷丢下了马,自己赶回城,结果晕倒在了路边,是个姑娘替他解了药劲,但属下找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找到人……。” 皇上,“……。” 李公公,“……。” 皇上扶额,感慨,“看来有时候意志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这么强的意志力,他竟然怀疑他会把持不住。 不愧是他好看的人选,果然没叫他失望。 只是照这架势,他不帮一把,温玹能孤独终老。 皇上问陈杳道,“你主子近来和季大少爷相处如何?” 陈杳不懂皇上为何这么问,如实道,“相处的比以前融洽多了,爷一直嫌弃季大少爷身体单薄,吃的少,现在在书院,每天早上都叫季大少爷起来训练,在爷的督促下,季大少爷比之前健壮了不少。” 皇上,“……。” 李公公,“……。” 算了。 还是让他孤独终老吧。 他值得。 皇上摆了摆手,让陈杳也退下。 陈杳有点懵,眼底是化不开的疑惑,皇上之前不是一直担心三少爷真的对季大少爷有想法吗,怎么这回他没感觉到皇上的担心了? 他要不要告诉皇上,一会儿三少爷要去季大少爷那里吃午饭,让皇上留三少爷用膳? 算了,还是不说了,爷蹭不了午饭,还能蹭晚饭,在四海书院更是一日三餐和季大少爷一起吃,少一顿也改变不了什么。 陈杳出御书房,没看到温玹的人影,温玹已经出宫了,作为主子,是不可能等属下的。 亏得温玹出宫的及时,他赶到小院的时候,季清宁刚吃完午饭,小丫鬟在收拾盘子,再晚一步,就看不到菜盘子了。 温玹,“……。” 第三百七十九章 待客 施府。 施家管事的送完礼单回去,就把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送贺礼的事以及温玹到小院蹭饭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告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知道。 听得施大老爷施大太太心肝儿胆颤,尤其是施大太太,简直不敢置信,“退婚了,还送贺礼去季家?” 施家管事的道,“季家大门前被扔了不少的臭鸡蛋烂菜叶,我闻着都想调头走,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进了季家。” “他们和季大少爷相谈甚欢,对退亲一事一点也不介怀。” “这是我和小厮亲眼所见,听小院管事的说,温三少爷经常去蹭饭,三皇子也去过……。” 施大太太听着都坐不住,施二老爷道,“我听说大皇子二皇子都拉拢过季大少爷,但季大少爷都拒绝了……。” 施家管事的道,“我见赵王府和张家都不介意季大少爷有私生子,退亲还往来,怕礼单轻了,惹季大少爷不满,谎称走的急,礼单拿错了,老爷和太太准备的礼单要比那份重三成……。” 施大老爷点头,“做的对。” 施大太太则道,“可要添三成,纳采礼就和当初迎娶徐家大姑娘一样重了。” 虽然徐家小少爷伤了她的脸,连带着谈妥的亲事也跟着黄了,但当初徐家大姑娘是嫁给她儿子做嫡妻的,虽然徐家也只是正三品,但那时候他儿子娶的是黄花大闺女,季家大姑娘嫁过人和离了,又是给她儿子做续弦,聘礼说什么也不能越过嫡妻去啊。 再者娶续弦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尤其娶的还不是完璧,施大太太怕人在背后笑话,都想喜宴从简,但施大老爷答应章老太傅和季大少爷要大办,她还指着宁大夫给她治脸,也就不说什么了。 施家管事的听得心都颤抖,要是劝不动大太太,对季家食言还是小事,就怕回头有人拿这事在太太面前煽风点火,管事的忙道,“我想着大少爷钟情季大姑娘,断然不会委屈了她,再者虽然是娶续弦,但可比当初娶徐家姑娘还要费劲,又是章老太傅保的媒,老爷也应承了要大办……。” 施大太太就是觉得嫡妻和续弦有别,礼不可废。 施二太太则道,“大嫂未免太死板了,我们施家不说送的聘礼和给徐家大姑娘的一样,就算比她多个两三成,徐家还敢说什么不成,大嫂脸被刮伤,没找他徐家算账就算不错了。” 施二老爷深以为然,道,“我看添五成是至少的,我施家既然决定不在乎季大姑娘的过去,高抬大轿娶进门来,就把事情办的漂亮点儿,季大姑娘性子软绵,可季大少爷不是一般人,东平王世子的军器监一职原本是季大少爷的。” “他要不让给东平王世子,都不用科举就直接四品官了,他才多大年纪,将来封侯拜将绝不在话下。” “我看赵王府和张家就是看中季大少爷的潜力,才会连退亲之怒都忍下了,我施家何必因为一点聘礼惹他不快,我看季大姑娘这个长姐在他心里分量挺重的。” 施大老爷想起了肃宁伯和云阳侯对他的态度,后背一凉,道,“那就翻一倍!” 施大太太正端茶,准备润润喉,闻言,看着施大老爷道,“老爷,你疯了?!” “纳采礼添一倍,后面还有纳吉礼纳征礼呢,都得跟着添。” 整个聘礼添一倍,回头府里其他少爷姑娘出嫁,聘礼嫁妆不说跟着添一倍,至少五成要的吧,这可不是随口一句添一倍的事,公中哪里负担的起这么重的担子。 施大老爷不怎么管内院的事,想的简单,这会儿反应过来道,“那就添五成,我再格外添一个庄子一个铺面,也差不多了。” 施大太太没再反对,施家管事的赶紧下去拟了单子,他一会儿还得给季家送去。 单子写的很快,添几样,再把其他东西数量添五成就够了,施大少爷施大太太看后,觉得没问题,就让管事的送到季家。 只是管事的出府还不到一刻钟,施家议事的众人准备散了,那边一小厮跑进来,凑到施大老爷耳边嘀咕了两句,施大老爷脸色一变。 变脸之大,施大太太心都漏跳了两拍,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支支吾吾,见施大老爷没阻拦,小厮才道,“街上都在传咱们家大少爷求娶季家被休的大姑娘的事,说季大姑娘被休过,还没法生养,背后议论咱们施家图什么……。” 施大太太脸色变的比施大老爷还要难看,“那不是周家怕受季家牵连故意说的吗?” 周家的无耻,施大太太是知道的,所以对这休书之词她没信过,可这会儿想来,只怕不是空穴来风啊,毕竟季大姑娘嫁给周大少爷三年都没有生养…… 虽然过世的大少奶奶福薄,可嫁给她儿子不到三个月就怀上了,她儿子怎么能娶个生不了的续弦呢?! “快,快把管事的叫回来!” 施大老爷头疼的厉害,他可以不在乎季大姑娘嫁过人的身份,可生不了,就意味着他没有嫡孙了,他不能不介意,只是管事的已经走了半天了,哪里还追得上。 屋内,温玹坐在那里看书。 季清宁端着托盘进来,见温玹翻书,那是气的不打一处来啊,本来这会儿她应该陪安儿逛街的,结果这尊大神说他肚子饿,非要她给他做菜,柳叔做都不行。 今儿温玹来帮着撑了场子,虽然不知道是专程来撑场子捎带蹭饭的,还是蹭饭捎带撑了下场子,但总归帮了她,给他做几个菜也算知恩图报了,结果这厮蹬鼻子上脸,居然趁机点菜。 炒几个小菜不费多少功夫,可要烧大菜就耗时间了,安儿等不及要逛街,季清嫮就和小丫鬟还有兰儿带他先上街了。 把菜摆好,季清宁转身就要走,温玹拦下她道,“你不陪我吃?” “我吃过了,”季清宁道。 “你让我一个人待在你屋子里吃饭?”温玹蹙眉。 “这是待客之道吗?” 待客之道…… 他还有脸提这几个字? 季清宁看着他,道,“你见过哪个客人上门还点菜的?!” 温玹,“……。” 第三百八十章 操心 实在不占理,温玹只得坐下,季清宁迈步离开。 然而走了没几步,温玹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来,“西南有消息传进京了。” 季清宁脚步戛然而止。 温玹拿起筷子吃饭,季清宁气的想把温玹捏扁搓圆,笑着转身道,“我爹有消息传来吗?” 温玹给自己盛汤,刚碰到汤勺,季清宁伸手过来抢了汤勺道,“我给你盛。” 温玹夹红烧排骨,吃的津津有味,就是不说话。 季清宁坐到他对面,道,“我问你话呢。” “食不言寝不语,”温玹来了一句。 季清宁想把他丢出小院外去,在书院吃饭,他可没少说话! 温玹瞥了季清宁一眼,就差把话刻脸上了:等我吃完再说。 季清宁的暴脾气,“那你别吃了。” 站起身就收拾菜盘子。 温玹,“……。” 都说吃软人的嘴软,他倒好,吃着她的饭还和她拿乔,谁惯他这臭毛病! 季清宁把菜端到托盘上,温玹道,“你爹立功了。” 季清宁眉头挑了下,看向温玹,温玹眸光落到盘子上,季清宁真想把盘子扣他脸上,还得强忍着怒气把盘子原样放好,然后坐到他对面,才问道,“我爹立什么功了?” “你说,我等你吃完我再走。” 这还差不多。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你爹不知道你会医术的事?” 季清宁看着他,道,“为何这么问?” 温玹道,“西南爆发瘟疫,死了不少人,你爹手里有你给的治疗瘟疫的方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还是大夫太医都束手无策,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碰碰运气。” 若是知道自己儿子医术超绝,还会把希望寄托在大夫和太医身上吗? “你爹谨慎试药,幸亏你那字迹丑,萧尚书一眼就认出来是宁大夫的笔迹,出于对你的信任,当即让人照方抓药,这场瘟疫才得以控制。” 她的药方管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因为那些方子就是流传下来的,虽然她人没去,但对症,不管用才奇怪了。 温玹说完,继续吃饭,季清宁看着他,“还有呢?” “没了,”温玹道。 “……我爹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她爹是去查案的好么! 有她爹的消息,居然和案子无关,这像话吗? 温玹道,“瘟疫缓解后,你爹就去豫州了。” 季清宁有点懵,她第一次怀疑自己记性不大好,是她记岔了吗,“我记得豫州不在西南啊,甚至拐着弯都不经过豫州,我爹查西南案,查到东北去了?” 温玹道,“所以你爹不一般。” 季清宁,“……。” “你吃我的饭讥讽我爹,有你这样的吗?!”季清宁瞪眼。 “……我在夸你爹,”温玹道。 季清宁看着温玹,西南案查到东北去了,还是夸她爹? 温玹道,“豫州知州在被调到豫州前,就在西南任职,半个月前,豫州知州李大人一家险遭灭门,可见你爹查案的方向没错。” 季清宁听得心头一颤,“我爹没事吧?” “有天问山庄的人在暗中保护你爹,你爹没事,”温玹道。 季清宁心下动容,没想到他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爹…… 说到这里,温玹很想问问季清宁季家和天问山庄有什么关系,他这个问天山庄现任庄主,甚至皇上这个天问山庄前任庄主都没有下过命令,但天问山庄的人就在暗中保护季怀山。 他派人回天问山庄查探,回来告知,是天问七子下的令,而且还不是其中一个两个,是七人同时下的令,不惜一切代价保季怀山周全。 天问山庄的碎玉,季清宁不仅认得,还说是他的东西,再加上天问七子对季怀山的看重,说季家和天问山庄没关系,温玹不信。 他知道这小院不是季家的,只是借季家暂住,温玹怀疑这小院的东家就是天问七子之一,甚至连季怀山都可能是天问七子中的一个。 想到季清宁的爹可能是他下属,温玹的心情不要太好,心情好,胃口更好。 季清宁就坐在他对面,拿了颗果子过来啃,才咬了一口,那边兰儿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季少爷,你快去街上,周家大太太和周家大少爷又刁难季大姑娘了。” 季清宁眉头一皱,“铁锤不跟着一块儿去的吗?怎么会被周家刁难?” 兰儿道,“大庭广众之下,铁锤也不好揍他们,我劝他们回小院,铁锤让我回来找季少爷您去。” 回小院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周家难缠的很,总不能怕和周家碰上,就连门都不出了吧? 她倒要看看,周家都和季清嫮和离了,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季清宁把啃了一半的果子放下,起身就走了,留下温玹坐在那里,脸黑成锅底色,周身寒气直往外冒。 陈杳站在身后,他知道,周家完了。 周家惹恼季大少爷就够周家喝一壶了,何况还惹恼了他家爷。 昌平街。 围着一堆看热闹的。 季清嫮抱着安儿,小丫鬟拦在他们跟前,和对面的周家大太太和周家大少爷对峙。 周家大太太指着季清嫮道,“我周家没休了你,给你一纸和离书是念在你在我周家伺候了我儿子三年的份上,给你最后一点体面,没想到啊,我真没想到,才多久,你就又要另嫁他人了。” “本来和离了,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你明知道自己生养不了,还嫁给人施家大少爷,你祸害我儿子至今膝下没嫡子还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 “你这样的毒妇,我不揭穿你,我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小丫鬟气的想杀人,“我家大姑娘好着呢,没毛病!” 然而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都觉得季清嫮不该,断人子嗣,天诛地灭啊。 那边施大少爷从衙门回府,路过的时候,听人议论季清嫮,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周家又找季清嫮麻烦了。 他赶紧过来,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走到中间去,周大太太看到他,就对季清嫮道,“你生养不了,我看施家大少爷还要不要你!” 施大少爷冷着脸,道,“这事就不劳周家操心了。” 他走到季清嫮身边,看着季清嫮道,“我从未想过让你冒生命危险帮我生孩子,我有你就足够了。” 季清宁从人群里挤到最前面,正好听到施大少爷说这一句。 就冲施大少爷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季清宁对施家的那点不满烟消云散。 连季清宁都觉得施大少爷够可以,遑论是季清嫮了,对着施大少爷,她眸底泪花闪烁。 周大太太气的浑身哆嗦,她知道施大少爷原配嫡妻是一尸两命,但他居然不在乎子嗣,知道季清嫮生不了还要娶,脑子被驴踢了吗?! 周大太太实在气不过,看着季清嫮道,“但凡你有良心就不要祸害别人!” 季清嫮笑了,笑的眼泪流下来,一半是被施大少爷的话感动的,一半是心疼自己在周家委曲求全的三年,清宁说的一点没错,那三年,当真是喂了狗。 季清嫮看着周大太太道,“我和周家已无瓜葛,我这辈子还能不能生养,和你周家没有半点关系,周家有管我闲事的功夫,还是多请几个大夫给自己儿子看看,没准儿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子嗣。” 周大太太脸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清嫮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在同州嚣张跋扈,那些大夫怕惹祸上身都不敢你和说实话,生不了的从来就不是我,是你儿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脏水 季清嫮此言一出,四下围观看热闹的眼睛都睁圆了。 周家说季家被休的大姑娘生养不了,季大姑娘说周家大少爷生不了,这是咬上了啊。 看着周大太太狰狞的面孔,周大少爷怒不可抑的样子,那些看热闹的心底更向着季清嫮,因为施大少爷都当众说不在乎她能不能生养了,这是给她的承诺,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能给季大姑娘作证。 以后她嫁给施大少爷,要生不了,施大少爷不得以无子休她,不然大家的唾沫星子能淹了他施大少爷。 季大姑娘得此良婿没必要和周家呈口舌之快,离开周家嫁的更好,就足够把周家气的跳脚了。 周大太太想扑过来打季大姑娘,道,“你生不了,还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你怕是不知道许姨娘已怀胎三月了!” 妾室怀孕了…… 众人眸光都落在季清嫮身上。 季清嫮没有丝毫的慌乱,道,“我说的话对得起天地良心,到底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是我败坏你儿子名声,光着这条昌平街就不下三四间药铺了,要不要我们去找个大夫把个脉?” 说着,季清嫮看向周大少爷,道,“这回你随你爹进京述职,我是不是劝过你找京都有名大夫帮我讨几张坐胎方子,还让你也让大夫把个脉,调理一下身子?” “你以为那些话我是说着玩的吗?” 周大少爷脸色唰白。 他本来没打算进京的,京都虽然锦绣梁膏,但也遍地权贵,便是伯府门前管事家的二侄儿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他爹一定会对他严加看管,他还不如待在同州,他爹人不在,他在同州可以横着走。 是季清嫮一而再的劝他,说京都怎么怎么好,可以来京都增长见识,甚至激将他,说同州背地里有人笑话他连京都都没去过。 他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激将,当即就怒拍桌子,他要随父进京! 接着季清嫮就让他帮着讨坐胎的方子,他还打趣她,“敢情你怂恿我进京就是为了给你讨方子呢?” 季清嫮道,“你就帮我讨几张吧,还有你自己,京都的大夫医术不是同州小地方能比的,难得去一趟,也找大夫帮你调理一下。” 当时他就不高兴了,“我又没有问题,我调理什么?” 季清嫮哄着他,他不耐烦的应了,反正到了京都,他去不去看大夫,她远在同州还能管得着? 想到这里,周大少爷就有些站不住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质疑眼神就像是一根根丝线缠绕着他,他几乎窒息。 周大太太见他脸色极其难看,后悔不该来找季清嫮,她原是想趁着施家登门送礼单,大闹季家,他周家不要的女人,也容不得别人染指! 结果季清嫮人没待在小院,带着安儿出门闲逛,她看到了季清嫮,也看到了施家管事的。 季清嫮笑的很开心,那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深的刺疼了周大太太的眼,气的她理智全无,当街就质问季清嫮,骂她不要脸,没想到最后季清嫮会出这样的大杀招,一向说话都不大气的季清嫮竟然敢这么诋毁她儿子! 周大太太要扑过来打季清嫮,然而施大少爷在一旁,能让她近季清嫮的身么,胳膊一掀,就把周大太太掀开了,周大少爷过来扶,然而他自己胳膊还伤着,哪里扶的住,直接给他娘做了垫背的。 围观的人太多了,把这条路堵的水泄不通,巡城官过来疏通,施大少爷看着季清嫮道,“不必同这样的人纠缠,我送你回小院。” 季清嫮逛街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安儿懂事,乖巧的在她怀里不吵也不闹,见大家都散了,才探出脑袋来,季清嫮道,“安儿不怕。” “安儿胆大,安儿不怕,”安儿软软糯糯道。 施大少爷道,“我抱他吧。” 安儿不认得施大少爷,搂着季清嫮的脖子不撒手,小丫鬟道,“他是你未来姑父。” 一句话,把季清嫮和施大少爷都惹了个脸红,但小丫鬟也没说错,可不就是未来姑父么。 安儿这才伸了手,施大少爷抱过去,季清嫮看的出来,施大少爷挺喜欢孩子的。 小丫鬟好奇的问季清嫮,“大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毛病,有问题的是周大少爷的?” 季清嫮看了季清宁一眼,道,“去年祖母过寿,我不是回太平镇道贺吗,我带了药回去,你胡闹把装药的箱子给打翻了,里面的药撒了两包,我不敢乱吃,就拿了药方子让丫鬟去药铺抓两副药。” “丫鬟回来告诉我,说那药方子不是坐胎用的,只是寻常调养身子的补药,我当时还觉得给我开方子的赵大夫没医德,对他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回到同州后,我就去找他了。” “平常的药都在他铺子里抓,我从未怀疑过药有问题,赵大夫见我知道了,就和我说了实话。” “他说我身子一点问题没有,需要治疗的是周大少爷,而非是我,他曾委婉的提议给周大少爷也把个脉,周大太太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周家在同州权势不小,赵大夫惹不起周家,又见周大太太对我没有好脸色,心疼我,就给我开了调养身子的补药……。” 季清宁眉头皱着,“你为了保住周大少爷的名声就自己吃药?!” 季清嫮弱声道,“我……我也没有全部吃……。” 只是这样的说辞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她被周家休弃赶出门,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可见她屋子里的都是周大太太的人,在周大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她能她敢把“坐胎药”倒了? 是药三分毒,她为了周大少爷喝了两年苦兮兮的药,还被周大太太嫌弃生不了,最后还被以无子休了,休了就算了,她还想不开寻死……季清宁已经不想说话了,她没见识,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人! 施大少爷怜惜季清嫮,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嫁过人,还被休了,但他不在乎,可刚刚看到周大少爷,他心底没来由的愤怒,愤怒之余又庆幸,若非周大少爷自己作死,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这辈子也遇不到季清嫮,更娶不到她。 小丫鬟这时候抛出来一个问题,“可周大少爷生不了,他的姨娘是怎么怀身孕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凑数 季清嫮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赵大夫说周大少爷的毛病他治不了,所以这也是他没敢说的原因,治的好,说出来还无妨,周家指不定还拿他当恩人看待,可治不好还说出来,这是落周家脸面,以周大太太的为人,赵家往后在同州就没立足之地了。 这大半年来,周大少爷就没吃过一副药,赵大夫都治不好,不大可能会不药而愈。 她知道许姨娘怀身孕,也想过弄清楚,事后想想还是算了,虽然许姨娘仗着周大少爷的宠爱没将她放在眼里,但一旦被周大太太知道了,许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被活活打死。 两条人命,她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再加上周大少爷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与其知道这事颓废一辈子,不如蒙在鼓里,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就当是捡来的养着便是,二来就是她实在厌烦了吃那些苦兮兮的药了,希望周大太太有了长孙后,能不盯着她的肚子,她也算是解脱了。 小丫鬟一脸八卦。 季清宁笑道,“有那么好奇?” 小丫鬟点了下头。 季清宁笑道,“好奇也很正常,小院没什么事,你去周家看看热闹打发时间。” 姑娘最好了! 小丫鬟咧嘴一笑,就转身跑了。 施家管事的就在后头,听到季清宁的话,嘴角有些抽抽,没见过八卦心这么重的,不过说实在的,他也好奇,事关未来大少奶奶能不能生的问题,施家管事的决定一会儿也派个人去周家打听下。 时间紧迫,怕晚了赶不上热乎的,他赶紧上前,把礼单呈给季清宁过目。 季清宁接过礼单扫了两眼,就看出添了不少,她把礼单递给季清嫮,用眼神示意兰儿和季清嫮先回去,她有几句话单独和施大少爷说。 施大少爷压力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季清宁明明个头只到他下巴处,还不会武功,可给他的压力比谁都大。 他面见皇上都没这么紧张过。 施大少爷看着季清宁道,“不,不知道季大少爷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 季清宁轻笑一声,“不必紧张,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要和你商议一下。” 施大少爷轻呼一口气,“你说。” 季清宁道,“上回在章老太傅那儿,我应承伯父让我长姐尽快出嫁,但我发现我想的太简单了,我长姐进京,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小院也是我季家借住的,我季家在京都没什么亲友,送我长姐出嫁很简单,给我长姐准备陪嫁也不是难事,但我长姐不可能只身一人嫁去你施家,临时买丫鬟婆子也不可靠。” 施大少爷一听,就猜到季清宁下面要说什么了,要把亲事暂缓,他忙道,“可以从我施家庄子上调些丫鬟婆子送来,等进了施家,要使唤不趁手,再慢慢添置。” 季清宁笑了,“那这不是徒惹人笑话吗?” “我之前想长姐尽快出嫁,是想报复周家,让我长姐出口恶气,但我没想到我长姐自己就能让周家一败涂地了,倒用不着嫁的这么急了,”季清宁道。 施大少爷脱口一句,“我急啊。” 季清宁,“……。” 施家管事的,“……。” 大少爷,你矜持点儿! 这么推心置腹不见外的话,季清宁还真有些接不住,她道,“那,那我向东平郡王和云阳侯世子他们要几个丫鬟婆子凑数……。” 施大少爷,“……。” 施家管事的,“……。” 陪房丫鬟婆子还能向别人要? 用施家丫鬟婆子好歹自己家丢人,这不是把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了么? 想了想,施家管事的又把这话收了回来,人家和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他们才是自己人,他们施家是外人。 能借丫鬟婆子陪房,这关系得亲厚到什么程度了? 施大少爷朝季清宁作揖,一切听季清宁的安排。 两人边往小院走边闲聊,施家管事的跟在身后,实在季大少爷的安排太匪夷所思了,他得听着点才放心。 一路走一路听,施家管事的脑门上的黑线掉起来就没停过。 进了小院,季清嫮等在那边假山处,季清宁道,“那我先回屋了,你们自便。”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走了。 季清嫮红着脸走到施大少爷身边,好奇道,“清宁和你说什么了?” 季清宁说话做事的态度和以前截然不同,季清嫮不大放心,当然了,她能肯定的是,季清宁是绝对向着她的。 施大少爷看着她道,“他让我给你准备大红嫁衣。” 大邺朝嫁娶,嫡妻是大红嫁衣,续弦虽然也是八抬大轿,但嫁衣偏暗红。 季清嫮鼻子发酸,女子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大红嫁衣,她能穿两次吗? “我答应了,”施大少爷笑道。 季清嫮看着他,耳根微红,“还,还说什么了?” 施大少爷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快说啊!”她更好奇了。 施大少爷道,“他说背不动你上花轿,让我自己背。” 季清嫮,“……。” “我也答应了,”施大少爷眼底笑意流泻。 “……。” 再说季清宁回屋,温玹已经走了,桌子也收拾干净了。 季清宁拿了颗果子,歪在小榻上啃着,随手拿了本书翻着。 一本书看完,小丫鬟才回来,一双眼睛闪着光亮,一看就没错过热闹,季清宁笑道,“探听到什么?” 小丫鬟给自己倒茶喝,然后搬了个小杌子坐到季清宁身边,然后巴拉巴拉倒豆子。 她翻墙进周家的时候,周家已经请了大夫进府了,大夫给周大少爷把脉,周大太太站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大夫一收手,她便急问道,“大夫,我儿身子骨如何?” 大夫道,“令郎伤了胳膊,需要静养。” “我问的是传宗接代,”周大太太道。 大夫就支支吾吾了,道,“这个我治不了,府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一句“治不了”就如同一记重锤捶在周大太太心头,她脚步踉跄,撞倒了床边高几上的花瓶。 周大少爷更是面如死灰。 这是对周大少爷和周大太太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那脸色小丫鬟都找不到词形容,左右她关心的也不是他们的反应,而是许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周大太太悲愤头上,叫人把许姨娘抓来,跪在地上审问许姨娘腹中怀的是谁的孽种,许姨娘一口咬定是周大少爷的,周大少爷让人直接脱下去杖毙。 许姨娘吓的跪地求饶,周大太太的管事妈妈揪着许姨娘的头发问她奸夫是谁,不然让她生不如死,许姨娘知道周大太太的手段,吓的从实招了,她也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周大少爷和周二少爷都碰过她。 不是周大少爷的,那就是周二少爷的了。 周大少爷没差点当场气死,自己的亲弟弟竟然碰他的姨娘给他戴绿帽子,周大太太恼许姨娘是狐媚子,勾的她两个儿子内讧,家宅不宁,但气过后,周大太太竟然劝周大少爷忍了。 他不能一辈子没有儿子,与其将来过继,还不如让许姨娘生下来……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这都能忍?” 能忍才怪了,小丫鬟咧嘴笑,“周大少爷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过去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灵验 想到那混乱场面,小丫鬟就觉得痛快,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给大姑娘挑选的夫婿,眼光也太差了,还好周家会作死,把大姑娘休了,施大太太虽然不怎么样,但施大少爷为人不错,再加上有姑娘镇着,大姑娘往后的日子应该会顺遂了。 想到这里,小丫鬟道,“我去周家看热闹,施家小厮也去了,还是我带他翻的墙。” 季清宁瞥向小丫鬟,“你不是不会带人翻墙吗?” 当初她要去隔壁找李玄鉴,这小丫鬟死活不肯带她翻墙,给她扛了个梯子来,这事可没过去多久,她记性好着呢! 小丫鬟,“……。”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她这句话的重点不是翻墙,而是施家小厮也去周家看热闹了。 小丫鬟道,“我,我不敢带姑娘翻墙是,是怕摔伤了姑娘……。” 在姑娘跟前,她武功容易失灵,虽然现在好些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她可不敢拿姑娘的小命冒险。 有姑娘在的地方,她武功能发挥三成就算不错了,可姑娘不在,她不仅发挥正常,偶尔还能超长发挥。 季清宁只是说了一下,没有责怪小丫鬟的意思,毕竟爬了回梯子,就多了个门,总比每回指着小丫鬟翻墙好。 她拿起书道,“施家派小厮去打听很正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便是现代,要是女方不能生孩子,都难保能有善果,何况是古代了,施大少爷不在乎,那是因为他原配嫡妻难产,一尸两命给了他不小的心理影响,可这阴影影响不了施大老爷施大太太。 本来季清嫮嫁过人的身份就够他们膈应了,要再来一个生不了,他们要还能忍,她都要怀疑施家有所图谋了。 亲自去看一看也好,出嫁之前把这些破烂事都解决了,不至于婚后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季清宁待在屋子里,哪都没去,安儿被季清嫮带去她的小院了,怕安儿太黏她,到时候闹的她没法去书院读书,左右安儿昨天才认她,对她这个“爹”没多少感情,季清嫮多陪他一会儿,安儿就黏着季清嫮了。 不过晚上,安儿还是要和季清宁睡,哪怕他一个人睡床也要在“爹爹”的屋子里。 季清宁把他放到床上,道,“白天不是和姑姑玩的挺好吗,为什么晚上不肯和姑姑睡?” 安儿道,“爹爹白天没陪我了,晚上还不陪我吗?” 季清宁,“……。” 才三岁大啊,居然说的她没话反驳了。 季清宁轻点安儿小鼻尖,道,“可爹爹明儿要去书院读书,你怎么办?” 安儿一脸的委屈,“我真的不能跟爹爹去书院吗?” 季清宁摇头,“不能。” 安儿抹了下眼角的泪花道,“我答应娘不妨碍爹爹读书,我就乖乖待在小院跟着姑姑等爹爹回来。” 季清宁挑了下眉头,安儿这话信息有点多啊,她循循善诱道,“你娘知道爹爹在书院读书?” 安儿小脑袋瓜点着,道,“知道啊,我等了两天,爹爹才放假,安儿以后也好好读书。” 那这么说安儿的爹是四海书院的学生了。 季清宁坐到床上,把安儿抱到怀里,一边逗他一边问话,“你娘叫什么啊?” “娘就叫娘啊,”安儿道。 “……。” “别人叫你娘什么?”季清宁换个方式问。 “比如丫鬟姐姐,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都是怎么叫你娘的?” 安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丫鬟姐姐叫娘‘姑娘’,舅舅叫娘‘阿柔’,外祖母叫娘‘柔儿’,外祖父叫娘‘孽女’……。” 季清宁,“……。” 季清宁摸着安儿的脑袋,再问,“那你娘有和你提过爹爹吗?” 安儿摇头,“没有。” “那安儿长这么大,爹爹都不在身边,安儿就没问过娘吗?”季清宁再问。 安儿道,“问过,娘说爹爹不幸被雷劈死了……。” 季清宁,“……。” 真是够不幸的。 季清宁又道,“那你娘是怎么解释爹爹还活着的?” 安儿道,“娘说京都大夫医术好,把爹爹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得知爹爹还活着,我想见爹爹,就赶紧带我来找爹爹了。” “来的路上可颠簸了,我都吐了好几回。” 小丫鬟把地铺铺好,听季清宁和安儿说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安儿的娘真是个妙人,糊弄安儿一套一套的,安儿的爹也是真可怜,一会儿死一会儿活的。 季清宁又问了一通,有用的消息不多,一个是安儿的爹是四海书院的学子,另外就是他们是从豫州进京的。 仅凭这两消息就想找到安儿的爹,实在不容易啊。 一夜好眠。 翌日,吃过早饭,浣锦阁老板娘就带着绣娘到小院了。 季清宁笑道,“只是来量体裁衣,怎么老板娘还亲自来了?” 浣锦阁老板娘看季清宁就跟看财神爷似的,不说季清宁在她铺子里买了多少东西了,就那提货单的法子,让浣锦阁的生意更上了一层楼,她这个老板娘这些日子是白天忙的脚不沾地,晚上累的倒床就睡。 浣锦阁老板娘笑道,“季大少爷是我浣锦阁大户,照顾了我多少生意,只让一个绣娘来我哪能放心,少不得亲自来一趟。” 浣锦阁老板娘亲自来也好,毕竟是给季清嫮备嫁,要买的东西不仅多,而且她压根就不知道要准备哪些。 这些季清嫮倒是能办,但她不会给自己买最好的,会不会置办齐全都不一定,只能自己多操了些心了。 季清宁领着浣锦阁老板娘往季清嫮住的小院走,一边道,“这回是给我长姐准备陪嫁,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浣锦阁的绣工我放心,我把绸缎绣品这些都交给浣锦阁,老板娘帮我准备好,我就一个要求,在不逾越身份的情况下用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季大少爷不差钱,浣锦阁老板娘很清楚,她笑道,“季大少爷放心,我浣锦阁保管让你满意。” 小院人手太少,过两日施家送纳采礼来都忙不开,季清宁就盯上了隔壁,等浣锦阁老板娘走后,她就去隔壁借人了。 这么点小事,温玹自然不会不帮忙,不仅借小厮,借暗卫都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通忙下来,吃完午饭,就去书院了,还是和温玹一起的。 城门处。 东平郡王还有唐靖陆照他们骑马出城。 唐靖东张西望,陆照道,“你找什么?” 唐靖道,“那日的那道士啊,那道士说咱们大哥要做爹了,你喜事将近,没想到会那么灵,我打算找他给我好好算算。” 陆照道,“确实灵验,只是郡王……。” “我怎么了?”东平郡王道。 “你忘了道士说的,情况好的话,你比咱们大哥还要早当爹,他儿子都三岁了,你儿子在哪儿?”陆照揶揄道。 东平郡王,“……。” “还是别,我要弄个私生子出来,我父王母妃能打死我,”东平郡王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威武 季清宁有私生子的事一阵风传遍京都,东平王和东平王妃自然有所耳闻了,季清宁在他们看来那是已经优秀到无可挑剔了,甩他们儿子几十条街,这样的人都弄出了私生子,东平王担心自己不靠谱的儿子了。 当时就对东平郡王道,“你要喜欢哪个姑娘就给我正儿八经的娶回来,你要敢给我整个私生子出来,我打断你两条腿!” 怕东平王说话东平郡王不当回事,东平王妃还补了一句,“别以为我和你父王是和你开玩笑,听见没有?!” 东平郡王很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唐靖道,“哪有每卦必灵的道士,总有算错卦的时候,能灵一半就算不错了,那道士还说温兄和咱们大哥差不多时候做爹呢。” “这倒也是。”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唐靖回头就看到温玹和季清宁过来。 季清宁骑马上前,就看到唐靖和陆照眼神复杂的看她,看的她一头雾水,“这么看我做什么?” 唐靖道,“在犹豫要不要向你道贺,祝你添丁之喜。” 添丁是喜事。 但添个私生子就不是什么喜事了,尤其在外人看来,他因为私生子退了两桩极好的亲事,亏大发了。 季清宁一脸黑线,“你们还真信那是我儿子啊?” “难道不是?”东平郡王诧异道。 “当然不是了,”季清宁道。 “那你把他抱回家……。” 季清宁不想说这事,狠狠的剜了温玹一眼,道,“所以我决定等找到安儿的爹,非狠狠的敲诈他一笔不可。” 说着,季清宁看着唐靖道,“安儿的爹就在四海书院,你表弟在书院认识的人多,让他帮我找找,安儿的娘是豫州人。” 唐靖道,“这是谁吃干抹净不负责,人渣。” 温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也不一定就是男的吃干抹净不负责。” 季清宁斜过来一眼,这厮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看的问题吗? 是不是她救了他,还得背负一个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恶名? 温玹和季清宁眸光对上,温玹蹙眉,虽然季清宁及时把眸光移开了,但他总觉得季清宁在心底骂他。 他又招惹他了? 没见过比他还喜怒无常的。 一行人骑马赶往书院,到了书院,季清宁不知道被多少学子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 之前有多羡慕他,这会儿就有多唾弃了,即便才华四溢又如何,比起才华,更重要的还是人品,有私生子的人就私德有亏。 这观点大部分学子都赞同,也有信任季清宁,道,“赵王府和张阁老府是退亲了,但季大少爷的长姐和施大少爷定亲,还登门送了贺礼,应该还是认可季大少爷的为人的吧?” 季大少爷名声是大躁,但还没有进朝堂,更没有权势大到连赵王府都不得不给他面子的地步,他们觉得赵王府还是很肯定季大少爷的为人的。 唐靖见大家议论的起劲,而季清宁还一点不动怒,心底对季清宁的涵养佩服极了,道,“你都不生气吗?” “他们都在夸我,我生什么气?”季清宁道。 “……。” 唐靖他们无语。 是有几个夸他的,但更多的还是谴责好么,难道只有夸赞之词钻进了他的耳朵,那些谩骂和鄙视,他都自动屏蔽了? 这是什么神技能,他们想学。 回了学舍,唐靖就把自己表弟找了来,罗天勤也不是个爱读书的,对找人这样的事,他感兴趣极了,道,“我一定帮季大少爷把人找出来。” 季清宁道,“低调点找,我怕他不敢承认。” 虽然她退亲是顺势而为,但安儿的爹不知道,害她毁了两桩亲,又是私生子,哪敢承认啊,只怕知道她在找他,都要逃离书院了。 罗天勤点头应下。 只是低调找人,就那么快了,每天小丫鬟都来书院送饭,季清宁都会问安儿的情况,小丫鬟道,“安儿可乖了,一点也不吵闹,知道我武功高,还要跟我学武功。” 小丫鬟多么希望那就是他们家小少爷啊,知道不可能,她现在就盼着自家姑娘早点恢复女儿身,早点嫁人,早点给她生这么一个小少爷。 每天晚上,她什么都不想,就想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暴露她家姑娘的女儿身了。 想到这事,小丫鬟就发愁。 她家姑娘太优秀了。 优秀到没人敢相信她是女人。 来的路上,小丫鬟碰到几个小厮,故作生气,别人问她,她就气呼呼道,“居然有人说我家少爷像女人!” 那几个小厮听了就道,“谁啊,眼睛这么瞎,季大少爷长得多威武啊,眼睛一瞪,看了人腿都发软,哪个不长眼的说的,我们帮你去揍他!” 你们就挺眼瞎的! 小丫鬟呲牙,“我家少爷长的很威武吗?” 那几个小厮道,“外在是不大威武,但内在威武啊。” “咱们都不是肤浅的人,看内在。” 小丫鬟那叫一个气啊,心底直冒气泡。 见季清宁吃饭,一块红烧排骨都没吃,道,“怎么不吃红烧排骨啊?” “今天不想吃,”季清宁道。 红烧排骨算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了,但今天看到筷子都不想伸,还没吃就觉得腻了。 小丫鬟也没多想,第二天又买了红烧排骨。 季清宁还是不想吃。 小丫鬟奇怪了,“为什么突然就不吃这道菜了?” 不仅不喜欢吃了,而且她家姑娘的饭量差了不少,平常午饭会吃一碗,再添一饭勺的,前天只吃了一碗,昨天一碗剩了一口,今天都快剩一半了。 季清宁也觉得自己胃口差了很多,她也没在意,因为她不觉得饿,她道,“许是早上吃多了吧。” 早上吃了五个肉包子。 她现在想到肉包子,心底就噎的慌。 小丫鬟道,“不能吃太多,会长胖的。” “我明天早上吃三个,”季清宁道。 温玹吃完午饭回来就听到小丫鬟和季清宁的话,他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他好不容易才把季清宁的饭量提到五个肉包子,这小厮居然拖他的后腿,自家主子瘦成什么样了,不着急就算了,还劝他少吃,简直居心不良。 走进来,温玹道,“明天早上至少吃五个包子。” 声音掷地,不容置喙。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她家姑娘吃五个肉包子,长此以往,必会长胖,到时候嫁不出去,你不负责,我就打死你暗卫! 陈杳,“……。” 第三百八十五章 包子 这个话题终止的很快。 小丫鬟不敢反驳温玹,季清宁则是懒得反驳,毕竟温玹也不是坏心,只是他和小丫鬟站的角度不同而已。 小丫鬟希望她家姑娘和京都大家闺秀一样腰肢纤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某部位已经没救了,要是腰肢还水桶粗,那就只能看别人穿好看的衣服,自己只有眼馋羡慕的份了。 温玹则希望季清宁强大,有自保的能力。 只是这点希望,没把季清宁坑着,把他自己坑惨了。 翌日,温玹和往常一样,到点就醒,季清宁还以极高难度的丑姿势和周公下棋,温玹都怀疑她是不是打算用这样的姿势把周公笑的捏不住棋子,以确保稳赢不输。 按说盯着他训练也有十几日了,除了在小院实在不便去盯着他,在书院也算一日不漏,怎么就没养成到时间就醒的习惯呢? 他养成一个习惯只需三天。 把季清宁拉起来,季清宁坐在床上,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今天不想训练,我明天再继续。” 温玹没同意,训练辛苦谁都知道,但一懈怠,继续的时候会更累,更退缩。 他也不忍心季清宁这么辛苦,但季清宁遭遇刺客的次数太多了,只要想到他骑在马背上,站在悬崖边上等死,那一丝柔软登时坚硬无比,不仅不想季清宁偷懒,还想把训练的力度再提高几分。 季清宁就老实的下床了,用冷水洗了把脸人就精神多了,但刺激出来的那点精神,还没走到训练场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人比之前更焉,只是这焉焉的状态和没睡醒太像了,没人觉得她是病了。 训练依旧。 平常季清宁能跑三圈再走一圈,今儿跑了两圈死活跑不动了,就在那里走,温玹他们忙着训练,也没人发现少跑了一圈。 走了一圈,第二圈脚都抬不起来,就坐在那里歇息,屁股挨到凳子,整个人就像是一颗枯萎的山茶花瞬间注入了生机,然后坐在那里郁闷,她也想武功高强啊,可训练也太辛苦了,她已经绝了想成为一个摘叶飞花可与顷刻间夺人性命的高手。 缓过劲了,温玹他们才训练完,东平郡王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把脚上的铁板取下来,见温玹不动,他道,“你不拿下来?” “穿着行走,于轻功大有裨益,”温玹道。 “……。” 东平郡王他们咽了下口水,论理论知识,他们更相信季清宁。 季清宁道,“他说的没错,日常穿着,也是在训练,一两个月取下来,身轻如燕。” 唐靖他们觉得奇怪,论武功,温玹比季清宁不知道高多少,但说话,他们就更信季清宁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大哥”两个字天生自带的魅力? 训练完,就一同回学舍,他们去澡堂洗澡,季清宁在屋子里泡澡,然后一同去食堂吃早饭。 食堂的饭菜不收钱,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浪费。 打饭的时候,食堂小伙计问季清宁要吃些什么,季清宁道,“三个素菜包子。” 小伙计打开蒸笼就要给季清宁拿,温玹来了一句,“给他拿五个肉包子。” 小伙计愣了下,季清宁道,“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吃的下,”温玹道。 “……。” 见过霸道的,但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了。 胃是她的好么! 她能吃多少,她不知道,他清楚?! 更可气的是,温玹说话比她这个吃饭的正主还管用,食堂小伙计给她拿了五个大肉包子,给她盛的粥更是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后面还有一堆等着打早饭的,季清宁也不好和温玹起争执耽误时间,就端着托盘走了。 坐到桌子上,季清宁就拿眼睛瞪温玹了,“我不想吃肉包子。” 温玹看着她,“你还想瘦成什么样,你想风吹就倒吗?” 季清宁顿时头疼。 不用说,温玹肯定是以为她是因为小丫鬟说她吃太多会长胖才不吃肉包子的,但是,她真的是因为不想吃肉包子啊,和小丫鬟无关。 她还不至于为了美饿肚子,何况她现在还女扮男装,美成天仙也没用。 左右解释了他也不信,季清宁就不解释了,其实她对这几日胃口突变也有些奇怪,她虽然吃的不算多,但胃口一向还不错,昨晚上就没吃多少,早上又跑了两圈走了一圈,这会儿应该吃的下五个肉包子,但她就是不想吃。 温玹是打定主意盯着她吃完,不吃饱哪有力气训练,她连如何提高武功都知道,这些更不必说。 他盯着季清宁吃了三个肉包子,季清宁实在吃不下了,温玹蹙眉,季清宁瞪他,“吃你的包子,别看着我!” 声音有些大,惹的四下学子看过来。 那些学子对季清宁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他们和季清宁接触不多,但他们很清楚,在四海书院有胆量和温玹这么说话的就季清宁一个,而且更叫人费解的是温三少爷还不生气。 茂国公世子和温三少爷说话比季大少爷还要好三分,温三少爷都没法容忍啊。 还有季大少爷有私生子,赵王府和张阁老府上退亲了,还不生他的气,简直是京都独一份了,独特到大家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妖术了。 温玹看着她,道,“不把这两个吃完,你那小厮就准备饿两天吧。” “你!”季清宁气的咬牙。 温玹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吃自己的早饭了。 季清宁怕他真欺负小丫鬟,拿起包子恶狠狠的咬着,那模样好像咬的不是包子而是温玹的肉。 五个肉包子,季清宁吃下去了,还吃了半碗粥,没把粥全部吃完,温玹也没强求,慢慢来,饭量总能赶上他们。 温玹想的很好,然而他们出食堂,走在回学舍的路上,走着走着季清宁脸色一变,抬脚就往假山边走。 哇。 季清宁吐了。 这一下可是把温玹吐懵了。 东平郡王几个想揍温玹的心都有了,人家身量小,胃也小,实在吃不下,何必逼他,现在好了,全吐了。 季清宁不仅把刚吃的早饭吐完了,她是连苦胆都没差点吐出来,吐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东平郡王他们扶她回学舍,给她倒茶,季清宁喝了半盏,结果温玹一进去,季清宁看到他。 呕。 又跑屏风后吐去了。 唐靖几个忧心不已,“怎么会这么严重,喝水都吐?” 第三百八十六章 呕吐 东平郡王猜测道,“不会是让人下毒了吧,我让人去请孙大夫来看看。” 那边季清宁吐的头晕,听到这一句,忙道,“我没有中毒,不用请孙大夫……。” 唐靖看着东平郡王道,“你傻啊,咱们大哥的医术连赵院正都甘拜下风,谁能给他下毒?” 自己就是大夫了,还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放着自己的医术不用,请孙大夫来,这不让人笑话吗? 东平郡王走到季清宁身边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吐成这样?” 此时此刻,季清宁只想掐死温玹。 那道士说她要有添丁之喜,她就担心了,后来安儿错把她认成了爹,她以为道士的话应在这事上,可她这几日食欲不振,还呕吐,更更更重要的事,她葵水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因为待在书院,又一直穿着女装,她都没想起来这回事。 想到自己舍身给温玹解悔心散的药劲,就那么一回啊,结果肚子里就揣进去个孩子,季清宁灭了温玹的心都有了。 本来东平郡王他们就怀疑季清宁吐成这样是温玹逼她吃肉的缘故,现在季清宁看温玹的眸底跳跃着熊熊烈火,就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了,齐齐瞪着温玹,恨不得把温玹瞪成飞灰。 温玹眼底满是自责,季清宁扶着屏风道,“我没事了,你们去上课吧。” “你这样子,我们怎么放心?”东平郡王道。 “虽然孙大夫医术不及你,但还是请他来看一下吧。” 唐靖道,“你要不想麻烦孙大夫,你就自己开张方子,我们去帮你抓药。” 虚弱成这样,不吃药肯定不行。 她这是害喜,吃药没多大效果,而且苦兮兮的药,只要脑子里想一想,胃里就翻江倒海了,她道,“我缓缓就行了,喝水都吐,就不浪费药了。” 那边温玹转身出去,叫来一小厮,“去请孙大夫。” 季清宁气的咬牙,瞪着温玹道,“我说了不用请大夫!” 声音很大,直接把温玹吼懵了。 东平郡王忙道,“我大哥说不用请大夫,你听我大哥的。” 逼着吃包子都吃吐了,还敢逼他大哥做事呢。 不过他也奇怪,书院的包子不算大,吃五个就算有点撑,也不至于把自己撑到吐的地步,前几日也吃过这么多,再者只是请孙大夫而已,又不是天塌地陷的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好像很怕见大夫似的? 脑子里闪过一种猜测,东平郡王脸都发白了。 他怕季清宁这么抗拒是身患绝症,怕孙大夫会知道。 季清宁不让叫孙大夫,温玹就让小厮退下了,道,“那你给自己开方子。” 季清宁咬着牙道,“不让我看到你就成了。” 看到就生气,生气就会加剧呕吐,她现在只想躺下。 温玹脸都绿了,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面呢,东平郡王和陆照过来,直接把他拖出了门,丢了出去。 季清宁靠在大迎枕上,东平郡王看着她道,“你真的没事?” 季清宁摇头,“我真的没事,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想再睡会儿,你们去上课吧。” “我们走了,你自己能行吗?”东平郡王实在不放心。 虽然他们几个平时大大咧咧,丢三落四,但关键时候,也能做到心细如尘。 季清宁让他们去上课,她这呕吐天知道要吐多久,能陪她一天,也不能天天陪着,再者,她也不习惯他们陪着,她道,“我是大夫,我照顾自己你们还不放心吗?” 陆照道,“可惜你的小厮不在。” 有小厮照顾,他们也放心。 虽然书院不许小厮在规定之外的时间随意进出书院,但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当初李信能照顾三皇子那么久,小丫鬟照顾季清宁几天,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唐靖道,“叫两个小厮在门外守着,要有需要,喊一声便是。” 这样安排,季清宁接受了。 眼看着要迟到了,季清宁把他们赶去上课。 东平郡王他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温玹在门外,脸色几百年没那么难看过,但东平郡王他们和他可不客气,直接把他拖去诚心堂,免得他留下来惹季清宁不高兴,没他们看着,实在不放心。 季清宁想睡,但又睡不着,就坐在床上对着床幔懊悔、抓狂,她怎么就不知道长点脑子呢,一碗避子药的事,她怎么就省了,现在怀上了,她要怎么办? 生下来…… 且不说她怕疼了,她就没想过在这里久待,她已经托东平郡王和刑部帮忙找两闺蜜,虽然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但只要她们在这里,总会找到,到时候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可要不生,就得打掉,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碗堕胎药的事,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她两辈子只救过人,还没害过人命。 脑子里天人交战,打的脑袋更晕乎,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在心底一遍接一遍的问候温玹。 温玹在诚心堂,一个上午不知道打了多少的喷嚏。 季清宁早上吐的惨,但小丫鬟送饭菜来的时候,她已经好差不多了,怕吃了又吐,没敢当着小丫鬟的面吃,找了个由头把小丫鬟打发了回小院了。 肚子饿的很,季清宁坐下来吃饭,吃的时候挺好,除了不吃肉,其他的菜是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可吃完了,胃就难受了。 温玹回来,一走进来,季清宁看到他,气头一上来,没忍住“呕”了一声,又跑屏风后吐去了。 温玹脸绿的能发光。 东平郡王真的信季清宁说的只要不看到温玹就好了,他不在,人家除了红烧排骨一块没动,其他的都吃完了,一看到温玹,就都白吃了。 东平郡王把温玹推了出去,道,“你好好反省,别进屋了,你搬去隔壁住。” 温玹气的头顶冒青烟,甩着袖子去了隔壁。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眼泪都吐出来了,东平郡王他们理解不了,怎么会看到温玹就吐呢,还吐的这么撕心裂肺的,东平郡王道,“我们把温兄赶去隔壁了,你要还觉得不够,我们帮你把他扔出书院。” 他们想把温玹赶出书院,但实在办不到,但丢出去,还是有一半希望的。 他们以为只要揍温玹,季清宁气消了就没事了。 季清宁喝了两口茶,继续靠在大迎枕上,只觉得嘴里寡淡的紧。 东平郡王几个见她有气无力,但没再吐了,就把温玹的被子抱去了隔壁,刚走到自己学舍前,就听温玹的声音传来,是对陈杳说的,“你去找季清宁的小厮打探一下,他主子是不是有隐疾。” 他不信季清宁只是单纯的看到他就想吐。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杨梅 陈杳领命离开。 唐靖他们坐下来,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温玹,盯的温玹脸一点点的黑下来,屋子里的气氛静的可怕。 压抑、沉闷。 东平郡王他们怎么看温玹这张脸都产生不出呕吐之感来,只有羡慕妒忌恨。 作为男人长这么好看,还有权有势,简直是天下男人的公敌,羡慕嫉妒的吃不下饭可能,但到吐的地步,实在难以想象。 他们也倾向于温玹的猜测,怀疑季清宁有隐疾,只是温玹催她吃包子,导致她发病了…… 可就是这种猜测,让他们心头压抑,季清宁的医术之高,已经高到连赵院正都叹服的地步,帮兴国公府小少爷治天生的足迹,从鬼门关把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拉了回来,还治好了三皇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孱弱病,还救了张阁老…… 这是何等的医术,若是连季清宁都治不好自己的隐疾,还让它病发,他们都不敢想象季清宁病到什么程度了。 想的越多就越担心,盼着陈杳早些回来。 季清宁的小厮每日都来书院送饭菜,这会儿要么还没有离开扶风院,要么还没走远,很快就回来了。 然而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等的东平郡王他们都坐不住了,陈杳才回来。 温玹蹙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杳面色凝重,道,“季大少爷的小厮听自己主子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法问话,属下只能等他哭歇了……。” 他就没见过那么能哭的小厮,眼泪说来就来,而且一哭就歇不了,比女人还能哭。 东平郡王急性子,道,“说重点,我大哥有隐疾吗?” 好像这是句废话,要是没隐疾,铁锤那么威武的汉子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吗? 陈杳轻点了下头,道,“听铁锤说,季大少爷好像得的是什么谵妄病……。” “严重吗?”温玹问道。 “……好的话能活一年,一般只,只能……。” 陈杳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只能什么?!”温玹声音颤抖。 “只能活三四个月,”陈杳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这话说出口。 温玹心头一窒,就像是被人用力一捏,让他瞬间喘不上来气。 东平郡王、唐靖还有陆照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更让他们难看的在后头,陈杳告诉他们季清宁的谵妄病是从失忆就有的,至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季清宁可能随时就…… 温玹猛然起身,抬脚就要走,被东平郡王几个拦下了。 虽然季清宁的病不算是因温玹而起,但发病和他脱不了干系,看到他就吐,已经严重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了,他们哪还敢放温玹到季清宁跟前去。 本来就没剩多少日子了,他们希望季清宁最后的日子能过的开心点。 温玹气的握拳,但看到季清宁呕吐的样子,他双眸赤红,没再坚持,他也不想季清宁受那么多的罪。 然后—— 季清宁就一个人霸占一整间学舍了。 温玹要么住隔壁,要么睡屋顶,要么等季清宁睡熟了,再回屋睡小榻,还是那种拿屏风挡住,免得季清宁起夜看见的那种。 季清宁去诚心堂读书,温玹也没和她同坐,被东平郡王他们安排在了诚心堂的小角落里,还安排了几个身高马大的挡住视线,就这样,东平郡王他们还担心,想把温玹赶离书院,不给季清宁瞟到温玹的机会。 只是做了这么多,并没有什么效果,季清宁依然是吃什么吐什么,吐到她都不敢去食堂吃早饭,让食堂小厮送到学舍。 才几天,季清宁就消瘦了一圈。 这一日,季清宁午睡了会儿,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桌子上摆了点心,但实在不想吃,嘴里乏味,想吃点酸的,可在书院,根本没得卖,早知道她就和小丫鬟说,让明天给她带些酸梅来了。 想到小丫鬟,季清宁也是头疼,这小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爱笑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偏问她怎么了又不肯说,等明日书院放假,回了小院,她非得弄清楚不可。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小厮的声音传来,“季大少爷……。” “何事?”季清宁随口问道。 “宫里送了贡果来,”小厮回道。 早上不是才送过吗? 季清宁过去开门,小厮端着的托盘上摆了三样果子,还有一瓷盅,不知道是什么,季清宁接过。 小厮转身离开,季清宁端着托盘坐下。 她打开瓷盅,入眼一颗颗小果子,晶莹剔透似红珍珠,不是杨梅又是什么。 几乎是看到杨梅的瞬间,季清宁食欲就回来了,杨梅上还沾着没有融化的白糖,她捏了一颗塞嘴里,轻轻一咬,酸甜汁水溢出来,沿着喉咙滚下去,酸中带甜,甜中夹酸,叫人回味无穷。 不愧是贡品,比她吃过的所有杨梅都好吃。 季清宁坐下来,不多会儿,一整盅的杨梅就都进了她的五脏庙。 胃口大开的她,还吃了两块糕点,然后就出了学舍,去诚心堂上课。 那边敞开的窗户处,东平郡王他们脑袋叠着脑袋,惊叹出声,“一整盅的杨梅,他是怎么吃下去的,牙不酸吗?” “能吃下去还不吐就不错了,你还挑,”唐靖道。 这几日,季清宁吃了些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季清宁一般会正常吃饭,但吃的不多,只有平常一小半的饭量,还都吐了,最后只吃一点水果垫肚子,不过大部分吃的水果都没吐。 温玹就让宫里多送些贡果来,也不知道季清宁喜欢吃什么,便撂了一句种类越多越好。 宫里没想过果子是给别人吃的,以为温玹要吃,皇上最疼爱的外甥,又是煜国公的儿子,反正又不花他们的钱,花皇上的钱给自己立功,傻子才不可劲的表现,为自己邀功。 这不,早上送了三样果子来还嫌不够,中午又继续送来,酸梅是凑数用的。 少有男子喜欢吃酸梅,多是给后宫嫔妃和公主准备的,但今天皇上吃了两颗,公公就赶紧给温玹送了一汤盅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跪下 谵妄病。 无药可医。 他们救不了季清宁,但季清宁能吃下去的东西,他们会想方设法的弄来给她吃。 再者只是杨梅而已,就冲温玹在宫里的地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清宁还没醒来,杨梅就摆在桌子上了,而且分量比昨天还要多。 洗漱的时候就在作呕,正巧温玹他们训练完回来,从学舍前路过,听到那声音,一个个是心惊肉跳。 温玹掀开窗户一角,就看到季清宁捂着胸口走到桌子处,捏了一颗杨梅塞嘴里,才缓缓坐下来,一脸想死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样子看的温玹心疼极了,不明白一个鲜活的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虽说病来如山倒,但季清宁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这么容易倒下的人,难道以前都是在强撑? 季清宁坐在那里,心底再一次问候温玹,杨梅虽好,但不敢空腹吃太多,嘴里没味的时候吃两颗,食堂小厮送了早饭来,季清宁趁着不恶心了,赶紧吃了两个包子,然后吃杨梅,没有吐。 季清宁坐在那里,有些发愁,今天书院就放假了,她回小院住,一旦孕吐,就瞒不住小丫鬟了,嗯,季清宁这些天都没当着小丫鬟的面吃过午饭,都找借口把她打发走了,她不知道小丫鬟已经知道她吃什么吐什么了,小丫鬟掩饰的也很好。 下学后,季清宁回学舍,小丫鬟就坐在回廊上对着天空发呆,季清宁走过去道,“发什么呆呢?” 小丫鬟连忙擦了两下眼角,挤出一抹笑来,“没发什么呆。” 不仅发呆,还哭了…… 这小丫鬟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啊。 小丫鬟见季清宁盯着她的眼睛,怕季清宁多问,连忙转移话题道,“昨儿下午,东平王府、云阳侯府和肃宁伯府一家送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两个小厮去小院,东平王府还派了个嬷嬷去,说是东平郡王特意安排去帮着筹备大姑娘喜宴的……。” 东平郡王他们几个平常多不着调,但找他们办事还是很上心的。 正好东平郡王几个过来和她一起回城,季清宁向他们道谢,“多谢了。” 东平郡王道,“你是我们大哥,你的长姐就是我们的长姐了,她出嫁,我们理应出分力,还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们之前还纳闷季清宁为何这么急的让季清嫮出嫁,既不等季怀山回京,也不等季夫人从太平镇进京,原来是因为身体招架不住,想到这些,东平郡王他们就心疼季清宁,年纪不大,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出了书院,看着灵璧石上的题词,以前觉得季清宁太优秀,不给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活路,如今……则是怪老天爷心太狠,天妒英才。 东平郡王、唐靖还有陆照和季清宁骑马回京,虽然心情沉重,但还算有说有笑,温玹落后几十步,小丫鬟几次回头,奇怪的问季清宁,“为什么温三少爷不和咱们一起走啊?” 季清宁回头看了一眼,呲牙道,“谁知道呢。” 火气有点大。 不就是当着他的面吐了两回么! 竟然嫌弃的连学舍都不要了,甚至宁愿坐在角落都不和她一块儿坐。 不过她一个人住,一个人坐,不要太舒坦,希望能继续保持。 虽然这样想,季清宁还是回头瞪了温玹好几眼,那眼神落在东平郡王他们眼里,他们也回头瞪温玹了,非要跟在后头做什么,一会儿把他整吐了,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想着,东平郡王眼皮一阵乱跳,吓得他赶紧在马背上坐好,温玹这些日子脾气不好,还是少惹他为妙。 只是他收回揍温玹的想法,但眼皮不仅没停歇,还跳的更厉害了,他碰了又碰,唐靖发现了,道,“眼睛怎么了?” “我眼皮跳的厉害,”东平郡王心慌的厉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他右眼跳的仿佛有人在上头弹琵琶似的,一颗心没来由的抖成筛子,顿生大祸临头之感。 不应该啊,他这些日子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又没有闯祸……不,就是闯祸也没跳过右眼皮啊。 他肯定是病了! 东平郡王拉着自己的右眼皮看向季清宁,“大哥,你给我把个脉吧。” 他撸起袖子,把手腕递到季清宁跟前,季清宁抬手搭在他手腕上,只搭了下脉搏就移开了,东平郡王道,“这么快就把完脉了?” 季清宁,“……。” “你心跳的太快,影响把脉,把了也不准,”季清宁道。 “缓缓再把。” 东平郡王还是不放心,叮嘱唐靖和陆照道,“一会儿我要和人打架,你们一定要拉着我点儿。” 东平郡王一路不安的进了城,刚进城,那边一小厮骑马飞奔过来,近前了,赶紧勒紧缰绳,东平郡王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家的小厮,心更颤抖了。 小厮道,“郡王爷,王爷王妃让你速去季家小院。” 东平郡王有点懵,“去季家小院做什么?” 他看向季清宁。 季清宁一头雾水的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摇头,“我不知道啊。” 东平郡王问小厮,“可知我父王母妃找我去季家小院何事?” 小厮摇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小厮道,“这里离季家小院也不远,郡王爷去了就知道了。” 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本来要回府的他们改主意了,跟着一起去季家小院,因为东平王和东平王妃一起到季家小院就足够不寻常了,何况东平郡王还眼皮乱跳。 一行人没有耽搁,骑马赶到昌平街,穿过小巷子,远远的就看到东平王府马车停在小院门口。 东平郡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着,翻身下马后,跟着季清宁进了小院。 小院外没人,季清宁就直接去了内院,到了季清嫮住的院子。 还未进院门,就听到一阵软糯笑声,迈过门槛,东平郡王就看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他的父王给一孩子骑脖子,他母妃跟在一旁担忧,“你小心点儿,别摔着孩子了。” 东平郡王惊呆了,正好自家大哥也在,他凑过去问道,“父王是吃错药了吗?没事跑季家来逗人儿子玩。” 东平王世子看着只比自己小十个月的弟弟,脚一抬,直接踢了过去。 猝不及防,东平郡王挨了一脚。 扑通一声。 跪下了。 东平郡王,“……???”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安儿 东平王世子这一脚,不仅把自己的弟弟东平郡王踹懵了,唐靖和陆照,甚至不敢露面待在树上看热闹的温玹都懵了。 作为东平郡王的好兄弟,他们太清楚东平郡王的杀伤力了,那就是天生一张乌鸦嘴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比算卦的还灵,别的不说,东平王就是前车之签,至今还没有从自己儿子给他刨的坑里出来,打女人、养外室、私生子…… 不是捅破天的大事,借东平王世子几颗胆子,也不敢踹东平郡王啊。 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季清宁也懵着,小丫鬟已经看向兰儿了。 兰儿就站在季清嫮身后,收到小丫鬟看过来的眼神,赶紧过来。 小丫鬟问道,“怎么回事?” 她走的时候,小院还风平浪静啊,只是去四海书院接姑娘回来,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就都来了,连东平王世子都在…… 兰儿小声道,“安儿是东平郡王的私生子。” 小丫鬟,“……???” 季清宁,“……???” 安儿是东平郡王的私生子? 这怎么可能呢? 安儿在街上认她做爹的时候,东平郡王就在当场,而且还是他从马蹄之下救下了安儿,当时安儿闹着要下地,都不要东平郡王抱,一把他放下,安儿就抱着她腿不撒手,软软糯糯的唤她“爹爹”啊。 东平郡王怎么就成他爹了? 兰儿把小丫鬟走之后的事说给小丫鬟和季清宁知道。 小丫鬟走后,东平郡王派来帮季清宁分担的王嬷嬷就去找季清嫮商议婚事,去的时候,季清嫮正和兰儿给安儿洗澡,小家伙能闹腾,一地的水,季清嫮和兰儿两个人根本就拿他没办法,王嬷嬷赶紧上去帮忙。 安儿喜欢逛街,小院又离昌平街近,季清嫮每天都带他上街逛,有时候上午一趟,下午还去逛一回。 前几日,东平王妃路上遇到安儿,只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小人儿像极了她儿子小时候,甚至不能用想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东平王妃实在没忍住,在街上就逗安儿玩,是越逗越喜欢,一心想着两儿子早点成亲,给她添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孙女儿,回去后,把这事和东平王说了。 东平王没当回事,他两儿子小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就枕边人那记性,东平王根本就不信。 但东平王没当回事,王嬷嬷记在了心上,她跟随东平王妃二十多年了,是看着东平郡王长的,这小人儿真如王妃说的那般和郡王小时候长一样儿,真是新奇。 王嬷嬷也没多想,毕竟自家郡王爷年纪也不大,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儿子呢,天大地上,有几个人长的像很正常。 季清嫮帮安儿穿好衣服,又从桌子上拿起玉佩系安儿脖子上,看到那玉佩,王嬷嬷懵了。 那玉佩是东平王府的传家之物啊! 那玉佩原本是要传给东平王世子的,但爵位给了他,东平郡王又只比东平王世子小十个月,东平王于心不忍,就把传家玉佩给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是戴着这块玉佩长大的。 前两年,东平郡王把这块传家玉佩给弄丢了,把东平王给气的,那是打的东平均为上蹿下跳,连家都不敢回,躲去外祖家,一两个月都不敢回京,回来了也躲在书院,不敢进家门。 现在,这块玉佩不仅出现了,还系在一个酷似郡王爷小时候的小人儿脖子上,能不叫人多想吗? 王嬷嬷拿着玉佩,左右翻看,确定是东平郡王那块玉佩,然后就问安儿,“这玉佩哪来的?” 安儿软糯了声音道,“我娘说这块玉佩是爹爹给我的。” 爹爹给的…… 王嬷嬷看向季清嫮,季清嫮轻摇了下头,小声道,“这玉佩不是我季家之物,清宁也一直说他不是安儿的爹,安儿的爹是四海书院的学子。” 王嬷嬷看着安儿,和郡王爷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身上还有郡王爷的玉佩,郡王爷也在四海书院读书…… 这么多的巧合,能只是巧合吗? 王嬷嬷看着季清嫮,道,“我能把这块玉佩带回去给我家王妃看看吗?” 季清嫮轻点了下头。 安儿脖子上这块玉佩虽然不错,但东平王府何等的人身,不可能会要安儿的玉佩,她猜王嬷嬷此举和安儿的身世有关,她也希望能帮安儿找到他的亲生父亲。 虽然季家子嗣艰难,但季清宁如今名声正躁,不愁婚嫁,安儿的出现已经让季清宁退了亲,季清嫮不想安儿对季清宁造成更大的影响。 王嬷嬷从安儿脖子上取下玉佩就匆匆走了,再回来却不止她一人,东平王、东平王妃还有东平王世子都来了。 兰儿不知道,王嬷嬷带回去的那块玉佩给东平王妃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在街上,她就对安儿生出亲昵之感,觉得这是她孙儿,只是那种朦胧的血缘感觉被她硬生生的压下,没想到还真是她孙儿。 她那混账儿子,平时不着调,不声不吭的就给她整这么大一孙儿出来,亏得前些天传出季清宁有私生子的消息,对他耳提命面,他连一点破绽都没漏。 东平王妃想把自己儿子打死。 既然是东平王府的血脉,那肯定不能流落在外,尤其东平王府承季清宁不小的恩惠,因为她儿子的私生子,连累季清宁退了张阁老府和赵王府的亲事,东平王妃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吊起来给季清宁赔不是。 那边东平郡王膝盖砸地,瞪着自家大哥道,“为什么踹我?” 还有脸问,东平王世子道,“你还记得你回府说季大少爷有私生子的事吗?” 记得…… 前些天才发生的事,他怎么会忘记这么快。 东平王世子气道,“安儿年纪小,认错爹情有可原,你多大了,你儿子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 东平郡王,“……???” “等等!”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点听不大明白。 东平王世子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咬牙道,“安儿是你儿子!” 第三百九十章 承认 东平王世子这一句对东平郡王而言,无异于是平地起惊雷。 安儿是他儿子?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啊?”东平郡王脱口道。 那边东平王看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跪在地上还死不承认,气的他把安儿交给东平王妃,迈步过来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欺负过人家姑娘?!” 东平郡王支支吾吾。 唐靖和陆照他们眼睛睁圆了,他们和东平郡王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啊,东平郡王这反应,明显欺负过人家姑娘了,亏得他还口口声声把自己是黄花大闺男挂在嘴边。 被他给骗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自打认识,就经常一处玩,彼此之间鲜少有隐秘,没想到啊,东平郡王居然瞒着他们生了这么大一儿子…… 感觉一番兄弟情错付了。 连唐靖他们都了解东平郡王,何况是生养他的东平王和东平王妃了。 东平王妃气骂道,“你到底欺负过几个姑娘?!” 东平王内院就东平王妃一人,内宅日子过得不要太平静,没有妾室姨娘闹腾,自己儿子闹得比谁都欢。 东平王妃一直希望两儿子和东平王学,不要在后院弄出一堆莺莺燕燕来,结果倒好,终日耳提面命,儿子还是当耳旁风,欺负了姑娘不说给名分了,连生了孩子都不知道! 自家母妃的声音扑面砸过来,东平郡王没回话。 东平王恼道,“没长耳朵吗?!” “母妃要换个方式问,我就答上来了,”东平郡王有自己的倔强。 他可没欺负过一个姑娘! 东平王抄起棍子就过来,东平郡王登时怂了,“一个!” “就一个!” 东平王深呼吸,把怒气压下,虽然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但自己儿子还没承认,就得先忍着。 东平王把棍子掷地,“去把那姑娘的画像画下来!” 东平郡王跪在地上没动,唐靖和陆照互望一眼,不知道东平郡王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起身,但这会儿东平王在气头上,任何不顺着他都可能换来一通暴揍,怎么就这么不识时务呢。 两人过去把东平郡王抬了起来,他们不会承认是好奇东平郡王欺负的姑娘长什么模样,他们是出于兄弟情深。 季清宁则吩咐兰儿道,“去拿笔墨纸砚。” 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那边不远处就有凉亭,唐靖和陆照把东平郡王抬进了凉亭,摁在了石凳上,兰儿端来纸笔。 东平郡王看向安儿,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啊…… 可看他父王母妃的架势,显然已经认了,而且那块玉佩…… 当日确实是碰到那女子后就不见了。 东平郡王提笔蘸墨,很快一姑娘的俏丽模样就跃然纸上。 唐靖和陆照惊叹东平郡王的画技,没想过东平郡王画人物画的这么惟妙惟肖,却不知道画中女子东平郡王不知道画了多少回了。 熟能生巧罢了。 安儿年纪小,东平郡王把首饰都画出来了,不等墨迹干,那边东平王世子就过来取走了画。 先是给东平王看,转给东平王妃看的时候,安儿一声呼唤,彻底击败了东平郡王。 “娘!”安儿高兴地叫着。 齐刷刷,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东平郡王身上,包括暗处的暗卫,以及隔壁闲得无聊来凑热闹的暗卫。 东平郡王郁闷了。 他每年都去找画中女子,可一点她的音讯都没有,结果他找人找不到,人家找他一找一个准。 东平王妃瞪自己儿子,“你什么时候去的豫州?” 东平郡王摇头,“我没去过豫州啊。” “还不承认!”东平王气的手痒。 “安儿和他娘就是从豫州来的,他打小就在豫州长大!” 东平郡王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了,“可我真的没去过豫州,我和安儿的娘是在外祖家所在的利州认识的。” 说认识,东平郡王觉得都不合适用这个词,他们就不能算认识,只是有了一场露水情缘,他甚至连人家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 季清宁站在一旁,脑子转的飞快,她道,“安儿的祖父姓李,利州又在西南,我记得温玹说过,豫州知州李大人就是最近几年搬去豫州的,而且最近李大人出事了,我想这可能就是安儿的娘把他送进京的原因。” 安儿的娘把安儿养这么大,被骂“孽女”都没有来找东平郡王,却在这时候把儿子送来,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季清宁大胆猜测安儿的娘就是豫州李家女儿,怕安儿受李家牵连,才狠心送到安儿亲生父亲身边求庇佑。 季清宁猜测是不是对的,查起来很容易,从安儿嘴里就问出来他祖父的模样,虽然不那么清晰,但脸上有颗痣是很鲜明的特征了,到时候找人问下有哪位大臣去过豫州,一问便知。 安儿祖父的身份待确定,东平郡王是他亲爹那是证据确凿了。 东平王也顾不得是在季家小院了,抄起小厮捧着的棍子就朝东平郡王打过去,东平郡王肯定会躲啊,那是上蹿下跳,惹得安儿在东平王妃怀里笑的前俯后仰。 他以为东平王是在逗他玩,毕竟季清宁他们回来之前,东平王就在逗他开心。 东平郡王不敢躲的太厉害,毕竟一堆外人在呢,他父王揍不到他,没有面子,会气的更凶。 这点分寸,东平郡王还是有的。 但是! 东平郡王忘了自己脚上还绑着铁块,温玹带着日常行走,为了能确保他们三个能打温玹一个,也只能跟着戴了。 东平王一个扫堂腿,没把儿子扫趴下,自己小腿没差点扫断。 唐靖和陆照一看不妙,赶紧抓住东平郡王,任由东平王打,那是打的抱头鼠窜啊。 打的差不多了,季清宁上前道,“东平王息怒,郡王每年都去外祖家,而且一去就一个月,应该是去找安儿的娘了,他应该不是故意隐瞒此事的。” “等安儿的娘来寻安儿,到时候问清楚再揍也不迟。” 东平王腿疼的厉害,伤的不轻,季清宁递台阶过来,他就顺势下了。 东平王妃歉意的看着季清宁道,“我这混账儿子,给你添了多大的麻烦,你放心,赵王府和张阁老那儿,我们会去帮你解释,总不能叫你因为我这孽障儿子错失良缘。” 季清宁不知道怎么劝东平王妃打消这念头,那边东平郡王来了一句,“张阁老已经把他孙女儿许给陆照了。” 东平王妃,“……。” 第三百九十一章 爆笑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东平王妃也在找棍子了,她这到底是生了个什么样的混账儿子,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提! 退亲了只要没许人,她和王爷总能想办法把这桩亲事续上,可另许他人了,这亲还怎么再结?! 她和王爷这辈子还没做过愧心事,这孽障,把季大少爷坑惨了! 东平王手里的棍子刚丢给小厮,东平王妃就接了过去,也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的温婉贤良形象了,逮着儿子就抽过去。 东平郡王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是说了句大实话啊,他母妃就是打他上瘾。 东平郡王左躲右闪,但也挨了自家母妃好几棍子,疼的是呲牙咧嘴,季清宁赶紧上前拦下东平王妃道,“陆照和张大姑娘的亲事是我撮合的。” 啥? 东平王妃懵的很彻底。 她知道季清宁很大气,可没有大气到自己的未婚妻退亲,还撮合给别人的吧? “你不要替我这混账儿子说好话,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东平王妃气的浑身颤抖。 季清宁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东平王妃可以去问张大太太。” 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 东平王怕东平王妃累着,从她手里接过棍子,直接丢到了东平郡王跟前,道,“你个混账东西,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都打这么半天了,还不够呢? 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向季清宁表达歉意,另外就是要带走安儿,毕竟是东平王府血脉,没有让他流落在外的道理。 只是不论东平王妃怎么劝安儿,安儿都只要季清宁这个“爹爹”,不肯跟东平王妃走,急了,安儿还搂着季清嫮的脖子哭,季清嫮心疼的看着季清宁,不知道怎么办好。 季清宁知道安儿认人,便对东平王妃道,“要不让安儿在小院住下吧,王妃要不放心,可以多派两个丫鬟嬷嬷来照顾,等混熟了,回头白天带去东平王府玩,时日久了,就不会抗拒了。” 安儿留在小院,东平王妃一点也不担心安儿会有危险,只是她太稀罕这小孙儿了,没有经历儿媳妇十月怀胎的煎熬等待,也没有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急切,一见面就这么大了,东平王妃是喜欢到心坎里去了。 东平王妃道,“就是太麻烦你们了。” 季清嫮笑道,“怎么会,安儿乖巧懂事,给小院带来了不少欢乐,我们稀罕都来不及。” 东平王妃看向安儿,安儿以为要带他走,吓的搂紧了季清嫮的脖子,都不敢看东平王妃的眼睛。 东平王妃也怕吓着小孙儿,连忙道,“那就再住些时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告辞,东平郡王没走,一来不敢回去,二来东平王妃让他多陪陪安儿。 自己的儿子不认他这个爹,丢人不丢人。 等东平王和东平王妃都走了,东平郡王才长舒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舒完,脖子就被唐靖桎梏住了,道,“你老实交待,你和安儿的娘是什么时候遇上的,居然背着我们有了这么大一儿子!” “太过分了!” 东平郡王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放开我先!” 唐靖这才松开他,东平郡王真不想说这件丢人的事,他看着安儿,道,“我儿子有那么像我吗?” 陆照白他一眼,“有多像你,自己没数啊?” 气的很呢。 他已经定亲了,就算下个月成亲,立刻马上就怀上,以后打架也只有被打的份了,连旗鼓相当都办不到。 好在还有唐靖和温玹和他作伴,到时候三个打他儿子一个。 两人把东平郡王押到那边凉亭问话,季清宁也好奇,跟过去听听。 东平郡王太了解自家兄弟了,刨根问底的本事堪比刑部酷刑,他不如实说,绝对没好下场,他便说了实话,道,“就像温兄说的那样,被人吃干抹净的不一定是女人,也有可能是男人……。” 顿了顿,东平郡王屈辱道,“我就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唐靖、陆照他们都看着东平郡王,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四年前,东平郡王随东平王妃去外祖家贺寿,他这人喜欢交朋友,情同手足的兄弟就唐靖温玹他们几个,但泛泛之交,不下百人。 东平王妃坐马车,行程不快,他就半道上拐弯去见周家大少爷,去的赶巧,当地一望族办宴会,周大少爷要去赴宴,就把他也带了去,宴会自然比不上京都的好玩,但比起赶路,却也有趣的多,他在人花园里瞎溜达,结果被人从背后来了一闷棍,都没看清楚是谁打的他,人就晕了过去。 等醒来,一姑娘正对他上下其手,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衣服都被人扒光了,他能忍的住才怪了,在竹林里春风一度,那姑娘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醒来身边多了三枚铜钱,脖子上挂着的从小带到大的传家玉佩不见了。 东平郡王越说越郁闷,唐靖和路上他们看着他。 唐靖绷着个脸,道,“对不起,兄弟我是真的憋不住了。” “哈哈哈!” 一声肆意的笑声从凉亭内传开。 那笑声笑的东平郡王脸黑成锅底色,直接就掐上了唐靖的脖子,然而这样也没能阻止唐靖大笑。 真的没想过东平郡王居然被个姑娘给霸王硬上弓了,还给他留了三个铜板,堂堂东平王府郡王的初次就值三个铜板,他怎么能不笑,腮帮子都要笑皲裂了好么! 凉亭内笑的太酣畅了,以至于小丫鬟都不敢上前,等笑声歇了,她才上前道,“宫里来人送了一大箩筐的果子,说是温三少爷让他们送来的……。” 温玹让人送来的? 季清宁眉头微拧,不懂温玹为何这么做,小丫鬟已经拜托隔壁帮着买果子,何必多此一举? 季清宁不知道,寻常果子不容易露馅,但杨梅不一样,这时候街上杨梅还没有的卖,隔壁的杨梅和他吃的一样,容易露馅。 左右都是送来,用温玹的名义又不费什么事,也省了暴露的风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动怒 东平郡王他们没待多会儿就走了,本来东平郡王还想抱一抱安儿,但小人儿累的睡着了,怕弄醒他,东平郡王只盯着看了会儿就走了。 季清宁回了屋,然后就看到了宫里送来的那一大箩筐的果子了,多的季清宁嘴角都抽抽。 分量太感人了。 光是雪梨就有半箩筐,少说也有三四十只,还有她眼下最爱吃的杨梅,用大汤盆装的,满满一盆。 小丫鬟捏了一颗塞嘴里,咬了一下就直接吐了,酸的她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也太酸了吧,这谁能吃啊?” 季清宁塞了一颗进嘴,道,“有那么酸吗?”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她怀疑是自己拿的那一颗酸,又试了一颗。 更酸。 这么酸的杨梅,姑娘吃着都不皱一下眉头…… 要知道,姑娘可比她怕酸,姑娘吃糖葫芦酸的都不太能吃,她一口气能吃五六根。 姑娘的口味变了。 想到陈杳告诉她的,姑娘吃什么吐什么,小丫鬟就鼻子发酸,姑娘的谵妄病发作了,她去问了药铺小伙计,小铺小伙计让她顺着点姑娘,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别留遗憾。 小丫鬟背过身,不让季清宁看到她在哭。 季清宁一门心思都在杨梅上,她从来没觉得这玩意有这么好过吃,吃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倒是小丫鬟阻拦她道,“别一口气吃太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于身体有害无益,季清宁强忍着把盖子合上,准备吃了午饭再吃。 小院多了不少丫鬟小厮,方便多了,不用小丫鬟去小厨房拿饭菜,也不用麻烦柳叔给她们送来。 柳叔给季清宁做的都是季清宁喜欢的饭菜,许是刚刚吃了杨梅的缘故,看着很有胃口,季清宁大快朵颐,小丫鬟坐她对面,含泪吃饭。 这边季清宁吃饭后,吃了几颗酸梅,然后就去院子里遛食,宫人送完果子回宫,才知道出事了。 贡品杨梅因为这几天的没人吃,又刚好温玹喜欢吃,御膳房为讨温玹高兴,只留了小半碗,其他的一股脑都让公公送出了宫,结果宫人前脚出宫,后脚太后宫里来人说太后嘴里乏味,没什么食欲,让御膳房准备些杨梅送去。 御膳房赶不及拦下出宫送果子的公公,只好把留下的小半碗给太后送了去,结果太后身边的嬷嬷一打开汤盅看到里面只有七八颗,脸顿时拉的比马脸还长,训斥御膳房敷衍太后。 太后脾气不好,手一抬,就把汤盅呼在了地上,吓的送杨梅的公公扑通跪地,“太后息怒,不是御书房敷衍太后,而,而是御膳房就剩这么多杨梅了。” 太后面无表情,她身边的嬷嬷冷笑道,“御膳房的吃食一向准备充裕,只有多的浪费的份,几时有不够吃的?!” “连太后想吃几颗杨梅都没有,御膳房有几颗脑袋,还是要逼的太后查账!” 公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不,不是没有准备杨梅,实在是这些日子送进宫的杨梅太酸了,没人吃,倒了几回了,温三少爷嗜酸,派人进宫来取,御膳房就把杨梅都给温三少爷了。” 公公伏在地上,不敢看太后的眼睛,其实公公心底门儿清,太后没胃口是真,但她绝不会吃杨梅,杨梅的酸,太后的牙受不住,只是看皇上太宠温三少爷了,看不惯,正好知道御膳房把杨梅都给了温三少爷,趁机发难,想断了宫里每日给温三少爷送贡果的份例。 如公公所料,太后就是见不得宫里太向着温玹了,哪怕就是放在御膳房里腐烂,也绝不能不顾后妃,一股脑的都给温玹送去。 这是皇宫,不是他温三少爷的煜国公府! 太后震怒,要发难御膳房管事公公,又恰巧御膳房管事公公是李公公的心腹,这事便一阵风就传到了李公公耳中,李公公都听懵了,“温三少爷喜欢吃杨梅?”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李公公又问道,“御膳房给他送了多少杨梅去,连太后要吃都没有了。” 宫里头缺谁的都行,唯独不能少了太后那一份,怎么就不知道呢。 传话公公道,“差不多铜盆一盆,已经送了两回去书院,温三少爷是特意派人进宫要的。” 提到杨梅,李公公就觉得牙酸,道,“他一个人吃完的?” 传话公公摇头道,“奴才不知道,之前是送书院去的,这回是送到季家小院。” 李公公愣了下,赶紧禀告皇上,皇上听温玹给季清宁送了一大盆的杨梅,眉头也拧了起来,正好有事问温玹,便道,“宣他进宫。” 温玹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练武,暗卫上前禀告道,“爷,皇上召您进宫。” 温玹停了手,把剑扔给陈杳,回屋换了套锦袍,没有耽搁就进宫了。 不过温玹没耽搁,但到了御书房,却被拦在门外等了会儿,皇后在御书房内,等皇后走了,他才进去。 皇上喝着茶,见温玹进来,道,“怎么消瘦了?” “我没事,”温玹道。 “不知皇上找我来是?” 皇上把手中茶盏放下,道,“你从御书房要了不少杨梅?” “嗯,”温玹点头。 “这么点小事怎么惊动皇上了?” 事的确是小事,但因为太后动了怒,就成了件大事了。 李公公把太后仗着御膳房管事公公的事说与温玹知道,温玹眉头皱了起来,皇上看着他,“朕怎么不知道你爱吃杨梅?” 温玹道,“我不吃。” “……那你要那么一堆?”皇上疑惑。 温玹如实说了,杨梅眼下只有宫里有,太后动了怒,没有皇上发话,御膳房没人敢再往宫外送杨梅,他不说实话,季清宁就没杨梅吃了。 皇上听温玹说季清宁病了,吃什么吐什么,但吃杨梅不会,皇上听得怔住,这症状怎么听着那么像是怀了身孕? 皇上看向李公公,李公公也是这么猜的。 皇上不动声色的问季清宁是哪天开始吐的,都不用问太医,皇上就确定是怀了身孕了,毕竟后宫三千,后妃怀过身孕就不下二三十回,成功生下来的也有八九个,皇上经验足足的,过来人指导一下菜鸟不在话下。 第三百九十三章 皇上自信满满,然而有些人即便他是帝王,他也带不动。 温玹很关心季清宁,关心到怕她是因为书院饭菜不合胃口,才吃了吐,遍帮她向皇上讨个御厨,季清宁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他希望季清宁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能尝遍天下美食…… 这话一出口,皇上眉头打了个死结,“什么叫所剩不多的日子?” 有这么咒自己女人和孩子的吗?! 温玹看着皇上,闷声道,“他的病很严重,命不久矣。” 他不想说这话,每一字都像是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但他帮不了季清宁的忙,不然宫里哪位太医他请不去书院替他诊脉,他自己就医术超绝了,可他连张方子都没给自己开。 皇上没忍住,抓起桌子上的墨玉镇纸就朝温玹砸了过去,道,“朕看病的不轻的那个是你!” 温玹,“……???” 李公公赶紧劝皇上消气。 皇上脑壳疼,他就是看中自己外甥的腹黑机智,才把天问山庄交给他打点,但他好像看走眼了,和个女人同住一间学舍,连孩子都怀上了,竟然还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难道他是跟个木头行房的吗?! 想到季清宁,皇上觉得可能不是自己外甥太蠢,而是外甥媳妇太优秀了,毕竟削铁如泥的匕首出自她手,还会制造琉璃,还用两万两就帮他解了缺钱的燃眉之急。 还有提在四海书院灵璧石上的题词…… 季清宁的才学和胆识,确实很难叫人猜出她是女儿身。 但是! 孩子都有了啊,这还用猜吗? 皇上有些不乐意季清宁是女儿身了,嫁给他外甥做媳妇,从此屈居内宅,这是何等的浪费。 季清宁的优秀,也让皇上对季怀山的西南之行更添了几分期待,能养出这样别具一格的女儿,做父亲的必然有过人之处,不然煜国公也不会搭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把季怀山拽进西南贪墨案中来。 皇上还记得煜国公保举季怀山时说的话,“如果朝廷真有人能查清西南贪墨案,那这个人只会是季怀山。” 皇上和煜国公兄弟多年,又为君臣,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夸赞一个人,皇上才破例提拔季怀山,命他去西南查案。 李公公知道季清宁女扮男装是有苦衷,张阁老禀告皇上,也是怕她无意冒犯欺君,替他和皇上报备一声,但也提了几句季家的家事,季大少爷孝顺,才女扮男装这么多年,皇上怜她,不会戳破。 但温三少爷不开窍啊,李公公委婉的提点道,“宫里的娘娘怀了身孕多会呕吐,吃什么吐什么,也爱吃酸的,就不是病了。” 温玹看向李公公,道,“哪有这么比的,他是男人。” 李公公,“……。” 没救了。 拖走吧。 他一个个公公都要听的心肌梗塞了,真不知道季姑娘是怎么忍耐的。 皇上扶额,李公公也扶额了。 温玹眉头拧成麻花,总觉得皇上和李公公有点怪怪的,皇上摆手打发他,“没事少往季大少爷跟前凑,更别和她说话。” 某男以为皇上是担心他,道,“他的病不传染。” 皇上,“……。” 李公公,“……。” 皇上气懵了,拍桌子道,“朕是让你少去气她!你要把她气出好歹来,你爹饶你,你娘都饶不了你!” 非要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他都恨不得直接敲他脑袋告诉他季清宁是女儿身了,他还就忍下了,看自己这笨外甥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又担心温玹会气坏季清宁,这才叮嘱,结果倒好,以为是担心他会被传染。 皇上想把温玹贬去西北挖矿醒脑了。 不想多看温玹一眼,皇上手摆的很快,温玹一头雾水的退下了。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退出了御书房,温玹却没有直接回宫,他找皇上替季清宁要个御厨,皇上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温玹就当皇上默许了。 他亲自去御膳房,挑了个最好的御厨。 温玹还未出宫,皇上赏了温玹一个御厨的消息就传到太后耳中了,把太后气的够呛。 皇上宠温玹已经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她才打了御膳房管事的,皇上就赏他一御厨,这是在打她这个太后的脸! 太后怒气冲冲要去御书房质问皇上,结果还没出寝殿,就有一宫女上前,道,“太后,温三少爷那御厨是替季大少爷要的。” 太后眉头一拧,“一个三品官的儿子,也要顿顿吃御膳?” 宫女道,“听御书房的公公说,季大少爷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温三少爷想他临死前吃的好点儿,才特意向皇上要了个御厨,那些杨梅也是季大少爷要吃的。” 命不久矣? 太后脑子里闪过季清宁的模样,虽然身形消瘦,不及一般男子,但气色并不差,不像是有重病在身。 皇后也在太后那儿,闻言道,“皇儿和二皇子都极力拉拢季大少爷,他都不为所动,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入朝为官,要是没病没痛,哪有男子不想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的,想来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不愿卷入皇子争斗中来。” 太后本来还一肚子气,但听宫女说季清宁活不久了,怒气就消了,倒不是她惜才,而是就季清宁为朝廷提供的削铁如泥的锻造法子,还带头为西南捐了那么多钱,皇上赏他一个御厨不算什么了。 她去质问皇上,别人也会觉得她这个太后心太狠,和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有失气度。 太后便打消了这念头,转身坐下,道,“纵然再有胆有识,再才学过人,又能如何,没病没痛比什么都重要。” “太后说的是,”皇后道。 这边温玹带御厨出宫,那边季清宁命不久矣的消息在宫里传开,很快传到三皇子耳中。 三皇子懵了,“季大少爷命不久矣,怎么可能?!” 他这个病秧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季清宁都能药到病除,他自己的病却治不了,这可能吗? 三皇子不信,还动了怒。 李信呵斥宫人,不要乱传流言。 传话公公被训的缩着脖子,跪下争辩道,“奴才不敢传季大少爷的流言,他病了的事宫里已经传开了,为此温三少爷还特地给季大少爷要了个御厨。” 三皇子眉头皱紧,温玹要御厨就不寻常了,温玹不常住煜国公府,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四海书院,他要御厨没用,何况以皇上对温玹的疼爱,他要御厨早要了,不会等到现在。 不会……季大少爷真的…… 三皇子不放心,当即起了身。 他朋友不多,季清宁这个朋友是他真心相交的,他不想看到季清宁有任何的闪失。 第三百九十四章 暴露 小院。 季清宁总算是如愿坐上了她给季清嫮搭的秋千。 作为一个远远够不上七尺的男儿,在院子里荡秋千总担心会被人笑话,但这回不会,因为是安儿钦点要她抱着他荡的秋千。 小孩子都喜欢秋千,但安儿年纪小,怕他荡太高抓不住绳子被甩出去,没人敢让他单独一个人坐,每每总有人抱着,要么是季清嫮,要么是兰儿,偶尔小丫鬟也抱他。 这回有幸,季清宁被点名了,沾着安儿的光,荡上秋千了,真是不容易啊。 温玹被柳管事领着进院子,就听到安儿软糯笑声,季清宁也笑的开怀,阳光打在她身上,漾出一层光晕来。 季清宁指着远处地上觅食的鸟儿给安儿看,收回眸光和温玹四目相撞。 季清宁愣了下,脸上笑容收敛,顿时换上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色,变脸之快,温玹都惊叹,心下更是郁闷,他好像只是逼他吃了几个肉包子吧,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小丫鬟没推秋千了,秋千荡着荡着就停了下来,季清嫮怕温玹来找季清宁是有事,就把安儿抱走了。 安儿也乖巧,没吵着还要荡秋千。 季清宁从秋千上起身,不虞的看着温玹,“你来做什么?” 不止他来,还带了个人来。 季清宁眸光落在陌生男子身上,要是以往,就季清宁的疏离态度,温玹不可能还站着这里,谁让他心软呢,不会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温玹道,“我看你这些日子吃的不好,正好进宫,就帮你向皇上要了个御厨。” 又是送杨梅果子,又是送御厨的…… 送的季清宁小心肝都颤抖,不是感动的,是吓的,这厮不会是知道她怀身孕了吧? 但看温玹的样子,又不像是知道,季清宁怀疑自己多心了。 但论演技,温玹可不比她差,她知道他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他,她不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边来回的气么,所以温玹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季清宁不敢下定论。 但送来的御厨,季清宁收的坦然。 至于感动道谢,不好意思,没有。 她感动个球啊,要不是他,她能吃什么都没味道吗? 温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季清宁向他道一句谢,连小丫鬟都忍不住红着眼眶提醒自家姑娘,“姑娘,你还没和温三少爷道谢呢。” 姑娘以前多懂礼啊,绝不会忘了这事的,都病到这种程度了,小丫鬟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季清宁朝天翻了记白眼,“我给他机会弥补,该他向我道谢。” 小丫鬟听懵了,姑娘说话她怎么听不大懂啊? 温三少爷给她送御厨,还是弥补过错,温三少爷怎么得罪她家姑娘了? 小丫鬟看向温玹,不敢把温玹怎么样的她,瞄向温玹身后跟着的陈杳。 那一记眼神瞥过去,陈杳下意识的颤抖了两下,心底闪过一抹屈辱,不过是因为不占理被这个叫铁锤的小厮揍了两回,居然有点怕他了,他是暗卫!是杀手! 死他都不怕,他会怕一个小厮? 下回再敢揍他? 非得叫他尝尝他的厉害不可。 陈杳刚在心底说完这话,机会就来了,小丫鬟揪着他衣服把他揪出了小院,别说还手了,根本就没想起来还手这回事,等想起来,小丫鬟的问题也砸过来了,“你主子怎么招惹我家少爷了?” 陈杳道,“我又不是天天跟着我家爷,我哪什么都知道?” “你肯定知道!”小丫鬟认定道。 “……。” “你不说,小心我揍你!”小丫鬟一脸凶狠。 陈杳真的很难把眼前凶狠模样的人和那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联系到一起,哭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陈杳因为小丫鬟揍过他两回,内心下意识的怕她,小丫鬟因为陈杳两次没怎么还手,拿他当弱鸡,觉得揍他易如反掌,根本就不怕他。 见陈杳还不说,小丫鬟拳头握紧,就要揍过去,陈杳还真怕小丫鬟,不还手吧太丢脸了,还手吧,万一把人打哭了怎么办,那哭的样子他脑壳疼。 陈杳道,“没把你家少爷怎么样,我家爷只是逼你家少爷吃了几个肉包子。” “只是这样?”小丫鬟扭眉不信。 “你家少爷小鸟胃,多吃了两个就吐了。” 小丫鬟怒了,“多了两个,那一共吃了几个?!” “四个……。” 小丫鬟,“……???” 是她听错了吗? 才四个肉包子,她家姑娘就吐了,这怎么可能呢,四海书院的包子比街上的小一圈,她一口气吃六个都吃不饱,她家姑娘四个肉包子不再话下啊,她虽然不赞同姑娘吃五个肉包子,但四个她还是能接受的,大不了晚饭少吃两口。 一定是她听错了! 温三少爷肯定是逼她家姑娘吃了四十个肉包子! 太过分了! 这是想把她家姑娘活活撑死! 小丫鬟拳头一紧,朝着陈杳的眼睛就是一拳头,打的陈杳是眼冒金星,踉跄后退。 陈杳的怒气也被揍了出来,虽然他家爷逼季大少爷吃肉包子不对,但至少他家爷本意是好的吧,不忍见季少爷身体瘦弱的风吹都能倒,遇到刺客都没还手之力,这总没错。 这小厮自己没少吃,却不许主子多吃,这简直爬到主子头上了。 他今儿就替季大少爷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杳拳头一紧,就朝小丫鬟挥了过来,两人就在小院外打起来了。 树上有暗卫看着,其中一个道,“要去帮忙吗?” 另外一个道,“帮谁?” 暗卫呆呆的看着他,“你说呢!” 他们是来护卫季大少爷的,他们能不向着季大少爷的小厮吗? 另外一暗卫道,“可你不觉得温三少爷没错吗?” 暗卫,“……。” 好像也是。 温三少爷让季大少爷多吃肉包子长点肉,好有力气练武,一点错没有啊。 四个肉包子就吃吐了,问题在季大少爷自己身上,人家温三少爷还要了御厨来赔礼,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的极限了,季大少爷的小厮还和人跟班打起来,委实不该。 还是待树上看热闹吧,温三少爷都送御厨赔礼了,他的跟班哪敢把季大少爷的小厮打成什么样,不想活着离开还差不多。 嗯,陈杳是想给小丫鬟教训,但他还真不敢下狠手,因为小丫鬟有个护短的主子,温二少爷的腿还没有完全好,还指着季清宁的药膏。 想到这里,陈杳就只敢用四分力了,小丫鬟要暴打他一顿给自家姑娘出气,陈杳不敢揍小丫鬟,就只能想办法把小丫鬟牵制住,扣着小丫鬟的手,陈杳道,“还打不打?” 小丫鬟挣脱不了,道,“不打了……。” 陈杳一松手,小丫鬟又冒出来两个字,“才怪!” 和别人她不会食言,因为言而无信很无耻,可对陈杳,小丫鬟就没有这想法了,因为对方更无耻,竟然偷袭她家姑娘,害她家姑娘惊马! 陈杳来了气,又和小丫鬟过了十几招,最后把小丫鬟摔在了地上,见小丫鬟要起来,陈杳过去把她摁住。 一摁上去。 陈杳就懵了。 脑子里刚闪过疑惑。 啪。 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的他不仅脸歪了,嘴里有了血腥味,耳朵更是嗡嗡嗡的叫。 小丫鬟脸红的能滴血,用脚踢陈杳后背,踢的陈杳往前一滚。 等陈杳撑着地露出脸,树上两暗卫嘴角抽抽了。 隔了这么远,都能看到那么清晰的巴掌印子,季大少爷的小厮下手是有多重啊。 陈杳呆呆的看着小丫鬟,“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 本来陈杳还没怀疑小丫鬟是女儿身,实在是小丫鬟那一巴掌给的太快,用的力气太大,把陈杳不太灵光的脑袋打通透了,男子打架被撑一下胸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陈杳脑子里闪过小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不是他想岔了,季大少爷的小厮就是女儿身! 可小厮是女人,那季大少爷自己呢? 陈杳又想到自家爷说在树林里救他的是个女人,也只有女人能救他…… 陈杳高兴了,爷不是断袖。 可季大少爷看上去……真的不大像女人啊…… 小丫鬟站着哪里,想哭。 她就知道胸碍事,她就这么暴露女儿身了,还是以这种难以启齿的方式,要是能换个方式,小丫鬟会高兴的跳起来。 可现在,她只想把温三少爷的跟班打死! 小丫鬟脾气一上来,就朝陈杳揍过去。 之前陈杳就不大敢还手了,现在知道小丫鬟是女儿身,哪还敢啊,打的他躲都不敢躲。 温玹和季清宁出来,就看到小丫鬟追着陈杳打。 季清宁忍不住肩膀直抖。 铁锤,好样的! 身侧某男的脸则黑成锅底色,他这个主子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小丫鬟追着陈杳打,消失在季清宁和温玹的视线中。 离远了,小丫鬟停了手,揪着陈杳的衣领子往凉亭处拽,这一幕,正好落到来小院的三皇子和李信眼里。 这对主仆也惊呆了。 陈杳可是温玹的人,居然被季大少爷的小厮打成这样,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商量 小丫鬟把陈杳拽到凉亭,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凉亭,才把陈杳松开。 陈杳作为暗卫,这辈子脸都没这么红过,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好,落在小丫鬟的脸上害怕,不敢正视,不看人家脸吧,又不知道人家这会儿有多气愤。 陈杳尴尬,“方才我,我……。” 小丫鬟气的两眼珠子恨不得瞪死他,“你还敢提刚才?!” 小丫鬟想把陈杳两只手给他卸了,跟铁块似的摁下来,这会儿她说话声音大一点儿胸口都疼。 陈杳不敢再说,小丫鬟恶狠狠道,“你要敢往外说半个字,我打死你!” 说着,挥起拳头。 陈杳不怕她的拳头,怕她哭到不能停的眼泪,他道,“你是女儿身,那你主子季大少爷岂不也是……?” 可算是把她家姑娘的女儿身暴露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丫鬟道,“是你发现我家姑娘女儿身的,可不是我暴露的,以后你得给我作证。” 陈杳,“……???” 一头雾水。 这小厮,不,这丫鬟的话他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小丫鬟可不管,她把陈杳带到凉亭,是有话要叮嘱他,“你让你家三少爷把我家姑娘娶了。” 让…… 她一个小丫鬟话说的也太轻巧了吧,有属下让主子做事的吗? 不过爷要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应该迫不及待就想娶回去吧? 陈杳准备点头,然而就在要同意的时候,陈杳想起来季清宁病重不久于人世的事,他后背一紧,道,“为何让我家爷娶你主子?” 小丫鬟气鼓了腮帮子,“我家姑娘和你家爷都住一个学舍这么久了,你家爷不得对我家姑娘负责啊?” 这理由…… 陈杳觉得既充分又不够充分,因为他家木头爷压根就不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啊,一直在断袖的路上挣扎煎熬,更遑论毁人清誉了,可要说与季大少爷名声无碍,章老太傅那一关就过不去了。 陈杳看着小丫鬟道,“那天问公子呢,也得对你家姑娘负责?” 虽然都是他家爷,但季大少爷又不知道,虽然是爷死皮赖脸不肯走,但季大少爷也有纵容之过。 这一问,把小丫鬟问哑巴了。 好女不二嫁,她家姑娘既和温三少爷一起住过,也被天问公子抢过床,温三少爷要以此拒娶,也说的过去。 小丫鬟脑袋简单,顿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不过最后小丫鬟抬头看着陈杳,“你是怎么知道天问公子也住过我家姑娘的屋子的?” 陈杳,“……。” 陈杳忙道,“我是偶然发现的。” “那你家三少爷也知道?”小丫鬟再问。 陈杳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为什么要多说这么一句,现在该回答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 “知道,”陈杳回道。 小丫鬟小脸一白,一屁股坐下,姑娘又不能一分两半,一人负责一半,这下真嫁不出去了。 陈杳见她又开始哭,赶紧宽慰她道,“你还是别折腾你家姑娘,我家爷了。” 小丫鬟挂着泪珠看陈杳,生气道,“什么叫折腾?” 陈杳也坐了下来,道,“你家姑娘病的那么严重,成亲嫁娶是件很劳累的事,她的身体未必承受的了,煜国公府的情况你不知道,我却是很清楚,你家大少爷女扮男装十几年,老夫人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我家爷自然是喜欢你家姑娘的,哪怕她是男儿身,爷现在还和你家姑娘保持距离,要真知道她是女儿身,必会想方设法的娶回去,又没法长久,何必受这份情伤,你说是不是?” 小丫鬟听得感动,“你真是个好属下。” 陈杳道,“你也是个好丫鬟。” 要是温玹知道他们两的想法,估计会气的吐血:你们俩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这边小丫鬟和陈杳商议了一通,决定谁都不说,免得横生事端,让季清宁走都走的不安生。 季清宁:我谢谢你们俩!我还不想走! 远处,三皇子走到季清宁跟前,季清宁鼻子一痒,打了个打喷嚏,直接打得她作呕。 三皇子一颗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来之前,他还抱着一丝期望,没想到会怎么严重…… 三皇子和温玹互看不顺眼,但季清宁一作呕,两人就顾不上彼此了,尤其是三皇子,对温玹道,“我今天不想和你起争执,我只想和清宁安安静静说几句话。” 清宁…… 叫的可真是亲切! 季清宁对温玹道,“你走吧。” 温玹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歹也是来送御厨的,三皇子一来,就轰他走。 他还不敢不走,怕季清宁一动怒,到时候又吐。 温玹走到三皇子跟前,“他一会儿吐了,你以后休想踏进这小院一步。” 丢下这一句,温玹回头看了季清宁一眼就走了。 温玹走了,季清宁对三皇子脸色温和的多,道,“请进凉亭说话。” 三皇子坐下,从李信手里接过锦盒,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挑眉,“还给我带了礼物?” “只是一些补药,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三皇子心疼道。 季清宁就不和三皇子客气了,接过锦盒,打开就看到拇指粗的人参,还有其他一些稀罕药材,季清宁道,“没事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么贵重的药材?” 三皇子笑道,“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这点药材算得了什么?” “我听说你近来吃什么吐什么,没有大碍吧?” 季清宁摇头,“没事。” 三皇子心更沉甸了,他道,“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但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要不还是找个太医给你看看吧。” 季清宁奇怪的看着三皇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三皇子道,“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季清宁笑道,“你只要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们肯定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三皇子看着季清宁道,“我还是多给你找些大夫吧,总有大夫对症,能治好你。” 季清宁,“……???” 治好她? 她又没病治好她什么? 季清宁看着三皇子,把三皇子也看懵了,“你不是命不久矣吗?” 季清宁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谁命不久矣?我好着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靠谱 声音之大,差点把坐对面的三皇子耳膜震破,季清宁气啊,这不是在咒她吗? 三皇子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宫里都传遍了,温玹还给你向父皇讨了个御厨……。” 季清宁气笑了,“我说他怎么这么奇怪,给我送御厨来,敢情他以为我快要死了呢。” 三皇子看着季清宁,“你确定自己没事?你可别骗我。” 季清宁深呼吸,微笑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比他先挂。” 挂? 这是死的意思吗? 三皇子也不知道季清宁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故意安他的心,他道,“你没事就好。” 季清宁道,“我是真的没事。” “可温玹说你吃什么吐什么,刚刚我见你打喷嚏也……。” 他当初还只是虚弱的咳嗽,还没有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季清宁扶额,“我现在就想知道是谁传我命不久矣的,看我不揍的他命不久矣!” 凉亭内,小丫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这事季清宁不知道,三皇子还真清楚,他道,“听说是你的小厮说的。” 季清宁,“……???” 铁锤? 那小丫鬟可巴不得她长命百岁,怎么会传她命不久矣? 这会儿小丫鬟也不在,待会儿一定要问清楚。 季清宁对三皇子道,“我呕吐一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但我肯定没病,不仅没病,我还好的很。” 难怪在书院,温玹都不敢往她跟前凑,这是怕把她气死吗? 还有东平郡王他们也都小心翼翼,原来拿她当病号了。 季清宁把这事压下,难得三皇子来小院,小院太小了,就不请看腻了御花园的眼睛去找小院的美了,就坐在凉亭喝茶闲聊。 季清宁聊书院,三皇子眼底满是不舍,身在帝王家,有无数人羡慕的与生俱来的权势,可也失去了常人都有的自由,他想像季清宁那般在书院读书,交一堆朋友,吟诗作赋,快意人生。 可进了宫,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三皇子在宫外懒散惯了,实在不习惯,得亏季清宁帮他要了这块令牌,他三不五时能出宫散散心,不然非得憋坏不可。 三皇子坐了两刻钟,吃了两块点心,施家来人,他就告辞了。 季清宁送三皇子出府,正好被施家管事的瞧见,吓的赶紧站一旁行礼。 三皇子笑道,“令姐什么时候出嫁?” “应该快了,”季清宁道。 “那我可得准备贺礼了,”三皇子笑道。 季清宁感激的看了三皇子一眼,都知道季清嫮嫁过人的份上再嫁不易,都在帮她撑腰呢。 季清宁送走三皇子,然后看着施家管事的,道,“李管事来是?” 李管事忙把礼单送上,道,“这是我家太太新拟的聘礼单子,季大少爷看可有问题,若是不用添减,后天黄道吉日就差人送到府上了。” 季清宁看后,道,“准备的很齐全。” 施家管事的不敢多打扰,得了答复就赶紧回去了。 等管事的一走,季清宁回屋后,就盯着小丫鬟,盯的小丫鬟心底发毛,不懂自家姑娘为何那么看着她,小丫鬟摸脸,忐忑道,“这,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清宁呲牙,“外面都在传我命不久矣,还是你往外传的?” 小丫鬟愣住,“是温三少爷的暗卫大嘴巴,我只和他说了。” ……那也就是说了。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我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姑娘不是病的快要死了吗?” 季清宁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我哪里病的快要死了?” 小丫鬟呆呆道,“是药铺小伙计说的,他说姑娘你得了谵妄病……不,不是吗?” 季清宁扶额,已经不想说话了,什么时候药铺小伙计也能给人断症了,而且还没见过她就断症,要命的是,还有人信。 哪怕碰到个庸医,她都能接受啊。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高兴的鼻子冒泡,“起初我也不信的,这不是温三少爷的跟班说你吃什么吐什么,问你有什么隐疾,我才想起来药铺小伙计的话,吓的我好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那药铺小伙计没本事还吓唬人,我去找他去!” 小丫鬟气呼呼的转身就往外走。 季清宁也没阻拦,一个药铺小伙计就敢乱断症,确实要训一顿,没病都给人吓出毛病来了。 嘴里乏味,季清宁去吃酸梅。 一口气吃了十几颗,牙酸了才不舍的把汤盅合上,过去拿书翻看打发时间。 两刻钟后,小丫鬟就回来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回来气更大。 季清宁见了道,“怎么了?没找到人?” 小丫鬟气的头顶冒烟,道,“什么,那药铺的大夫医术还比不上小伙计靠谱呢,差点没把我气死。” 季清宁一脸黑线,“大夫说什么了?” 小丫鬟一脸凶残,“大夫居然说你怀身孕了……。” 季清宁正吃糕点,闻言,没差点噎死过去。 小丫鬟怕季清宁噎着,赶紧给她倒茶。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颤抖了声音问然后,季清宁担心她会揍人。 果然担心的没错,小丫鬟握着拳头道,“他这么败坏姑娘你的名声,我肯定不能放过他啊,我揍了他一拳头,把他家药铺匾额给踩扁了。” 她家姑娘又没有嫁人,都没有夫君,怎么怀孕啊?! 季清宁扶额,那药铺真是倒了几辈子霉碰到她们主仆,“你多拿点钱去赔给人家吧。” 小丫鬟脸上的愤怒皲裂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姑娘,那大夫都说姑娘怀孕了,姑娘不生气,还要给人赔钱,姑娘是傻了吗? 看着季清宁,再看季清宁吃的杨梅,小丫鬟嘴张的几乎能塞进去一咸鸭蛋,“姑,姑娘你……。” 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小丫鬟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看着自家姑娘的肚子,“谁干的?!” 季清宁本来不想告诉小丫鬟的,但怀疑的种子就这么不经意的种下了,迟早瞒不住,索性就说了,她扯了嘴角道,“你家姑娘我兽性大发,把人家吃干抹净了。” 小丫鬟呆滞了半晌,最后来了一句—— “姑娘,你真厉害。”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赔偿 小丫鬟一句夸赞,把季清宁夸的没差点被嘴里的杨梅给噎死过去。 这小丫鬟几时这么好忽悠了? 她有那本事对人霸王硬上弓吗? 可看小丫鬟的样子,那是真信了。 也是,连小伙计断的症都信,还深信不疑,她这个主子说的话不信也说不过去。 嗯,小丫鬟起初是觉得自家姑娘在吹牛,可她没忘记自家姑娘医术高超,擅长制毒,就隔壁小院药房里那些毒,随便哪个都能让人束手无策了。 一时不察中了她家姑娘的毒,不就成了她家姑娘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家姑娘宰割么…… 小丫鬟甚至猜出被宰割的对象是温玹。 但不敢确定,小丫鬟凑到季清宁身边坐下,手搭在小几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季清宁,“那姑娘是对温三少爷发的兽性吗?” 季清宁赶紧把嘴里的杨梅吐出来,天知道这丫鬟嘴里还会蹦出什么话来,她瞪着小丫鬟道,“一定要问的这么清楚吗?” 小丫鬟手扣着小几,说了几句肺腑之言,“不论是不是温三少爷,姑娘把人吃干抹净了,总要对人家负责。” 季清宁,“……。” 她居然有一个这么责任心强的丫鬟。 一番话说的她竟不知如何反驳。 小丫鬟继续道,“再说了,姑娘肚子里的小少爷也要爹啊。” 她有爹,但是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虽然老爷夫人待她都好,但亲娘始终是亲娘,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小丫鬟不想小少爷出生就没有爹陪着,他又没有错,不该这么可怜。 而且她现在脑子特别的乱,就像是一团麻线塞在她脑子里,根本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小丫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不够用。 姑娘和两个男子同处过一间屋子,闺誉被毁的基本不剩啥了,小丫鬟都不知道该找谁对她家姑娘负责好,结果她家姑娘更厉害,直接霸王硬上弓,连孩子都怀上了…… 更要命的是,到现在都没人怀疑过她家姑娘是女儿身! 这要还不戳穿,回头等生孩子,没得传出男人生孩子这样的流言来…… 她一定要弄清楚姑娘腹中孩子是谁的。 小丫鬟两只眼睛盯着季清宁,盯的季清宁道,“你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小丫鬟道,“我爹会打死我的。” 季清宁扶额,铁叔对小丫鬟那是真严厉,小丫鬟这话还真不是吓唬人,见小丫鬟一脸不问出结果不罢休,季清宁道,“就是他。” 小丫鬟眼珠睁圆,“可,可温三少爷不知道姑娘你是女儿身啊……。” 还问个没完没了了,季清宁瞪小丫鬟道,“你还想他知道啊。” 小丫鬟默默把张大的嘴合上了,温三少爷的脾气可不好,要叫他知道姑娘大发兽性把他给强上了,他还不得气死,不过姑娘怀了身孕啊,他不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也得看在姑娘腹中孩子的份上算了吧? 小丫鬟想起暗卫说的话,温三少爷喜欢她家姑娘,但他好男风,他喜欢女扮男装的姑娘,不代表会喜欢恢复女儿身的姑娘…… 小丫鬟扭着小眉头,季清宁一看这丫鬟就不知道在想什么,道,“还不快去赔人家铺子,我可不想去衙门大牢探监。” 小丫鬟后背一激灵,当即起了身,“我这就去。” 这丫鬟,真是不吓唬她都不行。 小丫鬟拿了银票,一阵风就跑出了小院,她到药铺的时候,药铺小伙计看见她,就抄家伙要和她拼命,一边还撂狠话,“你有胆量别走,我们药铺已经报案了!” 没见过脾气这么暴躁的,一言不合就打他们药铺大夫,还拆他们的招牌,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这是天子脚下,是讲王法的! 小丫鬟道,“我这不是知道错了,给你们赔不是赔钱来了么。” 药铺小伙计有点懵,这小厮是有病还是钱多,砸完他们铺子才多会儿就送钱来,咋地,是看他们药铺匾额破旧了,贴钱给换个新的吗? 小伙计不敢掉以轻心,手里的棍子对着小丫鬟,小丫鬟道,“你就说我砸坏的东西值多少钱吧。” 小伙计算了下,“砸坏的桌椅,还有匾额,还打了我们李大夫,吓走了好几位病人,还弄撒了药草……怎么也要一百两!” 小丫鬟从怀里摸出银票来,道,“是我不对,我多赔你们药铺二十两,我以后还来买药。” 说着,把银票送过来,小伙计虽然拿着棍子,但还是吓的连连后退,小丫鬟只好把银票放地上了,这一幕正好被出来买东西的隔壁小院的暗卫看见了。 小丫鬟走后,暗卫上前打听,“好端端的那小厮怎么砸你们药铺匾额?” 小伙计叹息一声,然后巴拉巴拉倒豆子。 书房内,温玹在看书,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门被扣响,暗卫的声音传来,“爷?” “进来。” 暗卫推门进去,走到书桌前,温玹道,“有何事禀告?” 暗卫看着温玹,道,“爷在为季大少爷的病情担忧?” 温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暗卫笑道,“爷放宽心吧,季大少爷没得不治之症。” 温玹眉心一拢,他还未说话,陈杳先道,“怎么会没得?” 暗卫回道,“刚刚属下去街上买东西,碰巧季大少爷的小厮去赔人家铺子,属下就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季大少爷的病是怎么来的。” “说重点,”温玹没耐心道。 “是小丫鬟向药铺小伙计询问失忆怎么治,药铺小伙计断言他主子得的是谵妄病,季大少爷的小厮大概是知道自己弄错了,去找药铺小伙计算账。” “药铺小伙计坚信自己没弄错,又向大夫求证,果然是弄错了,但大夫说男子呕吐多是严重之症,虽然不是谵妄病,但应该也病的不轻,让尽快求医,以免贻误病情。” “季大少爷的小厮不信大夫,问了一句男子呕吐病重,那女子呢?” “大夫就说那一般是怀了身孕……。” “然后小丫鬟就生气了,认定大夫是庸医,把药铺砸了,事后被季大少爷训了,拿钱去赔人家药铺。” 暗卫一番话,温玹只注意到季清宁不是谵妄病,陈杳只注意到怀了身孕。 温玹压在心口的石块移开,陈杳心头添了一块。 季大少爷不会怀了爷的孩子吧? 第三百九十八章 蹭饭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再难压下去了,他理解季大少爷丫鬟的愤怒,毕竟丫鬟不知道自家姑娘委身替他家爷解悔心散的药劲这事,完璧之身,自然不可能怀身孕。 那小丫鬟忠心耿耿,脾气还暴躁,被药铺小伙计吓的哭成那样儿,不找药铺出气才怪了。 现在药铺大夫撞她手里,一气之下就把药铺砸了…… 可又跑回去赔偿,陈杳可不信小丫鬟是怕药铺状告她,砸坏药铺的东西并不贵,最多不过几十两,人家药铺要知道是名盛京都的季大少爷的人砸的,估计都不敢去衙门。 可要真被有心之人利用,状告到衙门,少不得季大少爷要去衙门走一趟,到时候为了证明药铺大夫说的是真是假,肯定会给她把脉…… 季大少爷一定怕露馅才让丫鬟去赔礼道歉的。 委身于爷了,又呕吐,还嗜酸…… 陈杳觉得大夫猜的没错,就是怀孕了! 温玹坐在那里,把手里的书抖了下,心事缓了,总算有心情看书了,陈杳见了,嘴角抽抽道,“季大少爷和他的小厮都不是怕事的人,却前脚砸铺子,后脚去赔礼,十有八九大夫猜对了。” 温玹瞥了陈杳道,“你是说他病的严重?” 陈杳,“……。” 真的。 要不是他忍耐够好,真的一巴掌就拍爷后脑勺上去了。 明明就知道救他的是个姑娘,怎么就没把季大少爷往女子上头想呢。 陈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站着爷的角度,也还是能理解的,毕竟他怕对季大少爷怎么样,把人丢在了那户农家小院前,自己骑马跑了,半路上晕倒,没想过季大少爷会不计前嫌,委身相救。 再加上许太医说服用悔心散,看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爷就算看到了季大少爷,也只当是以为药物作用,而非真实。 但是! 爷霸道不可一世,连强吻季大少爷这样的事都做了,怎么就没再狠一点儿呢,但凡再深入一点儿,季大少爷还能伪装到现在去? 不过平心而论,季大少爷那身材与大家闺秀真的……相距甚远…… 连丫鬟都比她先暴露,她还稳稳当当的做着季大少爷,但凡和小丫鬟一样,也不至于把爷瞒的这么辛苦。 再加上现在季大少爷吃什么吐什么,爷在她面前就更不敢动手动脚了,循规蹈矩,能发现才怪了。 陈杳忍不住道,“也许季大少爷真的怀身孕了呢。” 温玹看着陈杳,那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陈杳道,“属,属下听说也有男人怀孕的……。” 温玹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你怀一个试试。” 陈杳,“……!!!” 为什么不按常理问话。 爷不该问他:什么样的男人能怀孕吗? 他连回答都准备好了:假男人。 窗外树上,两暗卫没忍住笑出了声,树不够伟岸,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幅度,两暗卫直接笑掉了下来。 要不是小丫鬟威胁不让他说暴露她女儿身的经过,他也以为季大少爷真的病入膏肓了,说不告诉爷,怕小丫鬟以为他说一套做一套,他就说实话了。 但不能明说,委婉的说,他家爷脑袋不开窍啊,季大少爷是男人这个认知太深入他家爷的内心了,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他误打误撞发现了小丫鬟是女扮男装,他也不会把季大少爷往女人上头猜。 有哪个大家闺秀会不在意名声,和男子同住的,而且还两个男子都住,还给温二少爷治腿,哪一桩都把她的名声破坏殆尽了。 再加上那大气的题词,书院的夫子刁难她,反被她难住,还有自打她进书院读书,赵夫子的算术课基本就是季大少爷在上了…… 陈杳都不敢想,哪一天季大少爷暴露了女儿身,在四海书院甚至京都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来。 这样不同寻常的大家闺秀,居然落到了爷手里,不得不说爷运气是真好。 但陈杳也肯定,平老夫人不会喜欢季大少爷这样的姑娘,她一心想国公爷立二少爷为世子,但王爷似乎更中意三少爷,要三少爷娶了季大少爷,爵位就真的没二少爷什么事了…… 眼下平老夫人正在逼国公爷,大房和三房在推波助澜,也不知道国公爷能顶到什么时候去。 方才提醒失败,陈杳不死心,再道,“属下昨晚梦到季大少爷给爷生了个小少爷……。” 温玹手里的书猛然一合,就在陈杳觉得自己的提醒起作用的时候,脑袋就挨了那合起来的书一脑门,“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成天都在想我什么?!” “上回你和皇上告状的事,我没罚你,你还真当爷我好说话了。” “去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起身出了书房,到吃晚饭的时辰了,隔壁有御厨,当然要去蹭饭了。 看着温玹走,陈杳彻底不想说话了,爷活该抱不了美人归。 不过现在季大少爷怀了身孕,爷不靠近她也好,免得伤了小少爷。 不要诧异他一个暗卫为什么懂的多,毕竟是皇上给温玹的人,在宫里待过几年,见多识广。 陈杳到院子里去扎马步,刚扎好,他猛然想起来件事。 当日在小树林,他看到爷的时候,爷脸上没戴面具,是真容。 不论那面具是爷自己取下来的还是季大少爷摘的,爷的身份都暴露了啊,他在季大少爷面前装,季大少爷也在装不知道啊。 陈杳,“……。” 爷。 你还是别去蹭饭了。 你玩不过季大少爷的。 上回季大少爷给温三少爷下的泻药被爷吃了就是前车之鉴啊! 一个忠心的暗卫在心底发出最真挚的呐喊。 然而一心蹭饭的温玹一无所知。 温玹跳窗进屋,季清宁一点都不诧异,柳叔做菜,他都没少来蹭饭,何况是御厨,还是他送来的,不来蹭饭才稀罕了。 以为她命不久矣这事,虽然季清宁很气愤,但到底是被小丫鬟误导的,又给她御厨,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配 季清宁决定不和温玹一般见识,趁着书院放假,过两天清净日子,然而她放过了温玹,温玹却没有放过自己。 虽然温玹和李玄鉴都是他,但在温玹眼里,季清宁并不知道。 在书院,为了不惹的她呕吐不止,温玹都没敢凑到季清宁跟前去,连在屋子里住,都不让季清宁知道,今天是因为送御厨来,知道季清宁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才近的前。 他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已经做到极致了。 李玄鉴什么都没做,他看到他既不吐,也不赶他走,还允许他在对面坐下吃饭。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温玹心里很不舒服。 凭什么李玄鉴就得到厚待? 要说救季清宁,两个身份都救过,不分伯仲。 越想越气,连御厨做的饭菜都不香了。 季清宁坐在对面,食欲不是一般的好,御厨的饭菜不是酒楼能比的,色香味俱全。 蘑菇煨鸡、鹅肫掌羹、五彩牛柳、莲蓬豆腐…… 不说味道有多好了,光是看着就养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菜太下饭,但是没给她送饭来。 这些菜偏荤,季清宁身子骨不好,需要补补,但因为是晚饭,吃多了,又怕她积食,所以就没准备饭了,只端了碗红豆膳粥来,毕竟吃菜也是能吃饱的。 但吃着下饭菜,不搭配米饭,吃着不得劲啊。 季清宁吃了几筷子,还是没忍住,对小丫鬟道,“去厨房端些米饭来。” 小丫鬟道,“吃饭就吃不了多少菜了。” 李玄鉴强忍着才没有把那句“多吃半碗饭撑不死人”说出口,真没见过这么怕主子多吃的小厮。 “我就吃半碗,”季清宁道。 “我不吃,也该给天问公子端些来。” 小丫鬟多看了季清宁两眼,她觉得姑娘对天问公子和对温三少爷态度差别有点大,姑娘不会是喜欢天问公子吧? 怀着温三少爷的孩子喜欢天问公子…… 小丫鬟觉得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她还是去端饭吧,比起动脑子,她更适合做体力活。 只是一出门,就被陈杳拉到了一旁,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家姑娘是不是怀身孕了?” 陈杳不喜猜测,反正和小丫鬟那么熟了,可以直接问。 小丫鬟眼睛倏然睁圆,“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陈杳一脸我果然猜的没错,然而小丫鬟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陈杳道,“那孩子是我家爷的吧?” 小丫鬟点头,“是啊。” 陈杳道,“那为什么你家姑娘不告诉我家爷?” 小丫鬟看了陈杳一眼,陈杳道,“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和爷说。” 爷不配。 小丫鬟放心的很,他要敢说,她就打死他。 再者,好像捅出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总归是瞒不住的,小丫鬟便放心的说了实话,“我家姑娘说她大发兽性,把你家爷吃干抹净了,我估计我家姑娘是不敢说,怕被打死。” 陈杳,“……???” 到底是谁大发兽性? 他只给爷下药了啊。 想到这里,陈杳身子一僵,他差点忘了他给自己爷下药的事,要叫季大少爷知道爷中的药是他下的,还不得灭了他? 陈杳吓的不行,小丫鬟盯着他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陈杳身上穿的衣服和天问公子的跟班一模一样。 她侧身看陈杳衣服的后摆。 后摆处有一点破损,小丫鬟看见好几回了,那是喉咙痒痒的想叫他脱下来,她帮着补一下,又觉得小厮会缝补太娘们唧唧了,才强忍着没说。 没想到啊,天问公子跟班的衣服竟然穿在了温三少爷跟班的身上。 是他偷了天问公子的衣服,还是他们就是一个人? 可她和姑娘都看过天问公子的脸,不是温三少爷啊。 小丫鬟看着陈杳,看的陈杳浑身不自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有没有骗过我?”小丫鬟问道。 “……没有,”陈杳道。 小丫鬟道,“真的没有?” 陈杳坚定道,“真的没有。” “那你要是骗我了,你就拉肚子,”小丫鬟道。 “……。” 这丫鬟什么毛病,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 陈杳心下不安。 小丫鬟没再理会他,去厨房端饭。 一大碗的饭。 小丫鬟给季清宁盛了半碗,剩下的就连着碗端给了温玹。 季清宁盯着小丫鬟,她就多吃一口又怎么了? 心好累。 但不得不说御厨就是御厨,连饭煮的都和一般人不一样,一粒一粒的,但并不硬,吃着口感不是一般的好,软糯有弹性,要不是知道小院囤了不少的米,她都要怀疑御厨用的大米不一样。 小丫鬟没待一会儿就出去了。 直接去了隔壁,而且是直奔茅房。 她就在树下站着,看着带着面具的陈杳一趟接一趟的往茅厕跑,小脸拉的很长。 陈杳不傻,哪还猜不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小丫鬟给他下了泻药。 季大少爷下毒的本事他见识过,但一个小丫鬟怎么本事也这么强,想到药房里那么多的药,他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又跑了两回茅房,陈杳从茅房出来的时候,腿都发软,他捂着肚子朝小丫鬟走过来,“我错了,给我止泻药。” 小丫鬟把药拍他手上,眼底闪着威胁的光芒,“那天问公子就是温三少爷了?” “嗯,”没法否认了。 “可脸不一样啊,”小丫鬟道。 “爷平常会易容,再戴面具,”陈杳道。 小丫鬟气呼呼道,“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居然骗我家姑娘!” 温玹不厚道这事,陈杳没法否认,但小丫鬟的指责,陈杳就不服气了,他道,“最不厚道的是你家姑娘,她其实早就知道我家爷和天问公子是一个人了。” 小丫鬟,“……???” “你没骗我?”小丫鬟不信。 陈杳捂着肚子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家姑娘把我家爷吃干抹净的时候,把我家爷的面具摘下来了,我看到爷的时候,他就躺在树林里,面具丢的很远。” 小丫鬟脸红成猴屁股,她还以为是在书院,没想到竟然是在树林里…… 第四百章 尾随 从隔壁小院回去,小丫鬟就有些不敢直视自家姑娘了,实在是太太太孟浪了,孟浪的超乎她的想象。 她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失忆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胆大的她都觉得陌生了。 小丫鬟偶尔还敢瞟一眼季清宁,对温玹,她只敢瞟一下背影,温三少爷那张脸实在是生的太好了,不怪姑娘会兽性大发,不论男人女人都不能长得太好看啊。 得亏姑娘不在书院住的日子,她每天都打地铺,不然温三少爷肯定被她家姑娘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书院也好,不隔音,她家姑娘不敢太胡来。 温玹用完晚饭,就回隔壁了,小丫鬟把桌子收拾干净,季清宁吃的有些多,揉着肚子在院子里溜食。 御厨李叔的手艺那是没话说,季清宁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吐了。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孕吐的威力。 眼睛、嗅觉还有舌头都满意,但胃不买账。 溜达了两圈回屋,季清宁就犯恶心了,一口气把细嚼慢咽半天的晚饭都吐了个精光,连小丫鬟端来的漱口茶都吐的一干二净。 小丫鬟以前会害怕的哭,但知道自家姑娘不是得的绝症,而是怀了身孕,就不担心了,怀身孕呕吐再正常不过了。 吐完了,季清宁生无可恋的坐在罗汉榻上,郁闷的想去死。 小丫鬟什么都不敢问,只默默的把杨梅端上桌,想着明儿上街多买些酸梅,让姑娘带去书院。 想到书院,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后天还去书院读书吗?” 本来就是女儿家,不该去书院,现在又怀了身孕,小丫鬟不赞同季清宁还去书院。 季清宁道,“我没事。” 只是吃了吐而已,其他的都没什么。 其实她也不想去书院读书,但留在小院她也无聊啊,本来就一堆人传她病入膏肓了,再不去书院,这流言岂不是要被坐实了? 知道季清宁固执,小丫鬟便没再劝,虽然温三少爷不知道她家姑娘怀了身孕,但温三少爷的跟班知道,只要姑娘和肚子里的小少爷没有危险,待在哪里都一样。 季清宁歇了一刻钟,小丫鬟就把洗澡水准备好了,季清宁泡了个热水澡。 等小丫鬟把洗澡水倒出去,温玹又来了。 早习惯了。 温玹来,季清宁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自顾自的看书。 翻了两页,季清宁摸了下肚子,这一下,可是把小丫鬟吓的不轻,“肚子疼吗?” 季清宁眼角抽了下,“不疼,就是有点饿。” “那我去端些糕点来,”小丫鬟忙道。 虽然晚上吃了不少,但全吐了,基本是白吃了。 季清宁很饿,但她不想吃糕点,小丫鬟问她想吃什么,她去找御厨李叔做。 虽然麻烦李叔,但没有什么比照顾好小少爷更重要了。 季清宁脑子里闪过一堆吃的,最后来了一句,“我想吃肥肠面。” 小丫鬟,“……。” 姑娘真是够了。 她拉着三皇子、赵王世子还有温大少爷、温三少爷他们吃肥肠面还不够,还要祸害小少爷。 小丫鬟不赞同,她道,“太晚了,面摊早关门了,小院里也没有肥肠,做不了,还是吃些别的吧。” 小丫鬟甚至怀疑李叔会不会做肥肠面,毕竟那东西宫里应该没人会吃…… 可别的,季清宁都不想吃,就馋肥肠面。 温玹看过来,“你晚上吃的不少,这会儿还吃,不怕积食?” 季清宁没搭理他,小丫鬟替她回答温玹,“吃的全吐了。”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 吃晚饭的时候,还食欲那么好,怎么会全吐,难不成胃出毛病了? 可季清宁医术那么高超,他不给自己开药方,找太医来开方子他只怕也不会用。 季清宁一脸我就想吃肥肠面,温玹见了于心不忍,起身出去了。 他去找陈杳,然而陈杳焉了吧唧的,虽然小丫鬟给了他止泻药,但一点都不管用,小丫鬟走后,他前后又跑了四趟茅房,双腿都拉软绵了。 看到他那样子,温玹就不使唤他了,小院其他暗卫,估计都不知道面摊铺在哪儿,他就自己去了。 街上已经宵禁,但温玹飞檐走壁,避开巡城官轻而易举,只是温玹不知道,他避开了巡城官,没有避开自己父亲的暗卫。 暗卫一眼就认出了他,好奇大晚上的三少爷飞檐走壁做什么,而且身边连个暗卫都没带,不放心,便尾随其后。 然后暗卫就看到三少爷翻墙进了一间极其普通的小院,让人给他做一碗肥肠面。 暗卫,“……。” 那对夫妻很高兴三少爷喜欢他们家的肥肠面,但大晚上的,吃太多不好,请三少爷明早再吃。 三少爷没多说什么,放了一银锭子在桌子上。 那夫妻俩见温玹是要吃不可,只得烧火揉面。 暗卫在窗外喂了半天的蚊子,肥肠面才做好,三少爷一口没吃,拎着食盒飞檐走壁的回去。 暗卫觉得奇怪,爷虽然性子顽劣,但从未听说他有吃宵夜的习惯,更不会大晚上的为一碗肥肠面这么折腾,暗卫想到今儿白天府里发生的事,眉头打了个死结。 季大少爷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三少爷为他向皇上讨了个御厨,这肥肠面莫不是为季大少爷买的…… 暗卫不敢相信,只得悄悄尾随,果然见三少爷进了季家小院。 煜国公府。 书房。 煜国公忙着处理公务,窗户被推开,暗卫闪身进去。 煜国公头也没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暗卫欲言又止。 煜国公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眼,“有什么话,如实说。” 暗卫便道,“属下回来途中,发现爷孤身一人大晚上的去买肥肠面,就跟上去看了看……。” 煜国公眉头打结,“大晚上的,他吃肥肠面?” “三少爷是去帮季大少爷买的,”暗卫回道。 煜国公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之前街上盛传他儿子好男风,他因为不信,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季大少爷就是宁大夫,他儿子有求于人,自然要顺着人家点,但珵儿的腿已经好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月估计就能自己行走了。 玹儿不说过河拆桥,但为季大少爷讨个御厨已经是极限了,大晚上的帮人去买肥肠面,还是自己亲自去,怎么看都不寻常。 煜国公没心情处理军务了,道,“派人去找陈杳。” 陈杳是皇上给温玹的贴身暗卫,温玹的事,陈杳是最清楚的。 可怜陈杳肚子疼的要死,煜国公派人来寻,他还不敢不回去,心下纳闷,不知道大晚上的国公爷找他何事。 他强忍腹痛回了煜国公府,见他脸色不好,煜国公皱眉,“怎么了?” 陈杳如实道,“被季大少爷的小厮下了泻药……。” 煜国公眉头拧成川字。 陈杳则问道,“不知国公爷找我是?” 煜国公沉了脸道,“玹儿大晚上的去帮季大少爷买肥肠面,这事你可知道?” 陈杳惊讶,摇了摇头。 煜国公这下心都往下沉了,道,“外头传玹儿好男风,可确有其事?” 陈杳嘴角抽抽。 这流言都传多久了,国公爷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是不是问的太晚了? 陈杳摇头道,“没有的事,流言蜚语,国公爷不必信。” “当真没有?我怎么看玹儿对季大少爷不一般,”煜国公声音带着威严,不容人违逆。 陈杳道,“确实不一般,爷喜欢她。” 话音未落,煜国公已然站起来了。 他一盘站着的暗卫道,“请慎言!” 陈杳忙道,“爷确实喜欢她,但这事另有隐情。” 不管什么隐情,他儿子都不能喜欢一个男人! 煜国公脸色冷的可怕,周身寒气重的人后背打寒颤,“去把那逆子给我抓回来!” 一旁的暗卫转身就要走,陈杳赶紧将他拦下,道,“容我把话说完。” 陈杳看着煜国公,忙道,“季大少爷是个姑娘……。” 煜国公脸上的怒容僵硬,“是女子?” 陈杳点头,“不仅是个姑娘,还怀了三少爷的骨肉……。” 第四百零一章 好事 煜国公手握兵权,在军中威望无人可出其右,极少有事让他震惊到失态,但陈杳的话,把他震懵了。 季清宁他见过,身量不高,但气势不弱,怎么就是个女子? 而且还怀了他儿子的骨肉…… 等等! 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今儿白天,玹儿找皇上要御厨,不是说季大少爷命不久矣吗,为此老夫人还动怒,觉得孙儿对她这个祖母的关心都不及一个外人,气的晚饭都没吃。 不是病入膏肓了吗,怎么又怀了身孕? 煜国公已经被弄糊涂了。 陈杳道,“季大少爷病入膏肓是误会,她是因为怀了身孕呕吐,她的丫鬟不知道她和爷的事,以为是得了重病……。” 煜国公蹙眉,“既然孩子都怀上了,怎么不娶回府来?” 这话听得陈杳尴尬,他道,“爷至今都不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 煜国公眉头打了个死结。 一旁的暗卫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爷连季大少爷是女儿身都不知道,她又是怎么怀上爷的孩子的,事关煜国公府血脉,你可不能胡说。” 虽然国公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跟随国公爷多年,明显感觉到国公爷此刻的喜悦,要添孙儿了,他要做祖父了。 他也替国公爷高兴,但三少爷连季大少爷是女儿身都不知道,这说的过去吗? 陈杳从来没觉得这事这么复杂过。 他只答应小丫鬟不和爷说,但没承诺不对国公爷说。 陈杳便从头说起,“我发现爷对季大少爷不一般,怕爷误入歧途,就求皇上给爷赐婚,皇上逼问之下,我就说了实话,皇上很气愤,命许太医调制催情药,让我给爷服下,让爷宠幸女子。” “只是出了些意外,季大少爷被人算计,爷赶去救她……。” 陈杳把知道的一五一十都禀告煜国公知道。 煜国公听得脑门上黑线一摞接一摞的往下掉。 同住一间学舍几个月,连孩子都怀上了,还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 煜国公不想承认这么蠢的人是他儿子。 一旁的暗卫也是听得肩膀直抖,对陈杳道,“你答应季大少爷的丫鬟不告诉爷,就没委婉的提醒爷一声?” 陈杳道,“我提醒了,还不止一次,爷认定我还怀疑他好男风,罚我站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陈杳没想到他会有告自己主子状的一天。 告完了,还有赏钱拿。 揣着十两黄金翻墙出煜国公府,肚子都不疼了。 自打温珵摔断了腿,温玹性情大变,搬出煜国公府住,煜国公心情就始终蒙着一层阴影,但这一晚,他是高兴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高兴已经是溢于言表了,煜国公夫人忍不住问道,“国公爷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煜国公笑道,“那混账东西总算做了件好事。” 混账东西—— 这是玹儿的专称。 煜国公夫人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玹儿做什么了?” 煜国公看着枕边人,那是话到嘴边咽下了,煜国公夫人藏不住话,要叫她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子,还怀了身孕,必会告诉玹儿,然后想方设法的娶回来。 人家姑娘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何至于女扮男装十七年,如今季怀山还在查贪墨案,还是他举荐皇上派去的,那案子有多凶险,他比谁都清楚。 季家姑娘心里估计恼恨他极了,又一向有主意,他怕逼急了,到时候人家罐自己一碗堕胎药,和玹儿撇清干系,他岂不是帮倒忙? 还是等季怀山从西南回来,他登门赔礼,再提亲吧,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 他只是有些担心季清宁和小孙儿的安全,毕竟季清宁遭遇刺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得派人暗中护着,以防万一了。 煜国公没有回答,煜国公夫人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啊。” “回头再说吧,”煜国公道。 “睡觉。” 说睡觉,然而煜国公太高兴,根本睡不着。 他是高兴地睡不着,煜国公夫人则是好奇的睡不着。 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国公爷夸玹儿,她哪能不好奇,好奇的心里就跟猫挠似的。 煜国公夫人藏不住话,她更憋不住事,煜国公不说,她只能问儿子了。 这不,一大清早就派人找温玹。 温玹担心出什么事,都没吃早饭就回府了,结果见了自家娘,头一句就是问他,“你最近做什么事了?” 温玹蹙眉,“什么也没做,娘为何这么问?” 煜国公夫人道,“你爹昨晚夸你做了件好事,可娘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他做好事了吗? 温玹想了想。 若说好事,是有一件。 “我帮季大少爷向皇上讨了个御厨。” 这确实是在做好事……煜国公夫人没法否认…… 但她知道这绝非国公爷口中的好事。 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你爹不会无端端夸你。” 温玹坐下来道,“夸就夸吧,我又不会多长块肉。” 四下丫鬟捂嘴笑,得亏国公爷不在,不然听了非得气伤不可。 煜国公夫人更好奇了,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他自己不知道,国公爷知道了? 温玹没吃早饭,正好丫鬟端早饭过来,煜国公夫人就让他陪着一起吃早饭。 只是这顿早饭只吃了一半,因为吃到一半的时候,平老夫人就派人来找了。 煜国公夫人眉头沉了沉,她知道平老夫人找温玹去是为了什么事,不放心,只能跟着去了。 半道上,正好碰到小厮推着温珵去知福堂。 煜国公夫人快步走过去,温珵给她请安,然后眸光落在温玹身上,道,“三弟昨天帮季大少爷向皇上要了个御厨?” 人尽皆知的事,无需多问。 温玹点了下头。 温珵就道,“三弟对季大少爷的关心未免过头了,尤其府外传你好男风,还不注意些,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祖母气的昨晚的晚饭都没吃。” “你还是再进宫向皇上要个御厨孝敬祖母吧。” 煜国公夫人眉头拢起,“要一个御厨已经出格了,哪还能再要一个。” “别人不行,三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温珵冷漠道。 温玹看向煜国公夫人,“祖母病入膏肓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 煜国公夫人嗔瞪了温玹一眼,“胡说,你祖母身子骨好着呢。” “那没办法了,皇上是看在季大少爷为朝廷立功,又命不久矣的份上才赏的御厨,祖母没病没痛,我去找皇上要,皇上没得把我赶出宫,”温玹道。 “父王一向孝顺,还是等父王哪天立了军功,向皇上开口要吧。” 就是不知道皇上敢不敢开这个先例。 宫里的御厨可不够皇上赏那些将军的。 第四百零二章 补品 平老夫人不喜温玹,温玹也不喜自己的祖母。 让他为平老夫人去向皇上要御厨,想都别想。 然而温珵只笑了笑,“你被皇上赶出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同样都是母亲所生,皇上只宠温玹,温珵意见大着呢。 他手搭在腿上,煜国公夫人忙道,“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她最怕两儿子凑到一起了,不止是现在,以前也怕。 玹儿搬出府住,她是既欣慰,又心疼。 温玹也未多说,跟着一起去见平老夫人。 屋内,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四太太都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知道平老夫人对温玹帮季清宁要御厨一事意见很大,温玹又回府了,就来知福堂,打着请安的幌子光明正大的看热闹,必要的时候煽风点火。 温玹面色冷漠,平老夫人看到他这样子就来气,道,“你知不知道如今府外都是怎么传你的?!” 温玹懒散道,“嘴长别人身上,我管人家怎么传。” 吊儿郎当的态度,就是在平老夫人气头上浇油。 大太太她们互望一眼,就三少爷这态度,哪有着她们煽风点火,他自己就能把平老夫人气的要请大夫了。 说到大夫,大太太道,“这回怎么没领着宁大夫进府?” 温玹倒是想把季清宁带来,但季清宁吐成那样,他哪还敢开口,再者,他二哥的腿已经恢复七七八八了,早就不需要季清宁亲自前来了,有他的药膏和许太医足矣。 煜国公府这些人只是见不惯宁大夫收了十万两诊金,多让他吃累些而已。 那十万两是为帮他弄出来的,他一两银子也没掏过。 “他有事,来不了,”温玹冷淡道。 三太太就不同意了,“再忙也得先紧着你二哥的腿啊,你付十万两诊金,他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趟,太说不过去了,这世上哪有钱这么便宜挣的。” 煜国公夫人道,“玹儿比谁都希望宁大夫来,定然是真有事脱不开身,珵儿的腿恢复的极好,宁大夫晚几日来也无妨。” 三太太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 平老夫人还在为温玹和季清宁走的太近生气,道,“宁大夫不是和季家关系好吗,季大少爷的病,宁大夫治不了?” 平老夫人说完这一句,四太太就道,“听说已经病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了,也不知道到底得的什么病,可别传染人才好。” 温玹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时候,煜国公府管事的走了进来,给平老夫人请安,平老夫人端起茶盏,问道,“有事?” 管事的看了温玹一眼,才笑回道,“国公爷听说季大少爷身体不适,让我从库房挑些补品药材,让三少爷带去给季大少爷。” “我担心一会儿三少爷直接就翻墙走了,便把药材送来。” 平老夫人正准备喝茶,闻言,眉头拧成麻花。 外头传言他们煜国公府三少爷和季大少爷关系不清不楚,国公爷不教训自己儿子,还要给季大少爷送补品药材? 她刚训斥温玹,这不等于是打她的脸吗? 温玹也诧异,他爹几时会管这事了,还是担心季清宁命不久矣,影响救治他二哥? 一定是这样。 管事的让小厮把药材抬进来,看到两小厮抬的药箱子,大太太她们都坐不住,因为那箱子不是一般的大了。 连温玹都怀疑自家亲爹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可想她们的震惊程度了。 平老夫人脸拉的很长,“这是准备把国公府公中库房的药材都送去吗?!” 管事的以沉默代答。 虽然没有全部,但稀罕贵重的药材国公爷都让他装上了,甚至连国公爷私人库房的几样药材也都在箱子里了。 他也不知道国公爷为什么这么做,但可以肯定的是,国公爷心情很不错。 他也不知道国公爷心情为什么好。 送药材吧,显然是担心季大少爷,可季大少爷都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啊,要真担心,应该是一脸沉痛吧? 管事的觉得这事透着奇怪。 但国公爷让准备好,三少爷回府让三少爷送去,而不是他直接送去小院,不然他也不会送平老夫人这里来,实在是三少爷不翻墙走的时候太太太少了。 平老夫人虽然心底气愤,不赞同儿子这么做,但一堆人在,她也不会数落儿子的不是,她总觉得国公爷此举是在替儿子撑腰。 平老夫人不动声色道,“国公爷什么时候吩咐的?” 管事的道,“今儿去上早朝的时候吩咐的。” 大太太道,“这一股脑全送了,回头有需要还得去买,国公爷对季大少爷未免太大方了些吧。” 连国公爷都送这么一堆的药材,温玹帮着向皇上讨个御厨能叫事儿吗? 本来还想府里也能有位御厨,不说天天吃到御厨做的菜,三不五时还是能尝到的,毕竟平老夫人也不能把御厨放在内院,只能放在外院大厨房。 计划落空,一个个没了精气神,平老夫人也没再发难,煜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对温玹道,“那你赶紧把这一箱子药材给季大少爷送去,希望他能早日恢复。” 然后—— 温玹就带着一大箱子的药材进了季家小院。 他到的时候,季清宁刚吃完早饭又给吐了,准备上街逛逛,孕吐严重,再不劳累的情况下,逛逛街转移下注意力能缓解孕吐。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温玹骑马过来。 连小丫鬟都服了,换衣服不麻烦啊,两个身份来回的换,欺骗她家姑娘,好在姑娘聪明,早早就识破了。 温玹骑马过来,从马背上下来,皱眉道,“你要出去逛街?” “嗯,”季清宁敷衍了一句。 看着他身后的马车,季清宁道,“这是?” 温玹道,“家父备了些补品药材,送给你的。” 送给她的? 季清宁懵了。 煜国公为什么要给她送补品药材? 难道是因为她“病入膏肓”,怕她命不久矣,治不好温二少爷,才给她送来这么些药材和补品? 想到温珵,季清宁想起来,他的药膏还没有调制,应该没剩两天的药量了。 第四百零三章 提前 季清宁逛街纯粹就是闲的无聊,找点事做打发时间,调制药膏也一样。 再者季清宁也好奇煜国公给她送了些什么补品和药材。 小厮把大箱子从马车上抬下来,问道,“放到哪儿?”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是抬内屋去吗?” “抬去隔壁小院药房,”季清宁道。 之前是不知道温玹和李玄鉴是一个人,所以那些稀罕药材都放自己内屋的,虽然两院子紧挨着,甚至连共用的一道墙都给凿了,来往已经很方便了,但忙的正兴,手头缺药材还得回来取,实在是麻烦。 小丫鬟前头带路,两小厮抬着大箱子紧随其后,季清宁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季清宁回头看温玹,“你也一起来吧。” 温玹眉头一扭,“我去不合适吧?” 装! 让你还装! 季清宁笑道,“你还怕李玄鉴不成?” 激将法对温玹没用。 不是他怕不怕李玄鉴的事,而是他去了,李玄鉴就出现不了了。 季清宁道,“他不在。”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确定他不在?” 装的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她确实没法确定李玄鉴在不在。 为了严谨,季清宁道,“那算了,你自便吧。”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进内院了,至于温玹,有本事别换锦袍,带个破面具进药房! 小丫鬟推开药房的门,两小厮把大箱子抬进去,陈杳跟过来,小丫鬟使唤起他来不要太趁手,“你送他们出去。” 陈杳,“……。” 除了爷,只有皇上这么使唤过他。 她对他还真是不客气。 要命的是他还只能照办。 国公爷送这么一大箱子补品和药材给季姑娘,显然是因为昨晚他禀告的事,这一箱子东西足见国公爷对季姑娘和她腹中小少爷的认可。 国公爷同意季姑娘过门,平老夫人那儿就好办多了。 陈杳领着小厮走后,小丫鬟在季清宁示意下把药箱子打开,里面的药材都是锦盒装的,叠放齐整,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不然都对不起那些精美的锦盒。 小丫鬟打开锦盒给季清宁过目,跟在季清宁身边捣药许久,小丫鬟也有几分见识了,道,“这些药材都罕见呢,煜国公为什么送这么多稀罕药材给姑娘你啊?” 季清宁道,“自然是因为温二少爷了。” 小丫鬟道,“可温二少爷的断腿不是好差不多了吗,即便不用药膏,只施针也能恢复了。” 只是用药膏恢复的更快一些而已。 就算煜国公是担心她家姑娘命不久矣,但她家姑娘也不至于挂的那么快,没必要送这么多稀罕药材来啊。 季清宁也觉得奇怪,但她看到这些稀罕药材就走不动路了,哪管人家为什么送她,别说一大箱子了,这样稀罕药材,送她一屋子,她也不会嫌多。 季清宁过去抓药,准备调制药膏。 抓药还好,药材味虽然重,但还能忍受,可煎药…… 季清宁就觉得味道极其的刺鼻,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难受的她在药房一刻都待不下去,她几乎是被药味赶出去的。 她出去的时候,温玹正好换完衣服,戴着面具出来,见她捂嘴咳嗽,道,“怎么了?着火了?” 真是没一句好话。 季清宁犯恶心道,“闻不得药味。” 小丫鬟出来道,“可药膏怎么办?” 她倒是能帮忙,可她也就只能帮忙打个下手啊。 季清宁实在忍受不了那药味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药味这么难以忍受过。 温玹道,“找个大夫来帮忙调制。” 季清宁听的眸地火星四溅。 药膏那么重要是吗? 深呼吸,季清宁看向小丫鬟道,“派人去煜国公府找温三少爷,让他来调制药膏。” 温玹,“……。” 小丫鬟,“……。” 早知道还是要来,他还折腾什么? 小丫鬟一个头两个大,温三少爷能装,她家姑娘更能装。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这里去煜国公府还挺远的。 不过要说小鬼,小丫鬟觉得她还没那么小,明显陈杳比她地位更低啊。 小丫鬟就去使唤陈杳了。 陈杳,“……。” 陈杳心累。 作为跟班,他只能跟着主子换衣服,然后从季家小院再进来。 来的挺快,季清宁心下白眼直翻,温玹蹙眉道,“你是故意的?” “谁跟你故意的,我还怕你砸我招牌呢,”季清宁没好气道。 她已经把药方写下来了,怎么调制写的很清楚,递给温玹。 温玹看了两眼,季清宁道,“能看懂吧?” “嗯,”温玹道。 “那你去调制吧,”季清宁道。 “……。” 温玹看着她,他是能看懂,但他又不是用眼睛调制药膏,看懂和会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他倒是真看得起他。 季清宁要走,温玹眉头拧成麻花,“你不看着我?” 季清宁道,“拜托,我是忍受不了药味才找你来的,我要能看着你,我还用得着使唤你吗?” 正好这时候,兰儿跑过来,道,“季少爷,施家管事的又来了。” 季清宁扭眉,施家管事的昨儿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 难不成是听说她“命不久矣”来退亲的,可施大少爷要娶的也不是她啊,当初也是因为施大少爷意志消沉求的亲,与她并无关系。 猜不透,季清宁就不猜了,去见施家管事的。 见了施家管事的,季清宁才知道,她猜对了一半,施家管事确实是因为外面传言她病入膏肓来的,不过不是为退亲,而是把亲事提前。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要她真挂了,季家得办丧事,季家痛失唯一的嫡子,哪还有心情办季清嫮的喜宴啊,施大少爷要迎娶季清嫮过门至少要好几个月之后了,他等不及。 施家给他和季清嫮合八字,说季清嫮的八字极好,是旺夫的命。 不仅旺夫,还旺子,命里有子有女,夫妻恩爱,子孝孙贤。 施大太太听了这话别提多高兴了,对季清嫮的好感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施家管事对季清宁道,“算命先生说下个月初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我家老爷和太太想把婚期提前到那日……。” 季清宁眉头扭着,问小丫鬟道,“今天是二十四吗?” 小丫鬟摇头,“昨天是二十四。” 季清宁看向施家管事。 施家管事尴尬道,“是,是仓促了些,但好日子一年也不多见……。” 季清宁没回施家管事的,问小丫鬟道,“浣锦阁的衣服喜被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约定下个月初六,”小丫鬟回道。 季清宁这才看向施家管事的,“赶得及,那就下个月初八吧。” 施家管事的大松了口气,心下觉得季大少爷这么好说话,没准儿是真病的严重了,他起身告辞。 季清宁送他出门,刚走到院子,就看到隔壁小院浓烟滚滚。 看到那冲天的浓烟,季清宁没差点吓死。 可别给她调个药,把她药房给烧了! 顾不得施家管事的,季清宁抬脚就走了。 第四百零四章 后果 季清宁三步并两步往隔壁小院赶,速度快的小丫鬟都害怕她摔了。 要是平常摔一跤就算了,怀了身孕摔一跤,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小丫鬟追上要扶季清宁,然而季清宁一门心思都在那浓烟上,嫌小丫鬟的搀扶碍事,她还没有柔弱那种程度。 赶到隔壁小院,就看到温玹从药房内出来,身后两暗卫把她的药箱子抬出来。 药房内浓烟大的隔着几丈远的她都觉得呛鼻,根本不敢再靠近。 温玹和季清宁四目相对。 一个眸光躲闪。 一个眸底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小院那些终日藏匿树上的暗卫总算有活干了,就是这活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不想小院着火啊。 暗卫门拎水来灭火。 季清宁已经气的脑壳晕乎了,她只是让温玹调制药膏,药她都抓好了,调制方法也写的一清二楚,她调制药膏的时候,温玹没少待在药房,绝对难不住他。 结果! 她还是太高看他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他是怎么把药房点着的?! 小院暗卫手脚麻溜,很快几把火灭了,手里拎着水桶看着气愤到脸发红的季清宁。 季清宁眸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去,指着温玹道,“把他给我打一顿。” 暗卫,“……???” 他们承认爷很笨手笨脚,但让他们揍爷? 这不好吧? 见他们一个个没反应,季清宁道,“这混蛋把你们主子的屋子都烧了,不打他,一会儿他走了,你们怎么跟自己主子交待?” 让你穿马甲,打的你眼冒金星! 暗卫们觉得季清宁说的有道理,然后就看向温玹了。 温玹额头颤了又颤,他看着季清宁,磨牙道,“我不过就是烧了间屋子,你至于让他们揍我吗?” 季清宁呲牙道,“人家天问公子把屋子借给我做药房,你却给我烧了,他人不在,我不得给他一个交代?” 说完,季清宁看向暗卫们道,“你们主子可是说过,我要使唤你们一句话的事,我让你们揍他,你们揍不揍?” 暗卫们,“……。” 陈杳站着温玹身后,给暗卫们使眼色。 像爷这样脑袋不开窍的,不仅要揍,而且要暴揍。 上吧。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暗卫们也有些日子没活动禁锢了,当下把水桶放下。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有点怀疑陈杳的话真实性可不可靠了,姑娘要不是演技高到挑不出毛病,就是真的不知道温三少爷和天问公子是一个人。 季清宁怕被打斗误伤,躲的远远的,想到什么,对温玹道,“把腿上绑着的铁块解下来。” 带着铁块打斗,这些暗卫绝不是对手。 只是季清宁话音一落,那些暗卫们纷纷弯腰,把腿上绑着的铁块解下来,还有些诧异,季大少爷是怎么知道他们腿上绑着铁块的事的…… 季清宁,“……。” 都绑了,等于没绑啊。 温玹也把铁块解下来,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暗卫道,“那就来吧!” 暗卫之一走过来,拳头一握就朝温玹打了过来。 一个暗卫肯定不是温玹的对手,不过几招,暗卫就被温玹一脚踹的后退好几步。 接着两暗卫上。 两个暗卫也不是温玹的对手。 季清宁的暴脾气,“一起上!” 六名暗卫互望一眼,就一起出手了。 温玹,“……!!!” 他一个打三个,勉强能不输,六个一起上,这是真的要把他往死里头揍给李玄鉴出气呢! 温玹心底更更更不痛快了! 见暗卫踹温玹的胸,揍温玹的脸,季清宁心底别提多痛快了,让你装! 丫的!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了! 小丫鬟都不忍直视,这些个暗卫是准备以后投靠她家姑娘了吗,对自己主子下手这么狠,简直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陈杳也看的眼角直抽,走到季清宁身边道,“差,差不多了吧?” 季清宁看着他,“你怎么不上?” 陈杳,“……。” 小丫鬟看着陈杳,眼睛瞪的圆圆的,“你是不是想胳膊肘往外拐?” 陈杳,“……。” 他现在胳膊肘已经不知道是在什么方向了。 他到底是站哪边的? 他做梦也没想过,经过季姑娘的挑拨,爷跟爷自己还能起矛盾…… 小丫鬟盯着他,“快去啊!” 陈杳能怎么办,只能对不起自家爷了,谁让他活该。 六打一。 温玹还能站住,再加上陈杳,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温玹抹嘴角的血,季清宁心底舒坦多了,转身离开。 看着季清宁离开的背影,温玹没差点吐血三升。 陈杳小心翼翼的去扶温玹,温玹咬牙道,“扶什么扶,到底谁是你们主子?!” 暗卫们脑袋低了一圈。 温玹气的胸口痛,陈杳也不敢在扶他,温玹强忍疼痛回了屋,身后几暗卫看着陈杳,“你为什么让我们揍爷?” 陈杳道,“我这不是怕气着季大少爷吗?” “……你怕气着季大少爷就不怕爷生气吗?”几暗卫想把陈杳揍一顿了。 陈杳道,“爷生气虽然可怕,但季大少爷生气后果更可怕。” “季大少爷生气能有什么后果?”暗卫非要个结果不可。 陈杳道,“她肚子里有小少爷,万一把小少爷气出好歹来,谁担待的起啊?” 暗卫们,“……!!!” 小少爷?! 暗卫们围上来,“你说清楚,什么小少爷?” 陈杳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怀了爷的孩子……。” 暗卫们惊呆了,“你没匡我们?” 陈杳道,“这事有什么好匡你们的,爷木头一个,至今都不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我是想揍他好久了。” “以后季大少爷和爷,你们听季大少爷的。” 暗卫们笑了,“那还用你说,肯定小少爷为重啊。” 想到昨晚陈杳回了煜国公府,今儿煜国公就给季清宁准备了一大箱子的补品和药材,显然是知道季清宁和温玹的事了。 暗卫们对自家主子也是无话可说,明明怀了身孕,却当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还逼着人姑娘早上训练,想到这些,暗卫们都觉得刚刚下手太轻了,就应该打的爷求饶为止。 他们就想看看爷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和自己同住一间学舍的是个姑娘! 第四百零五章 拦路 要叫陈杳知道暗卫们心下所想,估计能气吐血。 他为什么把答应小丫鬟的事到处说,那还不是对爷恨铁不成钢,觉得指着爷不知道要猴年马年才会发现,才把能告诉的都告诉了。 结果告诉了国公爷,国公爷只送补品和药材,也不和爷说,明显是等着看爷的热闹。 他告诉暗卫,暗卫们一个个心安理得的上树上蹲着了,一点要说的打算都没有,摆明了也是要看爷的热闹,上树之前,还叮嘱他别进屋给爷上药,他不配。 陈杳看着房门,脚步都迈不动。 真的。 他已经尽力了。 屋内,温玹把衣服脱下来,就看到胸前后背胳膊还有肩膀上的淤青,一碰就疼的人额头打颤。 看的见的地方上药还好说,后背他根本够不着,胳膊一扭,就疼的药都拿不住,可就是没一个人进来帮忙! 帮着季清宁揍了他一回,怎么,直接给自己换了个主子吗?! 温玹气的咬牙。 再说季清宁,回小院后,就忍不住肩膀直抖了,小丫鬟这才相信自家姑娘是真的知道温三少爷和天问公子是一个人。 季清宁气消了大半,药房虽然是她在用,但到底是温玹的地盘,人家烧回自己的屋子,她能说什么,不是人家把屋子借给她用就真成她的了。 药房里药材不少,但多是普通药材,而且大部分已经用了七七八八,还是之前暗卫给她置办的,一直都没有添置。 她看到浓烟滚滚赶去,只是舍不得煜国公让温玹送来的那一大箱子稀罕药材,只要那一箱子没事,她就放心了。 有个这么不靠谱的主子,她还是被把药材放隔壁的好,损失钱财还是小事,那些药材有些不是钱就能买到的,要烧掉了,她能挠死温玹。 回屋后,季清宁让小丫鬟研磨,把之前写了方子又重新写了一遍,小丫鬟道,“姑娘还敢让温三少爷调制药膏呢?” 季清宁呲牙,“他以后都别想进我的药房了!” “……那姑娘还写方子做什么?”小丫鬟不解。 季清宁很快写完,吹干墨迹,交给小丫鬟道,“拿去给他,让他找许太医调制药膏,我帮他二哥治断腿就到今天为止了。” 小丫鬟接过药方就要走,季清宁叫住她,“再把那一大箱子药材给我搬回来。” 小丫鬟赶到隔壁小院,温玹刚从屋内出来,小丫鬟把药方递给他,再把季清宁的话转述。 温玹蹙眉。 他以为季清宁是装的,毕竟之前让他一起,他没跟着,绕过弯又把他叫来。 可现在又写了一份药方给他,让他找许太医调制药膏。 既然最后还是找许太医,当初把施针法子交给许太医的时候就一并把药膏方子给他了,不必等到他二哥腿好七七八八了再给。 温玹没说话,小丫鬟看向大箱子。 箱子很大,也很重,她倒是也能扛的动,就是女儿身已经暴露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丫鬟干脆叫了两暗卫帮忙。 暗卫麻溜的就从树上下来,温玹脸黑成锅底色,“回去!” 暗卫哪还敢帮忙,赶紧怎么下来的怎么上树上蹲着。 小丫鬟气鼓了下腮帮子,不让帮忙就算了,她自己扛! 小丫鬟走到大箱子前,直接就把大箱子扛在了肩膀上,看的温玹眼睛都抽抽,还有走过来的陈杳…… 知道小丫鬟女儿身之前,看到他没觉得有什么,可这小厮其实是个丫鬟啊。 陈杳赶紧过来道,“还是我来吧。” 小丫鬟脸色不善,“我扛的动。” 温玹瞥向陈杳,“把大箱子留下。” 陈杳就赶紧过来把大箱子拿下来,小丫鬟气道,“是我家少爷让我来搬走的。” 陈杳懂温玹的心思,道,“药房虽然烧了,但没那么严重,再者还有许多空屋子呢,再建一个药房就是了,用不着搬走。” “可是我家少爷说以后再不许温三少爷进她的药房了,”小丫鬟道。 陈杳心道:爷进不进药房的无所谓,让爷进房间就成了。 陈杳扛着大箱子,小丫鬟够不着,只得空手而回。 季清宁翻白眼,她现在闻到药味就抗拒,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还重建什么药房,幸亏她之前调制了不少,够她用了。 时间还早,季清宁不想闷在屋子里,就带着小丫鬟上街溜达了。 季清嫮和安儿都不在府里,东平王妃想看孙儿,约了季清嫮逛街陪孙儿,如今季清嫮的婚期提前了,希望在这之前,安儿能适应待在东平王府,不然谁照顾安儿都成了个问题,总不好让季清嫮把安儿带去施家。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揣着一大摞银票上街,准备给季清嫮挑两个铺子,再置办些田产,算是她用人家妹妹的身子,还怀孕了的补偿吧,当然了,这笔钱她迟早从温玹身上坑回来。 主仆俩高高兴兴上了街,然而还没有逛半条街,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个半熟之人迎面走过来,那喷火的眸子,几乎要把季清宁烧成炭火。 季清宁头疼,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上了温玹的表妹,广阳侯府大姑娘傅天珠。 季清宁没心情和她纠缠,转身要走,傅天珠看到季清宁那是火冒三丈啊,温玹表哥对一个男人都比对她好! 她去煜国公府都见不到温玹表哥,可温玹表哥却一而再的去季家! 季清宁看着她,道,“大庭广众之下,傅姑娘拦住我的去路不合适吧?” 傅天珠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张阁老的孙女儿不还去四海书院见过你吗?” 大街上和四海书院门前有差别吗? 事实,无法反驳。 季清宁看着她,看的傅天珠脸颊微红,道,“我表哥呢?” 又是因为温玹,季清宁心下狠狠的问候了温玹几句,道,“不知道。” 傅天珠气的跺脚,“你会不知道?我的人明明看见我表哥进了你季家小院,到现在都没出来!” 她都不知道表哥待在季家小院做什么,人家季大少爷都带着跟班出来逛街了,表哥还死赖在人家院子里。 季清宁道,“你知道他在我季家小院,那你去找就是,你问我,难道你觉得我能把你表哥拖出来见你吗?” 傅天珠气涨红了脸,表哥为什么和这样的人交好,言语对他半点敬重也没有! 还帮他要御厨,简直瞎了眼! 傅天珠努力把怒气压下,拿出一封信递给季清宁,“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我表哥。” 季清宁眸光落到信上,居然是让她帮忙代送情书的,她确定自己钟情的是温玹这个人,而不是煜国公世子的爵位? 季清宁道,“强扭的瓜不甜。” 傅天珠妙目一瞪,“我就要扭我表哥,要你管!” 她确实管不着,但你倒是别叫我帮你一起扭啊! 季清宁心累。 傅天珠见季清宁不答应,豁出去威胁道,“你不帮我这个忙,我就和我姑母说你觊觎我表哥,我表哥就是被你带歪的!” 季清宁,“……。” 温玹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能摊上这么一个奇葩表妹。 做表妹的要自取其辱,她还能拦着不成? “帮你可以,”季清宁道。 “一千两。” 傅天珠眼睛睁圆,“你抢钱呢?!” 季清宁耸肩道,“你不怕气死你姑母和你表哥就只管去说,我不在乎。” 傅天珠气的抓狂。 威胁竟然对他不管用,也是,他都快要没命了,哪会在乎这样的威胁。 不就是一千两么,她又不是给不起了。 傅天珠看向丫鬟,丫鬟从荷包里拿出一千两,递给季清宁。 小丫鬟都不用季清宁使眼色,就接过了银票,顺带还接过了那封情书。 第四百零六章 书信 不过接是接过了,小丫鬟直接就揣怀里了,看的傅天珠的丫鬟瞪圆了眼睛,“你,你揣怀里做什么?” 小丫鬟看着她,道,“我家少爷要逛街,回去再交给温三少爷啊。” 傅天珠眸底瞬间染上火苗,她花一千两让季大少爷帮忙,结果人家要先逛街,这里是昌平街,距离季家小院那么近,现在都不把信给她表哥送去,回头她表哥走了,她还能指着他帮着找她表哥吗?! 傅天珠气的浑身直哆嗦,“我的一千两那么好挣呢?!” 站着傅天珠的角度,确实很生气。 拿人家的手短,人家赶不及自寻羞辱,她何必阻拦,季清宁看向小丫鬟,“给温三少爷送去。” 小丫鬟有些迟疑,“少爷一个人,我不放心。” 虽然暗处至少有两暗卫在,但她就是不放心。 傅天珠脸拉的很长,“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能把你家少爷怎么样吗?” 要是你都能把我家姑娘怎么样,就用不着让我家姑娘帮着你送书信了。 季清宁向小丫鬟点点头,“去吧。” “那我快去快回,”小丫鬟道。 小丫鬟一口气跑回小院,都没进内院,直接就翻墙去了隔壁小院,不过她去迟了一步,温玹和陈杳都走了,毕竟季清宁给了方子,让找许太医调制药膏,这时辰,许太医应该在煜国公府。 没见到人,小丫鬟可没耐心等,手里拿着信,举目四望道,“温三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声音从某棵大树上传来。 小丫鬟道,“有一封他的信,我给他放屋子里桌子上了,等他回来,记得叫他看。” 小丫鬟推门进屋,把信放到桌子上,没东西压着,拿了颗雪梨压信。 出去后,把门带上就匆匆走了。 没想过叮嘱暗卫说是广阳侯府姑娘给温玹写的信,毕竟有损人家姑娘的清誉,虽然人家大街上就拦下她家姑娘,也不像是个在乎的,但既然是写信,总少不了落款,说不说都一样。 小丫鬟是这样想的,然而她疏忽了,傅天珠虽然找季清宁帮忙,但不代表她就信任季清宁,毕竟写情诗传扬出去,太丢人了,要是表哥最后娶了她还好,要是不肯娶她,她就贻笑大方了。 所以她就没落款,指着季清宁告诉温玹信是她这个表妹送的。 结果小丫鬟没看信,想当然了,等她再到昌平街,傅天珠已经走了,季清宁问小丫鬟,“信送到温三少爷手里了?” 小丫鬟摇头,“他不在,我就放桌子上了。” 季清宁还不知道小丫鬟已经知道温玹和李玄鉴是一个人,只当她没找到温玹,就把信放她内屋桌子上了,回头再给温玹也一样。 主仆俩被这点小事打了岔,不过得了一千两的跑路费,心情很好的继续逛街。 再说温玹,顶着一脸的伤回了煜国公府,虽然他这样子不少见,但毕竟温玹早上就回过煜国公府,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又被打了? 煜国公府下人也不敢问,煜国公夫人见了道,“谁打的?” 温玹没说话。 煜国公夫人看向温玹身后的陈杳。 陈杳扯了嗓音道,“宁大夫让人打的。” 煜国公夫人心疼的看着温玹道,“他打你做什么?” 温玹还是不说话。 这下所有人都看着陈杳了。 陈杳默默道,“爷不小心把宁大夫的药房烧了……。” 煜国公夫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边温珵道,“三弟烧宁大夫的药房做什么?” 哪是他要烧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知道他们会刨根问底,陈杳就把经过说了下,“宁大夫太忙,就把调制药膏的事交给了爷,爷哪会做这事,然后就不小心把宁大夫的药房烧了。” 温珵脸色不虞,他很感激宁大夫,但他总觉得宁大夫给他治腿漫不经心,施针交给了许太医,连调制药膏都不亲自动手,使唤温玹! 事关他一生,他宁大夫就这么不当回事吗?! 温珵脸拉的很长,许太医已经帮他施针完了,药膏也抹上了,药膏已经不剩多少了,明天一回都够呛。 温玹从怀里摸出药方,递给许太医道,“这是药膏的方子,有劳许太医帮忙调制。” 许太医再一次懵了。 季清宁把施针的针法交给他,他已经获益匪浅,现在连调制药膏的方子都交给他,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啊。 这世上每天都不知道多少人会摔的断胳膊断腿,这样的医术,不知道能造福多少人。 许太医接方子的手都颤抖,如获至宝。 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那宁大夫……?” 温玹道,“她气大了,退了我三万两的诊金,剩下的事就拜托许太医了。” 知道煜国公府的人最恼什么,温玹这话一下子就掐住了重点。 温珵的脚其实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宁大夫只是少来几趟,就退三万两诊金,吃亏的不是他们,是宁大夫。 没人再说什么,温玹也只待了小会儿就走了。 他前脚回小院,一暗卫山神出现,道,“爷,您走后,季大少爷的小厮送了封信来,放在桌上,让您别忘了看。” “给谁的?”温玹像是随口问道,又像是问的很认真。 “……。” 这问题问的暗卫嘴角都抽抽。 不论给谁的,不都是给爷的么? 孩子都有了,还分的那么清楚吗,难道爷李玄鉴身份怀的孩子他温玹的身份就不打算认了吗? 暗卫回道,“给温三少爷的。” 温玹也没多想,为什么给他的信会放进李玄鉴的内屋,只当是暗卫放的。 推门进去,眸光一扫就看到雪梨压着的信了。 他有些奇怪,季清宁为什么给他写信,难道是因为让暗卫揍了他一顿,心怀愧疚? 可怎么看季清宁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他不喜猜测,再者季清宁的心思也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他拿起信,拆开,瞄了一眼—— 只觉一阵激流从脚底心蹿上头顶。 只见信上寥寥数语: 几回魂梦与君同,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四百零七章 回信 温玹站着那里看信,陈杳太好奇,凑上来准备瞄一眼,结果温玹察觉了,斜了他一眼,陈杳赶紧后退两步,两眼东张西望,好似准备偷看的不是他一般。 陈杳觉得自己变了。 在天问山庄训练出来的冷情冷性,在三少爷身边维持了三年,碰到季姑娘和她的丫鬟就变了。 身为一个杀手暗卫,他竟然对季姑娘给爷写的信好奇…… 这要在天问山庄,就刚刚那动作,就要去领三十鞭子的。 陈杳不敢再待下去,退出门外。 温玹坐下来,看着那封信,字迹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也不算难看,和他见过的季清宁的笔迹很不同。 但季清宁真实的笔迹如何,他至今没见过,她的手腕并未受伤,能作画,能施针,他也不信一个有那般才学的人字迹会那么难看。 信就摆在桌子上,都不用拿起来,瞥一眼就能看清了。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情那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定是因为他不小心烧了药房,为了给李玄鉴一个交代,才怂恿李玄鉴的暗卫揍他一顿,私心里并不想那么待他,这才人走后,给他送了药膏方子,又给他写了这么一封表明心迹的信。 这边温玹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瞎猜,那边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去挑铺子,挑了两个地段中规中矩,大小适中的铺子,爽快的付了钱,收了房契地契。 铺子买了,庄子和良田一时间找不到人,季清宁想了想,还是麻烦温玹的暗卫去办这事吧,她再给季清嫮准备两百亩良田,再买个四进庄子,应该就差不多了,毕竟从周家拿回的陪嫁都在季清嫮手里,加在一起,嫁妆就足够丰厚了。 快吃中午饭的时辰,要是以前,小丫鬟肯定说就在外头吃了,但现在不同了,一来季清宁怀了身孕容易呕吐,在外头吃可以,万一在外头吐怎么办,还是小心为上,二来便是御厨李叔的手艺,不是酒楼厨子能比的,回家吃的更好还省钱,傻了才在外头吃呢。 再说东平郡王他们骑马过来,看到季清宁带着小丫鬟穿过小巷子,准备打招呼,顺带去蹭饭,但想想还是算了。 季清宁已经病入膏肓,需要静养,他们说话做事一向聒噪,没得让他雪上添霜,还是离他们远点儿为好,他们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几人上鸿兴楼用午饭。 再说季清宁回小院,小院丫鬟见了就道,“少爷回来了,李叔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您是现在就吃,还是过会儿?” 小丫鬟回道,“现在就端去。” 姑娘可怜着呢,早上吃的全吐了,就靠着一点果子撑着,再加上又逛了这么半天,早饿了。 不过虽然温三少爷还不知道姑娘怀了他的孩子,但他对姑娘的关心有目共睹,姑娘从书院回来,就送了那么多果子来,早上又上来了不少,姑娘吃不完,怕浪费了,分了不少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可是把他们高兴坏了。 这可是进贡的果子,等闲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吃到,便是他们家王爷侯爷也难吃到啊,他们被送来季家,本来还心有不舍,没想到才来没几天连贡果都吃到了,那滋味儿……够他们炫耀好些年了。 不仅是果子,还有御厨做的饭菜,他们也能尝到,吃的好,住的也不差,干起活来倍有劲,唯一不好的是小院事太少了,不抢你都没活干。 季清宁回了屋,她刚坐下,那边窗户一动,等她望过去,温玹就进来了。 看着温玹顶着那张为祸四方的脸直接就进来,季清宁都怀疑他是不是来的太着急以至于忘了戴面具了。 把脸侧回来,季清宁给自己倒茶,温玹在季清宁对面坐下,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封信,递到季清宁跟前。 季清宁,“……???” 这厮无端给她信做什么? 还给他表妹傅天珠? 可这信封瞧着也不像是之前那一封啊。 不会是给傅天珠的回信吧? 这就太过分了! 季清宁伸手道,“一千两。” 温玹眉头一皱,“什么一千两?” 季清宁看着他道,“你表妹让我帮她给你送封信,给了我一千两的辛苦费,你让我帮你把信送给你表妹,不也得付我一千两的辛苦费吗?” 他表妹那是找不到他人,不得已才找到她帮忙。 他找他表妹是难事吗? 自己不去就算了,有那么多的暗卫也不去使唤,非得来让她送,季清宁觉得这么明显欠揍的行为,收他一千两太少了,应该收他两千两。 季清宁心底这么想,对面某男脸黑成了百年老锅底,“那封信是我表妹写的?!” 这话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砸到季清宁耳中的时候,季清宁懵了,“不然呢?” 不是他表妹写的,还能是谁写的? 季清宁看着跟前的信,这厮……不会以为那信是她写给他的吧…… 拜托,难道他看信都不看落款吗? 不过她还真有点好奇温玹误会后给她信写了些什么。 季清宁伸手去拿信,然而迟了一步,她手刚碰到信,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信拿走了。 想到自己对着信看了那么半天,温玹就想掐死季清宁,季清宁一脸无辜道,“我帮你送信。” “不必!” 季清宁憋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表妹给你的信上写了些什么,但你这封信既然是给我的,我看一下怎么了?” 温玹黑着脸,那是控制不住自己双手要掐住季清宁的脖子了,他可真有闲情逸致,竟然帮他表妹送信,不,他绝对是看在辛苦费上才这么做的! 一千两的辛苦费,他可真敢收,送信就罢了,还不说清楚,叫他误会! 温玹越是生气,越是脸黑,季清宁就越对那封信感兴趣,趁着丫鬟饭菜还没有送来,非要拿到信不可。 季清宁过去抢信,温玹能叫她得逞么,长臂一揽,季清宁就到他怀里了,挣都挣脱不开。 季清宁脸颊绯红,小丫鬟捂着脸跑了,幸亏她出去的及时,要不然送饭菜的丫鬟就进去看见了。 季清宁挣扎道,“快放开我!” 温玹咬牙,“放开你?我想掐死你!” 季清宁没好气道,“你表妹有多难缠,你不知道吗,你就算不知道信是她写的,你也该看的出来那不是我的笔迹吧。”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她的字也算是丑的别具一格了,他过目不忘,能认不出来? 温玹自知理亏,但他还是不信季清宁的字迹有那么丑。 季清宁不喜被他抱在腿上,只是她越是挣扎,温玹就越是心猿意马,本来他还能克制,那封信让他以为季清宁和他一样,结果忍了许久的感情放开了,现在收回去太难了。 他是自找的! 温玹要咬季清宁的脖子,结果季清宁先他一步,抓住他的手咬了上去。 温玹吃疼,季清宁赶紧起身,回头就看到那封信从温玹怀里掉在地上,她快步过去,脚一踢,就把信踢到了桌子底下。 温玹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根本没注意到。 季清宁怕他还动手动脚,赶紧叫丫鬟把菜端进来,有小丫鬟和丫鬟待在屋子里,温玹不敢胡来。 一顿饭,两人谁也没说话。 一个暗自憋笑,一个气大冲天。 吃完了,温玹就走了。 季清宁弯腰把桌子下的信扒拉出来。 把信拆开,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瞥了一眼,季清宁就嘴角狂抽了。 只见信上写着—— 抱歉,我还是更喜欢女人。 季清宁,“……。” 还以为写了什么呢,死活不给她看,亏得她还去抢! 还不如不抢呢! 季清宁气的把信拍在桌子上,小丫鬟瞄了一眼,肚子没差点笑抽筋。 再说温玹,直接回了隔壁,从怀里摸出三封信来,丢在桌子上,他又摸了一下,发现少了一封,地上也没有,他眉头打结,难道是丢在了季清宁的屋子里? 如何给季清宁回信,温玹想了半天,写的回信也都不一样。 他赶紧坐下,看丢的是哪一封。 第一封—— 敢觊觎我,你不想活了? 第二封—— 嗯。 第三封—— 我心悦你。 还好,丢的那封不丢人。 第四百零八章 应该 虽然那封信不丢人,但他明明认出那封信上的笔迹和季清宁平素写的不同,还错认是她,正儿八经的写回信,想起来脸上还是难免挂不住。 未免季清宁笑话,温玹没再顶着自己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到季清宁跟前去,虽然有时候嫌换衣服戴面具麻烦,这会儿却是觉得省心多了。 温玹换个身份来蹭吃蹭喝蹭小塌睡觉,季清宁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翌日,吃过午饭,季清宁骑马去书院,但这回,出了小巷子没瞧见温玹,季清宁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刚刚还在一起吃午饭,怎么不见人了? 季清宁东张西望,看的小丫鬟捂嘴笑。 姑娘真是够了,温三少爷和她一起去书院,她不领情,人没来,又找他,姑娘到底是想和温三少爷一起还是不想一起啊? 季清宁心下奇怪,直到有一道醇厚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在找我?” 他怎么从小巷子出来? 这是不准备隐瞒自己就是李玄鉴的事了? 季清宁斜了他一眼,“谁找你啊,我刚刚听到有人喊我,像是你表妹。” 小丫鬟骑马站在一旁,她耳力姑娘还要好,她根本就没听到有人喊她家姑娘啊。 温玹笑了,刹那间,季清宁好像看到了盛夏的夜空,繁星点点,叫人移不开眼睛。 温玹心情不要太好,即便季清宁再否认,他也知道她是在找他,只是抹不开面子,才找了这么个拙劣的理由,他的表妹虽然找他送信,行为已经有失体统,但还不至于做的出在大街上就呼喊外男的事来。 季清宁又探身瞧了瞧,然后面无表情的调转马头,往城门方向奔去。 之前有温玹陪着,小丫鬟放心的不跟着,但这回,她还是跟在了身后。 她知道姑娘怀了身孕,可温三少爷不知道啊,两人又爱斗嘴,虽然姑娘极少落下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别说只送季清宁到书院了,小丫鬟恨不得进书院伺候,之前三皇子病恹恹的,书院都准许李信伺候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向书院提这样的要求? 可要向书院说她家姑娘命不久矣,小丫鬟不敢说这样的话,像是咒姑娘和小少爷似的,尤其在知道施大少爷的原配嫡妻就是难产而死的之后…… 在城内骑马还好,出了城,速度就快了起来,快的小丫鬟心都颤抖,她的小少爷可不经这么颠簸啊,下回,下回一定不让姑娘骑马,让她坐马车,虽然同样颠簸,但马车要好多了。 小丫鬟忍不住劝阻道,“跑慢点儿,身体会吃不消的。” 季清宁听话的慢了下来,但也只慢了一点点。 温玹眉头皱成川字,不让吃饭的是这小厮,骑马还不让快,这小厮到底怎么回事? 温玹还未说话,身后的陈杳道,“回头我给季少爷准备一架宽敞舒适的马车。” 温玹扭头看自家暗卫。 小丫鬟道,“那谢谢了。” 陈杳忙道,“客气了,这都是我家爷应该做的。” 温玹,“……。” 季清宁,“……。” 这两跟班的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什么叫他家爷应该做的? 季清宁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不会她怀身孕的事,温玹的暗卫知道了吧? 温玹脸黑成锅底色,他连季清宁的小厮让他骑马慢点都不赞同,还给他准备马车,还是他应该做的?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他准备一驾马车?! 季清宁盯着自己的小丫鬟,温玹则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自己的暗卫。 陈杳凑上来道,“爷,你想想催季少爷吃包子的事,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其实,要是他胆子再大一点儿,他想说的是:爷,你少说话。 季清宁呕吐的事,温玹心里阴影有点大,他咬牙道,“他不是没有病入膏肓吗?!” “可爷您至今都不知道她为何呕吐,”陈杳无情泼冷水。 温玹眉头拢着,“他还在吐?” 陈杳点头。 温玹心头一紧,“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以为爷知道,”陈杳回道。 不过没说也没什么,因为说了也帮不上忙,爷又不能替季姑娘害喜。 这几日,几乎每顿饭,温玹都陪着季清宁吃的,吃的是真不少,再加上气色也还好,他以为季清宁已经好了,没想到还在吐。 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吃完就吐,要真病入膏肓的人,是不会有那么好的食欲的。 一路无话,直奔书院。 只是刚下马,就被书院小厮告知章老太傅找他们。 季清宁猜找她应该是因为街上盛传她病入膏肓的事,章老太傅作为她的老师,不可能不过问,但找温玹何事,她就猜不出来了。 两人去了后山竹屋。 章老太傅见到季清宁,满面忧色,“街上传你病的严重,怎么回事?” 季清宁忙道,“让老师担心了,我没病。” “没病怎么会吐?”章老太傅不信。 季清宁没法解释,只得撒谎道,“就是吃多了……。” 章老太傅闻言,瞪向温玹,“你没事逼清宁吃那么多包子做什么?” 那么多…… 季清宁吃的都不一定有他章老太傅吃的多。 温玹觉得自己就是替季清宁背黑锅的,章老太傅瞪他道,“下回你再逼他吃东西,小心我让你爹揍你。” 章老太傅是皇上最敬重的人。 他让煜国公揍温玹,皇上不会劝阻。 温玹郁闷道,“你问他,我后来可逼他吃东西了。”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他要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就告诉我。”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季清宁飞快的点头。 章老太傅让季清宁坐下,道,“清嫮的亲事提前了?” 季清宁点头,“施家说那是难得的吉日,是为长姐好,再加上也赶得及准备陪嫁,就依了施家的安排。” 和离过的女子还能再嫁,实属不易,也亏得季清嫮有季清宁这么硬气的弟弟,不然施家绝不会同意让她进门的,哪怕是做续弦。 宁儿和他爹一样,做事不喜教条框架的约束,也不知道怀山去西南查案查的怎么样了。 第四百零九章 传染 确定季清宁病的不严重,章老太傅就更关心季清嫮出嫁事宜了,没办法,季家现在只有季清宁季清嫮两个人,还是寄居在人家小院,连个正儿八经的院子都没有,这亲事任是谁听了都担心办的不够体面。 但季清宁没担心过,小院是不大,办喜宴不够贴面,但她压根就没打算在小院办酒啊,因为季家在京都根基薄弱,没什么亲朋,虽然小院主人看着不一般,但至今不知是谁,喜帖都不知道往哪儿送。 孤零零的办一两桌酒还不如不办了。 听季清宁说不办酒,章老太傅眉头微蹙,温玹看着季清宁道,“你确定不办酒?” 季清宁轻“嗯”了一声。 温玹道,“那我和郡王他们去道贺,你就打算拿西北风招待我们?” 季清宁,“……。” 温玹继续道,“我看你至少要准备十桌酒席。” 季清宁呲牙,“十桌酒,你是打算一人霸占一张桌子吗?” 温玹斜了她一眼,“十桌都不一定够。” 可真够看的起她的。 季清宁不准备搭理温玹,结果章老太傅道,“就准备十二桌吧。” 季清宁看着章老太傅,“您老怎么向着他?” 章老太傅笑道,“倒也不是向着他,你爹好歹是刑部侍郎,他虽然人不在京都,但他嫁女儿,朝中同僚总会送份贺礼,既然收了礼,请人吃酒是应该的。” 再者自打季清嫮和施家大少爷定亲,赵王府和张阁老府都给季家撑过腰,还有季清宁是他章老太傅的得意门生,那些朝臣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自己去,至少也会让管事把贺礼送到。 不管人到不到,酒席得备足,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就大失颜面了。 章老太傅都这么说了,季清宁只得听话了。 不打扰章老太傅,季清宁和温玹离开,出了竹屋,温玹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季清宁想了想,她还真有件事需要温玹帮忙的,她道,“鸿兴楼租给人办酒吗?”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要在鸿兴楼办酒?” 季清宁道,“小院也不是我季家的,在小院和鸿兴楼办没差别,与其我到处借桌子椅子,还得借人手,不如干脆就租鸿兴楼,花钱买个省心。” 在偷懒上,温玹没见过比季清宁还擅长的了,他道,“鸿兴楼开门做生意,只要给够钱,没什么不能的。” 这么点小事,他帮着办了便是。 两人边往回走边说话,不远处,茂国公世子看着他们,温玹替季清宁要了个御厨的事,已经传遍京都,一向消息灵通的茂国公世子又怎么会没有耳闻。 那日季清宁在食堂外呕吐,他是亲眼看见的,当时还很嫌弃来着,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病入膏肓了,难怪说不会入朝为官了,也得有那病叱咤朝堂啊。 见茂国公世子盯着季清宁,一旁跟着的学子道,“也不知道季大少爷到底得的什么病,听说季家和宁大夫关系很不错,难道宁大夫也治不好?” 茂国公世子没接话,那学子又道,“不知道季大少爷的病会不会传染人?” 季大少爷能活多久那是他自己的事,可要是得的是传染病,那就事关整个书院,甚至整个京都了。 只是说完,茂国公世子看他就跟看傻子一样了,“你觉得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的命不比你的金贵?他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人家同吃同坐同住的都不怕,他们这些连话都说不上一两句话的怕什么? 他去捅这事,不是送上去被温玹笑话他胆小怕死吗? 他相信季清宁的病不传染,但对季清宁得的什么病,他也是真好奇。 再说季清宁,从后山回学舍,坐了会儿,吃了几颗杨梅,便困意来袭,上床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落山,温玹几次想把季清宁叫醒,都忍下了。 季清宁醒来,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过好在没过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小丫鬟不许进学舍,托了书院守门小厮拎了个食盒来,都是她爱吃的菜。 季清宁洗了把脸就坐下来吃,温玹坐她对面。 指着温玹帮忙筹备季清嫮的亲事,季清宁对人家态度好了很多,再者御厨是人家帮她要的,虽然这其中固然有她立功的缘故,但朝堂上立功的大臣多了去了,可敢和皇上开口要东西的就没几个,温玹的功劳不承认都不行。 小丫鬟也是准备了两人的饭量,虽然自家姑娘孟浪,不敢承认,但在小丫鬟心底,温三少爷已经是她家未过门的姑爷了。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可吃完了,没过一刻钟,季清宁就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就不明白了,要么干脆别让她吃,吃的时候挺开心,吃完了又吐是怎么回事?! 吐的喉咙灼烧的疼。 季清宁眼泪都出来了,她扭头瞪向温玹,结果温玹脸色也不好看,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 然后—— 温玹也吐了。 季清宁,“……。” 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儿吧,只是看她吐,自己就吐了? 他是天问公子李玄鉴,早两年不还上过战场,后背上的伤可见一斑,连她呕吐都忍受不了,他是怎么忍受战场上的血腥的? 温玹吐了,季清宁不仅不好意思瞪他,还给他倒茶。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传染给我了?” 季清宁,“……。”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传染给他! 回应温玹的,只是季清宁的一记白眼。 温玹也觉得传染的可能不大,季清宁不仅医术高超,还心地善良,他要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还传染人,他绝不会来书院,更不会在小院的时候还抱安儿玩。 可他为什么会跟着吐? 温玹觉得应该是被恶心到了,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早上,季清宁还没有醒来,他从小塌上起身,就觉得犯恶心,昨晚临睡前吃的两块糕点都吐了。 作呕声太大,把熟睡的季清宁吵醒了。 季清宁,“……。” 温玹看着季清宁,咬牙道,“你还说不传染人!” 声音有些大,正好一学子从门前路过,听到这一句,脚步一滞,赶紧贴着窗户偷听。 第四百一十章 担心 季清宁坐在床上,心底没差点笑翻天。 一般怀身孕,多是女子害喜,但男子也不是没有。 男子也是有孕期反应的,只是男子的反应是因为关心妻子,心理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进而导致身体出现症状。 再说直白点就是心理原因造成了激素变化。 季清宁真的没想到温玹关心她会关心到这种程度,虽然嘴很硬,但身体很诚实啊。 见季清宁没有惭愧还笑,温玹脸黑成锅底色,“你还笑!” 季清宁耸肩道,“传都传染了,你就认命吧。” 温玹看着她,“你到底得的什么病?” 季清宁无辜的眨了下眼睛,憋笑道,“吐糊涂了呢,你既然已经被传染了,何必再问我,自己去找个大夫把脉不就知道了。” 温玹嗓子一噎,想把季清宁掐死。 他转身要出去。 门外偷听的学子吓的脸色惨白,飞似的朝茂国公世子的学舍奔去。 四海书院敢招惹温玹的只有茂国公世子。 季清宁得了病,还传染给了温三少爷,不把他们赶出去,书院几百学子小命难保啊。 学子去敲门的时候,茂国公世子睡的正香,不耐烦道,“谁一大清早的就敲门?!” 学子顾不得茂国公世子生气,赶紧推门进去。 茂国公世子有些起床气,那眼神冷的,要找他不是什么大事,就等着被他踹出门去吧! 学子急的根本顾不上茂国公世子的愤怒了,道,“季大少爷的病会传染人。” 茂国公世子看着他,“一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 学子急道,“我没说胡话,温三少爷已经被传染了,我刚刚从他们学舍前路过,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一样的症状,呕吐了。” 茂国公世子的瞌睡虫被吓的无影无踪,“那他们到底得的什么病?” 学子摇头,“温三少爷逼问,但季大少爷没说,只让他去找大夫问。” 都把温玹传染了,还不肯说? 这是要害死多少人。 学子道,“温三少爷应该会去找孙大夫吧?” 茂国公世子道,“孙大夫是顾山长的人,温玹就算被传染了不治之症,他也未必会说。” “不行,我得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把脉。” “有我在,他们休想蒙混过关!” 再说温玹走后,季清宁见时辰还早,又躺回床上,抱着被子睡着了。 温玹出了学舍,东平郡王他们三个都出来了,温玹看着他们,道,“你们犯不犯恶心?” 东平郡王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温玹看着他们,唐靖摇头,“不犯恶心啊。” 温玹猜应该是他和季清宁同桌吃饭的缘故,他道,“你们三个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东平郡王凑过来问。 温玹想一脚把他踹开,都说离他远点儿,他们还凑过来,找死也没这么找的。 温玹道,“我和季清宁症状一样了。” 东平郡王几个呆了一瞬,飞快的后退几步,指着他道,“你赶紧去看大夫。” 温玹斜了东平郡王一眼,“看大夫有用吗?” 论医术,有谁比的过季清宁。 他连自己都看不好,还能指望哪个大夫? 温玹还没有面如死灰,东平郡王他们面如死灰了,本来痛失一个大哥就够他们心痛了,现在又要失去一个温玹了,而且甚至可能他们也得跟着一块儿玩完。 温玹说完,继续去训练,东平郡王他们在身后道,“你还去训练场呢?” 没人回答他们。 东平郡王看着唐靖和陆照,“我们还去不去?” 唐靖道,“去吧,离他远点就是,反正要传染,早传染了。” 说的也是。 几人就去训练了。 季清宁又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温玹在屋子里泡澡,食堂小伙计把早饭送了来,季清宁吃过早饭就要去诚心堂上课,被温玹拦下了。 季清宁道,“我去上课。” “你还想传染几个人?”温玹道。 “……。” 季清宁心累,看着温玹道,“你没去看大夫吗?” 温玹道,“你都治不好,谁还能医治?” 季清宁,“……。” 真的要感谢这么看得起她的医术。 她治不好的病别的大夫就没希望治了吗? 心好累。 可怜她还指着孙大夫告诉温玹,他没事呢,白高兴一场。 季清宁道,“我的病不传染人。” “那我为什么跟你一样?”温玹道。 “……。” 真的。 没法解释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你是因为太担心我才这样的。” 温玹听笑了,“我关心你?”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季清宁,“……。” 说不传染人,他不信。 说实话也不行,到底要她哪样啊? 季清宁看着温玹,一字一顿的呲着牙,“我回小院等死总行了吧?!” 这个安排,温玹没有反对。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被茂国公世子盯上了,想走没那么容易了。 温玹和季清宁出门,茂国公世子就走过来,看着季清宁道,“你把温玹传染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传染书院其他人,就想着一走了之?” 季清宁没见过比茂国公世子还要讨厌的人了,她道,“担心我传染人,还不放我走,茂国公世子是想做什么?” 茂国公世子道,“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要真是传染病,为了京都的安全,谁也不许出书院一步!” 这时辰,正是学子们吃完早饭,准备歇会儿就去上课的时辰,大部分学子都在学舍。 茂国公世子的话在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季清宁病了,令人惋惜,但她要得的是传染病,还不肯说,那就太恶毒了。 有学子问季清宁,“你到底得的什么病?” 季清宁没差点气炸肺,就现在这情况,她说自己怀了身孕,谁会信啊,她怀身孕还能解释,温玹呕吐,难道他还能怀身孕不成? 季清宁没好气道,“茂国公世子不是派人去请太医了吗,等太医来了,给温玹把脉不就知道了。”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转身回学舍了。 温玹也皱着眉头回去,然而学舍外的学子们都没有散去,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上课。 第四百一十一章 搭脉 孙大夫不在书院,不过这时辰肯定在赶来书院的路上了。 嗯,孙大夫前脚到,后脚茂国公世子派人去请的太医也来了。 温玹对谁给他们把脉一点都不在乎,借太医几颗胆子也不敢胡诌,多个太医把脉,也能更准确些。 季清宁也无所谓,温玹认定被她传染了,书院的其他学子和夫子也都这么认为的,给温玹把脉确定温玹没病,自然就用不着帮她把脉了,没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怕他们得的是传染病,不确定是不是,书院的学子都没心情去上课,顾山长和柳副山庄也都闻讯赶了来,还有要来的章老太傅,被顾山长叫人拦下了。 看到周太医过来,柳副山庄忙道,“快给温三少爷把脉。” 温玹坐在椅子上,周太医把药箱子放到桌子上,拿了药枕放到小几上,温玹把手搭了上去。 门外顾山长要进来,被李成风拦下,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要不是身份摆在那儿,柳副山庄压根就不想来,更别提进屋了。 除了孙大夫,也没人进去。 周太医给温玹把脉,然后问道,“温三少爷有什么症状?” “犯恶心,呕吐,还有一点点的头晕,”温玹道。 奇怪了…… 周太医问道,“吐了几回?” “昨晚和今早,”温玹回道。 更奇怪了。 周太医继续把脉,眉头拢的松不开,茂国公世子站着窗户边,心情有点复杂。 希望温玹被传染了不治之症,又担心会牵连上自己,毕竟季清宁呕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书院学子和她接触的不多,但东平郡王他们和季清宁接触的多啊,唐靖的表弟罗天勤那就是四海书院的八卦之王,认识的人之多,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到时候传着传着,不定就传到他跟前了。 他可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大夫把脉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温玹道,“换一只手。” 温玹就换了一只手。 那边季清宁没凑热闹,安静的坐在那里吃瓜。 也真是难为这位太医了,从脉象是看不出温玹有毛病,偏症状又那么的明显,这会儿只怕在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在想温玹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了,然而学识浅薄,在脑子里翻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温玹不是有耐心的人,问道,“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这问题也是学舍外所有人想知道的。 周太医尴尬的收了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孙大夫,“孙大夫医术也不错,你也给温三少爷把脉看看。” 孙大夫也好奇呢,闻言,谦虚道,“周太医的医术有目共睹,温三少爷情况如何,你直说就是。” 周太医起了身,请孙大夫坐。 孙大夫谦虚了两句,就坐下了。 然后—— 大家就看到孙大夫皱眉了。 给温玹把完左手把右手,然后和周太医来了个对视。 窗户边,茂国公世子没耐心了,“到底是什么病?” 周太医看向茂国公世子,道,“温三少爷脉象平稳强劲,没有丝毫得病的迹象。” 温玹眉头打结。 那边茂国公世子听呆了,指着温玹道,“他都吐两回了,你说他没病?!” 他是怎么进的太医院,走后门的吗?! 周太医道,“我和孙太医都给温三少爷把了脉,确定他没有病。” “那他为何呕吐?”茂国公世子咬牙道。 “这个……。” 周太医就说不上来了。 他也不知道温玹为何呕吐,但脉象确实一点问题没有,他也奇怪的很呢。 那边季清宁啃完了个贡果,对温玹道,“我早说过我没病,也不会传染人,现在太医和孙大夫都这么说,总该信了吧。” 这话季清宁确实说过,温玹没法否认,他道,“那你为何呕吐这么多天?” 所有人都看着季清宁,季清宁道,“照这架势,你应该也会吐上几天,回头由你来告诉大家,你为何呕吐。” 他能不能解释就看他自己了,反正她不会解释的。 顾山长道,“既然弄清楚了,不是传染病,大家就都散了吧。” 学子们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腹中,准备离开,结果那边周太医看着季清宁道,“我给季大少爷把个脉吧。” 季清宁看着周太医道,“给温三少爷把脉就够了。” 季清宁抗拒让周太医把脉是显而易见的事,但温玹没说什么,毕竟论医术,周太医不够季清宁瞧的。 周太医道,“皇上惜才,知道季大少爷你病的严重,特意叮嘱我给你好好把脉。” 季清宁,“……。” 老天! 她还以为能逃过去,谁想到皇上会横插一脚。 周太医奉命而来,她不让,就等于是抗旨啊。 周太医拿了药枕过来,道,“季大少爷,请容我搭脉。” 逃不掉了。 季清宁只得硬着头皮把手腕搭在药枕上,周太医把手搭在她手腕上。 才搭上去,不过瞬息,周太医身子一震,抬头看季清宁。 季清宁对着他讪笑。 周太医,“……!!!” 周太医自问替人把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还没有谁的脉象带给他的冲击有季清宁这么大。 谁能想到名盛京都,差点成为张阁老的孙女婿,赵王府的贤婿的季大少爷竟然是女儿身! 而且还不只是女儿身,她还怀了身孕! 冲击之大,周太医几乎坐不住,他脑子里闪过李公公和他说的话,李公公知道茂国公世子找他来四海书院,还是因为怀疑季清宁得的是传染病,传染给了温玹,李公公知道他是茂国公的人,抽搐了嘴角道,“季大少爷的呕吐之症要是会传染人,那可真是件稀奇事了。” “周太医可得放聪明点儿,皇上没说的事,做臣下的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他当时没听懂,道,“还请李公公指点。” 李公公笑道,“皇上很关心季大少爷的病情,周太医此去四海书院,好好替季大少爷把个脉,回来禀告皇上。”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李公公对他说的话了。 皇上一准是早就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还有孕在身,根本就不会传染人。 可季大少爷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 周太医不敢瞎怀疑,毕竟季清宁和温玹同住一间学舍,要说是别人的,说不过去,可要说是温三少爷的,看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还以为自己被季大少爷,不,是季姑娘给传染了什么不治之症。 见周太医太过震惊,温玹看着他,道,“他情况如何?” 周太医连忙收了手,道,“季大少爷虽然不及温三少爷你脉象强劲,却也平稳,没病没痛,好的很。” 第四百一十二章 隐瞒 周太医开口的时候,季清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她不敢奢望周太医帮她遮掩,因为周太医是茂国公世子派人请来的。 茂国公世子请来的人,自然向着茂国公世子。 季清宁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四海书院的准备,但周太医的话,让季清宁懵了。 她都没给周太医使眼色,周太医就自动知觉的帮她隐瞒了? 这到底是个情况? 难道茂国公世子和她是一伙的? 这显然不可能。 她都已经明确拒绝大皇子的拉拢了,茂国公世子不会觉得让周太医卖她一个人情,她就会投桃报李吧? 正想着,那边窗户处茂国公世子的声音就传来了,“他们俩没病没痛,为何呕吐?” 季清宁呕吐显然是因为害喜,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可温三少爷呕吐……周太医一时间就说不上来了,他需得回去翻翻医书,请教一下赵院正…… 周太医起身道,“温三少爷呕吐,应该是和他看到季大少爷呕吐有关。” 这个解释,大家都觉得说的过去。 要他们看到别人呕吐,胃里也会忍不住跟着翻江倒海。 怕茂国公世子还刨根究底,周太医拎起药箱子道,“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都无碍,我就先告辞了。” 周太医迈步出去,季清宁想了想,追了出去,“太医留步。” 周太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季清宁。 周太医已经没法直视季清宁了,传闻有胆有识,才学过人,力压一众世家子弟的季大少爷竟然是个姑娘,想到自己还曾教训儿子,让儿子多和季大少爷学习,周太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季清宁走上前,周太医道,“不知季大少爷唤住我何事?” 季清宁看着周太医道,“多谢周太医替我诊脉。” 周太医笑道,“我是奉皇上之命,季大少爷肯让我把脉,已经是与我方便了。” 季清宁硬着头皮道,“不知周太医可否替我隐瞒皇上……。” 隐瞒皇上? 那可是欺君之罪。 周太医听得心都颤抖,他道,“从李公公与我说的话来看,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 季清宁,“……!!!” 皇上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季清宁脑袋转的飞快,她想到了张阁老,没准儿是张阁老和皇上说的,可张阁老也只知道她是女儿身啊,她怀身孕的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自己呕吐,被温玹以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向皇上讨了个御厨,皇上那么多后妃那么多孩子,肯定会有所怀疑,这才有周太医来替她把脉的事。 季清宁脑壳疼,皇上不是日理万机吗,为什么对她这么点小事这么上心? 连皇上都知道了,她暴露女儿身感觉是分分钟的事了。 不过周太医替她隐瞒,该感谢还是要感谢的,季清宁向周太医买一瓶祛伤疤的药,塞过去一百两,然后就转身走了。 这一幕,正好落到茂国公世子眼里,不过季清宁并不担心就是了,给周太医施压的是皇上,他要敢说,方才就说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季清宁从容不迫的走过去,茂国公世子看着季清宁走远,然后才走到周太医跟前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周太医道,“他向我买了一盒祛伤疤的药膏。” 茂国公世子看着周太医道,“他和宁大夫关系不错,会向你买药膏?” 周太医很清楚,那一百两是给他的遮口费,周太医笑道,“总有手头短缺的时候。” 茂国公世子没揪着不放,道,“他们俩一点毛病都没有?” 周太医摇头,“我没从脉象看出问题来。” 茂国公世子一脸的失望。 人是他找来的,晾周太医也不敢欺骗他。 周太医拎着药箱子走了。 再说季清宁回去,温玹坐在那里喝茶,季清宁迈步进去,温玹盯着她看,看的季清宁心下发毛,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温玹道,“你真的没问题?” 季清宁翻白眼,“你不信我,还不信茂国公世子请来的周太医吗?” 温玹盯着季清宁,“那周太医给你把脉的时候,你为何那般表情?” 他离的那么近,看的一清二楚。 季清宁坐下来,道,“我那不是担心我没病,你犯欺君之罪吧,到时候皇上一怒,把御厨给要回去,我在犹豫要不要给自己下点毒,把这事遮掩过去,有问题吗?” “……没有,”温玹道。 没有就好。 季清宁打开汤盅,捏了颗杨梅塞嘴里,轻轻一咬,酸酸甜甜的味道炸开,不要太爽。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你要不要来一颗?” 温玹眉头拢成一团,季清宁塞他嘴边,他把嘴张了。 只是同样的杨梅,季清宁吃的停不下来,温玹咬了一口,就酸炸了,赶紧吐了,端茶喝道,“这么酸的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季清宁又捏了一颗,酸的温玹去书桌那儿坐了,季清宁肩膀直抖。 再说周太医,从书院离开后,没先去回禀皇上,而是先回了太医院,向赵院正请教,然后再去御书房。 周太医进去的时候,皇上正端茶轻啜,李公公把宫人都赶出去,才问道,“季姑娘可是怀了身孕?” 皇上果然知道…… 周太医点头,“差不多快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龙心大悦。 周太医心下实在好奇,不知道季姑娘怀的是谁的孩子,实在是破朔迷离的很啊。 皇上已经高兴的忘了温玹了,李公公还记得,道,“那温三少爷为何作呕?” 周太医看着皇上道,“臣也觉得奇怪,但温三少爷脉象并无问题,臣回宫去请教了赵院正,赵院正说他曾在医书上见过这样的记载,有妇人怀孕,呕吐不止,其夫亦吐之。” 皇上听得一脸黑线,特别的想揍温玹,“人家姑娘是害喜,他瞎凑什么热闹。” 李公公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 周太医也差点憋出内伤来。 不过他说的话,皇上没反驳,那季姑娘怀的是温三少爷的孩子无疑了。 周太医想到之前盛传温三少爷惧内的命…… 看来钦天监也不都是吃干饭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陪酒(求月票) 确定季清宁没有得病,更不会命不久矣,书院的学子放下心来,为怀疑季清宁不安好心,要拖整个书院下水感到歉疚。 接下来的日子,季清宁依旧吃了吐,吐了吃。 温玹比她没好哪儿,甚至季清宁好转了,他情况还更严重了。 温玹,“……。” 季清宁,“……。” 看到温玹没有食欲,季清宁觉得他吐的真没价值,她好歹肚子里还揣了个孩子,他肚子里有毛线球啊。 转眼,十天过去了。 这十天,季清宁过的不要太省心。 每天除了早饭,小丫鬟都送御厨做的饭菜到书院,虽然最后大部分都吐了,但不否认她过了嘴瘾。 明天书院放假,后天季清嫮出嫁。 男方出嫁当日办喜宴,女方则在头一天傍晚宴请宾客,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施家故意,两天正好季清宁放假。 季清嫮的出嫁事宜,陪嫁交给了王嬷嬷,喜宴交给了温玹,由陈杳负责。 小丫鬟送饭来的时候和季清宁提过几句,季清宁觉的陈杳办事还算靠谱,就没过问了,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一日,天气晴好。 季清宁吃过早饭后,去诚心堂上课,东平郡王几个看着她,道,“令姐明日出嫁,晚上还要办酒宴,你还要去上课?” 没见过这么勤奋好学的了。 长辈不在,长姐出嫁这么大的事,季清宁就是请三五日假,书院也不会不准,他居然到现在还在书院。 季清宁道,“有你们和温玹帮我,不用我操太多心。” 这话东平郡王他们爱听,道,“一会儿上完课,我们去帮你。” 季清宁道谢。 东平郡王搭她肩膀道,“和我们道谢就太见外了。” 话还没说完,他搭在季清宁肩膀上的手就被温玹提了起来,东平郡王看着他道,“我就搭一下我大哥的肩膀怎么了?” 不怎么,他就是看着不顺眼。 至于解释—— 没有。 温玹霸道,东平郡王他们很清楚。 但他霸道到连他们搭一下季清宁肩膀都不行就太过分了,可别告诉他们,他还在觊觎季清宁! 今天季家大喜,温玹要帮忙,他们就不揍他了,下回,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一行人去诚心堂上课。 下学后,就回了学舍,然后就准备骑马回城,不过季清宁没有马了,她的马被小丫鬟带走了,给她留了驾马车,车夫是陈杳。 看着陈杳赶马车,温玹眉头拧成麻花。 同样是作呕,怎么没见自己的暗卫给他准备驾马车?! 十天没回来,小院大门处挂着红绸,小厮们在迎来送往,看的季清宁都恍惚以为走错地儿了。 柳管事笑容满面的送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东家或者是他自己嫁女儿,小院在季清宁他们一家住进来之前,一直很冷清,可没有这么热闹过,柳管事想到哪天季怀山回京,另外置办府邸搬走,就觉得不习惯。 季清宁翻身下马,柳管事上前道,“季少爷可算是回来了。” “这些日子辛苦柳叔了,”季清宁道。 柳管事笑道,“季少爷说的哪儿话,这是好事。” “这两日,京都至少有一半的大臣差人送了贺礼来。” 这是季清宁没想过的事,柳管事收了贺礼,记了账,以后是要还礼的。 季清宁迈步要进小院,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说话声,“季少爷……。” 季清宁回头就看到三皇子带着李信骑马过来。 季清宁赶紧下台阶迎接,道,“三皇子也来了。” 三皇子笑道,“季家大喜,我怎么能不来道贺?一会儿你得好好陪我喝两杯。” 这个…… 她没打算喝酒啊。 季清宁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边陈杳站着温玹身后道,“忘了说了,我又碰到了在城门口给爷几个算命的先生,他说季少爷这两个月切忌饮酒,最好是滴酒不沾。” 温玹看着陈杳,东平郡王道,“出嫁的可是他长姐,满堂宾客,他不陪酒说的过去吗?” 陈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爷酒量不错,爷可以代季少爷陪酒。” 这话听得温玹脸黑成锅底色。 他可以帮忙陪酒,但他只是帮忙,不是他分内之事。 东平郡王几个也听懵了,看着陈杳道,“谁是你主子?” 陈杳笑回道,“皇上和国公爷都让我听季少爷的,我想我应该是换主子了。” 季清嫮出嫁,这事整个京都都传遍了,和离的姑娘还能再嫁,一堆人都看着呢,意义非凡。 季家没有其他人在京都,只有一个季清宁,还千杯不醉名声在外,皇上和煜国公听说这事之后,想到的就是季清宁不能喝酒。 怀了身孕的人喝酒对腹中胎儿不利,煜国公把陈杳叫回去叮嘱,不得让季清宁沾一滴酒。 陈杳前脚从煜国公那里领命完,就被传进了宫,皇上也给他下了道令,让他护好季清宁周全。 陈杳说完,站到季清宁身后。 季清宁,“……。” 温玹脸那叫一个难看。 皇上和他爹是吃错药了吗?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那就有劳了。” 三皇子走过来,季清宁招呼他进小院。 身后唐靖看着温玹,憋笑道,“伯父不会还有收我大哥做义子的打算吧?” 东平郡王拍着唐靖的肩膀道,“我瞧伯父不是想收我大哥做义子,而是想季家收温兄做义子,一会儿记得多敬我们几杯酒啊。” 温玹听得额头打颤,想打人。 这边温玹够气闷了,结果煜国公府管事的送贺礼来,还不忘又叮嘱他道,“国公爷让爷你好好帮季少爷陪酒,国公爷说要叫他知道你让季少爷喝了一滴酒,回去就打你一板子。” 温玹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我爹他是吃错药了吗,他千杯不醉,喝几杯酒怎么了?!” 管事的道,“我只是传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国公爷还让我去找东平郡王他们帮忙敬酒。” 管事的也一头雾水呢,明明是季家的事,在国公爷眼里,好像是煜国公府的事似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挑衅 可要说国公爷有多看重季家和季家大少爷,但准备的贺礼又中规中矩,和其他侍郎府嫁女儿送的并没什么差别。 是以管事的更不明白,国公爷做法太矛盾了,他一向不乐意三少爷喝太多酒啊。 其实不用煜国公让管事的带话,东平郡王他们也会帮季清宁招待客人,不管怎么说,季清宁也是他们大哥,还是自家父亲钦点的,虽然周太医说季清宁没病,但没病的人一天吐一两回,吐了大半个月了,是个人都招架不住啊。 连饭都吃了吐,酒水能不吐吗? 这么糟蹋美酒的行为,他们绝不赞同。 只是打算是一回事,被煜国公拜托帮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煜国公府管事的传完话走后,东平郡王挪到温玹身边,小声道,“伯父是吃错药了还是你喜欢我大哥的事暴露了,伯父心底已经把我大哥当儿媳妇看待了?” 温玹眼角一颤,那是强忍着才没有把拳头挥出去,斜了东平郡王道,“有胆量你就说大点声。” 东平郡王摸了下鼻子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口没遮拦惯了,平常开开这样的玩笑就算了,季家办喜宴,他这话被人听了去,他大哥遭了笑话,他指不定会被他父王母妃直接打死。 但他还是很好奇,季家办喜事,煜国公这么上心做什么,他父王都没叮嘱他帮着陪酒啊。 前院的事,季清宁一概不知,和三皇子说了会子话,她就和小丫鬟回了内院,先去了季清嫮住的小院。 安儿已经被带去东平王府了,兰儿在屋子里陪季清嫮,门外有丫鬟守门,见季清宁过来,忙道,“大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兰儿过来开门,季清宁迈步进去。 季清嫮坐在那里绣针线,季清宁道,“怎么还在做针线?” 季清嫮没说话,兰儿捂嘴笑道,“姑娘紧张的不知道做什么好,就做针线活打发时间了。” 出嫁,从此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紧张在所难免。 本来季清宁该陪季清嫮说说体己话,但谁让她现在女扮男装,在自己长姐的闺房都不宜多待,只叮嘱兰儿几句,就带小丫鬟走了。 她回屋喝茶,嘴里乏味,又吃了几颗酸梅,然后就去前院招待宾客,虽然她没打算喝酒,但季家嫁女儿,没道理她这个季家大少爷连面都不出。 不过前来送贺礼的多是各府管事,毕竟季怀山不在京都,那些大臣来道贺都找不到人和他寒暄,季清宁虽然名声在外,但和官场上的大臣比,她已经是晚辈到不能再晚辈了。 季清宁刚走到前院,就看到罗天勤从马背上下来。 季清宁以为来的只是罗天勤一个,结果罗天勤身后乌拉拉跟了二三十位学子,一起进门来,那阵仗把季清宁都给吓着了。 而且每位学子手里都拿着个锦盒,既然是来道贺的,贺礼必不可少。 门内有小厮负责记账,收了谁府上送的什么礼是要一一记下来,回头要还礼的。 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记账小厮压力很大。 唐靖对罗天勤道,“你们自己记吧。” 罗天勤提笔蘸墨,在账册上记下自己送的贺礼,然后对季清宁道,“你是我表哥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了,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啊。” 季清宁失笑,她要和他见外,哪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唐靖则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人来?” 喜宴的事,季清宁交给温玹全权处理,温玹觉得喜宴要办的热闹,一定要人多。 包下整个鸿兴楼,结果只三三两两坐几桌,太冷清了。 季清嫮是和离再嫁,又是嫁做续弦,喜宴要么不办,要么就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大办。 季家在京都根本不深,还真没多少人会来吃酒,但要人太容易了,书院的学子那么多呢,温玹就把这事交给了东平郡王他们。 唐靖把这事揽下,丢给了自家表弟。 这会儿竟然怀疑他带来的人少,罗天勤道,“我都担心人来的太多,到时候一个鸿兴楼坐不下。” “有多少人来?”唐靖问道。 “除了茂国公世子的人,几乎都会来,”罗天勤道。 “……。” “你没有威逼利诱吧?”唐靖不放心。 “怎么会呢,我能干这事么,书院哪个学子不敬仰季大哥啊,能来给季家撑场子,他们比我还积极,”罗天勤笑的见牙不见眼。 只是这贺礼不好送,轻了重了都不好,就干脆一人送一幅亲笔画,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就在画匣子里添些东西,价值控制在二两以内,心意最重要,钱不钱的季家不在乎,要真在乎,也就没季清宁捐两万两,最后卷着整个朝堂给皇上捐一百万两赈灾款的事了。 说完,罗天勤道,“我们就不进小院瞎逛了,我们直接去鸿兴楼等开席。” 这边唐靖送他们出去,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不好了,茂国公世子要进鸿兴楼吃饭!” 唐靖脸一沉,“他不知道季家已经包下了鸿兴楼吗?” 小厮道,“鸿兴楼掌柜的解释了,但茂国公世子不听,他说以前没人包过鸿兴楼,他约了人在鸿兴楼吃饭,他不能食言。” 这哪是不能食言,分明是纯粹挑衅,故意给季清宁找不痛快。 鸿兴楼不敢得罪茂国公世子,但也不敢得罪温玹和季清宁,正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好。 有茂国公世子挑事,不把他摆平,这宴席怕是开不起。 季清宁要去鸿兴楼,刚出门,那边一小厮跑过来道,“没事了,茂国公世子已经走了。” 季清宁,“……???” 东平郡王都诧异了,“他有这么好说话?” 小厮道,“煜国公进鸿兴楼吃宴席,茂国公世子看到煜国公,没敢再闹事,就赶紧走了。” 东平郡王几个看着温玹。 温玹眉头拧成麻花。 皇上办宴会,他爹都不一定会给面子,竟然来吃季家酒席,还是在大家都没到的时候,他就去了,这是吃错了几副药? 第四百一十五章 酒席(求月票) 温玹转身回小院,东平郡王拦下他道,“你回去做什么?” 温玹看着他,“我不回去,我去招呼我爹吗?” 东平郡王差点没笑死过去。 温玹不想去,但温玹不去可以,季清宁却不能不去。 她猜自己怀身孕的事,煜国公应该知道了,但煜国公第一个到宴席,这是给季家撑面子,她得去道谢。 季清宁去,东平郡王他们就不能不去了,他们去,自然不会让温玹独善其身了。 嗯。 他们就是单纯的想看看温玹招呼煜国公喝酒…… 这场面以前没见过。 进了鸿兴楼,温玹在楼下招呼那些学子,季清宁上二楼,去谢煜国公。 在门外几次抬手,都没能鼓起勇气敲门,还是煜国公先说话,“进来吧。” 小丫鬟把门打开,季清宁硬着头皮走进去,煜国公知道门外有人,但不知道是季清宁。 他有些诧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儿子是他生的,他以为这世上没人能镇得住他了,没想到横空出世了个姑娘,把他儿子吃的死死的。 若这姑娘性情刁蛮,他不会高兴,可季清宁有胆有识,就冲她提在四海书院外灵璧石上的话,就足见心胸开阔,便是男子也少有人能及的上。 这样的姑娘做个贤内助……说实话,太屈才了。 现在有这样一个姑娘能帮他管儿子,煜国公高兴都来不及呢。 只是眼下季怀山还没有回京,季家又在办喜事,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孩子都怀上了还不知道人姑娘女儿身。 煜国公是没脸登门帮儿子提亲,不然煜国公府早多一个三少奶奶了。 季清宁上前给煜国公道谢,“多谢煜国公百忙之中来喝我季家一杯喜酒。” 煜国公笑道,“你替犬子治好了断腿,又舍身救我儿子一命,季家这杯喜酒,我岂有不喝之理?” “不过比起这杯酒,我更想喝的是另外一杯。” 她能装听不懂吗? 季清宁尴尬的想死,煜国公知道她脸皮薄,道,“我知道西南之行凶险,但令尊绝非寻常人,你放心,他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京。” 话题转到季怀山身上,季清宁就顾不上尴尬了,她看着煜国公,“我爹不是寻常人吗?” 煜国公笑道,“你爹比我厉害的多。” 季清宁,“……???” 开什么玩笑啊。 他可是手握重兵的煜国公,她爹能比他还厉害? 可要说谦虚,煜国公没必要和她谦虚啊。 季清宁想不明白,煜国公道,“你出去吧,敬酒这样的事,让玹儿来。” 季清宁满脸疑惑的出去了,下楼,见她脸色古怪,东平郡王道,“怎么了?” 季清宁看了温玹一眼,“你爹让你代我去敬他的酒。” 一口老血涌上来,没差点把温玹呛死过去。 楼下人多,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就狂笑不止了。 罗天勤刚和他们打过招呼,季清宁最近不能喝酒,她以茶代酒敬他们,别逮着人猛罐,要喝酒找他表哥和温玹他们几个,他们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就听到这一出。 那边东平王迈步进来。 东平郡王笑了,拍了拍季清宁肩膀道,“我去帮你敬我父王酒,灌醉都行。” 陆照笑道,“大喜日子,你别讨打,到时候大家喝不成喜酒,一准群殴你。” 鸿兴楼小伙计帮着迎东平王上楼,和煜国公一桌。 东平王到了后,接着就是章老太傅和顾山长,再然后是张阁老和赵王…… 楼下那些学子们,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进四海书院读书,就是想将来能入朝为官,章老太傅和张阁老是他们仰望的存在,竟然来蹭个酒席就都见到了,简直不敢置信。 季怀山不在京都,那些朝廷大臣本着同朝为官,派人送了份贺礼来,并未打算来吃酒,煜国公和章老太傅还有张阁老他们都到了的事一阵风传回去,那些没打算来的大臣都赶紧换了衣服,匆匆来吃酒。 连煜国公他们都要给面子的人,他们敢不给吗? 他们再忙,能忙的过煜国公和章老太傅他们? 再说茂国公世子,想给季清宁找点不痛快,碰到煜国公来吃酒,不敢造次,就换了个酒楼。 听着楼下食客议论季家什么来头,那么多人给面子,听得茂国公世子饭菜都不香了,把筷子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一旁陪着吃饭的学子知道他气愤,道,“没什么好生气的,就算再多人给面子,季家连个办酒的院子都没有,还得包下鸿兴楼办酒。” 茂国公世子冷道,“这才是季家最可怕的地方,连个正儿八经的院子都没有,借酒楼办酒,还有一堆人赏脸,便是我将来成亲,都不见得煜国公和章老太傅他们都到!” 章老太傅年纪大了,几乎不吃人喜宴,煜国公军务繁忙,皇子成亲,他都不一定会到场,可季家嫁一个女儿,还是一个和离过的女儿,他们却都到了,他可不信季清宁有这么大的脸面。 茂国公世子豁然起身,“走,去吃季家喜酒!” 那学子呆呆的看着他,“季家能让我们去吗?” 茂国公世子道,“书院那么多学子都去了,凭什么我不能?” 他送上贺礼,正儿八经的去喝喜酒,他季清宁没有这么不识抬举。 这边茂国公世子出了酒楼,那边一管事的身后跟着一男子,见茂国公世子,赶紧过来见礼。 行礼完,接着就把身后跟着的男子介绍给茂国公世子道,“这就是我跟世子爷您提过的远房侄儿,为人还算激灵,几次死里逃生,也算有些福分了,想在世子爷您身边谋个差事。” 茂国公世子瞥了那男子一眼,长得那叫一个贼眉鼠眼,看着就倒胃口了,茂国公世子道,“你看着使唤吧,别凑到我跟前来就行。” 管事的赶紧叫侄儿道谢。 那侄儿刚要行礼,就看到不远处有人骑马过来,看了一眼,那侄儿就吓的直往管事的身后躲了。 管事的气的恨不得要踹他,好不容易世子爷好说话,他怎么这么上不得台面。 他忙向茂国公世子求情,茂国公世子却觉得有趣,看着那侄儿道,“你认得云阳侯?” 那侄儿怔住,“那是云阳侯?” 管事的没好气道,“你都不知道那是云阳侯,你怕他做什么?!” 那侄儿道,“许,许是我认错了……。” 他又看了云阳侯几眼,咕噜道,“可,可真的长得好像……。” “什么好像?”管事的性子急。 那侄儿颤抖了声音,脑子里想起黑水寨被灭门的事,还是打哆嗦。 明明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可他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整个黑水寨,上下一百三十多号人,就他一个逃过了一劫,想起来还恍如昨日,让他不寒而颤。 那侄儿抓着管事的衣服道,“舅舅,我昨儿进京就和你说过黑水寨被灭的事,当时去了六个人杀手,一口气灭了整个山寨,虽然当时天很黑,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那个人像极了云阳侯……。” 管事的心头一震。 茂国公世子比管事的更震惊,“不是传言是季怀山的跟班,那个断臂男子以一己之力灭了整个黑水寨吗?” 那侄儿摇头,“不是一个,是六个。” “云阳侯还唤那个断臂男子叫三哥,当时我就躺在距离云阳侯不过一丈的地方,听的很清楚。” 他永远记得季怀山上任那天,他们寨主派人往太平县县衙丢了套衣裙,扬言只要县令穿上这套裙子,黑水寨就不找县令的麻烦了。 当时可嚣张了。 结果当天夜里就被灭了门,为祸一方几年的黑水寨被一把火燃烧殆尽,要不是他福大命大,那些人走的快,他就被活活烧死了。 本来管事的和茂国公世子觉得男子认错了,云阳侯怎么可能是灭黑水寨的人,可别忘了云阳侯和肃宁伯他们逼唐靖和陆照认季清宁叫大哥的事。 当时这事传到他耳中的时候,茂国公世子笑的肚子都抽筋,可若男子说的是真的,季怀山的跟班云阳侯都得叫三哥,那季怀山是他们的大哥无疑了! 自己都得叫人大哥了,儿子叫人儿子大哥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茂国公世子脸色大变。 他虽然还没有入朝为官,但朝堂上的事他知道的一点也不少。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平分秋色,最后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两位皇子把朝堂上能拉拢的朝臣都拉拢了个遍,剩下的都是些顽固不化的,不论怎么拉拢,就是不插手立储,比如煜国公,比如云阳侯、肃宁伯还有和云阳侯肃宁伯交好的几位将军…… 如果他们都是季怀山的人,季清宁又和三皇子走的近,他们要哪天一股脑的倒向三皇子,那储君之位就从二虎相争变成三人博弈了,甚至三皇子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儿。 因为云阳侯和肃宁伯他们都是凭着军功封的爵位! 他们就代表了兵权! 甚至连三皇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孱弱病,都是和季家交好的宁大夫给治好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高攀 茂国公世子本来是往鸿兴楼方向走,在脑子里闪过这些后,果断的转了方向,大皇子要拉拢季清宁的决定没错,虽然季清宁决绝了,但只要季家一天没有表明立场站着三皇子那边,大皇子就还有希望。 既然要去喝喜酒,就少不了一份厚礼,茂国公世子道,“即刻派人去通知大皇子,让他带上厚礼来吃季家喜酒。” 这会儿虽然离开席还要会儿,但大皇子居于深宫,一来一回,时间就差不多了。 再说鸿兴楼,东平王被领上了楼,云阳侯和肃宁伯就到了,在他们之后,来的大臣们就多了,也亏得有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帮忙迎客,不然季清宁就真抓瞎了,因为这些朝中大臣,她认识的就没几个。 书院的学子们坐在那里,本来就够佩服季清宁了,现在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季家嫁女儿,竟然有这么多大臣前来吃酒席,连三皇子、温三少爷还有东平郡王这样的身份都帮着招呼客人,而季清宁这个最该迎客的人却连话都不用说几句话…… 鸿兴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平常生意就极好,但生意最好最好的时候也总有那么两桌坐不满,尤其是二楼,价格比一楼贵不少,总会空一两间。 但今天,鸿兴楼每一个包间都坐满了人,楼下也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张桌子坐八个人,还坐不下,小伙计去后院搬了两张桌子来…… 小伙计移了桌子来,凑到掌柜身边道,“还要两刻钟才开席,人也不知道到齐没有,后院的其他桌子我看都掉了漆,一会儿要不够搬上来有些跌份……。” 鸿兴楼掌柜的哭笑不得。 鸿兴楼自打开张就是他在做掌柜,已经十几年了,还是头一个桌子不够要从后院搬的。 人家季家高高兴兴办喜宴,包下他们鸿兴楼,搬张掉漆的桌子来,岂不是触人眉头? 掌柜的忙道,“你赶紧去隔壁酒楼借两张桌子来。” 小伙计,“……。” “这样季大少爷是不丢人了,可咱们鸿兴楼丢人啊?”小伙计干涩了嗓音道。 掌柜的笑道,“咱们丢人也不能让客人丢面子,何况,谁敢笑话咱们鸿兴楼?” 鸿兴楼已经是京都第一酒楼了。 连鸿兴楼办季家喜宴都要借桌椅,其他酒楼能不借? “对了,不仅桌椅要借,厨子也借两个,”掌柜的叮嘱道。 小伙计笑道,“借厨子也没用啊,灶台就那么大。” “那就借灶台,”掌柜的道。 “……。” 掌柜的吩咐完,赶紧去后院,虽然后厨菜绝对够,但厨子人手还真忙不过来,掌柜的赶紧让掌勺匀两道菜出来,他去找隔壁酒楼做。 掌勺正要和掌柜的说这事,当即拿了菜单,道,“醉春楼的红烧排骨和佛手海参味道不输咱们鸿兴楼,就让他们帮忙做这两道菜。” 掌柜的点头,“要多少盘?” 掌勺道,“每样至少四十六盘。” 掌柜的出去,叫了个小厮,赶紧去醉春楼下菜单。 可怜鸿兴楼小伙计从隔壁搬来两张桌椅,刚摆上去,就坐满了。 小伙计,“……。” 掌柜的都擦汗了,因为他看到茂国公世子和大皇子一起走了进来。 掌柜的忙道,“快,快去再借两张桌子。” 总不好叫大皇子站那里等桌子。 看到大皇子过来,三皇子诧异道,“大皇兄怎么也来了?” 大皇子瞥了三皇子道,“你能来,我就不能了?” 三皇子自知失言,笑道,“我要知道大皇兄你来,就与你一道了。” 茂国公世子看向季清宁,道,“大皇子看重你,你可不要让大皇子失望。” 季清宁还未说话,那边温玹过来道,“但凡前来道贺的,季家一律欢迎,三皇子,你领他们上楼。” 三皇子对大皇子道,“大皇兄,请。” 那边小伙计过来,小声对季清宁道,“季大少爷,楼,楼上没包间了……。” 季清宁嘴角一抽。 她知道楼上包间不少,这就都坐满了? 可大皇子身份尊贵,总不好让他坐楼下,季清宁看向温玹。 温玹道,“让大皇子坐牡丹间。” 牡丹间,是东平郡王给他们几个留的位置。 他们帮忙迎客,也还是要找地方吃饭的,楼下要招呼,楼上也要。 没想到他们这些和季清宁关系最好的,最好连个包间都坐不了,坐楼下就坐楼下吧,都是书院的学子,更能尽兴。 大皇子上了楼,三皇子下来,就看到二皇子进来…… 不用问,招呼二皇子也是他的活了,三皇子走过去迎客,二皇子笑了,“三皇弟和季大少爷的关系看来是真不错,皇子之尊,竟然帮着在门口迎来送往。” 三皇子笑了笑,道,“大皇兄在楼上,我领你上去。” 大皇子来的事,二皇子知道的很清楚,他就是知道大皇子前来道贺,所以才来的。 至于季清宁,她实在不想办个酒席还被人拉拢,看到二皇子就赶紧躲起来了,等人上楼了,她才出来。 再说施家,是又忙,压力又大。 施大太太脸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淡淡的伤疤,抹些水粉就看不出来了。 为了明天的喜宴办的隆重热闹,她是忙前忙后,唯恐出一点岔子。 至于季家的出阁宴,施大太太就没指望会大办,季家在京都没什么根基,虽然季清宁名声很响亮,认识的都是权贵,但几个小辈撑不起场面,这场亲事还得看施家的。 施大太太忙的是脚不沾地,然后传话的小厮一拨接一拨的到跟前。 “书院一大半的学子都到季家道贺了。” “……。” “煜国公、章老太傅、张阁老、顾山长、赵王、左相都去了。” “……。” “东平王、云阳侯、肃宁伯,还有刑部尚书府大老爷都到了。” “……。” “大皇子、二皇子都去了,三皇子在帮季大少爷迎客……。” “……。” “朝中一大半的大臣都到了,还多是家主亲自去……。” 听到最后,施大太太焉了。 这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嫁女儿,便是王侯公卿嫁女儿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人去道贺啊! 他们施家到底结了个怎样的亲家? 这些去道贺的人只差没把“高攀”两个字拍到施家脑门上了。 施大太太心正颤抖,门外,又跑来一小厮,施大太太坐不住凳子了,“又有什么人去吃季家女儿的出阁宴了?” “……皇上。” 第四百一十七章 敬酒 皇……皇上也去了?! 施大太太震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因为起的太猛,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了回去。 皇上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吃季家的喜宴呢?! 嗯,皇上去季家吃酒席是计划之外的事,只是宫里头待久了,就想出宫透透气,临时起意抢了右相的软轿出了宫,右相跟在后头步行,陪皇上逛街。 皇上四下走走,打着体察民情的幌子逛街,听说煜国公和章老太傅他们去鸿兴楼吃季家出阁宴,皇上心血来潮也走了鸿兴楼。 当时东平郡王他们都在酒楼里招呼客人,小厮在外面对礼单,送礼的才许进酒楼吃席,把皇上拦了下来。 皇上,“……。” 温玹走出来,看到皇上,道,“民间习俗,即便你是皇上,也得随礼才能进。” 皇上气的想揍温玹,让他帮季大少爷迎接客人,他就是这么迎接的?! 不过吃酒随礼,人之常情,皇上随手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当作贺礼。 温玹领着皇上进酒楼,乌拉拉,楼下客人跪了一地,皇上让他们免礼后,就上了楼。 楼上最大的包间是芙蓉间,里面坐了煜国公、章老太傅、张阁老、顾山长、东平王、云阳侯、肃宁伯,还有兴国公…… 八个人正好一张桌子,皇上进屋后,兴国公自动知觉的在给皇上行礼后退了出去,去隔壁桌和人挤一挤,想他堂堂兴国公,竟然吃酒还和人挤一桌,说出去都没人信。 楼上楼下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人都是震惊,不可思议,包括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就是温玹成亲,皇上都不一定到煜国公道贺,何况季家只是个三品官,还人不在京都。 季清宁虽然也奇怪,但她只有高兴,本来这么多人来吃季清嫮的出阁宴,就够季清嫮在施家立足了,没想到还来了这么一个炸弹级人物,足够把施家炸懵了。 但凡施家懂一点事,就该知道季清嫮不是他们施家能欺负的,季清宁心安了。 有皇上在,气氛就严肃多了,皇上道,“我便装出宫,来蹭顿酒席,诸位阿卿不必拘谨。” 章老太傅道,“宫外太不安全了,皇上……。” 说这话太扫兴了,皇上道,“有煜国公和这么多大臣在,章老就别担心了,等酒席散,煜国公送朕回宫。” 如此安排,章老太傅没有异议。 这么半天,没见季清宁上来敬酒,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了,章老太傅只当季清宁忙昏了头,吩咐小厮道,“让季大少爷上楼敬酒。” 没直言敬皇上,在座的每个人都够资格喝季清宁敬的酒了。 皇上笑道,“酒多伤身,就不用她敬酒了,让温玹他们来。” 章老太傅,“……???” 他是不赞同年纪轻轻就喝很多酒,但季家酒席,皇上到场,连杯酒都不敬,这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皇上发话让温玹来,小厮不敢不听,赶紧下楼传话。 季清宁和东平郡王他们听后,反应不一。 “不用我去?”季清宁讶异。 “让我们去?”东平郡王惊呆。 他们几个和季清宁几乎是异口同声。 温玹死死的盯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浑身不自在,造这架势,她可能随时就暴露女儿身了啊啊啊。 被盯的心虚,季清宁反倒理直气壮了,“皇上都让我有劳你们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饿了,我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 众人绝倒。 拜托,这是季家的送女出阁宴啊,季家没其他人在京都,就他季大少爷一个,他应该忙的脚不沾地,不说和每个人都喝上一杯,至少每一桌要敬一杯吧,结果皇上不让他喝酒,他这个主人家,竟然跟宾客似的坐下来吃饭。 这、这、这……到底是谁家在办酒? 楼上楼下的宾客一个比一个懵,但皇上的安排,也没人敢说不妥。 然后温玹几个就上了楼,从皇上开始敬起,皇上看着温玹道,“让你爹和舅舅我省点心,早点成亲。” 简直是无时无刻都不忘催婚。 温玹道,“我不着急成亲。” 皇上笑了,看向煜国公道,“哪天他要成亲,拖他个一年半载的,我看他急不急。” 煜国公没接话,皇上这话要较真,算得上是圣旨了。 儿子不急,他还急着抱孙儿呢。 实在不行,只能把儿媳妇和孙儿迎进门,把儿子赶出去了。 没来由的,温玹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唐靖敬酒,敬酒到自家爹云阳侯跟前,云阳侯道,“你也给我抓点紧。” 唐靖嘀咕道,“成亲又什么好的,见面就催。” 云阳侯恨不得揍自己儿子,“要成亲不好,人施大少爷能成两次亲吗?!” 唐靖,“……。” 无法反驳。 这屋子里待的人压抑,敬酒完,就赶紧退出去了。 去其他包间敬酒,就气定神闲,甚至和那些混迹官场,他们爹的同僚都能侃上几句,如鱼得水。 楼上敬了一圈,然后下了楼,一小厮过来道,“门外来了一道士,说是季大少爷和你们的朋友,添了三个铜板的贺礼,要进来吃酒席。” 道士? 他们的朋友? 是那个说季大少爷最近几个月不宜饮酒的道士吗? 他正要找他呢。 陆照和张阁老的孙女儿张家大姑娘定了亲,东平郡王连儿子都有,温玹虽然没有,但指不定哪天皇上就给他赐婚了,他不能落后太多了。 那道士之前说他的亲事是最顺遂的,可顺遂到连人都见不到,这说不过去啊。 唐靖快步走出去,就见道士站着那里,手摸那饱受风吹雨打的卦帆,想着今儿要是能坑到钱,首要之事就是把这卦帆给换了,这是他的门面啊。 看到唐靖迎出来,道士眼底闪金光—— 财神爷来了。 唐靖迎上来,笑道,“道长怎么也来了。” 道士笑道,“我和季大少爷也算老熟人了,季家办喜事,我理应前来道贺。” 要和财神爷打好关系,他才能在京都混下去啊。 他又又又没钱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喝醉 唐靖领着道士进酒楼,因为道士不吃荤腥,特意吩咐酒楼做一桌素菜。 领着道士坐下,唐靖就道,“道长,你给我好好算算,我什么时候能遇到心仪之人?” 道士笑道,“吃席不算卦,等宴席散后,我再给你算。” 饿的饥肠咕噜,脑子转不开,编不出来。 唐靖连连点头,“那你吃好,回头我找你。” 道士笑的高深莫测。 只要把钱准备好,他随时可以坑人。 不过坑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被人追捧的感觉还挺爽,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苦心钻研,跟在师父身边他都没这么勤奋过。 道士来之后,和顺侯世子也来了,按说他是施家大少爷的表弟,他不用来喝季家喜酒,但架不住季家喜宴太热闹了啊,他宁愿搭上一份贺礼,来凑个热闹。 东平郡王看到他,吩咐小伙计道,“领他去茂国公世子一桌。” 和顺侯世子,“……。” 他承认之前是跟着茂国公世子混的,为此还和季大少爷交恶。 但是! 他表哥都上了季家的床,他这个表弟还能和表哥背道而驰吗? “能给我换一桌吗?”和顺侯世子道。 东平郡王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憋笑道,“逗你玩呢,你去我们那一桌。” 和顺侯世子开心了。 这是那他当自己人看啊。 季大少爷的兄弟就是比茂国公世子厚道,直到小伙计领着他上了楼,和顺侯世子就觉得他高兴的太早了! 东平郡王的桌子不在包间内,就摆在过道处,还就摆在皇上和煜国公他们那一桌外头。 皇上头一抬,就能看到他! 而且一整张桌子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如坐针毡。 和顺侯世子还没有哪一顿饭吃的这么不自在过,连筷子都不知道怎么拿,早知道他就不来了,他不是来找罪受的么? 楼上楼下,宾主尽欢。 没人打扰,季清宁一顿饭吃的很快,许是因为注意力太分散的缘故,饭后过了一刻钟都没呕吐之感。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李公公见天色太晚,催皇上回宫,酒席才散。 这期间,吃饭闲聊,东平郡王让学子抚琴助兴,还有作画的,题词的,本来人凑到一起就容易起诗兴,再加上喝点酒,那就是诗兴大发,再加上皇上和朝堂重臣在,那就更要积极表现了。 这场出阁宴,愣是办成出阁宴外加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的诗词宴,不要太成功。 季清宁没怎么迎接宾客,送人也没吃什么累,煜国公不让。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比客人还客人。 客人到鸿兴楼掌柜的都犹豫要不要把账单给季清宁,他觉得给温三少爷更合适。 包下鸿兴楼的是他,迎来送往的还是他,除了收礼记账的是季家,剩下的没季家什么事啊。 宾客都送走了,温玹朝季清宁走过来,隔的老远,季清宁都闻到了温玹身上的酒味儿,醉醺醺的,看到季清宁就要倒过来。 不过在倒过来的时候,及时被陈杳扶住了,陈杳怕啊,怕自家爷没轻没重的倒过去,把未来三少奶奶的腰给闪了,伤及小少爷,哪怕惹三少爷不快,他也得这么干。 温玹气的眸底喷火星,季清宁看着他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那边东平郡王被小厮扶住,打着酒嗝道,“差不多到他极限了,可惜了,你不能喝,我们都想看看你的酒量是多少。” “等你成亲,我们非得灌醉你不可。” 陆照也醉的站不住脚了,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喝酒?” 要说是因为呕吐,那温玹也吐啊,所以绝不会是这个原因,皇上和煜国公不可能关心季清宁超过温玹。 季清宁尴尬道,“可能是因为季家就我一个人主持大局,我要醉倒了,我长姐明天出嫁都是个问题。” 这倒是个解释,但没人信。 就季清宁那酒量,喝个一二十坛子根本不成问题,可她别说喝十几坛了,他是滴酒未沾,反倒是他们,一坛接一坛的猛灌,这不合常理。 季清宁知道他们不好糊弄,便道,“今儿多谢你们了,改日我请你们吃饭。” 东平郡王道,“就后天吧,吃完了正好去书院。” 季清宁应下,送他们出门。 出去后,陈杳就把温玹交给了小厮,“送他回煜国公府。” 小厮呆呆的看着陈杳,他不是温三少爷的跟班吗,他不送,让他送? 陈杳要负责护着季清宁,虽然鸿兴楼离小院已经近到不能更近了,但陈杳不敢懈怠,没看到皇上和煜国公都不让季姑娘喝酒么,爷的地位已经被季姑娘和她腹中小少爷彻底取代了。 陈杳送季清宁出去,身后,温玹那双眸底几乎要把陈杳瞪成灰烬。 东平郡王憋笑,佩服道,“我没见过背主背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不亏是我大哥,就是有本事。” 再说季清宁,回到内院,季清嫮就过来了,见季清宁神清气爽,她道,“你没喝多吧?” 小丫鬟笑道,“不仅没喝多,压根就一滴酒都没喝。” 季清嫮诧异,“怎么会?” 她待在屋子里,担心季清宁被灌的不省人事,实在是来的贵客太多,都是要单独敬酒的人。 小丫鬟道,“皇上不让喝,就是敬酒,也没人敢喝。” 小丫鬟高兴极了,从皇上和煜国公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认了姑娘这个外甥媳妇和儿媳妇,就算温三少爷对她家姑娘霸王硬上弓的事再生气,他也不能把姑娘打个半死,还得娶姑娘过门。 季清嫮觉得奇怪,皇上怎么会管清宁喝酒的事,她一脸狐疑,季清宁忙道,“天色不早了,明儿还要起早,你晚上早些歇息。” 季清宁没喝醉,季清嫮就放心了,带着兰儿回去。 虽然已经嫁过一次,但这一回,她依然失眠了一夜。 季清嫮失眠了一夜,季清宁却是一夜好眠。 毕竟昨天是真累,不过出阁宴办的很圆满,很值得,等把季清嫮交给施大少爷,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小丫鬟端铜盆进来道,“十全娘娘已经进府,给大姑娘开脸梳妆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出嫁 小丫鬟很想去看看,但她和姑娘都是男儿打扮,平常都不能进大姑娘的闺房,如今一堆外人,更要守规矩了。 不过好在姑娘怀了身孕了,应该过不多久就能恢复女儿身嫁人了吧? 小丫鬟是不敢期望未来姑爷能早日发现,但皇上、煜国公还有暗卫……还是能指望一下的…… 虽然不能去季清嫮的屋子,但十全娘娘来帮忙,季清宁还睡着就说不过去了。 今日送嫁,季清宁穿了一身崭新的锦袍,衬的她精神抖擞,抖擞到小丫鬟看了都绝望,姑娘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嘛,得亏个头不高,这要再高半个脑袋,身形再魁梧三分,想嫁给她家姑娘的大家闺秀能从小院排到城门外十里亭了。 小丫鬟的心塞,季清宁没发现,她对自己这身打扮挺满意,迈步出门去。 其实需要她忙活就是出阁宴,剩下的王嬷嬷和柳叔柳婶负责完全可以,她之前没插手,都到这会儿了自然不会再过问。 等季清嫮梳妆完,季清宁进去看了一红,大红的嫁衣,衬的季清嫮腰肢不盈一握,满面羞红,不敢看人眼睛。 十全娘娘帮季清嫮盖上盖头,扶季清嫮坐到床上去,过不多会儿,迎亲队伍就要到了。 季清宁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过了两刻多钟,就有小丫鬟进来道,“迎接队伍到了。” 小丫鬟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传了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季清嫮紧张的握紧手。 虽然嫁过一次,但这会儿季清宁几乎把所有礼节都改了,爹娘不在,不用哭嫁,季清宁不让季清嫮对着她哭,季清宁背不动季清嫮,早在送礼单的时候就和施大少爷提过,由施大少爷直接背她出门。 是以迎亲队伍停下了,施大少爷胸前系着大红绸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下了马,然后就被拦下了。 其他的礼节删了,拦门礼还在,而且拦门的人分量一个比一个重,温玹、东平郡王、唐靖、陆照以及来凑热闹的罗天勤和和顺侯世子…… 看着这么一群人自门内走出来,施大少爷脸上的笑容凝固,压力如泰山压下来。 东平郡王他们帮季清宁拦门,施大少爷无话可说,可和顺侯世子是他的表弟啊! 施大少爷看着和顺侯世子,“我才是你表哥!” 昨天和顺侯世子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桌子吃酒席,顶着皇上和煜国公他们的压力一个人吃了前半场,他觉得这辈子大概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乱了,再大的场面也不会比昨天大了。 后半场东平郡王他们坐了下来,那是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以前和顺侯世子是站在茂国公世子那边的,当日了,他主要还是迎合讨好茂国公世子,说的难听点就是做人的狗腿子,和东平郡王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但没一次是愉快的。 他们以前是互看不顺眼,可托了表哥的福,东平郡王几个对他和颜悦色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兄弟之情。 酒过三巡,东平郡王邀请他做拦路官,和顺侯世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才吃了半顿饭,东平郡王几个就成功给和顺侯世子灌输了表哥和表嫂,永远要向着表嫂的觉悟…… 和顺侯世子一脸浩然正气,道,“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给你出的题尽量简单点。” 那可真得好好谢谢表弟了! 和顺侯世子手一抬,两小厮就搬了张桌子来,和顺侯世子丢给施大少爷一颗鸡蛋。 和顺侯世子道,“我的题很简单,让鸡蛋立起来就成了。” 施大少爷想暂缓迎亲,他先和自家表弟断绝关系先。 他从马背上下来,努力把鸡蛋立在桌子上,几次都倒了下去,和顺侯世子笑到抽筋。 施大少爷被拦住。 东平郡王过去试了试,他也立不起来,不由得看向和顺侯世子。 和顺侯世子拿起鸡蛋,用力摇了摇,轻轻松松的立在了桌子上。 东平郡王惊呆了。 和顺侯世子一脸得意,这是他偶然发现的。 东平郡王拍和顺侯世子肩膀,“熟鸡蛋摇晃不了,怎么立?” 和顺侯世子,“……。”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很好。 东平郡王笑了,“以后你成亲,兄弟我让你立熟鸡蛋。” 和顺侯世子,“……。” 顿时就不想成亲,他不想丢这个人。 和顺侯世子退下,换东平郡王他们上。 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再到十八般武艺,一半难住施大少爷,一半轻松过关。 在门外折腾了半个时辰,到了吉时,才放施大少爷进府。 小院不大,很快就到季清嫮住的地方。 进屋后,施大少爷先给季清嫮行礼,然后弯腰,十全娘娘扶季清嫮上背,施大少爷觉得自己背媳妇再好不过了,就是分量太轻了点儿。 在喜娘吉利话中,施大少爷背季清嫮坐上花轿,他和季清宁作揖,然后翻身上马背。 嫁妆一抬接一抬的从小院抬出去。 季清宁给季清嫮准备了十里红妆,刚抬走,那边章老太傅给季清嫮添了六抬来,云阳侯和肃宁伯添了六抬,煜国公添了六抬,东平王添了六抬…… 林林总总加起来,比得上郡主出嫁了。 和离的女子,嫁给人做填房,竟然嫁的这么风光,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嫉妒的咬手帕。 周大少爷站在路边,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过去,施大少爷脸上的喜悦深深的刺疼他的眼,他的心,让他悔不当初。 施家大少爷是没见过女人吗? 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施家大少爷竟然当她是个宝! 周家看季家不起,为亲家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只能做个小县官,还是举孝廉得来的,可就这么一个小官,竟然连升了六级,他人不在京都,嫁个女儿,皇上都来捧场子! 周大少爷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本来可以躺赢的,如今,却落得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些羡慕之词,不绝于耳的传来,就像是一把利刃一道道刮在他身上,让他窒息。 第四百二十章 进京 正堂内,季清宁坐在那里喝茶,小丫鬟跑进来,那一脸的笑容比阳光还要刺眼三分。 季清宁笑道,“不是去看送亲队伍了,怎么回来了?” 小丫鬟心情痛快道,“我看到周大少爷了,看到大姑娘风光大嫁,比嫁给他的时候还要风光,周大少爷那脸色差的,我要去气他两句,他估计能直接就气死了。” 大喜日子见血不吉利,不然小丫鬟真的就去了。 想到周家,季清宁眼底笑意更深,把周家晾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收拾了。 从季清宁决定收拾周家起,就让温玹派人去同州找罪证,就周老爷的为人,要周家不贪墨,她脑袋都能拧下来。 周老爷被提拔为同州知府没两年,至少贪墨了两三万两,还包庇真凶,冤枉好人,不论哪一桩,都够周老爷喝一壶了,数罪并罚,抄家流放千里都是轻的。 这边周大少爷被小厮扶回府,那边周家的弹劾奏折就送进了宫。 皇上看后,是雷霆震怒,后果可想而知了,周老爷周太太还在为季清嫮另嫁施大少爷震怒,大理寺的官兵就把周家团团包围了。 罪证确凿。 周家满门入狱。 这事传到小院,才刚刚过午时。 季清嫮出嫁了,小院喧闹了些日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恢复到季清嫮没进来的时候,季清宁都不习惯了。 小丫鬟爱凑热闹,季清宁让她去施家观礼,并不在府里,季清宁闲的无聊,没法调制药膏打发时间,就想上街溜达会儿。 刚出门,两驾马车驶过来。 季清宁没觉得是来找她的,侧身避让,车夫看到她,赶紧勒紧缰绳,等他回头,季清宁已经往后走了。 车夫,“……???” 才多久没见,大少爷就不认得他了? 季清宁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后面一驾马车车帘掀开,一年约十五六的姑娘朝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哥。” 季清宁,“……???” 是在喊她吗? 那么明显的朝她招手,想说不是都不行。 季清宁懵了。 这、这、这不会是她的祖母、母亲还有妹妹进京了吧? 那边季夫人李氏已经从马车内出来,丫鬟扶她下马车,她看着季清宁道,“还不快过来给你祖母请安。” 季清宁嘴角狂抽不止。 这进京的时间是赶得有多巧,这边季清嫮刚出阁,她们就进京了。 但凡早一天都行啊。 季老夫人脸黑的有点厉害,季怀山进京,她一点都不担心,有季怀山看着,她也不担心季清宁会遇到危险,可季清嫮被周家休弃,还寻了死,季家竟然被瞒的死死的。 还是季清宁托温玹派人去查,暗卫抓了季家小厮询问季清嫮有没有回过季家,恰巧那小厮对季家忠心耿耿,就把这事禀告李氏知道。 李氏当时就觉察出不对劲了,怕季清嫮出了事,当即派人去同州打听,才知道季清嫮投湖自尽了,周家没找到尸体,赶着进京就给季清嫮办了衣冠冢。 李氏得知这事后,差点没活活气死。 季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李氏没敢告诉她,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李氏极力忍耐,也还是露了端倪,季老夫人追问之下,李氏说了实话。 季老夫人病情加重,治了好些天,她要找周家要一个说法,知道周家进京了,正好季怀山也在京城,还高升了,就带病进京。 半道上就听说了季清宁名震京都的事,季老夫人为有季清宁这样的孙儿高兴,病好了一半,到百里外,就听说了季清嫮还活着,为施家大少爷所救的事。 怕季老夫人身子骨吃不消,马车行的不快,不知道季怀山和季清宁落脚之地,就去了刑部。 到了刑部才知道,他们季家今天嫁女儿! 季清宁抽着眼角,未免挨训,只能先发制人了,“娘进京没给我送信,我要知道您和祖母今儿进京,我说什么也把长姐的亲事往后缓两天……。” 嫁都嫁了,现在再说这事也晚了。 李氏扶着老夫人,道,“是我办事不周,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拍着李氏的手道,“只要清嫮嫁的好,送不送嫁都是次要的。” 李氏怕老夫人伤感,转移话题道,“铁锤呢?” 铁锤从小和季清嫮一起长大,李氏待她也好,就当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疼。 季清宁道,“她去施家看热闹去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外面风大,祖母先进府吧。” 柳管事见季清宁扶着季老夫人进来,忙上前道,“季少爷,这几位是……。” 季清宁忙道,“柳叔,这是我祖母和我娘,还有妹妹……。” 柳管事忙把扫把放下,给季老夫人和李氏行礼。 李氏道,“清宁顽劣,这些日子肯定没少给柳管事添麻烦。” 柳管事连连摇头,“季夫人说笑了,季少爷是人中龙凤,怎么会给我一个管事添麻烦,倒是这小院,平素太冷清,有季少爷和铁锤,多了不少欢乐,今儿季姑娘出嫁,我这心底真不是滋味儿,小院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好在您和老夫人到了。” “一路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 李氏还好,季老夫人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就算走走停停,也吃不大消。 柳管事赶紧让柳婶和兰儿收拾屋子。 内院不大,统共就三间院子,倒是有些住不开了。 柳管事问季清宁,“季少爷要不搬到外院来住?” 季清宁没这想法,一来她的院子离隔壁近,二来她是女儿身,季老夫人不知道,她娘知道,不会让她搬到外院住的。 季清宁道,“有劳柳叔把我长姐院子里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我娘住。” 柳管事愣住,“这……不妥吧?” 季清宁笑道,“柳叔要实在不放心,那我去问问我娘。” 柳婶把季老夫人和李氏领到了季清嫮的院子,在正堂坐下喝茶。 季清宁走进去,季老夫人坐下了就不想说话,李氏瞪季清宁,把季清宁叫出了门,道,“竟然敢留书离家出走了,还进四海书院读书,你是想气死你娘我吗?” 季清宁低着头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进四海书院读书,我该随爹去西南查案的。” 李氏嗓子一噎,抬手戳季清宁的脑门,“真要被你气死!” 西南案子凶险,只季怀山去,李氏就担心的夜不能寐了,要再加上一个季清宁,她真不用活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厚望 自打季清宁离家出走后,李氏就担心不已,而这份担心,季老夫人并不能感同身受。 因为季老夫人并不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三年前,季怀山进京述职,季老夫人就想他带季清宁进京见见世面,太平县那地儿太小了,横竖四条街,哪条街上都是熟人。 季怀山无所谓,带季清宁进京也行,不进京也没什么,但李氏以季清宁年纪太小为由反对,季老夫人还觉得李氏把季清宁管的太严了,女儿束缚身边就算了,男儿天地广阔,再加上季家子嗣单薄,季清宁没什么兄弟,季老夫人真怕她性子软绵,说话做事缺少果决魄力。 李氏坚持不让,季老夫人也就算了,她更盼望季怀山做个京官,再不济往上升一升,一辈子待在太平县那个小地方太屈才了。 季怀山任了京官,他们一家老小肯定要搬来京都,到时候就由不得李氏阻拦了。 只是盼了一年又一年,季怀山述职完又回那小地方,季老夫人是失望了一年又一年,这一回李氏不让,季清宁留书离家出走,季老夫人高兴的很。 虽然季清宁没怎么出过院门,但她和铁锤都有武功傍身,季家也没什么仇敌,只要她们不主动惹事,不会有危险,再说了,他们季家儿女,也绝不是怕事之人。 季清宁看着李氏的肚子,之前宽袖遮挡,她都没看出来,小丫鬟之前就告诉过她,李氏又怀了身孕,这会儿应该有七个月了,瞧着也不大啊。 见季清宁看着自己的肚子,李氏摸着肚子叹息,“十有八九又是个女儿。” 季清宁道,“娘这么确定?” 虽然看不到,但做母亲的多少总会有些感应,这些日子一睡觉就做梦,不是梦到采花就是蝴蝶,再不就是月亮,都是生女儿的胎梦,她生过三胎了,哪能不清楚。 以前老夫人就算过季怀山命里少子,多是女儿,李氏还不信,可季怀山都这把年纪了,她也没少生,不信也信七分了。 不想说这事,李氏对季清宁道,“这回去书院,找个由头搬回府,在太平镇娘不催你成亲,如今再不能耽搁了。” 季清宁看着李氏,“娘现在让我恢复女儿身,祖母承受得了吗?” 李氏比谁都清楚季老夫人有多看重季清宁这个孙儿,但女儿终究是女儿,不是女扮男装十七年就真变成男儿的,这一天迟早要来。 之前总是担心季老夫人会承受不住打击,到时候一命呜呼,她就真成季家的罪人了,但这回,李氏觉得季老夫人的身子骨比她想的还要好,病恹恹中得知季清嫮出事,大病了一场,她都担心季老夫人会一病不起,扛不到季怀山和季清宁回去。 可病了三天,季老夫人就恢复了大半,这一路进京,名义上是怕季老夫人身子扛不住,马车才走的慢,其实更多的还是照顾她。 李氏觉得季清宁是女儿身这样的打击比季清嫮被休弃投湖自尽要小些…… 看来她娘是铁了心要暴露她女儿身的事了,季清宁道,“我学了些医术,我给祖母把个脉,帮祖母调理下身子,等祖母身子骨更好一些,我再恢复女儿身吧……。” 李氏听得一笑,“四海书院怎么连医术都教?你学医术娘不管,但你祖母年纪大了,可不能给你练手,回头我问问柳叔京都哪个大夫医术好,请进府给你祖母看看。” “……我医术还不错,娘何必舍近求远,”季清宁道。 李氏嗔她,“娘舍不得你祖母白吃苦头。” 季清宁脑壳疼,不过她娘这反应也很正常,毕竟她离家出走没几个月,一个以前从未碰过医术的人,突然就学会了,而且还医术高超,她娘要轻易信了,她估计都要觉得有问题了。 正好她还有事要找许太医帮忙,只能麻烦许太医来一趟了。 季清宁便道,“我和许太医挺熟,我让柳叔派人去请他来给祖母瞧瞧?” “也好,”李氏道。 母女俩转身回屋。 屋内,季老夫人正在听兰儿说这几个月季清宁身上发生的事,虽然进京路上已经听说了不少,但传到她们耳中的已经不知道是多少道了,季老夫人想听真实的,那些说她孙儿逼煜国公府三少爷打地铺、睡房梁、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和琉璃之类的,她统统不信。 季老夫人甚至怀疑京都有两个季大少爷,这些事都是另外一个季大少爷干的,只是在流传中张冠李戴,这些美名落在了她孙儿脑袋上…… 兰儿妙语连珠,讲述的绘声绘色,把季老夫人都听呆了。 看到季清宁进来,季家二姑娘季清雪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过来道,“大哥,兰儿说你的题词都刻在了皇上赏赐给四海书院的灵璧石上,是真的吗?”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季清雪一脸的崇拜,“我能去看看吗?” 季清宁点头,那边李氏嗔季清雪道,“你也想气死我吗?” 也? 季清雪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她看着季清宁,小声道,“你做什么惹到娘了?” 季清宁轻耸肩,“没做什么,就是我太优秀了。” 李氏,“……。” 这么欠揍的话,她女儿是怎么说出口的? 离京也没多少时日,怎么性情和之前就大不相同了呢,还是以前有她拘着放不开,到了京都,她爹又不在,没人管她就说话做事率性而为了? 不过真算起来,宁儿也没说错,可不就是表现的太优秀,太像个男子,甚至比男子还要优秀她才不满的…… 季清雪听愣了下,随即捂嘴笑,大哥吹牛的本事也见长了。 屋外,柳婶进来道,“西厢房和隔壁院子都收拾妥了,老夫人可以去歇息了。” 和之前季清宁安排的一样,李氏住西厢房,季老夫人住隔壁小院。 而且季清嫮的屋子也没空着,季清宁还有个小妹,今年才七岁,进小院的时候在奶娘怀里睡着了,这会儿还没有睡醒,就安置在季清嫮的屋子的。 一般人家女儿出阁闺房都会给留着,就算不一直留着,至少也会留三五个月,但小院不同,季清嫮只是客,那房间算不得她的闺房,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季清宁没待一会儿,就被季老夫人赶回去,让她看书去,就这么会儿功夫,季老夫人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不是她这孙儿不成器,实在是以前培养错了方向,她这孙儿分明不是练武的材料,她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以前只顾着盯她习武看兵书,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威武赫赫的将军,她要盯着孙儿读四书五经,孙儿不痛快,她也不用叹那么多气。 只是季家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怎么清宁读书这般厉害? 季老夫人对孙儿寄予厚望,“好好读书,咱们季家还没有出过状元,你给祖母考一个,给你爹长长脸。” 李氏在一旁游走在奔溃的边缘。 第四百二十二章 眼熟 偏季清宁还不是个省心的,拉长了声音道,“娘,我回去读书了啊。” 李氏连瞪了季清宁好几眼,瞪的季老夫人都皱眉,“你没事瞪宁儿做什么?” 李氏头疼道,“我这不是怕宁儿得意忘形吗?” 季老夫人失笑,“这怎么叫得意忘形,这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华。” “是,”李氏不敢争辩。 季老夫人本来还有些倦怠,但比起打盹,她更想听兰儿说她孙儿的事,她看着兰儿,“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兰儿笑道,“刚说到煜国公府三少爷要赶季少爷出书院,章老太傅收季少爷为学生……。” 李氏,“……!!!” 她女儿还拜了当朝太傅为师?! 李氏都坐不住凳子,不敢听,但又想听听自己女儿离家出走三个月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来的路上听的那些事是不是都是真的…… 季清宁出了小院,就让柳叔派人去找许太医。 许太医来的很快,本来这两天他也是要来找季清宁的,只是昨儿季家忙着办出阁宴,今儿送季清嫮出阁,许太医怕给季清宁添麻烦,就按捺住了,小厮一登门说季家请他过门枕平安脉,许太医虽然很诧异,但没有耽搁,拎了药箱子,拿上账册就来了。 进府后,许太医没见到季清宁,直接就被柳管事领到了季老夫人跟前。 许太医懵的厉害,季少爷的医术远在他之上,自己亲祖母他不给把脉,却让他来? 虽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但不至于连自己亲祖母都不给把脉吧…… 不过既然请他来,许太医给季老夫人请安后,就坐下来帮着把脉,季老夫人的身体有些虚,需要开方子调理,不过他觉得季大少爷更擅长才是,他的那些方子每一张都妙绝,不仅省药材,而且各种药之间搭配得宜,把药效发挥到了极致。 丫鬟扶着李氏过来,见许太医收了手,李氏问道,“许太医,老夫人身子骨如何?” 闻声,许太医望向李氏,看第一眼,许太医觉得眼熟,再多看一眼,觉得震撼了。 他又多看了两眼,李氏笑道,“许太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许太医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生出季大少爷那般的人中龙凤,季侍郎我没见着,我见夫人眉间贵气,这才多看了两眼。” 贵气吗? 屋子里丫鬟婆子都看李氏,包括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吓了一跳,别人看她不害怕,但是大夫太医对着哪个人的脸多看,第一反应都是对方病了,毕竟望闻问切,观气色在第一。 许太医道,“夫人眉间贵气,和当朝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李氏脸上笑容僵了僵,道,“许太医说笑了,我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许太医自知失言,皇后母仪天下,哪是寻常人能比的,不过容貌上有几分神似,但神态却大不相同,季夫人眉间柔和,看着就好相处,而皇后……毕竟身居正宫,掌管凤印,眉间更多的是威严。 门外,季清宁走进来,正好听到许太医这句,她脑子里闪过皇后的模样,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像…… 她见过皇后,但她只瞥了一眼,对皇后的容貌记得不够细致,许太医说像,那肯定很像了。 季清宁走上前,只见季老夫人看着李氏,眉头紧锁,那神情好像在探究什么似的,把季清宁都看迷糊了,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了,这么看她娘,好像不认识似的,实在是奇怪。 李氏再问许太医,“不知老夫人情况如何?” 许太医忙道,“老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开张方子调补一两个月就无碍了。” 季老夫人松了口气,她最怕见大夫了,她道,“有劳许太医给我儿媳看看,这一路颠簸,也不知道有没有动胎气。” 李氏坐下,许太医帮着把脉,季清宁则坐到床边,对季老夫人道,“祖母,我也学了些医术,我也给您看看。” 季老夫人嗔瞪季清宁道,“也不怕人许太医见了笑话。” 人太医还没走呢,班门弄斧,大气的不计较,要肚量小的没准儿就生气了。 季清宁道,“我和许太医经常切磋医术,不信,祖母可以问许太医。” 许太医心下苦笑。 切磋? 被切被磋的都是他。 许太医顺着季清宁的话,“季少爷在医术上的天赋远在我之上。” 这话季老夫人爱听,但又心塞的很。 敢情她这孙儿练武没天赋之外,什么都有天赋呢。 李氏道,“再有天赋,他这般年纪也学不到什么。” 这话许太医很想点头赞同的。 他见过最最最有天赋的人,也没有十七岁就超过赵院正的,不过季少爷失忆之前据说过目不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过季少爷这样的妖孽天赋,以前还引以自傲的儿子看着就像是个废物了。 季清宁给季老夫人把了脉,那边许太医给李氏把脉完了,季清宁也过去帮着把了个脉,没人问她脉象如何,李氏虽然一路颠簸进京的,但脉象平稳,一点事都没有。 李氏向许太医道谢,让季清宁送许太医出去。 许太医一脸的尴尬。 他话都还没有和季少爷说呢,就要送他走…… 出了小院,许太医把药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摞厚厚的账册递给季清宁。 季清宁疑惑,“这是?” 许太医笑道,“这是卖槐角丸和药膏的账册,银票我夹在了账册里,你看看。” 她还以为是什么了,原来是这个,她道,“有许太医看就成了。” 许太医道,“我不喜看账册,我儿子看了一遍,说账册没问题,我不放心,季少爷还是抽空看一下。” 季清宁便接了账册,许太医道,“头两个月,槐角丸的销量很好,后面有好几家药铺也开始卖了,价钱比咱们的还低一些,销量就腰斩了,不过药膏别的铺子没得卖,销量越来越好。” 槐角丸需要的药材简单,但凡有点医术的大夫都能仿制个八九不离十。 季清宁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方,递给许太医道,“我最近不能进药房,施家大太太的脸还需要药膏祛伤疤,有劳许太医帮忙调制,再差人帮我送去施家。” 许太医连忙接过药方,然后看着季清宁,季清宁懂他什么意思,道,“这药膏也能放铺子里卖,不过价格一小瓶至少在一百两以上。” 这药方她做了一点修改,药效没有之前的好,但也有七成了,毕竟她自己要开药铺,她不能给自己培养一个竞争对手,虽然京都任何铺子都构不成她的威胁。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太亏 药方只轻飘飘一张纸,可在许太医手里有千斤重了,价值千金,信任更值千金。 事情办完,许太医同季清宁告辞,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去钻研这张药方子。 他不让季清宁送,小院他来过好几回了,熟门熟路,自己走完全可以,要不是礼数上过不去,小厮带路都用不着。 但季清宁还是坚持送他出门,不为别的,路上和许太医聊了下季老夫人的情况,她连祛伤疤的药的调制不了,自然也没法给季老夫人调养身子骨了。 许太医对季清宁开的方子佩服的五体投地,比他开的好一倍不止,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季清宁说的话—— 她不方便进药房。 身为大夫,哪有不方便进药房的? 他一天不进药房,都会浑身不自在啊,季大少爷怎么就不能进药房了? 而且这祛伤疤的药膏是给施家大太太用的,她的长姐几个时辰前才由八台大轿抬进施家啊,施家大太太是季家亲家母了,季家大少爷要为自己长姐好,对施大太太的脸应该更为上心才是,怎么反倒交给了这个外人? 甚至连给自己嫡亲祖母调制药丸都要假手于人,实在是奇怪。 当时许太医已经被送出门了,虽然满心疑惑,却也只能压下,道,“我会尽快调制了药丸送来。” “有劳了,”季清宁道。 “……。” 这哪是有劳啊,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随随便便指点一下,他便获益匪浅。 送走许太医,季清宁便回了屋,丫鬟已经把账册送来,就摆在桌子上。 季清宁过去坐下,先给自己倒了盏茶,一边喝一边翻账册,就看到了夹在账册里的银票。 银票不多,只有两张。 但是是两张万两的银票。 这数额可是把季清宁狠狠震了一下。 她没给许太医什么药方啊,不过治疗痔疮的药膏而已,才几个月时间,竟然就有这么多盈利了,着实出乎季清宁的预料。 季清宁待在四海书院不知道槐角丸和药膏有多受欢迎,因为萧尚书用后觉得好,就送了些给自己官场上的同僚,一来二去就传开了,这病折磨人,不好治愈,但能缓解就足够大家争抢了。 甚至因为赶不及调制,这药膏出现在了黑市上,价格翻了两倍不止。 还有来京都进货的商人,更是敏锐的嗅到商机,大批的进货,要不是槐角丸调制简单,所用药材又很便宜,不然这利润还能再高一点儿。 只能说季清宁低估了古代人坐凳子的时间,她还以为这毛病是现代人的职业病,古人少之。 季清宁一边翻账册,一边用勺子吃酸梅,好不惬意。 突然,窗户被敲响。 季清宁闻声回头,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杳在窗外道,“季少爷……。” 季清宁道,“进来吧。” 陈杳,“……。” 要不知道季少爷是女儿身,他进去的很坦然,可她是个姑娘啊,还怀了他家爷的孩子了,就冲国公爷和皇上态度,她就是煜国公府准三少奶奶,只是什么时候过门,全看他们家傻爷什么时候发现。 现在借他几个虎胆也不敢擅闯了,甚至之前闯的,他都有点怕小心眼的爷回头跟他秋后算账。 见自己说完没人进来,季清宁对着账册翻了记白眼,起身朝窗户走去。 陈杳手里拿着好几幅画,递给季清宁道,“这是温泉山庄的图纸,陆叠山派人送给爷的,季少爷看看可有什么需要修改之处。” 季清宁打开看了一幅,画的精美绝伦,季清宁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山庄修好后的样子了。 别的银票都是小丫鬟收的,正好账册里有两万两,季清宁就拿给了陈杳,叮嘱道,“帮我转告陆叠山,不用替我省钱,用料一定要好。” 有温泉的地方会格外潮湿,对木材的腐蚀会比别处要大很多,她已经花大价钱修建山庄了,自然要尽善尽美。 看着手里的银票,陈杳觉得未来三少奶奶亏大了。 当初她就该怂恿爷把那座温泉山买下来,爷修建好了,不还是三少奶奶的么…… 想到自家快穷的叮当响的爷,陈杳无话可说。 季清宁回屋继续看账册,粗略的把两本账册翻了个大概,小丫鬟才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眉飞色舞的,看一眼就知道她心情好的冒泡。 季清宁笑道,“怎么样?” 小丫鬟从怀里摸出一大荷包出来,坐到季清宁对面,从荷包里倒出来一堆的金瓜子、金花生和金豆子,小丫鬟道,“我本想偷偷去观礼的,被施家小厮发现了,就把我请了进去,施家人待我可客气了,好吃好喝的招待我,还给了我这些。” 她这么多年攒的钱都没有这一回去看热闹得的多,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一边把金瓜子金花生分开,一边道,“去施家喝喜酒的没昨儿到鸿兴楼吃咱们季家出阁宴的多,不过去的人也很多了,有些一看就是给咱们季家面子才去的。” “我还听到施大太太说咱们季家教女有方,大姑娘温和敦厚,能娶到大姑娘是他们施家的福气,有大姑娘帮着掌中馈,她以后就轻松了。” 这态度…… 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啊。 这才刚过门就当着满堂宾客说把管家权让出来,大概是昨儿皇上吃酒席把她给吓着了。 季清宁笑道,“去把这些话告诉我娘和祖母,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小丫鬟咯咯笑,“我先去给夫人和老夫人请了安才回来的。” 季清宁心头一乱,看着小丫鬟,嗓音都打飘,“不该说的你没说吧?” 小丫鬟摇头如拨浪鼓,“姑娘在四海书院和温三少爷同住一间学舍的事,我一个字也没说。” 这话不会吓着老夫人,甚至老夫人会为姑娘能结识温三少爷而高兴,但夫人没准儿会吓的动胎气,她可没那么不懂事。 还有要叫夫人知道姑娘大发兽性把温三少爷拖进了小树林,她估计能直接就吓死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结账 季清宁叮嘱了兰儿别说她和温玹同住一间学舍的事,但小丫鬟她来不及叮嘱,真怕李氏逼问,小丫鬟又忠心,到时候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倒豆子,她都不知道怎么收拾烂摊子。 比如和小丫鬟开玩笑说的大发兽性……这小丫鬟不仅信了,她还深信不疑…… 这么尴尬的事,她又不好再旧事重提,她还真有点怕。 好在知道顾及她娘身怀六甲,受不得刺激。 季清宁不知道小丫鬟不是不说,她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毕竟孩子都有了,肚子回头吹气似的鼓起来,是瞒不住的,不然回头真以为她家姑娘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呢。 午饭没在一起吃,晚饭季清宁去陪季老夫人吃的。 季老夫人和李氏高兴极了,但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没饭蹭了。 有人陪着吃饭的感觉可比一个人坐那里吃有趣多了,尤其季清宁不怕他,说话无所顾忌,而且说的话有时候他还要费些力气才能听懂。 不过比起和季老夫人还有李氏一起吃饭,季清宁倒宁愿被温玹蹭饭,至少不用担心会露馅。 甚至季清宁都有些担心李氏大晚上的会有事找她,派丫鬟或者管事妈妈来传话,到时候发现她屋子里有个男人…… 未免万一,季清宁让小丫鬟去隔壁传话,让温玹晚两刻钟再过来。 温玹倒也听话,还真晚两刻钟再来的,不过他到的时候,季清宁早和周公会晤去了。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是神清气爽。 小丫鬟伺候季清宁起床,道,“早上丫鬟来传话,夫人让姑娘你去陪老夫人吃早饭。” 季清宁洗漱完,就去陪季老夫人吃饭了。 进屋,就看到季老夫人把一颗小药丸塞嘴里,然后用茶水送服。 季清宁道,“祖母吃的什么药?” 李氏笑道,“许太医刚差人送来的药丸,说是饭前睡前服用效果最佳。” 季老夫人高兴道,“许太医说要调养两个月,我还担心要吃两个月苦兮兮的药,没想到竟是药丸,昨儿诊脉时辰就不早了,怕是熬夜调制的药丸,许太医人真不错。” 许太医办事,季清宁至今还没觉得哪不妥过,唯一不好的就是给他找的事太多了,以至于他在太医院待的时间都不长,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他正业。 丫鬟扶季老夫人坐下,一桌子八样精致早点,色香味俱全,看着人就有食欲。 季老夫人给李氏夹菜,道,“这些日子你吃的不多,肚子都没怎么长,多吃些。” 昨天李氏没吃多少,一来是怀了身孕吃不下,二来是颠簸太累,又担心季清宁的缘故,歇了一晚,她已经好多了。 李氏看着季清宁道,“温三少爷是误会你得了不治之症,才替你向皇上要的御厨,既然没病痛,怎么不把御厨送还?” 不能平白收人东西,更何况是御厨,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季清宁道,“他知道我没得病,没收回御厨,是想铁锤每天去书院给我送饭,他能一块儿吃。” “您和祖母才进京,也尝尝御厨的手艺,回头我再还就是。” 这话也就是说她女儿和一个外男同桌吃饭了? 李氏的胃口顿时消了大半。 季老夫人给季清宁夹菜,“进四海书院读书倒是比祖母逼你练武还要清瘦了,多吃些。” 季清宁连连点头。 她已经好几顿没呕吐了,想来呕吐已经过去了。 季清宁吃的比以前多,看的李氏都侧目,但女儿消瘦有目共睹,当着季老夫人的面,李氏也不敢说什么,只当季清宁吸收不是很好,吃进肚子再多,吸收不了也是白搭,有些人天生吸收就差,怎么吃都不胖。 差不多吃完,季清宁对季老夫人道,“祖母,长姐出嫁,云阳侯世子他们帮我招待宾客,我今儿要请他们吃饭,中午就不陪您用饭了,吃完我就直接去书院了。” 季老夫人点头,“请客是应该的。” 她看向周妈妈,周妈妈取了一千两银票来。 季老夫人道,“男儿出门在外,出手万不能小气了,咱们季家虽然比不上他们富庶,但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季清宁起身道,“我身上有钱,银票我就不要了,祖母,我先走了啊。” 季清宁闪的很快,李氏逮不住她,但逮一个小丫鬟易如反掌,李氏道,“清宁身上哪来那么多钱?” 自己女儿身上有多少钱,她这个做娘的一清二楚。 小丫鬟道,“我也不知道少爷身上有多少钱,反正不缺钱用。” “再说了,请客的是少爷,结账的不一定是。” 怕季清宁跑远,小丫鬟赶紧追去。 只是她的话把李氏听懵了。 她女儿请客,难不成还有人帮着结账? 请客还早,季清宁带着小丫鬟上街逛了逛,给自家两个小妹挑了些首饰和簪花,让小厮送回去。 逛了两条街,差不多就要吃午饭了,季清宁就进了鸿兴楼,走到柜台处,对掌柜的道,“前儿的酒席,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一共六千八百两。” 季清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多少?” 掌柜的又重复了遍。 季清宁道,“鸿兴楼不亏本吗?” 前儿可是把鸿兴楼坐满了,甚至还借了好几张桌子,还酒水管够,尤其是楼上,那都是至少一坛子十两的好酒,没有一万两绝对打不住的。 掌柜的笑道,“本来是一万三千六百两,我这不是瞧皇上也给季家面子,就和温三少爷说,只要皇上给我们鸿兴楼题个匾额,就收您一半的价。” 现在只收一半的价,显然温玹帮着要到了。 收一半的价,鸿兴楼分文不挣,还贴了人力,不过能得皇上一幅题字,又能卖给季大少爷一个人情,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东家可精明着呢。 掌柜的说完,笑道,“温三少爷就在楼上。” 季清宁上了楼,小丫鬟掏荷包结账。 小伙计把门推开,季清宁进去就看到温玹外在小塌上,手里一颗花生米砸向那边坐着的唐靖。 砸的很准,正中唐靖的眉心,但唐靖没什么反应,好像被砸的人不是他似的。 温玹看向一旁赏画的陆照,“他吃错药了?” 陆照道,“大概是这两天在城门口被风吹傻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随便 季清宁的好奇心也没勾了起来,这两日唐靖帮了她不少的忙,帮着招待客人,又帮着做拦路官,怎么还去城门口吹风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唐靖找道士给他算命的事,道士吃饱喝足后,告诉他,让他这几日待在城门处,只要他用心,就能找到相守终生之人。 出阁宴散后,唐靖醉意熏熏的去了城门口,吹风吹到关城门。 第二天,帮着季清宁做完拦路官,就又赶紧去了城门口。 唐靖是要拉着陆照和东平郡王陪他一块儿的,但两人谁也不干,傻了才去城门口翘首以盼呢,他们不否认那道士有几分本事,但感觉这回明显是在忽悠唐靖。 城门口人来车往,再加上这两日灵台山来了为高僧,不少信佛之人会去听禅,一般世家夫人或者老夫人出门,多会把女儿孙女儿带上,唐靖未来的世子夫人可不得在世家贵族中挑。 这两天才城门口等,碰到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这样泼冷水的话,他们谁也没说,兄弟要犯傻,他们乐的瞧热闹啊。 结果吹了两天风,人就吹成这样了,要么神游天外,要么傻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陆照好奇的都后悔没陪着一块儿,错失了不少乐趣。 东平郡王凑到唐靖身边,道,“遇到心仪的姑娘了?” 唐靖点了下头。 东平郡王和陆照他们互望一眼。 陆照也坐了过来,八卦道,“是哪家姑娘?” 唐靖也不害羞。 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们几个好兄弟,东平郡王被人敲了闷棍,从背后打晕被个姑娘给那啥啥了,还给他留了三个铜板,外带个儿子,自觉没脸,瞒了他们几个兄弟好几年。 陆照虽然脸丢的没东平郡王那么大,但他的亲事也是一波三折,心上人差点嫁给了季清宁,也是摧心挠肝。 温玹虽然没心上人,但他对季清宁的态度明显不一样,目前应该还游走在断不断袖的边缘,名声已经被败坏的差不多了。 至于季清宁…… 年纪还小,定了亲,又退亲,但好像都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几个兄弟的情路都不顺遂,他要太顺遂了,他都不合群。 唐靖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东平郡王声音拔高两分。 “满京都的大家闺秀,不说全认识,至少也认识八九成了吧,还有你不认识的?” 唐靖瞅了东平郡王一眼,“我要喜欢那八九成,我不早喜欢了吗?” 东平郡王,“……。” 竟无话反驳。 唐靖唉声叹气道,“我本来想上前打听,但又怕把人姑娘给吓坏了,就准备悄悄尾随,看是哪家姑娘,结果才跟了几步,我爹有事找我。” 他便把跟踪的事交给了小厮,结果小厮办事不靠谱,把人跟丢了! 然后他就不知道那姑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了,要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想找到她难比登天,难道他要挨家挨户的翻院墙吗,万一被他爹知道,会直接打死他的。 突然有了喜欢的姑娘,那种感觉很好。 可不知道那姑娘是谁,感觉又特别的糟糕。 还有乌鸦嘴兄弟在一旁道,“你这喜欢的也太随便了,你都不知道人家定亲没有,一颗芳心就遗落人姑娘身上了,万一她早定亲了,你怎么办?” 一盆冷水泼下来,唐靖一颗热忱的心都凉了大半截,他道,“你别吓我!” 陆照拍唐靖肩膀,憋笑道,“郡王说话就这样,你还没习惯吗?” “不过我觉得随便点也没什么不好的,郡王儿子都三岁了,你不知道我娘有多羡慕,张阁老还想把孙女儿多留两个月,我娘一天跑去两回,磨的张阁老府上的小厮看到我娘都恨不得关大门了,不过效果挺好,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唐靖能证明陆照说的一点不假,他也是被爹娘催的没办法,这不才找道士帮忙么,道士说东平郡王最先做爹,不就真最先做爹了么。 说到儿子,东平郡王也高兴啊,他和自己的亲大哥年头年尾出生,年纪隔的太近,大哥哪哪都比他优秀,但这回他靠着儿子翻身了,父王母妃再不催他成亲,一边逗他儿子一边催他大哥,催的他大哥连家都不敢回,昨晚睡在军器监的。 那种感觉……不要太爽。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想离京去找安儿的娘,父王母妃摁着不许,甚至父王要亲自去随州,择日便准备启程了。 这时候,门被敲响,一鼻青脸肿的小厮缩着脖子走进来,唐靖看着他,“找到人了没有?” “……还没有,”小厮声音弱的跟蚊蝇哼似的。 说完,小厮又赶紧道,“我一定一定帮世子爷把那姑娘找到。” 天可怜见,他都不知道那姑娘长什么模样啊,世子爷给他形容的姑娘,那就是个天仙,人间真的有吗? 说完,小厮逃似的出去了。 小伙计上菜要一会儿,季清宁见包间有阳台,迈步走过去。 鸿兴楼包间不少,但有阳台的只有两间,这间是最好的,那日皇上吃酒席坐的就是这间。 站着阳台上,看街上人来人往,别有一人韵味。 季清宁到了阳台,唐靖也需要吹风冷静一下,然而他一走出来,就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看的他眼睛倏然睁圆,一颗心跳如擂鼓。 这、这、这……不就是他要找的那姑娘吗?! 季清宁也看到了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季清雪。 季清雪正兴致勃勃的逛街,还是丫鬟东张西望发现了季清宁,拽季清雪的云袖。 季清雪抬头,朝季清宁招手。 季清宁也朝她挥手。 一旁的唐靖心都凉了半截,他看着季清宁,“你,你认识那姑娘?” “嗯,”季清宁点了下头。 “什么时候认识的?”唐靖问道。 “昨天。” “……!!!” 他也是昨天才认识那姑娘的! “你喜欢她?”唐靖闷声问道。 “挺喜欢的,”季清宁随口答了一句,然后转了身。 唐靖再往街上看去,然而那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称呼 季清宁坐下来喝茶,唐靖再回来,已经垂头丧气,和出去吹风前脸色截然相反。 情绪变化如此之大,看的东平郡王都侧目,“你这表情怎么这么的眼熟?” 陆照也道,“确实有些眼熟。” 东平郡王闷笑道,“你失恋的时候就这样子。” 陆照,“……。” 失恋这个词,是从季清宁那里听去的。 唐靖瞪东平郡王,瞪的东平郡王憋笑,“不信你问温兄,是不是很像。” 唐靖磨牙,“我就知道你乌鸦嘴,我喜欢的姑娘果然有喜欢的人了。” 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手里的折扇毫不犹豫的朝唐靖的脑门敲了过去,“你自己喜欢的随便,怪我乌鸦嘴。” “不过你不是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吗,怎么就知道她有心上人?” 不是心上人,会随便在大街上就招手还笑的那么花枝乱颤吗? 他就没见过比季清宁还会招姑娘喜欢的了,虽然张大姑娘和他是假定亲,却也亲自做了锦袍送去四海书院给她,陆兄就没享受过这般待遇,檀兮郡主应该也钟情他,只是不知为何赵王世子扼腕,之前还叮嘱他们别和季清宁走的太近…… 东平郡王的儿子认错人,叫他爹…… 温玹就更惨了,为他被传好男风,可能心都落他身上了。 作为好兄弟,唐靖之前就有点担心,谁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姑娘,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啊。 唐靖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时候,门被敲响推开,走进来一姑娘。 轻柔的脚步声飘来,唐靖回头,就看到让他心碎的姑娘一只脚迈进来,另外一只还在门外,但脸已经红的就跟蜿蜒雪山映照晚霞,美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她的眸光落在季清宁身上,唐靖酸涩的一口酒直接从喉咙灌下去,就跟刀子刮下去似的。 季清宁没想到季清雪会来找她,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季清雪满脸飞霞,“我,我以为大哥一个人……。” 太平县小地方,没那么讲究,尤其季清宁还女扮男装,李氏对季清雪的管束也没那么严格。 三不五时的,季清雪也经常和季清宁在外面酒楼吃饭。 刚刚在楼上,唐靖看到季清雪,但季清雪只看到季清宁身边有人,下意识的以为是铁锤,没多想就上来了。 没想到门一推开,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人在,顿时就尴尬的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哥? 陆照惊呆了,看着季清宁,“这位姑娘是?” “舍妹,”季清宁笑回道。 “……!!!” 咳咳! 唐靖没差点被酒水呛死。 季清雪看到他,眸底嗖的一下蹿出一串小火苗,没想到这登徒子竟然是她大哥的朋友! 回去之后,一定要大哥别和这样的人走太近,没得把她大哥给带歪了。 季清雪把眸光收回来,一起收回去的还有迈进来的脚,她红着脸道,“大哥,我先走了。” 说完,人逃似的走了。 季清宁还想叫她一起吃个饭,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跑了。 东平郡王看着咳嗽不止的唐靖,“看你,把人姑娘吓着了。” 唐靖咳的眼泪没飚出来。 他看着季清宁,“她真是你妹妹?” “嗯。” “亲的?”唐靖再问。 “嗯。” “一个娘生的?”唐靖追问。 不一个娘生的,还能是两个娘生的吗,季清宁看着唐靖,“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奇怪?” 唐靖尴尬,“你不是说你昨儿才认识她的吗?” 季清宁喝茶道,“我失忆了,不记得她了,昨天才重新把她装脑子里去。” 唐靖,“……。” 还能这样?! 唐靖和季清宁身边隔着温玹,唐靖对温玹,“我俩换个位置。” 温玹看着他,“不换。” 唐靖又去找东平郡王了,这回直接动手拉了,东平郡王不是非要坐季清宁身边不可,坐到一旁去,他觉得唐靖奇怪的很。 只见唐靖坐下后,给季清宁倒茶,殷勤的不行,东平郡王把自己的茶盏也递了过来,“给我倒一杯。” 唐靖把茶壶都给了东平郡王,再把桌子上的糕点拉到季清宁跟前来。 殷勤的季清宁鸡皮疙瘩都涌了起来,“你有话就说。” “我,我就是想换个称呼叫你,”唐靖耳根微红,有些支支吾吾不好意思。 季清宁看着他,“什么称呼?” “大舅子。” “……。” 噗! 季清宁刚喝了一口茶,听到唐靖改的称呼,全喷他脸上去了。 茶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这要是平常,唐靖早发飙了,这会儿那是笑容不改啊。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舅子啊。 施大少爷和周家大少爷就是前车之鉴,一个前姐夫这会儿正在蹲大牢,一个现姐夫娶的多辛苦啊,被打的爹娘都不认识。 季清宁咳的喉咙发痒,唐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季清宁想道歉,但谁让他口没遮拦在前的,大舅子这称呼是随便能喊的吗?! 季清宁瞪唐靖,“不是认真的,别招惹我妹妹,不然我揍你。” 唐靖举手做发誓状,“我是认真的,我发誓。” 发誓也没有用。 这时候,小伙计端菜上桌,然后东平郡王和温玹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唐靖给季清宁夹菜。 速度那叫一个快,他们筷子还没有伸出去,两大鸡腿就到季清宁碗里了,还有一堆菜,堆的碗都要溢出来了。 看着碗里的菜,季清宁额头都打颤,她想自己夹菜吃行不行啊。 季清宁看着唐靖道,“你讨好我也没用,重要的是我妹妹的态度,不是我。” 骗谁呢? 陆照之所以能娶到张阁老的孙女儿,还不都是季清宁帮着说了好话。 做大哥的帮着说一句,能顶他跑断腿。 唐靖觉得季清宁的碗太小了,装不下他的殷勤,他道,“季妹妹应该也不小了,都是要嫁人的,我好歹知根知底啊,你说是不是?” 说完,还加一句“大舅子”。 称呼喊的一声比一声溜,喊的季清宁额头直打颤,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手一抬,只挥了一下,唐靖便两眼一直,倒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可是把东平郡王他们都惊呆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好人 不过东平郡王他们只惊了一瞬就恢复了,毕竟季清宁医术高超的事他们知道的很清楚,医术高超的人善用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之情季清嫮出事,季清宁回书院,第一件事就是揪茂国公世子的衣领子,当时那么多学子都看着,茂国公世子都没还手,他们就猜是不是季清宁给茂国公世子下毒了。 这会儿看,很显然的事了。 还有温玹被季清宁踹下床…… 东平郡王他们都颓败了,武功再高,碰到会下毒的也是白搭啊。 没有了唐靖添堵,这顿饭吃的很尽兴,而且如小丫鬟说的那般,请客的是季清宁,付钱的不一定是她。 这顿饭,季清宁就没付钱。 虽然唐靖他们口没遮拦惯了,但“大舅子”这个称呼太有损人清誉了,季清宁只把他撂倒太轻了,所以这顿饭虽然唐靖一口没吃,但她还是把账留给了他。 唐靖,“……。” 季清宁他们走后约莫两刻多钟,唐靖就醒过来了,浑身发软,尤其是脖子,那叫一个酸疼。 揉着颈脖下楼,准备走人了,掌柜的就把账单递了过来。 一百四十两。 唐靖脸一哏,“他们没结账就走了?!” 掌柜的笑道,“季大少爷说账算你头上。” 唐靖,“……。” 他这大舅子真是够了。 妹妹不嫁给他,却把账单给他。 说好的请客谢他们呢,他一口没吃,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顿饭,还要他结账。 唐靖意见很大,但要说不结账,他还真不敢。 一顿饭没多少钱,他们这些人中最最最有钱的以前是温玹,现在是季清宁,温玹已经论落为最穷的了。 让他结账是给他面子。 之前说好的吃完饭一起去书院,季清宁丢下他就算了,东平郡王他们也不带他一起! 再说季清宁,本来是计划直接去书院的,但吃饭的时候,季清雪进了鸿兴楼,没说两句话人就跑了,女儿家皮薄,她不去看一下她,还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什么,再加上唐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看上去有几分认真,如唐靖说的那般,都是要嫁人的,嫁给知根知底的他更放心些。 之前怂恿过陆照挖她的墙角,万一唐靖有样学样来挖她的妹妹,没得把季清雪吓着。 季清宁回了小院,季清雪正和兰儿放纸鸢,看到季清宁过来,季清雪想到之前的事,耳根还有点红。 她强忍羞意走过来,道,“大哥。” 季清宁笑道,“长姐出嫁,他们几个帮我招待客人,我请他们吃饭答谢,我还想介绍他们给你认识,怎么跑的那么快。” 一屋子男人,她还一个都不认识,能不跑的快么? 季清雪看着季清宁道,“坐在大哥对面的人是谁?” 坐她对面的? 季清宁想了下,之前是唐靖坐她对面,最后换到她身边。 季清宁回道,“云阳侯世子唐靖。” “他不是好人,大哥以后离他远一点儿,”季清雪叮嘱道。 “……。” “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季清宁问道。 “……反正就不是好人。” 季清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季清雪,盯的季清雪硬着头皮道,“他捡到我的绣帕,我让他还给我,他非但不还,还直接就揣怀里去了。” 昨天,唐靖听道士的话守在城门处,走过路过的马车软轿他都瞄几眼,没准儿里面就坐着他未来媳妇呢。 季家马车进京,季清雪对京都神往已久,掀开车帘看外面,正好和守在城门处的唐靖四目相对。 一个生的风流倜傥,一个长的香娇玉嫩。 太平县小地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一时间多看了两眼,唐靖便起了逗乐之心,骑马朝马车走过来,吓的季清雪连忙把脑袋缩回去,只是急慌之下,手里的绣帕脱了手。 当时风又大,唐靖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就把那被风调戏的绣帕抓在了手里,季清雪朝他伸手,唐靖看了她一眼,直接把绣帕揣入了怀中。 那一刻,唐靖给季清雪留的印象就是个穿的人模人样的臭流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家大哥是万万不能和这样的人走太近的,没得被带歪了。 听着季清雪说城门处的事,季清宁抬手扶额,“确实欠揍了些。” 季清雪深以为然,京都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的登徒子,还不如太平县呢。 季清宁既然回来了,就再去和季老夫人还有李氏请个安,然后才去书院,和回来的时候一样,还是坐马车。 温玹几个没有走远,一边逛街一边等她。 一行四人回书院。 至于唐靖—— 也不知道小厮办事是太靠谱还是太不靠谱了。 季清雪都上街溜达了,小厮没找到她,把道士找到了。 小厮一脸忐忑的凑到唐靖跟前,缩了脖子怕挨揍道,“世,世子爷,小的实在找不到您说的姑娘,要不您让道长给您算算,好歹给小的指个方向……。” 京都那么大,他就两条腿,跑废掉只怕也找不到人啊。 唐靖手一抬,把碍事的小厮呼到一边,看道士的眼神热切的看的道士都心虚,结果就被唐靖抓了手道,“道长,你果然算的准,我真的找到了让我心仪的姑娘,就是她兄长不好搞定,你再帮我算算,我要怎么摆平他?” 道士,“……???” 这就找到了? 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道士道,“容我吃完饭再算。” 唐靖一听忙道,“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道士,“……。” 他想一个人静静的吃。 坑人很费脑子。 找了个小摊铺坐下来,两人一人一碗素面,道士吃了一口,才认真琢磨唐靖的话,虽然和他们相处不多,但他们多同进同出,关系好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唐靖有问题,季清宁他们不会不帮他,居然让他犯难说不好搞定,他们这些权贵世家子都搞不定的人,他一个道士能搞的定吗? 看的起他是好事,可也不要过分的看得起他啊。 道士心下发愁,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姑娘是谁府上的?” 唐靖忙回道,“你熟人,季大少爷的妹妹。” 咳咳! 道士没差点被一口面带走。 第四百二十八章 提亲(求月票) 道士反应太大,把唐靖都看懵了。 他看上季大少爷的妹妹,道长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唐靖看着道士,道,“有问题吗?” 可别告诉他,他未来的世子夫人不是季家姑娘,他不接受。 道士连忙摇头,“没,没有问题。” “那你反应这么大?”唐靖不信。 道士尴尬的笑着,道,“我正诧异有什么人是你们几个搞不定的,结果你告诉我你看上的是季大少爷的妹妹,这等于是内讧了。” 唐靖,“……。” 内讧…… 这形容说贴切不是,说不贴切也不是。 道士为难的很,要是别人的话,他还能帮忙出一两个馊主意,可季大少爷是他的财神爷啊,他进京的绝绝绝大部分收入都直接间接来自他,他能帮云阳侯世子摆平季大少爷么?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站着季大少爷那边。 可唐靖太上道啊,直接从怀里摸出来一十两的大金锭子,直接就摆到了道士跟前,道士眼睛都移不开了。 大财神要抱紧了,小财神也不能放过啊。 身上有钱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以前都是求着那些人找他算命,现在腰包鼓了,他走路都带风,一脸“你们高攀不起”的高傲,所以小财神也绝对不能得罪的。 唐靖觉得这道士修行还不够,倒不是他没本事,而是方外之人,还挺喜欢黄白之物的,唐靖道,“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不给云阳侯世子面子,也得给这金灿灿的元宝面子啊。 道士把眸光移开,看向唐靖,“你和季大少爷是好兄弟,为何他不肯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你?” 要说有私怨,前儿还帮季家招待宾客,兄弟感情好着呢。 他要知道就好了,唐靖苦恼,“我就是不知道,才找道长你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帮忙出主意啊,这不是为难他吗? 算了,还是吃面子吧。 一会儿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道长低头扒面,唐靖坐在对面,是等的烧心挠肺,他的终身大事不比吃面要紧啊? 道士一口气把面吃光,见唐靖没动筷子,他还没吃饱,道,“你不吃我可吃了。” 唐靖把自己的面推给道士。 道士一口气扒拉两碗面,强忍着才没有打饱嗝,他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季家姑娘的亲事,又不是季大少爷说了算的,他不同意,不代表季家其他人也不同意啊。” “我看你姻缘顺的很,你要真看上季家姑娘,直接登门提亲便是。” 说完这段话,道士就把金锭子踹怀里了。 他现在脑子是越来越好使了,能想出这么绝的主意。 只要绕过季大少爷,他的小财神爷就不会和大财神爷交恶,季家长辈回绝了云阳侯世子,他自知无望,自然就放弃了。 唐靖坐在对面,琢磨道士的话,他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舅子不是最重要的,岳父岳母才是。” “多谢道长出谋划策,告辞。” 唐靖起身就要走,被道士叫住,“那么急着走做什么?” 唐靖忙坐到对面,“道士还有指教?” 指教没有,叫住他是,“那账结了再走。” 唐靖,“……。” 怎么到哪儿都是要结账的命呢,两顿饭他一口都没吃着。 不过他这会儿赶着回家,唐靖从怀里摸出来一小银锭子丢给了面摊老板,就骑马走了。 他骑马直奔回府。 看到他回来,云阳侯府守门小厮都诧异,世子爷怎么回来了,走之前不是说直接去书院的吗? 唐靖回了府,直奔内院找自家亲娘,他火急火燎的回来,没说话就摆手让丫鬟婆子退下,云阳侯夫人担心出了什么事,道,“怎么没去书院?” 唐靖道,“娘,我看上了一个姑娘,你去帮我提亲。” 云阳侯夫人懵了一瞬,高兴道,“看上哪家姑娘了?” “季家二姑娘,”唐靖回道。 “……哪个季家?”云阳侯夫人问道。 为了给儿子物色世子夫人,京都大家闺秀,云阳侯夫人也记住了不少,但季家二姑娘……她脑子里没这号人啊。 唐靖道,“就是我大哥季家大少爷的妹妹,她昨儿进京了。” 昨天才进京的就被她儿子看上了?这看的也太随意了些吧。 不过有季大少爷那样有勇有谋的兄长,还有季家大姑娘那样温柔敦厚的姐姐,季家二姑娘准差不了。 只是让云阳侯夫人不解的是,“这是好事,你把丫鬟婆子都支开做什么?” 唐靖肯定不能说怕他爹不同意,他觉得他爹对季家的态度很耐人寻味,还是避开点为好,他道,“我这不是怕爹笑话我么,之前逼着我认季家大少爷做大哥,我还不乐意,这回人家真成我大哥了。” 她这儿子还知道不好意思,简直不敢置信。 唐靖起身道,“娘,你别忘了去季家帮我提亲啊,事成之前,别让我爹知道。” 这混小子,自己瞒着他爹就算了,还想拉着她一块儿。 翌日,朝廷休沐。 之前云阳侯夫人就和云阳侯约好了,让云阳侯陪她去灵台寺上香。 一大清早,吃过饭后,这夫妻俩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开口: “我今天不能陪你去灵台寺了,”云阳侯道。 “我今天不去灵台寺了。” 云阳侯夫人看着云阳侯,她改主意不去是一回事,侯爷和她食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道,“侯爷有事?” 云阳侯道,“军营有点事,我一会儿要去一趟。” “那侯爷去吧,我约了人逛街,”云阳侯夫人道。 夫妻俩一起到大门处,一个骑马一个坐软轿,分道扬镳,结果在季家小院门前碰上了。 云阳侯,“……。” 云阳侯夫人,“……。” 一起碰上的还有肃宁伯。 肃宁伯看着云阳侯,用眼神询问,“嫂夫人怎么也来了?” 云阳侯比他还想知道为什么。 云阳侯夫人从软轿内出来,眸底那是呲小火苗啊,没空陪她去灵台寺上香,还骗她说去军营,她倒是不知道季家小院什么时候成了军营! 云阳侯脑壳疼,看着自家夫人,“你怎么来季家了?” 云阳侯夫人磨牙道,“你儿子看上了季家二姑娘,我来给他提亲,侯爷来做什么?” 提亲? 他儿子看上季家姑娘了? 那混小子总算做了件合他心意的事。 云阳侯心花怒放,面不改色,“我也是来给那混小子提亲的。” “这么巧?”云阳侯夫人不信。 云阳侯笑道,“不信你问肃宁伯。” 肃宁伯骑马过来,笑道,“侯爷确实是来给世子提亲的,拉上我给保媒。” 云阳侯夫人心下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姑且信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女婿 这一日,天气晴好。 上完课,季清宁抱着书回学舍,远远的就见小丫鬟坐在回廊上两眼望天。 许是听出了季清宁的脚步声,小丫鬟侧头看季清宁过来,飞快的从回廊上起来,跑过来道,“少爷,老夫人给二姑娘定亲了。” 季清宁,“……。” 给季清雪定亲了? “许给谁了?”季清宁问道。 小丫鬟瞥向季清宁身后过来的唐靖。 季清宁道,“许给他了?” 小丫鬟点了点头。 东平郡王和陆照他们都惊呆了,尤其是陆照,他亲事不顺遂,过了委实长一段时间摧心挠肝的滋味儿,结果自己的兄弟亲事顺到这种程度—— 前天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 昨天知道那姑娘是季清宁的妹妹。 今天就定亲了? 怎么感觉就跟做梦似的。 东平郡王伸手掐了唐靖一下,疼的唐靖“嗷”的一嗓子叫起来,道,“你掐我做什么?” “不是在做梦,”东平郡王道。 唐靖笑容满面,“当然不是做梦了。” 那道士果然本事不小,说他亲事顺遂,还真就格外的顺遂,不过才花了十两黄金,就帮他把这事搞定了,回头真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想到那顿自己掏钱结果一筷子都没吃上的饭,还趴在桌子上昏迷了半天,酸的脖子到这会儿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唐靖欠揍的围着季清宁打转,“大舅子?” 那欠揍的样子,看的季清宁是手心痒痒,分外的想揍他,她看向小丫鬟,“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小丫鬟道,“今儿一早,大姑奶奶和姑爷都还没有回门,云阳侯和云阳侯夫人还有肃宁伯就到了小院,没说一会儿话,肃宁伯就帮着保媒,老夫人高兴,就把二姑娘许给了云阳侯世子。” “我娘也同意?”季清宁道。 “老夫人同意的时候,夫人还没来……。” 季清宁无话可说了。 虽然她对唐靖还有几分了解,但老夫人和她娘都没见过唐靖,尤其是老夫人,季清嫮嫁给周家大少爷这桩亲事就是她定下的,前车之鉴,这才过去几天啊,她怎么还敢不经过李氏同意就贸然给季清雪定亲呢? 孙女儿嫁的不好,被休弃,被婆家欺负,她这个祖母不心里难受,不怕落下埋怨吗? 季清宁有点担心自己了,她额头突突道,“她老人家就不怕再推一个孙女儿进火坑吗?” 因为不赞同,季清宁的声音拔高了两分。 唐靖站着一旁道,“你这就太过分了啊,你怎么能把我和周家大少爷做比较呢,你这是在侮辱我。” 侮辱你? 气不过,我还想打你呢。 她现在脾气可差的很。 小丫鬟知道季清宁是关心季清雪,小丫鬟道,“夫人也觉得老夫人亲事应的太快了,怎么也要考虑几天,老夫人说要是老爷在,老爷也会一口答应的,云阳侯府和周家不一样,云阳侯赶世子爷出门都不会赶二姑娘出门的。” 唐靖,“……。” 他爹说了什么给季家老夫人这般自信? 他可是他爹他娘的独子啊。 把他赶出家门,难道他爹一把年纪了还指着自己传宗接代吗? 唐靖好奇的,也是季清宁好奇的,小丫鬟道,“云阳侯说他就当没了个儿子,多了一个女儿女婿。” 哈哈哈! 一旁东平郡王和陆照笑疯了。 两人一人一只手拍在唐靖肩膀上,笑的前俯后仰,“伯父平常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这么有趣。” “而且你这不只是女婿,还是入赘的女婿呢。” 唐靖肩膀左右抖了两下,把两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抖开,道,“你们别笑话我,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只要碰到季家,我们的爹就不大正常吗?” 头一个不正常的就是煜国公。 先是装被季怀山打断两根肋骨,再是季家嫁女儿,他头一个去鸿兴楼给季家撑场面,要不是煜国公最先到,后面不会去那么多大臣,皇上也不会去。 唐靖的话,谁也不能否认,毕竟一般人也做不出来逼自己儿子叫一个比他们年纪小的人大哥的事来。 不远处,茂国公世子和跟班学子走过来,听到小丫鬟和东平郡王他们说的话,眸底寒芒闪烁。 云阳侯帮季怀山灭太平县山匪的事,茂国公世子在吃过季家出阁宴后,回去就禀告了茂国公,这事把茂国公震的不轻,虽然季怀山被煜国公提拔,连升了六级,在朝堂上引起了轰动。 但因为都觉得提拔季怀山的目的是为了硬生生的拔高季清宁的身份,让她踮起脚尖勉强娶檀兮郡主,赵王府不至于太丢面子,至于重用,是不可能的。 后来煜国公把季怀山支去西南查贪墨案,大家也只怀疑煜国公是想借刀杀人,不是真的指望季怀山能查清西南案。 而这些事,云阳侯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现在却告诉他们,季怀山身边的断臂跟班,云阳侯都得叫他一声“三哥”,那季怀山摆明了就是云阳侯的大哥了啊。 云阳侯是凭战功封的侯,可见本事有多大了,能做他大哥的人又岂是一般人? 晋临侯派去西南的要他命的人都有去无回。 这样的人却甘心待在太平县那样的弹丸之地,必不寻常。 茂国公找顺王还有晋临侯商议这事,晋临侯听说云阳侯叫一个断臂之人三哥,当时脸就拉的比驴脸还要长了。 前朝镇国大将军三子身边就跟着一个断臂之人!排行第三! 晋临侯夫人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打听断臂之人的下落! 晋临侯怀疑季怀山就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被逐出家门的三少爷! 前朝镇国大将军…… 这七个字,没人敢在顺王和太后面前提半个字。 因为顺王的断臂就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大少爷在战场上一剑劈断的。 就是那一剑,劈断顺王一只胳膊,也劈断了他的帝王之位,才叫皇上捡了便宜。 要没镇国大将军府给的那一剑,如今坐在帝位上的就是顺王,何至于他们还这么辛苦。 虽然镇国大将军府满门早在十八年前,城门被破时就殉城了,但对顺王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 当年皇上登基时,顺王恨的要对前朝镇国大将军鞭尸,派人去挖坟,却只有几座空坟,尸骨早不知踪影了。 第四百三十章 送饭 顺王对镇国大将军府的恨意有多大,这么说吧,镇国公府满门去见了阎王爷还不够,但凡和镇国大将军府沾亲带故,沾一点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 唯一一个还活的好好的就是章老太傅了。 他是皇上的恩师,又循规蹈矩,如今更是顶着太傅的名头待在四海书院,连朝堂都不上,章老太傅两个儿子在朝堂做事更是小心谨慎,顺王就是鸡蛋立挑骨头都拿章老太傅没辙。 和镇国公府沾点关系的,顺王都恨不能赶尽杀绝,遑论镇国大将军的儿子了。 哪怕被逐出家门了,他身上流着的也还是镇国公府的血。 当时顺王和晋临侯是在茂国公府见的面,茂国公世子当时就在场,他亲眼看到顺王双眸赤红,就跟一匹发了狂的饿狼似的,恨不得撕咬季怀山的血肉,气头上,顺王把他爹的书房给砸了泄愤。 之前就没打算让季怀山活着回京,如今就更留不得他了。 季清宁是季怀山的儿子,他的下场也是注定了的。 还有云阳侯肃宁伯这些人…… 难怪大皇子二皇子怎么拉拢,他们都不为所动了,他们很清楚,一旦叫顺王知道他们和前朝镇国大将军府有瓜葛,哪怕他们是自己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季清宁迈步回屋,一脚踏进门了,感受到落在她后背上的寒凉眸光,她回头,就和茂国公世子阴冷的眼神碰上。 季清宁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心直涌到头发梢。 她近来没得罪茂国公世子吧? 不至于三皇子帮着她招待宾客,就认定她会扶持三皇子,对她动杀念吧? 季清宁回头看茂国公世子,一看半天,温玹蹙眉,也回过头去,茂国公世子已经收回眸光,转身离开了。 那边小丫鬟把饭菜摆好,满满一桌子的菜,六菜一汤,摆碗筷道,“快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玹看向季清宁,“改性子了,竟然还准备了我的份。” 以为她愿意呢? 这不是逼于无奈吗? 她娘和祖母觉得她没病,不该收御厨,要她把御厨还给温玹。 她虽然是没病,但御厨做的菜无可挑剔啊。 反正都要了,皇上又不缺御厨用,她决定怎么也要吃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还。 她现在可不止自己吃,她理直气壮。 但她娘和祖母胆小,只能把温玹拎出来做挡箭牌,虽然她和不情愿和温玹同桌吃饭,但看在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也能忍受了。 隔壁,东平郡王他们过来叫温玹去吃饭,走到门前,就被御膳勾的走不动路了,再一看,有六个菜,连汤都有。 季清宁吃御膳就算了,她是吃了也是白吃,浪费粮食,温玹没病没痛,居然也有脸蹭御膳,东平郡王几个不干了,一股脑坐了下来,然后望着季清宁,“大哥不介意我们几个小弟蹭饭吧?” 季清宁,“……。” 她说介意你们就不蹭了吗? 认识这么久了,对他们还是有点了解的。 东平郡王和陆照坐下来了,唐靖没地方坐,对陆照道,“你往旁边坐点儿。” 陆照看着他,“你个未来妹夫好意思蹭大舅子的饭吃吗?” 唐靖,“……。” “为什么不好意思?”唐靖道。 “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一屋子,我们关系最亲。” 小丫鬟站着一旁,小脸臭起来。 你和我家姑娘关系最亲,是看不见我吗? 我和我家姑娘从小一块儿长大,连老爷和夫人都没我和姑娘亲,你还想越过我去,你连温三少爷都越不过去,他虽然不知道我家姑娘女儿身,但他毕竟被我家姑娘轻薄过。 东平郡王看着唐靖道,“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呢,我们五个人吃六个菜,你觉得够吗,还不赶紧去食堂再叫几个菜端来。” 唐靖想想也是,菜确实少了些。 他赶紧去食堂。 他快去快回,然而等他端三个菜回来,桌子上的菜已经没了,就剩一条鱼尾了。 唐靖,“……。” 门外,东平郡王在给小丫鬟塞金锭子,小丫鬟呆呆的看着他,“你给我钱做什么?” “晚上让御厨多烧两个菜,没吃过瘾,”东平郡王道。 小丫鬟嘴角一抽,“可我一个人拎不了太多菜。” 拎六个菜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那汤是在扶风院热菜的时候,让厨子帮忙做的。 东平郡王觉得这不是问题,别说几个菜了,几十几百道也能带书院来,“让我的小厮去帮忙拎。” 小丫鬟收了金锭子,但让小厮帮忙拎菜就算了吧,小厮没有武功,不懂平衡,菜只怕还没送到书院就全撒了。 她有更合适的使唤人手。 到了晚间,陈杳一个人拎了两大食盒饭菜,背上还背了个包袱进学舍,谁都知道温玹帮季清宁讨了个御厨,在书院读书还能吃御膳,没有比他们几个还会享受的了。 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啊,季清宁瘦瘦弱弱,又才学过人吃好点就算了,东平郡王他们没病没痛,还是个学渣,他们也吃这么好,就惹人羡慕嫉妒恨了。 尤其陈杳这回来拎了十个菜,而且分量还十足,东平郡王几个是打着饱嗝出的门,更是看的那些学子们愤愤不平。 第二天傍晚,茂国公世子的小厮就要往书院送饭菜了,虽然不是御膳,但茂国公府厨子做的菜也不比御厨差了。 但书院有规矩,只许午时让小厮们进书院待半个时辰,余下时间一概不许进。 茂国公世子的小厮当场抗议,书院的规矩大家都要遵守,凭什么温三少爷的跟班就能魄力,他们就不行? 一煽动,其他小厮就跟着抗议了。 门外轰闹起来,惊动了柳副山长。 柳副山长赶到,觉得茂国公世子的小厮说的在理,既然是规矩,那就该一视同仁,谁都不能例外。 学舍内,温玹歪在小塌上啃果子。 东平郡王进去道,“温兄,你怎么还躺在这呢,茂国公世子见不惯我们每顿吃御膳,出动柳副山长,要把陈杳拦在书院外,你不去看看?” 温玹漫不经心道,“这么点小事,还用我出马?” 小事? 柳副山长可是茂国公的人。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你确定陈杳能摆的平茂国公世子和柳副山长两个人?” 温玹笑而不语。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东平郡王回头,就见陈杳拎着两食盒走进来。 唐靖和陆照面面相觑,“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柳副山长的战斗力怎么变的这么差了? 嗯。 不是柳副山长战斗力不行了,是陈杳的战斗力太强,被拦下后,他直接从怀里摸出块令牌给柳副山长过目。 那是皇上给的通行令牌,以便他能随时进出宫。 试问皇宫都能畅行无阻了,四海书院难道比皇宫还难进? 要真不让进,那他就再去向皇上要一块专门进四海书院的令牌,毕竟他三天两头就要找三少爷。 柳副山长黑着脸把路让开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下毒 茂国公世子一拳头打出去,没能伤到季清宁和温玹半分不说,还连累柳副山长没了脸面,最没面子的还是茂国公世子自己。 茂国公世子见拦不下陈杳,要柳副山长准许他的小厮也可随意进出四海书院。 当时陈杳已经拎着食盒进书院了,闻言,回头来了一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个小厮都能随意进出书院,那我手里这块皇上赏赐的令牌岂不失了用处?”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要命的是谁也没法反驳,皇上的令牌本就有特权,陈杳有皇上的令牌,他随意进出书院大家没有怨言,谁让皇上宠温玹呢,宠的那些皇子都靠后。 可要柳副山长给茂国公世子开后门,那些和茂国公世子身份差不离的,比如东平郡王就要抗议了。 柳副山长气的甩袖离去,茂国公世子丢了面子,气的晚饭都没吃,不过没关系,一记不成,他还有的是计谋,知道得罪顺王,不老实待在太平县,还敢进京,还敢多管闲事救温玹,就休想再活着离开了! 是夜,温玹坐在那里看账册,季清宁翻了会儿书打发时间,钱大少爷就自动自觉的来帮着打洗澡水了。 拎着水桶走时还神色如常,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季清宁抬头和他眼神撞上,钱大少爷眸光躲闪,飞快的瞥过头去。 季清宁眉头一拧,她长的有那么吓人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之前可没这样。 心下闪过一抹不安,季清宁心情凝重了起来。 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容不得有半点闪失,钱大少爷这般反常,她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钱大少爷平常不进学舍,只给温玹早晚打水,有问题,只可能出在洗澡水上。 季清宁起身朝浴桶走去,舀了些水,季清宁嗅了嗅,眼神就冰冷了起来。 屏风上没搭衣服,季清宁的举动温玹看的一清二楚,他走过来道,“怎么了?” 季清宁看着他,声音透着寒气,“水里被下了药,只要泡上一刻钟,七天后就会毒发皮肤溃烂,多泡个三五回,毒素就会浸入五脏六腑,没有解药,不出半个月必死。” 温玹眼神也冷了下来,等钱大少爷再拎热水进屋,就被温玹揪了衣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我?” 季清宁觉得算计的人应该是她,温玹已经和东平郡王他们去澡堂洗过澡了,没洗澡需要泡澡的人只有她。 钱大少爷怕温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当时就双腿发软,举手发誓,“温三少爷息怒,借我几颗胆子,我也不敢算计您啊,我和季大少爷更无冤无仇,这些日子,我可循规蹈矩,一点错都没犯。” 季清宁看着钱大少爷问道,“刚刚你去打水,碰到了什么人?” 钱大少爷忙道,“刚刚我去打水,不小心被茂国公世子撞了一下,除了他和他的跟班外,没碰到其他人……。” 钱大少爷可不敢说茂国公世子在水桶里下了药,他惹不起温三少爷,敢和温三少爷打架的茂国公世子,他也不敢惹啊。 他胆小,不敢把茂国公世子下在浴桶里的药冲掉,又怕下的是什么致命的毒,到时候季清宁或者温玹出点什么,他要替茂国公世子背黑锅,看季清宁的眼神就带着惶恐和不安,谁想到季清宁观察会这般细致,只一个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就漏了馅。 而且,毒是下在水里的,季大少爷和温三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季清宁拳头握紧了下,对钱大少爷道,“帮浴桶里的水倒掉,清洗三遍,再重新打满水。” 钱大少爷忙不迭的应下。 松了一口气后,钱大少爷赶紧照办。 温玹看向季清宁,“你就这么忍下了?” 忍? 不存在的。 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而已。 给她下毒,她能有九成把握每次都能躲过去,可要茂国公世子知道她医术不错,要她命的时候绝不会选择给她下毒,而其他要她命的法子,不论哪一种,她都没有什么把握,比如刺杀。 她就不明白了,茂国公世子为何突然又反常了,甚至比之前更狠,对她用这么毒的手段。 她一向有恩必偿,也有仇必报,给她下毒,既然选择了班门弄斧,她不回击一下,对得起她辛苦学了多年的医术吗?! 见季清宁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温玹已经在心底替茂国公世子点好了蜡烛。 几天后的某一天,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和温玹他们一起去诚心堂上课。 课堂上,夫子上课上的正兴,茂国公世子开始坐不住凳子了,一会儿挠脖子,一会儿抓手背,还有前胸和后背,声音挠的越来越大,而且那声音特别的难听,挠的坐在茂国公世子前面的学子回头,吓的“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大家闻声望去,被茂国公世子的样子吓的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茂国公世子脸肿如猪头,脖子手背上是星星点点的红疹,看着就瘆人。 夫子起初还挠茂国公世子不懂礼数,这会儿见他这样,着实吓了一大跳,赶紧叫两个学子送茂国公世子去找孙大夫。 孙大夫医术也算不错了,但给茂国公世子把脉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像是中毒,可又不像,一时间没法断症,而茂国公世子身份尊贵,孙太医不敢轻易用药,便赶紧禀告顾山长,差人把茂国公世子送回了茂国公府。 茂国公世子中招,东平郡王他们知道是季清宁所为,但是,他们和季清宁同进同出,根本就不知道季清宁是什么时候给茂国公世子下的毒,在他们看来,季清宁和茂国公世子就没凑到一起过,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啊。 虽然好奇,但还不敢多问,怕季清宁抬抬手,也送他们一点小毒。 那玩意,铁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 只分外的同情唐靖,有个抬手间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大舅子,做妹夫的压力很大啊。 唐靖不想说话,自打那天钱大少爷打洗澡水被茂国公世子下药后,温玹就放过钱大少爷了,而帮季清宁打洗澡水的事就落到了唐靖头上。 这一日,他们几人和往常一样围在一起吃过午饭,吃饱后,东平郡王他们就回隔壁了,小丫鬟收拾桌子,温玹坐在书桌前喝茶,陈杳走过去,道,“国公爷让属下给爷传句话。” 温玹看着陈杳,“什么话?直说便是。” 陈杳看着温玹,挣扎了两下,才开口,“国公爷让爷给季大少爷打洗澡水。” 温玹,“……。” “什么?!” “你再说一遍!” 温玹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爹让他做什么来着? 陈杳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国公爷让爷您给季大少爷打洗澡水。” 温玹没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过去,“我爹他是疯了吗,偌大一个军营还不够他管的,连谁给季清宁打洗澡水他也要管?!” 第四百三十二章 示弱 温玹气的头顶直冒青烟。 他军务繁忙的父亲去季家吃出阁宴,还最先去最后走,就够温玹吃惊的了,没想到他爹连谁给季清宁打洗澡水这样的小事都要管,简直颠覆了温玹对自己父亲的印象。 而且! 这样的小事他爹是怎么知道的?! 温玹瞥向陈杳,那危险的眸光盯的陈杳后背发寒。 可不是他打的小报告,是国公爷看重季姑娘腹中的小少爷,担心会有闪失,也怕爷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到小少爷,所以每回见到他都会问的很细致。 而季清宁在书院的日子过的没什么起伏,可禀告的地方不多,所以但凡一点变化,陈杳都向煜国公禀告了。 煜国公听温玹让唐靖和钱大少爷他们给季清宁打洗澡水,眉头就拧成了麻花,倒不是怕季清宁女儿身会被他们发现,他们只是帮忙打个倒个洗澡水,他儿子和人姑娘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还抢人的床都没发现,他们要能发现,那他这儿子不要也罢了。 但毕竟是未来的煜国公府三少奶奶,回头传出谁谁谁替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打过洗澡水倒过洗澡水这样的话,未免太难听了些。 反正打个洗澡水也累不死人,就当是训练了,煜国公就让陈杳给温玹传话了,或许其中还期盼儿子在倒洗澡水的时候发现季清宁女儿身,赶紧把人娶回府,带着身孕在外头,煜国公实在不放心。 煜国公也算是一片苦心了。 温玹气的把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道,“我爹没干脆让我给他搓个澡?!” 陈杳耳根一红。 温玹瞪着他。 陈杳支支吾吾道,“这个……国公爷倒是没说,爷您自己看着办吧。” 国公爷管的再宽也只能管个打洗澡水倒洗澡水的事,爷和季姑娘洗不洗鸳鸯浴,打死国公爷也管不出口啊。 希望爷别只嘴上说,直接动手最好。 温玹脸黑的发光,黑的小丫鬟都侧目,不知道陈杳说了什么把温三少爷惹恼了,感觉陈杳再不赶紧跑,要掐死他了。 季清宁也觉察了,小声问小丫鬟,“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摇头道,“我只听到一点点,好像和什么洗澡水有关……。” 难道是因为茂国公世子往浴桶里下药的事? 季清宁也没多想,这几天够茂国公世子喝一壶的了。 到了晚间,该洗澡睡觉了,却不见唐靖来给她打洗澡水,人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享受,人就懒散了,尤其她现在怀了身孕,不宜干重活,就指着人帮忙了。 唐靖不来,她也不好意思催,就自己去拿浴桶。 不说打水了,就这空木桶就挺沉了,温玹用的东西都很好,连打水的木桶都是花梨木的,比普通木桶沉不少。 这一桶水,她不一定能拎的回来。 季清宁就看着温玹,“你帮我打洗澡水吧。” 温玹脸黑下来,“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季清宁巴巴的看着他,揉胳膊道,“没力气拎……。” 温玹不想搭理季清宁,可低头,脑子里季清宁装弱的样子挥之不去,再加上煜国公让陈杳传的话,温玹豁然起了身,朝季清宁走过去。 他脸色不善,吓的季清宁以为他要把她怎么样,步步后退,退到柱子边,温玹一把将水桶夺了过去,道,“亏你一个大男人有脸说自己打个洗澡水的力气都没有。” 她当然有脸了。 不仅有脸说,她还理直气壮呢。 看着温玹拎着木桶离开,季清宁心情别提多好了,她算是看出来了,温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一示弱,他就没辙了。 再说温玹,去帮季清宁打热水,来回跑了两趟,惊动了隔壁的东平郡王几个,在门口围观他。 他们几个一起去澡堂泡的澡,显然温玹打水不是给自己洗的,白天陈杳特意给唐靖传了话,让他别给季清宁打洗澡水了,当时唐靖还觉得奇怪呢,敢情不让他打是温玹要自己来呢。 这是什么毛病? 早和他说啊,他温玹有这种奇怪癖好,他没有啊。 东平郡王憋笑,习惯的嘴贫,“不会打完洗澡水,一会儿还帮着搓澡吧?” 温玹黑着脸,磨牙,“明天我帮你搓澡,你要不要?” “……还是算了吧,我皮嫩,可经受不住你的摧残,”东平郡王一脸正色的拒绝。 温玹带着一肚子怒气回屋,季清宁已经把衣服准备好了,本来温玹还真有心捉弄季清宁两下,被东平郡王他们一打趣,顿时没了兴致,对着季清宁来了一句,“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澡堂泡澡。” 屋外,某负责暗中守护未来三少奶奶的暗卫听到这一句,差点没忍住冲进来暴打自家三少爷一顿。 国公爷连未来三少奶奶的洗澡水都不让别人打,爷倒好,居然想三少奶奶和他们一起去澡堂洗澡。 这事一定要禀告国公爷知道,看国公爷不气的把他打死。 季清宁听得嘴角一抽,她就知道温玹没那么好使唤,她道,“明天我不去,书院放假,我回小院洗。” 时间过的真不是一般的快,十天眨眼过去,书院又又又要放假了。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好衣服,季清宁就上床了,温玹黑着点帮忙倒洗澡水,越发想不明白他爹脑子里到底哪根弦搭错了,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温玹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翌日,上完课,季清宁一行人就回家了,进了城,各回各家。 这边季清宁刚到小院,那边茂国公府管事的就到了,老远就喊,“季大少爷留步。” 季清宁回头,就看清楚来人,心下了然,面上故作不知,“瞧着有些眼熟,不知是?” 茂国公府管事的忙道,“我是茂国公府管事的,姓刘,我家世子爷不知何时中了毒,太医束手无策,宁大夫医术高超,但神龙见首不见尾,知道季大少爷与宁大夫关系不错,此番前来,就是问你宁大夫的下落的。” 季清宁犯难道,“宁大夫一向很忙,连煜国公府二少爷的断腿都没空登门,拜托许太医帮的忙,眼下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煜国公府花十万两,结果宁大夫连门都不登几回的事,满京都都知道,茂国公府管事的没怀疑季清宁在骗人。 他只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家世子爷脸肿的没法见人,急需宁大夫救命。” 季清宁道,“我派人去找找吧,我会劝他去茂国公府,就是诊金……。” 茂国公府管事的忙道,“只要能解我家世子爷中的毒,诊金好说。” 第四百三十三章 回府 当然好说了,茂国公就一个儿子,事关茂国公世子的命,就是要他茂国公一半的家产,他也得忍痛给啊。 正好她的温泉山庄修建还缺点钱,他茂国公世子想不开往她手里撞,她岂能不痛宰他一刀? 季清宁看向茂国公府管事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季清宁就进了小院,留下茂国公管事的对着她的背影,他奉命来请宁大夫,他不带人回去,没法和国公爷交代啊。 这边季清宁去给季老夫人和李氏请安,那边温玹骑马回煜国公府。 虽然不在煜国公府里住,但书院放假,他都会回去请个安。 刚进府,小厮就快步上来报喜道,“三少爷,二少爷能走几步了。” 从季清宁答应给温珵治腿,温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大步流星的朝温珵住的春熙轩走去。 温珵能不用小厮搀扶走几步,这对煜国公府来说是天大的事了,煜国公夫人还有平老夫人,其他三房以及元老夫人都来了,乌压压的人挤满了院子。 煜国公夫人哭的不能自己,温珵断腿的这两年,她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但这一回是喜极而泣。 能走两步,要不了多久就能行动自如,再不用坐轮椅,不用小厮搀扶了,他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用窝在院子里,甚至连院门都怕出。 平老夫人比煜国公夫人还要激动,温珵就是她的心头肉啊。 平老夫人对“黑心”的宁大夫没有半点好感,但这回,她发自肺腑道,“虽然宁大夫诊金贵,还经常不来我煜国公府,但他的医术确实无话可说,难怪赵院正都要把院正之位让与他了,他这份医术也确实当的起。” 元老夫人笑道,“宁大夫是聪明人,进了太医院,多有束缚,哪像现在这般自在,便是我们煜国公府都请他不动。” 她可没忘记温玹说的,宁大夫是在温玹给季大少爷赔不是之后才肯松口来煜国公府给温珵治腿。 这摆明了就是没把煜国公府放在眼里。 满朝文武有哪个大臣敢这么对待煜国公府的?根本就没有。 进了朝堂,束缚就多了,拥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哪怕就是白丁之身,也没人敢欺负啊,满朝权贵抢着卖他宁大夫人情都还怕卖不出去呢。 煜国公夫人见温玹回来,擦掉眼角的泪道,“宁大夫治好了你二哥的腿,娘想请他进府答谢,也不知道他有空没有。” 温玹想都没想就替季清宁回绝了,“他为了不来府里,连药方子都给许太医了,怎么会在乎我煜国公府的答谢?” 煜国公夫人也有这心理准备,只是她对宁大夫满心感激,不亲自道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还有许太医,这些日子不论刮风下雨,他都一日不落的来府上,而且每天同样的时辰来,免了他们焦灼等待。 温珵走了三四步,就站不住坐下了,但就这样,也足够大家高兴了。 温珵看向温玹,道,“三弟,多谢了。” 简短五个字,像是钥匙似的,打开了温玹心头的枷锁,他道,“是我对不起二哥,让二哥吃了这么多得苦头。” 煜国公夫人道,“你们是兄弟,何必这么见外,今儿娘实在高兴,一会儿去娘院子里吃饭。” 这时辰就是吃午饭的时辰,煜国公夫人猜到温玹会回来,提前就让人准备了。 温玹没有拒绝。 煜国公夫人推着温珵去她住的院子,一边派人去请煜国公,温玹跟在一旁。 等见到煜国公时,煜国公那张脸黑的,就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没还似的,尤其是看温玹,那眼睛都在喷火。 不用怀疑,就是暗卫太称职告状导致的。 不告状憋不住了。 煜国公能不气吗,自家傻儿子至今没发现人家女儿身,他都火大了,他儿子倒好,还要人家和他一起去澡堂洗澡。 要不是今天大家太高兴了,他能直接上棍子打了。 温玹也臭了张脸,他最近已经够循规蹈矩了,老老实实的待在书院,也没和人起冲突,他爹看到他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甚至还管他给不给季清宁倒洗澡水这样的事,他没生气,他反倒先生气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煜国公道,“玹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别瞪他。” 煜国公怒气根本压不下去,煜国公夫人小声问他,“玹儿又惹什么事了?” 煜国公道,“你儿子太听话了。” 煜国公夫人,“……???” 这是反话吗? 煜国公夫人瞪温玹,“你又不听话了?” 煜国公,“……。” 他说的话不是这意思啊。 温玹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我怎么没听话,爹让我给季大少爷打洗澡水我都照办了。” 不说出来,他娘都不知道自己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人。 煜国公夫人听呆了。 煜国公想把儿子踹出门去,他居然还有脸告状。 煜国公夫人看着煜国公,“你,你真的让玹儿给季大少爷打洗澡水?” “这是他分内之事,”煜国公面色冷肃。 “……。” 温玹上下看煜国公,“你到底是我爹还是季大少爷的爹?” “我是你爹,也是她爹,”煜国公把刚拿起来的筷子拍桌子上。 温珵坐在一旁,道,“父亲还要认季大少爷做义子?” 煜国公夫人道,“国公爷何必执着,我看季家没有这想法。” 温玹道,“我看让季侍郎认我做义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煜国公已经不想说话了,本来儿子就够缺根弦了,他努力给他提醒,还有一堆把他往岔道上带的。 之前担心儿子好男风,怕他对人家动手动脚,结果他儿子比他想的要正人君子的多。 自打传出温玹好男风的流言后,总有人明里暗里的在煜国公面前提这几个字,每每煜国公都一脸怒色,旁人以为他是恼自己儿子,当然了,煜国公也确实在恼温玹,恼他枉担虚名。 煜国公夫人觉得近来煜国公有些反常,一会儿得和玹儿说道说道。 温珵坐在那里,煜国公夫人给他夹菜,一家人也还算其乐融融。 正吃着呢,外面进来一小厮,禀告温玹道,“季大少爷派人来传话,让三少爷您一会儿去找他。” 居然找他…… 不知道找他何事? 温玹一边吃饭一边揣测,就感觉到一股让他不舒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温玹抬头就看到自家父亲又又又满面怒容的瞪他。 温玹顿时觉得手里的鸡腿没了味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煜国公黑着脸道,“还不快去。” 温玹,“……!!!” “我还没吃完呢,”温玹磨牙道。 煜国公道,“少吃一顿饿不死。” “……我晚去一会儿他也不会死啊,”温玹道。 煜国公看向站着一旁的丫鬟,“把他的碗筷收了。” 丫鬟,“……。” 温玹,“……。” 第四百三十四章 留步 丫鬟不敢上前,煜国公脸沉下来,吓的丫鬟飞快的就把温玹的碗拿走了,转身的时候见温玹手里还有筷子,又夺了筷子就跑。 温玹,“……。” 真的。 就跟在做梦似的。 要说他爹不让他吃饭吧,他已经吃了个半饱了。 要说让他吃饭吧,碗筷都被拿走了!!! 季清宁找他能有什么大事,要有大事,就不会是季清宁派人来传话,而是暗卫了。 可就这么并不着急的事,他爹却嫌他吃饭耽误时间没有第一时间赶去…… 何德何能,季清宁在他爹心底的地位都超过了他这个亲儿子?! 煜国公瞪温玹,“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快去。” 温玹没说话,煜国公夫人都看不过眼了,道,“皇上传召玹儿,都没见国公爷这么催过。” 煜国公摆手,“把他拖走。” 话音一落,登时两暗卫出现在温玹身后。 温玹,“……!!!” 他惹事,他爹都没出动暗卫抬过他去祠堂罚跪。 现在居然因为季大少爷这么待他了。 温玹彻底懵了。 煜国公夫人放下筷子,追出去,就看到暗卫把温玹丢出门去。 温玹自然没有摔倒,但这态度就够煜国公府下人议论纷纷了,煜国公夫人快步走到温玹身边,温玹道,“娘,你看见了,是父亲他看我不顺眼。” 煜国公夫人也觉得煜国公这回太过分了,她道,“你爹近来反常的厉害,你别惹他。” 反常? 温玹道,“父亲怎么反常了?” 煜国公夫人把温玹拉到一旁道,“你爹前儿竟然买了一双虎头鞋回来,我生你和你二哥,他都没买过。” “他还让我得空做几双,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温玹眉头拧成麻花。 简直没法想象他爹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王买虎头鞋是什么样子,得把小摊贩给吓个半死吧? 不过买虎头鞋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在后面呢,“你爹最近特别喜欢小巧的玩意,昨晚上还用木头削了把木剑。” “你爹是不是想抱孙儿了?” 要说想,但他也没催平老夫人和她给珵儿还有玹儿娶妻。 温玹嘴角抽抽道,“你确定爹不是养了外室有了私生子?” 煜国公夫人瞪他,“胡说八道,这府里谁会阻拦你爹纳妾,谁又能阻拦得了?” 这倒也是。 别说没人阻拦了,平老夫人会头一个赞同。 温玹看着自己的娘,道,“那娘找我说是?” 煜国公夫人不放心道,“有机会把宁大夫请进府给你爹把把脉,我实在不放心。” 暗卫待在暗处,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虎头鞋和木剑,这得是多明显的暗示了,也能歪到这种程度…… 温玹也觉得有这个必要,不过既然被赶出来了,他肯定不会再回去了,温玹迈步离开。 煜国公夫人忧心忡忡的回了屋。 温玹走了,剩下半顿饭吃的顺遂多了,只是温珵并不高兴,从小到大,他始终做不到如三弟那般敢直言顶撞父亲,父亲也几乎没有瞪过他,和他大声说话,更极少训斥他。 虽然三弟挨骂挨打的多,但他总觉得父亲更喜欢三弟一些。 吃完了,煜国公就走了。 前脚出院门,后脚暗卫就现身告状了,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是特别的想告三少爷的状。 煜国公一听儿子怀疑他养外室,夫人怀疑他生病了,煜国公脸那是能有多黑就有多黑。 难怪这两天夫人看到他都是欲言又止了,敢情是想劝他别讳病忌医又怕惹怒他不敢说。 煜国公揉着眉心走了。 再说煜国公夫人把温珵送回去后,还是觉得煜国公今天对待温玹太过分了,尤其是让温玹给季大少爷打洗澡水,虽然同窗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但这样的小事,他煜国公怎么会管? 书房内,煜国公在写奏折,小厮禀告后,把门推开。 煜国公夫人走进去,煜国公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猜到你会来。” 煜国公夫人上前道,“玹儿今天是高兴,才留下陪我们吃顿饭,国公爷……。” 煜国公看着她,“我没打他就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来替他抱打不平。” 煜国公夫人心一哏,“玹儿又做什么了?” “他混账东西竟然让别的男人给他未来的三少奶奶打洗澡水,”煜国公道。 煜国公夫人,“……???” “我,我说的是季大少爷,”煜国公夫人道。 煜国公看着她,“我说的也是她。” 煜国公夫人懵的厉害。 煜国公扶额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 煜国公夫人惊呆了。 “她不仅是女儿身,当初舍身救你儿子,如今已经怀了你儿子的骨肉了,”煜国公再道。 煜国公夫人狂喜。 煜国公黑着脸又来了一句,“你儿子还不知道,他竟然嫌弃给人姑娘打洗澡水麻烦,要拉着她去书院澡堂一起洗澡。” 煜国公夫人也气的不行,“那你为什么不打呢,我又不会拦你。” 煜国公,“……。” 难得。 夫人竟然有和他统一战线的时候。 再说温玹,刚骑马在季家小院前停下,突然鼻子发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后背没来由的一阵发寒。 季家小院如今人多了起来,但温玹是常客,熟门熟路,他甚至忘了如今季家小院有了女眷,依旧往内院走,被柳管事拦下道,“温三少爷留步。” 柳管事匆匆上前,道,“内院如今不便让人随意进出了,您到正堂喝杯茶歇歇脚,我派人去请季少爷。” 麻烦。 但温玹也没有执意要进内院,就去了正堂。 温玹觉得麻烦,季清宁也觉得麻烦,好在小院就这么点大,知道温玹没耐心久等,她又求他帮忙,赶紧出去。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上台阶,那边柳管事端茶过来道,“季少爷,有件事忘记和您说,夫人让把小院和隔壁小院的墙砌好了。”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 季清宁扭头看小丫鬟,“怎么没和我说这事?” 小丫鬟道,“我阻拦了,但夫人一定要把墙修好,还不让我告诉你,不过……。” “不过什么?”季清宁追问。 小丫鬟笑的很神秘,“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第四百三十五章 高攀 竟然还学会和她卖关子了,她怎么那么手痒想揍她呢。 季清宁瞪了小丫鬟一眼,从柳管事手里接过托盘,然后就进了屋。 有季清宁招呼温玹,柳管事放心的去忙自己的事了。 季清宁端着托盘走到温玹身边,给他换了盏新茶,那殷勤样子,看的温玹都侧目,这绝对是有事求他。 温玹把喝了一大半的茶盏放下,道,“有什么事求我,直说吧。” 季清宁也不和他客气,从怀里摸出来一小瓷瓶,放到温玹跟前道,“茂国公世子中了毒,太医没法医治,茂国公府管事的来找我,要请宁大夫,这是一颗解毒丸,你帮我送去茂国公府。” 温玹额头颤了两下,“你找我就是为这事?” “……不然呢?”季清宁眼神无辜。 温玹一口怒气涌上来,没差点气死过去。 他午饭都没吃饱,火急火燎的被他爹赶来,敢情就是让他去给茂国公世子送解毒丸?! 温玹极力压制,才没有让怒气爆发,他看着季清宁,磨牙道,“以后这样的事不要找我,让我爹帮你办。” 季清宁,“……。” 这厮是吃错药了吗? 这么屁大点事,让她找他爹煜国公帮忙,他怎么再干脆点,让她去找皇上帮忙? 不对啊,怎么感觉这厮对他爹煜国公有怨言。 季清宁本来不想管人家父子家务事的,是温玹先提的煜国公,季清宁道,“我和你爹又不熟,我去找他,他能帮我吗?” 这话很正常,可在温玹耳中却是火上浇油,不熟都这么向着他了,要熟了,他这个亲儿子只怕连个半饱没得吃,可能连桌子都不用上了。 想到来之前,他娘和他说的话,温玹眸光危险的看着季清宁,“你是不是给我爹下毒了?” 季清宁,“……。” 这厮是有病吧。 季清宁朝他翻白眼,“你爹要病了,想请我给他治病就直说,竟然怀疑我给他下毒,我都没给你下毒,轮的着你爹吗?!” 温玹道,“没下毒,我爹怎么那么向着你?” 季清宁嘴角一抽。 你爹那是向着我吗? 那是向着他自己的孙子孙女好么! 不过季清宁很好奇,煜国公做了什么把温玹气成这样,她问道,“你爹干嘛了?” 温玹能告诉季清宁吗,这么丢人的事,瞒着都来不及呢,他道,“帮你可以,去给我做两个菜,我吃饱了再去。” 季清宁想暴打他,吩咐小丫鬟道,“去让李叔做几个菜。” 温玹道,“我是让你做菜。” “你有病啊,不要御厨给你做的菜,要吃我做的,”季清宁觉得他是故意找茬。 没错,温玹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饭吃的好好的,他爹因为向着季清宁让丫鬟把他碗筷收了,越是向着他,他越欺负他,非气死他爹不可。 季清宁火大,但她还真不敢去茂国公府送药,倒是也能请东平郡王他们帮忙,但效果可能没有温玹去好。 不就是烧两个菜,找人帮忙,本来也该请客道谢。 季清宁去厨房做菜。 只是季清宁忘了她还怀着身孕,连药房都进不得,厨房对她也是禁地。 油烟味大的,她一进去,胃里就有些翻江倒海,吓的她赶紧退了出来。 如今小院可不止是她和柳叔一家了,她娘和老夫人进京,还带了不少丫鬟婆子来,她要没忍住当着他们的面吐了,后果就没法预料了。 季清宁离的远远的,小丫鬟过来,捂嘴笑道,“打听出来了。” 季清宁看着她,不知道她又去打听什么了,小丫鬟道,“温三少爷回煜国公府吃午饭,煜国公也在,知道姑娘你派人去找温三少爷,怕姑娘有急事,都没让温三少爷吃完饭就让他来了……。”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难怪温玹火气那么大了,煜国公也真是的,他自己的儿子他还不了解么,能忍受这样的对待? 那边,温玹坐在那里等吃饭,暗卫山神进去道,“爷,季大少爷闻不得厨房的味道,一闻就吐,没法给你做菜。” 温玹眼角都抽了下,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之前进不得药房,现在连厨房也进不得了,不过季清宁既然去了,就不会装吐骗他,他还在呕吐的事,至今季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可见瞒的很死。 季清宁没法给温玹做菜,就让李叔给温玹做了四个小菜端来。 温玹知她不是故意,没说什么,吃饱后,就带上小药瓶走了。 温玹走后,季清宁回内院,才走到二门处,就过来一丫鬟,福身道,“大少爷,夫人让你去她那儿一趟。” 时间卡的这么好,不用说找她是因为温玹了。 果不其然,见到李氏,李氏头一句就是,“煜国公府不是我们季家能高攀的起的。” 季家女儿是断然不会给人做妾的。 季清宁脑壳涨疼,笑道,“但我听煜国公的意思,反倒是我季家他们煜国公府高攀不上。” 李氏眉头打结,“煜国公亲口说的?” 季清宁点头,“他说爹比他厉害。” 季清宁说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氏,李氏眼角眉梢的细微表情都没有错过她的眼。 李氏很震惊,和她听到这话一样。 季清宁还想从李氏这里旁敲侧击,看来是找错人了。 季清宁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娘,我爹是不是隐居在太平县?” 李氏摇头,“娘不知道,不过前些天云阳侯和肃宁伯登门给你祖母请安,娘觉得你祖母和他们是旧相识。” “煜国公把你爹支去西南查贪墨案,我原以为你祖母会恼煜国公,但她并没有。” 西南案,她听着就觉得凶险万分了,知道季怀山去西南了,她一直忧心不已,但老夫人没有,甚至还有些高兴,觉得朝堂总算重用她儿子了。 朝堂上的事,李氏不了解,也不想季清宁掺和其中,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女儿恢复女儿身的事,她女儿也确实该穿回女装了。 季清宁不敢和李氏多待,怕她问东问西,赶紧告退,李氏道,“你祖母准备明天去灵台寺帮你爹祈福,你陪着一快儿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解毒 季清宁忙不迭的应下,就赶紧走了。 再说温玹,出了季家小院,就直奔茂国公府。 茂国公府守门小厮看到他骑马过来,脸上都带了愤怒,毕竟温玹没少和他们茂国公府世子爷打架,而且是一动手就打的不可开交,打的鼻青脸肿,惊动太后的那种。 他们世子爷和温三少爷同在书院读书,温三少爷俊逸绝伦,器宇轩昂,他们世子爷脸却肿成了猪头,这几天,少说也请了百八十位大夫进府,药罐进去几大桶,然而效果一点没有。 茂国公府小厮只当温玹是路过,结果到茂国公府大门前,温玹停下来了。 小厮们懵了,脸上的愤怒之色赶紧收了,这可是连他们家世子爷都敢揍的主儿,万一脸上表情叫温三少爷看不顺眼,到时候给他们一拳,谁还能给他们出头不成。 温玹停下来,却没有下马,小厮下台阶,道,“不,不知温三少爷来我们茂国公府有什么事?” 温玹一脸不想来的样子,高不可攀的丢出来两个字,“送药。” 温三少爷会给他们家世子爷送药? 送的是救命的药还是夺命的砒霜? 小厮想问不敢问。 陈杳道,“还不去传话,我家三少爷是来帮宁大夫送药的。” 茂国公府管事的正好过来,听到这一句,赶紧道,“小厮慢待了,温三少爷快请进府。” 温玹一跃从马背上跳下,茂国公府管事的毕恭毕敬的领着他进去。 不过管事的领温玹去见茂国公世子,温玹进府后,直接朝人家正院走去。 管事的发现温玹没跟上来,赶紧追过去,道,“温三少爷不是去见我们世子爷吗?” 温玹斜了管事的一眼,“你以为宁大夫的药是白给的吗?” 管事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温三少爷请宁大夫给他的兄长温二少爷治断腿可是付了十万两的诊金,这事满京都都知道,大家在夸宁大夫医术高超的时候,都会捎带一句黑心。 之前去季家小院找季大少爷帮忙,季大少爷也说诊金要不少,可宁大夫人都没来啊,管事的道,“不知道要多少?” “两万两,”温玹道。 “……!!!” 管事的倒吸了口凉气。 竟然要这么多? 然而温玹又补了一句,“送药辛苦费,一万两。” 他连顿午饭都分开吃的,还被自家亲爹气了一通,这笔烂账总要找个人来买。 管事的听的心肝乱颤,道,“这,这未免也太贵了……。” 温玹转身就走。 管事的脸色一变,连忙道,“是我多嘴了,温三少爷息怒,容我禀告国公爷。” 三万两的诊金,管事的可不敢随便取用。 管事的赔礼,温玹这才去正堂坐下等茂国公。 喝了半盏茶,茂国公才来,脸色不是很好,虽然温玹是小辈,但却是出了名的难缠。 茂国公走进来,道,“只要能治好犬子的病,三万两不算什么,但宁大夫人都没来,就给犬子开药,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温玹笑了一声,“宁大夫给人治病态度不好,茂国公是第一天听说吗?” 茂国公无话可说。 除了张阁老,宁大夫医治的上心点儿,其他人,不论是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还是温二少爷,宁大夫都只治了个开头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温玹道,“他医术高超,远在众太医之上,就算他态度不好,也得哄着捧着求着。” 说着,温玹从怀里摸出那小瓷瓶摆在桌子上,道,“这是一颗解毒,可解百毒,宁大夫觉得解个红肿不再话下,茂国公还怕不管用,两万两打水漂吗?” 这一点,茂国公倒是不怕。 收他这么贵的诊金,要是治不好他儿子,他要不抓宁大夫,别人该在背后笑话他茂国公是孬种了。 茂国公眸光从小瓷瓶上扫过,道,“取三万两来。” 很快,管事的就拿了银票来,温玹接过银票就告辞了。 茂国公府下人都觉得宁大夫心太黑了,一颗解毒丸就敢要两万两,温三少爷心更黑,只送个药就要一万两的辛苦费,真当他们茂国公府的银票是大风刮来的呢。 茂国公拿着小瓷瓶去给儿子解毒,正好太医在,茂国公不放心,让太医检查药有没有问题。 太医倒在掌心闻了闻,眸底闪过一抹惊艳,道,“这药丸当能解百毒。” “快给我!”茂国公世子快疼疯了。 他从床上下来,从太医手里夺过药丸塞入嘴里,小厮还没把茶端来,他就咽下去了。 太医看着都心痛,总觉得杀鸡用牛刀了,暴殄天物了。 但听说这一颗药丸茂国公花了三万两才买下的,太医嘴角又抽抽不止了,虽然浪费,但浪费的只是茂国公,调制药丸的人物超所值了。 服下药丸,不过一会儿,茂国公世子就觉得身子轻松了,脸也不疼了,身上也不发痒了。 太医把脉后,道,“解毒丸起效果了,不出两个时辰,世子爷就恢复如初了。” 总算是解毒了,茂国公松了口气。 再说温玹,又回到季家小院,季清宁又又又去前院见他。 温玹从怀里摸出银票递给季清宁,季清宁摸着厚实,数了下,“三万两?” 一颗解毒丸要茂国公两万两,她都要的心肝儿胆颤了,温玹还多要了一万两呢? 温玹道,“其中一万两是给我的辛苦费。” “以后这样的好事要多想着我。” 季清宁,“……。” 这绝对是史上最贵的快递小哥了。 人家跑腿挣的辛苦费,季清宁也不好贪墨,抽出一张万两银票递给温玹。 温玹接过揣入怀中。 陈杳看的侧目,又可以去向国公爷告状了。 温玹走后,季清宁就拿着银票回了屋,路过的时候,想起柳管事说的,院墙补好了,季清宁过去看了一眼。 补的很完美,她都看不出来之前有开过门的痕迹。 虽然有些惋惜,但也没多大妨碍,因为她眼下根本进不了药房,院墙对她来说有没有都一样,她看向小丫鬟,“之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小丫鬟咯咯笑,朝季清宁招手,“姑娘随我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马甲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季清宁跟丫鬟回了屋,才知道小丫鬟和陈杳联手干了件什么样的奇葩事。 小丫鬟不敢忤逆李氏,但觉得院墙被砌起来,季清宁翻墙实在不方便,就在挖了条密道。 从她的房间直通隔壁小院。 小丫鬟把密道口打开,一脸邀功的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都无话可说了。 真的。 这脑回路,她不佩服都不行。 这小丫鬟打碎人家东家一瓷瓶都紧张兮兮的,挖密道咋就挖的这么的坦然呢?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姑娘要去隔壁看看吗?” 季清宁没这想法,但她还从来没走过密道,再加上小丫鬟一脸的期盼,她说不去,她肯定很失望。 就走一遭吧。 密道挖的很宽敞,密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了煤油灯,小丫鬟跑过去点亮,然后回来扶季清宁。 季清宁觉得自己有病,小院又不大,从大门出去再去隔壁又不是多难,要真大晚上急的去,小丫鬟带她翻个墙也神不知鬼不觉了,小丫鬟要没胆量,院子里还有那么多的暗卫,哪个不能帮把手? 却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这么长一条密道,也亏得他们这么短时间就挖出来了,绝对是闲的。 隔壁小院,屋内。 温玹回来后,就把身上的锦袍换下来,刚把衣服脱掉,就觉察有细微的声音传来,若有似无,他耳朵竖起,听不真切。 渐渐的,声音清晰了,好像是从柜子后面传来的,他眉头打了个死结。 他迈步走过来,刚走到柜子前,就看到柜子移开。 季清宁和他四目相对。 温玹,“……。” 季清宁,“……。” 马甲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了。 温玹光着上半身,没戴面具,就这么站着季清宁面前,无所遁形。 季清宁早就知道温玹就是李玄鉴,李玄鉴就是温玹了,但毕竟一直装不知道,这会儿温玹突然暴露,也突然考验她演技了。 季清宁满面愠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鬟跟着季清宁身后,一双眼睛不敢乱瞟,还时刻防备着自家姑娘,就温三少爷这副样子,小丫鬟怕自家没什么自持力的姑娘又兽性大发…… 温玹没想过会暴露身份,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不过暴露了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得每回去隔壁还得戴面具。 虽然被抓了个现行,但温玹镇定的很,“你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 都到这份上了,还狡辩呢。 季清宁呲牙,“你就是李玄鉴!” 温玹看着她,“我是不是李玄鉴,对你又没有影响。” 季清宁火大,“没见过你这么骗人还理直气壮的!” 温玹朝季清宁走过来,一步步靠近,季清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步步后退,最后抵在了柜子处,温玹道,“你就没骗过人?” 季清宁怒视他,温玹道,“你这一手高超医术从何处学来,竟连你娘你祖母都不知道。” “你不要转移话题!”季清宁眸底呲小火苗。 “我骗他们是我不对,但这不是你可以随意欺骗我的理由!” 这话温玹无法反驳,他盯着季清宁的眼睛,盯的季清宁都不敢看他,把眼睛瞥向别处。 温玹低头看着季清宁推开他的手,不知为何,靠他稍微近点,就有些心猿意马。 温玹后退两步道,“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的身份是皇上给的,方便我替他办事,这事我骗的人多了,不止你一个。” 这话也是真的。 连东平郡王他们这些好东西都蒙在鼓里。 季清宁瞪他,“那来回换身份到我面前溜达,这总只有我一个吧!” 温玹没说话。 季清宁继续瞪他。 瞪的温玹不得不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季清宁重重的哼了一声,迈步要走。 密道合起来了,小丫鬟还在里面,她只能从大门走了。 路过的时候,温玹抓住她胳膊道,“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季清宁没好气道,“你被人骗了你不生气吗?” “你生气了你会怎么样?” 温玹道,“行吧,我让你打一顿,我不还手。” “就这样?”季清宁不满道。 这样还不行? 温玹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了,他居然在乎他生气,甚至怕他生气,他绝对是病的不轻了。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我既没对你骗财,也没骗色,打我一顿还不行,你还想怎么样?” “我懒得打你!”季清宁呲牙。 “让开!我要回去了!” 温玹笑道,“是懒得打我,还是舍不得打我?” 季清宁的暴脾气,有心放他一马,毕竟她的马甲还没有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架不住有人蹬鼻子上脸讨打啊。 不打他一顿,她都不信季。 季清宁开门出去,陈杳就守在门外,很识时务的摘下了面具,季清宁道,“帮我把他打一顿。” 陈杳,“……。” “这……不好吧?”陈杳嗓音飘的厉害。 季清宁道,“你不是说煜国公和皇上让你听我的吗?” 陈杳果断看向温玹,“爷,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 院子里就多了七八个暗卫。 温玹脸都绿了。 季清宁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着,她不喊停,陈杳不敢停手。 打到温玹趴在地上起不来,季清宁这才转身离开。 季清宁走远了,陈杳抹掉嘴角的血迹,去扶温玹。 温玹想灭了陈杳的心都有了,“到底谁是你主子?!” “您们三个都是我主子啊,”陈杳弱声道。 三个…… 他这提醒的够明显了吧? 爷,你可长点心吧。 不是他愿意帮未来三少奶奶揍爷,实在是担心三少奶奶会气的动胎气,就从国公爷对三少奶奶腹中小少爷的看重,要三少奶奶动胎气了,绝对会把爷打个半死的。 以前还有皇上护着,现在皇上也是向着三少奶奶的。 陈杳着重加音,温玹听见了,没差点气死过去,“那小厮也是你主子?!” 陈杳,卒。 树上的暗卫们没差点笑掉下来。 说句公道话,这回不怪爷猜不到,陈杳确实有够听三少奶奶丫鬟的话,说是言听计从,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一点都不为过。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上香 季清宁从温玹小院大门出去,再从小院大门进来,把小院负责看门的小厮都看懵了。 柳叔让他照看大门,他一直在这一块儿,没看到季少爷出去,他不该在内院吗,他怎么从外头进来的? 小厮一点的警惕,前不久有人假冒晋临侯世子闯入晋临侯府,还挟持了晋临侯夫人,还打着晋临侯世子的幌子骗了茂国公世子……不会有人假冒季大少爷吧? 小厮一直盯着季清宁看,那眼神赤果果,看的季清宁不解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小厮支支吾吾道,“我,我没看季大少爷您出去……。” 季清宁哭笑不得,本来她还觉得密道很鸡肋,这不会就体现出密道的方便之处了。 季清宁夸赞小厮尽职尽责,又道,“小院没什么机密,不会有人冒充我的。” 这倒也是,小厮脸红的挠后脑勺。 再加上小丫鬟在隔壁小院没瞧见季清宁,到前院来接,小厮就更不会怀疑了,假季大少爷能骗的了他,总骗不过铁锤。 回了院子,小丫鬟担心道,“陈杳他们把温三少爷打的可惨了,真的是姑娘你让他们打的吗?” “嗯。” “可姑娘你也骗人了啊,”小丫鬟小心肝颤抖。 她当时在密道里不敢进,贴着柜子,屋子里的谈话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温三少爷没有对姑娘骗财骗色,但骗财骗色这事……她家姑娘都干了啊。 温三少爷的钱都被姑娘挣了,人也被她家姑娘吃干抹净了…… 没骗财骗色都被打成那样了,小丫鬟不敢想自家姑娘干的事暴露了,会被打成什么样了,感觉会被打死。 季清宁当然知道自己骗了人,但她骗人是以牙还牙,又不是主动骗的,她道,“等我暴露了,我再把他打一顿。” 小丫鬟,“……。” 她有点同情温三少爷了。 这边季清宁回屋,那边隔壁小院内,温玹一肚子火气在坐那里上药。 他不恼季清宁,恼的是自家暗卫们,这是第二次揍他了,上回可以说有苦衷,这回是明目张胆。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他的人都向着季清宁了,还向的那么的理直气壮。 温玹摸着嘴角的淤青,也不知道季清宁气消了没有,不过正好他准备试试自己的失眠症是不是好了。 温玹觉得自己的失眠症应该痊愈了,然而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烦躁的坐起来,陈杳道,“要不爷还是去隔壁睡吧?” 温玹又倒了下去,“我还离不得他了不成?!” 陈杳没再劝,准备睡下时,温玹起身了,“算了,给你个面子。” 陈杳,“……。” 别。 不用给他面子。 真的。 他只是一个暗卫。 他不配要爷给的面子。 温玹晚上还来了的事,季清宁一无所知,他来的时候,她早会周公去了,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对她的影响忽略不计。 早上醒来,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见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一脸兴奋的样子,季清宁笑道,“有好事发生?” 小丫鬟摇头,“没有啊。” “那你这么高兴?”季清宁道。 “……没有很高兴啊,”小丫鬟眼神躲闪。 季清宁下床道,“还说没有,只差没刻在脑门上了。” 小丫鬟闪着双大眼睛道,“我之前就盼着老夫人能去灵台寺上香,今天老夫人终于要去了,我高兴啊。” 只是这样? 怎么感觉这小丫鬟在忽悠她? 问了两回,小丫鬟不肯定,季清宁就不问了,一会儿就去灵台寺了,总会知道的。 季清宁去陪季老夫人还有李氏吃早饭,去的时候,季清雪和季清霜都在同老夫人抗议,“祖母,我们也要去灵台寺给爹爹祈福。” 季老夫人去祈福,只带季清宁去。 李氏让她们俩别胡闹,“你们一个定亲了,一个年纪还小,你们祖母去给爹爹祈福,哪有闲心管你们,别闹你们祖母。” 季清雪鼓起腮帮子。 定亲又不是她愿意的。 她才不想嫁给云阳侯世子那样的登徒子呢,只是祖母都没问过她的意思就直接把他们亲事定了下来,现在连门都不让她出了,不让出门就算了,还让她待在屋子里绣嫁衣! 季清霜见姐姐都没法去,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了,见季清宁进去,季清霜跑过来道,“大哥,祖母不让我去灵台寺,你陪祖母去,有好吃的好玩的,你可别忘了给我买。” 季清宁弯腰捏季清霜的粉嫩脸蛋,手感好的不行,她道,“不闹肚子了?” 季清霜年纪小,突然进京有些水土不服,闹了好些天的肚子。 季清霜摇头,“已经好了。” 她摇着季清宁的手,“大哥,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啊。” 季清宁点她小鼻子,“都记住了。” 季清霜笑的眉眼弯弯。 李氏嗔笑道,“都坐下来吃饭吧。” 季清霜跑过去坐好,她喜欢极了京都,饭菜比在太平县的时候好吃太太太多了,祖母再也不用担心她饭吃少了不长个子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过后,又歇了一刻钟,丫鬟进来禀告说马车准备好了,季老夫人就起了身。 走到前院,看见两驾马车,季老夫人愣了下,道,“清宁不骑马?” 虽然季老夫人现在不强求季清宁练武了,但对季清宁的身量她一直不满意,总觉得这唯一的孙儿生的不够威武。 季清宁还未说话,小丫鬟先一步道,“马蹄铁断了,还没有修好,只能委屈少爷坐马车了。” 可能今天之后,姑娘都得坐马车了。 想到这里,小丫鬟就有些抗拒,女子怎么就不能像男子那样骑马呢,她觉得骑马有趣极了。 季老夫人便没再说什么,丫鬟扶着她坐上马车。 待季清宁坐进马车内,小丫鬟一跃上车辕,赶着马车出小巷子,绕到闹街上,直奔灵台寺。 一路畅通,马都没歇一下脚,结果到灵台寺,马车刚准备停下,就被人狠狠一撞,季清宁肩膀撞到马车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祸水 小丫鬟气炸了,她家姑娘现在不是一般的娇弱,哪经得起人这么撞的,这么宽敞的停马车处,得是多不长眼才撞到她们的马车。 小丫鬟气不过,从马车上跳下,要看看是什么人不长眼,结果撞人的先发难,数落小丫鬟的不是,“你们怎么停的马车?!” 小丫鬟气得头顶冒青烟,叉腰道,“我还没怪你赶的什么马车,你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你是谁府上的,这么嚣张?!” 她见过脾气最差的就是煜国公府三少爷了,一身的倒毛,不也被她家姑娘捋顺了,这小厮的主子还能比的过温三少爷不成。 那边老夫人已经被扶下马车了,见小丫鬟剑拔弩张道,“不要和人起争执。” 老夫人发话,小丫鬟不敢忤逆,被撞了也只能忍下,对面小厮不依不饶道,“我们是晋临侯府的,撞了我们家马车,你得给我们赔礼道歉!” 季清宁坐在马车内,直接听笑了。 原来是晋临侯府上的,难怪这么嚣张了。 这是在恼上回她去晋临侯府取碎玉,温玹易容成晋临侯世子,挟持晋临侯夫人出府,当时晋临侯世子就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对着她放箭,逼得温玹不得不放了晋临侯夫人来救她。 后来没再碰上晋临侯世子,人家也没再找她的茬,谁想晋临侯府下人还记着,绝对是认出这是季家马车,才撞上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正好老夫人也让息事宁人。 季清宁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老夫人的冷笑声传了来,“我说是谁府上这么嚣张跋扈,原来是晋临侯府。” 季清宁,“……。” 不是不要和人起争执吗? 祖母这话明显就是在激怒晋临侯府吧。 她初来乍到,怎么对晋临侯府火气这么大,难道还有旧仇? 晋临侯府下人怔住,晋临侯在朝着权势滔天,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晋临侯府嚣张跋扈的,一时间,小厮忘了反应。 那边晋临侯府丫鬟见这边起了争执,赶紧禀告晋临侯夫人,“夫人,咱们府上马车和季家马车撞上了。” 晋临侯夫人从软轿内出来,闻言道,“哪个季家?” “就是卖琉璃灯给世子爷的季家大少爷,”丫鬟道。 晋临侯夫人脑子里闪过季清宁的模样,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 晋临侯夫人模样生的极美,即便如今已经三十五六了,也依然美的惊心动魄,能和她一较高下的就只有煜国公夫人。 晋临侯夫人走过来,训斥晋临侯府小厮道,“撞了人还生事,给人季大少爷赔礼。” 小厮就是故意的,“谁让他和人联手挟持夫人您,小的实在气不过……。” 晋临侯夫人道,“那事与季大少爷无关。” 怎么可能没关系,没关系那易容成世子爷模样的人怎么会拼了命的救他,他们就是一伙的。 夫人就是太好说话了,这些人才敢打夫人的主意。 的确,晋临侯夫人就是太好说话了,以至于小厮都不想听她的给季清宁赔礼。 不过小厮还是赔礼了,他们不怕晋临侯夫人,但他们怕晋临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啊,脸色一沉,打罚起来毫不手软,万一再在世子爷跟前说上一两句,他们就死定了。 小厮不甘不愿道,“对不起。” 小丫鬟哼了下鼻子,没再说什么。 晋临侯夫人看向季清宁,眸光从老夫人脸上扫过去时,心头一震,因为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厌恶。 她自问记性还不错,但她很确定,她从来没见过老夫人,和她无冤无仇啊。 老夫人的脸色,季清宁自然也看见了,她祖母对晋临侯府是真的没好感啊,难道季家和晋临侯府真的有仇? 晋临侯夫人没忍住,道,“老夫人以前见过我?”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季清宁,“……。” 找死啊。 这可是晋临侯夫人。 不是他们季家能招惹的起的啊。 说好的不惹事呢,她祖母怎么回事,就这么看晋临侯夫人不顺眼吗? 她和晋临侯夫人也算说过几句话,她觉得晋临侯夫人是很善良的那种人,不像晋临侯,给人一种阴戾之感。 晋临侯府下人瞬间变脸,尤其是扶着晋临侯夫人的管事妈妈,气不大一处来,“季老夫人,我家夫人没招惹过你吧,你何必恶语伤人?!” 老夫人气笑了,“她是没伤害过我,但她伤过的人少了吗?红颜祸水,死不足惜!”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能把自己祖母拖走吗? 季清宁赶紧走到老夫人身边,道,“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老夫人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晋临侯夫人站着那里,眼泪直往外涌,见老夫人走远,她追上来,声音颤抖的问,“你,你和镇国大将军府是什么关系?” 老夫人回头看着晋临侯夫人道,“没关系,我只是见不得镇国大将军府二少爷那么好的人,死的那么冤枉!” 晋临侯夫人几乎站不住脚,管事妈妈赶紧上前扶着她。 晋临侯夫人看着老夫人走远的背影,含泪笑道,“原来除了我,还有人记得镇国大将军府……。” 管事妈妈也觉得奇怪。 这世上几乎没人敢招惹晋临侯府了,这老夫人竟敢这么指着她家夫人的鼻子骂,她就一点不怕晋临侯府吗? 还是她对晋临侯府的恨意已经让她不在乎小命了? 可她不在乎,她的儿子孙子的命呢,也都不在乎了吗? 走远了些,季清宁还能感受到老夫人的愤怒,握着她的手都在颤抖,这绝对是恨急了晋临侯夫人。 本来晋临侯世子就想要她的命了,要叫他知道,她的祖母指着他娘的鼻子骂,还骂的那么的难听,还不得气的要把她五马分尸? 不行,这事必须得弄清楚了。 季清宁扶着老夫人,用一种几乎恳切的眼神看着她,求道,“祖母,您能不能和我说说镇国大将军府的事?” 第四百四十章 找死 老夫人看着季清宁,叹息道,“镇国大将军已经是前朝的事了,你不知道很正常。” 季清宁知道宁朝建立没多少年,当朝皇上算半个开过皇帝,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的祖母就这样公然提起前朝大将军,就不怕有心之人传到皇上儿子,给她爹添麻烦吗? 也正因为太奇怪,所以季清宁才更好奇,实在季家给她的感觉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 季清宁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就和我说说吧。” 老夫人拍了拍季清宁的手,一边往灵台寺大殿走,一边和季清宁说镇国大将军府的事。 对镇国大将军,老夫人很敬重,用了“擎天柱”这样的形容。 镇国大将军在前朝地位举足轻重,远非现在的煜国公能比,只是后来前朝立了昏庸帝王,听信小人谗言,疏远镇国大将军,架空他的兵权,又苛捐杂税,导致民不聊生,民怨四起。 可以说前朝的覆灭和镇国大将军被夺权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季清宁好奇晋临侯夫人和镇国大将军府的关系,稍微问了一下,老夫人就说了很多。 晋临侯夫人原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二少爷李昇的未婚妻,乃前朝第一美人,为当时的兵部尚书之子,也就是如今的晋临侯所看中,设下阴谋,陷李昇入狱。 晋临侯夫人退掉婚约,另嫁晋临侯,李昇心灰意冷,在他们成亲当日自尽于刑部死牢中。 老夫人说的很粗略,言语间对晋临侯夫人是半点也看不上,说完还拍了拍季清宁的手,“娶妻娶贤不娶色,你以后不要娶太漂亮的女人,容易招人惦记。” 季清宁,“……。” 季清宁哭笑不得。 她虽然一直穿着男装,但她这长脸长的很不错了,要每个人都和她祖母一般想法,她可能会因为长的太漂亮而砸手里啊。 季清宁扶着老夫人道,“我娘长的也很好看啊,不比晋临侯夫人差多少,祖母怎么让我爹娶了我娘?” 老夫人嗔季清宁,“倒学会和祖母抬杠了。” 季清宁道,“这哪是抬杠,这是实话。” 的确,李氏生的也极好了。 老夫人道,“太平县是小地方,没人能争得过你爹,你娘也知道我不喜太漂亮的女人,早些年打扮的很素朴,也不爱出门,如今年纪上来了,生的儿子都到了惦记别人家姑娘的年纪了,哪还有人惦记她?” 季清宁,“……。” 她可没有惦记别人家的姑娘。 她这女扮男装的得是多成功,外人没怀疑过,连自家亲祖母都对她深信不疑。 扶着老夫人上台阶,进了大雄宝殿,老夫人跪下来虔诚的替远在西南查案的季怀山祈福,顺带求菩萨赐季家一个贤惠的大少奶奶…… 老夫人说的很小声,但架不住季清宁离的近啊,听得那叫一个真切,听得她都胆虚。 小丫鬟也跪在一旁,是想笑不能笑。 季家要娶一个贤惠少奶奶,短时间内是肯定办不到了,不过姑娘倒是可以嫁出去做别人家贤惠的少奶奶,这个还是很容易就实现的。 老夫人素爱礼佛,难得来灵台寺,自然少不了要听高僧讲经,季清宁便陪在左右。 这边老夫人去后殿听禅,那边晋临侯夫人也进殿上香。 灵台寺下,晋临侯世子骑马过来,到听马车处,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小厮过来牵马,他把马鞭子丢给小厮,问道,“我娘呢?” “夫人在大殿,”小厮忙回道。 晋临侯世子抬脚就要走,小厮上前道,“世子爷,方才季家大少爷的祖母季家老夫人对夫人言语不善,骂夫人是红颜祸水,还说夫人死不足惜。” 骂的那么难听,他们这些下人都忍无可忍了,夫人性子软绵,不和那老婆子一般计较,他这会儿想起来还气不顺呢。 晋临侯世子脸顿时阴沉下来,“他们找死!” 就是! 也不打听打听他们晋临侯府是什么人家,是他们一个区区三品侍郎府能骂的吗?! 还有上回挟持夫人,新仇旧恨,不把季大少爷吊起来打,他还真当晋临侯府好欺负了。 晋临侯夫人就是晋临侯世子的逆鳞,季家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季老夫人坐在那里听禅,季清宁盘腿坐了会儿,就坐不住了,季老夫人也不强求她,道,“你出去逛逛吧,不必守在这里。” 季清宁是真坐不住,小丫鬟也怕坐姿不好会伤到小少爷,赶紧把季清宁扶起来。 主仆两走远,决定四下转转。 她们走没多会儿,那边晋临侯世子就过来了,带路的小沙弥道,“季家老夫人就在这里间听禅。” 晋临侯世子抬脚就要进去,那边晋临侯夫人过来,叫住他,“砾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儿子一向不喜听禅,便是陪她来灵台寺,也极少到后殿来。 晋临侯世子回头,晋临侯夫人就从自己儿子脸上看到了戾气,她在看到跟在晋临侯世子身边的小厮,就知道小厮告状了,晋临侯夫人冷了脸道,“我不是说过今日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世子吗?!” 小厮缩了脖子往晋临侯世子身后躲,道,“小,小的是见不惯季家老婆子欺负夫人……。” 晋临侯夫人知道小厮是护她,但她并不需要,她看着晋临侯世子,“砾儿,你这么怒气冲冲,是要做什么?” 晋临侯世子道,“他们辱骂你,我让他们给娘你赔礼道歉!” 她这儿子脾气时好时坏,那季家老夫人看着就是个倔脾气,既然敢当着她的面骂,又岂肯给她赔礼,到时候没得闹出人命来。 晋临侯夫人对晋临侯世子道,“她或许是娘的故人,对娘有些误会,解释清楚便好,她是个老人家,你答应娘,不可对她无理。” 晋临侯世子气炸道,“故人?她都那么骂娘你了,能是你故人吗?!” “砾儿!”晋临侯夫人面色冷肃下来。 “你是不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晋临侯世子拳头攒紧,“我不对她无理就是。” 晋临侯夫人放下心来,她这儿子,虽然脾气经常不好,但信守承诺,只要应承的事,总会办到。 晋临侯世子道,“那娘听禅吧,我四下转转。” 转过身,晋临侯世子的脸就又阴冷了下来。 他不把季家老夫人怎么样,可祖债孙偿! 他把辱骂他娘的账算账季大少爷头上便是! 第四百四十一章 女装 再说季清宁,出了禅房,就带着小丫鬟四下溜达,虽然来过灵台寺几回,但每回来看到的景致都不一样,这一处风景绝佳,哪怕不来烧香祈福,携三两好友也能尽兴而归。 小丫鬟跟在季清宁身后,东张西望,不是约好了在这里下手的吗,怎么没见着人过来啊? 又往前走了会儿,就看到一小沙弥,小丫鬟嘴角咧出一灿烂的笑容来。 季清宁闲庭信步,那边一小沙弥端着托盘过来,下台阶脚一崴,手里端着的托盘朝季清宁倾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小沙弥端着的绿豆粥好巧不巧的泼了季清宁一身。 季清宁没当场炸裂。 小沙弥一脸惶恐,“施主,对不起,对不起……。” 季清宁看着粘在她锦袍上的绿豆粥,黏糊糊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弄下来,额头气的一颤一颤的。 小丫鬟拿帕子给她擦,道,“小和尚也不是故意的,别气坏了身子……。” 小丫鬟看着小沙弥道,“还不快点儿走。” 小沙弥捡起托盘和摔碎的木碗,飞似的跑了。 小丫鬟看着越擦越脏的锦袍,看着季清宁道,“得换一身了,我去拿衣服。” 季清宁道,“带了衣服来吗?” “带了,”小丫鬟连连点头。 “姑娘在禅房等我,我去取来。” 话音未落,小丫鬟人已经在几丈开外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季清宁深呼吸,好好的闲情逸致,被一碗绿豆粥破坏殆尽,她迈步进禅房,把外袍脱下。 小丫鬟回来的很快,不多会儿,就抱了一大包袱来,一进门就道,“不好了,姑娘,晋临侯世子也来灵台寺了,他的人正四处找我们。” 季清宁瞬间脑袋发胀,就晋临侯世子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又对晋临侯夫人孝顺又加,知道她祖母辱骂他娘,能不抓他们才怪了。 季清宁不担心自己,担心老夫人,“老夫人没事吧?” 小丫鬟摇头,“我拿了衣服去看了老夫人,老夫人还在那儿听禅,听丫鬟说,晋临侯世子怒气冲冲的到了禅房外,被晋临侯夫人打发走了。” 季老夫人口中的晋临侯夫人和她感觉的完全不一样,她始终觉得自己感觉不会错,晋临侯夫人是一个善良的人。 或许当年的事有什么误会也说不一定。 晋临侯世子没去找老夫人,反倒派人找她,可见是准备把气撒她头上了。 小丫鬟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季清宁过去打开。 一打开,季清宁就懵了。 包袱里装的是衣服,却不是锦袍,而是裙裳。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拿错了?” “……没有,”小丫鬟摇头。 季清宁在包袱里翻了下,就看到了丫鬟的裙裳,季清宁不傻,登时明白过来,“刚刚那小沙弥是你安排的?” 小丫鬟道,“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姑娘眼看着就十七了,旁人家姑娘这般年纪孩子都生了,当然了,她家姑娘也没差太远,肚子里已经踹上了,但也该恢复女儿身了,姑娘不急,夫人急啊。 季清宁真没想到她娘和丫鬟不吭不声的给她安排了这么大招,她要不穿女装就得穿着脏兮兮的绿豆锦袍,至于吗? 小丫鬟迫不及待道,“这裙裳是夫人亲手做的,姑娘赶紧穿上看合不合身。” 季清宁翻白眼,“这要不合身也迟了。” 小丫鬟,“……。” 说的也是。 不过夫人费心思做的,肯定不会不合身。 季清宁把裙裳从包袱里拿出来,裙子带出来两馒头,其中一个从桌子上滚下去,被小丫鬟及时接住了。 季清宁道,“怎么包袱里还有馒头?” 小丫鬟一手拿着馒头,眼睛默默的移到了季清宁的胸处。 季清宁脸黑了下来,她感觉自己遭受了莫大的羞辱。 她是女人! 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不是男人男扮女装,居然给她准备馒头?! 季清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气的移了位,她拿着馒头,“这也是我娘的意思?” 小丫鬟眼神飘忽,不敢看季清宁的眼睛。 季清宁两手撑在桌子上,“说话!” 小丫鬟道,“是,是奴婢自己拿的馒头……。” 季清宁没忍住,抬手敲小丫鬟的脑袋,“你想气死我吗?!” 就这样还恢复屁的女儿身,难道她要塞一辈子的馒头吗?! 小丫鬟忙道,“奴婢知道错了,姑娘快把衣服换上吧。” 气归气,季清宁也是早就想穿女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如今李氏豁出去决心暴露她女儿身了,也把她逼到了不穿不行的地步,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丫鬟赶紧把衣服换上,她比季清宁还要心急。 小丫鬟穿好后,给自己扎了双丫髻,见季清宁衣服还没穿好,赶紧过来帮忙。 裙裳比锦袍繁琐多了,要没小丫鬟帮忙,季清宁还真不一定能搞的定,穿上束腰,季清宁把发冠拔下来。 刚取下…… 哐当! 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晋临侯世子踹开门,迈步进来,季清宁下意识的回头,晋临侯世子当即就懵了。 怎……怎么是个姑娘? 居然找来了。 季清宁飞快挪了下脚步,把桌子上的锦袍遮挡住,然后看着晋临侯世子,装作不认识道,“公子还准备看多久?” 晋临侯世子耳根一红,“抱,抱歉。” 他转身出去。 小厮在后头探脑袋,被晋临侯世子抓着衣领子带了出去。 一出门,晋临侯世子就把小厮扔了,道,“怎么办的事,你不是说季大少爷在这间禅房里吗?!” 小厮道,“是啊,灵台寺的小和尚是这么和小的说的啊……。” 天知道怎么就成了个两个姑娘在里面,还披头散发的,不过长的倒是挺好看。 小厮道,“那姑娘长的不错,世子爷要不要?” 晋临侯世子脸一黑,手掌抬起来,“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还不赶紧去找人!” 小厮吓的飞似的跑了。 晋临侯世子回头看了眼禅房,阳光下的他,耳朵红的就像是红玉雕刻而成。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中意 屋内,季清宁和小丫鬟没差点吓的魂飞魄散,没想到晋临侯世子这么快就找来了。 小丫鬟拍着胸口道,“晋临侯世子好像没认出咱们来……。” 季清宁心道能认出来才怪了,就她们现在这样子,就是她娘第一眼见了都不一定认的出来,何况晋临侯世子与她们并不熟悉。 不过今天确实庆幸,晋临侯世子脾气不好,武功还高,要被他发现,后果就没法预料了。 季清宁大呼了口气,那边晋临侯世子又出现在了房门前。 季清宁,“……。” 小丫鬟,“……。” 主仆两心提到嗓子眼处。 不,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吧? 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带毒药在身上,她可打不过晋临侯世子,暗卫也不知道跟没跟来,能不能来个人把晋临侯世子拖走啊? 晋临侯世子出现在门口,在季清宁警惕的眸光下,他默默的帮着把门带上了。 季清宁,“……。” 小丫鬟,“……。” 就这样? 小丫鬟不放心的走过去,贴在门上,道,“姑娘,晋临侯世子走了。” 季清宁坐下来,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她动都不想动。 这晋临侯世子绝对是个奇葩了,喜怒无常不说,走了居然还回头帮忙关门,她还以为他发现了,没差点吓死她。 头发还披散着,小丫鬟忙从包袱里翻出锦盒来帮季清宁绾发髻。 不多会儿,就挽了个漂亮发髻,季清宁拿出小铜镜看着,甚是满意,道,“没想到你发髻梳的这么好。” 小丫鬟被夸的得意的昂起了脖子,“我学了好几天呢。” “跟谁学的?”季清宁随口问道。 小丫鬟道,“晚翠阁的姑娘……。” 嗯。 自打李氏决定借老夫人灵台寺之行,让季清宁穿回女装给老夫人瞧瞧,让老夫人稍微生气下,心里有个底,回头再恢复女儿身,不至于一下子冲击过大,把老夫人气病倒。 小丫鬟就对季清宁恢复女装的事上心了,衣服好穿,就是发髻不好梳,她只擅长束发。 小丫鬟有心和兰儿请教,又怕兰儿误会,她作为小厮也不能和夫人一处待久了,小丫鬟思来想去就花了几两银子上了青楼,叫了个姑娘,把人姑娘摁在梳妆台前,对着人家姑娘的头发一阵倒腾。 可怜那姑娘差点没被小丫鬟撸秃了毛。 小丫鬟心满意足离开的时候,还过意不去多给了人家姑娘十两银子,不过那姑娘一点也不高兴,让她下次别找她了,伺候不起。 季清宁穿好,站起身来,衣袂飘飘,小丫鬟满意极了,可是眸光落到某部位的时候,小丫鬟瞟了眼桌子上的馒头。 那小动作,季清宁看见了,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这身材除了某部位太太太拖后腿了,其他的简直无可挑剔。 肤白。 腰细。 腿长。 脸蛋精致。 唯独某部位太拉胯了。 也不知道季清宁脑子怎么想的,绝对是被小丫鬟传染了,她鬼使神差的把馒头拿了起来,背过身去。 等她再转身,小丫鬟眼睛都看直了,这要是真的就好了,绝对能把未来姑爷看的神魂颠倒,可惜,是假的。 想到晚翠阁的姑娘们某部位长的那么好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秘方,回头去向人请教一下。 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季清宁和小丫鬟就出了门。 穿了太久的男装了,乍一下穿女装,是哪哪都不对劲,尤其是小丫鬟,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穿女装,总感觉有种男扮女装的感觉。 都快不知道怎么走路了,腰扭起来吧,感觉太刻意了,脑子里扶风院小厮们的笑声就在耳边,不扭腰吧,感觉走出了一般小厮都没有的气势,然后就不知道路怎么走了。 季清宁比小丫鬟适应起来快的多,毕竟她女扮男装没多久,所受的影响没那么大。 小丫鬟道,“咱们这样去老夫人跟前,会不会把老夫人气死?” “你说呢,”季清宁道。 她祖母很注重培养她的男儿气概,出门坐马车老夫人都过问了,现在让她瞧见自己唯一的孙儿穿女装,气的背过气去,季清宁都不诧异。 而且眼下也不能去见老夫人,晋临侯世子正满灵台寺的找她,一定会派人守在老夫人身边,她去就是自投罗网。 只能先下山了。 季清宁准备找个小沙弥通知老夫人一声,结果刚把小沙弥叫过来,就又又又看到了晋临侯世子。 小沙弥双手合十,“女施主叫住小僧是有何吩咐?” “没,没有了,”季清宁道。 小沙弥就转身走了。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要走,晋临侯世子走过来,把她们的去路挡住,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总觉得这姑娘有那么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季清宁看着他,修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镇定道,“公子记性不好吗,我们刚才见过。” 他不是这个意思。 晋临侯世子道,“灵台寺风景不错,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一起逛逛?” 季清宁,“……。” 小丫鬟憋笑憋的腮帮子疼。 季清宁扯了嘴角道,“抱歉,我要回去了。” 晋临侯世子身后的小厮要说话,被晋临侯世子阻拦,“那改日吧。” 季清宁福了福身,带着小丫鬟离开。 小厮道,“世子爷要她陪着逛逛,她竟敢不给面子。” 晋临侯世子转过身,就给了小厮一脑门,“除了知道以权压人,你还会什么?!” 小厮被打的头晕,就听自家世子爷的声音传来,“派人盯着,我看她是谁府上姑娘,择个吉日去下聘。” 小厮,“……。” 这不是以权压人吗? 世子爷这是不好意思压人姑娘,直接压人姑娘的爹娘。 小厮道,“世子爷是认定她了吗?” “看着挺顺眼,”晋临侯世子道。 “……。” 京都漂亮顺眼的姑娘多了,也没哪个姑娘让世子爷连人都不抓了在这里守着的啊。 不过他们晋临侯府确实也需要一位世子夫人了,夫人知道世子爷有了中意的姑娘肯定高兴。 第四百四十三章 银票 有惊无险的走远,季清宁到了大殿,才又叫了个小沙弥道,“一会儿去禀告季老夫人一声,就说季大少爷有急事先走了。” 小沙弥点头应下。 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迈步下台阶,到停马车处就看到晋临侯府小厮盯着季家马车。 小丫鬟道,“怎么办,没法坐马车了。” 多大点事儿啊,坐不了季家马车,只要身上有钱,买一驾现成的马车便是。 那边正好有人从马车上下来,季清宁过去,拿了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人家车夫忙不迭的就把马车卖给她们了。 小丫鬟赶马车,载着季清宁离开。 行到一半,小丫鬟就发现有人跟在后头,但不确定是不是跟踪她们的,回了城,小厮还跟着,小丫鬟就对季清宁道,“姑娘,有人在后头跟了咱们一路了。” 季清宁道,“到前面街头,咱们下来逛街。” 她现在这样子,没人知道她是季家大少爷,这小厮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应该只是想知道她们是谁,总不能叫他得逞了。 又往前行了一会儿,小丫鬟找了个空旷处停下,从车辕上跳下后,扶季清宁下来。 这儿是朱雀街,季清宁逛的次数不及昌平街多,但也来过几回,以前都是穿男装,许多小摊铺都不好意思久逛,比如胭脂小摊,她们两大男人往哪里一站,就没姑娘靠近了,这回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从街头往街尾逛,小丫鬟没法拎太多东西,她得时刻盯着姑娘的安全,毕竟怀着身孕,街上人来车往的,万一谁不小心撞一下怎么办? 逛着逛着,小丫鬟东张西望道,“好像没人跟着咱们了。” 季清宁笑道,“应该是被暗卫解决了。” 小丫鬟想想也是。 姑娘怀身孕的事,温三少爷不知道,但陈杳知道啊,姑娘出府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派人跟着,一路过来,她也不确定小厮是不是顺路,暗卫应该也是这么怀疑的。 但她们从马车上下来,小厮还悄悄尾随就摆明了是冲她们来的,不把他打晕,等小厮伤了她家姑娘就迟了。 暗处有三暗卫,一个是云阳侯派来的,一个是肃宁伯,再是陈杳派来的。 云阳侯府和肃宁伯府的暗卫远远的看着,那眉头都拧的松不开了。 虽然他们家世子爷也穿过女装,尤其是东平郡王,还因为穿女装被东平王当街打了,东平王为此还搭进了自己的名声,可那几位爷是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愿赌服输,季大少爷可没有。 虽然晋临侯世子派人抓他,但温三少爷都奈何季大少爷不得,晋临侯世子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完全可以趁晋临侯世子不备,抬抬手就能把人撂晕,可他却选择了避其锋芒,不仅穿女装,她还买头饰,挑胭脂水粉,举手投足越发像个姑娘…… 季大少爷就不怕被人发现,到时候名声受损吗? 暗卫都看不过眼了,这要是他们家世子爷,他们绝对会忍不住上去用脚踹。 刚想到世子爷,暗卫就看到远处唐靖和陆照还有东平郡王三个摇着折扇过来,三人模样俊逸,气度不凡,惹来街上大姑娘小媳妇频频张望,面红耳赤。 季清宁正挑荷包,小丫鬟瞧见东平郡王他们过来,连忙抓季清宁的云袖,“姑娘,东平郡王他们过来了。” 季清宁回头看了一眼,道,“慌什么,他们三个都名草有主了,不敢在大街上和姑娘说话的。” 再说了,也得认得出来她是谁吧,就他们那眼神,季清宁自信的很。 东平郡王他们过来的时候,季清宁就站着小摊面看着他们,他们也都看到了季清宁,瞥了两眼就路过去。 走远了几步,东平郡王还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那姑娘有点眼熟?” 唐靖道,“你看京都哪个大家闺秀不眼熟?” 东平郡王,“……。” 他收回眸光,又道,“可我怎么觉得她看着有点向咱们大哥?” 陆照也道,“我看着也有点像,我没敢说。” 他们大哥本来个头就不高,身量瘦弱了,要叫他知道他们怀疑有姑娘长的和他很像,万一惹恼他,抬抬手就是一点毒,可招架不住。 陆照和东平郡王都这么说,唐靖想了想,“确实和咱们大哥长得很像。” 三人互望一眼,然后齐齐转了身。 季清宁买了个香囊,转身要走,就被折返回来的东平郡王他们挡住了去路。 季清宁往左走,东平郡王挡左边,她往右走,东平郡王挡右边。 季清宁瞪他,“请把路让开。” 声音软绵,清脆如珠玉相撞,和季清宁的声音相距甚远。 东平郡王道,“姑娘不是京都人氏?” 季清宁道,“公子是想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吗?” 东平郡王道,“你和我们一个兄弟长得很像。” “有多像?”季清宁问道。 “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这样也没见你们把我们是一个人上头想啊。 季清宁道,“我们主仆今儿才进京。” 果然。 要是京都有个和季大少爷长的像的,早传开了。 东平郡王从怀里摸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给季清宁道,“你留在京都,势必会连累你和我们兄弟的名声,姑娘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季清宁,“……。” 小丫鬟,“……。” 季清宁嘴角狠狠一抽,伸手接过银票。 “好。” 季清宁转身就要走。 小丫鬟气不过,把东平郡王和唐靖还有陆照都瞪了一遍。 把东平郡王他们三个都瞪懵了。 刚刚没仔细看,这小丫鬟和他们大哥那个叫铁锤的小厮长的也很像啊。 一个像可以说是巧合,跟班也长一样,这未免就太太太巧合了。 东平郡王呆呆的看向唐靖,“她好像就是咱们大哥……。” “不是好像,她就是,”陆照道。 唐靖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他大舅子穿女装竟然到了以假乱真,他们三个竟然都没看出来的地步? 三人围上来,上下扫视季清宁,东平郡王还有动手动脚的毛病,伸手就往季清宁某部位戳,吓的季清宁双手捂胸,道,“你干什么?” 东平郡王道,“我看你塞的什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气愤 东平郡王的手没有收回去,大有要当街把季清宁衣服扒了的架势。 他们当初喝酒输给了季清宁,穿女装上街溜达了半天,不知道给茶楼酒肆贡献了多少笑料,这会儿季清宁穿女装,居然没人认出来,东平郡王不服气啊。 他反省了下,当初他们胸前什么都没塞,再加上个头太高,走在街上,简直鹤立鸡群,才格外的显眼。 季清宁双手护胸,东平郡王憋笑道,“我就看一下。” 季清宁想把他打死的心都有了,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别人说你调戏姑娘吗?”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东平郡王不在意道。 “再说了,有唐兄和陆兄给我们作证,我怕什么?” 知道东平郡王他们几个不着调,季清宁都预料到他们会做什么,拖兄弟下水,自己倒霉绝不会让兄弟看热闹的,季清宁忙道,“我穿女装是为躲晋临侯世子。” 东平郡王话都涌到喉咙边,准备喊大家来看季大少爷穿女装了,季清宁这一句,直接让他呛住了,“你躲晋临侯世子做什么?” 季清宁郁闷道,“别提了,我祖母骂了晋临侯夫人……。” 东平郡王几个惊呆了,晋临侯虽然很讨人厌,但晋临侯夫人生的那么柔弱,也是唯一能镇得住晋临侯世子的人,季老夫人骂晋临侯,把晋临侯骂的狗血喷头都没关系,她怎么骂晋临侯夫人? 就晋临侯世子那脾气,骂了他娘,他不打死季清宁才有鬼了。 季清宁摆手道,“你们快走吧。” 耽误她逛街。 东平郡王道,“你把银票还我。” 他们本来就不富裕了,结果他大哥居然接的那么爽快,一点也不体谅他们这些做小弟的,感觉对大哥的忠心都错付了。 季清宁把银票拍到东平郡王手里,小丫鬟没忍住咕噜了一句,“眼睛有毛病。” 东平郡王几个尴尬,他们和大哥都熟到这种程度了,竟然没看出来,可不是眼睛有毛病。 东平郡王道,“这不能怪我们,你主子扮起女人来,还挺像女人的。” 小丫鬟没差点气出心肌梗塞来。 都穿上女装了,都没怀疑过她家姑娘是女儿身,要是不穿女装,只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了。 陆照推东平郡王道,“不能暴露大哥的身份,咱们三个在大街上和姑娘聊的起劲,于我们名声不利啊。” 他以前不在乎,现在不同了,他好不容易才和张大姑娘定亲,张阁老是最在乎名声的,他爹一定会不管不顾,先打他一顿的。 这一顿要挨了,得多冤啊。 东平郡王和唐靖就没那么多担心了,尤其是唐靖,他要娶的就是季清宁的妹妹,他是最不担心的了。 陆照把他们两拉走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俩一步三回头。 小丫鬟对着他们张牙舞爪,东平郡王还回头来了一句,“别拖你主子后腿。” 小丫鬟,卒。 东平郡王他们走后,季清宁继续逛街,逛了会儿,进了间首饰铺。 刚进去,就看到张大姑娘张娴从台阶上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季清宁,先是惊艳,然后是疑惑,再然后就快步下台阶过来,道,“你,你是清宁姐姐吗?” 季清宁轻颔首。 张娴围着季清宁转了两圈,道,“你可算是……。” 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真是不容易,可算是穿上女装了。 长的这么漂亮,偏作男儿打扮,也不知道季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娴拉着季清宁的手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正巧我一个人逛街没意思,准备回府了,我们俩一起逛街吧。” 她早就想和季清宁一起逛街了,只是季清宁女扮男装,她们凑到一起肯定会被说闲话,现在就没这么多担心了。 这个提议,季清宁欣然同意。 然后两人就一起逛逛逛,一起买买买。 鸿兴楼。 二楼。 东平郡王站着回廊上,看街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看着远处季清宁和张娴往这边逛,有说有笑,他嘴角是抽了又抽。 他背过身看着屋内,唐靖见他表情古怪道,“怎么了?” 东平郡王道,“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戴绿帽子……。” 唐靖眼睛倏然睁大,“戴就是戴了,没戴就是没戴啊,什么叫算不算?” “你看到什么了?” 东平郡王扶额,“你自己看吧。” 唐靖八卦之火燃烧,跑到回廊上,往远处瞥了一眼,就和东平郡王一样拿捏不准了。 陆照走过来,东平郡王和唐靖推他进屋道,“没什么好看的,喝酒吧。” 越是不让他看,陆照就越是好奇。 他身子一闪,就越过了东平郡王到了回廊上,居高临下张望,就看到张娴拉着季清宁的手从这个小摊铺走到那个小摊铺。 陆照额头瞬间颤抖起来,“他,他们……!!!” 东平郡王手搭在陆照肩膀上,道,“别生气,别生气,这应该不算给你戴绿帽子。” 陆照指着楼下道,“这还不算吗?!” 唐靖道,“你别忘了,张大姑娘本来是咱们大哥的未婚妻,他要想娶她,哪还轮得着你啊。” 陆照没差点被心口翻滚的怒气给憋死过去,但又不能否认唐靖的话,毕竟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东平郡王觉得张阁老的孙女儿不会这么不在乎名声,他道,“有没有可能咱们大哥其实是个女人?” 唐靖和陆照齐齐看着他,道,“可能吗?” “不可能吗?”东平郡王道。 “咱们大哥个头不高,身形也瘦弱,比起像个男人,他更像个女人。” 外形上可挑剔之处确实挺多,但世上最不能的就是以貌取人。 唐靖道,“可你不想想温兄,和咱们大哥住一个屋檐下,要大哥是个女人,他能不发现?” 可怜东平郡王,刚走到正确的路上,就被两兄弟给拖了回来。 他可是亲眼见温玹和季清宁亲到一块儿去的,而且温玹对季清宁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喜欢人家,要知道是个女人,早娶回家了,还能留在书院吗? 应该是他想多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尴尬 陆照气的要下楼,被东平郡王和唐靖死死的拦下了,道,“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逛的街,又没有背着你做什么,这么怒气冲冲的上去不合适,我相信咱们大哥对张大姑娘没有非分之想。” 陆照也知道季清宁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就是气不过啊。 再没有非分之想,也该注意分寸,不是穿上女子裙裳就真是女子了,女男七岁不同席,何况他十七了! “喝酒,喝酒,”东平郡王把陆照摁坐下。 陆照要起身,东平郡王摁着没让,“你就不要露面了,我派个人去跟着。” 东平郡王叫小厮下去盯着。 陆照给自己倒酒,喝的很猛。 喝几杯后,唐靖到回廊看了一眼,回来坐下道,“没事了,放心吃吧。” 东平郡王道,“确定没事了?” 唐靖喝酒道,“你派下去看着的小厮正帮咱们大哥拎东西呢。” 东平郡王,“……。” 这是没事吗? 这分明是在挑衅。 不过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啊,道,“他们让小厮跟着,说明他们心里没鬼,咱们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着话,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温玹走了进来。 东平郡王三个眸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那赤果果的眼神看的温玹眉头蹙紧,“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东平郡王觉得他和两兄弟肯定是想一块儿去了,他道,“我们想看看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温玹脸一黑,眸光扫过来就跟刀子架在东平郡王脖子上似的。 东平郡王还真有点担心温玹发飙,不过他就算再厉害,他也打不过他们三个,尤其他还鼻青脸肿有伤在身的样子。 等等。 他怎么会受伤? “你打架都不叫我们去看热闹,”东平郡王不满道。 温玹想掐死他们。 张嘴就是想看他穿女装,闭嘴就是要看他和人打架,他被自家暗卫联手暴揍,他自己都没心理准备,能通知他们去看热闹吗? 要真去了,只怕他们三个下手比谁都要狠,火上浇油绝对少不了他们的份。 温玹坐下来。 唐靖看着他,道,“温兄,难道你就不想试着穿一下女装?” 温玹觉得自己就不该来,他黑着脸道,“不想!” “你确定?”东平郡王问道。 温玹想掐他脖子,“吃错药你们三个?” 东平郡王道,“我们三个穿过女装,我大哥也穿过,就你没穿了,要不你也穿一下?” 温玹拳头握紧,就在要砸向东平郡王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季清宁什么时候穿过女装?” 东平郡王道,“亏得你和他同进同出,他穿了女装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穿女装有多好看,有多像女人,要不是他的小厮瞪我们,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温玹额头打颤,“我是问你他什么时候穿的女装!” “就今天啊,刚刚还在楼下,你来没碰到她和张大姑娘逛街吗?”东平郡王问道。 温玹豁然起身。 然而等他下楼,既没看到季清宁,也没看到张娴。 季清宁看到季家马车回府,赶着和小丫鬟回去了,没敢直接从季家大门进,从隔壁小院密道回的屋。 回屋第一件事,季清宁就是把女装换下来,然后她就遭遇了她这辈子最最最尴尬的瞬间。 脱裙裳之前,她先把某部位的馒头拿出来。 只是她刚拿出来,温玹就跳窗进来了…… 四目相对。 温玹,“……。” 季清宁,“……。” 真的。 季清宁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作为男人,她装女人用馒头尴尬。 可作为女人,她用馒头更尴尬啊。 她绝对是脑子锈逗了,才会被小丫鬟蛊惑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来,分分钟想一死了之。 季清宁尴尬到忘了做出反应,温玹看到她掏出来一半的馒头,嘴角也是抽了又抽。 好奇他穿女装什么样子,虽然赶上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子。 温玹想夸一句季清宁穿女装很好看。 但这么夸一个男人无疑是在羞辱人家。 然后温玹嘴里就蹦出来一个字,“丑。” 暗卫待在树上,想着这回他家爷该知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了吧,正满心期待呢,就听到自家爷的话飘出来,暗卫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没救了。 爷彻底没救了。 人家季姑娘好不容易穿回女装,他居然说丑,这绝对把季姑娘得罪死了。 季清宁快气炸肺了,手里的馒头砸向温玹,被温玹躲了过去。 反正丢脸了,季清宁把另外一只馒头掏出来也朝温玹砸过去,被温玹一把接住,闷笑道,“这么生气,难不成你想听到我夸你女装漂亮?” 季清宁抓狂了,磨牙道,“我数三下,你不走,我毒死你!” 小丫鬟站着一旁,真真切切的感受着自家姑娘的愤怒,她看着温玹,求道,“温三少爷,您赶快走吧。” 温玹如愿以偿的看到季清宁的女装,眸光不自主的从某部位瞟过来,季清宁气到呼吸不畅,真怕她气出好歹来,温玹纵身一跃就跳窗走了。 季清宁气的跺脚,她瞪向小丫鬟,小丫鬟揪着自己耳朵蹲下来,“奴婢知道错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拿了两馒头,谁知道会被温三少爷撞见。 季清宁赶紧去屏风后把女装换下来。 她这辈子丢的脸加起来也没刚刚一回多。 她以后都不想再穿女装了! 刚把衣服换下来,门外就传来了兰儿的唤声,“季少爷?” 小丫鬟已经换好衣服了,出去道,“叫我家少爷有事吗?” 兰儿摇头,“我没事,是老夫人担心季少爷出事,让我爹派人出府找,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已经回府了。” 季清宁道,“去回我祖母一声,我没事,一会儿就去给她请安。” 兰儿应了一声就跑远了。 季清宁坐到铜镜前,把嘴唇上的胭脂抹掉,然后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一进屋,李氏看到她就道,“你陪老夫人去灵台寺上香,你怎么不等老夫人就先回来了?” 季清宁上前道,“晋临侯世子派人四下抓我,我没办法只好先走了,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叹息,“是祖母图一时口舌之快,险些牵连你。” 第四百四十六章 馒头 晋临侯世子派人满灵台寺的找季清宁,老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知道季清宁去哪儿了,正是因为担心她被抓到,还好机灵躲开了。 李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心想问几句,结果老夫人疲乏了,周妈妈赶紧扶她进屋歇息。 季清宁则扶李氏回自己住的院子。 半道上,四下无人,李氏问季清宁,“到底怎么回事?” 李氏知道季清宁恢复女儿身不容易,毕竟这么些年,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耽搁,从季清宁她们出府,她就担心,果不其然,又没成功。 季清宁把老夫人说晋临侯夫人是红颜祸水的事和李氏说了,李氏惊讶不已,“老夫人真骂了?” 季清宁点头,“当面骂的。” 李氏不敢置信。 从李氏的震惊可以看的出来老夫人确实很反常。 老夫人平常对府里的下人都和颜悦色,怎么会对不认识的晋临侯夫人言辞吝啬? 季清宁想不明白,李氏也一样。 再说温玹,翻墙回去后,一暗卫闪身到他身边,禀告道,“爷,今儿属下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 温玹道,“什么事?” 暗卫回道,“陈杳统领派我们暗中守护季少爷,属下跟去灵台寺,亲眼看到季家老夫人对晋临侯夫人态度不善,事后怕季老夫人报复,属下留下护她周全。” “晋临侯世子本要抓季老夫人赔礼道歉,被晋临侯夫人支开。” “晋临侯世子走后,晋临侯夫人却进了屋,她问季老夫人可知道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三少爷的去向,季老夫人说不知道,她直接给季老夫人跪下了……。” 温玹眉头一皱。 他说晋临侯夫人怎么那么奇怪,要他娘约她过府喝茶赏花,偏下了帖子又称病不来。 他猜到是晋临侯不许,却不知道晋临侯夫人要到煜国公府的目的,原来她要进的不是煜国公府,而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 前朝被颠覆后,皇上论功行赏,把前朝镇国大将军府赏赐给了煜国公,因为府邸修建的很气派,无可挑剔,煜国公也不喜欢拆拆建建,是以如今的煜国公府基本维持前朝镇国大将军府的样貌,只有零星几个小院做了细微调整。 晋临侯夫人是想旧地重游,缅怀旧人,晋临侯知道她的想法,拦着不让。 “镇国大将军府三少爷?”温玹道。 “季老夫人知道他的下落?” 暗卫道,“属下虽然在暗处,但看的很清楚,季老夫人应该知道,她还问晋临侯夫人找李三少爷何事。” 不过晋临侯夫人没说,只说自己找了李三少爷十几年,她知道自己早就该死了,但没见到李三少爷,她不能死,她必须得活着。 晋临侯夫人跪在地上,季老夫人没搭理她,直接出了禅房。 暗卫确定老夫人不会有事,多看了会儿,晋临侯夫人跪在地上,无声的哭了半天。 饶是暗卫铁石心肠,也有几分动容,总觉得这个身份尊荣的女人身上背负了很多了委屈,却无人可以倾述,她活的很累,却得不到解脱。 暗卫禀告完,准备退下,想起来件事,觉得很有必要和爷说一声,他道,“季少爷穿女装,被晋临侯世子看上了,派小厮打听她,想娶过门。” 爷,您的三少奶奶被人惦记上了。 您可别不当回事啊。 温玹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满京都的大家闺秀晋临侯世子看不上,季清宁穿回女装就入了他的眼,他可真有本事。 温玹坐下喝了半盏茶,就又回鸿兴楼吃午饭。 彼时,小伙计才刚刚把菜上齐,东平郡王见他一去这么半天,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 “你看到我穿女装的大哥了吗?” “嗯。” “怎么样,好看吧?”唐靖问道。 “凑合吧。” “你就嘴硬吧,我大哥穿女装,能盖过京都一大半的大家闺秀,”东平郡王赞不绝口。 顿了顿,东平郡王道,“我大哥是想把京都一大半的男人惭愧死后,再惭愧死一大半的大家闺秀吗?” 男男女女都不给活路,真的好吗? 桌子上摆了七菜一汤,还有一盘子大馒头。 鸿兴楼的馒头是京都一绝,做的又香又软,是他们几个的最爱。 唐靖拿了个递给温玹,温玹现在已经没法直视馒头了,季清宁拿馒头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轻咳一声,“我不吃。” 唐靖掰着馒头塞嘴里,“你不是挺喜欢吃鸿兴楼的馒头吗,怎么突然不吃了?” 原因自然不能说,他怕被季清宁毒死。 温玹不吃,也不给理由,他们也没追问,几个人凑到一起有说有笑,好不快哉。 虽然在书院也在一起吃饭,还多一个季清宁,但书院不让喝酒,少了几分恣意。 午饭,温玹是和东平郡王他们一块儿吃的,晚饭他到季清宁屋子里吃。 好巧不巧的,晚饭也有馒头。 丫鬟不知情把馒头端上桌。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温玹嘴角抽抽。 季清宁则是想死。 她抓过馒头,恶狠狠的咬着,结果把自己噎着了,温玹赶紧给她倒茶道,“你是想用馒头把自己噎死吗?” 季清宁好不容易才吞下肚,瞪温玹道,“还不都怪你!” 温玹,“……。” 这怎么能怪他? 又不是他让他塞的馒头。 季清宁火大的很,要不是他突然闯入,她至于这么尴尬吗?! 季清宁瞪温玹道,“你以后进我房间能不能先敲窗户?!”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你密道都挖到我房间了,我进你屋还要敲窗户,你不觉得这要求很过分吗?” “又不是我要挖的密道,”季清宁道。 她看向小丫鬟,奇怪道,“为什么不把密道挖到药房?” 小丫鬟也后悔的很,她道,“我是想挖到药房的,陈杳说密道潮气重,于药材不利,挖到温三少爷房间最合适,我就听他的了。” 竟然是陈杳安排的。 这是温玹没想到的。 他以为陈杳只有听吩咐办事的份。 他怎么不干脆把密道出口挖到他床底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 回门 窗外树上,陈杳没来由的一阵瑟瑟发抖。 他明着向着季姑娘,心底想的可全是爷您啊。 属下对爷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刚说完—— 天空骤然被雷电撕开了张口子。 轰隆雷鸣声传来。 吓的陈杳哆嗦了下,再不敢乱说话了。 起了风,小丫鬟赶紧过来关窗户,又默默把那盘子馒头端走,一定要叮嘱李叔,这两个月别给她家姑娘蒸馒头了,尤其在温三少爷来蹭饭的时候。 可他几乎每顿饭都来蹭啊。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外面的雷声吵的人烦躁。 平常吃完饭,温玹就走了,但这回外头下雨,他就坐那里喝茶。 季清宁看着他,道,“你不回去吗?” 温玹看着她,道,“我的失眠症什么时候能好?” 言外之意,他并非想留下来睡小塌,是因为失眠症没好,他逼不得已。 温玹正儿八经的问病情,季清宁道,“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温玹把手腕露出来,季清宁手搭在他脉搏处,把的很认真,道,“一点毛病都没有。”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确定?” 季清宁严谨道,“反正以我的医术,没看出来你有毛病,要么,你另请高明?” 温玹笑了,“试问京都还有谁的医术比你还要高超?” 让他另请高明,也得有这个高明之人吧。 连赵院正都叹服他的医术,甘拜下风,要把院正之位拱手相让了。 季清宁道,“可你的脉象真的没有问题,你二哥的腿现在应该也能走几步了,若说是心病,也该好了。” “要不是心病呢?“温玹蹙眉。 心病难医,他知道。 怕的是比心病还要难医治。 季清宁捏了颗酸梅塞嘴里,道,“也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也是件很可怕的事。 温玹脸黑下来,眸底闪着危险光芒,“你是说我习惯了睡小塌?!” 他堂堂煜国公府三少爷会不习惯睡床,习惯睡小塌?! 季清宁看着他,闷笑道,“一般十五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你想想看自己睡了多久的小塌了。” “我是站在医者的角度说的,要想确定是不是,你回去睡一下小塌不就知道了。” 季清宁说完,见温玹看着她,显然在怀疑她打着医者的幌子支开他,季清宁没好气道,“你来我屋子睡小塌,对我又没多少妨碍,我干嘛不让你睡?” “你今晚试试,若到半夜还睡不着,你再来就是。” 这么说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温玹也不喜睡觉还受制于人,他不会一直待在京都,自打知道季清宁能缓解他的失眠症,他都没回过天问山庄了。 他将来还要上战场,总不能去战场也把季清宁带上吧。 这也就算了,以季清宁的胆识,上战场虽然不能杀敌,还能给他出谋划策,也不算白去,可季清宁总有要成亲的时候,他总不能不让他娶妻,还有他自己…… 季清宁怀疑他是习惯所致,温玹决定今晚验证看是不是。 雨只下了半个时辰,等雨停了,温玹就跳窗离开。 他走后,季清宁走到窗户边叫陈杳,吩咐道,“一会儿点些安神香放小塌边上。” 陈杳应下。 小丫鬟过来道,“要温三少爷真的是因为习惯了睡小塌才失眠的,回了书院,他不就得跟姑娘你争床睡了?” 姑娘身子娇弱,地上潮气重,不能睡,现在又怀了身孕就更不能了。 季清宁嘴角一抽。 失策了,她只想到医治温玹的失眠症,不负收人一万两的诊金,却忘了自己睡不了小塌的事,她这不是坑自己吗? 再说温玹,回去后,先看了会儿账册,然后泡澡,等他沐浴完,陈杳已经把小塌铺好了。 温玹站在床和小塌之间,黑着脸睡到小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笃定自己不是习惯睡小塌的原因,然而陈杳点了些安神香放小塌边,没多会儿,困意来袭,温玹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温玹,“……。” 他竟然真的习惯了睡小塌?! 季清宁洗漱完,坐下来准备吃早饭,温玹跳窗进来,坐到他对面,也不说话,拿起包子就啃。 季清宁憋笑道,“昨晚睡的还好吗?” 温玹没说话,但是默认了。 季清宁笑的腹内抽抽,一顿早饭,吃的无比的和谐。 吃完饭,季清宁去给季老夫人请安,进屋的时候,老夫人咳嗽了两声,季清宁便道,“祖母怎么咳了,可是昨晚下雨着凉了? 季老夫人慈蔼道,“昨晚失眠,睡的不好,不碍事。” 白日里晋临侯夫人那一跪,把她给惊着了,夜里又梦到了那一幕,半夜醒来就再没合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晋临侯夫人为何要找李三少爷…… 李二少爷含冤入狱,悲痛自尽,那可是李三少爷的兄长,她哪来的脸面找李三少爷,躲着还来不及呢,可她不仅找了,还找了十几年,季老夫人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儿。 季清宁不放心,坐到老夫人身边,给老夫人把脉,道,“我一会儿开张方子,祖母吃上两剂,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丫鬟扶李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道,“还是请大夫进府吧,老夫人身子骨可经不起你折腾。” 季清宁道,“我的医术,许太医都夸赞,祖母这点伤寒,我开方子就够了。” 可不论季清宁怎么说,李氏都不同意,就算再天赋异禀,她这女儿到底才进京几个月,药能治病也能伤人。 李氏不让,季清宁也没辙,左右一点伤寒,大夫治也简单,那就请大夫吧。 这边送走大夫,那边施家马车徐徐在季家小院前停下。 施大少爷陪季清嫮回门了。 季清嫮面色红润,被人打量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施大少爷则意气风发,可见季清嫮在施家日子过的很不错。 季老夫人比谁都高兴,当初看走了眼,挑了周家这桩亲事,险些害了自己的孙女儿,她更知道季清嫮能嫁给施大少爷,季清宁功不可没。 季老夫人不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季怀山人不在京都,怕施大少爷不喜和她们这些妇人待在一处,她们也想和季清嫮说些体己话。 这不,季老夫人让季清宁这个小舅子招呼施大少爷去书房下棋。 季清宁嘴角一抽。 李氏听了老夫人的安排都坐不住椅子,姐夫和姨妹……避讳都来不及了,还陪着下棋。 李氏忙对老夫人道,“清宁怕是没空,她有急事要出府一趟。” 施大少爷也不想和季清宁这个小舅子待在一起,压力甚大,他忙道,“我不用陪,小舅子忙去吧,不用陪我。”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进宫 季老夫人看着季清宁,道,“你有什么急事要忙的?” 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该往后面推一推,招呼姐夫要紧。 季清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要忙的,但她娘是决计不会让她和施大少爷待在一处的,季清宁只能撒谎道,“三皇子帮我招呼长姐出阁宴,我答谢了东平郡王他们,还没有谢他。” 这理由找的妙绝。 既给了施大少爷压力,又搪塞了季老夫人。 就是胆子太大了些,竟然拿三皇子撒谎。 李氏暗瞪了季清宁一眼。 结果季老夫人道,“既然约了三皇子,那肯定不能爽约,他帮我季家招呼宾客,一定要好好答谢,你把你姐夫一并带去,让他也好好敬三皇子几杯酒。” 季清宁,“……。” 李氏,“……。” 好像……老夫人这安排也没毛病。 施大少爷如今已经是季家女婿了,三皇子帮季家的忙,又是帮的出阁宴,施大少爷也该去敬杯酒。 季清宁要不带施大少爷去,倒有不肯提携之意了。 可是她没有约三皇子啊,上哪儿找三皇子来让施大少爷敬酒去? 施大少爷看出季清宁的为难,但他也不敢说不去,怕季老夫人以为他不识抬举。 季清宁起了身,同老夫人告辞,施大少爷和季清宁一起。 李氏坐在那里,就那么看着他们一起离开。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在凉亭下棋了。 出了季家小院,季清宁就看着施大少爷道,“我没有约三皇子,我娘是不想我们待在一处故意那么说的。” 施大少爷不解道,“为何岳母大人不让我们待在一处?” “……这个情况有点复杂,回头你就明白了,你只要知道我娘对你没有恶意就够了,”季清宁道。 施大少爷轻笑,“季家肯把清嫮嫁给我就足以证明待我够好了。” “你上街溜达一圈回去就差不多了,”季清宁道。 施大少爷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小巷子,然而一出去,季清宁就被包围了。 包围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晋临侯世子。 晋临侯世子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道,“果然够狡猾,知道我要抓你,连自己的祖母都不顾自己跑了。” “我告诉你,你跑的和尚也跑不了庙!” “把他给我带走!” 晋临侯世子话音一落,五六个小厮就围了上来。 小丫鬟严阵以待,把季清宁护在身后。 施大少爷眉头紧蹙,问季清宁道,“你得罪晋临侯世子了?” 季清宁叹息,哪里是她得罪的,是她嫡嫡亲的祖母得罪的好么,像晋临侯世子这样脾气不好的人,她敬而远之还不够呢,哪会嫌事少往他跟前凑。 小厮上前就要抓人,小丫鬟哪能让小厮碰到季清宁的衣角,直接就动手了。 施大少爷帮小丫鬟打小厮,几个负责守护季清宁周全的暗卫也都现了身。 晋临侯世子骑在马背上笑了,“难怪这么有恃无恐,原来带足了帮手。” 他纵身一跃,就朝季清宁抓过来。 施大少爷闪身到季清宁跟前,挡下晋临侯世子的攻击,季清宁一步步后退,分外的想死,她怎么净遇到些难缠的人? 施大少爷不是晋临侯世子的对手,挨了晋临侯世子一拳头,眼看着晋临侯世子要抓过来,那边一道身影闪过来,抓住了晋临侯世子的手。 晋临侯世子侧头就看到三皇子护卫李信。 三皇子骑马过来,冷了脸道,“住手!” 晋临侯世子还真停手了,道,“三皇子要管我的闲事吗?” 大庭广众之下,敢这么和三皇子说话,可见是没把三皇子放在眼里了。 也是,朝中夺嫡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没三皇子什么事。 没有权利的皇子哪里比的上权势正盛的晋临侯。 三皇子不喜管闲事,但季清宁的闲事,他必须得管,知道晋临侯世子不怕他,他也不想看到自己阻挠,结果被晋临侯世子不当回事的场面,三皇子道,“我奉命请季大少爷入宫,晋临侯世子有事要找他,也得等他出宫再说。” 晋临侯世子眉头一紧,“传季大少爷进宫这样的小事,还用得着三皇子你亲自出宫传话?” 三皇子笑了,“我和季大少爷相识已久,正好闲的没事,就揽了这差事,想着进宫一路能说会儿话,有何不可?” 晋临侯世子道,“你可知假传圣旨是什么罪?!” 三皇子笑道,“晋临侯世子若不信,大可以随本皇子一起入宫。” 三皇子拿皇上给晋临侯世子施压,哪怕晋临侯世子知道是子虚乌有,也不敢公然不把三皇子的话当回事,只能暂时放过季清宁。 那边茂国公世子过来,道,“正好我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倒是可以与三皇子同行。” 真是哪都有他! 三皇子不动声色,道,“那就请吧。” 季清宁没骑马,小丫鬟忙道,“我去赶马车来。” 小丫鬟转身要走,结果没几步,就看到温玹骑马从小巷子出来。 晋临侯世子要抓季清宁,暗卫第一时间就回去禀告了,即便没有三皇子及时救场,今儿晋临侯世子也带不走季清宁。 暗卫上前和温玹低语了几句,温玹骑马到晋临侯世子跟前道,“季清宁是我的人,你抓他,问过我的意思没有?” 晋临侯世子气笑了,“你的人?外面都在传言你温三少爷好男风,莫非确有其事?” 敢当众揭温玹的短,可见不怕温玹了。 也是,晋临侯世子家世不比温玹差,武功也能和温玹打个平手,他怕温玹才怪了。 温玹眼底寒芒闪烁。 晋临侯世子和他四目相对。 眸底噼里啪啦的燃烧。 三皇子则对季清宁道,“我们先进宫。” 他帮季清宁而假传圣旨,皇上就算知道也不过训斥他几句,何况有温玹护着季清宁,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父皇是真的偏袒温玹,就更不是什么大事了。 李信把马让与季清宁,季清宁看着温玹,温玹道,“你先随三皇子进宫,我一会儿就到。” 第四百四十九章 题词 温玹和晋临侯世子不止一次交手,温玹就算占不了什么便宜,也决计吃不了什么亏。 季清宁就放心的骑上马背,先进宫了。 围观的人不少,她和三皇子骑马从人群出去,回头瞥了一眼,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就打起来了。 季清宁为了等温玹,骑马不快,三皇子也不催她,只好奇道,“你怎么招惹上晋临侯世子了?” 季清宁耸肩道,“本来我对晋临侯世子还挺有好感的,花灯会上我荷包被抢,还是晋临侯世子帮我拦下了小偷……。” 但架不住别人帮她招惹晋临侯世子啊。 先是温玹挟持晋临侯夫人,她被晋临侯世子打成同党,辩无可辩。 这回她祖母对晋临侯夫人言语不善,人家替母出头,也是他的孝心,但她何其无辜,她什么都没做啊。 三皇子听得唏嘘,他不知道季老夫人为何辱骂晋临侯夫人,不知道的事他不做评判,他只道,“晋临侯世子脾气古怪,令人难以捉摸,他迁怒于你,只怕不会轻易善了,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 季清宁何尝不知道。 在书院有茂国公世子针对她,出了书院又多了个晋临侯世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两人骑马进宫,快到御书房前,温玹才追来。 远远的就看到温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季清宁心都提了起来,道,“你没事吧?” 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他一句,温玹一手搭在季清宁肩膀处,“你扶着我点儿。” 半边身子压在季清宁身上,压的季清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季清宁那叫一个气啊。 一路追进宫都没事,她问一句,他就体力不支了,有这样的吗?! 可人家是为帮她才和晋临侯世子打架的,要不是为她,估计也不会进宫,人家故意要她扶着,她也只能忍着了。 三皇子看不过眼,道,“我扶你吧。” 温玹斜过来一眼,“就你那点力气,还是省省吧。” 说完,对季清宁道,“快扶我进去。” 季清宁呲牙,扶温玹进御书房。 他们在御书房外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公公已经禀告过皇上了,没有阻拦就是直接放行的意思。 皇上知道温玹他们进来,但他不知道温玹是被搀扶进来的,而且扶他的还是季清宁。 看到季清宁腰弯成那样,皇上心一提,脱口一句,“别扶他。” 季清宁吓了一跳。 三皇子手一伸,就把季清宁拉了过去。 温玹是故意压着季清宁的,他帮着她打架,她却和三皇子闲聊,他实在气不过才让他吃点苦头,谁想到最后吃苦头的是他自己。 他半边身子都压在季清宁身上,季清宁突然被三皇子拽走,他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重重的摔倒声传来。 听的皇上额头狠狠一颤,还有身后进来的大皇子,也是吓了一跳。 温玹觉得晋临侯世子打他都没这一下摔的疼,皇上扶额道,“快起来。” 李公公赶紧过去扶温玹。 温玹看着皇上,埋怨道,“皇上为什么不让季清宁扶我?” 皇上皱着眉头道,“她那腰板扶你都快要折了。” 说完,皇上道,“你又和谁打架了?” 温玹揉着摔疼的胸道,“晋临侯世子,他公然怀疑我断袖,这回我就算了,下回再敢这么质疑我,我定把他吊城墙上。” 不让人怀疑,就少做让人怀疑的事! 都住一间学舍了,还没事往人家屋子跑,抢人家的床,怎么就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呢。 皇上都懒得骂他了,骂他都是在帮他,皇上道,“怎么都突然进宫了?” 三皇子刚要禀告,大皇子先一步道,“不是父皇传召季大少爷进宫的吗?” 他传召季大少爷进宫? 皇上眉头微拢,看向三皇子,“怎么回事?” 三皇子上前道,“是儿臣带季大少爷进宫的,今儿早上去给母妃请安时,听母妃说您新作了幅画,甚至满意,一直没题词,母妃让儿臣想一个,儿臣哪会啊,想到季少爷文采斐然,深得父皇赞许,就把她带进宫了。” 他只说奉命带季清宁入宫,可没说是奉皇上的命,奉他母妃的命也是奉命,不算假传圣旨。 竟然这么狡猾! 大皇子暗气。 有心想揭穿三皇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怕太过明显,显得的他是来抓三皇子错处的,只能忍下了。 皇上笑道,“你母妃倒是和朕想一块儿去了,正好你们都在,都想想提什么词合适吧。” 李公公赶紧把画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画刚拿出来,那边二皇子也到了。 三皇子到御书房,大皇子匆匆赶来,他二皇子岂能不来?哪怕看看热闹,在父皇跟前露脸也要来啊。 李公公展示出的是一幅山水画,画的大气磅礴,气势雄浑。 作为皇帝,有这样画技的委实不多了。 二皇子文采不错,见宫人端来纸笔,他走过去,笔走龙蛇,写下: 奇峰异嶂,穹崖峭壁,瀑流处处,云雾朝朝,山水之奇谲,甲于东南。 被二皇子抢了先,大皇子有些不虞。 等二皇子停了笔,他也过去提词: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烈阳近,俯瞰白云低。 然后是三皇子,他题词: 三十六峰,三十六溪,悬崖峭壁,龙潭白昼。 皇上看后,眸光落到温玹身上,“你来。” 温玹走过去,写下两个字: 勤勉。 皇上看后,瞪温玹道,“毫无文采。” 说完,眸光落到季清宁身上,“你写两句。” 三位皇子的题词,季清宁都看了。 二皇子流于表面,只看见了画里的江山,大皇子看的更高一点儿,但也没写到皇上心坎里去,三皇子看的是山水,写的是朝堂让皇上头疼的事。 温玹就更干脆了,让皇上努力勤政,好好保住江山。 季清宁一一看下来,就知道要写什么了。 她提笔蘸墨,写下八个大字—— 我将无我,不负苍生。 皇上看后,是龙颜大悦,“这两句是写到朕心坎里去了。” 儿子和外甥都不及一个女子懂他。 皇上是既高兴又心塞。 第四百五十章 嫁衣 季清宁的题词题到皇上的心窝里,温玹就替季清宁讨赏了,“皇上这么高兴,可得好好奖赏他。” 皇上瞪了温玹一眼。 替人讨赏这么积极,女儿身就发现不了,他有脸和人这么亲近。 瞪完,皇上大手一挥,“赏!” 季清宁准备道谢,结果皇上又来了一句,“赏凤冠霞帔一套。” 季清宁,“……。” 她能不能要求换个赏赐? 这玩意她不需要啊。 可换赏赐的想法,季清宁不敢说出口,只得默默道谢。 温玹一脸黑线。 皇上一撇就看到了,道,“朕赏她嫁衣何意,你说说看。”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明摆着吗,温玹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定然是想他早日娶妻,好入朝为官帮您排忧解难。” 皇上,“……。” 他为什么要多问他一句。 他这不是没事找气受吗? 李公公站着一旁,笑的肚肠子打结。 季大少爷胆识才学,深入人心,温三少爷就没敢把人家往女儿身上想。 不过季姑娘身为女子,题词却是一个比一个大气,朝中还真没什么大臣比的过。 皇上一脸嫌弃的摆手,“走走走,看的朕心烦。” 温玹,“……。” 气结。 他做什么了? 不想听他答话,偏又要问他。 要不是怕三皇子应付不来,他才懒得进宫! 一行人赶紧退下。 出了御书房,三皇子对季清宁道,“本来想请你吃饭,既然进宫了,去我寝殿坐坐。” 李公公迈步出来,正好听到三皇子说这句。 李公公当即转了身,走到皇上身边道,“皇上,三皇子请季大少爷去他那儿喝茶……。” 皇上还在看题词。 除了字丑了点,简直无可挑剔。 见皇上没在意,李公公又提了一句,“三皇子没请温三少爷。” 这下,皇上眉头皱紧了。 季清宁是女儿身,已经是温玹的人了,三皇子几次出宫都是去找季清宁,虽然他们没什么,但毕竟男女有别,再加上季清宁才学性情,难保三皇子不会喜欢上她。 注定得不到的人,心还是别落在人家姑娘身上的好。 皇上道,“让季清宁送温玹出宫。” 李公公连忙出去传话。 彼时季清宁正不知道怎么办好,三皇子帮她解围了,邀请她去喝茶,她应该给面子,可温玹帮她和晋临侯世子打架,脸上的伤需要上药,她不能坐视不管。 偏偏三皇子邀请,温玹还不阻拦,摆明了是要看她向着谁,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 正犹豫不决,李公公过来道,“季大少爷,皇上让你送温三少爷出宫。” 三皇子眉头一皱。 父皇怎么这么奇怪? 不让季大少爷扶温玹,又让他送温玹出宫。 温玹能进宫,自然就能出宫了,他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温玹笑了,欠揍的胳膊搭在季清宁肩膀上,半边身子又压了下去,看的李公公都想揍他了,敢情皇上的话,他就没听进去呢。 李公公叮嘱温玹道,“三少爷别压坏了季少爷。” “他又不是泥捏的,”温玹道。 李公公低声道,“皇上不让的事,三少爷何必要做呢,小心皇上一会儿派人出来揍你。” 这还真不是一句威胁。 温玹看着季清宁,不懂压他一下怎么了,皇上那么大反应,连李公公都提醒他。 李公公看着季清宁道,“有劳季少爷留下嫁衣尺寸。” 宫人端托盘来。 季清宁写下自己的尺寸。 李公公让宫人把尺寸送去造衣局就进御书房了。 温玹看着季清宁,“皇上赏赐的嫁衣是没法更改的,你还没定亲,确定给的尺寸没问题?” 她也不想给好么! 皇上这么堂而皇之的给温玹提醒,看来她的女儿身是瞒不多久了。 季清宁不想回答温玹这个问题,掏出药瓶,递给温玹道,“你还是先上药吧。” “回去再上药了,”温玹道。 三皇子送他们出宫。 季清宁骑上马背,三皇子道,“只能下回我再请你吃饭了。” 季清宁笑道,“该我请你,你帮我招呼宾客,东平郡王他们我谢过了,还没有请你以作答谢。” “也好,”三皇子笑着应下。 谁请客不重要,重要的事一起吃饭闲聊。 他母妃近来正求父皇让章老太傅给他授课,要父皇答应了,他请父皇准许季清宁给他入宫伴读应该问题不大。 目送季清宁和温玹走远,三皇子久久没有收回眸光。 出了宫,温玹送季清宁到季家小院门口,然后就回自己小院了。 季清宁回来,施大少爷还没有走,她走进去,李氏和季老夫人也没有流露出担心,可见她差点被晋临侯世子抓的事,施大少爷替她瞒下了。 季清宁投过去一记感激的眼神。 季老夫人道,“三皇子找你进宫何事?” 季清宁回道,“皇上有幅画要题词,三皇子找我进宫就为这事,题完,我就和温三少爷出宫了。” “只能下回再请三皇子吃饭答谢了。” 季老夫人对自家孙儿的才学得皇上看重很是满意。 小坐了会儿,丫鬟就端饭菜上来,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季清宁觉得都有点对不住温玹,她该去给温玹上药的。 她走不开,只能让小丫鬟去厨房让李叔多烧几个菜送去隔壁了。 吃过回门饭,季清嫮就和施大少爷回去了。 季清宁送他们出府,然后回屋,穿过密道到温玹的屋子,彼时,温玹刚吃完午饭,季清宁道,“你伤不碍事吧?” 说着,坐下来给温玹把脉。 有轻微的内伤,不过不严重。 她有调制现成的医治内伤的药丸,季清宁去药房取来,倒一颗给温玹,“治内伤的,一天吃一颗,三天就没事了。” 温玹看着递过来的药丸,抽了下嘴角道,“你这药有用吗?” 季清宁妙目一瞪,居然怀疑她的专业程度,“我的药,当然管用了。” 温玹道,“我的伤,我很清楚,不吃药,两天就好了。” 不吃药两天能好。 吃药要三天。 这药确定能吃吗? 季清宁,“……。” “那吃了我的药,一天就能好,”季清宁道。 忘了他是习武之人,恢复力要比寻常人快很多。 这么说,温玹就给面子吃了一颗。 不仅没什么药味,还挺好吃。 第四百五十一章 破例 季清宁从密道回小院,然后去给季老夫人还有李氏请安就出发去书院,依然坐的马车。 温玹看季清宁的马车实在不顺眼,尤其赶马车的还是陈杳。 一人骑马,一人坐马车,能聊的起来才怪了。 不过好在往前行了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东平郡王几个,一行人往四海书院,有说有笑,笑声传的很远。 茂国公世子在后面不远,听到传来的笑声,抓着缰绳的手,几乎要把缰绳捏碎。 关系可真是好! 好到让他看一次嫉妒一次! 茂国公世子一双妒眸紧紧的盯着远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回到书院,茂国公世子没有直接回学舍,而是去找了柳副山庄。 翌日,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和往常一样和温玹他们一起去诚心堂上课。 结果刚走到诚心堂前,李成风叫住季清宁。 季清宁回头看着李成风,李成风迈步过来道,“书院破例准许你入率性堂读书了,你随我去率性堂。” 季清宁,“……???” “书院为何对我破例?”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李成风笑道,“你的才学,早该入率性堂了,只是你是章老太傅的学生,你没向书院申请,章老太傅也没提过,便一直留在诚心堂。” “柳副山长担心你继续在诚心堂会耽误学业,向顾山长提出把你提到率性堂读书,顾山长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就冲季清宁提在四海书院大门处灵璧石上的题词,还有她被诚心堂的夫子刁难,结果误会是温玹指使的,一气之下反击把夫子们都难住了,她就能进率性堂了。 诚心堂里读书的多是些学渣,率性堂的学子们对季清宁是如雷贯耳,都盼着她能早日进率性堂,李成风也不例外。 虽然同在一个书院读书,但在一个堂关系自然更亲厚一些。 季清宁对在哪个堂读书无所谓,但两位山长提拔她,她要不去就不识抬举了。 季清宁看了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一眼,就跟着李成风去了不远处的率性堂。 温玹脸黑了几分,东平郡王叹气道,“以后上课要失去一大乐趣了。” 夫子上课没什么意思,说话古板无趣,但每每夫子让季清宁回答问题,她的回答总是别具一格,让整个诚心堂都为之一振。 以后这场面十有八九是看不到了。 眼看着要上课了,东平郡王几个就进了诚心堂。 温玹恢复一个人坐一张桌子。 如季清宁说的那般,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又不适应了。 茂国公世子心情好的不行,他温玹和季清宁同吃同住同行,别人和季清宁坐一起都不让,他不就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分开了。 给他送颗解毒丸就敢收他一万两的辛苦费。 他茂国公世子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 再说季清宁,到了率性堂,整个率性堂都轰动了,把季清宁是团团包围,要不是夫子来的及时,她估计要被率性堂的学子们用热情给热炸了。 李成风和季清宁坐一桌。 李成风是顾山长的得意门生。 季清宁是章老太傅的高徒。 顾山长和章老太傅是亲家,无形中,季清宁和李成风的关系就不一般些,两人坐一桌,合情合理。 率性堂的夫子也为率性堂迎来季清宁这么一位有胆有识的学生感到高兴,提了季清宁好几个问题,季清宁都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不说那些同窗了,就是夫子都有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 夫子都后悔没早点把季清宁从诚心堂捞到率性堂来,可以让更多的同窗向她学习,在诚心堂待了这么久,没被温玹几个带坏,真是不容易。 率性堂的授课氛围和诚心堂完全不同,这里朝气蓬勃,诚心堂则死气沉沉。 这么说吧,这里待的是学霸,喜欢被提问。 诚心堂多学渣,最怕被提问。 一到夫子准备问问题了,恨不得会隐身术。 这边季清宁很快就融入了率性堂,那边温玹上了半堂课就浑身不对劲了,好像这些日子他之所以老实来诚心堂上课是因为有季清宁镇压一般,突然镇压没了,他能老实待在这里才怪了。 上到一半,温玹就起身走了。 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没人知道温玹去了哪里,东平郡王他们也没跟着,下课后,东平郡王几个和茂国公世子没差点打起来。 本来就因为季清宁被安排去率性堂读书,他们不爽了,结果茂国公世子这时候落井下石,落到东平郡王都怀疑是不是茂国公世子在背后搞的鬼。 柳副山长和顾山长素来不对付,他会巴不得季清宁好?这不可能! 东平郡王猜到了,但茂国公世子拒不承认他也没辙,被唐靖和陆照死死的拦着,东平郡王才没有和茂国公世子打起来。 他们路过率性堂,正好看到季清宁出来,季清宁没见到温玹,道,“温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不知道呢,他上课到一半就走了,”陆照道。 唐靖叹息,“本来温兄就不喜欢上课,你没来的时候,他三天两头的不在,一个月也不在书院待三五日,都是因为你在诚心堂,他才留下的。” “如今你被提到率性堂读书,他十有八九又和以前一样了。” 东平郡王怕季清宁不适应,道,“温兄的失眠症没好,他应该还住书院。” 季清宁道,“他失眠症好了。” 东平郡王几个惊讶,“已经好了?” 季清宁点头。 几人想想也是。 温玹的失眠症是因为他二哥断腿起的,如今温珵腿快痊愈了,他失眠症也确实该好了。 不过既然好了,怎么不和他们说一声?! 不知道他们这些兄弟很关心他吗?! 太过分了! 东平郡王不舍道,“那温兄应该是不会再待书院了。” 习惯了同进同出,早上一同训练,乍一下又和以前一样,心底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几人回学舍,就看到学舍门开着,季清宁以为小丫鬟送饭菜来了,结果走到门前一看,温玹坐在那里喝茶。 东平郡王几个进来,道,“你没走啊?”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格 温玹看了东平郡王一眼,道,“我为什么要走?”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把东平郡王问懵了。 温玹确实没理由要走。 若说之前是因为季清宁留下的,他们这些兄弟也能成为他留下的理由啊。 不过就是没和季清宁一起上课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们还以为温玹会愤怒,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 小丫鬟和陈杳拎了饭菜来。 五个人,八菜一汤,四荤四素,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 一顿饭,吃的是大快朵颐,很是满足。 和往常一样,吃完中午饭,季清宁看一刻钟的书,就睡会儿午觉,然后去上下午课。 还是和平常一样,一起出学舍去上课。 到了地方,季清宁往率性堂走。 温玹和她一起。 季清宁,“……???” 这厮走路都不看路吗? 她是去率性堂,他往那边走做什么? 东平郡王叫住温玹,“兄弟,诚心堂在那边。” 温玹道,“我去率性堂听课。” 东平郡王眼睛睁圆,飞快的走过来道,“你怎么能去率性堂听课?” 上午,温玹上到一半就走了。 他去找了柳副山长,要求换到率性堂。 柳副山长自然不同意了,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季清宁之所以能换,那是她文采斐然,把她换到率性堂,没人会质疑,但温玹提这要求,柳副山长一口回绝。 温玹决定的事,岂是柳副山长能阻拦的,他一定要换。 柳副山长知道温玹脾气不好,又有皇上袒护,连煜国公都管不了他,何况是他一个书院副山长了,他也不想明着得罪温玹,就派人把顾山长找了去,让顾山长来劝退温玹。 顾山长知道柳副山长要把温玹这烫手山芋丢给他,他能稳坐山长之位,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当即依照院规,特事特办,由一夫子帮他提出申请,书院安排夫子拙考,只要他能通过,就能进率性堂。 要是通不过,他只能回诚心堂。 顾山长依照规矩办事,温玹也不为难他,让柳副山长帮他申请,然后请了五位夫子出题。 半堂课,温玹就把这事搞定了。 本来还要靠温玹骑射的,但温玹是煜国公的儿子,骑射说他是四海书院之首,也没人能反驳。 就这样,温玹也能进率性堂读书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知道后,火气很大,“你就这样抛弃我们了?!” 说好的一起在诚心堂蹉跎岁月,他竟然为了追随季清宁得脚步就舍弃他们了,还兄弟呢,狗屁兄弟! 东平郡王三个怒而转身。 季清宁嘴角抽抽,温玹往诚心堂走,几步后,见她没跟上道,“还不跟上。” 季清宁,“……。” 这人什么毛病? 季清宁认命的跟在后头。 率性堂学子看到温玹进来,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明所以。 有大胆的问李成风,“温三少爷怎么来咱们率性堂呢?” 李成风道,“他通过了五位夫子的考验,破格提拔进率性堂读书。” 学子们,“……。” 竟然破格提拔来的…… 他温三少爷不是进诚心堂都是因为在崇志堂待的时间够久,书院勉为其难把他提到诚心堂的吗,怎么能通过五位夫子的考验进率性堂呢? 难道以前他都是在藏拙? 还有张空桌子,温玹过去坐下,季清宁上午和李成风坐的,温玹坐下后,对她道,“过来。” 霸道的令人发指。 学子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以前温玹都极少待在书院,季清宁来了后,他就一改前态,不逃课了,上午季清宁来了率性堂,他下午就来了,说不是因为季清宁来的,谁信啊?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早有传闻温三少爷好男风,他、他、他不会是喜欢季大少爷吧? 越看越像啊。 只听说有人断袖,但没想到离这么近,他可是煜国公的儿子,甚至一度只要他不纨绔,都可能被立为世子了,竟然有这样的癖好,也不知道煜国公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估计会气个半身不遂吧。 这边季清宁坐到温玹身边,那边东平郡王他们到了诚心堂,那是越想越气。 茂国公世子见温玹没来,心情好的不行,还哼起了小调,一副阴谋得逞,小人得志的样子,气的东平郡王泼他冷水道,“你高兴的太早了,你知道温玹现在在哪里吗?” 茂国公世子一听就知不妙,道,“他还能在哪儿?” 唐靖笑道,“他去率性堂了。” 茂国公世子脸色一变,从凳子上起身,“温玹去率性堂了?!” 唐靖道,“不仅去了,还是柳副山长给他作保,温玹通过了五位夫子的考验去的,你竟然不知道?” 茂国公世子脸都气绿了,他要知道,他还能高兴吗?! 他之所以把季清宁支去率性堂,就是为了分开他和温玹,结果倒好,温玹竟然跟着去了率性堂! 他忙了一通,白忙了! 东平郡王见不得他背后耍手段的样子,见了就来气,正好夫子还没来,东平郡王起身走了。 唐靖和陆照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一起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夫子过来,夫子冷了脸道,“快上课了,你们几个要去哪儿?” “去找柳副山长有事,”东平郡王回道。 丢下这一句,三人大步离开。 第二天下午,季清宁和温玹在率性堂上课,夫子都进来了,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出现在率性堂门口。 东平郡王跟季清宁打招呼,笑容满面。 季清宁,“……。” 温玹看向他们,和他们眸光碰上,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季清宁来率性堂那是书院的安排,温玹是见色忘友,自然要区别对待。 东平郡王和唐靖走到季清宁的后桌。 后桌学子自动知觉的就给腾了位置,东平郡王拍他肩膀道,“回头请你吃饭。” 坐下后,东平郡王拍了拍季清宁的肩膀,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季清宁挑眉,“什么好消息?” 东平郡王憋笑道,“茂国公世子见我们也要来率性堂,和我们一起参加的考试,他没过。” 季清宁,“……。” 没忍住。 季清宁笑出了声。 而此时,待在诚心堂的茂国公世子,坐在那里,脸色难看的几乎要杀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纸条 温玹能考进率性堂就够出乎茂国公世子的预料了,他怀疑温玹以权压人了,确实,温玹给柳副山长施压了,不然柳副山长绝不会保举他。 但考核两位山长都在,五位夫子出的题也有目共睹,温玹没有作弊的机会,他甚至都不知道柳副山长会找哪几位夫子来,所以考核没有半点问题。 茂国公世子质疑温玹,但他没法质疑柳副山长。 他觉得以温玹的才学都能通过考核进入率性堂,他就更不在话下了。 知道东平郡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就干脆一起考核了。 但茂国公世子怎么也没想到。 东平郡王、唐靖还有陆照都通过了,他没有! 他们四个是诚心堂垫底的存在啊! 而他茂国公世子在诚心堂至少也前十了。 他这个前十输给了倒数。 再加上东平郡王鄙视的小眼神,茂国公世子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不止温玹藏拙了,东平郡王他们都藏拙了! 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好藏拙的?! 读书好是丢人的事吗?! 明明能进率性堂读书,偏要窝在诚心堂,三天两头的被夫子训斥,这些人脑子有病吧?! 茂国公世子坐在那里,在心底骂了温玹他们一整节课。 茂国公世子怎么能理解温玹他们的做法呢,他们之所以藏拙,是怕太优秀了,失去兄弟啊。 他们出身勋贵,不用靠科举入仕,只要练好武功,熟读兵书,到了年纪就会被亲爹丢到战场上去历练,读书差点无所谓,再加上读书本来就是件枯燥的事,有三两个兄弟陪着,好歹不至于读不下去。 然后这几只奇葩就争先恐后的给兄弟垫底,把倒数前几的位置都给占了。 这回温玹因为不习惯季清宁去了率性堂,打破了这份平衡,东平郡王他们气不过,他们给温玹垫了这么久的底,他丫的竟然能通过考核进率性堂了,他们这两年垫底到底给谁垫的? 他们三个都觉得自己能进率性堂,就一起去找了柳副山长,要求破例提拔。 柳副山长更没觉得他们三个能通过,本着不得罪就给他们提了申请,反正他不帮这个忙,东平郡王他们也会找别人,至少他们就能找章老太傅了。 谁想到,谁都过了,就是茂国公世子没过…… 本来就够丢人了,再加上东平郡王抖出是茂国公世子让柳副山长把季清宁提拔到率性堂的,茂国公世子更是沦为笑柄。 然而东平郡王还觉得不够,翌日,他们几个去上课,往诚心堂走,都走到诚心堂大门前了,欠揍的来了一句,“来诚心堂都习惯了,忘了我们该去率性堂读书了。” 说这话的时候,茂国公世子正好过来,那是听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把东平郡王掀翻在地,踩的他爹娘都不认识他。 茂国公世子和东平郡王他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眸底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 他们很清楚,等书院放假,回去的路上必有一架。 他们都等着呢。 没有茂国公世子这个讨厌的在,季清宁他们在率性堂读书更自在了,就是率性堂的学子们书读的更辛苦了一点儿,赵夫子的课难度骤然增加,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季清宁给他们上课…… 转眼,三天过去了。 气了三天,茂国公世子成功把自己气上火了,牙疼的厉害,找孙大夫开了药,也没去上课。 去食堂吃午饭,看到小丫鬟和陈杳拎饭菜,更是气的要爆炸。 以前一直觉得东平郡王四个人,以温玹为首,如今看着,这些人分明是围着季清宁打转,东平郡王他们被自己的爹逼着认季清宁做大哥,听季清宁的就算了,温玹竟然也这样,若非这回把季清宁支去率性堂,他都还没发现。 温玹他们有武功不好对付,季清宁可没有,他武功全失…… 想到这里,茂国公世子猛然想起来件事,他竟然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记了。 这一日,下学后,季清宁和温玹他们回了学舍,小丫鬟在回廊上看云。 听到脚步声,小丫鬟见到季清宁,忙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有事要单独禀告她。 温玹他们就先进学舍了,季清宁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小声道,“晋临侯世子派人画了姑娘你的画像,四下寻找,有人瞧见画像上的人和张大姑娘一起逛街,晋临侯世子就去找了张大姑娘……。” 季清宁眼角一抽。 晋临侯世子吃错药了吗,没事画她的画像找她做什么? 小丫鬟继续道,“张大姑娘没敢和晋临侯世子说实话,只说那日和她一起逛街的是她的远房表姐,已经启程回家去了,她怕姑娘你不注意又穿女装上街被晋临侯世子盯上,就让丫鬟来告诉我。” 小丫鬟心不是一般的累。 该知道姑娘是女儿身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偏又知道了,那天的女装还不如没穿呢。 季清宁一个头两个大,准备回屋吃饭了,那边过来一小厮,递了张纸条给季清宁。 季清宁眉头一拢,接过纸条,打开就看到几个字—— 想知道你溺水失忆,就来花园槐树下。 季清宁脸一沉,转身要走。 小丫鬟不放心道,“会不会有诈?” 季清宁道,“这里是书院,花园又人来人往,要想对我做什么,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溺水的不是她,是真正的季清宁。 她一直想找出当日的凶手帮忙报仇,但一直没有头绪,如今线索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岂能错过? 季清宁去了花园,小丫鬟紧随其后。 到了花园,直奔那棵老槐树,绕了半圈,就看到找她之人了。 季清宁来之前就有所猜测,看到茂国公世子,她一点也不惊讶。 茂国公世子见她脸色如常,道,“你知道找你来的是我?” 季清宁一脸淡漠道,“那时我初来京都,没招惹过什么人,在书院的只有你和温玹,他要找我,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瞥开温玹,就只有他茂国公世子,这要都猜不到,她也别在书院混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损毁 茂国公世子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和害你之人走的这么近。” 季清宁心头一沉。 茂国公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告诉她当日要溺死她的人是温玹吗? 季清宁道,“茂国公世子找我来,若只是为了挑拨离间,那就不必了。” 当初她和温玹几乎是撕破脸的斗。 温玹摆明了就是要赶她出书院,掐过她几次脖子,要真是他,他早就认了,温玹本就是敢作敢当的性子,何况她没有死,他就更没什么不能承认了。 茂国公世子见季清宁不信,他笑了,“你以为我是在挑拨你?” “难道不是吗?”季清宁反问道。 茂国公世子没法否认。 的确。 他就是要挑拨他和温玹。 茂国公世子道,“我只是看不惯你被他害的武功全失,连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了,还受他温玹的压迫。” 季清宁转身就要走。 她绝对是脑子坏了,竟然真的来听他的挑拨。 季清宁走了几步,茂国公世子怒不可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是他吗?” 季清宁脚步戛然而止。 茂国公世子走过来道,“因为那天晚上我也派人去了。”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茂国公世子道,“我派去的人晚了一步,看着一黑衣人翻墙进了季家小院,看着他掐着你的脖子溺在浴桶里,从挣扎到动弹不得。” “以为必死无疑了,我的人才没有进屋补一刀,但也好奇是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取的命,就跟着身后。” “我的人是亲眼看见那黑衣人进了煜国公府。” “人不是他温玹派去的还能是谁?” 说到这里,茂国公世子想到了温珵,他又道,“就算不是温玹,那也是他的血亲。” 谁能想到两拨人去杀他,竟然没能要他的命,说出来都没人信。 可这是事实。 他季大少爷就是有这么命大。 后面几次刺杀也都验证了他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季清宁没想到茂国公世子会说出他也派人去杀她的事,能说这话,可信度就很强了。 季清宁看着茂国公世子,“但愿你没有骗我,不论当时是谁下的手,我绝不会轻饶了。”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迈步离开。 走远了些,小丫鬟小声道,“可能这回茂国公世子没有骗人。”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你知道些什么?” 小丫鬟道,“那日姑娘是夜里出的事,第二天我爹检查小院看能不能找到点证据,后来我自责没保护好姑娘你,我爹说就算我在也没用,当日来小院的是两个高手……。” 她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没准儿还不如现在,指不定有她在,姑娘躲不过去,她也会没命。 季清宁心往下沉了沉,拳头攒紧了几分,小丫鬟见她生气道,“不过我相信肯定不是温三少爷派去的。” 就算是也只能算了啊,姑娘只是失忆了,还活着就好,再说了,都把温三少爷吃干抹净了,也算是报了仇了,以后他听姑娘的就成了,老夫人说过,做人要往前后,不要总活在过去。 小丫鬟的话,季清宁听的鼻子发酸,这丫鬟要知道她真正的主子已经溺亡了,她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这仇,肯定是要报的。 哪怕那个人是温玹。 杀人就该付出代价,没有例外。 季清宁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那边一学子抱着个锦盒过来,见季清宁和小丫鬟过来,往旁边避让。 季清宁一门心思都在茂国公世子说的话上,结果走的好好的,突然脚脖子一疼,人往前一踉跄。 事发突然,季清宁没料到,那学子也没有,季清宁往前一撞,把那学子推到了桥边上,他没能稳住身子,连人带画一起摔了下去。 扑腾一声。 水花溅的老高,季清宁得裙摆都沾湿了些。 季清宁猛然回头,然而桥后边什么人也没有,就好像她被砸脚脖子是个错觉一般。 桥不高,桥下水也不深,那学子扑腾了两下就站起来了,小丫鬟伸手道,“我拉你起来。” 那学子却是满脸惊恐之色,把锦盒捞起来,道,“死定了,这是柳副山长的画!” 季清宁怀疑是茂国公世子砸的她的脚,但她没有证据,但这学子是真倒霉,季清宁道,“是我撞你落水的,柳副山长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学子心稍安,柳副山长珍藏的画,卖了他也赔不起。 小丫鬟把学子从水里拉起来,季清宁和他一起去见柳副山长。 学子湿漉漉的到柳副山长住的屋子前,柳副山长看到锦盒湿透,脸拉的很长,飞快的接过锦盒,看到画泡了水,心都凉了半截。 柳副山长黑着脸,压抑了怒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学子没敢说话。 季清宁道,“是我被人打了下脚脖子,撞到了他,导致画被毁。” 学舍内。 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但没人动筷子。 东平郡王几次张望,道,“我大哥不是回学舍了吗,和小厮窃窃私语了几句,人跑哪儿去了,饭都不准备吃了吗?” 他快要饿死了啊。 对着一桌子好菜,却不能吃,那种痛苦谁能懂? 东平郡王要伸手去拿根红烧排骨,刚伸出去就被唐靖拍了手背,“你忍忍。” 说完,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不好了,季大少爷弄毁了柳副山长最爱的画,要被柳副山长打板子……。” 几乎是瞬间,温玹就腾身而起,问小厮道,“他人在哪儿?” “在柳副山长那儿,”小厮忙回道。 温玹要去救季清宁,东平郡王他们也顾不上吃饭,匆匆跟了去。 等温玹赶到的时候,柳副山长已经气的站不住身子了,指着季清宁的手都气的颤抖,“冥顽不灵,还妄想拿银钱羞辱本山长,罪加一等,给我打!” 小丫鬟把季清宁护在身后,两小厮朝她们逼近,逼的她们主仆俩一步步后退。 不是打不过小厮,而是不敢还手。 第四百五十五章 赔偿 季清宁有孕在身,柳副山长的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上身的,几十板子打下去,孩子保不住,只怕她都有性命之忧。 只是她撞到那学子,毁了柳副山长最珍爱的画作是事实,容不得她辩驳。 季清宁一时间没想到怎么消柳副山长的怒气,小丫鬟听柳副山长要打季清宁板子,当即说要赔钱。 画就算再贵重,也不会贵到天上去,她家姑娘又不是故意毁坏的,赔钱总行吧。 本来柳副山长就在气头上了,小丫鬟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柳副山长气的头晕目眩。 这是毁他的画,还拿钱羞辱他一个山长,这哪有半点的尊师敬道?! “打!” “给我狠狠的打!” “打到他们知道错为止!” 柳副山长气的指着季清宁道。 小厮过来就要抓人,季清宁也只能豁出去了,道,“毁坏画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人所害,柳山长问都不问,查也不查,就要杖责我,就不怕冤枉了我吗?!” 气头上的顶撞,只会让人更愤怒。 季清宁看躲不过去,只能把话说的更狠了,“这画是不是真的都未可知。” 季清宁说完这句话,柳副山长就想起之前季清宁拜师,他错把真迹当赝品的事,那天丢的脸,他至今没忘,更是气的浑身颤抖,不管最后是赔钱还是赔画,眼下不打季清宁一顿,他消不了气。 温玹他们赶到的时候,小厮已经抓住季清宁了。 季清宁不让小丫鬟打人,不然以后她都别想再进四海书院一步了,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要真到万不得已,她还能用毒,还能暴露女儿身。 总之,板子她是决计不能挨的。 温玹过来了,季清宁也松了口气。 温玹脸色冷厉的看着抓人的小厮,吓的两小厮赶紧把人放了,站到一旁去。 此举更是让柳副山长火冒三丈。 温玹走到季清宁跟前,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毁掉柳副山长的画?” 季清宁委屈的不行,“我是被人算计的。” 温玹也知道季清宁不是这么冒失之人,他看着柳副山长道,“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处置他不迟。” 这么会儿功夫,顾山长和章老太傅都来了。 这时辰,正是吃午饭,两人一听季清宁毁了柳副山长最爱的画,就知道事情很严重,当即放下碗筷过来。 顾山长劝柳副山长息怒,章老太傅询问经过,又看那幅被毁的画,能让柳副山长这般愤怒的画作必是价值连城之物,就这么毁了,章老太傅也痛心。 但季清宁并非故意,他不能坐视季清宁挨打不管,他这么瘦弱的身子板,哪里经受的住柳副山长的三十大板。 章老太傅看着柳副山长道,“此事还有待查清,柳副山长就当给我一个薄面,暂缓处罚。” 柳副山长冷道,“他们主仆不知悔改,还拿银钱羞辱本山长,还出言不逊,说我的画是赝品!” 章老太傅都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嫌事不够大吗? 清宁一向懂事,怎么这回做事这般没分寸? 他这回算是撞到柳副山长手里了。 章老太傅对柳副山长道,“这幅《梨山秋居图》被毁,我也心痛,我那儿有一幅《云横秀岭图》,虽然不及你这幅,却也不差多了,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云横秀岭图》其实不比《梨山秋居图》差了,柳副山长在章老太傅那里几次看的都不肯走,可见喜欢。 果然,柳副山长脸色好转了不少,画被毁已成事实,能赔他一幅差不多的,他也不至于心痛死。 但他更气恼的是季清宁主仆的态度! 柳副山长严词厉色道,“这不是赔画的事,是他们态度恶劣,不罚不行。” 章老太傅又道,“我那还有一幅《双松图》,我这爱徒身子骨瘦弱,经不起打,不然也不至于一着急就口没遮拦。” 两幅绝世名画,就这么送出去了,柳副山长瞪着季清宁,瞪的东平郡王忍不住道,“不过四十大板,有宁大夫的高超医术,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可回头要查出季清宁是被人算计,才毁的画,也不知道下手之人能不能赔的起柳副山长你这么名贵的画,人家要赔不是,也不能把人打死啊……。” 起初东平郡王说的时候,小丫鬟扭头瞪他,听到后面就知道自己瞪错人了。 东平郡王是在帮她家姑娘,让柳副山长见好就好,小心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柳副山长也担心呢,他不可能把季清宁打死,他也担心季清宁会为了保住章老太傅的画主动挨板子。 柳副山长退一步道,“我给章老太傅面子,暂不追究毁画之过,但你对本山长不敬,不得不罚!” “罚你去藏书阁抄一百卷书!” 抄书这惩罚不算重了,书院的学子有家境清贫的,会在书院放假的时候去藏书阁抄书,不仅温习了书本,还有收入。 章老太傅便没给季清宁求情,道,“听柳山长的去藏书阁抄书。” 季清宁郁闷的应下。 她转身回学舍,抄书也得先吃饱饭再去抄,走远了些,小丫鬟愤愤不平,“肯定是茂国公世子干的!”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吃饭的时辰,你跑去花园做什么?”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茂国公世子派人给我递了张纸条,要告诉我当日是谁传入小院要杀我。” 温玹恨不得敲季清宁脑袋了,“他的话你也信?” 季清宁道,“我不想信,但是不是真的,我会查。” 东平郡王好奇道,“茂国公世子和你说什么了?” 季清宁没说话,东平郡王又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便道,“当日,茂国公世子也派人去杀我家少爷了,只是去迟一步,他的人看到溺亡我家少爷的人进了煜国公府!” 东平郡王倒吸了口凉气。 他和唐靖他们都看着温玹。 温玹黑着脸道,“不是我派去的!” 东平郡王他们当然相信人不是温玹派去的,虽然温玹不喜季清宁多管闲事,但也不至于当街救了他一下,大半夜的还派人去杀他。 何况温玹平常并不住在煜国公府,他要派去的人也不会回煜国公府向他复命。 当时温珵和茂国公世子都求娶檀兮郡主…… 温珵可是温玹嫡亲的兄长。 万幸季清宁只是失忆了,武功全失,留了一条命。 可失忆了,武功尽毁,这也是血海之仇了,尤其温珵的断腿还是季清宁帮忙医治的。 季清宁大步朝学舍走去。 进了学舍,季清宁坐下来端起饭就大快朵颐,耽搁了半天,菜都凉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瞎喊 季清宁一门心思吃饭,学舍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闷,东平郡王他们平常吃饭多打闹,这顿饭吃的他们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温玹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问心无愧,可他没想过煜国公府会派人杀季清宁,想到季清宁把他砸吐血后,登门赔礼,那只射穿屏风的暗器,温玹没有十足自信说茂国公世子是包藏祸心,挑拨离间。 若真的是他二哥,他还逼季清宁给他二哥治腿…… 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清宁,看着她吃光一碗饭,把碗放下,然后就起了身。 小丫鬟追上去道,“就吃一碗饭吗?” “吃饱了,”季清宁道。 学舍内,东平郡王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道,“一百本书,要抄好几日呢。” 尤其季清宁的字写的还不好看,没那么流畅,抄起来就更耗费时间,别人要五日,她至少要六七天。 唐靖道,“可我们也没法帮他。” 季清宁不止是他们的大哥,还是他未来大舅子,帮季清宁,他责无旁贷。 只是柳副山长是茂国公世子的人,几次刁难季清宁都失败了,这回季清宁撞柳副山长手里,他连章老太傅的面子都不给,搭进去两幅画才把这事暂时压下,要叫柳副山长知道他们帮季清宁抄书,不仅抄的不算数,只怕还会罚的更重。 季清宁这回跟头栽的委实不轻。 小丫鬟只跟了出来,却没跟去藏书阁,她在书院只能待半个时辰,快要到时间了。 季清宁独自去了藏书阁,吃午饭的时辰,藏书阁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厮在忙,见到季清宁过来,还殷勤的上前打招呼,“季大少爷怎么这时辰来藏书阁?” 季清宁道,“柳副山长罚我来抄书。” 小厮愣了下,忙问道,“抄多少本?” “一百本,”季清宁道。 小厮赶紧从架子上拿了八本小册子,递给季清宁道,“季大少爷看要抄哪一百本。” 抄书也是有规定的,不是想抄哪些书就抄哪些书,毕竟书不同,字数也不同,抄起来耗费的时间也不一样。 四海书院建立至今,不论是奖赏还是惩罚都有一套成熟的规矩,想钻空子,那是想都别想。 而且罚抄期间,不得去上课,还得住在藏书阁里。 季清宁翻了翻八本小册子,尽量挑她最熟悉的抄,然后小厮就把她领到罚抄的屋子,把要抄的一百本书和笔墨纸砚端来。 一百本书堆起来,都快到她的腰了。 还没开始抄,季清宁就觉得手腕酸疼了,把暗算她的人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遍。 小厮很殷勤,帮着把季清宁把墨研了,道,“季大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章老太傅得意门生,东平郡王他们的大哥,就算被罚也只是一时,而且所有的处罚中,被罚来抄书已经是最最最简单的了。 季清宁道了谢,从怀里摸出一小银锭子抛给小厮,“麻烦了。” 小厮接了银锭,不胜欣喜,“那小的不打扰季大少爷。” 小厮退出去,并把门捎带上。 季清宁拿了本书准备抄,可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复杂的能一个顶三。 深呼吸,季清宁用镇纸把纸抚平,提笔蘸墨抄起来。 一个中午外加一个下午,她勉强抄了两本半。 就她这速度,少说也要在藏书阁住半个月了。 吃晚饭的时辰,东平郡王来给她送的饭,四菜一汤。 晚间,他们几个在藏书阁看书,看到很晚才走。 抄了五本书后,季清宁手腕架不住了,再加上白天没睡,季清宁困的厉害,就趴桌子上睡下了。 等她醒来,人在床上,多了两床被褥,要抄的书少了一半。 当天傍晚,给他送饭的就是陈杳了,季清宁奇怪道,“东平郡王他们呢?” 陈杳一边摆饭菜一边道,“爷他们和茂国公世子又打架了,这会儿正在诫堂反省。” 季清宁也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就吃,陈杳在一旁欲言又止。 季清宁头也没抬,道,“你有话就说。” 陈杳看着季清宁道,“三少奶奶你……。” 咳咳! 季清宁直接被嘴里的红烧排骨呛了喉咙,抬手打断陈杳道,“你还是别说了。” 张嘴就不是她爱听的。 谁是他三少奶奶?! 瞎喊! 陈杳一堆的话涌到嘴边,被季清宁这一句全给堵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三少奶奶是女儿身,又不会入朝为官,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当初回绝大皇子二皇子毫不犹豫,既然不会入仕,没必要读那么多书,更没必要待在四海书院受委屈抄书啊。 只要恢复女儿身,煜国公府可以直接八抬大轿来迎她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亲自来迎接她都成啊。 季清宁摆手赶人,“让我安静吃饭。” 陈杳默默退下了,他还得去给爷送饭,要不是东平郡王他们要吃,他都不想去送。 饿个三五顿,没准儿脑子能灵光点也说不一定。 温玹,“……。” 要叫温玹知道自家暗卫是这么想的,他估计能直接气死。 季清宁饭没吃多少,把四个菜都干光了,吃的有点撑,然后就在屋子里来回溜达消食。 晚上又抄了两本书,然后就睡下了。 睡的很香很沉。 然而第二天一早醒来,季清宁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跳的她心慌不安,担心会出事。 从下床起,季清宁就警惕,吃的用的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上午都没事,中午陈杳送饭也没事,下午季清宁刚松懈下来,出、事、了! 藏书阁起火了! 当时季清宁正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抄书,突然一阵浓烟传来,呛的她咳嗽不止。 她推门要出去,这才发现门被人锁上了。 季清宁被关进来三天了,虽然极少出去,可门一直都能打开,现在着火,门又锁了,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有人想烧死她! 浓烟滚滚。 季清宁眼泪都呛出来了。 她赶紧撕掉锦袍,把茶倒锦袍上捂住嘴,一边祈祷有人来救她。 第四百五十七章 着火 诫堂。 温玹他们和茂国公世子打架,被顾山长罚抄三百篇院规。 被罚过太多回,院规都能倒背如流了,重复做一件事,人容易烦躁,尤其对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这些从来没什么耐心的人,更是煎熬。 相反茂国公世子反倒静心的多。 静心到东平郡王都侧目,对温玹道,“茂国公世子不对劲啊,我怎么觉得他受罚挺高兴的?” 一同受罚这么多回,还没有哪回茂国公世子能做到这么心平气和的,尤其这回温玹动怒,逮到哪儿打到哪儿,茂国公世子伤的应该不轻才是。 温玹也觉得不安,但又说不上来,陆照道,“他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呢,怕我们群殴他。” 毕竟上回茂国公世子吃亏不小。 人总是在吃亏上当中成长的。 东平郡王想想也是,但他真的真的不想再抄院规了,他把笔一扔,人往椅子后一躺,无形无状,要叫顾山长或者柳副山长瞧见,少说也会再给他加一百篇规矩。 刚躺下,就听到有声音传来,东平郡王猛然坐正了,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唐靖没听到声音。 温玹蹙眉道,“好像是走水了。” 刚说出口,温玹脸色一变,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那边陆照道,“藏书阁走水了!” 温玹猛然站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跑。 那边茂国公世子慢悠悠来了一句,“受罚期间擅自离开,惩罚加倍。” 季清宁在藏书阁抄书,现在藏书阁着火了,他们要能坐的住,就不配做季清宁的兄弟了。 出了诫堂,就看到藏书阁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温玹他们赶到藏书阁,不少学子和小厮都过来帮忙灭火了。 温玹抓着藏书阁小厮的,问道,“季清宁人呢?!” 小厮吓的六神无主,“季,季大少爷还在里面……。” 温玹心口一窒。 他要进去救人,被东平郡王他们拦下道,“你冷静一点儿,火太大了……。” 冷静?! 叫他如何冷静?! 当日他看到季清宁站在悬崖边,刺客的刀朝他刺去,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让他死。 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温玹推开东平郡王,那边一学子拎了桶水过来,温玹夺过水桶,往自己脑袋上一泼。 而后把水桶丢在地上,他抓过一件披风,就闯了进去。 茂国公世子过来看热闹,就看到温玹闯入火海,这结果倒是他没想过的,温玹竟然把季清宁看的这么重,为了救她都不顾自己的生死了。 如果说这只是兄弟情,谁信啊。 茂国公世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这么大的火,想救人谈何容易,要是不小心自己也葬身火海了,倒是为京都除了一害。 屋内,季清宁捂着鼻子,人还没有昏迷,但也差不多了。 火越烧越大,季清宁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得防备掉下来的砖瓦会砸伤自己。 温玹知道季清宁在那间屋子,只是火势太大,不断的有火球掉下来,阻拦他的前进。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到季清宁的屋子前,门已经起火了,看着门上的锁,温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脚一抬。 就把门踹开了。 温玹看到季清宁在捂嘴咳嗽,上面的横梁倒下来,温玹一把搂过季清宁,堪堪避开。 这一转,季清宁头晕目眩,再扛不住,晕了过去。 “季清宁!” 温玹摇了季清宁两下,季清宁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玹也顾不得这么多,把季清宁打横抱起,先出去要紧。 藏书阁是木制的,里面有不计其数的藏书,一旦着火,那就是星火燎原。 横梁,屋顶都往下掉。 温玹进来尚且那么难,何况是抱季清宁出去,去路一再被阻拦,横梁砸下来,他避无可避,只能护着季清宁硬扛了一砸。 那一下砸的温玹差点没吐血,好在这时候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都进来了,有他们帮着,温玹才能把季清宁救出去。 一出去,章老太傅就看到昏迷的季清宁道,“怎么样?” 温玹急道,“快请孙大夫!” 丢下这一句,就抱着季清宁往学舍走。 温玹锦袍上有火星,东平郡王抓过一桶水就朝温玹后背泼了上去。 一路回学舍,踹开房门,抱季清宁进去,放到小塌上。 顾山长和章老太傅他们都来了。 孙大夫匆匆赶来。 温玹已经试着叫醒过季清宁了,但是没用。 孙大夫一进来,东平郡王就把温玹拉开了,道,“让孙大夫看吧。” “我大哥一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可虽然这么说,但心底还是没底,不住的祈祷。 陆照搬来凳子,孙大夫坐下就给季清宁把脉,可手一搭上季清宁的脉搏,孙大夫就脸色一变。 所有人都看着他,孙大夫这一变脸,不少人心往上一提,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章老太傅,几乎站不住脚。 孙大夫继续帮着把脉,顾山长问道,“如何?” 孙大夫看着一屋子的人,还有学舍外围了一堆的学子,他道,“让不相干的人都退远一点儿。” 陆照赶紧过去赶人。 等把人都赶走了,陆照又觉得奇怪,季清宁在火场晕倒,孙大夫为何给他把脉,不让外人听见? 章老太傅已经站不住了,“你倒是快说啊,如何了?” 真是要急死他。 季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 他绝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孙大夫站起身来,道,“没,没有性命之忧,就是……。” 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章老太傅一颗心落回腹中,荡的他心口痛,其他人也一样。 温玹看着孙大夫,“就是什么?” “就是动,动胎气了……。” 孙大夫的声音仿佛从远山飘来。 轻如鹅毛,可威力却似惊雷劈过来,把一屋子的人都劈懵了。 动……动胎气?! 是他们听岔了吗? 章老太傅道,“你再说一遍,动什么了?” 孙大夫知道大家都接受不了,尤其是章老太傅,得意门生竟然是个姑娘,孙大夫道,“季少爷是女儿身,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温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藤蔓骤然缠紧,紧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边东平郡王拍温玹的胳膊,“兄弟,你可以啊,这么大的事也瞒着……。” 说还没说完,就被唐靖和陆照拉到一旁了,小声道,“你想死啊,你长点心吧。” 东平郡王道,“我怎么了?” 兄弟要做爹了,他恭喜一下有问题吗? 唐靖一巴掌拍东平郡王后脑勺上,道,“前几日,温兄还让大哥和我们去澡堂洗澡,你忘了?” 东平郡王,“……!!!” 第四百五十八章 狂喜 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去澡堂洗澡啊,就是傻子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啊。 也就是说温兄压根就不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温玹的。 东平郡王看向温玹,隔了这么远,都感觉到温玹的心碎了。 很明显,温玹喜欢季清宁啊,为了救她都不顾自己的安危了,谁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温玹站在那里,他这辈子加起来的心痛也没有这一刻的多。 那边章老太傅愣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最得意的学生竟然是个女儿家? 季怀山唯一的儿子是假的? 章老太傅只觉得脑袋晕眩,要不是顾山长扶着他,他都能往后踉跄。 顾山长的震惊不比章老太傅小,四海书院建立至今,还从未有过女学生,更没有过这么才情洋溢的女学生,还有四海书院外灵璧石上的题词,那般磅礴大气,竟然出自一个姑娘之手。 顾山长惭愧不已。 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生了个女儿身,若是男方,天高海阔,必有一番大作为啊。 章老太傅稳住心神,看向温玹,“你知不知道清宁是女儿身?” 温玹脸色僵硬,僵硬到章老太傅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温玹的性子他了解,若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决计不会刁难她,再加上同住一间学舍,该早把人娶回家了。 那清宁腹中胎儿是谁的? 孙大夫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他绝不会把错喜脉。 孙大夫施针让季清宁醒来。 醒来时,季清宁先咳嗽了两声,只觉得鼻子里都还是呛人的浓烟,睁开眼睛,就看到孙大夫,再一瞥眼,就看到章老太傅和顾山长。 季清宁惊了一瞬就平复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昏迷了,孙大夫施针她才醒来,定然替她把过脉了,她女儿身的事已经暴露无疑。 章老太傅看着季清宁道,“清宁,你……你当真是女扮男装?” 章老太傅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就是个姑娘呢。 季清宁尴尬的笑了下。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章老太傅心下叹息,比起先前担心季清宁被大火烧死,是女儿身活着也好过没了命,巨大的恐惧和冲击后,章老太傅能接受的多了。 他看着季清宁,问道,“那你腹中孩子是谁的?” 这一句,把东平郡王他们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也想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好事! 他们的大哥是他能随便染指的吗?!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盯着她,盯的季清宁不说都不行了,她看向温玹。 所有人眸光都跟着季清宁落到温玹身上。 没人觉得是温玹的,因为温玹连季清宁是女儿身都不知道。 然而这时候,门外进来进来一暗卫,直接和温玹请罪,“属下愚昧,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险些让三少奶奶被烧死……。” 三少奶奶?!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面面相觑。 东平郡王性子最急,走上去就把暗卫拉了起来道,“你说清楚,谁是你家三少奶奶?” 暗卫嘴角抽抽道,“还能有谁,季姑娘啊。” 唐靖糊涂道,“你主子都没认她是他媳妇,你们这些暗卫就先认三少奶奶了?” 越俎代庖,也没这么越的吧? “不对啊,你主子都不知道我大哥是女儿身啊。” 暗卫默了默道,“爷不知道,但皇上和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陈杳和我们这些暗卫都知道。” 东平郡王,“……。” 唐靖,“……。” 陆照,“……。” 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满脸的黑线。 连皇上都知道了,温玹都还不知道,孩子是自己钻季大少爷肚子里去的吗? 所有人都看着温玹,看的温玹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表情? 东平郡王想揍他,“你为什么不知道?!” 他早不止一次怀疑过季清宁是女儿身,前些天看到她穿女装还这么怀疑过,出于对温玹的信任把质疑打消了,结果呢,最不靠谱的就是他了! 温玹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底早已经翻江倒海,孩子怎么会是他的呢,他刚刚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看着季清宁,那日树林里的事从脑海中闪过,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喉咙口,极力压制,也还是带了几分颤抖,“那日帮我解毒的人是你,不是我的幻觉?” 解毒? 什么解毒? 解什么毒能解出个孩子来? 东平郡王又问暗卫,暗卫低声道,“皇上以为爷好男风,让许太医给爷调制了催情丸,爷服下药后,碰巧得知三少奶奶出事,赶去救她……。” 季清宁还是没说话,这么多人在,她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还有方才那一场大火,她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孙大夫忙道,“我开服安胎药,一会儿煎了送来。” 说着,孙大夫看着章老太傅和顾山长他们道,“季姑娘方才受惊不轻,这会儿醒来,需要清净,还是先出去吧。” 章老太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暗卫把东平郡王他们赶出去,然后守在门外。 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火速回了自己的屋子,三个人趴在墙上偷听,半晌没听到声音,恨不得把墙给凿了。 屋内,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瞪他。 温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坐到小塌上,一把将季清宁抱在怀里。 温玹浑身湿透,烟熏火燎的味道很重,季清宁鼻子发痒,极力的推开他,可温玹抱的很紧,再加上季清宁手碰到温玹的后背,发现他锦袍烧着了,她道,“你被火烧伤了?” 温玹后背烧伤了,不过那点疼,和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还怀了身孕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抱着季清宁道,“我该感谢这场大火,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你是女儿身,我不该这么正人君子的。” 他和她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孩子都有了,他竟然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他一直在压抑对她的感情,他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断袖,想到之前的坚持,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第四百五十九章 英明 季清宁被搂的很用力,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更重要的还是温玹的话,听得季清宁白眼直翻。 他? 正人君子? 没见过这么会往脸上贴金的! 季清宁推攘温玹,温玹松开了她。 季清宁刚能顺畅喘气,然后嘴就被堵上了。 温玹的吻霸道而狂热,带着惩罚,又带着怜惜,季清宁根本挣扎不了,想到在火海里温玹急切的样子,季清宁心头蹿过一阵激流,推攘的手放下来。 季清宁的回应,让温玹更是高兴,他捧着季清宁的脸,眼底是浩瀚星河般的光泽,看的季清宁耳根微红,道,“我给你上药。” 温玹有些气恼,这时候还想着他的伤,是他吻的不够认真吗? 他再一次亲上去。 季清宁没见过这样的,后背上的烫伤需要及时处理,不然感染了就不好医治了。 气不过,季清宁狠狠一咬,温玹吃疼松开了她。 一抹唇瓣,指尖有血。 温玹道,“你这咬的伤都比烫伤严重了。” 季清宁妙目瞪他,“背过身去。” 温玹只好听话的转了身。 看着门外,暗卫挺拔的身影,温玹脸黑了下来。 暗卫和东平郡王他们说的小声,但他都听见了。 皇上、他爹、他娘还有小院那么多暗卫都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都瞒着他! 这些人有没有当他是亲外甥,有没有当是儿子,有没有当他是主子,都合起伙来把他蒙在鼓里! 温玹气的五脏六腑都疼。 身后,季清宁看着温玹的后背,被烫了巴掌大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季清宁要下床来。 温玹道,“你动胎气了,你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叫我就成。” 季清宁道,“你的伤需要包扎。” 她身上只带了毒和解毒丸,像烫伤药她也备了,不过都在床底下。 温玹的伤口需要清理上药,季清宁去拿药,也没让温玹闲着,“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温玹一一照办。 去屏风后脱了衣服,只换了亵裤就过来了,没了衣服,后背上的伤更是触目惊心,之前温玹花了一万两消除后背上的伤疤,才消除完,又添了新伤。 季清宁拿了酒帮着清理伤口,疼的温玹额头打颤,季清宁道,“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温玹笑道,“我没事。” 季清宁小心帮温玹处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抹上药膏,用纱布裹上,温玹去屏风后穿锦袍。 刚穿好出来,敲门声就穿了来,“爷,药煎好了。” “进来,”温玹道。 暗卫推门进来。 他把药送到季清宁跟前,季清宁没有犹豫,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好,然后就一口气喝光了。 她其实随身带了安胎丸,在藏书阁的时候就准备服用了,只是准备吃的时候,头顶传来断裂声,吓的她手一抖,药丸掉在了地上,等她想找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不过她自己的身子她很清楚,因为受惊动了些胎气,但没有那么严重。 吃了药,季清宁就上床躺着了,温玹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的季清宁背过身不理他。 后山,竹屋。 章老太傅回去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显然,还是没法接受季清宁是女儿身的事。 顾山长叹息,道,“怎么就是个姑娘呢,我现在有点信季侍郎揍断煜国公两根肋骨了。” 连女儿胆子都这么的大了,做爹的怎么可能会胆小? 章老太傅没接话,顾山长道,“她既是女儿身,那就不能再在四海书院待下去了,明日我就派人送她回去……。” 章老太傅看着顾山长道,“容我去季家问问,她为何女扮男装十七年,皇上都知她是女儿身,却不告诉温玹,她在书院多待些日子也无妨。” 这倒也是,四海书院志在为朝廷培养忠臣良将,一向重视皇上的看法。 皇上都不介意季清宁待在四海书院,顾山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时间不早了,章老太傅就起了身,那一场火,烧的章老太傅也双腿发软,小厮扶着他出的竹屋。 顾山长去了藏书阁,看到藏书阁起火,顾山长的心就凉了,因为藏书阁不是别的地方,木制的地方,又藏书万卷,一旦着火,根本就没有救火的机会。 书院的学子还在泼水抢救,然而藏书阁已经烧掉大半了,学子们痛心疾首,对纵火之人恨的咬牙切齿。 看着被烧毁的藏书阁,柳副山长第一次觉得顾山长英明。 四海书院有南北两个藏书阁。 两藏书阁不论布局还是藏书都一模一样。 当年藏书阁修建的时候,柳副山长的意思是修建一个大的,气派的,顾山长不同意,说所有的藏书都放在一个地方太危险了,一旦走水,损失不是四海书院能承受的。 再加上书院学子多,都挤到一个藏书阁,有些住的远的学子太不方便。 他力排众议修建了两个藏书阁。 对书院来说,烧毁一间屋子不算什么,有钱就能修建,可藏书若都被烧了,那损失就无法估量了。 再说陈杳,得知书院藏书阁被烧,吓的他当即快马加鞭赶到书院。 一进屋,就被温玹揪着衣领子带出了门,温玹一拳头挥过去,陈杳眼睛当时就黑了一只,把陈杳打懵了,“爷,你打我做什么?” 温玹气的咬牙,“打死你都是应该的!” “你早知道她是女儿身,为何不告诉我?!” 总算是知道了。 陈杳只觉得眼睛疼的冤,“我答应季姑娘的丫鬟不告诉你,我不能食言。” “但我没明着说,我几次委婉提醒过爷您啊。” 他说过男人也是可能怀孕的,结果爷怎么回他的,爷让他怀一个试试! 他明着暗着提醒,可爷就是不开窍,他能有什么办法? 见温玹怒不可抑,陈杳知道温玹在想什么,他道,“爷是想去质问皇上和国公爷?” 温玹没说话,算是猜对了。 陈杳闷声道,“爷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 温玹瞪陈杳,陈杳道,“难道不是吗?皇上和国公爷也都提醒过爷您,国公爷让您给三少奶奶打洗澡水,皇上赏赐三少奶奶凤冠霞帔,可您压根就没往这上头想过。” 第四百六十章 询问 温玹气笑了,“你们压根就没诚心想告诉我,直接告诉我不行吗,要这么拐弯抹角!” 陈杳看着温玹,嘴角一抽,“爷,您这么质问我们真的好意思吗?” 同进同出,还几乎一日不落的住在一起都没发现人家是女儿身,还怪别人不直接告诉他,这也就是他听见了,要叫皇上和国公爷听到,还不当场就把他打个半死啊? 委婉的提醒,虽然不否认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但也是在给爷留着面子啊。 早知道他就不提醒爷了,让爷挨两顿打。 陈杳确定季清宁只是动了胎气,没有大碍,便道,“国公爷知道三少奶奶在藏书阁受罚的事,如今藏书阁被烧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我还是去和国公爷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如陈杳猜测的那般,煜国公得知藏书阁烧了后,就担心季清宁会出事。 毕竟季清宁进京后遭遇刺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四海书院藏书阁修建至今,都没出过事,她被关进去几天就着火了,很难说不是冲着季清宁去的。 煜国公还稳的住,煜国公夫人则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打煜国公告诉煜国公夫人,季清宁是女儿身,还怀了温玹的骨肉后,煜国公夫人就让煜国公把他知道的季清宁在书院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她知道。 季清宁在四海书院受罚的事自然也都说了。 看着煜国公夫人着急的样子,煜国公有些后悔和她说这么多了,但他们夫妻成亲至今,煜国公夫人只为温玹找过他,如今温玹循规蹈矩了,煜国公夫人不来书房了,煜国公还真有些不适应。 陈杳敲门进书房,“国公爷……。” “进来,”煜国公道。 陈杳进去。 煜国公还未说话,煜国公夫人先道,“季姑娘没事吧?” 陈杳回道,“动了胎气,已经服过药了。” “谢天谢地,没大碍就好,”煜国公夫人松口气。 作为母亲,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心思了,早对人家姑娘情根深种了,虽然女扮男装入书院读书她不赞同,但能隐瞒到住在一起的她儿子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煜国公夫人后怕不已,对煜国公道,“还是尽快让玹儿把季姑娘迎娶进门吧。” 煜国公何尝不想。 但季怀山如今人还在西南查案未归,是他极力举荐皇上把人派去的,他去季家,没准会被撵出来。 煜国公没说胡啊,陈杳道,“三少奶奶未必肯嫁进来。” 煜国公眉头一皱,“她不愿意?” 季清宁医术高超,若不想嫁,不会留下玹儿的骨肉,再者一个姑娘带个孩子在这世上得受多少异样眼光,她总不能一辈子女扮男装。 陈杳道,“茂国公世子告诉三少奶奶,当初害她失忆,武功全废,甚至险些把她溺死在浴桶里的人是煜国公府派去的……。” 煜国公脸色一变。 煜国公夫人道,“怎么会是咱们煜国公府派去的?她是聪明人,不会受茂国公世子挑拨吧?” 陈杳看着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道,“我从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口中盘问出,当日她爹检查,确实有两个人进了季家小院,和茂国公世子说的对的上。” 煜国公夫人看向煜国公,她知道煜国公不会做这样的事,玹儿就更不会了,她道,“难道是……。” 老夫人三个字,煜国公夫人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煜国公明白的。 煜国公神情凝重。 他也摸不准老夫人会不会这么做,当初老夫人执意要让温珵和赵王府檀兮郡主定亲,季清宁横空杀出来,当众扑倒了檀兮郡主,老夫人厌恶她,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但要说派人去杀季清宁……老夫人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吧? 煜国公夫人看着煜国公,“季姑娘要不肯嫁,那玹儿怎么办?” 扪心自问,要真是煜国公府要杀她,害她失忆,还废了武功,她恨煜国公府都来不及,又怎么肯嫁进来? 煜国公也头疼的紧,“玹儿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你只管准备聘礼,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他不信自己的儿子会连一个姑娘都摆不平。 但想到这场火才让他儿子知道人家是女扮男装。 煜国公就没有了自信。 他儿子看上的不是一般的姑娘,最后谁摆平谁还不一定呢。 陈杳退下后,又进宫禀告了皇上。 季家小院。 一顶软轿在小院前停下。 守门小厮上前问来人是谁,得知是当朝太傅,赶紧派人去禀告季老夫人和李氏知道。 老夫人亲自出来迎接,看到章老太傅,就道,“章老怎么来了?可是清宁在书院惹事了?” 章老太傅道,“书院确实出了点事,不过清宁没有大碍,老夫人不必担心。” 老夫人笑道,“清宁在书院有您照应,我放心着呢,快进请正堂说话。” 章老太傅见老夫人的样子不像是知道季清宁是女扮男装的事,那边李氏扶着丫鬟的手过来,章老太傅看到她的容貌,也着实惊了一下。 章老太傅看着老夫人道,“我有几句话和夫人说。” 李氏心下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章老太傅,章老太傅有什么话和她说的? 老夫人也奇怪,既然章老太傅不想她知道,她就不问了,去正堂等候。 李氏让丫鬟婆子退下,然后看着章老太傅,章老太傅道,“清宁女扮男装是你的主意?” 李氏心下一骇,道,“您如何知道的?” 章老太傅道,“今儿藏书阁着火,若非温三少爷冒死闯入,清宁就藏身火海了,她昏迷不醒,大夫一把脉就什么都知道了。” “书院暂时还没有声张,我来就是想问问季家可是有什么苦衷要这么做?” 毕竟季清宁瞒了十七年,为季家好,就做事不能鲁莽。 李氏惭愧,“当年我怀清宁的时候,老夫人就盼着是个儿子,为此去庙里求佛,下山途中碰到下雨,从软轿内甩了出来,摔断了腿,从此留下刮风下雨就疼痛难忍的毛病,我,我实在……。” 第四百六十一章 暴露 章老太傅猜也是为了老夫人,他道,“我知你孝顺,可就这样让清宁一个姑娘扮了十七年的小子,这是愚孝。” “怀山也知道?” 李氏摇头,“他不知道。” 章老太傅震惊,“怀山竟不知情?!” 李氏点头,“我也瞒了他十七年。” 章老太傅还嫌弃温玹是个木头,同吃同住都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可季怀山和季老夫人这些季清宁的至亲到现在都不知道,尤其是季怀山,章老太傅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怎么瞒过怀山的?”章老太傅不敢置信道。 李氏不懂章老太傅为何问的这么细致,但章老太傅收季清宁为学生,给季清嫮送添妆,直觉告诉她,章老太傅和季家的关系不简单。 李氏道,“这些年多亏了铁叔帮忙,不然真的瞒不过去。” 章老太傅无话可说,他道,“不论什么苦衷委屈了清宁这么多年,如今她怀了身孕,不能再瞒下去了。” 读书、练武还要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要学医……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学这么多,章老太傅都不敢相信她被当成男儿养的十七年是怎么过来的,想起来就心疼。 季怀山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膝下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也不知道。 这是季怀山不在,不然章老太傅都恨不得锤他了。 李氏心头一震,膝盖软的几乎站不住,她脱口道,“怀身孕了?怎么会怀身孕?!” 显然,她并不知情。 章老太傅想要告诉李氏,那边小丫鬟好奇章老太傅怎么来小院,跑过来围观,李氏一扫眼就看到了她,道,“你给我过来!” 声音凌厉,吓了小丫鬟一大跳。 小丫鬟赶紧过去,道,“夫人叫我何事?” 李氏气的浑身颤抖,“清宁怀身孕的事,你知不知道?!” 小丫鬟,“……???” 姑娘这是暴露了? 小丫鬟轻点了下头。 李氏只觉得头重脚轻,“你,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章老太傅忙道,“小心别动胎气。” 李氏哪里顾的上,她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她问小丫鬟道,“怀的谁的孩子?!” 小丫鬟道,“煜国公府三少爷的。” 李氏愣了下,“怎么是他,他不是不知道清宁是女儿身吗?” 小丫鬟脸颊绯红,“是不知道……。” “那怎么孩子是他的?”李氏刨根问底。 然后—— 小丫鬟就把错误的消息传达给了李氏和章老太傅知道。 小丫鬟支支吾吾道,“姑,姑娘见温三少爷生的太好看,一时没能把持住,兽性大发把温三少爷拖进了小树林……然后就怀上了……。” 可怜章老太傅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被个小丫鬟的话听的脸红。 这小丫鬟怎么回事,说话怎么这么的孟浪,就不知道说的委婉一点吗? 李氏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怎么会是她女儿做的出来的事呢?! 李氏瞪着小丫鬟。 小丫鬟缩着脖子道,“我,我可没有撒谎,是姑娘自己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有添减……。” 李氏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看着她要摔倒了,小丫鬟赶紧扶着她,“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反正姑娘要嫁人,嫁给温三少爷也一样啊。” “你们倒是想的开!”李氏觉得她这辈子的脸今天一回都给丢尽了。 嫁出去怀身孕和怀了身孕再出嫁能一样吗?! 何况她女儿还,还…… 她都说不出口! 她扶着小丫鬟的手站稳身子,然而这一幕落到四下丫鬟小厮眼里都惊呆了,夫人怎么能抓小厮的手呢? 然而李氏不仅抓了,还让小丫鬟扶她去正堂。 老夫人坐在那里喝茶,李氏匆匆进去,直接就跪下了。 这一跪,把老夫人吓的不轻,道,“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老夫人要扶她起来,李氏拂开了老夫人的手,“儿媳有罪,儿媳瞒了老夫人您十七年……。” 老夫人听得稀里糊涂的,道,“你瞒我什么事了?” 李氏看着老夫人道,“清宁她,她是女儿身……。” 老夫人身子一僵,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女,女儿身?” 屋子里还有丫鬟婆子,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大少爷是女儿身? 这怎么可能呢! 可夫人身怀六甲跪在地上认错,要不是真的,夫人吃错药了和老夫人说这样的话。 老夫人站不住身子,周妈妈赶紧扶她坐下来。 老夫人眼底含泪,本来膝下就一个孙儿,她都觉得少了,结果倒好,一个都没有。 她引以为傲的孙儿没有了! 李氏跪在地上哭诉,老夫人想起十七年前她摔断的腿,道,“你当时怕我气死,就不怕暴露的那一天把我气死吗?!” 李氏哪里没想过,只是已经顾不上了。 老夫人道,“所以这才是你在生下清雪后执意要给怀山纳妾的原因?” 旁人家让姑娘冒作嫡子,多是为了争家产和争宠,可李氏并不是那样的人,在生下季清雪后,李氏就要给季怀山纳妾,还一次挑了两个模样清秀的丫鬟放季怀山屋子里。 那一天,李氏挨了季怀山一通狠骂,那是季怀山第一次骂李氏,气的把那两丫鬟打发了出府,还气的整整一个月没进李氏的屋子。 季怀山觉得是他不好伺候,索取太多,招了李氏的厌烦,才把他推给丫鬟,气的避开她。 李氏的贤惠,老夫人一向赞赏,见他们闹了矛盾,问李氏怎么想的,李氏当时是这么说的,“我,我只是觉得老爷膝下就清宁一个儿子太单薄了,我估计不会再生了,就想她们能给老爷开枝散叶……。” 老夫人觉得李氏想的没错,她也觉得一个儿子太单薄了,至少至少要两个,不懂事的是她儿子。 季怀山当时就在屏风后,听了道,“我有清宁一个儿子足矣,就算你一个也没生,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手里的江山权利家宅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你就是生十个八个儿子孙儿,碰到一个愚忠的父亲也是枉然。” “我只想过清净日子,以后别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提亲 言犹在耳,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痛心疾首。 她知道季怀山子嗣艰难,这辈子难有儿子,所以她才那么强求,可她没想到强求的结果是委屈自己的孙女儿装了十七年的小子,被她逼着练武读兵书。 被她逼着出门会友,被她逼着做大家闺秀避之不及的事…… 老夫人看着李氏,眼底含泪,“做娘的人,你怎么就狠的下心……。” 她一个老婆子,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为了她搭进去一生,老夫人恨不得骂李氏一个狗血喷头,这样的孝心,她不需要! 李氏跪在地上认错,老夫人道,“你不用和我认错,等怀山回来,你和他交待吧。” 鼻子酸涩,老夫人道,“四海书院不是清宁一个女儿家能待的地方,接她回府吧。” 之前为季清宁能进四海书院读书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懊悔。 四海书院那就是男人堆啊,一个大家闺秀扮成小子和那些男子呼朋唤友,这名声……还能剩吗? 知道章老太傅登门拜访,老夫人还精神奕奕,这会儿颓丧的仿佛瞬间就苍老了七八岁一般。 她只是想给季家,想给李家留个后啊。 看着李氏隆起的小腹,老夫人已经不敢奢望了。 李氏还跪在地上,章老太傅过去扶她起来,道,“地上寒气重,双身子的人别受了寒。” 李氏泣不成声。 章老太傅扶起李氏后,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才想起来章老太傅不会是无缘无故来的,尤其方才章老太傅要单独和李氏说话,不多会儿,李氏就急匆匆来向她认错。 老夫人不安道,“可是清宁在四海书院犯了什么大事?” 章老太傅坐下道,“大事倒算不上,我此番来,是帮人提亲的。” 老夫人愣了下,道,“提亲?帮谁提亲?” 章老太傅笑道,“煜国公府三少爷,我看他和清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提亲是章老太傅临时起意,是不想看老夫人担心季清宁毁了闺誉,再者就温玹能为了救季清宁不顾安危,他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季清宁嫁给别人,尤其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这事连煜国公和皇上都知道了,就是他们明天成亲,章老太傅都不觉得诧异了。 索性来都来了,就帮着提个亲,让老夫人心安。 老夫人却是心安了不少,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她的第一反应是孙儿没了,第二反应就是孙女儿要孤独终老了,谁想到有人看上了,还是煜国公的儿子。 煜国公府三少爷她见过,模样那是没话说,家世也无可挑剔,可性子……传闻纨绔霸道,颇得皇上宠爱,连煜国公都管不住啊。 清宁嫁给他,老夫人并不看好,怕清宁受欺负。 老夫人看着章老太傅道,“清嫮的亲事是我拿的主意,我看走眼了,清雪的亲事虽也是我,但云阳侯世子也算知根知底,我知道怀山不会反对,才一口应了。” “可煜国公府三少爷,我怕他和清宁性格不合。” 老夫人这话说的一点问题没有,亲祖母才会为孙女儿考虑这么多,而不是只看家世,她也承认季清嫮的亲事她没有选好,引以为戒。 章老太傅听得一笑,道,“温三少爷性子确实有些霸道,但我看清宁比他不差。” 老夫人,“……???” 这是说她孙儿,不是,是说她孙女儿霸道? 这怎么可能呢? 清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还嫌她性子过于软绵了呢,没有男子气概。 清宁能霸道的过温三少爷,章老太傅不至于为了帮煜国公府三少爷提亲,就这么说清宁,论亲疏,便皇上也比不过怀山。 老夫人看着章老太傅,道,“是我不了解清宁吗?她怎么能和温三少爷比?” 章老太傅笑道,“清宁的才学胆识都不在温三少爷之下,我看人一向准,真霸道起来,温三少爷未必拗的过清宁。” 想到季清宁入书院,被他安排和温玹同住,他是觉得季怀山的儿子,绝不会比煜国公的儿子差,谁想到清宁竟然是个女儿家,得亏没出大事,不然他哪有颜面见季怀山。 章老太傅这夸赞着实把老夫人惊的不轻,这说的是她孙女儿吗? 见老夫人还是不松口,章老太傅只好道,“也怪我,不知道清宁是女儿身,她入书院读书,就被我安排和温三少爷同住,你说都住一间学舍这么久……。” 老夫人惊呆了,“清宁在四海书院不是一个人住吗?” 老夫人看向兰儿,兰儿忙道,“是季少爷让我瞒着您的。” 兰儿心都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季少爷是姑娘,那铁锤和季姑娘住一间屋子,肯定也是了啊。 难怪她爹要把她许给铁锤,铁锤看到她都浑身不自在的躲着她了,为此,她还生气,信了她爹的铁锤脸皮薄,是害羞了! 兰儿瞪柳管事,柳管事尴尬的不行,好不容易看上个女婿,结果竟是这么个结果,好好的女儿,竟然取名叫铁锤,他爹莫不是叫铁疙瘩?! 老夫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章老太傅道,“这是他们的缘分。” 老夫人道,“可怀山被煜国公派去西南查案,我还不知道他对煜国公什么态度,他没回来,让我把清宁嫁给煜国公儿子,我怕……。” “还是等怀山回来再吧,已经耽搁到十七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了。” “清雪嫁给云阳侯世子,我也让云阳侯等怀山回京。” “要真同意,到时候她们两姐妹可一日出阁。” 先定亲的都要等,何况后定亲的。 章老太傅看向李氏,李氏坐不住椅子道,“怕是等不到那时候。” 老夫人心头一提,担心季怀山出事了,忙道,“怎么等不到?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李氏硬着头皮道,“清宁胡闹,已经怀了温三少爷的孩子了……。” 老夫人,“……!!!” 老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孙子变孙女不算,还怀了身孕,这、这、这是要把她活活气死吗?! 没有这么败坏门风的! 第四百六十三章 如实 章老太傅怕老夫人气坏身子,忙道,“都是我没把这事办好,要怪你就怪我,这桩亲事有我担保,要温三少爷待清宁不好,你找我便是。” 老夫人道,“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为清宁好,谁知道她是……。” “罢了,罢了,都事已至此了,除了让她出嫁,还能怎么着。” 她儿子离京办差,回来儿子变女儿,女儿还嫁人了,老夫人怕自己儿子受不了这份打击。 李氏则担心,“煜国公府能同意这桩亲事吗?” 章老太傅笑道,“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早就知道清宁怀身孕了,皇上也知道,赏下凤冠霞帔,这桩亲事,季家不用担心。” “何况温三少爷要做的事,除了清宁,还没人能阻拦得了。” 皇上赏赐的凤冠霞帔昨天就送到季家了。 接到赏赐的时候,李氏就有些不高兴了,老夫人看出来了,李氏打马虎眼说奇怪,皇上赏清宁该赏赐喜袍才是,怎么赏赐凤冠霞帔…… 老夫人觉得挺好,这对她孙儿说亲更有利,谁想到皇上的赏赐是这么个意思。 章老太傅待了一刻钟,事情弄清楚,他就告辞了。 章老太傅走后,老夫人问李氏,“清宁怀身孕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氏惶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清宁会那么大胆,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把人拖小树林,这怎么可能是她女儿做的事呢。 小丫鬟跟着章老太傅一起到的书院,有章老太傅带路,书院没人拦下小丫鬟。 学舍内。 季清宁靠着大迎枕,温玹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的季清宁恨不得拿枕头砸他了。 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他们过来,在床边站了一排,盯着季清宁的脸看,“你真的是个姑娘?” 季清宁脑门黑线直往下掉。 东平郡王痛心疾首,“我早看出来你没喉结,怎么就没把你往女儿身上想呢,我几次闪过这念头,我还觉得对你不敬,做了深刻的反省。” 季清宁是男子,都要把他们惭愧死了,结果她还是个女人。 感觉这事传到他爹耳朵里,他要被打死了。 真不给人活路啊。 东平郡王说完,见唐靖和陆照没说话,道,“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 唐靖嘴角抽抽,“我大舅子变成二姨姐了……。” 陆照道,“我记得你是和季家二姑娘定亲的?” 闻言,温玹猛然侧头看唐靖,好像唐靖要把他媳妇娶了似的。 唐靖恨不得一巴掌扇温玹后脑勺上去,他看着季清宁道,“希望孩子以后像你。” 有个连孩子都有了,还不知道孩子娘是男是女的爹,这样的脑子,千万别遗传了。 温玹想掐死唐靖的心都有了。 门没关,小丫鬟进来,眼眶通红,扑到床边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季清宁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 她看着季清宁道,“我已经知道姑娘你差点被火烧死的事了。” 在季家的时候不知道,可一进书院,小厮就巴拉巴拉和她一通倒豆子,她还奇怪姑娘怎么突然暴露了女儿身,亏得她还高兴了好一阵。 季清宁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小丫鬟不放心。 “真的。” 小丫鬟这才放心,她看姑娘的气色也不是很差,比呕吐不止那会儿还要好一点儿。 小丫鬟抹掉眼泪道,“章老太傅去小院了,夫人已经和老夫人说了姑娘你是女儿身的事,章老太傅还给温三少爷提亲了,老夫人同意了。” 季清宁眼角睁圆,“同意了?” 小丫鬟点头。 季清宁气闷道,“都没问一下我的意思就同意了,我还没答应嫁呢!” 温玹站着一旁,脸顿时黑下来,“你不嫁给我,你还打算嫁给谁?!” 季清宁可不怕温玹生气,她道,“我觉得做季大少爷挺好的,嫁人有什么好的?” “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温玹磨牙道。 季清宁道,“怀了怎么了?我又不是养不起。” 要季清宁都养不起,温玹就更养不起了,他没钱。 温玹气结。 气的不行还不能说重话,怕把季清宁气着,她本来就动胎气了,不能再生气了,温玹只能憋着,火大。 东平郡王几个把温玹拖出去,小丫鬟陪季清宁,给季清宁拿吃的。 季清宁吃着雪梨,吃到一半猛然想起来件事,问小丫鬟,“你没告诉我娘,我怎么怀身孕的吧?” 因为急切,季清宁声音七拐八绕的。 小丫鬟道,“说了。” 季清宁想去死,“你怎么说的?” “如实说的啊,”小丫鬟道。 “……!!!” 别拦着她,让她去死! 季清宁从靠着滑到被子里去,她不用再回季家了,她没有那个脸回去了。 她逗小丫鬟的啊,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当真就算了,和她娘说的时候也不知道扯个慌,她不要面子吗?! 被窝里,季清宁拍了自己嘴两下,叫你没事开玩笑! 小丫鬟懵懵懂懂,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虽然这事是过分了些,但姑娘和她一个丫鬟都不见外,跟自己的亲娘就更不会见外了啊,她肯定不能撒谎骗夫人啊。 万一回头姑娘说漏嘴了,没得影响她在夫人心底的好形象。 见季清宁缩到被子里,小丫鬟以为她肚子疼,急道,“姑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小丫鬟声音不低,隔壁几个听到,赶紧过来。 小丫鬟拽被子,季清宁道,“别拽我被子了,让我去死!” 温玹大步过来,把小丫鬟拉开,道,“出什么事了?” 他问季清宁,季清宁不回他,他又看小丫鬟。 小丫鬟被温玹的眼神吓住,“我,我就告诉了夫人姑娘怎么……。” 季清宁忙掀开被子,又羞又恼,“你还说呢,你想气死我吗?” 小丫鬟赶紧闭嘴,然后就被东平郡王几个拉了出去。 别误会,他们不是怕小丫鬟气着季清宁,而是嗅到了秘密的味道。 有秘密,必须要挖出来啊。 小丫鬟不敢说,东平郡王循循善诱,“你家姑娘都想不开寻死了,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 小丫鬟好骗,就又告诉了他们。 东平郡王几个眼珠子睁圆,面面相觑,憋笑不止。 “我觉得这才是真相。” 第四百六十四章 离开 东平郡王心里舒服了。 他就是被人敲了闷棍,没想到温玹竟然和他遭遇差不离,丢脸有伴了。 这世道,不止女人出门要注意,模样生的好的男人出门也不见得就安全了,得亏他们中温玹长的最好,衬的他们不扎眼了,不然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他们还能有日子过? 东平郡王他们是瞒不住事的,尤其在兄弟面前,温玹很快就知道季清宁是怎么向别人解释她怀了身孕这件事的。 那是气的头顶冒青烟啊。 但气归气,温玹也没法否认季清宁说的,他可不就是被拖进的小树林,只是季清宁说了一部分,隐瞒了一部分,他是在中悔心丸昏迷后,为了救他拖的。 当然,季清宁也可以选择见死不救,最后却救了他,没准儿真如她告诉小丫鬟的那般是见色起心,没有把持住,借着救人的幌子把他办了…… 季清宁只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在了一时嘴快上,悔之晚矣。 因为差点被大火烧死,动了胎气,四海书院距离小院又有些距离,不论是坐马车还是骑马都难免颠簸,李氏想着反正已经把季清宁许给温玹了,他们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就干脆让季清宁再在书院待两日,等胎相稳了,再派马车将季清宁接回。 这个安排,正中温玹下怀。 晚上,温玹就不老实了,再不肯睡小塌,说什么也要睡床上。 季清宁不同意,温玹就呲牙咧嘴说后背疼。 季清宁一下子就心软了,温玹是为救她才受的伤,白天在火海中那种绝望和无助,再看到温玹的那一刻,就像是在海上狂风暴雨中挣扎,突然抱到一根浮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想睡床就睡吧,反正她怀着身孕,他什么也做不了。 温玹靠着苦肉计成功睡到了床上,当然,也不全是苦肉计,后背上的烧伤即便抹了药也还疼,但要是平常,打死他都不会哼半个字,哪像现在为了睡床还夸大了。 只是这样的高兴没能坚持一个时辰,温玹忘了季清宁的睡相,兴奋了半夜,刚准备睡下,季清宁的脚就揣了过来,力道之大,要不是温玹知道季清宁武功全废都要怀疑她是个绝顶高手。 踹的那岂是一个疼字能形容。 偏温玹受伤在后背,这两日只能趴着睡,反应快不了,踹的他感受到了当初小丫鬟缩在角落里的绝望。 被踹了七八脚后,温玹很想把季清宁抱在怀里睡,可惜办不到,他背后有伤还在其次,季清宁怀孕怕伤着她。 可怜温玹好不容易才睡上床的,结果最后在床边坐了半天,郁闷的抱着被子去睡小塌了。 第二天,季清宁没出学舍一步,除了东平郡王几个没人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都担心她遭遇火灾,受惊不轻,要来探望,被东平郡王他们拦下了。 第三天一早,季家管事就赶着马车到书院,要接季清宁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季清宁并不诧异,只是之前进四海书院是为避开跟季怀山去西南查案,也没打算在四海书院久待,如今真要走了,心下反而不舍。 温玹护送季清宁回去。 出了四海书院,季清宁站在灵璧石边回头,盯着书院大门看了半天,然后才转身。 坐上马车,就直接离开了。 宽敞的官道上,马车行的并不快,可就是这样,季清宁也觉得马车太颠簸,身子摇摇晃晃,更让她不安的是眼皮又开始跳了。 前两天眼皮跳,差点被烧死,现在又跳,跳的季清宁心力交瘁。 就在她准备和温玹说一声的时候。 突然。 一支暗器射过来,射在马眼上。 马嘶吼一声,然后就撒丫子往前跑,饶是陈杳赶马车,也勒不住缰绳。 季清宁在马车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到底招谁惹谁了,要置她于死地! 马拼命的往前跑,不远处,晋临侯世子骑在马背上,就那么看着马朝他奔过去。 不用问,就是他下的手,温玹毕竟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又深得皇上宠爱,他明着找温玹的茬,他占不到便宜,可要是马车不长眼朝他撞去,他受惊震怒就另当别论了。 这不,陈杳拼了命也拦不下马车,准备杀马了,马车就到了晋临侯世子跟前,他腾身而起。 与此同时,温玹已经跳进马车内,长臂一揽就把季清宁搂入怀中,一掌打碎马车,抱着季清宁从马车内腾空。 晋临侯世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一支暗器朝季清宁打过来,温玹抱着季清宁躲开,避之不及,胳膊被暗器划伤。 温玹瞬间爆怒。 等停下来,温玹抱着季清宁站稳,让陈杳和小丫鬟护好季清宁,脚下一点,就朝晋临侯世子冲了过去。 人到跟前,手里多了一柄软剑。 温玹和晋临侯世子武功不分伯仲,可眼下晋临侯世子把温玹激怒了,人在愤怒的时候,武力值无法估量,再加上温玹腿上一直帮着铁块,是妨碍,也是助力。 季清宁站在那里,担心温玹会受伤,可没过几招,温玹就给了晋临侯世子一脚,踹的晋临侯世子后退了好几步。 晋临侯世子眼神凶戾,两人打的更凶了。 本来温玹就能和晋临侯世子打个平手,再加上腿上的铁块,就胜晋临侯世子一筹了。 晋临侯世子被温玹一脚踹翻在地,他正要起来再打,被温玹一脚踩在了胸口上。 晋临侯世子挣扎不了,陈杳走过来,温玹道,“把他给我吊城门上去!” 陈杳想劝温玹两句,毕竟晋临侯世子是晋临侯的儿子,但晋临侯世子差点伤了季清宁,温玹要不给季清宁出气,没脸去季家。 陈杳就不劝了,把晋临侯世子捆了,骑上马背,把晋临侯世子带往城门方向跑去。 晋临侯世子带来的两暗卫也被制服了,一并带走。 季清宁见温玹胳膊流血,赶紧给他包扎。 马车被毁,小丫鬟东张西望道,“我去买一驾马车来……。” “不必。” 温玹丢下两个字,还不等季清宁反应过来,搂着季清宁的腰,把她带上了马背。 季清宁坐在他怀里,脸颊绯红,挣扎道,“我不要和你一起骑马。” 第四百六十五章 郁闷 虽然她是女儿身,可她眼下还穿着男装呢,两个男人骑一匹马,走在路说,不说人了,狗估计都会回头看一眼。 再者,就算她穿着裙裳,她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啊。 可任凭季清宁怎么挣扎,温玹都不为所动,反倒因为她多动了几下,咬着她耳垂道,“你别闹。” 到底谁闹了?! 季清宁想咬他。 温玹抓住缰绳,一夹马肚子,马就朝前奔去,不算快,但因为在温玹怀里,没那么颠簸。 这一带官道人少,往前行了没一会儿,人就多了起来。 看着温玹把季清宁搂在怀里,有一个算一个看的目瞪口呆,知道世上有特殊癖好的,不喜女子好男风,可哪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啊,偷偷摸摸还怕被人发现呢,两人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不避讳。 不要脸至极。 真是世风日下了。 进了城,认识温玹的人就多了,尤其晋临侯世子和他的两暗卫被吊在城门上,更人引来不少人围观。 正揣测纷纷,就看到温玹和季清宁骑马过来,眼珠子没差点惊掉下来。 虽然之前就传闻过温玹好男风,但传言毕竟是传言,大家都将信将疑,这一下是直接坐实了。 有人把季清宁也认出来了,不敢置信道,“那,那不是季家大少爷吗?” 赵王世子就在街上,看到温玹搂着季清宁骑马过来,没差点看的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可没忘记季清宁拒绝他给自家妹妹提亲时说的话,“我喜欢男人。” 赵王世子一直觉得季清宁是为了不娶他妹妹这么说的,可又迟疑,他妹妹要模样有模样,性子也不差,不至于让季大少爷不惜抹黑自己也不娶。 现在他信了。 他不止喜欢男人,他还把温三少爷给掰弯了。 他知道温玹经常做一些惹怒煜国公的事,但以前只是惹怒,现在干脆直接找死了。 得亏他和温玹往来不多,以后更不能往来了。 温玹没有在城门口多逗留,只看了晋临侯世子一眼,就带着季清宁走了。 温玹和季清宁同乘一骑的事一阵风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煜国公夫人心情正好的在铺子挑绸缎,一匹鹅黄色的段子,摸着极柔软,用来做孩子的贴身衣物最合适不过了,煜国公夫人爱不释手,正要让掌柜多拿两匹,就发现铺子里其他人看着她指指点点。 煜国公夫人眉头拧着,丫鬟竖起耳朵偷听到两句,脸色大变,小声道,“夫人,她们说三少爷和季大少爷骑一匹马,还把季大少爷抱在怀里!” 丫鬟很气愤,他们煜国公府三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三少爷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过,他不好男风的! 煜国公夫人眼角抽了下,她还以为她儿子又闯什么祸了,吓了她一跳,她儿子这么做,必然是要把季大少爷是女儿身的事公之于众了。 她盼了许久的事,高兴都来不及呢,哪会在乎她们的议论。 煜国公夫人继续挑选绸缎,有夫人过来道,“煜国公夫人一口气买了这么多绸缎,可是准备办喜事?” 煜国公夫人点头道,“在准备聘礼。” “是府上哪位少爷要成亲了?”那夫人好奇,煜国公府上少爷不少,但没听说哪位定了亲啊。 煜国公夫人笑道,“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那夫人脸色变了变。 煜国公就生了两儿子,还都是煜国公夫人所出,不成器是温三少爷代名词啊。 儿子好男风,不知管教,还这么不当回事的准备聘礼,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般倒霉,要跳火坑里去。 煜国公夫人准备那夫人多问一句,就暴露季清宁女儿身,结果那夫人不问了,道,“这铺子绸缎不错,我儿办喜事,我也准备在这间铺子置办。” 铺子掌柜的高兴的合不拢嘴。 煜国公夫人话都到嘴边了,就是没机会说出来,郁闷的她逛街的好心情都去了一半。 买好了后,那边跑过来一小厮,道,“夫人,不好了!三少爷把晋临侯世子吊在了城门上。” 煜国公夫人脸色一变,“怎么又和晋临侯世子打起来了?!” 温玹后背被烧伤的事,煜国公夫人是知道的,知道温玹冒死进火海救人,平老夫人知道后,愤怒不已,她不反对温玹救人,可没有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的吧,他就不怕煜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气头上,平老夫人要叫温玹回府,反正他在书院也不会正经读书,被煜国公拦下了,煜国公道,“玹儿后背受了些伤,需要在书院养上几日,暂时就别叫他回府了。” 做爹的不生气,还帮着儿子说话,平老夫人更是来气,不过也没再坚持要温玹回府。 这才过了两天,伤还没好全,就又和人打架,煜国公夫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把季清宁娶回去,她这儿子天不怕地不怕,谁都管不住,就指着他惧内了。 温玹,“……。” 骑马在小院前停下,温玹从马背上下来后,把季清宁扶下来。 柳管事上前见礼,“季少……季姑娘回来了。” 季清宁一脸尴尬,“柳叔,你这么叫我,我实在不习惯。” 岂止季清宁不习惯,柳管事也不习惯啊。 季少爷竟然是个姑娘,京都这般优秀的世家少爷都没有,何况是大家闺秀了。 温玹来过小院不少回,但见过老夫人和李氏的次数不多,这回跟着季清宁进了内院,去给老夫人请安。 看着温玹和季清宁走进来,两人一袭锦袍,并肩走进来,老夫人看着季清宁,还是接受不了孙子变孙女儿的事,总恍惚觉得是一场梦。 温玹在别处吊儿郎当,在老夫人和李氏面前比季清宁还规矩,看的季清宁都侧目。 没见过这么能装的! 过分的是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好像之前对他的印象都是误会一般。 李氏看温玹是越看越满意,老夫人虽然还在扼腕孙儿没了,但孙女儿没有因为她耽误终身,能嫁进煜国公府,她也高兴。 第四百六十六章 愤怒 煜国公府。 知福堂。 平老夫人坐在罗汉塔上,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屋子里丫鬟婆子不少,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粗喘。 平老夫人本来脾气就不好,现在又在气头上,谁也不小心撞上去,那就惨定了。 三少爷也真是的! 京都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以煜国公府的权势,还有皇上对他的偏疼,他喜欢哪个大家闺秀不是一句话的事,便是公主都不再话下啊。 可他谁都看不上,偏偏喜欢上季大少爷! 喜欢就算了,放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谁也管不着,可他倒好,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还抱着季大少爷骑马招摇过市,他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不! 这回是直接找死了! 看国公爷知道不气的剥他一层皮下来! 这么大的事,看皇上是不是也护着他! 平老夫人是越想越气,她怒拍桌子,“国公夫人呢,怎么还没回府?!” 正好一丫鬟上前,福身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夫人在挑选头饰,说一会儿就回来……。” 平老夫人气笑了,“她养的好儿子!如此把煜国公府的脸放在地上践踏,她还有闲情逸致挑选头饰?!” 干脆把她活活气死算了! 平老夫人气的嘴唇泛紫,吓的冯妈妈赶紧劝她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一边盼着煜国公夫人能早点回来,老夫人近来耐心越来越差,等的越久,她脾气就越大。 只是冯妈妈的祈祷,没能把煜国公夫人祈祷回来,反倒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房、三房、四房三位太太盼了来。 一番煽风点火的抱怨,更是在平老夫人气头上火上浇油,浇到最后,煜国公夫人进来,平老夫人把手边的茶盏一甩。 茶盏重重砸地,湿透了地上的牡丹地毯,碎裂的茶盏片砸到煜国公夫人脚脖子,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 丫鬟芍药心疼道,“夫人……。” 煜国公夫人疼的额头打颤,摆手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了,裙裳都有血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平老夫人,“老夫人这么急的找我回来是?” 平老夫人眸底是熊熊怒火,“听下人说,你今儿出府置办了不少东西,绫罗绸缎还有首饰,你要做什么?” 煜国公夫人蹙眉,“那是给玹儿准备娶亲的聘礼。” 温三太太听得一笑,“街上发生的事,二嫂难道没听说吗,你觉得还有谁会把女儿嫁给咱们煜国公府三少爷?” 温四太太坐在一旁,脸色青着道,“三少爷看不上京都那些大家闺秀,有自己的癖好,可他也不顾着点府里的少爷,他自己痛快了,府里的少爷说亲就难了!” 一想到走出去,会被人怀疑她儿子也不正常,温四太太就想怂恿平老夫人把温玹打死算了,这样的子孙,别说光耀门楣了,门楣都给他拆个稀巴烂了。 煜国公夫人问丫鬟,“国公爷不在府里?” 丫鬟忙道,“先前皇上派人来传,国公爷就进宫了,还没有回府。” 难怪了,要国公爷在,他不可能任由平老夫人气到这种程度还瞒着她。 煜国公夫人问了这么一句,平老夫人见她脸上一点急色都没有,更是火冒三丈,“你养的好儿子!他要把我们煜国公府的脸丢到什么程度去?!” 温大太太坐在那里,道,“我记得三少爷撂过狠话,他要好男风,就自请出家门,这般豁出去,想来心里早就没把列祖列宗当回事了。” 一盆烈油泼过来,平老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疼,煜国公夫人还真怕平老夫人气出好歹来,她道,“老夫人消消气,这事您……。” 不等她把话说完,平老夫人就拍桌子了,“做儿子的混账,你身为母亲不严加管教,你还帮他说话?!” 煜国公夫人头大,她道,“季大少爷她是女儿身,玹儿和她同乘一骑,是有失体统了些,但事出有因,并非故意。” 一屋子人,除了煜国公夫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惊呆了。 温大太太最先坐不住,“季大少爷是个姑娘?” “这怎么可能!” “弟妹可不要为了帮三少爷就这般抹黑人季大少爷。” 这话把煜国公夫人都听笑了,“今儿出府置办聘礼,就是国公爷的吩咐,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就去季家提亲了。” 怀疑她为了袒护儿子说人季大少爷是女儿身,国公爷总不会吧。 煜国公夫人这话让屋子再一次陷入静谧。 打破静谧的还是温大太太,她道,“要季大少爷是女儿身,那三少爷自然算不上好男风,但一个姑娘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还整天抛头露面,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进我们煜国公府的大门?” “国公爷就不怕府里的姑娘都跟着有样学样?” 煜国公夫人眉头一皱,她没想到她儿子娶季姑娘会有人反对,而且还不止一个。 平老夫人反倒没那么愤怒了,季清宁再差也好过温玹好男风,经过极限的愤怒,这会儿反倒生不起气来了。 但这只是一时,长房、三房还有四房你一言我一语,平老夫人的怒气又被挑了起来。 但她们说她们的,煜国公夫人并不接茬,因为煜国公府里当家做主的是煜国公,煜国公能买虎头鞋还做木剑,可见同意这门亲事,再者,温玹连煜国公都管不了,能把这些人的反对放在心上? 她为有一个听不见去劝的儿子头疼,也为儿子不受人左右而感到自豪。 荣禧堂。 是元老夫人的住处。 平老夫人气恼温玹,元老夫人也一样。 只是同样气愤,元老夫人要好的多,毕竟不是她嫡亲的孙儿。 正气着,丫鬟就跑进来道,“老夫人,弄错了,三少爷不好男风……。” 元老夫人眉头一皱,都公然上街了,还不算好男风?那怎么样才算?! 丫鬟缓了口气才继续道,“国公夫人说季大少爷是女儿身,并非是男子。” 屋子里所有人都震住了。 有胆有识,连他们煜国公府三少爷都不怕,还差点娶了张阁老的孙女儿和檀兮郡主的季大少爷是个姑娘?!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 第四百六十七章 告状 丫鬟婆子们都不敢相信。 但她们也知道,空穴不来风,尤其事关季大少爷的名声,国公夫人性子温和,她决计不会信口胡诌。 元老夫人也吃了一惊,怒气尽消。 渐渐的。 她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难看。 丫鬟们都不知道元老夫人脸色这么难看是为何,三少爷不好男风,就不会连累府里的少爷了,没必要生气了啊。 至于季大少爷,虽然大太太她们都觉得她女扮男装名声不好,但京都还有寻死觅活娶沦落风尘的女子的呢,季大少爷再不堪,也比那些失足的女子强啊。 丫鬟揣摩元老夫人的心思,道,“平老夫人似乎不同意让三少爷娶季姑娘进门……。” 元老夫人拨弄了下手里的佛珠,道,“她不同意很正常,本来国公爷就更属意三少爷,迟迟不立世子,季大少爷若真是个女儿身,虽然抛头露面名声差了些,但才学胆识,世家大族没一个大家闺秀比的上。” “三少爷要得她相助,平老夫人想国公爷立二少爷为世子就更没可能了。” 煜国公夫人不想听大太太她们贬低季清宁,质疑她儿子看人的眼光,让丫鬟扶着她出了知福堂。 丫鬟芍药不解道,“夫人为何不告诉她们,季姑娘已经怀了三少爷的骨肉呢?” 煜国公夫人眼神黯淡。 她哪里不想说,可她们都那边贬低季姑娘了,未出阁就怀了身孕,更成了她不堪的佐证。 她要真说了,就不是在帮儿子,而是帮倒忙。 平老夫人不喜她,连带着不喜她养大的玹儿,还是让国公爷解决这事吧。 煜国公夫人回了院子,丫鬟检查她的伤口,就看到脚腕处被划出来一大道口子,血染透了鞋袜。 芍药心疼的直掉眼泪。 再说温玹,在季家待了好一阵,季清宁回屋,温玹没法跟去,只好告辞了。 刚出季家就被告知平老夫人派人找他,温玹知道找他何事,他没有回去的打算,他的一双好爹娘都知道季清宁怀了身孕,都帮着瞒着他,他们要早说了,他能被所有人都误会好男风吗? 能把平老夫人气成这样吗?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挨平老夫人几句话也是应该的。 “不回去!” 这就是温玹的答复。 只是温玹能不回煜国公府,但皇上传召他进宫,他没法拒绝,因为就不是同一件事。 皇上找他显然是为他和晋临侯世子打架,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上的事。 温玹就骑马进宫了。 御书房内,不止皇上在,还有煜国公和晋临侯。 温玹迈步上前,给皇上请安,然后又对煜国公喊了一声,“父亲。” 皇上看着温玹,道,“是你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上的?” “嗯。” 承认的很坦然。 晋临侯脸色冷的下人。 皇上也头疼,他是让温玹去查晋临侯,但没让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晋临侯世子干上啊,他连茂国公世子都没挂城墙上过,晋临侯世子做什么了,把他气到这种程度。 皇上道,“怎么打起来的?” 温玹道,“我护送季清宁回季家,晋临侯世子半道伏击,险伤她一条命。” 煜国公一听忙道,“她无碍吧?” 温玹摇头,“有些受惊,应该没有大碍。” 晋临侯自然知道自己儿子为何被温玹吊起来,他本来是去城门口要放自己儿子下来,但温玹早料到他会这么做,直接派了暗卫守着城墙上,要晋临侯敢来硬的,就直接废掉晋临侯世子一条胳膊。 温玹都敢把晋临侯世子挂城墙上了,废胳膊可就不止是说说了,晋临侯没办法,只能进宫和皇上告状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煜国公不训斥自己儿子,反倒关心季大少爷的安危! 皇上也看向他,问道,“世子和季大少爷有什么恩怨?” 晋临侯没差点气吐血,他知道皇上一向袒护煜国公的儿子,但没有袒护到这种程度的! 晋临侯强忍怒气道,“犬子和季大少爷没有任何恩怨,此事必然是误会。” 误会? 温玹气笑了,“险伤人命的是在晋临侯你眼里竟然只是误会这么简单,今日季清宁万幸没事,不然我要他的命!” 当着人亲爹的面说要人儿子的命,晋临侯眼底的寒芒毕露,但温玹可不怕他。 晋临侯道,“温三少爷和季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温玹笑了,“难道晋临侯没听说我好男风吗?你说她是我什么人?” 话音未落,煜国公手一抬,一巴掌拍向温玹的后脑勺,差点没把他拍出脑震荡来。 皇上看了,道,“活该!” 别人传他好男风,他不解释就算了,他还把人往这条路上带,别说煜国公气不过了,他是坐龙椅够不着,不然也得给他一巴掌。 晋临侯冷冷一笑,“看来温三少爷果真如传闻说的那般了。” 煜国公瞪自己儿子,然后看向晋临侯道,“季大少爷是女儿身,是我煜国公府未过门的三少奶奶,她腹中已有我煜国公府血脉,我不管晋临侯府和季家有什么恩怨,世子险些伤我孙儿,这事你晋临侯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晋临侯气的拳头握紧。 他儿子这会儿还被吊在城门上,他煜国公还要他给他一个交代?! 他找到皇上跟前是要他煜国公给他一个交代! 晋临侯气的看向皇上,“皇上,我晋临侯府和季家没有任何恩怨,煜国公的话分明是诬陷!” 温玹道,“没有恩怨,晋临侯世子还要我媳妇的命,他是在蔑视国法!” “和他漠视人命比,我把他吊在城墙上又算得了什么?” 晋临侯气到脸发青,险些被带坑里去,温三少爷果然难缠,他冷道,“犬子压根就没有针对过季大少爷,这是误会!” 温玹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晋临侯不知道前些日子,世子在灵台寺派人抓季清宁的事吗?” “他抓人在前,行凶在后,你不严加管教,还到皇上跟前告我的黑状。” “你可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 第四百六十八章 借口 温玹声音凌厉,皇上看向晋临侯,晋临侯吓的跪在地上,“皇上,灵台寺的事臣确实不知,借臣几颗胆子,臣也不敢欺君啊!” 只是这话说出来没人信。 他晋临侯什么人,满朝文武哪个不清楚? 他本是前朝兵部尚书之子,因为兵部尚书撼动不了前朝镇国大将军的兵权,处处被压一头,就心生反意,和当朝顺王一拍即合,里通外合,让前朝昏君对忠心耿耿的镇国大将军起了疑心,最后导致前朝飞速腐朽,丧失民心。 前朝帝王固然昏聩,但当时还有好几位忠臣良将,比如章老太傅,比如镇国大将军,比如靖西王…… 若非前朝兵部尚书起了反叛之心,在这些忠臣的扶持下,未尝没有扛过去的希望。 他能背叛前朝,背叛当今皇上没什么不可能的。 也是晋临侯命不好,一心扶持顺王,结果顺王急于立功,亲上战场,被前朝镇国大将军府大少爷砍断了一条胳膊,不然今日稳坐帝位的就是顺王了,他晋临侯的地位绝不像今日这般,一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凌驾顺王之上都不一定。 这样一个人,说自己不敢欺君,这不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吗?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选择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皇上对温玹道,“晋临侯一心为朝廷,才疏于管教世子,既然季清宁没有受伤,这一次就算了吧。” 温玹可没这么好说话,他道,“我媳妇动胎气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放他。” 见皇上还欲再劝,温玹道,“我还没把她娶过门,人家就欺负到她头上,还是当着我的面欺负的,我这么做,也是给季家看,让季家放心把女儿嫁给我。” “我要把人放了,她不肯嫁给我了,谁负这个责?” 孩子都有了,能不嫁吗?! 晋临侯气的咬牙,这样拙劣的借口,皇上也信,他当即请皇上给温玹赐婚。 皇上道,“朕倒是有这个想法,但季怀山被朕派去西南查案,已有好些日子没有音讯了,朕再把他女儿赐婚给煜国公府,未免太寒臣下的心,要赐婚,也得等季怀山回京。” 总之,他这个皇上不能再随便给季家施压,赐婚也是施压的一种。 皇上看着煜国公,煜国公对晋临侯道,“晋临侯既然认定世子刺杀我煜国公府未来三少奶奶是误会,那就回去查清楚,若真是误会一场,犬子吊世子在城墙上几日,他就吊几日给世子赔礼。” 煜国公都这么说了,晋临侯还有何话可说。 他要不去查,只和皇上叫冤,传到百官耳中,百官也会觉得他胡搅蛮缠了。 事情就这么被压了下来,晋临侯和煜国公一起出的御书房。 晋临侯攒紧拳头,对煜国公道,“吊我儿两三日,我就当是给我儿子历练了,可府上三少爷要胆敢伤犬子的命,我一定要他偿命!” 丢下这一句,晋临侯甩袖离开。 御书房内,温玹在求皇上给他赐婚,皇上瞪温玹,他就知道他打的是这算盘,他道,“孩子都有了,还赐什么婚?!” 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个皇上给怀了身孕的人赐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说完,皇上看着温玹,“季家不肯把女儿嫁给你?” “那倒不是,”温玹道。 “季家很满意我。” “……那你还要朕给你赐婚?”皇上不解,总觉得他在吹牛。 虽然季怀山是他这个皇上派去西南的,但煜国公几次举荐是关键,季家不肯把女儿嫁给煜国公的儿子也无可厚非。 温玹道,“我这不是怕别人非议她吗,有圣旨赐婚,就没人敢胡说八道了。” 温玹求皇上,但皇上就是不为所动,皇上又不傻,温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几时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了,一言不合直接就挥拳头了,只是有些人他不能动手,比如煜国公府那些人…… 这道赐婚圣旨不是给季家施压,而是给煜国公府众人的。 越是这样,皇上还就越不能赐婚了,“朕给你赐一身喜袍,其余的就别想了。” 温玹一脸失望的出了御书房。 煜国公没有走远,准备等儿子一起回府,然而儿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清宁为一点小事找我,都不让我吃完饭就赶我去季家,如今她动了胎气,我不得陪着啊。” “等她没事了,我再回府。” 丢下这一句,温玹就骑马闪了。 回府连顿饭都不让他吃饱,还回去做什么? 这口气温玹一直憋着呢,今天出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只是他痛快了,煜国公却是气的进气多出气少,再忍忍,等有了孙儿,这么混账的儿子就能往死里打了。 马背上的温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屋内,季清宁靠在大迎枕上,看着站在床边的季清雪和季清霜。 两人,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浑身不自在。 要只是看她一会儿她都忍了,这都盯着她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了。 还准备看多久啊? 这般想,就看到季清雪的眸光落在她的胸上,咽了下口水,“大哥,你真的是女扮男装,不是在哄骗我们吗?” 季清宁,“……。” 那质疑的眼神,质疑的语气,季清宁觉得自己遭受了十万点的暴击。 季清雪太难接受自己的大哥变成了女人,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大哥和煜国公府三少爷关系不正常,两人是为了掩人耳目才闹了这么一出,为的是双宿双飞。 小丫鬟抱了套裙裳来,道,“姑娘,要不你穿裙子吧,穿上裙子,就没人怀疑了。” 裙子还是上回那套,看到裙子,季清宁就想起脱掉裙子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打死她都不要再穿裙子了! 看到裙子,季清雪诧异,“娘这套裙子是给你做的啊?我说娘怎么一边绣针线一边叹息呢。” 季清雪好奇季清宁穿女装什么样子,怂恿季清宁去换上,季清宁动都不带动一下。 绝望。 如果某部位这辈子都这样了,她这辈子就准备穿男装了。 谁都劝她! 没用! 第四百六十九章 盼到 隔壁小院。 温玹回来,就要翻墙来看季清宁,被暗卫拦下了,“爷,季家二姑娘在三少奶奶那儿。” 一句三少奶奶,喊的温玹通体舒泰,本来还想揍这些暗卫一顿,看在这句的份上姑且算了。 有人陪季清宁,温玹就回屋了。 他胳膊上的伤口虽然包扎了,但锦袍还破着,正好换下来。 温玹坐在屋子里喝茶,一盏茶喝完,准备去隔壁了,暗卫默默道,“人还没走……。” 温玹,“……。” 有什么话要聊这么半天的。 他忍。 又过了一刻钟。 温玹要去。 暗卫再一次拦下他,“还没有走……。” 温玹,“……。” “她们准备待多久?!”温玹暴脾气,没耐心道。 暗卫被问的一脸黑线。 他怎么知道啊。 人家是亲姐妹,本来就是骨肉血亲,这么多年为了女扮男装,姐妹愣是成了姐弟,这会儿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暗卫劝温玹再等等。 又等了一刻钟,外面跑来一暗卫道,“季二姑娘走了。” 真是不容易。 温玹起身,刚翻墙去隔壁,然后就又原路折返了。 因为! 李氏去了。 温玹可不敢让李氏知道他就住隔壁,之前一直住季清宁屋子里的小塌,甚至还逼季清宁打过地铺。 回屋后,温玹就坐在那里郁闷了。 陈杳道,“爷还是尽快把三少奶奶娶回去吧。” 以为他不想吗? 他现在就恨不得把人扛照澜轩去,可也得人同意吧。 李氏又陪了季清宁好一会儿,走了后,暗卫都不敢禀告温玹了,怕还有人来。 等了一会儿,才去禀告的。 温玹跳窗进屋,季清宁看到他就瞪眼,这眼神不要太熟悉,温玹都后悔,以前季清宁不让他洗澡的时候来,甚至洗澡的时候还把衣服搭屏风上他就该怀疑了,不然早把她娶回去了。 走过来坐下,就看到床边小几上摆的托盘,托盘里齐整的叠着一套裙裳,还有些眼熟。 温玹就想到季清宁穿女装那天的事—— 上回被那两馒头笑的他完全没怀疑季清宁是女儿身。 温玹对季清宁道,“你怎么不穿回女装?” 还有脸问? 季清宁想咬死他。 温玹闷笑道,“我让丫鬟给你拿馒头?” 啊啊啊! 季清宁抓过枕头就扔向温玹。 温玹稳稳的抓住,然而季清宁拿枕头打他只是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用脚踹。 只是她那点力道,哪里踹的动温玹,温玹抓着她的脚道,“你还动胎气呢,别闹。” 季清宁挣扎要把脚抽回来,可一点用没有。 小丫鬟站在一旁捂嘴笑。 再说茶楼酒肆,温玹和季清宁同乘一骑,招摇过市,不知道惹的多少人非议,就在大家觉得煜国公要被气死的时候,就见煜国公骑在马背上,气势无与伦比,但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 这脸色把大家看愣住了。 不应该啊。 儿子断袖,煜国公作为父亲,气死都正常,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就在大家觉得奇怪的时候,季清宁是女儿身的事传开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呆住了。 楼上赵王世子和张大少爷两直接喷茶了。 “季大少爷是……女人?”张大少爷嗓音飘的找不着调。 毕竟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进青楼,就是去抓未来妹夫…… 知道是假定亲,张大少爷就不好意思,怕见季清宁了。 现在告诉他,季大少爷是女的,是个姑娘,张大少爷面红耳赤的坐不住凳子,他当时好像还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了…… 赵王世子才反应过来当初季清宁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事…… 赵王世子脑子里闪过季清宁那张明媚如春的面庞,确实很像个姑娘。 楼下众人不信,“怎么可能是个姑娘呢,季大少爷的才学无人能比,她要是女人,我今儿这顿饭不吃了,我这张桌子啃了吞下去!” 有人笑道,“掌柜的,这桌子要多少钱啊?” 掌柜的笑道,“二两。” “我替他付了,”那人笑道。 说完,那人对男子道,“啃吧。” 男子道,“你确定季大少爷是个姑娘?” 那男子道,“岂止是个姑娘,她都怀了温三少爷的骨肉了,晋临侯世子就是险些伤了她,被温三少爷吊在了城墙上,真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时候,有人笑出声,“要是真的,那温三少爷这辈子是铁定惧内了啊。” 众人大笑不止。 之前传温玹命里惧内,就没什么人信,温玹多霸道的一个人啊,连他爹煜国公都管不住他,能指着个女人把他管的服服帖帖,得是什么样的女人啊,公主都不行啊。 这会儿重提惧内,大家都深信不疑了。 当初是谁算出温三少爷惧内的来着? 好像是钦天监刘大人的儿子…… 果然有几分本事啊。 然后—— 刘家的门槛就差点被人踏破。 都是去找刘大少爷算命的。 找的人之多,把刘家上下吓的想辞官逃命,本来传出温玹惧内,钦天监刘大人就吓的浑身冒冷汗了,只要书院一放假,就禁儿子的足,怕儿子出门撞上温玹被打,好在过了这么久也没出事,刚觉得没事了,又传出温玹惧内的事来。 刘大人都快哭了,真是没完没了了,还算命,他命都快要没了。 没男人愿意听到别人说他惧内,尤其温三少爷那么霸道的人。 偏偏来找他的人还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不敢怠慢,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 疲惫不堪之际,皇上一道圣旨传了来: 皇上欣赏刘大少爷的才学,特招入钦天监,父子同朝,为国效力。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直接把刘大人砸懵了,砸的他惶惶不安,问宣旨公公道,“皇上不生气吗?” 公公笑道,“皇上心情好着呢,生什么气?” 刘大人赶紧给公公塞银子,公公一边掂量荷包,一边笑道,“皇上和煜国公都盼着有个人能管温三少爷,如今盼到了,高兴着呢。” “小刘大人明儿就去钦天监任职吧。” 是是是。 刘大人忙不迭的应下。 儿子能子承父业,做父亲的高兴都来不及。 第四百七十章 阻拦 再说煜国公,在国公府前勒紧缰绳,停下来。 守门小厮就上前牵马道,“国公爷,您可算回来了,平老夫人找您几回了。” 煜国公眉头微拢,“夫人还没回府?” “已经回府了,夫人腿受伤了,刚请了大夫进府,”小厮回道。 怎么会受伤? 煜国公大步流星的进府,没有去知福堂,而是先去看了煜国公夫人。 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丫鬟扶煜国公夫人起身,煜国公夫人疼的额头打颤,煜国公走过来道,“脚怎么会受伤?” 那急切的模样,看的煜国公夫人都恍惚。 她愣神的功夫,丫鬟芍药已经告状了,“是平老夫人……。” 不过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被煜国公夫人给打断了,道,“只是划了道小口子,已经看过大夫上过药了,不碍事。” 只是煜国公夫人说的话,煜国公不信。 他道,“我看看。” 不由分说,一把抓过煜国公夫人的胳膊后退两步到了小塌上,抓起她的脚就要看伤口。 当着丫鬟的面,煜国公夫人都有些脸红,她从未见过煜国公这般过,她道,“不是这只脚……。” 煜国公手一僵,又换了只脚。 芍药站在一旁,想笑不敢笑,腮帮子憋的疼,平常国公爷对国公夫人不咸不淡,没想到夫人一受伤,他会这么紧张。 只是这份紧张,让煜国公夫人心很累,大夫刚给她包扎好,就被煜国公给拆开了,然后说了句,“伤口不深,养两天就没事了。” 说完,再把伤口包起来,还包的没人大夫好,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再说平老夫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好不容易把煜国公盼回府,结果没先去见她,而是去见了煜国公夫人,更是火大。 等了小两刻钟,煜国公才来,平老夫人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小几上。 煜国公上前行礼,平老夫人看着他,“季大少爷是女儿身,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嗯,”煜国公点头。 平老夫人气不大一处来,“你是同意她进我们煜国公府大门了?!” 这话把煜国公问皱了眉,“为什么不同意?” 平老夫人气道,“一个姑娘家,抛头露脸十七年,还有什么好名声!” 怎么没有好名声? 他儿子和人住一间学舍,同进同出这么久,孩子都怀上了,都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这瞒的还不够严实? 再说了—— “满京都对季大少爷只有夸赞,可没什么人夸过玹儿。” “能娶到季姑娘,已经是他高攀了。” 平老夫人没差点背过气去,虽然她也很不满温玹的纨绔和霸道,但有做父亲的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他再差也是煜国公府三少爷,是一个三品小官之女能比的吗?! 她嫌弃门不当户不对,他倒好,觉得自己儿子配不上人家姑娘。 平老夫人没见过季清宁,但对季清宁的传闻却是听了不少,提到他,确实多赞美,虽然她很不愿意听,但煜国公却没有丝毫不满,还让煜国公夫人准备聘礼,准备迎娶季姑娘过门,难不成他真的想立温玹为世子?! 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他不看重,偏喜欢一个处处和他抬杠的儿子,平老夫人也不知道煜国公到底怎么想的。 深呼一口气,平老夫人道,“这桩亲事,我不同意!” 话音一落,那边一丫鬟快步进来,听到平老夫人的话,脚下一滞,还是上前小声低语了两句,平老夫人脸色一僵,“怀身孕了?!” 这么大的事,国公夫人方才没和她提半个字?! 平老夫人扫向煜国公,“季姑娘当真怀了玹儿的孩子?” “嗯,”煜国公惜字如金。 这时候,又进来一丫鬟,福身道,“老夫人,元老夫人来了。” 平老夫人一脸不喜,因为只要元老夫人来她这里准没好事。 不多会儿,丫鬟就扶着元老夫人进来,她道,“我听下人禀告说季大少爷是女儿身,还怀了三少爷的孩子,事关我们煜国公府血脉,哪怕知道你不喜,我也得来过问一句。” 元老夫人看向煜国公,“我知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希望能有个姑娘能管着三少爷,但季家姑娘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还未婚先孕,谁能保证她肚子里怀的就是我们煜国公府的血脉?” “我知道国公爷更想立三少爷为世子,季姑娘一旦过门,要生下的是个女儿便罢,要是个儿子……。” 元老夫人才说到这里,平老夫人就冷冷打断她,“我煜国公府爵位只会是珵儿继承!” 元老夫人笑了一声,“是吗?我倒觉得三少爷更合适做世子,他性子更像国公爷,也更得皇上宠爱,二少爷虽然能站起来行走了,但将来能不能上战场还不一定。” “我相信国公爷有自己的考虑,眼下要解决的是我煜国公三少奶奶的事。” 煜国公坐在那里,脸色铁青,“季姑娘肚子里怀的不仅是玹儿的骨肉,她还救了玹儿一条命!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信口质疑,可对人姑娘有半分尊重?!” 下人的嘴是最难堵的,哪怕下最严的封口令,也难免有传出去的时候。 女儿家未出阁就怀了孩子,本就受人质疑了,如果煜国公府还这般质疑,就未免太伤人了。 元老夫人没想到质疑季清宁一句,煜国公会这么愤怒,她道,“她怎么救玹儿了?” 他们煜国公府不可一世的三少爷还用得着一个姑娘救吗? 元老夫人不信。 煜国公眼神冷冽,道,“皇上一向疼爱玹儿,见大家传玹儿好男风,就让人给玹儿下了催情药,却不料出了岔子,当时他身边只有季姑娘,若非季姑娘舍身相救,玹儿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 “我煜国公府不知感恩,还百般挑剔,传扬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戳我们煜国公府的脊梁骨!” 他儿子难得有个喜欢的姑娘,不高高兴兴的帮着迎娶回来帮他收心,偏要横加阻拦,这到底是为了他儿子好,还是见不得玹儿好?! 第四百七十一章 求见 元老夫人是站着的,她缓缓坐下来。 她看着煜国公道,“我却是不知道玹儿和季姑娘在一起,是因为皇上的缘故。” “国公爷相信季姑娘,她的才学胆识确实非一般的大家闺秀能比,有她帮衬玹儿,煜国公府交到玹儿手里就更稳妥了。” 平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脸阴沉的可怕。 为什么她总是要和她作对?! 爵位没她长房什么事,她明知道她更属意珵儿,偏要怂恿国公爷立玹儿为世子,她到底居心何在?! 是见不得她两个孙儿兄弟情深,蓄意挑拨他们兄弟阋墙是吗?! 平老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疼,但不否认季清宁的才学胆识却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能比的,便是男子都少有人及,题在四海书院灵璧石的题词,便是她一个老婆子听的都热血沸腾,恨不得再年轻个三四十岁。 几乎可以肯定,温珵娶的二少奶奶绝不会有季清宁这么优秀了,就冲她让温玹折服,就没人能比。 但身为祖母,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儿惧内! 要不继承爵位就算了,要继承爵位还惧内,她绝不能容忍。 平老夫人看着煜国公,“季姑娘要过门可以,你先立珵儿为世子。” 煜国公听笑了,“玹儿娶季姑娘,和我煜国公府立世子有何相干?” 平老夫人道,“你不立珵儿为世子,我不会点头让一个女扮男装十七年的姑娘进门!” 煜国公脸黑下来,觉得自己的母亲越发不可理喻了,她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继承爵位,势必会继承他手里的兵权,这不只是煜国公府的家务事,还事关皇上的江山社稷,还有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军国大事,岂容她这般儿戏?! 都是他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厚此薄彼吗? 怎么做为了儿子好,为朝廷好,为煜国公府好,他比谁都清楚。 虽然他也嫌弃玹儿的纨绔胡闹,但他不能否认玹儿更适合上战场,同样一本兵书,玹儿能举一反三了,珵儿还不能完全懂,两人领兵打仗的天赋隔了一个天堑鸿沟。 煜国公不想和自己的母亲谈论军事,比对牛弹琴都累,他直接起身走了。 煜国公前脚出门,后脚平老夫人就赶人了,“我乏了,送客!” 元老夫人也不生气,她们斗了这么多年,谁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搭着丫鬟的手起了身,元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走了。 那笑容深深刺疼了平老夫人的眼,气的她几乎要把手里的佛珠碾碎,明知道元老夫人和她不对付,做儿子的还当着元老夫人的面给她这个母亲甩脸色,人家心底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她就不明白了,珵儿哪点比玹儿差了,皇上偏袒玹儿,连带着他这个亲爹都做不到一视同仁,是因为珵儿是在她膝下长的吗?! 温玹在季清宁屋子里待了半天,直到老夫人来看季清宁,他才回小院。 刚回去,就听暗卫和陈杳禀告什么,见温玹过来,陈杳赶紧让暗卫退下,避开的太过明显,温玹道,“又准备瞒我什么事?” 一句话,听的陈杳头皮发麻。 爷还在恼他知道三少奶奶是女儿身没直接告诉他呢,他道,“没,没什么……。” “说!”温玹道。 陈杳只好硬着头皮道,“平老夫人不同意您娶季姑娘过门。” 温玹就猜到煜国公府会有人阻拦,他道,“还有呢?” “……国公爷说了季姑娘是为救爷才怀了孩子,平老夫人松了口,要国公爷立二少爷为世子,她就同意你娶季姑娘过门。” 平老夫人逼国公爷立二少爷为世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国公爷一直不松口,可见没这打算啊,她现在竟然拿三少爷成亲逼迫国公爷,也不知道平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净做些叫人不理解的事。 温玹从没想过做世子,也没想过他那气的恨不得打死他的父亲会立他为世子,他甚至希望煜国公听平老夫人的立温珵为世子,也省得自家二哥忌惮他,可说服不了他爹,就拿他的亲事威胁,温玹就没法容忍了。 平老夫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吗? 是她威胁逼迫就会就范的吗? 要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是手握重兵,杀伐果决的大将军了! 这么做摆明了是要他去求父亲,求皇上直接立二哥为世子,这是要他们父子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温玹冷着脸回了屋,猛灌了两盏茶消火。 午饭后,季家小院前来了一顶极其奢华的软轿。 轿帘掀开,晋临侯夫人走了出来。 守门小厮听到是晋临侯夫人来了,而且是求见老夫人,小厮赶紧去禀告。 丫鬟就那么扶着晋临侯夫人在门口等着,那可真是等出来一肚子的火,他们晋临侯府夫人走到哪里不被人哄着捧着,被季家老夫人骂是红颜祸水不说,登门求见还被撂在门外,谁给他们季家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无视晋临侯府的权势?! 丫鬟耐着性子等,好在小厮回来的很快,不过小厮尴尬道,“晋临侯夫人请回吧,季老夫人不见你。” 晋临侯夫人来之前就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要季老夫人把晋临侯府放在眼里,就不会在灵台寺对她那般态度了,她从云袖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小厮道,“有劳把这张纸交与季老夫人。” 小厮都懵懵的,他是云阳侯送给季家的小厮,但他来季家这么多天,没觉得季家有多厉害啊,可季家老夫人拒绝晋临侯夫人,晋临侯夫人不仅不生气,还坚持要见季老夫人,这太奇怪了。 小厮不敢耽搁,赶紧把纸条送去给季老夫人过目。 季老夫人没想到晋临侯夫人会这么执着,她接过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天问七子。 季老夫人眉头打了个死结,不懂晋临侯夫人为何这么执着要找镇国公府三少爷,她对着纸条看了半天,才道,“请她进来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奇怪 门外,晋临侯夫人等了半天,丫鬟气不过忍不住劝她离开。 晋临侯夫人眼神黯淡,扶着丫鬟的手转身,都快进软轿内了,小厮才跑回来,喘气道,“季老夫人肯见你了。” 晋临侯夫人鼻子酸涩,掉下泪来。 她这辈子只要是她想见的人,都困难重重,不想见的人,却在眼前打转,轰都轰不走。 其实那张纸条她虽然送了,但她并不抱什么期望。 天问七子…… 这几个字知道的人太少太少了。 季老夫人虽然为前朝镇国大将军抱打不平,但她未必知道这世上有天问七子,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到用这个试探一下。 没想到季家老夫人真的因为这一张外人根本就看不懂的四个字见她。 季老夫人和镇国大将军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年她和镇国大将军府熟到那种程度,也不曾听闻镇国大将军府有季家这门亲戚,而且就算是一般的亲戚也不可能知道天问七子。 丫鬟要扶晋临侯夫人进府,然而迈过门槛的时候,晋临侯夫人回头道,“你们不用跟来。” 守在门外的小厮都担心,季家老夫人脾气可不好,在灵台寺大庭广众之下就敢骂夫人了,何况这里是季家。 晋临侯夫人不止没让小厮进季家,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让,只让季家小厮带路。 屋内,季清宁靠在大迎枕上,背都靠酸了,她要下床,被小丫鬟死死拦住。 季清宁道,“我下床走走。” 小丫鬟摇头,“夫人不让,姑爷也不让。” 季清宁气闷极了,“谁是你姑爷?!” 她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她嫁,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还要忽视她,现在更好,直接听温玹的话管着她了。 小丫鬟知道自家姑娘恼温三少爷,也不怪姑娘恼了,没见过温三少爷那么会气人的,姑娘被他看到塞馒头,就已经恼羞成怒了,他还敢再姑娘面前提,还要给姑娘再拿两个来。 当时她都听得心肝儿胆颤,要不是姑娘动胎气需要卧床静养,估计都想拿扫把撵他了。 小丫鬟不敢再提,但人她也拦着不让,这时候,兰儿跑进来道,“季,季姑娘,晋临侯夫人来府上求见老夫人。” 兰儿脸颊微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季清宁好,喊惯了季大少爷,对着她穿男装的样子实在不习惯叫季姑娘,尤其还不知道喊季家几姑娘…… 小丫鬟听呆住了,“晋临侯夫人还敢到老夫人跟前来呢?” 老夫人脾气一向好,她从小就在季家长大,从未见老夫人对哪个外人发过脾气,说过那么重的话,晋临侯夫人是唯一的一个。 骂人的是老夫人,晋临侯世子不对老夫人怎么样,却把气撒在姑娘身上,晋临侯夫人更奇怪,被骂的那么惨,她还来求见老夫人。 难道上回没被老夫人骂过瘾,还来找骂吗? 季清宁嗅出不寻常的味道,对小丫鬟道,“你去看看。” 小丫鬟很想去看,她道,“那姑娘保证我不在,你不下床。”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算了,我自己去,”季清宁道。 小丫鬟忙道,“我这就去。” 说完,飞似的跑出了门,看的兰儿捂嘴笑。 之前小丫鬟一直闭着她,现在恢复女儿身,她和兰儿已经成好姐妹了。 隔壁小院。 晋临侯夫人求见老夫人的事,也有暗卫禀告温玹知道。 温玹也觉得奇怪。 或者说晋临侯夫人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答应拜托自己的母亲请晋临侯夫人进府赏花,这个承诺至今也没有兑现。 “派人盯着,”温玹道。 暗卫领命退下。 再说晋临侯夫人,被小厮领着进了内院,到了季老夫人跟前。 季老夫人见晋临侯夫人孤身进来,摆了摆手,让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下。 关门声传来,晋临侯夫人看着季老夫人,“您知道天问七子?” 季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笑,“连你都能知道,我为何不能知道?” 晋临侯夫人激动的上前一步,“那您能告诉我天问七子如今在哪儿吗?” 那急切的模样,看的季老夫人蹙眉,冷笑,“你找他们,你不怕他们生吞活剥了你?” 晋临侯夫人道,“就算他们要我的命,我也要找他们。” 季老夫人看着晋临侯夫人那张脸,道,“你找他们何事?” 晋临侯夫人道,“我,我不能告诉您……。” 季老夫人笑了,“你不告诉我你找天问七子何事,却要我告诉你他们的下落,你是想帮晋临侯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晋临侯夫人脸色煞白,“我没有在晋临侯面前提过天问山庄半个字。” “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老婆子不感兴趣,”季老夫人冷漠道。 “这世上也早没有天问七子了,晋临侯把持朝政,只手遮天,要叫他知道天问七子,还能有活路?” 晋临侯夫人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您老人家行行好,就告诉我李家三少爷的下落吧,我真的找他有要紧事。” 又跪她! 她晋临侯夫人的膝盖就这么软吗?! 季老夫人气道,“你养了个孝顺好儿子,我不过骂你几句,就险些要了我孙女的命,要叫他知道你跪我求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请回吧。” 晋临侯夫人哭着磕头,“您就告诉我吧,我找李三少爷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肯告诉您,是怕连累您。” “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何惧连累?”季老夫人嘲讽道。 “你爱跪着就跪着吧。” 季老夫人起身,直接走了。 晋临侯夫人就跪在正堂内,几个暗卫躲在暗处是面面相觑。 暗卫回了隔壁小院,把晋临侯夫人和季老夫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告温玹知道。 温玹眉头打了个死结。 他这个天问山庄庄主都不知道天问七子是谁,季家老夫人却知道,他这个庄主当着玩的呢? 还有晋临侯夫人找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三少爷,又找天问七子,莫非李家三少爷也是天问七子之一? 温玹想到了云阳侯和肃宁伯对季家的反常…… 可别告诉他,他两个好兄弟的爹是天问七子中的两位。 温玹不喜猜测。 是不是。 一试便知。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成全 晋临侯夫人在正堂跪了一刻钟,季老夫人都没再回来,她就知道季老夫人是铁了心不肯告诉她李三少爷的下落了。 她失落的起身,整个人像是笼罩在凄哀悲凉中,又如大海上飘荡的浮萍,无依无靠。 她扶着门,艰难的迈步出去。 季清雪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很想过去扶她一把,但自家祖母在灵台寺骂晋临侯夫人是红颜祸水的事,她知道。 祖母不喜她。 她要扶她,祖母肯定会骂她。 季清雪准备悄悄走远,然而晋临侯夫人看见她了。 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晋临侯夫人看清了她的容貌,道,“你等等。” 声音自身后传来,季清雪怔住,回头看她,不知道晋临侯夫人叫住她做什么。 晋临侯夫人看着季清雪,越看越觉得她眼熟,眉眼至少有五分酷似前朝镇国大将军府大姑娘。 一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晋临侯夫人一颗心都颤抖起来。 季清雪走过来,道,“晋临侯夫人叫我有事?” 晋临侯夫人看着季清雪的脸,道,“没事……。” 真是个怪人。 没事她可就走了。 季清雪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晋临侯夫人就那么看着她走远,季清雪几次回头都发现晋临侯夫人的视线跟着她,看的她一头雾水。 先前带路的小厮就守在院子里,领晋临侯夫人出府。 看着晋临侯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的出来,丫鬟忙道,“夫人?” 晋临侯夫人摇头,“我没事。” “回府吧。” 这边晋临侯夫人正准备坐进软轿内,那边温玹骑马过来。 晋临侯夫人看到他,就朝他走了过来。 身后丫鬟小厮要跟着,晋临侯夫人同样没让。 一看晋临侯夫人的样子,就是要和温玹说话,温玹还欠晋临侯夫人一份人情,便从马背上下来。 晋临侯夫人走过来几步,温玹道,“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要我饶过世子,我会放了他。” 但想进煜国公府,这个忙他就不帮了。 晋临侯夫人眼底在挣扎。 作为母亲,她不想儿子被人吊在城墙上受苦。 可她将近二十年没有迈进镇国大将军府一步了,她想进去看看,哪怕只是一眼。 温玹也没催她,但心下很震惊,这要换常人,肯定会让他放了她儿子。 晋临侯夫人看着温玹,道,“温三少爷可曾见过季姑娘的父亲季侍郎?” “见过,”温玹道。 晋临侯夫人忙道,“温三少爷可否帮我画一幅季侍郎的画像?” 温玹眉头挑了下。 晋临侯夫人要他岳父大人的画像做什么? 难道她在怀疑他岳父大人也是天问七子之一? 他把她儿子吊城门上,晋临侯都恨不得要他的命,晋临侯夫人反倒和他说话心平气和,晋临侯世子不是因为季老夫人骂她红颜祸水才迁怒季清宁的吗? 这点小忙,温玹帮了。 温玹翻身上马,没有进小院,而是穿过小巷子,准备去云阳侯府。 鸿兴楼。 二楼。 威平侯世子站着回廊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见温玹骑马过来,威平侯世子手撑回廊,一跃跳下了楼,直接跳到温玹跟前。 要不是温玹及时勒紧缰绳,非得踩到他不可。 温玹看着他,“你想死吗?” 威平侯世子笑道,“我不想死,我甚至想长长久久的活着。” 温玹面色愠怒。 威平侯世子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救过你媳妇的人,你欠我一份人情呢。” 陈杳跟在温玹身后,是骑在马背上,大气都不敢粗喘。 都是他干的好事。 他为了三少奶奶能帮三少爷医治二少爷的断腿,害三少奶奶惊马,结果被威平侯世子给救了。 温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给我一个面子,放了晋临侯世子吧,”威平侯世子道。 温玹笑了,“你觉得自己在我这里有这么大的脸面吗?” “……没有,”威平侯世子摸着鼻子道。 说着,威平侯世子看着温玹,“没有我也得来啊,晋临侯世子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坐视不理。” 温玹道,“再不把路让开,我送你去陪他。” 威平侯世子愣了下,呐呐道,“……这样也行。” 温玹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威平侯世子。 京都世家子弟众多,唯有两人,温玹看不透。 一个是晋临侯世子,性情古怪至极,亦正亦邪,亦善亦恶,另外一个就是威平侯世子齐宵了。 身为威平侯府庶子,却能让威平侯夫人认在膝下,给他嫡出的身份,甚至封为世子。 齐宵几乎和京都所有的世家子弟交好,从不与人交恶,便是他和茂国公世子打的不可开交,也暗中帮过他两回。 没人知道他威平侯世子想做什么,但温玹总觉得他野心很大,这般压抑自己的喜好,必有所图。 这回是要和晋临侯世子示好是吗? 晋临侯世子很难取悦,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他不介意成全他。 温玹手里的鞭子一挥。 威平侯世子没想到温玹会突然发难,不偏不倚的挨了一鞭子,抽的他摔出几丈远。 威平侯世子稳住身子才没有趴下。 温玹骑马过去道,“这就是帮晋临侯世子说情的下场!” “再提一句,我给你一鞭子!” 丢下这两句,温玹一夹马肚子就走了。 威平侯世子的护卫赶紧过来扶他,威平侯世子揉着胸口道,“下手真狠。” 温玹给了威平侯世子一鞭子就走了,到云阳侯府,正好碰到骑马回来的唐靖。 两人。 四目相对。 唐靖懵了,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府?” “我不是来找你的,”温玹道。 “……。” 唐靖吃惊,“你不是找我的,那你找谁?” “你爹,”温玹翻身下马道。 唐靖愣住,“你找我爹做什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准备找我爹告我的状,我最近没惹你啊。” 温玹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 这话说的他好像曾告过他的状似的。 他最多也就吓唬吓唬他。 没理他,温玹直接就进了云阳侯府。 唐靖跟在身后道,“你不在季家陪我大哥,你找我爹做什么啊?”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你不会是想打我爹吧?” 温玹,“……。” 准备出门的云阳侯,“……。” 不管温玹来云阳侯府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云阳侯只想把儿子吊起来打。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往事 知道儿子一向口没遮拦,但没想到说话不动脑子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开玩笑,有哪自己亲爹开玩笑的吗?! 唐靖就是随口一说,他们这几个人说话随意惯了,刚说完,就觉得后脑勺冒寒气。 唐靖眸光四下一扫,就看到自家亲爹喷火的眸子,吓了他一个激灵,“我落了东西在书院,我回去取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不逃,留下来挨打呢。 云阳侯气的头顶冒青烟,温玹走上前,给云阳侯行礼。 云阳侯上下扫视温玹,眸底是隐忍的怒气,季大少爷竟然是女儿身,还怀了温三少爷的孩子,他就是季家准女婿了,他就算不给煜国公面子,也得给季家面子。 云阳侯深呼吸,道,“你来找本侯何事?” 温玹道,“可否移步书房说话?” 云阳侯不觉得他和自己儿子的兄弟有什么话可说的。 但温玹放着动了胎气的季清宁不顾,来云阳侯府找他,云阳侯也好奇来找他做什么。 云阳侯转身朝书房走去。 温玹落后几步。 进了书房,云阳侯抬手把下人打发,然后看向温玹,“说吧。” 脸上尽是不耐烦。 季家没儿子了。 女儿还被这混小子给拐走了。 他还和自己儿子成了连襟。 温玹看着云阳侯,道,“侯爷可知道天问山庄?” 云阳侯眉头一拢。 “略有耳闻。” 只是略有耳闻吗? 温玹不信,再问,“云阳侯可是天问七子之一?” 云阳侯身子一震,看向温玹,“什么天问七子?” 温玹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 令牌正对云阳侯。 看清令牌上的字,云阳侯狠狠一怔,“这,这不是……。” 这不是天问山庄庄主的令牌吗? 天问山庄庄主就是温玹?! 云阳侯拳头一抱,直接对着令牌跪下了,“玉衡见过庄主。” 天问七子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玉衡排第五。 温玹赶紧扶云阳侯起身,“侯爷果然是天问七子之一,只是我数次传令,侯爷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云阳侯也不习惯对一个小辈行礼,尤其这个小辈在他眼底就是自己儿子的狐朋狗友。 云阳侯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 温玹接任天问山庄三年,至今不知道天问七子是哪些人,不过安排给天问七子的活,他们都一点不差的完成了任务,所以对他们到底是谁,他也没那么好奇,因为皇上也不知道。 这回天问七子因为季怀山去西南查案,数次给天问山庄传令,甚至越过了他这个庄主,温玹就不能不好奇了。 温玹道,“侯爷是天问七子之一,那肃宁伯应该也是了,还有我岳父大人和他身边跟着的铁叔,还有其他几位都是谁?” 知道云阳侯和肃宁伯是天问七子,其他几位猜出来就容易了。 实在猜不出来,他还能拿着庄主令牌去挨个的试探,这令牌不是天问山庄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天问七子隐藏行踪,拒不召见,但庄主问上门,再否认就是对庄主的大不敬了。 知道躲不过去,云阳侯便道,“还有西北十二州宣慰使冯成、骠骑大将军彭赟和归德大将军马廉,以及过世的季家大老爷季行山。” 温玹眉头拢着,“天问七子,怎么是八个人?” 他数了两遍,还是八个人。 云阳侯道,“你岳父大人不在天问七子之列。” 季怀山竟然不是? “那我岳父大人是?”温玹问道。 “他是天问山庄第一任庄主,天问山庄便是他一手创建,”云阳侯如实告知。 都快成一家人,不是,都已经是一家人了。 本来还没那么接受温玹,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他是天问山庄庄主李玄鉴,云阳侯就能接受多了。 这个回答是温玹没想过的,他还以为自己的岳父大人会是他的手下,结果…… 温玹有太多的不解,他问出另外一个猜测,“我岳父大人不会就是晋临侯夫人苦苦寻觅的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三少爷吧?” 知道的是真不少,难怪皇上会把天问山庄交给他。 云阳侯点头道,“不错。” 温玹看着云阳侯,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云阳侯叹息一声,道,“这事还得从前朝说起,前朝镇国大将军威名赫赫,乃前朝国柱,镇国大将军府三位少爷更是人中龙凤,朝廷忌惮镇国大将军府的权势,镇国大将军为了让皇上安心,就不让自己的三子,也就是你的岳父大人上战场。” “然李三少爷在行兵布阵上的天赋犹在两位兄长之上,看着自家两位兄长能上战场杀敌,他只能为了打消皇上的忌惮,留在京都做个纨绔,消磨自家父兄的军功,捅篓子让他们善后,我们八个兄弟都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入宫为妃,却死于小产,从药里查出是人下毒,却不知是何人所为,李三少爷悲痛李大姑娘被害,亦对当时乌烟瘴气的朝廷生出了不满之心。” “创建天问山庄,旨在匡扶江山社稷,肃清朝堂,还世间清明。” 天问山庄做什么的,温玹身为庄主,一清二楚。 云阳侯继续道,“你岳父大人不仅有治世之才,还有一颗悲悯之心,前朝的苛捐杂税,让百姓苦不堪言,我们背地里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但杀一个,朝廷派一个,甚至到最后身为父母官,斗大的字一个不识,只知道网罗美人上供,以求步步高升。” 那样的朝廷,让他们失望至极。 甚至觉得他们拥护这样的朝廷等于是助纣为虐。 怨声载道多了,就会有有志之士举兵反抗,当时名望最高的就是先皇。 不过那时候就算再不满,李固也没有生出推翻朝廷之心,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晋临侯,当时的兵部尚书之子看上了李家二少爷的未婚妻,也就是如今的晋临侯夫人。 栽赃陷害,导致李二少爷含冤入狱,承受不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另投他人怀抱的打击,于狱中自尽。 第四百七十五章 疑惑 李二少爷的死,让李固对朝廷失望透顶。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他们八个兄弟离开京都,四处云游,偶遇先皇和当今皇上,皇上治国之才如何,他们当时不知道,但为人很仗义,颇得李固欣赏。 前朝越来越昏庸,李固劝镇国大将军不要再助纣为虐,拥护这么腐朽的朝廷和君王,不如辞官还乡,只是镇国大将军愚忠,不仅不听劝,还把李三少爷赶出了家门。 后面镇国大将军府男儿守城而死,女眷悉数自尽。 说及那段往事,云阳侯都泪目。 一个忠君爱国的将军,最后落得个曝尸城墙的下场,被顺王吊在城门上七天七夜。 温玹也动容,“最后天问山庄怎么到皇上手里了?” 云阳侯叹息,“你岳父大人就算被赶出了家门,也忍受不了父兄死后还被鞭尸,吊在城门上,让他效忠羞辱他父兄的朝廷,太过为难他了。” “当时,我们八人准备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结果回天问山庄途中,遭遇行刺,季行山为救你岳父大人而死。” “也就是那天,你岳父大人就没准备让我们跟着他了,后来遇到皇上遇刺,你岳父救下皇上,就把天问山庄交给了皇上。” “他独自一人到季家,认季老夫人为母,替死去的兄弟尽孝,从此隐姓埋名。” 季老夫人痛失唯一的儿子,儿媳妇承受不了打击,留下一女撒手人寰。 季怀山要照顾她们祖孙,季老夫人感激都来不及呢,哪会不同意,只是季怀山的才学,她不止一次听自己儿子提起,自家儿子替季怀山空有一腔抱负却不得不伪装抱打不平,也为有这样的兄弟感到自豪。 季老夫人真心拿季怀山当儿子看,哪忍心他就此埋没,便用苦肉计举孝廉,硬生生的掏出棺材本给季怀山捐了个太平县县令,把季怀山送入官场。 季怀山知道季老夫人在想什么,但从他把一手创建的天问山庄送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入朝为官,守着妻儿,太平过日子就挺好,要不是怕气坏季老夫人,不敢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他连太平县县令都不想做。 他们这些兄弟更没少劝季怀山,他们行军布阵是季怀山教的,连他们都能封侯拜将,再不济也是个三品大将军,以季怀山的经世之才,怎么也能封个国公爵位了。 可季怀山就是不听他们劝,甚至他们还得违心的给吏部施压,让季怀山在太平县待到现在。 这回若不是季清宁招惹了温玹,煜国公搭上自己的威望也要把季怀山拖入西南案中,季怀山早回太平县了。 对此,云阳侯和肃宁伯一直有疑惑,不懂煜国公为何假装被季怀山打断两根肋骨,也要举荐皇上任他为刑部侍郎,让他去查西南案…… 这些年,季怀山一直安居太平县,应该不会暴露身份才是。 温玹也纳闷他爹的反常,他爹甚至说过季怀山比他还要厉害,难道是猜到了季怀山的身份? 等见到父亲,可以问问。 温玹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我岳父大人和章老太傅什么关系?” 云阳侯笑道,“章老太傅原看不惯你岳父大人的不成器,觉得他辱没了镇国大将军的威严,不论你岳父大人如何恳求,都不肯收他为徒,后章老太傅被晋临侯父子排除异己,在他的文章上做手脚,触犯龙颜,被判斩首。” “你岳父大人不计前嫌劫法场,把章老太傅一家老小送到天问山庄避祸。” “后来天问山庄到了皇上手里,皇上到天问山庄就见到了章老太傅,章老太傅的才学无人能比,皇上当即拜他为师,得章老太傅辅佐,皇上更如鱼得水。” 温玹,“……。” 难怪他装纨绔,章老太傅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他玩的都是他岳父大人玩剩下的…… 温玹在走神,云阳侯道,“我们都不知道清宁是女儿身,你虽是天问山庄庄主,但你若欺负清宁,我们可不念你是庄主,决不轻饶。” 温玹看着云阳侯,“伯父觉得我能欺负得了清宁吗?” 云阳侯,“……。” 这一句,倒是把云阳侯给问哑巴了。 季清宁是男儿身,温玹都欺负不了,还担心她命不久矣,向皇上求了御厨,如今知道是女儿身,就更不可能欺负了,这样的女子,世间之奇,稀罕都来不及。 再加上季清宁还有一手高超医术,到时候谁欺负谁还真不一定。 温玹来了一句,“若她欺负我……。” 云阳侯轻咳一声道,“耽搁了许久,我该去军营了。” “你找我可还有别的事?” 温玹嘴角抽抽。 他这个庄主欺负季清宁,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季清宁欺负他这个庄主,他们就袖手旁观。 他这个庄主可以退位让贤了。 温玹道,“晋临侯夫人一直在找天问七子,这回若不是她跪下求季老夫人,我也不会猜到伯父可能是七子之一。” 云阳侯不喜晋临侯夫人,但晋临侯夫人跪求季老夫人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疑惑道,“你是让我去见晋临侯夫人?” 温玹道,“倒也不必亲自去见,伯父可有什么能取信晋临侯夫人的话?” 就这么直接到晋临侯夫人跟前,她未必会信。 温玹也担心这是晋临侯的计谋。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天问七子隐藏的这么深,连皇上都不知道他们就在身边,温玹也不想暴露他们,毕竟顺王和晋临侯都恨极了前朝镇国大将军府,难免不会迁怒到他们头上来。 天问山庄庄主,再加上天问七子的话,应该能让晋临侯夫人开口了。 云阳侯还真没办法在晋临侯夫人面前证明自己是天问七子,他们只熟悉季怀山,并不熟悉镇国大将军府二少爷,云阳侯道,“晋临侯夫人找我们,要么是想通过我们找到你岳父,要么是想给你岳父传话。” “左右你岳父也快回京了,还是等他回京,让他去见晋临侯夫人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怀疑 温玹和云阳侯一起出了书房,云阳侯送温玹出门。 唐靖之前跑了,跑了半天见没人追他,又折返回来,刚进府,就看到自家父亲,瞬间觉得脚底多了一成油,转身就要跑。 云阳侯脸黑成炭,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欠揍的儿子呢,迟早有一天要被活活给气死。 “回来!”云阳侯怒道。 唐靖脚步一滞,硬着头皮转身。 云阳侯想把儿子打个半死,走过去,唐靖道,“爹,我知道错了……。” 每回都知道错,下回依旧照犯。 他赔礼那就跟放屁差不多。 云阳侯把怒气压下,道,“以后多向温三少爷学习。” 唐靖,“……???” 他没听错吧? 他爹没让他和温玹断绝往来,还让他和温玹多学习? 难道是因为他们要成为连襟了吗? 唐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说知道错了,欠揍道,“学他打架吗?” 云阳侯差点没气背过气去,“你要能学他得皇上宠爱,护着你,你就是捅破天我也不管你!” 这就扎心了,皇上那些皇子都办不到的事,他能办到才怪了。 云阳侯怕忍不住把儿子轰出府,转身走了。 见他走远,唐靖挪到温玹身边,拍他胸口道,“你灌我爹迷魂汤了吗?” 不仅云阳侯想打他,温玹也想了。 唐靖道,“我感觉我爹对你态度好了不少。” 以前他爹总觉得他跟温玹学坏了,对此,他是很不服气的,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比起温玹带坏他,他自认带坏温玹的可能更大。 温玹懒得搭理唐靖,迈步要走,唐靖跟上去道,“哎,你还没说你找我爹什么事呢。” 温玹道,“一点小事而已,书院没放假,你怎么回府了?” 唐靖耸肩,道,“书院藏书阁被毁,查到是有人泼了火油,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季清宁去的,但藏书阁里的藏书都被烧掉了,书院学子们自发誊抄书籍,还准备上街义卖,筹措费用重建藏书阁。” 唐靖和东平郡王他们实在没耐心抄书,所以决定义卖,家里有什么不要的东西都能拿出去卖点钱,再画点画,多少出一份力。 对藏书阁着火,温玹心有余悸,但好在没有出大事,还暴露了季清宁的女儿身,他得偿所愿。 藏书阁重建,他自然要出力。 小院,屋内。 季清宁靠在大迎枕上吃杨梅,小丫鬟知道藏书阁重建的事,巴拉巴拉告诉季清宁。 季清宁道,“虽然我不再是四海书院的学子了,但藏书阁重建,我也出点钱。” 小丫鬟道,“可书院的学子约定谁也不掏钱,只义卖。” “姑娘有什么东西不需要的吗?” 姑娘身上只有钱,屋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是小院东家的,肯定不能动。 季清宁捏颗杨塞嘴里,道,“孩子他爹我就不需要。” 温玹刚走到窗户,准备跳窗进来,就听到这一句,脸顿时黑成锅底色,只听屋内小丫鬟的声音传来,“姑爷又不是东西,要叫姑爷知道姑娘说这话,一准得气死。” 话音一落,温玹咬牙声就传了来,“我已经知道了!” 季清宁瞥头,就见温玹站着窗户边,小丫鬟吓的瑟瑟发抖,季清宁可不怕他,道,“不好好的,没气死。” 温玹瞪季清宁,要不是她怀着身孕,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教训,看她还敢不敢这么不把夫君当回事。 小丫鬟见气氛不妙,赶紧打马虎道,“我找找看有没有不需要的……。” 季清宁道,“东西就不用找了,明日义卖宁大夫看诊名额三个。” 温玹看着她,“你动胎气了还要给人看病。” 季清宁道,“我没大碍,已经服了安胎药,养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她身体素质和温玹他们习武之人没法比,但一般的大家闺秀,还真比不过她,她没那么娇弱。 温玹也觉得季清宁气色还不错,她又是大夫,不必过于担心。 晚饭,季清雪来陪季清宁吃的,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要不是季清宁怀了身孕,季清雪都想和季清宁一起睡,这个想法,被小丫鬟极力劝住了,她都耐不住姑娘劝,就二姑娘这身板,被踹一晚上,半个月都缓不过来。 季清雪走的时候,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丫鬟拎着灯笼照路。 季清雪前脚走,后脚温玹就来了,这两日他是无时无刻不想早日把季清宁娶进门,他一刻都不想耽搁。 温玹和季清宁说了会儿话,准备睡下了,这时候,窗户被敲响,声音有点急。 季清宁和温玹互望一眼,道,“进来。” 窗户打开,陈杳跳窗进去,道,“爷,出事了。” “有人刺杀晋临侯世子。” 温玹眉头一拢。 怎么会有人要晋临侯世子的命? 季清宁吓了一跳,“晋临侯世子没受伤吧?” 陈杳摇头,“没有受伤,万幸威平侯世子及时赶到,把要晋临侯世子命的短箭打落。” 温玹从未想过有人敢要晋临侯世子的命,便是他想杀了晋临侯世子给季清宁出气,也得顾忌晋临侯,派了暗卫守在城门上,只是防备有人要放晋临侯世子。 温玹道,“晋临侯世子人呢?” 陈杳道,“威平侯世子放了他,送他回府了。” 说着,陈杳看着温玹,“爷,会不会是威平侯世子……?” 温玹摇头,“他没这胆量。” 威平侯世子与所有人交好,从不得罪人,便是有心放晋临侯世子,也先征求他同意,决计不敢射杀晋临侯世子,杀人的另有其人。 温玹是这么猜的,第二天,他就碰到了威平侯世子。 威平侯世子道,“本来该我欠你一个人情,但似乎还是你欠我。” 要晋临侯世子被吊在城墙上被人给射杀了,背后的凶手找不找的到另说,他温玹绝对会被晋临侯记恨上。 温玹知道这事有多严重,他道,“晋临侯世子可有怀疑之人?” “……有。” “是谁?” “你。” 温玹脸一黑。 威平侯世子道,“也不怪他这么怀疑,有胆量杀他的人没几个,不过他最后也觉得不会是你。”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入赘 要真觉得是他,那就太没脑子了,不配做他的对手。 威平侯世子继续道,“那支箭是冲着晋临侯世子的心口去的,上面还淬了毒,一旦中箭,必死无疑。” 威平侯世子心底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但他不能说。 毕竟茂国公和晋临侯走的太近,茂国公世子要杀晋临侯世子没人会信。 可他和他们都走的近。 茂国公世子和温玹的关系不必说,那是只要有机会,必落井下石,没机会那就想方设法的找机会,晋临侯世子脾气古怪,对茂国公世子爱答不理,有时候比茂国公世子行事还狠辣,有时候又看不上茂国公世子的所作所为。 威平侯世子自认会交朋友,可晋临侯世子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就把他惹毛了,对晋临侯世子,威平侯世子一向敬而远之。 这回是机会难得,才想卖晋临侯世子一个人情,不过结果比他料想的还要好。 威平侯世子不知道,温玹也在怀疑是茂国公世子,杀了晋临侯世子,晋临侯必会替儿子报仇雪恨,被晋临侯盯上,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温玹看着威平侯世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威平侯世子看着温玹道,“希望有一天,我们能真正的做朋友。” 威平侯世子告辞离开,温玹去鸿兴楼吃饭,刚下马,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就出来了,温玹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吃饭吗?” 唐靖也道,“就是,胃口都被养叼了,几日没吃御膳就想的厉害,要是季家不介意我们蹭饭,我想多蹭几顿。” 陆照道,“别耽搁了,去季家啊。” 温玹眸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径直进酒楼。 东平郡王拦住他道,“我们决定去季家吃饭了,你还进酒楼做什么?” 温玹太了解东平郡王他们了,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以前季清宁还没有暴露女儿身,只是多了季家老夫人她们就不去了,现在人都进酒楼了还走,绝对是酒楼有问题。 温玹拂开东平郡王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酒楼里传来议论声,“季姑娘要才学有才学,要胆识有胆识,又怀了温三少爷的孩子,煜国公府竟然不同意她过门,这怎么可能呢?” 温玹脸色一沉,就有说话声传来,“我骗你做什么,我是买东西的时候,听煜国公府小厮说的,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很满意季姑娘,但平老夫人觉得她女扮男装十七年,名声不好,不同意她过门,煜国公府其他人也不同意。” “我听煜国公府小厮的意思,似乎除非平老夫人死,否则季姑娘绝无进门的可能。” 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管那么多,这不是耽误他们看热闹啊,他们想看温三少爷惧内啊。 除了季姑娘那样的女子,京都没哪位大家闺秀能让温三少爷折服了。 “温三少爷脾气可不好,我看他不会听平老夫人的,”有男子道。 “一个孝字压下来,有几个扛的住的?”有人叹息。 “嘘,别说了,温三少爷来了,”有人道。 刚刚还议论的起劲的食客顿时鸦雀无声。 鸿兴楼掌柜的惶恐啊,怕温玹一个气不过又和人打架拆他的酒楼,这不是耽误他做生意吗? 东平郡王几个跟进来,道,“流言蜚语而已,不必信。” 不过这像是平老夫人做的出来的事。 偏她是温玹的亲祖母,不然都不用温玹出马,他们几个就能气的她半身不遂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什么要管那么多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温玹冷道,“不是流言蜚语,确有其事。” 满堂食客都呆住了,竟然是真的。 东平郡王觉得温玹疯了,他不想办法说服平老夫人,他还坐实这是流言,他想做什么? “你可别胡来,”东平郡王下意识道。 温玹自嘲一笑,“难得我祖母这么看的起我,殊不知季清宁压根就没打算嫁进煜国公府去。” “不是吧?”唐靖惊呆。 “你们孩子都有了,还不肯嫁?” 温玹迈步上楼,道,“她要肯嫁,何至于怀了身孕呕吐被误会得了不治之症也不告诉我。” “季家子嗣单薄,不然她也不用女扮男装至今,季夫人之前打算招赘,只是季清宁要嫁的是我,才打消了这念头。” “既然煜国公府不同意她进门,我入赘也一样。” 东平郡王、唐靖还有陆照有一个算一个,都睁圆了眼睛。 还有满堂食客,没差点被嘴里的饭菜呛死过去。 温三少爷要入赘季家?! 他知不知道入赘意味着什么啊? 为了个女人入赘,他是有多爱季家姑娘。 是了,四海书院藏书阁着火,他冒死把季姑娘救了出来,不是爱惨了人家姑娘,绝不会这么枉顾性命。 平老夫人不想要季姑娘这个孙儿媳妇,最后连孙儿都没了,就太可笑了。 进了包间,东平郡王看着温玹,“你不是认真的吧?” 温玹坐下来,给自己倒茶,漫不经心道,“如果这样还不行,我就真入赘了。” 住季家隔壁没什么不好的。 东平郡王笑道,“够绝,你就不怕把你祖母气死?” “你气死了她都不会,”温玹淡漠道。 温玹在鸿兴楼撂的话,一阵风刮到煜国公府,传到平老夫人耳中。 平老夫人气的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砸了,“这孽障!他是想活活气死我吗?!” 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也生气,恼儿子口没遮拦,但更恼平老夫人没事找事,本来是喜事一桩,偏她不同意横加阻挠,温玹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做的事,谁能拦的住。 平老夫人派人找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只说军营有事要忙,直接走了。 煜国公夫人倒是去了,但她向着的是温玹,“老夫人不是一直担心他和珵儿争世子之位吗,如今玹儿自己决定入赘季家,也省了您一桩心事,皆大欢喜。” 平老夫人气的头顶冒青烟,“他是你儿子!你舍得他入赘受人欺负吗?!” 煜国公夫人笑道,“玹儿的脾气,有谁能欺负得了他?换做旁人哪个会把入赘不当回事,公然说出口的?” “您多虑了。” 说完,煜国公夫人道,“一会儿我就去季家商量入赘一事。” 平老夫人气的头晕目眩,“我煜国公府子嗣绝不可能入赘,除非我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再看不见!” 煜国公夫人也恼了,“玹儿要娶季姑娘,您不同意,他入赘,您又阻拦,您就一定要棒打鸳鸯吗,玹儿能为了季姑娘冲入火海,他对季姑娘的在乎还用说吗?” 平老夫人气的说不出来话,她身边的冯妈妈道,“老夫人也不是不同意,她只是想国公爷立二少爷为世子。” 煜国公夫人叹息,“我也劝了,可国公爷说这是两码事,以国公爷的脾气,他就是同意玹儿入赘,也不会受老夫人逼迫。” 冯妈妈也知道煜国公的脾气,越是要他做的事,他越不做,顺着他,事情没准儿就成了。 冯妈妈劝平老夫人道,“老夫人,您还是同意了吧,三少爷是说的出就做的到的人。” 平老夫人气的心口痛,“我煜国公府怎么会生出他这样的不孝子!” 冯妈妈便对煜国公夫人道,“老夫人这是同意了,国公夫人还是尽快准备聘礼,早日让三少爷迎娶三少奶奶进门吧。” 早知道最后还得同意,何苦折腾这么一通,平白受这么多气,何必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好事 小院。 屋内,季清宁实在躺不下去,下床走几步,就这样,小丫鬟都不放心,唯恐她摔了。 外面,兰儿跑进来,跑的太快太急,脸红扑扑的直喘气,小丫鬟道,“出什么事了,你跑这么急?” 兰儿道,“煜国公府不同意季姑娘你过门,夫人气的肚子疼,怕是动胎气了,老夫人让你赶紧派人请许太医……。” 小丫鬟小脸一臭,“我家大姑娘出嫁,煜国公还来吃了出阁宴,怎么会不同意我家姑娘进门呢?” 兰儿道,“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都同意,不同意的是煜国公府平老夫人和其他人。” 平老夫人脾气不好,不喜温玹,季清宁早见识过了,她抬脚就往屋外走,小丫鬟知道她医术不错,在许太医之上,就不拦着她了,只小心扶着。 李氏是真气坏了,女儿女扮男装至今是她的错,但煜国公府没同意,章老太傅就帮着提亲,结果季家答应了,煜国公府看不上她女儿,虽然看不上的不是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 但平老夫人是煜国公的亲娘,难道煜国公还能不顾平老夫人气坏身子,让儿子娶她女儿过门吗? 不得长辈喜欢,就算清宁嫁了,也不会幸福。 季清宁到的时候,老夫人也在了,劝李氏道,“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好歹顾着点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她不敢再抱希望,可只要一日没生下来,就有一时希望老天开眼,给季家一个男丁继承香火。 就算是女儿,那也得确保母女平安。 季清宁进屋,老夫人才想起来季清宁也怀了身孕,连李氏都气成这样了,季清宁只会更生气,她原就动胎气了。 季清宁坐下,给李氏把脉,然后把随身携带的安胎药喂给李氏吃下,道,“娘,你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的轻巧,这哪是小事,李氏后悔,“是娘一念之差,害了你。” 季清宁头大,“娘说什么呢,女儿没觉得女扮男装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闺秀拘在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错失多少乐趣,要不是那一场大火,我是准备一直假扮下去的。” 季清宁说的是真心话,但李氏觉得季清宁是在宽慰她,泣不成声。 外面,柳妈妈敲门道,“老夫人……。” “进来说话,”老夫人道。 柳妈妈这才进去,道,“府里的下人听风就是雨,也不把话听满就匆匆禀告,连累夫人动了胎气,实在该打。” 老夫人看着柳妈妈,“怎么了?” 柳妈妈笑道,“温三少爷对季姑娘一往情深呢,煜国公府老夫人是不同意季姑娘进门,温三少爷知道后,在鸿兴楼当众说他入赘季家。” 季清宁眼睛睁圆。 那厮是疯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他什么话都说,他就不怕她娘和祖母当真了? 柳妈妈笑道,“温三少爷当众撂的话,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听见了,绝对是真心的。” “这会儿街头巷尾都在说煜国公府平老夫人亏大了,季家血赚。” 老夫人笑了,“这对我季家确实是好事一桩。” 她不敢指望李氏的肚子了,可季清宁是季家女儿,她生的孩子身上同样流着季家的血。 这世上也有不少没有儿子,让女儿招赘的,要季清宁怀的是个四五品官儿子的孩子,她估计都会开口争取一下,只是温玹是煜国公的儿子,她就没敢生这个念头,没想到人家温三少爷自己提了。 李氏本来气的不行,这会儿怒气也消去了九分,不管煜国公府其他人态度如何,至少温玹的态度她很满意。 左右女儿不是和煜国公府其他人过一辈子,没必要那么在乎他们的看法。 要是真能入赘,她就是短寿十年也愿意。 李氏动胎气是气的,这会儿怒气一消,肚子就不疼了,再加上服下安胎丸,就更不用担心了。 季清宁打算在李氏那里多待会儿,但被李氏赶走了,她需要静养,季清宁更需要。 季清宁没辄,只能回屋了。 她前脚进屋,后脚某男就跳窗进来,道,“岳母大人无碍吧?” 季清宁看着他道,“我娘知道你准备入赘,一高兴就没事了。” 温玹,“……。” 屋外,陈杳待在树上,听得心都咯噔直跳,完了,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拿入赘逼平老夫人,平老夫人肯定会退让,可他开了这个口,季家要真动心了,要他入赘,看他怎么办。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我祖母已经改口了。” 改口的还真是快,她怎么没不坚持到底呢,这就是个赌局,赌谁能扛,难道平老夫人觉得温玹会真的入赘? 季清宁道,“你祖母改口也没用了,我祖母可高兴你入赘了,刚刚还向柳叔打听京都入赘,女方需要做什么。” 温玹,“……。” 这女人,存心气他呢。 温玹可没那么好上钩,他看着季清宁道,“那你看为夫哪天入赘合适?”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一脸认真,认真到季清宁都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这厮做事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又不愿意和自己的二哥争夺世子之位,没准儿真有可能为了避免兄弟相争选择入赘,反正他也几年没住在煜国公府里,季家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季清宁在揣摩,温玹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这就去和岳母大人提这事。” 说着,抬脚就要走,而且是从大门出去。 季清宁吓的连忙拦下他,瞪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玹看着季清宁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想你受任何一点委屈。” 季清宁瞪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一颗心软成一滩水,她知道温玹不是和她贫嘴,他能冲入火海救她,能在鸿兴楼说准备入赘这样的话,都是在护她。 其实在火海中看到他,季清宁就认定他了,只是煜国公府她实在不喜,那里有要原主命的仇人,她继承季清宁的身子,却嫁进去,她怕把原主气活过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单独 这些日子,季清宁一直在纠结这事,再加上动胎气躺在床上,对温玹没多少好脸色。 她总是要找到杀害季清宁的凶手,替她报仇,安她泉下冤魂。 季清宁看着温玹,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险些溺亡我,害我失忆,武功尽废的仇,我一定会报,你敢让我进煜国公府吗?” 温玹知道季清宁的脾气,他没什么底气道,“不能为了我放下仇恨吗?” 让她放下仇恨,谁又还季清宁一条命? 季清宁道,“你想清楚吧,娶我回去,你煜国公府一定会有人付出惨重代价。” 温玹从来没想现在这么后悔当时手欠,给了季清宁那一掌。 可若不给,他们或许没有这么深的缘分。 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浑身不自在的转了身,她绝不能心软。 这时候,窗户被敲响,陈杳的声音传来,“爷,国公夫人找你。” 温玹看了季清宁一眼,季清宁背对着他,温玹就跳窗走了。 他走后,小丫鬟扶季清宁坐下道,“姑娘何必执着呢,失忆肯定有恢复的一天,有了记性,武功肯定就回来了,温三少爷都救过姑娘你好几回了,犯错的是煜国公府其他人,全算在姑爷头上,姑爷就太冤了。” 季清宁心下叹息,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小丫鬟说,只道,“我只是要一个承诺而已,我不想嫁了之后,一地鸡毛。” 温玹让她放下仇恨,只怕连他自己都在怀疑是他的骨肉至亲下的手,他没有那份底气。 算了,这些糟心事不提也罢。 再说温玹,骑马回了煜国公府,找他回来的是煜国公夫人,但煜国公也在。 温玹请安后,道,“娘找我回来何事?” 煜国公夫人瞪他,“没事就不能找你回来了吗?” 温玹,“……。” 他看着自己的娘,道,“娘,你不能有了孙儿,就对儿子态度急转直下啊。” 以前他娘从来不这么和他说话的,生怕他不回府都哄着他。 温玹不说,煜国公夫人都没察觉,她道,“你不待在书院,也该搬回府住了。” 温玹道,“回头再说吧,我在外头住的挺好的。” 煜国公夫人忍不住再瞪他,“你娶了大少奶奶,你也准备一直待外头,让人姑娘独守空闺吗?!” 煜国公看向煜国公夫人,觉得她担心太多了,他们的儿子黏人家姑娘都黏的老实在书院读了这么久的书,等成了亲,只怕赶都赶不走他。 煜国公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对煜国公夫人道,“这就不用担心了,倒是季姑娘如今动胎气,你让他循规蹈矩些。” 煜国公夫人愣了下,反应过来煜国公指的是何事,她小声道,“季姑娘在季家,玹儿哪里胡来的了?” “他就住在季家隔壁,”煜国公道。 煜国公夫人忙对温玹道,“怀胎三月,不可行房,尤其季姑娘动了胎气,你要敢胡来,伤了他们母子,娘和你没完!” 温玹一脸黑线,实在不喜欢和爹娘说这事,不过他还真不知道怀胎三月不可行房,他以为要生下来才能…… 他在心底盘算了下,季清宁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煜国公夫人道,“你祖母松了口,娘准备明日就去季家提亲。” 温玹道,“改日吧。” 煜国公夫人诧异,“你不想早日娶她进门?” 他不仅想,而且是迫不及待,但条件不许啊,温玹道,“府上小厮口没遮拦,祖母不同意我娶季姑娘的事传到季家,我岳母大人气动了胎气。” 煜国公夫人心一提,“那没大碍吧?” “暂时没有,不过她和季老夫人都想我入赘,”温玹道。 煜国公夫人瞪他,甚是想叫煜国公把他打一顿,“还不是你自己闹的,你要不开这个口,季家绝不敢想这事。” 这能怪他吗? 本来季清宁就不想嫁,煜国公府还不同意娶,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不过煜国公夫人也没担心就是了,她就算同意温玹入赘,皇上也不会同意,到时候一道圣旨赐下,季家自然就死了心。 她也懂温玹和她提这事的原因,先报备一下,免得明天她去,季老夫人这么要求,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从季清宁刁难施家来看,平老夫人不亲自登门,她决计不会出嫁的,这姑娘不仅聪明,心气还高,有些事不出嫁前就摆平,出嫁之后就没那机会了。 玹儿和她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煜国公夫人道,“娘心里有数了,季夫人动了胎气,我不宜登门打扰,但我煜国公府求娶的诚心也很重要,你闯下这般大祸,我煜国公府迟迟不表态,人家没得更生气,无益养胎。” 煜国公夫人还是决定明天去季家,温玹没再反对。 这回,煜国公夫人没让温玹去给平老夫人请安,温玹要走,想起件事,问煜国公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父亲说。” 煜国公夫人瞪他,有什么话她不能听的。 煜国公气了身,父子俩去了前院书房。 进书房后,温玹问道,“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岳父大人的真实身份了?” 煜国公看着温玹,“也没那么早,云阳侯和肃宁伯逼儿子认季大少爷作大哥,我才猜到的。” 温玹蹙眉,“父亲不确定他的身份,就让他去西南查案?” 煜国公笑道,“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你岳父。” 温玹更不解。 煜国公道,“我原是想让云阳侯和肃宁伯来查西南案。” 顿了下,煜国公才继续道,“季家在京都落脚的小院是云阳侯的,当初你买下那小院,我觉得那地段不错,将来分府住那儿挺好,就准备把隔壁小院一并买下,才发现房契地契在云阳侯手里。” “以你和云阳侯世子的关系,不过是动动嘴的事,便没管了。” 后来温玹闯祸,煜国公带着厚礼去季家赔礼,才发现季家住的是云阳侯名下的宅子,而且他又恰巧知道季怀山这些年一直没能提拔就是因为云阳侯和肃宁伯给吏部施压的缘故。 他一直以为季怀山得罪了云阳侯,结果人家住在云阳侯的宅子里,不仅没仇,关系还好的很。 云阳侯和肃宁伯他们在朝中势力不小,但他们既不结党营私,也不参与立储之争,说忠于皇上吧,他们只做分内之事,不邀功,不谄媚。 西南案子太惨烈,已经到了不查清楚会动摇国本的地步,他就想交给云阳侯和肃宁伯去查,但这两只狐狸绝对不会接手,他只能迂回,把季怀山拖进来。 从他们对季怀山的态度,季怀山去涉险,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没准儿到时候自请去西南查案都说不一定。 但没想到他本意想逮云阳侯,却拖了个更厉害的入水。 第四百八十章 登门 从煜国公的书房离开后,温玹回了照澜轩一趟,他答应帮晋临侯夫人画季怀山的画像,就不能食言。 温玹的画工精湛绝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季怀山的模样就跃然纸上。 画像不难,难的是送到晋临侯夫人手里。 本来温玹是计划放晋临侯世子的时候送给晋临侯夫人,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往上晋临侯世子就险被人射杀,被送回了府。 陈杳站着一旁想办法,温玹等墨迹干,把画卷好,递给陈杳道,“你送去给威平侯世子,让他转交给晋临侯夫人。” 陈杳,“……。” 顿时就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威平侯世子能帮这个忙呢,威平侯世子本来就能进晋临侯府,这回又救了晋临侯世子,就更畅通无阻了。 陈杳去找威平侯世子的时候,威平侯世子正打算去晋临侯府,得知温玹给晋临侯夫人送画像,着实诧异了一番,但温玹托他帮忙,他没丝毫犹豫就应了。 到了晋临侯府,找机会见到晋临侯夫人,把画交到她手中。 晋临侯夫人还以为要好些日子才能见到季怀山的画像,毕竟温玹答应请她进煜国公府赏花,至今没有办到。 回了屋,晋临侯夫人把下人支开,只留下云妈妈一人在身边。 从怀里掏出画像的手都在颤抖,怕失望,怕猜错了…… 缓缓把画像打开,晋临侯夫人看清画像上的人,一股浓郁的失望袭来,她心口像是被藤蔓缠绕了一般,失望到让她窒息。 她把画放在桌子上,一阵风吹来,画像被吹飞在地。 她瞥了一眼,又激动欣喜起来。 云妈妈捡起画像,准备烧掉,要叫晋临侯知道夫人藏外男的画像,还不定多愤怒。 刚准备叠起来,晋临侯夫人就把画像夺了过去,眸底泪花闪烁,“是他,是他没错!” 云妈妈恨不得捂晋临侯夫人的嘴,“夫人,你小声点儿。” 晋临侯夫人激动到手都在颤抖,云妈妈道,“夫人确定没认错吗?” 她虽然也见过李三少爷,但只见过几面,时隔二十年,早不记得人家的模样了。 晋临侯夫人点头,“二十年了,他容貌变了许多,如今的样子不像他当年,却更像镇国大将军了,我仔细辨认,眉眼间依稀还有当年的风采。” 季家老夫人为镇国大将军府抱打不平,骂她红颜祸水,如今季怀山又像镇国大将军,再加上身边还有个断臂之人,他定是李三少爷无疑。 云妈妈从晋临侯夫人手里接下画像,拿去烧了,道,“可他如今在西南查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晋临侯夫人坐下道,“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几个月。” 翌日,天气晴好,天空蔚蓝,白云朵朵。 季家小院前,煜国公府的软轿停下,轿帘掀开,煜国公夫人走了出来。 柳管事赶紧差人禀告季老夫人,又让柳妈妈领着煜国公夫人进内院。 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喝茶,煜国公夫人上前道,“见过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惊讶煜国公夫人的容貌,不愧是和晋临侯夫人齐名的美人,煜国公夫人当年的遭遇也不比晋临侯夫人好多少,果然女人还是不能生的太漂亮了,红颜不想成祸水也会被人拖累成祸水。 季老夫人笑道,“煜国公夫人快请坐。” 煜国公夫人坐下,道,“听玹儿说,季夫人动了胎气,还是因我煜国公府之故,我实在过意不去,特备了些薄礼前来探望。” 季老夫人道,“李氏性子一向温和,这回确实把她气的不轻。” 煜国公夫人没想到季老夫人说话这么直白,都不带拐弯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只得继续赔礼,“是我煜国公府御下不严,我回去一定严惩……。” 季老夫人笑道,“倒也没那么严重,她是因为让清宁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心怀愧疚,哪怕就是指着她鼻子骂,她都不至于气成那样,不过知道温三少爷当众放话,肯入赘我季家,她的病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休养个三五日就无碍了。” 虽然温玹早告诉她了,但季老夫人这么直截了当,煜国公夫人一时间还真有些架不住,尤其季老夫人还是拿李氏做的借口,煜国公府总不能为了娶人女儿过门,不顾人家娘动胎气吧。 本来挺顺的一件事,就因为平老夫人担心季清宁帮着温玹抢爵位,硬是横加阻挠,生出这般波折来。 煜国公夫人歉意道,“我和国公爷对季姑娘都很满意,尤其是国公爷,一个严肃到不行的人,知道要添孙儿了,还买了虎头鞋回来,我们是真心想尽早让他们完婚。” 季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拿清宁当孙儿养,指着她继承门楣,光宗耀祖,如今我那儿子还离京办差,还不知道儿子变成了女儿,这要再瞒着他把女儿嫁了,我怕他承受不了。” “煜国公府子嗣多,不像我季家,原本知道清宁是女儿身,我就想招个孙女婿进门,我实在不敢想煜国公府少爷入赘这事。” “没想到府上平老夫人看不上我孙女儿,我虽然很生气,但细想,未尝不是件好事,我这孙女儿吃了太多苦头,受了太多委屈,我季家想留下来好好弥补,左右温三少爷不介意入赘,就还请煜国公夫人成全我季家。” 季家没儿子,温玹又不介意入赘,平老夫人还不想季清宁过门…… 煜国公夫人都觉得自己不同意说不过去了。 可她儿子怎么能入赘呢,季老爷也没多大,只要愿意纳妾,生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不能把希望放在她儿子身上啊。 偏这篓子是她儿子自己捅的,煜国公夫人恨不得锤他记下,她看着老夫人道,“我那孽子口没遮拦惯了,他是晾准了他祖母不会让他入赘,逼他祖母松口,并不是真心入赘,他那脾气,也不适合入赘。” 第四百八十一章 义卖 老夫人看着煜国公夫人,道,“能把温三少爷逼到不惜说自己入赘这样的话,可见平老夫人有多看不上我孙女儿了。” “温三少爷适不适合入赘我不知道,但我那孙女儿,这十七年早养出了男儿心性,心高气傲,平老夫人这般看她不上,她决计不会嫁进煜国公府去的。” “本来温三少爷和平老夫人祖孙关系就不好了,再加上一个她,只怕煜国公府日子会过的鸡飞狗跳。” 煜国公夫人忙道,“平老夫人已经松口了,还催我尽快准备聘礼。” 老夫人淡笑道,“这松口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等清宁真嫁了,但凡有个人挑拨,这份不满就会被勾起,甚至变本加厉。” “我活了一把年纪了,早把人性看透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煜国公夫人还欲再劝,老夫人道,“煜国公夫人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我不能明知道平老夫人对我孙女儿不满,还把她嫁过去,虽说和清宁过一辈子的是三少爷,但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又是煜国公府最大的长辈,连你和煜国公都不能忤逆她,何况我孙女儿。” 平老夫人的脾气,煜国公夫人再了解不过了,早些年还好,最近几年,尤其是珵儿摔断腿后,脾气时越发暴戾,动辄摔茶盏,她都怕见到她。 玹儿也是躲着她,搬出的煜国公府。 如今珵儿断腿痊愈,基本能自己行走了,可平老夫人的脾气一如既往,做事随心,蛮不讲理,逼的玹儿不得不用入赘来逼她退让。 不过季老夫人也没有把话说死,一定要玹儿入赘不可,她更在乎的是平老夫人对季姑娘的不满。 和玹儿说的那样,季家是要平老夫人亲自登门提亲…… 这不是给她和国公爷出难题吗? 让平老夫人来季家服软,只怕让她松口让玹儿入赘还要容易些。 煜国公夫人劝不动季老夫人,季老夫人让丫鬟领煜国公夫人去见李氏。 李氏动着胎气,煜国公夫人只夸了夸季清宁,没敢说其他话,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煜国公夫人一回府,就被平老夫人找了去,道,“季家答应没有?” 煜国公夫人摇头,“没有,季家想玹儿入赘。” 平老夫人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季家痴心妄想!” 温珵走进来,道,“三弟自己也愿意入赘,季家不算是妄想。”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平老夫人就更来气了,偏还有来火上浇油的,三太太道,“季家想招赘,三少爷又愿意,老夫人何不成全了他?” 平老夫人脸冷着道,“想都别想!” 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三太太道,“季家有这么强硬吗?” 煜国公夫人看着她道,“季家大姑娘和离之身,施家求娶都困难重重了,季姑娘更是连男子都少有能及,她不想被困于内宅,更不想被困在一个看不上她的内宅,我煜国公府不是真心实意的想求娶她,她不会上花轿的。” “至于玹儿,季家也不会强求他入赘。” 这季家不愧是小地方来的,这想法和京都世家就天差地别了。 三太太笑道,“既不肯嫁,又不是非要三少爷入赘,季家是打算养她一辈子吗?” 煜国公夫人道,“哪里用得着季家养,季姑娘自己就能养自己一辈子了,三弟妹不会把她看的其她大家闺秀一样吧?” 三太太哑然,她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但想想,季姑娘当初可是一口气捐了两万两,结果那两万两引起了轩然大波,给皇上带去了一百万两银子。 两万两都说捐就捐了,这绝不是差钱的人。 三太太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那可是我们煜国公府的血脉,她不嫁,难道是想生下来姓季,还是想一碗药给打了?” 煜国公夫人还未说话,平老夫人先动气了,“她敢!” 煜国公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平老夫人在府里霸道惯了,季家可不会听她的,玹儿也霸道,不照样被季姑娘折服了。 煜国公夫人起身道,“院子里还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煜国公夫人前脚走,后脚进来一丫鬟,道,“四海书院学子义卖,季姑娘卖的是宁大夫出诊三回。” 平老夫人皱眉,“这也能卖?” 丫鬟道,“价高者得,那些人都抢疯了,大家都说宁大夫这三次出诊机会就够重建四海书院藏书阁了。” 宁大夫医术有多高超,别人或许只是耳闻,他们煜国公府可是亲眼所见啊。 二少爷的断腿看过多少大夫太医,谁都治不好,可宁大夫才来了几回,把法子交给许太医,二少爷就能站起来了。 还有张阁老,命悬一线,也是宁大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还有刑部尚书府萧老夫人,还有从娘胎里带出来孱弱病的三皇子…… 宁大夫医术之高,无人能比,偏他神出鬼没,轻易不给人出诊,他们三少爷给季姑娘赔礼道歉,还付了十万两的诊金才把人请回来,还那么的漫不经心。 现在只要有钱就能请宁大夫治病,肯定要抢啊,京都有钱人不少,钱可是带不进棺材里去,哪来保命才是明智之举。 平老夫人道,“让管事的也去,只要不超过三万两,就抢一个名额,以备不时之需。” 隔壁小院。 温玹在书房看账,暗卫山神出现,道,“爷,平老夫人花了两万八千两抢了三少奶奶一个出诊名额。” 温玹眉头一皱,“嫌弃宁大夫,又派人抢看诊名额,她怎么做事总这么反复无常。” 陈杳也无话可说,这不是钱多了烧手吗,她是三少爷的亲祖母,她要病了痛了,三少奶奶能不给她治? 温玹摆手,暗卫退下。 季清宁义卖了三次看诊机会,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第一时间就有人禀告她知道。 等温玹看完账册来,季清宁看着他道,“我给你祖母看病可以,但我不去煜国公府,她得自己来,不到季家,到你院子都行。” 温玹道,“她没病。” “你确定?”季清宁道。 温玹看着她,“你看出她有病了?” 季清宁道,“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你祖母脾气暴躁瞧着很不正常,但你没当回事。” 第四百八十二章 避嫌 她早提醒过温玹,但温玹说那是平老夫人的本性,她就没管了,人家做孙儿的都不在乎,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吃饱了撑着管那么多。 尤其温玹请她医治温珵,她一再推脱,却主动给平老夫人治病,人家指不定怀疑她另有所图。 温玹道,“她脾气一向不怎么好,这两年,二哥摔断了腿就更脾气暴躁了,我以为是二哥摔断腿刺激的。” 季清宁道,“具体如何,还得给她把脉才知道,你找机会让她来一趟。” 温玹眼角都抽了下,认真的看季清宁,看的季清宁眉头拧着,“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他就是怀疑她是不是认真的,他和他祖母是相看两相厌,他要怀疑她有病,估计还没说服她出门,就直接把她气死了。 温玹本不想管这事,但季家态度坚决,要平老夫人亲自登门,说白了,就是季家要平老夫人为自己说过的话赔礼,要她真心实意的接纳季清宁,哪怕这真心是逼出来的,但只要她说出口就成了。 对平老夫人羞辱季清宁,温玹也火大,他也想看看自己的祖母会不会低头。 温玹又回了煜国公府,直接去书房见煜国公。 以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温玹一面,这两日频频回来,煜国公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把写了一半的奏折停下,道,“找为父有事?” 温玹道,“祖母花了两万八千两买下宁大夫看诊一事,父亲可知道?” 煜国公怎么不知道,只是老夫人做事也不和他商量一下,只能由她去了。 温玹道,“清宁怀疑祖母脾气暴躁不正常,她不便来煜国公府,让祖母出府也不大可能,父亲还是找许太医来给祖母看看吧。” 煜国公眉头一皱,老夫人怎么会有问题,她几乎每两个月就请一次平安脉。 但季清宁的医术,煜国公不会质疑,当即派人去请许太医。 许太医已经有些日子没来煜国公府了,因为温珵的腿已经好差不多了,不用再每日施针,每日早晚抹些药膏就够了。 乍一下,煜国公府派人去请,许太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拎着药箱子就匆匆赶了来,给煜国公行礼后,煜国公就带着他到了平老夫人的院子。 这几年,平老夫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发火,煜国公也不爱来,平常平老夫人不找,煜国公几乎不会主动见她。 现在主动来,然而平老夫人一点也不高兴,她以为煜国公是来劝她去季家提亲的。 怒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看着脸要拉下去,就看到煜国公身后跟进来的许太医,平老夫人眉头一拢,“许太医怎么来了?” 许太医也想知道煜国公把他带来平老夫人这里所为何事…… 煜国公道,“老夫人花了两万八千两拍下宁大夫的看诊机会,宁大夫告诉玹儿,你脾气暴躁不正常,但宁大夫此次义卖不出诊,知道你不会去季家,就让玹儿找许太医给你诊脉看看。” 两万八千两…… 许太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季姑娘不差钱,可她挣钱也忒忒忒容易了点吧。 而且平老夫人花两万八千两买下她看病机会,她就这么随便的推给了他…… 他看病多廉价啊,二十八两都不一定有。 花两万八千两,只享受到二十八两的服务,她就不怕把平老夫人活活气死? 还是因为平老夫人看不上她,不让她进煜国公府的大门,故意气她? 许太医想不通,平老夫人为什么不让季姑娘进门,人季姑娘多好,有勇有谋,才情过人,还有一手高超医术,这要是他儿媳妇,他直接让她做一家之主了。 平老夫人脸都气绿了,“我花两万八千两,他就让许太医来给我把脉?!” 煜国公道,“玹儿花十万两给珵儿治腿,她也没进煜国公府几回,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老夫人嗓子噎的说不出来话。 许太医忙道,“宁大夫医术之高,她既然怀疑老夫人脾气暴躁有问题,想来八九不离十,我先给您看看,若是我看不出来,您去季家不迟。” 一时间,平老夫人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许太医看出来还是不希望了。 她不想两万八千两花的不值,但也不想去季家! 而且她买下宁大夫看诊机会不是为自己用的,是想存着,怕哪一天用上,怎么就怀疑她有问题了。 许太医上前,平老夫人就让许太医把脉了,许太医把的很认真,眉头渐渐拢紧,看他的样子,煜国公脸就冷了下来。 等许太医收了手,煜国公道,“如何?” 许太医看着煜国公,先是欲言又止,然后才道,“老夫人脉象确实有些问题,像是中毒了,而且从肝损伤情况来看,中毒至少有几年了……。” 平老夫人脸色大变。 外面,三太太走进来,道,“宁大夫和季家走的一向很近,许太医可得凭良心说话,把平老夫人吓出好歹来,你可担待不起。” 许太医脸色难看了几分,煜国公扫向三太太,“你觉得许太医是更向着宁大夫,还是更怕我?” 三太太脸瞬间僵住,忙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觉得老夫人两个月就请一次平安脉,若是中毒几年,怎么会把不出来,偏偏宁大夫一提醒就看出问题了。” 煜国公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来人,把惯常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请进府。” 说完,煜国公看向许太医,“给老夫人开方子解毒。” 许太医道,“我确实和宁大夫走的很近,还是避嫌为好,这药方子我就不开了,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不等煜国公挽留,许太医拎起药箱子就赶紧告辞了。 许太医走的有多快,三太太脸色就有多难看,尤其平老夫人瞥过来的眼神,凌厉如刀子,“你把许太医气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三太太头皮发麻,赶紧退下,平老夫人脾气既然暴躁,自然不会这么容易算了,“去佛堂给我抄两百遍佛经!”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中毒 三太太想扇自己几巴掌,要她多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平老夫人那能惹吗,那就是根炮仗,一点就炸,她也没料到许太医脾气这么大,不过说他一句,就拎了药箱子走,不然平老夫人也不至于罚她去佛堂抄佛经。 煜国公没有走,虽然平老夫人脾气不好,但毕竟是他生母,如今被人下毒,他岂能不管,当即让人进宫给李公公传话,让皇上许赵院正来煜国公府一趟。 这边赵院正还没有请来,那边赵管事匆匆进来,道,“国公爷,派去的人迟了一步,吴大夫被人杀了。” 煜国公脸瞬间冷下来,他煜国公府刚怀疑吴大人有问题,吴大夫就死了,摆明了是被人灭了口。 平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冯妈妈赶紧给她端茶消气。 又等了好一会儿,赵院正才赶来,进门先给煜国公和平老夫人请安。 煜国公道,“有劳赵院正跑这一趟。” 赵院正平常只有皇上、太后还有皇后诊脉,其他人是劳烦不动他的,除非太后和皇上下旨。 不过煜国公深得皇上信任,再加上温玹最得皇上的心,煜国公府请赵院正来一趟,不过是和皇上提一嘴的事,都不用煜国公亲自进宫。 知道是平老夫人身体不适,赵院正坐下给平老夫人把脉,说的话和许太医差不多,“老夫人毒入肝脏,较常人更易动怒,宁大夫医术果然高超,只看老夫人脸色就能发现问题,确实非我能比。” 煜国公请赵院正开方子,赵院正道,“老夫人中毒时日太长,又上了年纪,用药不可太猛,最好还是能知道中的什么毒,服用解药最稳妥也最快。” 冯妈妈赶紧让人把平老夫人的吃食都拿来给赵院正检查,一般中毒多吃食上出问题。 只是赵院正查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平老夫人坐在那里,气的没差点把佛珠捏碎,这府里除了荣禧堂那位还有谁敢给她下毒?! 冯妈妈站着一旁,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忙看向平老夫人,“奴婢想起来件事。” 平老夫人看着她,“什么事?” 冯妈妈道,“奴婢刚刚想起来,有一次宁大夫进府,和三少爷说起你脾气暴躁有问题,但三少爷说那是您本性,宁大夫就没再多说什么,第二天,您早上起来说浑身轻松,那一天,您几乎没发脾气。” “奴婢想是不是三少爷和宁大夫的话,除了奴婢之外,还有人听见了,怕三少爷会请宁大夫给您把脉,所以当时给您解了毒。” 那几日,平老夫人心平气和了不少,连她伺候的都没那么累了,但好景不长,没几天,老夫人就又恢复了,而那时候,正好宁大夫把给二少爷医治断腿的活丢给了许太医。 冯妈妈越说越心惊肉跳,要是真如她说的那般,那知福堂里就有人对平老夫人不忠,而且这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接触到老夫人的吃食,下毒解毒易如反掌。 可她想不明白的事,既然这么容易给平老夫人下毒,为何只下毒让平老夫人脾气暴躁,而不是干脆再狠心一点? 平老夫人脾气暴躁,对整个煜国公府来说都是灾难啊,这府里的主子,哪个没被平老夫人骂过罚过,最凶的莫过于国公夫人了,便是连三少爷都不及,毕竟三少爷半个月也难回来一趟,平老夫人就是想骂他都找不到人。 赵院正检查了茶水和糕点,对煜国公道,“这些都没有问题,我需要进老夫人屋子检查。” 煜国公亲自领他进平老夫人的屋子。 平老夫人也跟了进去,要找不出毒下在什么地方,她就会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赵院正进了屋,问冯妈妈哪些东西是平老夫人惯常接触的,最好是一日不落接触的那种,冯妈妈眸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道,“除了吃食,老夫人平日都会做的是就是礼佛了。” 赵院正看向佛像,眸光落在点着的檀香上,他走过去,拿了檀香嗅了嗅,眉头皱紧。 煜国公道,“可是檀香有问题?” 赵院正回道,“檀香里确实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但单独作用,不会引起老夫人中毒,必然还有其他东西配合。” 冯妈妈有些不明白,“我和老夫人几乎形影不离,老夫人礼佛的时候,我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陪在左右,为何我没有问题。” 还有老夫人喝的茶,吃的糕点,她也没少吃啊。 也正因为身边人没有问题,所以没人怀疑过老夫人脾气暴躁是被人下毒了。 那问题就出在冯妈妈不在的时候了。 煜国公看向平老夫人睡的床,“会不会是床上什么东西有问题?” 冯妈妈和平老夫人主仆关系再亲,冯妈妈也不会睡平老夫人的床。 赵院正去检查,最后拿起平老夫人用的枕头,道,“问题找到了,这枕头里被人加了雷公藤,配合檀香里不该有的钱南子,就是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损伤老夫人的肝脏,让她说话做事没有耐心,容易情绪激动,尤其是愤怒。” 赵院正说完这句话,平老夫人已经气的浑身颤抖了,赵院正继续道,“得亏宁大夫察觉了,不然再过个一年半载,就是有解药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一番话说的平老夫人后背发凉。 找到是什么毒造成的,解毒的方子就好开了,一碗药下肚,平老夫人顿时觉得身子骨轻松了许多,连看到煜国公夫人进来,都不像以往不耐烦,看着就堵心了。 煜国公看着平老夫人道,“季姑娘已经怀了玹儿的孩子,玹儿也非她不娶,您要真看不上她,我就同意玹儿入赘了。” 平老夫人瞪着煜国公,“你膝下就两个儿子,你要有六七八九个,入赘一两个我不会说什么,就两个儿子,煜国公府的家产都继承不过来,你也舍得送出去!” 尤其珵儿还曾坠马,坐了两年多的轮椅,谁能保证将来就不会再出一点意外,一旦入赘,就没有回头路了。 让他立储君,几年都不决定,儿子入赘,倒是应的比谁都爽快。 “那您说怎么办,季家可一个儿子都没有,我好歹还有两个,”煜国公道。 平老夫人觉得那碗药效果过去的太快了,她现在五脏六腑和之前一样的感觉,气的疼,“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二十年前你气我,二十年后你儿子气我!” “情字一关,就这么难过吗?” 煜国公脑壳疼,家事处理起来比行军打仗还累,“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只要不祸害他人,过的随心所欲一点没什么不好。”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起开 小院,季清宁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实在无聊,想上街玩,但这想法看到小丫鬟那张没得商量的脸,她就提都不提了。 女扮男装没戳破,她出门都不用问她娘的意思,要问了估计老夫人还不会高兴,觉得他太听娘的话,做事束手束脚,没有男子气概。 可现在不行了,她虽然还没有换回女装,但没有老夫人和她娘李氏点头,她连门都出不了。 可小院实在是太太太小了,院子里的角落里新冒出来几颗杂草她都一清二楚。 季清宁闲的郁闷,小丫鬟看出来了,努力找事给她打发时间,“咱们可以喂鱼。” 季清宁看了小丫鬟一眼,“再喂,鱼就要被活活撑死了。” 小丫鬟,“……。” 好,好像也是啊,今儿都喂了两回了。 但出门是想都别想啊,她也想出去,但夫人叮嘱她了,她要拦不住姑娘,然姑娘上街了,就打她板子,她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板子呢。 季清宁回屋,走到书桌前,道,“走密道,去隔壁。” 这个小丫鬟不反对,麻溜的把密道口打开,道,“奴婢先下去看看,姑娘再走。” 小丫鬟拿了火折子下去把灯点上,季清宁随后。 从密道出去,温玹不在屋内,在院子里练武。 看到季清宁从他屋内出来,他停下来,刚准备过来,季清宁转身朝药房走去了。 温玹,“……。” 陈杳站着一旁,是想笑不能笑,憋的腮帮子疼。 温玹把剑丢给他,又从陈杳手里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往药房走。 他一靠近,季清宁就感觉到一股子热气扑过来,她后退两步,道,“都是汗,离我远点儿。” 温玹咬牙,替人治病的时候,没见她嫌弃过谁,他出一点汗都不能靠近她了。 陈杳在身后道,“三少奶奶不是闻不得药味吗?” 这三少奶奶喊的可真顺口,纠正几回了,还是这么喊她。 季清宁都懒得纠正了,道,“有些日子没吐了,应该可以闻药味了。” 季清宁往药柜走去,刚靠近,鼻子就发痒,胃里有些不适,季清宁没差点郁闷死,要不要打脸这么快,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打算将来子承母业? 强忍着才没有转身,幸好这时候,一暗卫出现在门口,道,“爷,真叫三少奶奶说准了,平老夫人脾气暴躁果然有问题。” 小丫鬟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她知道姑娘厉害,医术高超,但她都没给煜国公府平老夫人把脉,只看脸色就能看出来她有问题,也太厉害了。 季清宁走过来,问道,“可是中毒了?” 暗卫佩服不已,“是中毒了,平老夫人礼佛的檀香里被人动了手脚,枕头里被人下了药,才慢性中毒,赵院正已经开了解毒方子,老夫人服下了。” 暗卫把这大半天煜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告温玹知道,除了吴大夫被灭口之外,还死了一个灵台寺的和尚。 平老夫人被人下毒,要不是季清宁看出来,只怕到死都没人知道,这会儿就脾气暴躁,死的时候绝对把所有人的心都伤透,众叛亲离的离开人世。 平老夫人是煜国公的亲生母亲,她被害,煜国公肯定要找出下毒之人,吴大夫被灭口了,还有别的线索,平老夫人惯常用的檀香是从灵台寺买的,煜国公派人去查,平常负责接洽煜国公府买香添香油钱的和尚被一剑封喉,死在了自己的禅房内。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这么火速就灭了口,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了。” 今儿才发生的事,估计都还没有从煜国公府传出来,两个帮凶就被杀了,平老夫人几乎就活在算计她的人眼皮子底下了,还能活到现在,下手之人手下留情了。 暗卫禀告完这事,并没有走,看着温玹,欲言又止。 季清宁一看就知道她在不便说,准备走人,温玹道,“她不是外人,直说就是。” 暗卫就直说了,“国公爷给平老夫人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她不来季家提亲,国公爷就准备爷你入赘了。” 温玹脸一黑,“还给什么三天,他直接准备我入赘不就行了?!” 虽然这几年平老夫人脾气暴躁,但以前脾气也没多好,尤其是对他,是要多严厉就有多严厉。 温玹气的头顶冒黑烟,他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提一句入赘,季家真想他入赘,他亲爹估计对他攒了多年的怒气,如今有机会把他赶出家门,正中下怀了! 季清宁憋笑道,“我去打听下京都入赘,我需要做什么。” 丢下这一句,季清宁就要跑,结果被温玹一把搂住腰,打横抱进了屋。 季清宁脸红成猴屁股,挣扎道,“你放我下来!” 放她下来? 打趣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他那么说还不是为了她,她倒好,不领情还落井下石,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温玹把季清宁抱到床上,欺身压住,季清宁推他,道,“你起开!” 温玹抓着她的手摁在头顶上,那双好看的眸子跳跃着浴火,看的季清宁心慌,道,“你别胡来,我还动着胎气呢。” 温玹鼻尖的汗滴下,“都不安分的到处跑了,怎么会没好?” 好了也得说没好啊,何况她确实没好全,“没那么严重了,四下走走,比闷在屋子里好。” 说着,季清宁拢起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看着不像是装的,吓的温玹赶紧起身,道,“怎么了?我压疼你了?” 他虽然很想要她,但他没敢压她的肚子,应该不会才是。 季清宁道,“刚一紧张,腿抽筋了。” 她极力的把脚尖顶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 温玹扶她坐起来,道,“动胎气还要多久好?” “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季清宁道。 说完,季清宁看着温玹道,“就算好了,你也离我远一点儿。”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玹凑到季清宁耳边低语了句,季清宁登时从耳根红到脖子,她脚一抬,狠狠的踩到温玹的脚上,疼的温玹额头打颤,“你要谋杀亲夫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 登门 屋外,小丫鬟站着台阶下,盯着门上……贴着的四五个暗卫。 这些暗卫偷听的正大光明。 三少奶奶柔弱之身,还怀了身孕,动了胎气,万一爷大发兽性,他们得第一时间就敲门让爷冷静,万一他伤到三少奶奶,他会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活活打死的。 屋内,季清宁要把温玹推开,只是她那点起来,温玹要不配合,她胳膊推酸疼了,温玹还稳稳如泰山站着那里,不动分毫。 季清宁倔上了,两只手一起,被温玹抓住手,一把抱住,道,“这么恼羞成怒,莫非被我猜中了?” 季清宁气的抓狂,“你再瞎说,看我给不给你下药!” 这厮自己想就算了,还反过来说她想。 那点子事有什么好想的?! 温玹声音暗哑,热气扑打在季清宁的脖子处,更可恨的还是他说的话,“原来你想重温,给我下药,再把我拖进小树林?” “这回能换上女装吗?” 啊啊啊! 她快要气炸了! 她说的下药是这个意思吗?!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撩拨她。 她怎么就没调制一点哑药呢,她再不想听到他说话了! 感觉到用东西抵着自己,季清宁顿时不敢挣扎了,就那么僵直着,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动也不敢动。 温玹忍的辛苦,暖玉温香抱满怀,却只能看不能吃,这太折磨人了。 他现在急需泡一个冷水澡。 怕在和季清宁待在一起,他真的会把持不住,温玹松开季清宁,季清宁赶紧开门出去。 别问为什么不走密道,脑子不好使了,忘了。 门外暗卫都没走,季清宁一把门打开,暗卫闪的太快,你撞我我撞你,一共六个人,摔了五个下台阶,剩下最后一个反应慢的还站着门口。 季清宁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回想了下,她应该没说什么露骨的话,但温玹说的也不行啊。 季清宁抬脚往外院走,小丫鬟跟上道,“为什么不走密道啊?” 她出门就反应过来了,可让她再回去,她宁肯多绕点路。 季清宁不止一次没看到她出去,却看到她回来了,尤其在李氏给前院发了话不许季清宁出门之后,看到季清宁进来,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就那么看着季清宁走过来,迈步上台阶,跨过门槛进府,小厮呆呆道,“季大……季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季清宁没法和他们说她走密道的,道,“别告诉我娘。” 丢下几个字,季清宁就回去了。 一路进内院,但凡是个人,视线都落在季清宁身上,看的小丫鬟都浑身不自在,她耳朵灵敏,忍不住对季清宁道,“姑娘,你还是穿上女装吧。” 季清宁道,“他们说什么了?” “……奴婢不敢说,”小丫鬟小声道。 这么说,季清宁就更好奇了。 这些丫鬟小厮总不敢说她坏话,那有什么话是小丫鬟听了不敢和她说的。 “快说,”季清宁催促道。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他们说姑娘你有胆有谋,英气逼人,如今女扮男装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又有三个月的身孕,该换回女装了,不然回头肚子里的小少爷出生,分不清哪个是爹,哪个是娘,万一认为自己有两个爹就不好了。” 季清宁,“……。” 季清宁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不只是因为小丫鬟的话,还因为小丫鬟的眼神。 小丫鬟的眸光盯着某部位,一脸担心那些人一语成谶的惶恐。 拼脸。 姑娘拼不过温三少爷。 拼某部位。 温三少爷是习武之人,肌肉阔达,还真不是姑娘能比的。 因为大馒头的事,小丫鬟虽然很想催季清宁换女装,但是她不敢。 这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季清宁一问,她就说了,大庭广众之下,姑娘也不会打她,可在屋子里就说不一定了。 季清宁自然不会打小丫鬟了,她直接气的暴走了。 小丫鬟还担心她会崴脚,小碎步跟上。 回屋后,小丫鬟不敢提让季清宁换裙裳的事,但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把那套裙裳用架子撑起来摆在床边上,不论从屋子里哪个角落都能看见。 晚上,温玹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还没开口,就挨了季清宁一记大瞪眼,温玹低笑出声,没敢提半个字。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一日,天空灰蒙蒙的,小院上空黑云密布,一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小丫鬟站着回廊上看天,清秀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惆怅表情。 今儿是煜国公给煜国公府平老夫人最后的期限,她要不来小院提亲,温三少爷就要入赘季家了。 小丫鬟希望温玹能入赘,那样季老夫人和李氏会很高兴。 可平老夫人不来,就意味着不认可她家姑娘,小丫鬟还急着温珵打伤她脚脖子的事,她听陈杳说过,煜国公其实更想立温三少爷为世子,小丫鬟想自家姑娘出嫁后,帮温玹夺世子之位,温二少爷就不是个好人,绝不能让他掌兵权。 她爹说过,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恶人还手握大权,那就是灾难。 小丫鬟是既希望平老夫人来,又不希望她来,从知道三日之期,就一直盼着,今儿是最后一天了。 上午狂风乱作,黑云压城,但并未下雨。 午后,就大雨滂沱了。 小丫鬟死心了。 这肯定不会来了啊。 谁想季清宁准备睡下的时候,兰儿撑着伞跑了来,道,“煜国公府平老夫人来了。” 小丫鬟看着兰儿湿透的裙摆,道,“快进屋换身衣服鞋。” “下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小心着凉。” 兰儿抖着裙摆高兴道,“我没事,平老夫人进内院,她的鞋也湿透了。” 小丫鬟一点也不心疼平老夫人,她都是自找的,“谁让她天气好的时候不来,非要赶着下雨来啊。” 她等了足足三天,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兰儿不知三日之期,奇怪道,“说的也是,这雨下了好一会儿了,她出门的时候应该就下了,她还是来了,等明后天雨停了再来也不迟啊。” 第四百八十六章 姜汤 她爹娘说过,季老夫人和季夫人不会轻易同意季姑娘出嫁的,哪怕她已经怀了身孕了,至少也得煜国公府平老夫人亲自登门提亲,她们才会松口。 看铁锤说话的态度,也是不喜平老夫人,小丫鬟道,“我今儿早上上街,听街上的人议论,都说煜国公府平老夫人脾气暴躁是因为被人下毒所致,煜国公府要查下毒之人,结果平常给平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吴大夫和灵台寺管卖香的和尚都死了……。” 这事,季清宁和小丫鬟都知道,但不知道的是这事竟然传开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平老夫人是煜国公的生母,连她都被人下毒了,而且下毒几年,煜国公颜面无存啊。 鉴于之前煜国公装被季怀山打断两根肋骨,结果把季怀山送去西南查案,季清宁觉得煜国公此举必有深意。 脑袋一转,季清宁就懂了,煜国公这是在挽救平老夫人的名声,也为平老夫人纡尊降贵来季家提亲铺垫。 脾气暴躁的平老夫人决计拉不下脸面来季家,现在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暴躁是被毒药所害,并非是她的本性。 如今毒解了,她登门赔礼,大家知道了还得夸她一句知错就改,季老夫人也不好揪着不放。 再者煜国公让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把自己的威望和颜面赌上,还有吴大人和灵台寺和尚两条人命,这案子必须得查清楚。 不论查出来下毒之人是谁,都会交由刑部定夺。 煜国公要下毒之人偿命。 兰儿继续道,“宁大夫都没给平老夫人把脉,只看脸色就看出来有问题,医术之高超,大家佩服至极,有不少人后悔没抢另外两个义卖看诊名额。” 说到这事,季清宁恍惚想起来她一共义卖了三个名额,她原先觉得一个名额一万两顶天了,实在低估了京都人的有钱程度,轻轻松松就买到两万两以上。 头两个名额都不知道被谁买了去,最后一个名额是煜国公府管事的和晋临侯府管事的争。 晋临侯府管事的直接露了身份,以晋临侯府的权势,满朝文武没几个敢得罪晋临侯的,当下就熄了心思。 煜国公府管事的也不想和晋临侯府交恶,但管事的更怕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平老夫人啊,既然让他来抢,就一定要抢到手不可。 至于钱—— 他们煜国公府二少爷医治个断腿,人宁大夫可是收了十万两,虽然最后还了三万两给三少爷,那也有七万两了啊。 平老夫人是知道宁大夫的诊金有多贵的,赵管事觉得只要不超过一半,也就是三万五千两,平老夫人都是会接受的。 然后两府管事的就你咬我,我咬你争先恐后的喊价了,晋临侯府管事的出言威胁,越威胁,赵管事越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晋临侯府世子爷还被他们家三少爷吊在城墙上过呢。 反正两府关系不可能会好,就是这会儿把宁大夫看诊机会拱手相让,人家晋临侯府也不会领情,只会恼他们煜国公府让他们晋临侯府多花了不少钱。 赵管事道,“宁大夫和季家关系有多好,你们晋临侯府怕是不知道,连我们三少爷请宁大夫给二少爷治腿,都是托季少爷说的好话。” “你们府上世子要杀季大少爷,现在又来争宁大夫的看诊名额做什么?” 晋临侯府管事的讥讽回去,“你们煜国公府三少爷不是要娶人季姑娘吗,请宁大夫治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看在季家面子上,没准儿诊金都不要,又和我们晋临侯府争什么?” “还是你们煜国公府平老夫人看不上季姑娘,不同意她过门,怕惹怒宁大夫,以后有个三病五痛的,太医治不好,还得求到人宁大夫跟前,到时候人家给季姑娘出头,不肯医治吗?” “你们煜国公府还真是深谋远虑!” 两府管事的当众打起了口水战,喊的价格也节节攀升。 赵管事从两万五千两直接喊到两万八千两,志在必得的气势把晋临侯府管事的镇住了,一旁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煜国公府别是个托才好。 晋临侯府管事的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然后就放弃了。 赵管事离开后,晋临侯府管事的又后悔了,希望之前抢到名额的能让与他,许是怕被晋临侯府惦记,头两个买主愣是没敢透露真实身份,只和四海书院约定交钱的时候给个凭证。 四海书院藏书阁挺大,但真正值钱的还是里面那些藏书,不过好在都有备份,只要誊抄就成了。 季清宁义卖了三次看诊机会,得了六万八千两,足够重建三四个藏书阁了,一下子就解了顾山长的头疼,也分外惋惜季清宁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又见多识广,才学过人的奇才错生了女儿身,真乃世间一大憾事。 这边季清宁在走神,那边平老夫人被柳管事领着去见季老夫人。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即便从回廊下走,也还是被雨打湿了裙摆,平老夫人进屋的时候,那真是一步一个湿脚印子,把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看呆住了。 季老夫人也吃惊不小,不懂平老夫人此举到底何意,不会是怕她一定要招个孙女婿回来,给她来这么一出苦肉计吧? 就冲平老夫人冒雨也要来季家提亲,季家要还不松口,就太不识抬举了,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季家蹬鼻子上脸,不会见好就收。 平老夫人走上前来,季老夫人没起身给她行礼,只吩咐丫鬟道,“赶紧拿双新鞋袜给平老夫人换上。” 平老夫人养尊处优的一辈子,只在太夫人在世的时候吃过些苦头,这会儿鞋袜湿透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感觉寒气直往她脚底心钻,她也就不推辞,随丫鬟去屏风后换双新鞋。 等她换好鞋出来,丫鬟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季老夫人道,“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像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稍有疏忽,就伤寒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家产 季老夫人面容温和,看上去极好相处,平老夫人心稍安,怕自己专程跑一趟,结果季家还是不同意,那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那一双儿子儿媳妇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统共就两个儿子,还舍得他入赘。 她不排除儿子是在逼她,但儿子是她生的,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不好面子的时候那是真不要面子,要面子的时候死都要扛着,天知道他是怎么看这事的,他不能赌。 大雨滂沱,她冒雨来季家,儿子都没阻拦她一下,可见决心之重。 平老夫人把一碗姜汤喝完,然后看向季老夫人,正准备开口,结果季老夫人先道,“平老夫人可是为温三少爷入赘一事来的?” 平老夫人点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冒雨而来的笑脸人,季老夫人拨弄着手中佛珠,笑道,“这事该我季家亲自去煜国公府谈,只是我那儿媳妇动了胎气,到现在也没好,就把这事耽搁了。” “京都入赘我也了解一二了,但我不知道煜国公府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煜国公膝下一共就两个儿子,还肯同意个儿子入赘,我季家实在感激不尽。” 冯妈妈就站着平老夫人身后,季老夫人一开口,冯妈妈就觉得平老夫人这回是遇到对手了。 人家季老夫人笑归笑,看着一团和气,但不好说话也是真不好说话。 难怪季家能养出季姑娘那样的胆大的姑娘来,和离的姑娘还能风光大嫁,不是没有原因的,人家祖母就很厉害了。 平老夫人眉头拢成川字,心头堵着一团气,她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冒雨前来谈自己孙儿入赘的事,她不信她季家老夫人会不知道她来的目的。 季老夫人先发制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就说自己儿媳妇动胎气还没好,这是在告诉她,她看不起她孙女儿,气的她儿媳妇动胎气这事还没有过去,不是她冒雨前来,季家就会既往不咎的。 平老夫人深呼吸,把涌到胸口的怒气压下,道,“你也知道我膝下亲孙儿就两个,珵儿的断腿虽然治好了,但将来能不能上战场还不一定,若是不能,我煜国公府爵位只怕还得玹儿来继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入赘的。” 季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滞了下,随即笑了,她一把年纪了,牙口没那么好了,啃不动她平老夫人给她画的大饼。 季老夫人把佛珠放下,端起茶盏道,“这些日子,外面都在传温三少爷准备入赘我季家的事,都在说平老夫人你一向不喜欢他这个孙儿,看来传言有误啊。” 平老夫人脸色僵了僵,没想到季老夫人说话这么爽直,不仅不绕弯,还连讥带讽。 平老夫人道,“哪有做祖母的不疼孙儿的?” 季老夫人看着平老夫人,道,“温三少爷留在煜国公府,只是可能继承煜国公府爵位,入赘我季家,我季家家产可都是他的。” 这话听的柳管事柳妈妈齐齐侧目。 季家……有家产吗? 就是现在这落脚之地都是他们东家的,只是暂住而已啊。 煜国公府哪怕是最最最不受宠的庶房庶子,继承的家产也要比季家多啊,何况温三少爷还是煜国公正儿八经的嫡子,他若不能继承爵位,在分家产的时候怎么也会偏向他一点儿。 平老夫人也被季老夫人的话震惊了,想起季老夫人在灵台寺辱骂晋临侯夫人是红颜祸水,导致晋临侯世子替母出气要杀季清宁,才被她孙儿吊在城墙上的事。 亏得她还以为这是个有几分见识的老太太,能说这话,摆明了就是个乡下来没见识的老婆子,在太平县小地方横惯了,觉得京都也是她能撒野的地方了。 平老夫人端起茶盏,她身后的丫鬟就道,“季家有什么家产给我们家三少爷继承的?就这小院子吗?” 等丫鬟说完,平老夫人才呵斥道,“掌嘴!这里哪有你一个丫鬟说话的份,没得叫人笑话我煜国公府下人不懂规矩。” 丫鬟当即跪下,给了自己四个巴掌,声音还挺大。 季老夫人也不生气,笑道,“我季家有多少家产,平老夫人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煜国公,煜国公能给温三少爷的,我季家同样能给。” 这回柳管事和柳妈妈都听不下去了。 见过吹牛的,但没见过这么能吹的啊。 煜国公能给温三少爷的可能是国公爵位,甚至是手里的兵权,季侍郎有吗? 平老夫人听笑了,“我倒是不知道季侍郎有这么厉害。” 侍郎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楚。 提醒季老夫人吹牛也悠着点儿。 季老夫人笑道,“清宁她爹要是不厉害,煜国公也不会一而再的举荐皇上派他去西南查贪墨案了,那案子有多棘手,一旦查清,功劳又有多大。” 平老夫人哑然。 煜国公千方百计也要让季怀山去查西南案是事实。 季老夫人继续道,“我这儿子,这些年一直淡泊名利,无心官场,如今被煜国公生拉硬拽的摁到了刑部右侍郎的位置,只怕想脱身,煜国公也不会答应。” “罢了,做娘的吹嘘自己儿子,只怕没什么人信,我只惋惜清宁不是男儿身,女儿家,就是本事再大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季老夫人是真惋惜,也是真的借季清宁告诉平老夫人,不要小瞧她儿子。 她儿子生的女儿都这么厉害了,她儿子能不是人中龙凤吗? 他不信她,也该信自己的儿子煜国公。 平老夫人心下震惊,西南案子之大,可以说是宁朝建朝以来最惨烈的案子了,一旦查清,至少也得封个伯爵。 再加上季清宁为西南捐款,虽然她只捐了两万两,但到皇上手里的是一百万两。 加上这份功劳,就是封个侯爵也不是不可能。 平老夫人想到季清嫮的出阁宴,章老太傅和张阁老他们都到场了…… 这些人都是季怀山的靠山,再加上他们煜国公府做亲家,还有她儿子自己奉上的两个肋骨给季怀山立的威…… 十年之后,季怀山没准儿真的能封个国公。 平老夫人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就算季侍郎将来能封侯拜将,他这会儿还正值壮年,季夫人又身怀六甲,难道不准备生儿子了吗?” 季老夫人叹息道,“我这儿子命里少子,所以我才百般强求,逼的清宁她娘委屈清宁女扮男装十七年。” “这么多年,我早不敢奢望了,再者,就算生了儿子,我季家既然许诺家产都给温三少爷和清宁继承,就不会食言,我季家上下都不是会说好听的诓人的人。” 第四百八十八章 甚好 诓人两个字,季老夫人咬的格外的重,再加上她说的时候,又去端茶盏,是说的重,还又似漫不经心,可平老夫人却是变了脸色,这是在说她诓人呢! 偏一肚子火气还不能发出来,不然就成她自己对号入座了,她没诓人的想法,别人不说只是影射了,就是当面提,她也该面不改色才是。 平老夫人这几年被下药,脾气暴躁,虽然中途解过一回毒,毒性没那么强烈了,但对肝脏的损伤还在,一生气,就游走在暴怒的边缘。 是屋外滂沱大雨让她冷静下来。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还不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儿要入赘,儿子儿媳妇还一脸纵容的姿态,她不来不行。 不然将来她去九泉之下,祖宗们只会怪罪她棒打鸳鸯,要不是她死活不让季家姑娘进门,玹儿也不会选择入赘。 哪怕她儿子再多一个儿子,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深呼吸,平老夫人极力把怒气压下,对季老夫人道,“我煜国公府从未有过少爷入赘。” 季老夫人笑道,“这世上入赘的男子也不少,不是什么稀罕事。” 平老夫人有些压制不住怒气了,她身后的丫鬟再一次出声道,“季老夫人该知道皇上有多宠爱我们三少爷,皇上绝不会答应三少爷入赘季家,如今老夫人亲自登门提亲是给季家脸面,现在还有商有量,到时候皇上一道圣旨赐下,季家不同意也得同意!” 丫鬟说完,平老夫人就呵斥她了,“真是越说越混账了,还不快退下!” 丫鬟一脸愤愤难平的退了出去。 季老夫人心下好笑,这丫鬟不愧是平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够擅长揣摩主子心思,有些想说不能说的话,她一个丫鬟一股脑全给说了。 季老夫人笑了一声,“温三少爷要能求到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不用在鸿兴楼撂话要入赘我季家了,我老婆子没见过皇上,却也知道皇上的性子,皇上不喜管人家家事。” 皇上之前为什么没下圣旨?还不是顾忌她平老夫人吗? 既然不喜欢她孙女儿,皇上怕一道圣旨下了,她迫于圣命难为从了,心下存着气,到时候把气撒煜国公夫人头上,也薄待她孙女儿。 如今她平老夫人不愿温玹入赘,就又要皇上赐婚,皇上就是有这个心思,也得给掐了,不然岂不是被她平老夫人左右了? 帝王权威,岂容他们践踏。 现在拿皇上来给季家施压,那她平老夫人是打错算盘了,她虽然只是一介妇孺,却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 平老夫人没想到她把皇上抬出来,季家也没当回事,还狠狠的讥讽了她一把。 要不是外头下雨,温玹她又管不了,她真的可能甩袖子就走了。 平老夫人身后站着的冯妈妈小声劝平老夫人道,“老夫人就说几句软话吧,几句软话,您就能白得一个重孙儿,多好的事。” 平老夫人怒气未消,冯妈妈再小声道,“季家就是想激怒您,好叫您同意三少爷入赘,万不能中了圈套,叫季家如愿。” 这话就管用了。 平老夫人云袖下的手一紧,绝对不能叫季家如愿。 季家生不了儿子,那是季家自己的事,把主意打到她孙儿头上,想都别想! 平老夫人哪怕觉得季老夫人可恶可恨,不屑和她多说半个字,可这会儿也得笑脸相对,道,“先前是我不知情,事后才知道玹儿和季姑娘在书院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还是书院孙大夫把脉才知道,季姑娘虽然男扮女装,却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可见平常很注意……。” 这话平老夫人真不想说,孩子都怀上了,自家孙儿都不知道和他一起住的是个姑娘,要不是这话是她儿子和她说的,打死她都不会信。 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还对人家一往情深,季大少爷是女人身也好过她孙儿是个断袖。 嗯,这话平老夫人不想说,季老夫人更不想听,要不是平老夫人心平气和,她都要怀疑这话是不是讥讽了,至今都没人发现,不显得她孙女儿太有男子气概了吗? 还有怀身孕,把人家拖小树林…… 这也是季老夫人想温玹入赘的原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怕这事被煜国公府知道了,会对季清宁明讥暗讽,甚至赶出家门。 两人各怀心思,互不退让。 不过平老夫人认错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诚心,但只要出了口,将来就不能再旧事重提,说季清宁女扮男装有损闺誉。 季老夫人道,“我这孙女儿女扮男装都是因为我,就算再没有人知道,女扮男装也是事实,为世俗所不容,我希望她招个夫婿,也是希望她将来不会被人诟病,这一点,希望平老夫人体谅。” 这是真心话,平老夫人道,“季姑娘孝顺,为了祖母女扮男装十几年,可歌可泣,煜国公府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二房绝不会如此。” 季老夫人斟酌了下,松了口,派丫鬟去问李氏的意思。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回来道,“夫人说煜国公府其他房,迟早是要分出去过的,他们对姑娘的看法不重要。” “还有呢?”季老夫人问道。 丫鬟顿了下,继续道,“夫人说煜国公府要姑娘出嫁也行,但姑娘生的第一个儿子要抱给季家。” 平老夫人眉头狠狠一皱。 季老夫人看着平老夫人,道,“我季家需要继承人。” 平老夫人都快没脾气了,季夫人身怀六甲,她都还没生呢,她就那么笃定自己怀的一定是个女儿? 外孙儿再亲能亲的过自己儿子吗? 还有季侍郎,年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想生儿子,多纳三五个妾室就是,没见过这么轻易放弃的。 屋外的雨小了不少,平老夫人实在不想再在季家待下去了,道,“这事,我答应了。” 季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平老夫人一眼,笑道,“如此,甚好。” 第四百八十九章 长孙 屋内,季清宁在那里吃杨梅,宫里今儿送杨梅来的时候说了,这是今年最后一回杨梅了,要吃只能等明年了。 最后一碗,季清宁吃的格外珍惜。 虽然明年也有,但明天孩子生了,她不一定爱吃了。 正吃着呢,一丫鬟跑进来,小丫鬟迫不及待道,“怎么样,谈妥了吗?” 丫鬟点头如小鸡啄米,“谈妥了,姑娘出嫁。” 季清宁愣了下,小丫鬟道,“老夫人怎么就松口了?” 丫鬟道,“哪是那么轻易松口的,夫人要煜国公府同意姑娘生的第一个儿子给季家,平老夫人同意了。”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那姑娘岂不是要母子分离?” 季清宁眉头打了个死结。 她能接受入赘,但母子分离,想都别想啊。 而且她很清楚,温玹入赘是假的,季家也不是真的要温玹入赘,只是恼平老夫人看不上她,堵着这个口而已。 但之前只谈入赘,怎么突然又要她生的第一个儿子给季家了?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季清宁脑壳疼。 雨停了,平老夫人就走了。 季老夫人送平老夫人出门,地上湿,她没有送平老夫人出门,只送到门口就回屋了。 隔壁小院内,李氏怀着身孕,虽然动胎气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地上湿透,她就不敢冒险去见平老夫人了,万一稍有不顺脚下一滑,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平老夫人同意季清宁第一个儿子给季家,李氏眉头打了个死结。 她没有这想法啊,老夫人怎么打着她的幌子和平老夫人提这样的要求? 自己一连生了四个,都生不出来儿子,就逼着女儿骨肉分离,她哪有这么大的脸啊。 李氏要去问季老夫人,只是刚出门,季老夫人身边的许妈妈就过来了,笑道,“老夫人猜准了,夫人一准要去见她。” 李氏道,“老夫人要清宁的儿子抱给季家的事怎么没和我提一句?” 许妈妈笑道,“老夫人临时起意,压根就来不及和夫人说。” 李氏皱眉,“这么大的事,也能是临时起意?老夫人她……。” 许妈妈道,“老夫人是不想应付平老夫人了,话说轻了说重了都不行,总还是要结亲的,不能闹太僵硬,对姑娘不好,便出个难题刁难她,把她打发回去和煜国公商量,谁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 “老夫人怕夫人信以为真,让奴婢和您说一声。” 李氏放下心来,道,“这煜国公府老夫人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一声就一口答应了。” 她女儿生的已经是平老夫人的重孙儿了,人家亲爹没说话,祖父祖母也没说话,她就这么做了主,李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平老夫人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一来她在煜国公府说话管用,二来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都同意温玹入赘了,儿子进季家都不反对,何况孙儿了。 孙儿再亲能亲的过儿子吗? 平老夫人自觉把事情解决了,回府的时候,煜国公夫人迎到二门,平老夫人道,“挑个良辰吉日去季家下聘。” 煜国公夫人喜上眉梢,“季家答应了?” 平老夫人道,“我亲自去提亲,季家能不答应吗?” 煜国公夫人转身就要去忙,走了两步,不放心,又转身问了一句,“那季家提什么要求了?” 煜国公夫人问的是聘礼之内的,平老夫人道,“季家要季姑娘生的第一个儿子给季家。” 煜国公夫人脸上笑容瞬间僵硬,这要求季家提很正常,但平老夫人这么平和的语气,就不正常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平老夫人,“您答应了?” 平老夫人眉头一皱,“我不答应行吗?” 煜国公夫人脸上笑容再不见半分,“您都不问问国公爷的意思,怎么就答应了?” 语气带了几分对平老夫人擅作主张的埋怨。 平老夫人听出来了,恼道,“他儿子都不要了,还在乎孙儿吗?!” 煜国公夫人道,“以为对国公爷的了解,若他只能在儿子和孙儿中选一个,他要的一定是孙儿。” 一句话,把平老夫人没差点噎死过去。 很快,煜国公就闻讯赶来,那脸色差的,平老夫人就没见过儿子脸色那么难看过,尤其是在她面前。 煜国公是气的浑身颤抖,“您把我第一个孙儿许给季家,我还要那混账儿子留在府里做什么?!” 平老夫人道,“又不是不能再生了。” 煜国公气笑了,“您又生了几个儿子?” 平老夫人只给老国公生了一儿一女。 煜国公极力压抑怒气,也还是爬上了眉眼,他是威名赫赫的将军,手握兵权,他一怒,那威严和压迫,哪怕平老夫人是他亲娘,也招架不住,生了惧意。 煜国公冷道,“您有没有想过季姑娘或许和您一样,这辈子只能生一儿一女,给了季家,玹儿膝下就没有嫡子了,甚至可能就没有儿子了!” 要许也是许嫡次子,还没见过把嫡长子许出去的,煜国公以前只觉得自己母亲只是脾气暴躁了些,现在看分明是老糊涂了。 季怀山膝下无子,季家有招赘之心很正常,季家明显是把季清宁当男儿培养的,煜国公看的出来,要季家一定要他一个孙儿继承门楣,煜国公也只能忍痛答应,但只可能是次孙,长孙想都别想。 煜国公气的不行,平老夫人道,“我已经答应了。” 煜国公笑了,“让玹儿入赘,长孙归我煜国公府。” 丢下这一句,煜国公转身离开。 这话把平老夫人气了个半死,一起差点被气死的还有……温玹本人。 他儿子的去处,连他都不问一句就你决定过来,他决定过去,唯独没有他什么事。 他一直知道父亲对他不满,看他不顺眼,但没想到已经不顺眼到宁肯要没见过面的孙儿,也不要他这个儿子。 “入赘!” “我今天就入赘!” 温玹气绿了脸。 陈杳站着一旁,憋笑憋的肚子抽筋,没忍住,笑出来一声。 温玹猛然看过来。 陈杳敛住心神,目不斜视。 可温玹气头上,哪会放过他,“说!” 陈杳摇头。 “不说就出去扎马步到天亮!”温玹声音掷地有声。 陈杳默默的看着温玹,道,“爷,您确定季家会放弃小少爷要您吗?” 温玹,卒。 第四百九十章 又来 傍晚,雨停了,天际竟有一抹晚霞,美的绚烂,看的人心旷神怡。 季清宁站在回廊上,眺目远望,从来没有觉得天空这么的美过,空气香甜,明明院子里没多少花草,却像是置身一片花海中一般。 屋内,丫鬟摆好了饭菜,这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才不过几日,人就圆润了一圈。 丫鬟走出来,道,“姑娘,饭菜摆好了,您趁热吃。” 福了福身,丫鬟就退下了。 季清宁转身要回屋,刚走了没两步,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急呼声,“三少奶奶救命!” 是陈杳的声音。 季清宁回头,就看到鼻青脸肿的陈杳往这边跑,真的,要不是他先开口求救,季清宁决计认不出来是他。 他逃命似的过来,小丫鬟一时间没认出他来,将季清宁护在身后。 这举动就像是刀子朝陈杳的心口捅过去,他自认和小丫鬟很熟了,他都被爷打成这样惨状了,她没一点怜悯,还把他当刺客,护着三少奶奶。 陈杳的心拔凉拔凉的。 陈杳跑到季清宁跟前,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追来,吓的直往季清宁身后躲。 好一阵,没见到温玹过来,陈杳才松了口气。 小丫鬟看着他,道,“谁打你的?我帮你揍他!” 这才像人话,陈杳心暖和了一点,道,“爷揍的。” 小丫鬟,“……。” 她刚刚说什么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说。 陈杳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反倒是季清宁道,“他揍你做什么?” 陈杳心里苦啊。 他怎么就没点记性呢,爷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结果在爷气头上笑了一声,就落这么一顿毒打。 陈杳心下苦涩道,“平老夫人答应季家,把您和爷生的嫡长子抱给季家养,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同意,他们宁愿爷入赘,也要嫡长孙……。” 季清宁,“……。” 小丫鬟,“……。” 隔代亲,说的一点不错。 以温玹的脾气,绝对气的不轻。 小丫鬟道,“那姑爷也不能拿你撒气啊,你是不是说什么了?” 陈杳没说话。 远处飘来另一暗卫的声音,“他欠揍,爷气头上说今天就入赘,他说季家未必会放弃小少爷选爷……。” 季清宁一脸黑线。 这不是往温玹枪口上撞吗? 虽然陈杳说的是实话。 季家要温玹这个女婿入赘为的是什么? 那还不是想生个孩子继承香火。 就温玹这性子,这脾气,就算入赘了,季家也管不住他,还不如要个孩子,省事省心。 季清宁让小丫鬟去给陈杳上药,她则回屋吃饭,刚进屋,就看到温玹坐在那里,隔的许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季清宁强忍笑意,迈步走进去,温玹眼底跳跃着危险的光芒,季清宁一脸无辜,“这么看我做什么,又跟我没关系。” 温玹看着季清宁的肚子,肚子很平,看不出怀了身孕,他道,“你选我,还是选孩子?” 季清宁,“……。” 没见过这么自取其辱的。 季清宁坐到他对面,“我说我选你,你信吗?” 温玹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处,没差点把他直接噎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他爹娘够能气人了,但和季清宁比,那都不值一提了。 季清宁心下好笑,给温玹夹菜,“吃饭吧。” 语气温柔,就像是炎炎烈日,一阵风从冰窖吹来,瞬间就抚平了燥意。 温玹给季清宁夹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道,“你多吃些。” 嗓音醇厚如酒,含了几分宠溺。 这么容易就消气了? 季清宁眨眼,“气消了?” 温玹道,“我就没有生气。” 才怪了。 都气的眼睛快喷火了,还说没有生气,死鸭子嘴硬也没这么硬的。 不过温玹确实没有生气的必要,以他的性子,他要做不想做的事,谁还能逼迫他不成,既然旁人的意见不重要,自然就没必要生气了,他在乎的不是平老夫人,而是他爹娘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的话。 不过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话里话外不在乎儿子,更在乎孙儿,目的还不是逼平老夫人来季家继续商量,那么贬低她,想登门一次就把事情摆平,哪有那么便宜事? 这不,第二天,平老夫人又来了。 不过季老夫人没见她,以夜里吹了风,有些受寒为由回了平老夫人,还说等身子骨养好了,会去煜国公府拜访她。 平老夫人没想到自己会吃闭门羹,不过昨天下了一下午的雨,夜里叫以往确实凉快不少,上了年纪的人,稍有疏忽就这里病那里痛,虽然直觉季家是不想见她,但找的这个理由,平老夫人也没法拆穿,只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又过了两日,平老夫人又来了。 下人禀告的时候,季老夫人都头疼,直揉太阳穴,丫鬟见了道,“奴婢去回了煜国公府?” 季老夫人摆手道,“请进府吧。” 还是那话,到底是要结亲的人,平老夫人又是煜国公的亲娘,季家太不给平老夫人脸面了,回头季清宁嫁了,难保人家不会给她孙女儿穿小鞋。 季家是既要面子,也不能得罪人,这力道实在不好拿捏,这才是让季老夫人最头疼的。 不多会儿,丫鬟就领着平老夫人进来,季老夫人起身相迎,起身的时候,还咳了两声,才道,“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受点风,几天都还没好全,真怕过了病气给你,可又担心你找我有急事……。” 说着,又咳了两声。 平老夫人坐下道,“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愿意折腾,只是我应承季家的事,我那儿子不同意……。” 季老夫人早猜到平老夫人来所为何事了,她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说我们只是两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妇人,却也是温季两家最大的长辈了,这般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未免太没有长辈的样儿了。” 平老夫人叹息道,“我那儿子霸道惯了,又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杀伐果决,我不听他的哪行啊?” 季老夫人也叹息,“我儿子又何尝不是,我和清宁她娘要他纳妾,多给我添几个孙儿,至今内宅也就清宁她娘一人,要他肯听我的,也没今儿这么多事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手印(求月票) 两人年纪相差不了两岁,又都生的儿子,这会儿诉起苦来,是一个比一个苦。 但煜国公再霸道,平老夫人再无可奈何,季老夫人也不松半点口。 既然知道自己儿子脾气,那为何同意之前不问问他的意思,就一口答应了? 哪怕是长辈,也不能这般擅作主张。 平老夫人几次开口,都被季老夫人岔了过去,她都有些动怒了,季老夫人咳嗽停不下来,那一声接一声,咳的像是要喘不上气来一般,平老夫人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干脆起身告辞了。 送她出门的不是季老夫人,而是季老夫人的咳嗽声。 丫鬟进来道,“平老夫人走了。” 季老夫人这才停了咳嗽,心力交瘁道,“咳的我嗓子都疼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捂嘴笑。 李氏扶着丫鬟的手进来,道,“平老夫人怎么又来了?” 季老夫人喝茶润喉,道,“她要把清宁和温三少爷生的嫡次子给我季家,嫡长子不行。” 李氏眉头打了个死结,道,“您没同意,她不会还来吧?” 她现在只要听到煜国公府来人,她就心慌。 季老夫人笑道,“应该不会来了。” 平老夫人是有脾气的人,一连登门三次都没讨到便宜,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嗯,平老夫人回去后,确实没再来,来的是煜国公府其她人,先是长房大太太,再是三太太、四太太,但不论谁来,季老夫人一概称病不见。 李氏怀着身孕,又被气的动过胎气,她不见客,谁也不能说什么。 煜国公府三位太太无功而返,添油加醋把季家数落了一顿,只是没能把平老夫人气着,进不去才正常,连她去季家都吃了回闭门羹,要她们去季家就见了,那才是把她气死。 温三太太道,“我看季家是逮着三少爷说的入赘和您应承的把长子抱给季家养不放了。” 不用她提醒,平老夫人心知肚明。 她拨弄着佛珠,冯妈妈在一旁道,“章老太傅和季家关系不错,他又是皇上的恩师,国公爷也得卖他几分薄面,要不,请他出面说和一下?” 平老夫人点头,“递帖子去章老太傅府上。” 翌日,章老太傅就来季家了。 季老夫人不见煜国公府的人,但章老太傅登门,她不会不见。 被柳管事领着进了屋,季老夫人起身迎接,笑容满面。 章老太傅笑道,“这是猜到煜国公府会找我来说和了?” 季老夫人摆手道,“这我哪能猜的到?” 猜不到,但旁人来,她可以选择不见。 季老夫人坐下来,吩咐丫鬟道,“让清宁来一趟。” 毕竟是拜章老太傅为师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很快,季清宁就进来了,上前给章老太傅行礼,“清宁见过章老太傅。” 章老太傅道,“你可是拜过我为师的,都不叫老师了?” 季清宁愣了下,章老太傅笑道,“我还没有收过女学生,但你这个学生,为师为你骄傲。” 这是不恼她女儿身欺骗还拜师。 季清宁再次作揖行礼,“学生清宁见过老师。” 章老太傅连连点头,笑道,“不是恢复女儿身了吗,怎么还穿着女装?” 季清宁尴尬的笑着,“不习惯……。” 小丫鬟侧目。 姑娘哪里是不习惯啊,她是怕被姑爷笑话。 可胸已经这样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穿男装吧? 小丫鬟发愁,她哪天绝对是脑子犯抽,才想到用馒头,现在想想,她就想把自己打死算了。 章老太傅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毕竟穿了十七年男装,让她穿回女装,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迟早接受的事,晚些时日倒也无妨。 章老太傅从怀里摸出来两张纸,对季清宁道,“你义卖了三次看诊机会,给四海书院筹了六万八千两,顾山长对你是万分感激,这两张纸是四海书院义卖的承诺,顾山长盖了书院的印章,对方觉得宁大夫神龙见首不见尾,觉得只四海书院的印章不够,还需要宁大夫摁的手印。” 倒是谨慎的很。 季清宁问道,“可知道这两次义诊机会是被谁买走了?” 章老太傅摇头,“那两次机会是被一个人买走的,银票交给顾山长的很爽快,但不肯透露身份,只说你见过他,是友非敌。” 她见过的人多了,但能一次性花四万两买她两次看诊机会的人就不多了。 能有这手笔的除了温玹几个,只有三皇子了。 可三皇子没必要这么做啊,他要哪里病了痛了,她能不给他治吗? 再者,他也用不着怕晋临侯府抢而身份保密。 猜不到,季清宁就不猜了,从章老太傅手里接过纸张,那边季老夫人道,“宁大夫医术高超,闻名京都,都说与我们季家关系不错,但我未曾见过。” 可怜章老太傅刚端起茶盏,才喝了一口,就直接呛了起来。 宁大夫就是她季老夫人的孙女儿,她竟然说没见过…… 清宁那一手高超医术,是能瞒着爹娘祖母学到手的吗? 章老太傅反应过大,季老夫人侧目看着他,“您没事吧?” 章老太傅把茶盏放下,摇头,“我没事。” 季老夫人则看着季清宁道,“你怀着身孕,不便出府,要怎么去找宁大夫?可知道他的落脚之地,让柳管事派人去找。” 季清宁忙道,“宁大夫就住隔壁小院,我在院墙下喊一声就行了,我先去了。” 话音未落,季清宁就赶紧退下了。 出了门,小丫鬟道,“姑娘是准备让姑爷摁手印吗?” 让温玹摁手印,还不如让小丫鬟摁呢,反正都是假的,何必麻烦他。 季清宁问小丫鬟,“屋子有印泥吗?” “……没有。” 那只能找温玹了,她在温玹的书房里见过。 小丫鬟翻墙取来印泥,季清宁分别摁下,然后带去见章老太傅。 她知道章老太傅是来帮着说情的,但怎么也要一会儿,结果她到的时候,章老太傅已经准备走了。 商谈速度之快,季清宁都咋舌。 第四百九十二章 继承 季清宁很好奇谈的这么快,她的祖母做了退让没有,又退让了多少,很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问,万一她祖母问她是想嫁进煜国公府还是招赘,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为了避免回答这个问题,季清宁只能把自己的好奇心压下,把那两张承诺书交给章老太傅,然后送章老太傅出门。 章老太傅坐进软轿内,看着手里的承诺书,还是忍不住叹息,怎么就是个女儿身呢,这般才学,这般胆识,将来成就绝不在她爹之下,如今只能屈居内宅做个贤内助。 好在辅佐的是温玹,另外一个他看好的将才,有季清宁相助,温玹绝对会更上一层楼,不然章老太傅能气死。 这边章老太傅去了煜国公府,毕竟平老夫人找他帮忙说合,季家给了答复,他得去和平老夫人说一声,那边季清宁陪季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小院。 按捺不住好奇,季清宁走到窗户边,东张西望的找人,陈杳顶着一脸的淤青现身。 陈杳道,“三少奶奶找属下有事?” 季清宁问道,“可知道章老太傅和我祖母谈了些什么?” 陈杳摇头,“不知。” 小丫鬟看着他,“你都不好奇,没去偷听吗?” 好奇是很好奇。 偷听也去了。 但是没听着。 负责守卫小院安全的暗卫不让他靠近,偷听又不是什么道德的事,陈杳不敢来硬的,怕有损温玹在季家的形象。 季清宁奇怪,“为何不让你去听听,这又不是什么瞒的住的事。” 她祖母的答复,章老太傅是要转达煜国公府知道的啊,她祖母能当着章老太傅面说的话,难不成还不能让外人听见? 还是如她猜测的那般,季家和章老太傅关系很不错? 小丫鬟见季清宁想的入神,道,“想事情费神,总会知道的。” 陈杳道,“属下这就回煜国公府打听。” 话音一落,陈杳纵身一跃就消失在季清宁的视线中,把季清宁郁闷坏了,她要是能有武功该多好。 季清宁回小榻上坐下,拿了本书打发时间,只是一本书才翻到一半就开始不停的打喷嚏了,打的季清宁直揉鼻子,她这绝对是被人给骂了。 而且直觉告诉她是煜国公府在骂她。 她祖母是提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要求吗? 季清宁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窗户才被敲响,陈杳的声音传来,“三少奶奶,是属下……。” “进来吧,”季清宁随口道。 但是她说了,陈杳不敢进。 小丫鬟过去开窗户,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杳站在窗外道,“煜国公府吵翻天了,我多听了会儿……。” 季清宁心咯噔一下跳了,走过去道,“是因为我祖母提的要求?” 陈杳不想点头的,然而这是事实。 就是季家老夫人的要求,让煜国公府炸了锅,吵的不可开交。 小丫鬟忙问道,“我家老夫人到底提了什么要求?” 陈杳回道,“季老夫人要煜国公府承诺煜国公府大宅将来由您和爷继承,并传给您生的小少爷……。” 季清宁眉头拧成麻花。 小丫鬟心直口快,“我家老夫人是要煜国公立姑爷为世子吗?” 虽然她没去过煜国公府几回,却也从扶风院的小厮们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煜国公府的事,平老夫人更喜欢温二少爷,一直希望煜国公立温二少爷为世子,而且平老夫人最不喜欢三少爷了,让她同意立三少爷为世子,这不是难比登天吗? 陈杳道,“那倒没有,季老夫人只要求煜国公府大宅归爷,至于煜国公府立谁为世子,那是煜国公府的事,与季家无关……。” 其实要陈杳说,煜国公府大宅归谁,和季家也没多大关系啊,可季老夫人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开了口,章老太傅还帮着转达了。 然后……煜国公府就炸锅了…… 一般大宅归谁,爵位就由谁继承。 很少有大宅和爵位分开继承的。 平老夫人恼季家野心太大,不同意,元老夫人和其他几房也觉得季家这要求太过分了,哪怕季家要良田万亩,黄金万两都没这么过分。 元老夫人在听说了这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知福堂,要平老夫人和煜国公觉得季家的要求不无理,那长房就可以要求大宅归长房继承! 吵的有多激烈…… 陈杳是这么形容的,他一双耳朵都听不过来,听了这几个说话,那几个就顾不上了,你一言我一句,一个比一个激愤。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老夫人为何提这样的要求呢?” 煜国公府是很宽敞气派,但京都气派的宅子多了去了,肯定有不比煜国公府差的,而且老夫人至多就是去煜国公府转两回,绝不会在煜国公府住哪怕一晚上啊。 这小院这么小,姑娘也住的挺好的,老夫人和夫人也没有嫌弃啊,为何一定要煜国公府给姑爷和小少爷继承呢? 季清宁也觉得这要求匪夷所思,她道,“我祖母别是迂回的要煜国公府松口同意三少爷入赘。” 小丫鬟觉得自家姑娘说的没错,老夫人指不定就是这么想的。 陈杳不敢妄加猜测,他道,“属下去回禀爷一声。” 书房内,温玹在忙着看账册,陈杳把煜国公府发生的事禀告温玹知道,温玹眉头顿时拧成川字。 这季家老夫人可真会给煜国公府出难题。 之前是考验他和他儿子哪个对煜国公府更重要。 现在直接考验他和煜国公府大宅哪个更重要了…… 陈杳把季清宁的猜测一并和温玹说了,温玹道,“季家老夫人想的没那么复杂。” 陈杳看着他,“爷,您确定?” 别的事,温玹不敢确定,但这事,温玹觉得自己不会猜错。 季怀山的真实身份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三少爷,而煜国公府就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那本该是季清宁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是前朝帝王昏庸,祸及镇国大将军府满门。 季老夫人希望那承载了季怀山回忆的大宅将来能由季怀山的外孙继承,也算是回到自家人手里头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过分 所以季老夫人的要求很细致,那大宅由他和季清宁继承,将来由季清宁生的儿子继承,这是担心将来他纳妾,爵位交给庶子继承,她要的只是确定煜国公府大宅的归属。 但凡她惦记爵位,有那份城府和野心,就不会提这样让人议论愤怒的要求了。 再者,天问山庄季怀山都没要,拱手让给了皇上,又岂是在乎权势地位的人? 这一点,温玹清楚,煜国公也清楚。 季老夫人的要求对煜国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谈不上是过分之事。 两个都是他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继承他都无所谓,不像爵位和手里的兵权,因为关系着边关几十万将士的性命,不容他有半点疏忽,所以他才迟迟下不定决心立谁为世子。 季家只是要求煜国公府大宅给温玹继承,煜国公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反正给的都是他儿子,传的都是他孙子,肥水没有流外人田,没什么好犹豫的。 但煜国公同意,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都不答应,煜国公府其他人跟着起哄,最后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准。 此时此刻,煜国公府的争吵没有一点消停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元老夫人在知福堂大发脾气,“季家女儿女扮男装十七年,我煜国公府不嫌弃她败坏闺誉,肯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已经是他们季家祖上烧高香了!” “结果倒好,他季家不知羞辱,还尾巴翘上了天,妄图仗着肚子里一块肉就对我煜国公府分家指手画脚!” “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要真进了煜国公府,只怕我煜国公府将永无宁日!” 平老夫人恼季家手伸的太长,但这里是知福堂,是她的地盘,元老夫人在她的地盘这般贬低她二房的亲家,平老夫人更恼,她道,“季家管的也是我二房的事,与你长房有何干系?” 她元老夫人不待在荣禧堂看热闹,还来她知福堂耀武扬威,季家手伸的长,她长房的手也不短。 季家的爪子她鞭长莫及,她长房的爪子伸过来,那就是给她剁的。 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说话一向不客气,元老夫人早习惯了,但这一回,平老夫人的话,让她狠狠一愣,她道,“我是在帮你。” 平老夫人气笑了,她和她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十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她长房几时盼着二房好过,她越是要插手的事,就越对二房没好处,这点道理,她岂会不懂? 平老夫人努力把怒气压下,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来,那你倒是说说,这事要怎么处置?” 季家给了煜国公府三个选择: 一,温玹入赘。 二,季清宁出嫁,但生的第一个儿子抱给季家养。 三,季清宁出嫁,也不用过继子嗣,但煜国公府大宅由温玹继承。 第一个选择,她不同意,第二个选择,煜国公不答应,选第三个,不说她了,煜国公府其他人先跳出来反对了。 就没有两全的选择。 不是要多管闲事吗,她倒要看看她元老夫人面对这样的难题要如何选。 元老夫人眸光一紧,道,“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平老夫人冷笑出声,“帮不到点子上,又算哪门子的帮忙?” 元老夫人气结,她直接站了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就走。 走到屏风处,元老夫人又回头来了一句,“要煜国公府大宅和爵位可以分开继承,那这大宅就该是我儿子的!” 她儿子是煜国公府大老爷,因为右手手筋断了,再拿不起长枪,所以爵位由煜国公继承。 她儿子因为受伤才承袭不了爵位,但他始终是老国公的嫡长子,因为长房默认谁继承爵位,谁就继承这大宅,但要爵位和大宅可以分开继承,那这大宅就轮不到煜国公了,自然就更轮不到温玹了。 温玹走进来,漫不经心道,“同意我入赘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平老夫人气顿时不大一处来,三太太数落温玹道,“都把你祖母气成什么样了,还这么口没遮拦,你明知道你祖母不会同意你入赘的。” 他要不当众说入赘,借季家几颗胆子也不敢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温玹想不明白,他看了平老夫人一眼,“祖母不是怀疑父亲有立我为世子的想法吗,我一旦入赘,父亲不立二哥,他也没别的儿子可以立了,不正中祖母下怀?” 不喜他,还担心爵位被他继承了,一下子解决了两个烦心事,她做梦都该笑醒了,竟然自寻烦恼,非不许父亲让他入赘,温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入赘,他也知道祖母不会同意,但季家一而再的为难她,她还不松口,这完全不在温玹预料之内。 不过平老夫人的心思,煜国公府没人能猜到。 平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你就那么想入赘吗?!” 温玹道,“我只想和季清宁长相厮守,至于在哪里相守一生,我并不在乎。” 季家只是门第不显,但煜国公府是乌烟瘴气。 季家只是门第不显,但煜国公府是乌烟瘴气。 煜国公夫人瞪儿子,平老夫人已经在气头上了,他还火上浇油,平老夫人是最不喜欢男人为了女人不顾一切的。 煜国公夫人起身和平老夫人告辞,然后把温玹叫走了。 出了知福堂,煜国公夫人瞪温玹,“你和季姑娘说说,我煜国公府名下宅子不少,实在不行,也能请皇上另外赏赐一座,不要这座大宅行不行?” 温玹扶额道,“这其中的复杂,我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您还是问父亲吧。” 他回头看着知福堂道,“祖母她是不是最喜欢的其实是我?” 煜国公夫人愣了下,道,“为何这么说?” 温玹道,“我住府里,三天两头的气她,她还硬拦着不让我入赘,不是最喜欢我是什么?” 煜国公夫人气的拿眼睛瞪他,道,“你性子和你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喜欢你不很正常?”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世子 母子两,一个反话问,一个反话答,谁也没当真,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边假山后一道青影。 见他们走远,温二少爷温珵从假山后出来,脸色阴郁,就像是前几日狂风乱作,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看向知福堂,他一直奇怪祖母那么厌烦三弟,三弟主动要入赘季家,祖母不仅不同意,还纡尊降贵一再去季家赔礼说软话。 原来在祖母心底,也更喜欢三弟一些! 只因为他是从她养大的,又不喜母亲,才对三弟横挑鼻子竖挑眼。 母亲说的没错,三弟性子和父亲如出一辙,祖母又怎么可能真心厌恶那般似父亲的三弟。 温珵在假山边站了许久,小厮都担心他久站于腿伤不利,“三少爷……。” 温珵搭在假山上的手青筋暴起。 好一会儿,才把怒气压下。 他迈步进了知福堂。 屋内,平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生气,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眼下就算她同意把大宅给温玹,长房也会出来争。 她那孽障孙儿怎么偏就看上了季家女儿,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就没一个入他的眼。 平老夫人气的脑壳疼,冯妈妈从旁相劝,“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夫人别太忧心了。” 平老夫人叹息,“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太委屈珵儿了……。” 温珵才走到屏风处,就听到这句话,眼底顿时覆盖了一层寒霜。 他闭了会儿眸子,才若无其事的上前,给平老夫人行礼。 看到他进来,平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不少,道,“怎么走来的,腿可还疼?” 温珵摇头,“不疼了。” 平老夫人高兴不已,“列祖列宗保佑,可算是好了,快坐下,虽然好了,这两个月还是要多注意,别太累着了。” 温珵看着平老夫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最疼他的祖母其实更喜欢的是三弟,他道,“祖母可是在为三弟入赘的事烦心?” “提他做什么,听着就生气!”平老夫人脸色铁青。 温珵道,“既然三弟愿意入赘,爹娘也不介意,您何必阻挠?” 平老夫人看着温珵道,“我煜国公府男儿绝不入赘!” 温珵道,“可家规里并没有这一条。” 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而已。 平老夫人不快道,“那是你祖父和列祖列宗们压根就没想过我煜国公府会出这样的不孝之子。” 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哪个会让儿子入赘的,除非是娶公主做驸马,那也不能完全算是入赘。 别说就是季家,就是尚公主,她也不会同意! 平老夫人态度坚决,温珵也就不劝了,平老夫人拨弄佛珠,看着温珵道,“季家就是想借长房之手逼我同意你三弟入赘,祖母绝不能让季家得逞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去和你爹说,你主动放弃这座大宅的继承权,让他传给你三弟,回头分家,祖母让你三弟补偿你十万两。” 温珵一颗心瞬间跌入冰谷。 这座大宅论价值,根本不值十万两,可这座大宅的意义,又岂是银钱能衡量的? 这大宅是先皇御赐,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要真能继承爵位和父亲手里的兵权,又岂会把区区十万两放在眼里? 父亲迟迟不肯立他为世子,皇上又格外偏袒三弟,满朝文武本来就猜测父亲最终会立谁为世子,若是因为季家一逼迫,父亲就把大宅的继承权给了三弟,外人必定会觉得爵位由三弟继承是迟早的事。 这对他无疑是雪上添霜。 他不信祖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为了不让三弟入赘季家,就让他主动放弃,耳畔闪过母亲和三弟的谈话,温珵心一阵阵发寒。 这边温玹只在煜国公府待了两刻钟,就回了小院,刚回屋,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暗卫就进来了,道,“爷,平老夫人同意大宅由您继承了。” 居然同意了? 温玹以为耳朵出了毛病,他道,“谁说服了她?” 暗卫回道,“二少爷主动找国公爷,说爷为了医治他的断腿,花了十万两诊金,还被宁大夫数次刁难,他放弃煜国公府大宅继承权,元老夫人无话可说,长房不闹了,平老夫人见二少爷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您分家的时候,补偿二少爷十万两。” 补偿是应该的。 但是。 他二哥是吃错药了吗,放弃大宅帮他。 温玹放下茶盏回府,向温珵道谢,温珵道,“你是我亲弟弟,我怎么能看着你入赘?” “以后这么胡闹的话别说了,祖母年纪大了,你不要老惹她生气。” 一番话说的温玹惭愧不已。 从温珵那里走后,温玹就去找了煜国公,道,“父亲准备什么时候立二哥为世子?” 煜国公眉头一紧,看着温玹。 温玹道,“父亲至今没立世子,已经招来妄议,如今大宅又交于我继承,我不想一个世子之位影响我和二哥的兄弟感情。” 煜国公道,“你二哥不适合掌兵权。” 温玹心头一震。 虽然有不少人这么猜测,但他毕竟没有亲耳听煜国公说过,他道,“父亲觉得我合适吗?” 煜国公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温玹的性子更像他,平常看着不着调,但遇事沉稳,有将军该有的杀伐果决,珵儿性子看着更沉稳,但性格偏冷,耳根子软,容易受人左右,遇事少了几分魄力。 温玹道,“我不需要,比起继承现成的兵权,我更想自己建功立业。” “想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 煜国公摆手道,“我会慎重考虑这事。” “我就当你答应了,”温玹转身离开。 温玹退出书房,把门带上。 煜国公坐在那里,严肃的脸上漾开一丝笑意,兄友弟恭,儿子又有志气,做父亲的很欣慰。 他喝了盏茶,就提笔蘸墨写请立世子的折子。 第二天休沐,煜国公就没让人把写好的折子送进宫,皇上更倾向温玹做世子,难得不上朝,就不多气皇上一天了。 然而就这一天,煜国公就又改了主意。 第四百九十五章 透彻 煜国公府答应季家要求的事,温玹见到季清宁后,一个字也没有提。 等季清宁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季清宁去陪季老夫人吃午饭,刚进屋,就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大对,季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脸色很难看。 季清宁没敢上前,问一旁的丫鬟道,“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小声道,“煜国公府同意老夫人提的要求,把煜国公府大宅给三少爷和姑娘您继承。” 小丫鬟睁圆眼睛,“这不是好事吗,老夫人还气什么?” 难道真如姑娘猜测的那边,老夫人是故意刁难煜国公府,好让温三少爷入赘? 丫鬟声音压的更低,“本来煜国公府同意了,老夫人很高兴的,可是外面都在传我们季家包藏祸心,姑娘还没出嫁,就妄图煜国公府爵位,拿大宅挑拨离间,让煜国公府兄弟阋墙……。” “幸亏煜国公府两位少爷兄友弟恭,二少爷为了三少爷不入赘,主动放弃大宅继承权,煜国公觉得嫡长子有当担,也为了绝我们季家生出来的不该有的念头,要立二少爷为世子……。” 季清宁一脸黑线。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家祖母为何要煜国公府大宅,但她没觉得祖母有这么大的野心,但凡有野心的人,哪能不谨小慎微,她祖母可是指着晋临侯夫人的鼻子骂的人,一上来就把晋临侯府得罪死了。 野心? 她的小命都没差点葬送了。 不过她祖母这要求确实容易叫人想岔,没事,她要什么大宅啊。 怕季老夫人气坏身子骨,季清宁走上前,道,“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 季老夫人看到季清宁,脸色才温和了几许,道,“祖母是恼煜国公府,既然同意了,都没派人登门说一声,就传的这般沸沸扬扬,好歹也是个将军府,下人的嘴未免也太大了些。” 几条街的人都知道了,季家还不知道。 煜国公府对季家哪有敬重可言,若不是季清宁怀了温玹的骨肉,温玹又还不错,季老夫人还真不想和煜国公府结亲。 季清宁道,“祖母为何要温三少爷继承煜国公府大宅?” 季老夫人拍着季清宁的手道,“祖母就是想刁难平老夫人一下而已。” 刁难确实是刁难了,但绝对没有说的这么轻松。 但季老夫人不说,季清宁也问不出来,索性就不问了,扶季老夫人上桌吃饭。 再说煜国公,从军营回府,半道上就听说了茶楼酒肆传他要立世子的事了,煜国公骑在马背上,脸黑成锅底色。 他是写好了请立世子的奏折,但一日没送到皇上手里,皇上没点头,就还有更改的可能。 他那混账儿子是有多不想继承爵位,怕他反悔,把这事传的人尽皆知! 起初,煜国公以为是温玹传的,但听了传的流言就觉得不是了,温玹可能会传他立世子,但绝不会说季家包藏祸心,除非他不想娶人季家女儿了还差不多。 但就算不是温玹传的,那这事也必然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煜国公问道,“去问问那孽障,这事都告诉过什么人!” 暗卫领命离开。 煜国公带着一肚子火气回了府,回书房喝了杯茶,暗卫就回来了,道,“国公爷,三少爷说他谁也没告诉,连陈杳都不知道。” 煜国公眉头一拧。 温玹不告诉陈杳很正常,陈杳曾是皇上的人,这事叫皇上知道了,皇上必然会劝他再斟酌一二。 这事只有他们父子知道,他肯定没有往外传过,玹儿也没有,书房重地没人能靠近,自然见不到请立世子的折子…… 煜国公就纳闷了,还有谁能把他的心思猜的这么透彻? 煜国公让暗卫去查,他要看看这流言是谁放出去的。 这一查,就查到了温珵头上。 准确的说是温珵的贴身小厮往外传的。 煜国公知道后,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让暗卫把那贴身小厮抓来书房,亲自审问。 小厮被暗卫抓就快吓破胆了,再见煜国公一脸阴沉,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煜国公一问,小厮就哆哆嗦嗦把温珵卖了。 是二少爷让他散播的谣言,他只是听吩咐办事,他没有坏心。 煜国公本来脸色就难看,小厮说完,脸色已经难看的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他眸光落在书桌上请立世子的折子上,盯了半晌,终是把眼睛闭上了。 小厮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粗喘,暗卫则心下叹息。 国公爷和三少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二少爷为了三少爷放弃大宅继承权,感动了三少爷,也感动了国公爷。 再加上三少爷要自己建功立业,国公爷也信他有这本事,这才下定决心立二少爷为世子。 结果请立的折子都写好了,二少爷又闹了这一出,兄友弟恭是假,他让出大宅不是为了不让三少爷入赘,他只是借此给国公爷施压,要国公爷立他为世子而已。 他算计谁都不该算计国公爷啊。 国公爷是最看不上这样背地里耍手段的人。 像三少爷那般敢作敢当,国公爷更欣赏。 二少爷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国公爷。 煜国公看着小厮,“是谁让二少爷放弃大宅继承权的?” “没,没人……。” “说!” “是,是老夫人……。” 煜国公笑了。 让小厮端来火盆,直接把折子丢了进去。 那份温珵盼了许久,眼看着就要如愿以偿的请立折子就那么葬身火海,化为一缕灰飞。 翌日,天气晴好,平老夫人又来了季家,对季老夫人道,“让季家久等了,本来挺棘手的一件事,好在我那两孙儿手足情深,珵儿主动把大宅让与了玹儿。” 季老夫人笑容淡淡,“温三少爷为了医治温二少爷断腿花了十万两诊金的事,我听说了。” “他们兄弟感情确实不错。” ……个屁。 屏风后,季清宁和小丫鬟异口同声的在心底添了两个字。 尤其是小丫鬟,想到温珵就觉得脚脖子疼。 她比谁都希望姑爷能入赘。 现在老夫人的要求煜国公府满足了,姑娘不嫁是不行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女装 平老夫人几次来小院,和季老夫人说话绵里藏针,都一一被季老夫人挡了回去,知道季老夫人聪慧,平老夫人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再加上两府要结亲了,说话就温和了起来。 喝了一盏茶,丫鬟又端了一盏新的上来,平老夫人笑道,“季大少爷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倒也曾去过我煜国公府,但我未曾见过,如今即将过门,不知可方便出来一见?” 方便倒是很方便,就是季清宁至今还未换回男装,都快出嫁的人了,还以男装示人说不过去。 知道季清宁不习惯,但这一步总要迈出去。 季老夫人吩咐丫鬟道,“让姑娘换上女装,来给平老夫人请安。” 屏风后,小丫鬟瞅着季清宁,眸光不着痕迹的从季清宁某部位扫过去,季清宁举手做挖眼状,吓的小丫鬟连忙把脸瞥开了。 季清宁转身离开,她动胎气这么久早好了,季老夫人几次来,她都没露面请安,这回人家主动要求了,祖母也让人去请她,再不来说不过去。 季清宁回了屋,小丫鬟麻溜的把挂在衣架子上的裙裳取下来,不声不吭的站在一旁,等季清宁发话。 季清宁道,“换吧。” 小丫鬟捂嘴一笑,赶紧帮季清宁把束腰解了,把锦袍脱下来,然后穿上裙裳。 刚穿到一半,某男就跳窗进来了。 四目相对。 季清宁眸底火苗呲的就燃烧了起来,两眼飞刀。 温玹没想到会这么巧,他道,“没事瞪我做什么?” 他还有脸问。 为什么瞪他,他心底没数吗?! 眸光落在季清宁胸前绣着的芙蕖上。 温玹,“……。” 温玹眼角一抽。 季清宁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还看?!”季清宁抓狂道。 小丫鬟飞快的帮季清宁把裙裳穿好,温玹摆手,小丫鬟就赶紧退下了。 等小丫鬟走了,温玹走到季清宁跟前,道,“你是大夫,没治了吗?” 季清宁一口老血涌上来,只恨手里少了只撵人的扫把,“这又不是病!” 温玹手伸出去,还没碰到,就被季清宁拍了手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温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悔什么?” 季清宁那叫一个气啊,脚一抬,狠狠的踩上温玹的脚背,踩完还不忘碾几下,然后就走,温玹疼的倒吸气,哪能叫她欺负完就走,手一伸,就把季清宁抓住了,轻轻一带就入了怀。 季清宁心下警铃大作,推着温玹的胸口道,“你祖母要见我,我要去给她请安。” 温玹眉头打结。 他说她怎么突然穿回女装了,原来是他祖母要求的。 知道平老夫人没什么耐心,温玹就放了季清宁。 但是。 抱住人的胳膊松开了,他脸却是黑成了锅底色。 因为季清宁抵着温玹胸的手不老实的捏了两下,温玹黑着脸看着她,“手感如何?” 季清宁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头也不回的跑了。 出了门,被风一吹,人也清醒了,恨不得把两只手剁了,她刚刚绝对是脑子抽了…… 小丫鬟在门外等着,还以为要一会儿才能出来,没想到出来的这么快,赶紧跟上。 小院离的近,季清宁到季老夫人院子的时候,脸上红霞还没有完全消退,大家只当她是不习惯穿女装羞的。 所有人的眸光落在季清宁脸上都是惊艳,在移到某部位,那是吃了一惊又一惊…… 好像一瞬间就知道季姑娘女扮男装十七年都没被人发现的秘密了,这要能被发现才怪了。 季清宁硬着头皮进屋,上前给平老夫人请安。 平老夫人看着季清宁,容貌不输京都大家闺秀,更胜在眉间一抹英气,这是一般大家闺秀没有的,别具风情,和她孙儿倒是天作之合了。 平老夫人心下满意,脸上不露声色,眸光落到季清宁胸上。 平老夫人,“……。” 真的。 平老夫人这辈子见过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从未见过这般身材的,一时间直接愣住了。 这……这是束胸忘了解吗? 不止平老夫人,季老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嗔季清宁道,“以后就穿女装了,怎么还和女扮男装时一般束着胸?” 季清宁,“……。” 胸口钝痛啊。 无意间造成的伤害比有意时的伤害更深。 她没有束胸。 因为她压根就不需要。 某女泪流满面。 季清宁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要不是知道她有胆有识,平老夫人都怀疑她胆小,甚至可能是个哑巴了。 冯妈妈盯着季清宁某部位看了半天,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嘴角抽了又抽。 得亏煜国公府是大户人家,要是小门小户请不起奶娘,小少爷怕是会吃不饱肚子。 一旁丫鬟对季清宁看了又看,只觉得她这模样眼熟,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上前对冯妈妈道,“之前晋临侯世子要找的姑娘似乎就是三少奶奶……。” 三少爷为了季姑娘都不惜闯火海救人,又有了孩子,煜国公府为了娶她过门,连大宅都应承出去了,她就是煜国公府准三少奶奶。 冯妈妈愣住,“确定没记错?” 丫鬟重重点了下头,又有些不确定道,“那幅画像和三少奶奶一模一样,除了胸……” 那画像上的姑娘模样生的好,体态婀娜,因为找人的是晋临侯世子,所以小丫鬟多看了几眼,印象很深刻。 冯妈妈不放心,毕竟事关煜国公府子嗣,她俯身在平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平老夫人眉头皱紧,看着季清宁道,“晋临侯世子之前拿画像找个姑娘,那画像上的姑娘是你?” 季清宁很想否认的,但这是事实。 季清宁道,“之前在灵台寺,晋临侯世子派人抓我,情急之下,只好穿女装避祸,这事温玹知道。” 晋临侯世子抓季清宁,知道的人不少,他甚至还要季清宁的命,被温玹吊在城墙上,险些被人射杀,这事满京都都知道。 平老夫人眉头一紧,“他那么早就看过你穿女装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陪嫁 煜国公可是告诉她,玹儿是在火海之后,孙大夫把脉出她怀了身孕才知她是女儿身的。 平老夫人怀疑煜国公为了帮季清宁和温玹故意骗她。 季清宁尴尬的点了下头。 平老夫人想问,但自家孙儿得人家姑娘委身相救,都不知道人家是女儿身,她哪有脸刨根究底。 再者,她的孙儿她了解,要那么早就知道人是女儿身了,早想方设法娶回去不会等到现在,应该是她多心了。 再退一步,现在亲事定下了,孩子也怀了,再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平老夫人看向冯妈妈,冯妈妈把煜国公夫人准备好的礼单交到平老夫人手里,平老夫人交给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愣了下,对季清宁道,“没事就去陪你娘说会儿话。” 季清宁早不想待了,当即福身退下。 她的一举一动,平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心下咋舌,季姑娘举手投足倒尽显女儿态,她见之前还担心自己不是多一个孙媳妇,而是再添大半个孙儿,季家虽然是小门小户,规矩倒也不是没有。 比如商谈聘礼这样的事,季老夫人知道要支开小辈。 季老夫人看了那厚厚一沓礼单,诧异的看着平老夫人,“煜国公府是准备六礼一起送来?” 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是这打算,六礼按理是要分开送的,但季清宁和温玹情况特殊,煜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趁着还没有显怀,尽快把亲事办了,再者也是顾及李氏身怀六甲。 怕三媒六聘耽误时间,回头李氏生了,就得等她出了月子才能办喜事了。 温玹等不及。 嗯,温玹特地拜托自家亲娘尽快准备聘礼,那是恨不得当天就把人娶回家的,虽然他现在就住隔壁,但毕竟还隔着一道墙,实在不方便。 未婚先孕,毕竟有伤风化,再加上小丫鬟传的错误消息…… 季老夫人只觉得手里的礼单沉甸甸的,道,“煜国公府急着办喜事,按说我不该推迟,只是这小院是我季家暂时落脚之地,清嫮当初出嫁,有清宁帮着筹备,我只是个老婆子,清宁她娘身子又重,时间短了实在筹备不齐……。” 这小院有多小,平老夫人太清楚了,她住的知福堂估计都要比这小院大不少。 平老夫人笑道,“我煜国公府什么都不缺,我那孙儿为了你孙女儿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季老夫人总不会担心我煜国公府薄待你孙女儿吧?” 季老夫人笑了一声,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陪嫁什么的,煜国公府抬多少来,都让她带回,我季家另添五万两给清宁做陪嫁,至于庄子院子,回头等清宁她爹从西南回来再给她添置。” 季老夫人面容慈蔼,语气轻缓,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数丈水幕,把煜国公府众人包括平老夫人在内都给砸懵了。 五……五万两?! 平老夫人惊呆了。 倒不是她没见过这么多钱,煜国公府有钱程度,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了。 可季家不是高门大户啊,季怀山的刑部侍郎还是煜国公极力保举的,在这之前,季怀山就是个小小太平县县令。 而且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廉官,在太平县一带颇有风评。 季家如今都寄居在别人的小院,连个正儿八经的府邸都没有,竟然一出手就五万两的陪嫁。 要知道煜国公府给温玹娶亲准备的聘礼也不过三万两,就这,还是煜国公私掏腰包添了一万两。 煜国公府有那么多少爷姑娘,成亲嫁娶都有规制的,得按规矩办事,得一碗水端平。 季家虽然没有儿子,女儿也不少了,就算委屈季清宁女扮男装了十七年,也不可能把所有家产都给季清宁…… 一个小小县官在不贪墨的情况下能攒下这么丰厚的家底…… 平老夫人实不敢相信。 但季清宁当初把兴国公府和孙詹事府给的两万两诊金捐了,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 平老夫人眸光落到季老夫人手里的礼单上,伸手道,“这礼单还落了样东西,我回去让国公夫人添了,再派人送来。” 季老夫人就把礼单递了回去。 屋内,季清宁陪李氏说话,丫鬟把季老夫人的话转达给李氏知道,李氏吃惊道,“咱们季家哪来那么多钱给清宁陪嫁?” 季家家底有多少,她比谁都清楚。 季清宁道,“娘,我有。” 李氏,“……。”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可我没和老夫人说过,姑娘你有这么多钱啊。” 季清宁怔住,“你没告诉祖母?” 小丫鬟摇头。 她是很想说来着,但姑娘又叮嘱她不得告诉夫人和老夫人她会医术的事,不能提医术,那姑娘手里有那么多钱就没法解释了,她又不敢撒谎,就干脆说身上只有一万两,是帮了人,人家送的谢礼。 就这样,老夫人还觉得这谢礼太重,不该收。 一万两和五万两还差的远了。 李氏不放心,等平老夫人一走,她就去见季老夫人,去的时候,许妈妈正拿了个锦盒放到季老夫人手边。 知道李氏为何而来,季老夫人笑道,“你们来的正好。” 她把锦盒打开。 锦盒里装了满满一锦盒的银票。 李氏脚步一滞,满眼震惊,“老夫人哪来这么多银票?” 季老夫人笑道,“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除了清宁她爹这个儿子外,还有好几个义子,这些银票都是他们逢年过节孝敬的,十好几年了,我一直没动过,都快装不下了。” 李氏后背发寒,她嫁进季家十八年,都不知道老夫人还有几个义子,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每年都到季家,但她竟然从未见过。 “清嫮出嫁,您怎么没多给她些嫁妆?”李氏道。 季老夫人叹息道,“周家小门小户,清嫮的陪嫁太多对她反倒不好,煜国公府不同,陪嫁少了,我怕清宁会被她们瞧不起。” “这些年,实在委屈清宁了,多给她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聘礼 季家给季清嫮的陪嫁,足够她在周家立足了。 季老夫人怕给季清嫮的陪嫁太多太招摇,给季怀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左右季清嫮在周家要缺了什么,季家再给她添上便是,总不会委屈了她。 只是季老夫人到底还是看走了眼,周家老夫人那般菩萨心肠,生的儿子孙儿一个个都狼子野心,险些害了她孙女儿。 季清嫮再嫁,虽然是做续弦,但上头没有嫡子嫡女,和嫡妻也没什么差别了,季清宁为了季清嫮能嫁的顺心,不让施家欺负她,想方设法的给她撑腰,还准备了十里红妆。 这些季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么好的孙女儿,她是打心眼里疼,煜国公府不比别人家,光是两位老夫人就有两位,那就是一湾深潭,季老夫人怕季清宁嫁过去会被人欺负,多给她些钱傍身。 也是借此告诉煜国公府,季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季家女儿就是季家眼珠子,季家远不是他们想的那般没有根基,尤其是钱财,季家从来不缺。 锦盒里都是一千两两千两的银票,足足有十五万六千两之多。 数目之大,把柳管事柳妈妈都惊了一骇。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这小院的东家是谁,但从小院的陈设摆放来看,非富即贵,这样的东家却有季家这么清贫又胆大的朋友,他们一直纳闷呢,现在两人无话可说了,季家绝对不一般。 季家老夫人几个义子随随便便就孝敬了十五万多两银子啊。 满京都也没听说谁家有那么多义子,还那么有钱啊。 季清宁看着递过来的银票,道,“我不能要……。” 季老夫人看着她,“有什么不能要的?祖母这般年纪了,难道这些东西还能带进棺材里去吗?给你就拿着,祖母话都放出去了,没得叫煜国公府小瞧了。” 季清宁鼻子酸涩,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季家姑娘。 而且杀人凶手十有八九就在煜国公府。 季家和煜国公府结亲,是和仇人结亲。 她无意嫁进煜国公府,但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季清宁的仇。 她一定会帮她报! 这边季家其乐融融,那边平老夫人坐软轿回了煜国公府。 一迈步进府,平老夫人就道,“让国公爷国公夫人去知福堂见我。” 语气凝重,煜国公府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怀疑是不是亲事又有了变化,季家要煜国公府大宅,二少爷为了三少爷也主动放弃了,季家还不满足,还要得寸进尺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他们煜国公府可没那么好说话,别要求太过分了,最后鸡飞蛋打,就得不偿失了。 煜国公夫人也担心事情会再起波澜,丫鬟一禀告平老夫人回来,还要见她和煜国公,煜国公夫人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乱跳了。 怎么她儿子成个亲就这么的难呢。 没敢耽搁,平老夫人回屋刚坐下,煜国公夫人就到了,上前道,“季家又提要求了吗?” 平老夫人看着煜国公夫人一脸紧张的样子,道,“那倒没有。” 煜国公夫人眉头微拧,“那您这么急的叫我和国公爷来是?” 平老夫人看了冯妈妈一眼,冯妈妈就把那份礼单递给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夫人不解,这礼单是她拟的,是要交给季家的啊,怎么带回来了? 她没有接,只看着平老夫人,满面疑惑。 平老夫人道,“季家给季姑娘五万两银票做陪嫁,我堂堂煜国公府的聘礼岂能比人家给的陪嫁轻了?” 一般女方给的陪嫁是不会超过男方给的聘礼的。 季家和煜国公府在京都的权势地位没有丝毫可比性。 季家却在陪嫁上压煜国公府一头,煜国公府可丢不起这面子,尤其温玹还命里惧内,平老夫人就更没法容忍了。 屋子里只有几个贴身丫鬟跟着平老夫人到了季家,余下的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有丫鬟问跟去的丫鬟道,“季家这么有钱吗?” 那丫鬟低声道,“你没跟去,不知道季家老夫人说这话时那语气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家是什么百年世家呢。” 她觉得平老夫人就够威风了,可今儿,硬生生的被季家那连诰命封号都还没有的老夫人生生压了一头,矮了一大截。 平老夫人吩咐冯妈妈道,“去拿五千两来。” 冯妈妈取了五千两银票来,平老夫人看着煜国公夫人道,“你给玹儿娶亲聘礼就按六万两的规制来,公中只能掏三万两,我给他添五千两,剩下的让玹儿他爹给他补齐。” 煜国公夫人道,“我给玹儿添一万两。” 煜国公人就在府里,听说了这事,忍不住抬手扶了下额头,道,“剩下的我补齐吧。” 平老夫人自认这么做,不给元老夫人留把柄了,可这事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元老夫人耳中,还是起了波澜。 虽然公中只掏了三万两,但煜国公府不止温玹一位少爷,还有长房三房和四房。 一府少爷,从小一块儿长大,温玹娶亲聘礼六万两,他们才两万多两,差距太大了,恐怕会影响他们说亲。 平老夫人不能顾着和季家争口气就不顾其他少爷。 季家有钱那是季家的事,煜国公府有煜国公府的规矩,岂能轻易受他人影响? 何况六万两的聘礼,宫里的公主出嫁也不见得每个都有这个数,煜国公府娶媳妇,怎么能越过皇家去? 这理由,平老夫人听笑了,“别说公主了,就是皇子,又有哪个在皇上跟前比得过玹儿?” “你觉得以皇上对玹儿的疼爱,会为这点小事恼煜国公府吗?” 一句话把元老夫人堵的上不上下不下。 平老夫人瞥了元老夫人一眼,道,“府里哪位少爷迎娶的少奶奶有季姑娘的才学胆识,公中给他出六万两,我绝无二话。” 说完,平老夫人见元老夫人捏紧手里的佛珠,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她平老夫人的孙儿再优秀,但他娶的少奶奶也决计没有玹儿的媳妇厉害。 第四百九十九章 成交 元老夫人见拿公主压不住平老夫人,只好又拿府里少爷成亲说是。 长房、三房还有四房纷纷表示反对,虽然公中只掏了三万两,余下的钱是他们给添的,可其他房没有二房富庶,添不了那么多的聘礼。 一屋子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平老夫人脑壳都要炸裂。 煜国公坐在那里听他们争执,尤其是大老爷道,“我煜国公府怎么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煜国公笑了。 季家只是没人也没时间筹备嫁妆,才说拿五万两做陪嫁,并未要求煜国公府再添聘礼,便是他都拿捏不准自己亲娘的脾气,会做出拿回礼单,甚至给她最看不上的孙儿五千两筹备聘礼的事,季家老夫人就更别提了。 若说这样是在牵煜国公府鼻子走,他们的施压难道就不是了? 见他迟迟不开口,平老夫人看着他,“你的意思呢?” 煜国公把端着的茶盏放下,道,“季姑娘舍身救玹儿一命,我煜国公府至今未登门答谢,明儿让夫人带三万两登门致谢。” “余下,一切照旧。” 一言出。 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元老夫人眸底闪着寒芒。 大太太道,“三万两的谢礼,未免太重了。” 煜国公瞥了大太太一言,“玹儿和珵儿都是我儿子,珵儿请宁大夫治断腿花了十万两,难道玹儿一条命还不值三万两?” 大太太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顿时说不出来话。 三太太这时候来了一句,“这还不如直接当作聘礼送去季家呢。” 反正都是给季家的。 煜国公夫人笑道,“这怎么能一样?国公爷如此安排,回头府里少爷成亲送聘礼就不会落人话柄了,是我和老夫人思虑不周,如此倒是两全其美了。” 元老夫人没差点气吐血,手里的佛珠几乎要捏碎。 以为这就是最气人的了? 这还不是。 第二天,煜国公夫人把聘礼单子送去季家,解释了下煜国公府家规不便再添聘礼,然后送上三万两的谢礼,季老夫人是聪明人,当即笑道,“那我季家给清宁的嫁妆就成八万两了。” 这话被煜国公夫人原封不动的带回煜国公府,把煜国公府其他人气的够呛。 他们本意是不想让季家得逞,没想到给平老夫人施压,最后反倒帮了季家。 也亏得季家疼女儿,嫁个女儿竟然舍得给八万两的陪嫁! 怎么感觉银票在他们季家眼里就跟白纸似的,根本不值一提?! 季清宁的陪嫁涨到了八万两,最兴奋的不是她,而是小丫鬟。 小丫鬟抱着匣子把季清宁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笑的那是合不拢嘴,腮帮子都笑酸硬了。 她家姑娘真是太太太有钱了。 本来身上就银票不少了,一下子又多了八万两的陪嫁,哪怕姑娘什么都不做,就这些钱都够姑娘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自打姑娘进了京,就像是被财神爷附身了一般,钱越花越多,就这样还是姑娘没什么赚钱的心思,要姑娘一门心思的赚钱,富可敌国四个字就是专门为她家姑娘造的。 小丫鬟喜滋滋的数着银票,季清宁第十二回不经意从铜镜前路过。 看着铜镜里的平板身材,心力交瘁啊。 这女装穿出去,她怕被人笑死。 必须要想办法补救。 她倒是知道几个秘方,只是如今她身怀有孕,是药三分毒,要用秘方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可孩子生下来还要五六个月呢…… 这半年,她不想在大家憋笑中度过。 季清宁把眸光从铜镜中收回,看向小丫鬟,道,“还没数够呢?” 小丫鬟回头咧嘴笑,“数钱的感觉特别好,姑娘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季清宁走过来道,“你以为银票多干净吗?” 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她一向是能不碰银票就不碰。 居然嫌弃银票脏,这样的银票就是堆满一间屋子,她都不嫌弃啊。 季清宁道,“别数了,你去请浣锦阁老板娘来一趟。” 小丫鬟猛然反应过来,煜国公府都送聘礼来了,姑娘出嫁在即,是要多做几套裙裳了,可姑娘不是不爱穿裙裳吗? 小丫鬟也没多想,把匣子抱下去收好,叫了兰儿进屋伺候季清宁,就上街请人了。 小丫鬟是和浣锦阁老板娘一起来的,看到季清宁,浣锦阁老板娘笑容满面,“我这双眼睛观人无数,从来没看走眼过,季姑娘是唯一一个我几次见,愣是没看出您是女儿身的人……。” 说到最后,浣锦阁老板娘声音就弱了下去,她怕被季清宁叫人拿扫把撵出去。 她只顾着奉承,却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最后声音没了,只剩一脸尴尬的笑。 季清宁请浣锦坊老板娘到那边书桌处,道,“今儿请老板娘来,是有件事托你帮忙。” 浣锦阁老板娘笑道,“季姑娘说笑了,我小小浣锦阁能帮上您什么忙?” 要说帮着绣嫁衣,人家季姑娘的嫁衣是皇上御赐的。 浣锦阁的绣娘是不错,但她还不敢和宫里的绣娘比。 季清宁把画好的图纸递给浣锦阁老板娘过目。 图纸上画的东西是浣锦阁老板娘没见过的,她道,“这是……?” 季清宁道,“它是用来取代肚兜的。” 浣锦阁老板娘脑子里闪过画中之物,登时明白过来,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和震撼,“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它做出来了。” 说完,浣锦阁老板娘看着季清宁道,“虽然还没有见到实物,但以我多年和绸缎打交道的经验,这东西绝对受世家夫人和大家闺秀的喜欢,不知……。” 浣锦阁老板娘不敢开口,人家季姑娘不是缺钱之人,应该不会把这图纸卖给她,她也不知道开多少价合适,开多了,她怕亏,开少了,怕惹季清宁不高兴。 不愧是浣锦阁的老板娘,嗅觉果然不一般,季清宁笑道,“浣锦阁可卖图纸上的小衣,利润七成归我。” 这利润要的不少了,但浣锦阁老板娘很爽快的应了。 “成交。” 这东西只要是个制衣铺子就能做出来,季清宁不找她,能找别人,甚至可能凭着几张图纸超过浣锦阁。 这生意她必须要做。 再者季清宁是准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浣锦阁不但有三成利润,还多一个强大靠山,傻了才不答应。 第五百章 求医 季清宁和浣锦阁老板娘都是爽快人,事情很快谈妥,知道季清宁即将出嫁,浣锦阁老板娘亲自帮季清宁量尺寸,笑道,“恭喜季姑娘觅得良婿,回去我就让人画了图纸送来。” 季清宁笑道,“送来就不用了,浣锦阁的裙裳我很满意,这些日子我有空就多画些图纸,让丫鬟送去。” 浣锦阁老板娘喜不自胜,她就喜欢季姑娘这样的爽快人。 没有耽搁,浣锦阁老板娘拿了图纸,如获至宝的风风火火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季清宁刚起床,都还没有吃早饭,浣锦阁老板娘就带了一锦盒来,锦盒里装的正是季清宁需要的东西。 浣锦阁老板娘道,“我连夜让绣娘做出来的,季姑娘快试试看效果如何,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季清宁也迫不及待呢,她去屏风后换上。 等再出来,浣锦阁老板娘都惊呆了,简直……简直……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这词用在这里好像不大合适,她是真的惊艳到词穷了,季姑娘平板似的身材,穿上之后竟然有了弧度。 季清宁站着铜镜前,心塞的厉害啊,总算是找回了一丢丢的自信,真是不容易。 季清宁转身向浣锦阁老板娘道谢。 浣锦阁老板娘笑道,“该我向你道谢才是,不,是我代替京都众贵夫人向你道谢。” 她一脸激动,浣锦阁这几天门槛绝对会被人踏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会儿我浣锦阁绣娘放下手里一些活计,在马不停蹄的赶制这小衣,我得回去招呼着,明儿我再差人送几件来。” 浣锦阁老板娘风风火火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来,说了没两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温玹跳窗进来陪季清宁吃早饭,就看到小丫鬟围着季清宁打转。 季清宁背对着他,温玹绕到前面,一眼就看出季清宁不同了,因为太太太明显了。 他盯着某部位看了几眼,然后看着季清宁的眼睛,一张嘴,季清宁就想把他打死,只听他道,“你塞的什么?” 小丫鬟嘴角一抽,飞似的跑了。 季清宁气的后槽牙都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一脸喷火的样子,温玹觉得有趣极了,直到季清宁过来推他,“走走走,我不想看见你。” 温玹被她推到窗户边,他道,“可我想看见你。” 你不是想看见我,你是想直接气死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他这样过分的吗?! 刚有的一点自信,他一句话就击奔溃了,想抬抬手毒死他的心都有了。 季清宁拿眼刀削他,温玹没想到季清宁反应这么大,他都不知道季清宁气什么,怕季清宁气动胎气,温玹哄她道,“不就是小点儿吗,我媳妇脑子比别人好使啊。” 这话听着像是哄人,但在季清宁耳中那就是在火上浇油。 他不是笑话她,他还拿她和别人比较。 季清宁瞪他,“我脑子比谁好使,又比谁的小?!” 屋外,树上,陈杳替自家爷捏一把冷汗,这回答的不好,可能就成送命题了。 陈杳竖起耳朵偷听,爷,你可长点儿心吧。 只听温玹的闷笑声传来,“脑子比为夫的好使,也比为夫的小。” 陈杳没差点憋出内伤来,然后就听到季清宁的抓狂声,“我真想打死你。” 她是女人,谁要跟他一个男人比?! 季清宁锤温玹的胸口,温玹抓着她手,朝季清宁耳边呼气,欠揍道,“想摸为夫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又不是不给你摸。” 啊啊啊! 真的要被气死了。 季清宁双眸喷火,温玹敛住心神,站直身子,外头小丫鬟探头进来道,“姑娘,你快点吃早饭,冷了对小少爷不好。” 季清宁坐到桌子上,温玹在她对面坐下,桌子上又有了馒头,不过不是白馒头,温玹看了眼馒头,又看了眼季清宁,季清宁做剜他眼睛的手势,温玹觉得她应该是有了那什么心理阴影。 一顿早饭吃的谁都没说话,温玹才吃了半饱,季清宁就把筷子放下了,温玹道,“你怎么吃这么点儿?” 季清宁呲牙,“气都气饱了!” 温玹不敢逼季清宁吃东西,但她才吃了半碗粥,两个蛋饺,这也太少了。 季清宁出去,温玹没拦着,他吃饱后,就回了隔壁小院,翻墙进去就道,“请许太医来一趟。” 陈杳有点懵,“少奶奶给爷下毒了?” 气谁不好,气三少奶奶,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就三少奶奶下的毒,许太医能解才怪了,找了也是白找。 温玹斜了陈杳一眼,“让你办件事,怎么话这么多,使唤不动你了?” 陈杳后背一僵,忙道,“属下这就去。” 温玹一本账册看了一半,许太医就来了,他还以为是季清宁找他,结果被领着到了隔壁,许太医都服气了,温三少爷竟然就住季姑娘隔壁,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是不知道温三少爷找他何事,要是什么病痛季姑娘都治不好,他能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许太医给温玹行礼,然后道,“不知温三少爷找我来是?” 温玹道,“有个问题请教你。” 难题。 绝对是难题。 许太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温玹小声开口,然后就看着许太医,把许太医直接看懵了。 问的啥? 他根本没听清楚啊。 这让他怎么回答? “三少爷说的太小声了,我没听见,”许太医道。 温玹脸黑下来,“怎么让一个女人看起来更像女人?” 许太医,“……。” 这问他,他怎么知道? 他是太医,是给人治病的。 这事他得问女人啊,只有女人才更了解女人啊, 而且季姑娘虽然女扮男装了十七年,但没有那么不像女人吧,身量娇小,柳眉如黛…… 只是季姑娘才学过人,有胆有识,没人往她是女儿身上想,换个旁人,早暴露了。 许太医想说句公道了,他看着温玹道,“温三少爷,您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毕竟装了那么多年男人,也不能要求人一时半会儿就改了,徐徐渐进啊。 第五百零一章 认定 他要求高? 温玹脸又黑了几分,“我对她身材就没要求,是她自己高要求。” 许太医又懵了。 “身材?”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玹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字,“胸。” 许太医,“……。” 他脑子里闪过季清宁的模样,好像确实…… 许太医嘴角抽了又抽。 温玹道,“可有法子?” “这个……。” 温玹蹙眉,“没治了?” 许太医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胸小点儿又不是病,至于说的跟得了绝症似的吗,不过想到季清宁呕吐,被传出绝症,甚至还想她走之前吃的好点儿,某位爷甚至向皇上讨了位御厨的事,许太医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只是有些事他没有论证,他不方便说啊,万一不行呢? 这位爷脾气可不大好。 匡谁都不能匡他。 温玹一脸认真,许太医侧过脸去,声音也低不可闻,“你,你多揉揉吧……。” 温玹耳根一红。 许太医拎起药箱子准备闪了,温玹想起来件事,道,“怀胎三个月后是不是就能?” 这问题算正常了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许太医点头道,“三个月后,胎相稳了,季姑娘医术比我高超,三少爷听她的便是。” 温玹斜了过来一眼,许太医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要能问的出来,就不用请他来这儿了。 许太医就多和温玹说些季清宁不会和他说的事,走的时候,被温玹留下,“等我一会儿。” 说完,人就出去了。 陈杳招呼许太医喝茶,茶都还没凉,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来,“你放我下来!” 是季清宁的声音。 一大清早气的她吃不下饭,她好好的在那里喂鱼,这厮不由分说,抱起她就翻墙,就跟吃错了药似的,季清宁锤温玹的胸口,只是她那点力气不够温玹瞧的。 进了书房,季清宁就看到了许太医坐那儿,她直接懵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温玹摁在了椅子上,对许太医道,“给她把脉,看她动胎气好了没有。” 许太医,“……。” 这么说,明显季姑娘骗他动胎气没好啊。 季姑娘是四海书院着火,晋临侯世子被吊城墙上时动的胎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以季姑娘的医术,哪用的着把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好了啊。 许太医头疼,温玹的话他不敢不听,季清宁给他使的眼色,他也不能装没看见,这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 温玹知道许太医和季清宁走的近,他道,“太医院可容不下庸医。” 连动没动胎气都把不出来,这样的人别说不配待在太医院了,就不配做个大夫。 许太医只能对季清宁抱歉了,他知道季清宁好说话,把脉后,许太医道,“季姑娘脉象平稳,腹中胎儿也好,没有问题。” 温玹看着季清宁,“你还要骗我动胎气没好?” 季清宁道,“昨天没好,不代表今天没好。” 温玹气笑了,“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我看你这动胎气不看到许太医都不会好。” 某灵丹妙药太医觉得自己太碍事,赶紧拎了药箱子告辞。 季清宁要跟着一块儿出去,又被温玹拦腰抱起,这次直接抱回了屋。 许太医听到季清宁的反抗声,回头看了一眼,等他再转身回来,眼前多了两暗卫,没差点把他活活吓死,吓的他连拍胸口。 暗卫道,“国公爷让我们看着三少爷,别让他伤了三少奶奶,这样……没事吧?” 爷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天冲几次冷水澡,他们都看在眼里啊。 许太医惊魂未定道,“你们家三少奶奶是什么人,虽然只是个姑娘,也没有武功,但她身上少说也藏了十几种毒,你们家爷没分寸,她还没有吗?” “放心吧,受伤的只会是你们家三少爷。” 暗卫,“……。”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偏他们还真就放心了,一跃上了树。 许太医,“……。” 屋内,季清宁被吻的眼神迷离,她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人家想的连许太医都请来给她把脉,戳破她的谎言,可见已经忍到极限了。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孩子都怀了,亲事也定了,连煜国公府下聘的日子都定了,他们这辈子是注定要绑在一起了。 早在温玹冲入火海救她,她就认定他了,她抗拒的只是煜国公府。 季清宁推着温玹的手移开,搂着温玹的脖子,回应他的吻,这对温玹是莫大的鼓舞。 他捧着季清宁的脸,声音沙哑,充满了隐忍和诱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季清宁轻点了下头。 温玹一把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 纱幔翻飞,遮挡住无边春色。 …… 等季清宁醒来,是又饿又疼,早上没吃多少,还被拉着做了两回运动,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似的,有点惨,但比上回好多了。 那次温玹中了悔心散,这回顾忌她怀了身孕,动作要轻柔的多。 觉察季清宁醒了,温玹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儿,眼底笑意流泄,看的人移不开眼,声音醇厚,含笑问道,“饿不饿?” 季清宁脑袋懵懵的,浑浑噩噩的点了下头,下一秒就被压住,季清宁脑子瞬间清晰过来,吓的连忙道,“再不吃饭,我就要饿死了。” 这活脱脱就是匹饿狼啊,她是被拆吃入腹的羊,毫无招架之力。 温玹这才想起季清宁早上没吃多少,他道,“我走后,你没吃东西?” 还有脸问,她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抱到这里来了,而且兰儿是看着她被抱走的,想到这里,季清宁就忧心了,别以为她被绑架了才好。 门外,小丫鬟和陈杳是你催我,我催你,但谁都不敢敲门。 这都过了午时了,还不吃饭呢。 姑娘和姑爷少吃三五顿都没事,可小少爷不能饿着啊。 小丫鬟推陈杳,陈杳可不敢,爷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他要坏爷好事,爷能拆了他。 小丫鬟见使唤不动陈杳,手一伸,狠狠的掐了陈杳一下,猝不及防,疼的陈杳一嗓子吼起来。 温玹就知道他们在外头,吩咐道,“准备饭菜。” 第五百零二章 便宜 话一出口,腰就被季清宁狠狠一掐,疼的他额头颤了好几下,温玹道,“一会儿饭就送来了。” 她不是因为这个掐他的! 想到小院外面有那么多暗卫,还个个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季清宁就想咬死温玹了,她没有被人听墙角的习惯,尤其是大白天。 出了一身汗,不洗澡她什么都吃不下,季清宁要下床,温玹没有阻拦,总不能在床上吃饭。 季清宁笨手笨脚的不会穿衣服,平常都是小丫鬟帮她穿的,这会儿自己来,那是怎么穿都出错,温玹要叫小丫鬟进来,季清宁没让,费了半天劲才把裙裳穿好,凌乱着发髻从密道离开。 温玹怕密道太黑,只得陪着。 等季清宁回屋,小丫鬟正在擦桌子,手里拿着抹布看着她从密道内出来,道,“姑娘,你怎么从密道回来啊。” 季清宁觉得自己脸皮瞬间就厚实了,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捂嘴一笑,赶紧出去让人拎热水来。 满满一桶水,季清宁泡在水里,别提多舒服了,小丫鬟坐在屏风外,撑着下颚道,“姑娘,先前张大姑娘来府上,你不在,二姑娘招呼了她一会儿,陪她逛街去了。” 季清宁耳根一红,“祖母和我娘都知道我不在府里了?” 小丫鬟点了下头。 反应过来,姑娘看不见,小丫鬟道,“兰儿看到你被姑爷抱走,我让她当没看见,后来二姑娘来,我骗她说你睡下了,她也没怀疑就走了,但没想到那么巧,张大姑娘会来,老夫人可喜欢她了,还送了她一只金簪,担心她找你有事,让我把你叫醒。” “二姑娘领着她来的,我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不过我只说你去隔壁向宁大夫学医术,老夫人还担心你会累坏身子……。” 最后一句,小丫鬟说的声音小下来,脸爆红。 季清宁更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发烫起来,连带着身上的小草莓都没那么明显了。 季清宁只能当不知道,道,“可知道张大姑娘来找我何事?” 小丫鬟道,“张大姑娘是到昌平街逛街,小院离的近,就来看看你。” 说到隔壁小院,小丫鬟道,“老夫人有意把隔壁小院买下来,知道宁大夫住隔壁,就打消了这念头,还拖柳叔帮忙问问,京都有没有合适的宅院。” 小丫鬟当时就在屋子里,是有话想说不敢说啊。 隔壁小院是姑爷的,姑娘出嫁,肯定是要住在煜国公府的,那姑爷肯定得搬回去住了,隔壁小院自然就空下来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卖给季家多好啊。 老夫人要煜国公府大宅归姑爷继承,煜国公府都答应了,找姑爷买隔壁小院,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季清宁靠着浴桶,也在琢磨这事,她挺喜欢这小院的,离昌平街够近,逛街不要太方便,倒是煜国公府离皇宫更近一点儿,但上街就没这么便宜了,如果她能选,她更倾向小院。 她之前倒也想过找温玹要了隔壁小院,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打消了,因为两小院挨的太近了,近到合用一堵墙,这以前就是一间大院。 季家要是买下隔壁小院,这小院东家把院子直接给他们住了这么久,还送五千两给柳叔照顾他们,这般慷慨,十有八九会把小院直接给季家好把两院子打通。 这不明摆着是要占人家小院东家的便宜吗? 就算温玹送给她,她也不能要啊。 没想到她一闪而过的念头,她祖母也是这想法,季清宁泡在浴桶里,看着一屋子的东西,有点怀疑这小院和季家是什么关系了。 她祖母有好几个义子,这小院不会是其中一个义子的吧? 季清宁泡完澡,兰儿就把饭菜送了来,温玹过来吃饭,季清宁就不和他客气了,道,“能把你的小院卖给我吗?” “不卖,”温玹脱口两个字。 季清宁瞪他。 温玹道,“以我们两的关系,我卖给你合适吗?” “所以呢?”季清宁眸底的小火苗在蠢蠢欲动了。 温玹伸手捏季清宁的鼻子,“当然是送给你了。” 季清宁想打死他,直接说不行吗,绕这么一圈。 季清宁道,“送就不用了,我不想占你便宜,你开个价吧。” 温玹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可我想被你占便宜。” 季清宁没差点被嘴里的豆腐呛死,这死不要脸的男人,想被她占便宜是吧,如他愿就是,季清宁吩咐小丫鬟道,“拿一两银子给他。” 温玹,“……。” 小丫鬟心道,一两银子还用去拿么,她身上就有啊。 小丫鬟把荷包拿出来,在荷包里翻了半天,最小的是二两银锭子,小丫鬟道,“二两行吗?” 如果她身上都没有一两的,那这间屋子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两的银子来。 季清宁用眼神示意小丫鬟把二两递给温玹。 温玹嘴角抽了抽,他看着季清宁,“你是认真的?” 季清宁白他,“你都不问问我要小院做什么,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小院是给季家的,我能白要你的吗?” 季家大宅是女婿送的,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不长住的宅子送了也就送了,主宅一定要不落人话柄。 虽然一两银子和白送没差别,但到底是花了钱的,愿买愿卖。 温玹扶了下额头,叫陈杳进来。 他把二两丢给陈杳,道,“去拿房契地契,再找她一两银子。” “……爷,您也没有一两的碎银子,”陈杳道。 找三少奶奶一堆铜板,太没气势了。 虽然没钱,但气势绝不能输。 温玹看着季清宁,一本正经道,“不介意我占你点便宜吧?” 季清宁,“……。” 一两银子的便宜被占了就算了,就怕这厮嘴里的便宜不是这个便宜,她先是还浑身软绵,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介意,”季清宁呲牙道。 “我一两银子都能买那么大一间宅子了,能随便算了吗,必须找给我,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第五百零三章 崴脚 季清宁的声音如珠玉掷地,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温玹无话可说。 陈杳抽抽着嘴角回去拿银子,三少爷可没有三少奶奶钱多,连带着他这个跟班都没有三少奶奶的丫鬟有气势,随随便便身上就揣一堆银子,最小的都有二两。 陈杳回去找了一通,把其他暗卫身上的零散铜板都搜刮了,才勉强凑够一两。 五钱碎银子,剩下都是铜板,小丫鬟两只手差点接不住,瞪他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杳,“……。” 心好累。 他东平西凑才把钱凑齐,这小丫鬟居然怀疑他故意去街上换这么一堆铜板,他有那么闲吗? 怕小丫鬟生气,他还得解释,“我家爷不常逛街,更不买一堆小玩意,也不请客,现在都不怎么去酒楼吃饭了,身上最小的银子是十两……。” 小丫鬟惊呆道,“那姑爷有花钱的地方吗?” 陈杳想了想,“现在基本没有了。” 小院的开支一年给一回,现在账上还剩下三千多两。 爷要么不花钱,要么一花就是上万两,花到三少奶奶手里去…… 不花钱,身上没零钱就很正常了,小丫鬟把铜板数了一遍,确定数目没错,就收下了。 用过午饭,季清宁歇了会儿,就带着房契地契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季清宁道,“宁大夫就住隔壁,怎么之前还劳烦许太医跑来,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季清宁道,“宁大夫经常见不着他人。” 这就难怪了。 老夫人让季清宁坐下道,“那堵墙叫你娘给堵上了,如今你怀了身孕,以后还是少翻墙,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虽然小丫鬟武功不错,但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太危险了。 季清宁可不敢告诉老夫人她屋子里有密道,而且直通隔壁小院的屋子。 不好解释,就干脆听话的点头,省的她担心,然后从怀里拿出房契地契,“铁锤告诉我祖母有意买下隔壁小院,我就和人家开了口,人家就把院子卖给我了。” 老夫人愣住,“那卖给你了,宁大夫住哪儿了?” 她祖母可真是个妙人,这世上会有人把自己的栖身之处卖了,然后流落街头吗,这世上绝绝绝大部分人都是最爱自己的。 季清宁道,“人家住的地方多着呢,我一开口,人家没犹豫就同意了。” 老夫人道,“多少钱买下的,祖母拿钱给你。” “一两,”季清宁如实道。 “……。” “多少?” 老夫人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 季清宁道,“祖母,您没听错,隔壁把院子一两银子就卖给了我,不过有个条件,要住到我出嫁。” 老夫人眉头拧成麻花,“一两银子这不就是白送给你吗,就算和宁大夫关系好,也不能这么占人便宜。” 小丫鬟站着一旁,憋不住道,“姑娘不占他便宜,他还不高兴呢,给了二两,还找了一两回来。”虽然是姑娘要的。 老夫人看着季清宁,“你是怎么和宁大夫结识的?” 果然人不能撒谎,解释起来没完没了,季清宁并不想骗自己的祖母。 季清宁道,“隔壁小院并不是宁大夫的,小院的主人之前受伤,从我住的屋子屋顶上滚下来,我和铁锤救了他一命……。” 虽然有所隐瞒,但这一部分是事实。 季清宁道,“祖母放心吧,我不会随便占人便宜的,总不会让人吃亏,也不知道咱们住的小院东家是谁,要是能买下来,两个小院打通,倒是个气派大宅了。” 老夫人笑道,“这小院的房契地契已经在我手里了。” 季清宁,“……???” 她祖母来京都可没多久,这小院的东家不可能把房契地契送到几百里外的太平县给她祖母,也就是说她祖母进京这么多天,已经见过这小院的东家,人家还把房契地契给了她。 她祖母自从迈进小院,似乎只出门了一回,也就是去灵台寺那一回,她虽然没有全程陪着,却让暗卫在暗中护着,她祖母除了灵台寺的高僧和晋临侯夫人外,没见过其他人。 柳妈妈端糕点进来,也正好听到老夫人说着话,想的也和季清宁一样。 他们一家在小院住了好些年了,一直没见过东家的面,年年盼年年等,至今都不知道东家是谁,结果人已经来过了…… 可这些日子,也没来过什么人啊。 不管了,如今房契地契在季老夫人手里,季家就是他们东家了。 柳妈妈上前道,“我们一家在这小院住了六七年,都没见过上一个东家的面,就换了个东家。” 老夫人笑道,“往后还要你和柳管事多操心了。” 这话算是承诺以后这小院管事还是柳管事,柳妈妈喜不自胜,当下表忠心,“我和我家那口子就怕小院热闹后突然冷清下来,当初大姑娘出嫁,我们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这回好了,这小院会永远的热闹下去。” 这话季老夫人爱听,柳妈妈把自己坐的糕点端给季老夫人尝,“我的厨艺比不得御厨,老夫人看合不合您胃口。” 之前都称季老夫人,现在已经改口叫老夫人了,更亲近了些。 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小丫鬟,道,“二姑娘把脚崴了。” 说这话,丫鬟已经把崴脚的季清雪扶了进来。 一瘸一拐的,看的老夫人心疼极了,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坐下。” “再请个大夫来。” 丫鬟迈步就要走。 季清宁道,“不用那么麻烦,崴脚而已,我会治。” 所有人都看着季清宁,除了小丫鬟外,都持怀疑态度。 虽然季清宁也开过方子,还被许太医夸过,但毕竟学医时日尚短,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能治呢? 季清宁哪管她们怀疑,看了看季清雪的脚腕,道,“还好,不怎么严重,我让铁锤拿药膏来,抹上,明天就好了。” 老夫人看着季清雪道,“你和张大姑娘一起出去的,她没事吧?” 季清雪道,“她比我还惨呢,她不小心脑袋磕到了门上,额头都撞青了,我们就各回各家了。” 季清宁奇怪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一个崴脚一个撞脑袋?” 季清雪道,“没去哪儿,就去了浣锦阁。” 第五百零四章 翻墙 季老夫人端着轻啜,闻言道,“莫不是碰上浣锦阁有人打架?” 季清雪连连摇头,“没有打架,不过,和打架了也没差多少。” 季清宁听得嘴角抽抽,想到浣锦阁老板娘风风火火的性子,浣锦阁这么热闹,不会是因为她的图纸吧…… 这般想,就听季清雪道,“浣锦阁新出了款小衣,特别招京都贵夫人和大家闺秀喜欢,我和张大姑娘逛街,看大家往浣锦阁涌,就准备去看看热闹。” “到了浣锦阁一看,那叫一个人多,根本挤不进去,我们本来准备回了,结果听说那小衣做什么用的,就想买一件送给姐姐你,结果愣是没挤进去……。” 季清宁,“……。” 真的。 特别感动。 感动到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小丫鬟站着季清宁身后,捂嘴笑道,“不用买给姑娘,那小衣就是……。” 小丫鬟才说到这里,剩下的话就被季清宁的瞪眼给堵了回去。 还嫌她丢的脸不够呢,要叫大家知道那小衣是她让浣锦阁制的卖的,还不知道会怎么夸她聪明,然后笑话她一箩筐,她丢不起这个人,尤其在自家人面前。 小丫鬟赶紧闭嘴,季清雪看着她,“你怎么不说了?” 小丫鬟挠额头,“我给忘了。” 季清雪也没追问,她一门心思都在抢小衣上,要不是她崴脚了,她一定能进去抢个三五七八件。 这边季清雪懊恼自己没能挤进去,那边唐靖和东平郡王几个在鸿兴楼吃饭。 正吃着呢,小厮推门进来,走到唐靖身边道,“世子爷,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了季二姑娘,她把脚崴了。” 唐靖正倒酒,闻言扭头道,“伤的重不重?” 小厮摇头,他不知道啊,“应该不重,丫鬟扶她回去了。” 唐靖一脸担心。 陆照笑道,“你就别担心了,有咱们大嫂在,崴脚算什么?” 断腿都能治,何况是崴脚,根本不叫事。 嗯,以前他们都叫季清宁大哥,现在季清宁恢复女儿身了,再叫大哥不合适了,叫大姐吧,总感觉怪怪的,叫不出口,更把人叫老了,叫季清宁吧,连名带姓的喊太生分了,最后思来想去,只能让温玹占点便宜,叫季清宁作大嫂。 小厮看着陆照道,“季二姑娘有季姑娘医治,张大姑娘可没有。” 陆照愣住,“张大姑娘怎么了?” “她额头撞青了,”小厮道。 “……。” 陆照不淡定了,“她们不是一起逛街吗,怎么会受伤,还两个一起?” 崴脚就算了,好好的走路下个台阶都可能崴脚,但额头撞青这就不寻常了,尤其还两个人一起受伤。 小厮道,“我拦下季家小厮问了几句,季家小厮说她们是要进浣锦阁买什么衣服,人太多导致的。” 唐靖,“……。” 陆照,“……。” 浣锦阁他们知道,他们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浣锦阁绣娘做的锦袍。 但是—— 浣锦阁绣娘绣工再好,也不至于让大家一窝蜂的往里挤,把自己挤到崴脚撞伤额头的地步吧? 东平郡王坐在一旁,道,“浣锦阁的生意是不错,但还没有火爆到连门都进不去的地步,浣锦阁是卖什么衣服,这么吸引人?”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奇心使然,决定去看看。 这么绝好的讨心上人欢心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她们两个弱质女流挤不进去,他们还能进不去?门都给他拆了。 几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筷子一放,结了账就出了鸿兴楼,直奔浣锦阁。 到地儿一看,只觉得小厮形容的委婉了,这哪是挤不进去,连浣锦阁门外的街上都挤满了人,已经严重妨碍通行,招来了巡城官兵。 “这到底是卖什么宝贝,这么多人抢?”东平郡王摇着玉扇,好奇的不行。 “这场面,就是我们也挤不进去。” 唐靖和陆照一左一右瞅了东平郡王一眼,直接往浣锦阁后院走去。 前门进不去,后门还能进不去吗? 到后门一看,好家伙,后门人更多。 三人,“……。” 都是想用钱走捷径的,浣锦阁管事的堵着门道,“实在抱歉,不是我不通融不帮忙,实在不行。” 有一个管事妈妈道,“我们也是熟人了,我们家王妃一年要在你们浣锦阁买多少东西,这般照顾你们浣锦阁生意,便是要你们浣锦阁送一件也不过分,何况我家王妃花钱买,双倍都行,做生意怎么就这么死板呢?” 一旁有人附和,“可不是,我们几家可是大客户,要是哪天去别家买了,你们浣锦阁得损失多少。” 浣锦阁管事的陪着笑,心下却不敢苟同:大家都不是傻子,你们关顾浣锦阁生意,又不是冲着她们浣锦阁老板娘的面子来的,那还不是因为浣锦阁的东西好? 东西入不了她们主子的眼,就是白送,她们都不会多看一眼。 浣锦阁管事的只赔礼,但后门就是不给走,规矩不能破。 东平郡王几个被这阵仗吓住了,也更坚决了要买到东西的决心,前面后门都进不去,还有墙呢,轻轻一跃就进去了。 浣锦阁里多是绣娘,他们三个没到处乱跑,朝浣锦阁铺子走去,刚走到小桥上,就被浣锦阁的丫鬟发现了,当即去禀告浣锦阁老板娘知道。 浣锦阁老板娘头疼,不知道三位爷突然来浣锦阁做什么,还是翻墙进来的,忙丢了手里的活过来招呼。 浣锦阁老板娘迎上来,道,“三位爷大驾光临我浣锦阁,不知有何贵干?” 东平郡王笑道,“这还用问,别人为何来的,我们就为何来。” 浣锦阁老板娘,“……。” 知道他们几个性子顽劣,喜欢凑热闹,但没有连热闹都没弄清楚就来凑的吧? 不尴尬吗? 唐靖道,“浣锦阁的东西好,我未过门的媳妇喜欢,我想买几件送给她。” 浣锦阁老板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云阳侯世子未过门的媳妇正是季家二姑娘,季二姑娘姐姐卖的小衣,还能少了她这个妹妹一份吗,何需云阳侯世子送…… 第五百零五章 贴心 不过云阳侯世子这份心意,倒是难得。 浣锦阁老板娘笑道,“别人要,那是为难我,但几位爷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只是要太多,我浣锦阁一时半会儿实在给不了,先拿一件,回头我让绣娘赶制出来,再给几位爷送去,几位爷看可行?” 态度极好,好到唐靖他们都不好说不行了。 浣锦阁老板娘赶紧吩咐丫鬟拿三件小衣来,只是季二姑娘和张大姑娘的尺寸,浣锦阁老板娘知道,但东平郡王的心上人,浣锦阁老板娘没见过,她看着东平郡王道,“衣服要合身才行,郡王爷的心上人身量我不知道,可否给我说说?” 东平郡王眼角一抽。 他心上人上回见已经是四年前了,就是那回,人家多高多重他也不清楚啊,何况过去四年了,这不是为难他吗? 东平郡王摸了鼻子道,“我只是陪他们两来的。” 反正浣锦阁也不会跑,回头再买不迟。 丫鬟取来两锦盒,唐靖和陆照一人一只。 唐靖把锦盒打开,看着里面的衣服,不愧是小衣,不是一般的小,他拿起来,不耻下问,“这么小的衣服能穿的下吗?” 浣锦阁老板娘,“……。” 真的,要不是他们三个一脸正色,虚心请教,浣锦阁老板娘都要怀疑自己被调戏了。 这叫她怎么回答,本来这衣服就不该他们来买。 买就算了,还问…… 浣锦阁老板娘扶额道,“你们不知道不要紧,季二姑娘和张大姑娘知道就成了。” “铺子里正忙,我就不送三位爷翻墙出去了。” 丢下这一句,浣锦阁老板娘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三人翻墙出了浣锦阁,唐靖和陆照把锦盒交给自己的小厮,让送季家和张阁老府上。 两人心满意足,三人骑马往前。 远远的看到温玹骑马过来,东平郡王道,“刚忘了,没替温兄要一件送给大嫂。” 温玹过来道,“送什么?” 唐靖就道,“浣锦阁的小衣啊,一堆人在抢,我们刚翻墙去买了一件。” 小衣? “什么小衣?”温玹问道。 唐靖就形容了一下。 温玹眉头拧了又拧,这小衣怎么听着那么的眼熟呢,陆照道,“我就担心尺寸会弄错,太小了。” 好不容易送个东西,要是不合身,还不如不送。 温玹嘴角抽抽,道,“你们真的送了?” “当然送了,快的话都要送到了,”唐靖道。 作为未婚夫,他可是称职的。 温玹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你们赶紧去追回吧。” 陆照看着他,“追回来做什么?” 连东西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火急火燎的送出去,温玹无话可说。 “你们两送的是肚兜,”温玹声音仿佛从远山飘来。 唐靖,“……!!!” 陆照,“……!!!” 两人如遭雷劈,没差点送马背上摔下来。 手里的鞭子一甩,两人的马就像箭一样往前奔去。 东平郡王骑在马背上,笑的花枝乱颤。 笑着笑着,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他抬头看温玹,“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那是肚兜?”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温玹,“……。” 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在东平郡王咄咄眸光下,温玹面不改色,道,“想找打吗?” 东平郡王笑了,“艳福不浅。” 说完这四个字,东平郡王脑海中闪过自己大哥的模样,觉得这四个字还是收回来比较好,他承认温玹有福气,能娶到季清宁这么不同寻常的女子,但艳福……还差点意思…… 他现在就想知道唐靖和陆照要怎么收场,这么明目张胆的送未婚妻肚兜,感觉会被打死。 再说唐靖和陆照,一个快马往季家赶,一个飞奔去张家,然而跑断气也晚了,锦盒已经送到了。 陆照果断翻墙进张阁老府,准备半道上截下来,然而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张大姑娘在张老夫人那儿,张阁老也在,小厮直接把锦盒送去了。 知道陆照送了礼物来,张大姑娘满脸羞红,一旁张三姑娘羡慕道,“肃宁伯世子也太贴心了,知道大姐姐撞伤额头,就送了礼来。” “快打开看看,他送你的是什么。” 张大姑娘也想知道,但她脸皮薄,不想被人打趣,但架不住堂妹起哄,“就让我们也看看嘛。” 张大姑娘就把锦盒打开了。 看到锦盒里的东西,她也愣住了。 不知道是什么…… 张三姑娘问道,“这是什么?” 小厮回道,“肃宁伯世子的小厮说肃宁伯世子知道大姑娘和季二姑娘在浣锦阁受伤的,就去浣锦阁买了大姑娘的心头好,大姑娘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这、这是……小衣?! 张大姑娘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飞快的把东西放回锦盒里,然后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张娴想死的心都有了,屋外,陆照比她还想死。 他悄悄尾随,张娴的丫鬟红着脸道,“肃宁伯世子太过分了,他怎么能送姑娘你这样的东西呢,得亏老太爷和老爷他们都不知道,不然得气死。” 张娴气的跺脚,“你以为能瞒的过去吗?” 满京都的贵夫人都在抢小衣,浣锦阁老板娘只让几位贵夫人试穿了下,她们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府里的姑娘迟早都会买,能不能瞒过三天都难说。 “那怎么办?”丫鬟发愁。 肃宁伯世子他们脸皮厚,不怕被人笑话,可姑娘脸皮薄啊,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她家姑娘都还没出嫁呢,他就想把她家姑娘的脸皮给拉厚实了。 张娴把锦盒丢给小丫鬟,闷头回了屋,给自己倒茶喝,小丫鬟把锦盒放下,张娴道,“快拿进来做什么,拿去扔了!” 小丫鬟捂嘴笑,“衣服又没错,姑娘不是想要吗?” “我,我那是想买一件送给季姑娘,我,我没想要,”张娴嘴硬道。 小丫鬟一脸姑娘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好歹是一番心意,姑娘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要不试一下吧?” “要实在不喜欢,再扔也不迟啊。” 第五百零六章 冒犯 小丫鬟说完,张娴坐在那里没反应,小丫鬟俏皮道,“姑娘真不要啊,那这东西也不能扔了,奴婢拿去烧了?” 说着,就把小衣放回锦盒,走的时候来了一句,“烧了可就真没了。” 丫鬟走到珠帘处,张娴红着脸道,“你个死丫头,还不给我!” 她就知道姑娘是脸皮薄,偏生要嫁的姑爷不是个薄脸皮的,回头嫁了,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肯定少不了。 张娴去屏风后换小衣,陆照躲在房梁上,正好在屏风上。 陆照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日子没见张娴了,难得来一回,就想多看两眼,也想他无意冒犯送了这么件小衣给她,她有多生气,生气了得哄啊。 这一留恋,等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他总不能堂而皇之的从人家闺房大门出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藏在上面。 他是正人君子,他绝不会做出偷窥人家姑娘换衣服这样无耻之事来。 嗯,陆照是想目不斜视的,奈何眼睛不听话啊,没忍住往下瞄了一眼,只一眼,没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他看到了藕荷色的肚兜! 他赶紧把眸光移开,只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突然遭受这样的冲击,鼻子不争气,流鼻血了。 等他反应过来,鼻血已经掉下去了,正好吊在张娴搭在屏风上的裙裳上。 张娴伸手拿,手指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那滴血,她愣了下,怎么会有血? 她下意识的抬头,就和无处躲藏,心存侥幸的陆照来了个四目相对。 “啊!!!” 张娴惊叫出声。 突然起来的惊叫,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吓了一跳,担心张娴出事,赶紧进来道,“姑娘,你没事吧?” 陆照已经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就站着张娴身后,离的近,张娴都能感受到从陆照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怕丫鬟婆子靠近,张娴忙道,“我没事,就是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 陆照,“……。” 这不是在说他是老鼠吗? 丫鬟婆子奇怪,“姑娘的院子里从来没有老鼠啊,我这就过来抓。” 张娴又急了,“老鼠已经出去了,你们去院子里找。” 丫鬟婆子更不解了,刚刚房门紧闭,老鼠怎么出去的,难道是爬窗户出去的? “让姑娘受惊了,奴婢们这就去抓,”丫鬟婆子退出去。 等人走了,关门声传来,张娴手拿着衣服捂在胸前,是想转身瞪陆照,却不敢转身,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她就知道他是个混蛋,果然没有看错! 想到自己要嫁个这样无耻之徒,张娴恨不得一死了之。 “你还不快点出去!”张娴咬牙。 丫鬟就站着屏风处,已经吓呆住了,后悔不该怂恿姑娘穿什么小衣,就算和肃宁伯世子定亲了,但到底还未出嫁,一日没进肃宁伯府,这桩亲事就还有退的可能啊。 谁能想到肃宁伯世子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送小衣就已经过分了,他还敢来偷窥她家姑娘换衣服! 要不是顾忌姑娘的名声,她都恨不得叫人把他撵出去了。 陆照鼻血流个不停,见屏风上有块布,想都没想就拿了擦鼻子,张娴快要晕倒了。 那是她的肚兜! “你快走啊!”张娴恨不得昏过去。 陆照也不比张娴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是京都响当当的纨绔,但也是洁身自好的纨绔,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听过,一时间招架不住,他颤了额头道,“你踩着我的脚,我走不了。” 张娴这才发现自己踩了陆照的脚,都不知道踩了多久了。 她赶紧把脚挪开,陆照走到窗户处,准备推窗户出去,这时候有婆子说话声传来,“都给我找仔细点,今儿必须要把老鼠逮住。” 陆照回头看张娴,然而瞥了一眼,鼻血就控制不住往外涌了,他赶紧背过身道,“出不去了……。” 张娴,“……!!!” 陆照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忙道,“我,我去屏风外……。” 陆照转身就走,然后走的太急,直接把屏风撞倒了。 陆照,“……。” 谁都别拦着他,让他去死吧。 丫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赶紧把屏风扶好,外面丫鬟又推门进来问,“怎么了,没事吧?” 丫鬟忙道,“没事,没事,就是屏风倒了。” “我帮你扶好。” “不用,把门关好。” 丫鬟艰难的把屏风扶起来,陆照已经想钻地缝了。 张娴手忙脚乱的穿衣,穿好了之后,都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她不想见到肃宁伯世子! 陆照站着站着屋子里,背对着屏风,见半天没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了,他问道,“还,还没有穿好吗?” 张娴还未说话,这时候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姑娘,二姑娘来看你了。” 陆照,“……!!!” 张娴,“……!!!” 两人一个出屏风一个要躲进来,直接撞了个满怀。 那边丫鬟已经把门推开,张二姑娘走进来了,一府姐妹,平素无话不谈,有时候晚了,就赖着不走,彻夜长谈都有过。 张二姑娘走进来,见张娴满脸飞霞,笑道,“大姐姐脸怎么这么红?” 张娴摇头,“我,我没事……。” 没事红成这样? 张二姑娘多看了张娴两眼,捂嘴一笑,道,“大姐姐,我未来姐夫送给你的是浣锦阁的小衣吧?” 她围着张娴转了一圈,只觉得某部位更挺翘了,身材更曼妙多姿了,她惊艳道,“难怪大家都趋之若鹜,把浣锦阁挤爆都要买了,果然不一般。” 张二姑娘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躲在屏风后的陆照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 还是没人认出来了。 张娴恨不得捂张二姑娘的嘴,强忍着才没有伸手,她二妹聪明着呢,怕此地无银三百两,惹她起疑。 张娴强自镇定,但张二姑娘还是觉出了不对劲,她大姐姐脸皮一向薄,她这么打趣她,她都没什么反应,太奇怪了。 “大姐姐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张二姑娘关心道。 第五百零七章 丢人 张娴反应过来自家堂妹的心细,忙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方才被只老鼠吓着了……。” 张二姑娘来就知道丫鬟们在找老鼠,也没怀疑,老鼠那玩意瞧着就吓人,要她看见了,也会吓的不轻。 张二姑娘坐下来,道,“我从祖父祖母那儿过来的,他们在商议你和肃宁伯世子的婚期,祖父祖母都不知道肃宁伯世子送给大姐姐的是什么,觉得你要浣锦阁的东西,他就买来送你,对他满意极了……。” 张娴忙问道,“你没告诉祖父祖母吧?” 张二姑娘笑道,“我哪敢说啊,要祖父祖母知道肯定得气坏,不过这事迟早瞒不住。” “肃宁伯世子也真是的,他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咱们府里送,他也不怕把自己亲事送黄了。”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说,这亲事是铁定黄不了的,一来是章老太傅保的媒,二来兜肚差不多的小衣都送来了,要退亲肯定会传开,她大姐姐被人送肚兜调戏,谁还会登门提亲啊? 屏风后,陆照想朝着柱子来几下,为什么他没有早点碰到温兄,就那么火急火燎的把东西送了,还有浣锦阁,为什么突然卖那样的小衣,还那么多人抢着买,更有甚者走后门,还走不通的…… 这不是坑他吗? 还好有唐靖和他作伴,这要他一个人干下这样的蠢事,他能尴尬死。 也不知道这会儿唐靖怎么样了,他都没把小衣截下来,季家小院离昌平街那么近,就更不可能了。 张娴要去屋外透透气,张二姑娘道,“你陪我坐会儿说说话吧,你都快要嫁人了,以后这样闲聊的机会就少了,要是我们能一辈子留在府里就好了。” 张娴也不想嫁人,可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嫁的,除非向季清宁那样,家中没兄弟,才有招赘的可能,可招赘还不如出嫁呢。 想到要嫁人,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张娴心底也闷闷的,尤其自己要嫁的还是个无耻之徒,就更彷徨了,她知道自家堂妹来找她何事,她道,“二叔二婶要把你许给吏部尚书府大少爷了?” 张二姑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想嫁又能如何,她不喜欢吏部尚书府大少爷,但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提及亲事,张二姑娘就没了好心情,她望着张娴,“那你呢,你是真心愿意嫁给肃宁伯世子的吗?” 张二姑娘就是随口一问,没有的意思,张娴身后的丫鬟朝她摇头。 什么时候问都行,可别当着人家肃宁伯世子的面问啊,亲事都定了,再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啊。 张娴气头上,道,“我不知道祖父怎么就看上他了,分明就是个混蛋!” “确实混蛋了些,”张二姑娘捂嘴笑。 “要祖父知道小衣的事,该反省自己了。” 陆照心都颤抖了起来。 怕张二姑娘还聊肃宁伯世子,丫鬟赶紧给她端茶端糕点,试图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张娴其实也怕,人家不要脸来她的屋子,她还不习惯在人后背说人坏话,张二姑娘聊起别的,她只待了一刻钟就走了。 张娴送她出门,等回来,陆照从屏风后出来,张娴气的跺脚,“你怎么还没走?” 陆照道,“我,我不是故意送你肚兜的,我,我不知道那是肚兜……。” “我送完才知道,来这里只想拿回去,但迟了一步。” 结果小衣没拿到,还被误会是色狼。 张娴面红耳赤,“你,你还敢提!” “你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陆照站着没动,张娴已经不顾礼仪了,推陆照走,只是陆照哪是她那点力气推的动的,陆照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赶紧走吗?”张娴催促道。 陆照走到窗户边,“那你不生气了?” “嗯。” 她只想他赶快走。 陆照就放心的跳窗走了。 张娴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丫鬟就来了一句,“姑娘,他把你的肚兜拿走了……。” 张娴,“……!!!” 她跑到窗户处,然后窗外空荡荡的,哪还有陆照的人影。 再说陆照,形如鬼魅,避开张府下人,轻轻松松就翻墙出去了。 手里还拿着那块擦鼻血的布,这会儿鼻血已经停了,想扔吧,是张大姑娘的帕子,不扔吧,被弄脏了,她也不会要了。 陆照把“绣帕”展开,准备看洗洗还能不能用,结果一张开,整个人瞬间就红了螃蟹。 肚……肚兜?! 他的鼻血把那肚兜上绣着的兰儿都染成了红色,阳光下,分外妖娆。 远处有叫卖声传来,陆照像做了贼似的飞快的把兜肚卷了揣入了怀里。 他今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送人家小衣,还顺了人家一件肚兜…… 这会儿还回去肯定不行了,别说人家张大姑娘怕见他了,他也怕见人张大姑娘了。 陆照硬着头皮骑马离开,要找唐靖。 他见到唐靖的时候,唐靖鼻青脸肿的在药铺上药,伤的有点严重,一碰就疼的嗷嗷叫。 唐靖看到陆照过来,见他有鼻血,道,“你也被打了?” 说完,觉得不对劲道,“张阁老府上又没有暗卫,谁打你了?” 说着,呲的一疼。 陆照当然不会说自己被冲击的流鼻血的事,只说自己撞到了鼻子,他道,“你怎么被成这样了?” 唐靖道,“我赶到季家的时候,小衣已经送到季二姑娘屋子里了,我就溜进去准备偷走,结果刚出屋子,就被看守的暗卫给当成贼暴打……。” “然后呢?”陆照好奇后面的事。 唐靖一脸的生无可恋,“别提了,我今儿丢人丢大了,正好碰到我爹娘去季家商议婚期,想和煜国公府一天办喜事,明明小衣是我送的,结果暗卫一揍我,成我不要脸去季家偷季二姑娘的肚兜了,我都没地儿说理去。” 说着,唐靖看着陆照,“你身上有多少钱?” “一百两,”陆照道。 “你想做什么?” 唐靖道,“我在季家就被打成这样了,我还敢回家吗,我不赶紧跑路,等着回家被打死呢?” 第五百零八章 疯抢 唐靖给了借钱的理由,但陆照不借。 哪怕请他吃饭,把钱花他身上都行,资助他逃婚,他会被打死的,再说了,本来还有个伴,唐靖一走,他就是孤军奋战了。 别说帮着唐靖逃走了,就是发现了,也得拼命把他拦下来啊。 陆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唐靖已经伸手过来自己拿钱了,陆照看着他道,“你可要想清楚啊,季家女儿可不愁嫁,二婚嫁的比一婚还要好,你人一走,回来就和人季二姑娘没关系了。” 唐靖手都把银票抽出来了一角,闻言,呆呆的看着陆照。 陆照一脸我可不是吓唬你的表情,他说的是事实。 唐靖想到了施大少爷,浑身打了个哆嗦,把银票怎么抽出来的怎么给陆照塞了回去。 唐靖一脸想死的表情,“那我怎么办,你收留我两天?” 陆照给他端茶,“跑的和尚跑不了庙,躲的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死早超生,你……。” “行了,你别说了,”唐靖想打人。 “你就说你收不收留我吧。” “……。” “收,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回去,”陆照道。 “这还差不多。” 小伙计继续给唐靖上药,唐靖疼的嗷嗷叫,吓的小伙计根本没法上药,吵的陆照耳朵疼。 他手一抬,直接把唐靖点了穴,小伙计赶紧把药膏抹上,至于唐靖,那是疼的两眼直冒金星。 上药完,陆照就带唐靖回肃宁伯府。 远远的,小厮就看到陆照和唐靖骑马回来,小厮见了诧异,“咱家世子爷怎么脸上没带伤?” 虽然陆照和唐靖他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打架那几乎都是一起上的,基本不会出现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另外一个没事人一样,因为他们一般不是主谋,也跑不了是帮凶。 另一小厮道,“你没发现伯爷回府的时候脸都是绿的吗,我看世子爷一会儿少不了一顿打。” “那要不要提醒世子爷一声?”小厮问的小声。 “提醒了就能不挨打了吗?”另一小厮道。 “……。” 说的也是,伯爷的气总要出,万一知道是他们提醒了世子爷,没得打他们一顿,世子爷那一顿又省不了。 然后陆照和唐靖进府的时候,两小厮只殷勤陪笑,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府,走了百余步,就看到肃宁伯过来,肃宁伯身后还跟着个小厮,小厮手里捧着家法藤条,陆照当时就看懵了,因为肃宁伯府的家法就是为他一个人设的,他爹除了打他之外,几乎就没用过藤条打别人。 而且用藤条的时候不多,因为藤条多放在祠堂,他爹脾气上来,一般都是拿棍子和鸡毛掸子,根本就没耐心等人取藤条来,除非时间充裕…… 还有拿藤条的小厮,那是他的贴身小厮啊,今儿去张阁老府上送小衣的就是他。 他叮嘱了小厮别和他爹吐露半个字啊,难道小厮把他卖了? 陆照心下怀疑,肃宁伯已经转身拿过藤条朝他抽过来了。 他是要跑的,结果他好心收留的兄弟抓住了他,错失逃跑良机,结结实实挨了他爹一棍子,疼的他嗷的一嗓子就叫了起来。 陆照一边躲一边揉自己挨打的大腿道,“爹,你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还有脸问?! 肃宁伯想抽死自己儿子的心都有了。 嗯,事情是这样的,唐靖混入季家想偷回小衣,被当成贼抓了,被云阳侯狠狠的打了一顿,云阳侯回府的路上,碰到了肃宁伯,怕唐靖把张阁老气的吐血,就把这事和肃宁伯说了。 他的好儿子明目张胆的给人家姑娘送肚兜,光是听着就火大了啊,张阁老是儒臣,最重规矩礼节,他儿子此举人家要退亲都不为过。 投其所好没错,但好歹分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吧,肃宁伯回府就找陆照的贴身小厮询问,小厮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肃宁伯一动怒,小厮就全招了。 云阳侯把唐靖都打的鼻青脸肿了,他肃宁伯管儿子只会更严。 唐靖在一旁,看着陆照被打的惨叫连连,心底舒坦了,感觉脸上的伤都好了一半。 唐靖到季家,还挨了顿打的事,季清宁因为累的睡着了,错过亲眼见到的机会。 她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睁开眼,小丫鬟就站着床边,巴拉巴拉一通倒豆子,把季清宁倒的嘴角抽了半天停不下来。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你没告诉别人,那小衣是出自我的手吧?” 小丫鬟连连摇头,“我哪敢说,一个字都没说。” 二姑娘已经丢人了,她要说了,岂不是连姑娘都丢人了。 她们穿小衣是为了让胸更挺翘,她家姑娘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胸…… 这么丢人的事,她都想去叮嘱浣锦阁老板娘守口如瓶呢。 季清宁倒不担心浣锦阁老板娘会往外说,能在京都开那么一间大绸缎铺子,不止性子风风火火,更做事让人觉得贴心,急她人之所急,绝对会顾着她的脸面的。 小丫鬟道,“兰儿去街上了,回来说,浣锦阁的大门都被挤坏了,后门听说还有人打起来……。” 季清宁一脸黑线,不过也难怪,古代小衣只是肚兜,起不到多大作用,浣锦阁横空出世的小衣会让那些贵夫人和大家闺秀更自信。 季清宁笑道,“这倒是我没料到的,浣锦阁该多准备些日子才是,你去浣锦阁一趟。” 季清宁吩咐了几句,小丫鬟就赶紧去浣锦阁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浣锦阁前就来了不少人,都想浣锦阁一开门就冲进去抢小衣,要不是街上宵禁,估计大半夜就有人来排队了,怕抢不到,有些人家还出动了好几个丫鬟,增加胜算。 结果浣锦阁门前贴了张大纸,上头写着: 浣锦阁绣娘已经在马不停蹄的赶制小衣,仍供不应求,为确保质量,今接受预定。 凡在浣锦阁购买一件衣物者可订购一件,每位贵夫人不得超过两件。 不着急者可以稍等,一个月后,基本就能正常购买了。 然而告示贴出来了,来浣锦阁的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第五百零九章 吉日 贵夫人之间,大家闺秀之间攀比成风,一想到别人比她们提前一个月就抢到了,她们却只能一个月后,当时就坐不住了,若是半个月还勉强能忍一忍。 只是从浣锦阁买一件绸缎或者衣服或者绣帕就接受预定,对那些贵夫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反正平常也是要买的,浣锦阁的质量经得起考验。 告示贴出来,才一天时间,浣锦阁就空了。 不仅铺子空了,连着库房都空了,多年没卖出去的绣品都拿出来卖光了。 浣锦阁老板娘,“……。” 季姑娘真乃做生意之奇才。 浣锦阁一天挣的钱都赶的上她大半年挣的。 得亏人家不做生意,不然京都哪还有她浣锦阁什么事。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季清宁喂了会儿鱼,实在无聊,就想出府逛街,知道没有季老夫人和李氏同意,她出不去,只好去磨季老夫人点头了。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去季老夫人住的院子,刚进院子,就有丫鬟上前禀告,“姑娘,钦天监刘大人来府上了。” 小丫鬟奇怪,“钦天监来咱们府上做什么?” 丫鬟捂嘴笑,“姑娘即将嫁给温三少爷,煜国公府自然要找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了。” 闻言,季清宁心咯噔一下跳了。 刘大人……应该就是那算出温玹命里惧内的刘大少爷的爹了…… 做儿子的都那么厉害了,做爹的钻研多年,本事就更不容人小觑。 她还记得当初她和张大姑娘还有檀兮郡主假定亲,钦天监给她们合八字,从八字里看出问题,还特意来小院问过季清嫮。 这回别也是看出她八字有问题来的…… 季清宁轻提裙摆上台阶,习惯了穿锦袍,女装低的能遮住绣鞋,实在不方便,回头一定要让浣锦阁把她的裙摆弄短一点。 绕过花鸟山水屏风,就听到一道不熟悉的男人说话声传来,“季老夫人确定给的季姑娘的生辰八字准确无误吗?” 季老夫人笑道,“我孙女儿的生辰,我怎么会不记得,就算我记错,清宁她娘也不会错啊。” “可是这我这孙女儿和温三少爷八字不合?” 不管八字合不合,孩子都怀了,不嫁也得嫁啊。 能在朝堂做官的,没几个是笨的,不会说这么扫兴的话,就算合八字挑不出好日子,挑个黄道吉日,谁还能说什么。 钦天监刘大人忙道,“季姑娘的八字很奇特,我们钦天监几位同僚测算了好几天,各种方法都用了,但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因为好奇,所以更想弄清楚。 李氏一听,心就提到嗓子眼,“可有什么不好之处?” 刘大人赶紧摇头,“季姑娘聪慧,嫁的又是煜国公府三少爷,哪会不好,只是看不透,心存好奇,另外就是犬子和他新结识的一位好友,测算季姑娘的八字,提出了一个新的理论,让钦天监几位老大人眼前一亮,前来询问,看符不符合……。” 从季家给的生辰八字来看,季清宁几个月前有一大劫,基本躲不过去,这一劫,大家也都知道,季清宁险些被人溺亡在浴桶里,人虽然活了,但失忆了,还武功全失,不然就是个文武全才了。 男子能文善武的都少,一个姑娘能文能武,真是羞煞人。 了解季清宁过去的十七年,能和这八字对的上,但八字怎么看季清宁都熬不过去,所以后面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可季清宁不仅活的好好的,还风生水起,说明她命很不错,是个有福之人,和八字对不上。 刘大少爷和他新结识的好友对着季清宁的八字琢磨了好几天,最后那道士想起来问季清宁溺亡是哪天,又是什么时辰醒的。 一看那两时辰,那道士就拍桌子了,“凤凰浴火重生,重生之日就是新的八字了,季清宁醒来的时辰是难得一见的好八字,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夫妻恩爱,子孝孙贤……。” 几乎所有的好事都占全了。 刘大人虽然觉得以季清宁的聪慧,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将来不是难事,但毕竟这样算八字少见,本着谨慎的态度,还是要和煜国公府和季家说一声。 用这样的八字测出来的良辰吉日,他也拿不准作不作数,因为测出来的吉日是个单日子,一般人家成亲多喜欢双日子,好事成双。 算命合八字这样的事,季老夫人哪里懂,便问李氏,“你看呢?” 李氏头大,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她道,“我也不懂,要不问问清宁的意思吧?” “也好,”季老夫人点头。 丫鬟要请季清宁,季清宁就直接进去了。 钦天监刘大人起身给季清宁行礼,毕竟是未来煜国公府三少奶奶,他儿子能进钦天监,算起来都是托了季姑娘的福。 季老夫人道,“刚刚刘大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季清宁点头,道,“我觉得刘大少爷和他的好友说的挺有道理。” 季老夫人就看着刘大人道,“清宁认同,我们没有意见,不知钦天监测出来的是哪天?” 刘大人就道,“下个月十三。” 李氏听了道,“今儿已经是二十六了,岂不是没几天了?” 刘大人心说,煜国公让他挑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最好在半个月之内,就这人家都嫌时间久了,不过嫁女儿和娶儿媳妇的心态不一样,很正常。 李氏看向季老夫人,季老夫人也满心不舍,“都许出去了,留也留不了多少时日,就这天出嫁吧。” 李氏没说话,只看着季清宁,眼底泪花闪烁。 刘大人得了答复,当即起身告辞,还得去煜国公府回话呢。 隔壁小院,暗卫第一时间把婚期禀告温玹知道,温玹皱眉,“还要那么久?” 陈杳侧目看了他一眼,“爷这么迫不及待搬回煜国公府住吗?” 住在这里,和成亲也没多大差别。 一旦季姑娘嫁了,就得搬回煜国公府了,虽然可以形影不离,但要应付的人和事就多了。 温玹倒不担心季清宁应付不了煜国公府众人,他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其他人了,再不行,季清宁用毒的本事,谁招架的住? 温玹继续看兵书,才翻了一页,一暗卫跳窗进来,“爷,威平侯世子找您。” 第五百一十章 太惨 威平侯世子怎么找他,温玹倒是好奇了,他虽然和威平侯世子齐宵有几分私交,但威平侯世子还没有找他找到煜国公府去过,就连想帮晋临侯世子求情都在大街上。 这必然是有非找他不可的事了,温玹道,“让他在鸿兴楼等我。” 暗卫退出去,温玹把手里的账册看完,听暗卫禀告威平侯世子已经到鸿兴楼了,他方才起身。 鸿兴楼,二楼。 威平侯世子齐宵坐在那里喝茶,有脚步声传来,他身侧的护卫耳朵一动,道,“爷,温三少爷来了。” 温玹推门进去,威平侯世子起身,笑道,“向温兄道喜了。” 温玹看着他,道,“你找我不会只是道喜这么简单吧?” 威平侯世子笑着请温玹坐,然后才道,“什么都瞒不过温兄,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知道温玹忙,威平侯世子就不耽误他时间,开门见山道,“宁大夫为四海书院修建藏书阁,捐了三次义诊机会,我买了两回。” 竟然是威平侯世子买下了那两次义诊机会,温玹看着他道,“我看你也没病没痛的样子,有隐疾?” 虽然做大夫的治病救人,眼里不分男女,但要病的过分,温玹不一定让季清宁医治。 威平侯世子轻咳一声,道,“我没病,是我一位朋友病了,代他买下的机会,他昨儿进京了,我这不是看季姑娘出嫁在即,怕治病耽误她时间,问问你的意思先。” 温玹眉头一拢,威平侯世子这话显然是知道宁大夫就是季清宁了,温玹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威平侯世子笑道,“我虽没和宁大夫亲自打照面,但也远远看过几回,身量不高,只到你下巴处,而且你每次陪宁大夫回煜国公府医治,季姑娘都恰好和你一起离开书院,我不信这是巧合。” 只是一般人都不敢把医术高超的大夫和四海书院的学子往一处想,尤其这个学子还有胆有识,才学过人,差不多年纪的人,谁也不愿意把人往这么优秀了想。 再者,他自认对温玹有几分了解,季清宁若不是宁大夫,温玹要医治自己二哥的断腿非季清宁不可,温玹是绝对不会向季清宁低头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说服宁大夫本人。 温玹没说话,威平侯世子继续道,“我这朋友病了有五年了,我实在不忍心,他得知有希望治好,快马加鞭就赶进京了,若非实在心急,我也不会找你,我也担心回头季姑娘身子重了,更不方便。” 毕竟花了两万两的诊金,总不能让他拖个一年半载的吧,当然了,他出的诊金远没有当日温玹找季清宁的多,但两万两于他而言也不是笔小数目了。 温玹看着威平侯世子,笑道,“我倒是好奇你那朋友是什么人,在你心底比晋临侯世子的分量还要重。” 当日最后一个义卖名额被他祖母抢了,晋临侯府管事的当即就要找买下另外两个名额的人,这么好的卖晋临侯府人情的机会,威平侯世子却不动心,甚至怕被晋临侯府发现,去四海书院都悄悄的。 这会儿来找他,又坦言知道宁大夫就是季清宁,显然是要他和季清宁帮着保密的意思,这人做事,够滴水不漏。 威平侯世子给温玹倒酒,道,“他身份自是比不上晋临侯世子,但他于我有恩。” 这时候,门被敲响,鸿兴楼小伙计送菜进来。 威平侯世子和温玹认识许久,还是第一次坐下来一起吃饭,而且刚开始,蹭饭的就来了,东平郡王和唐靖陆照都来了。 温玹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没有书院读书?” 东平郡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看着温玹道,“你有脸问我们这话吗,我们再怎么样,在书院待的时间也比你多。” 他都不去书院,他们用得着见天的待在书院吗? 威平侯世子坐在一旁,十分羡慕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的相处方式,虽然说话那是很不客气,但不客气某种程度也意味着不见外,至少他没有可以这样无所顾忌说话的朋友。 东平郡王和威平侯世子打招呼,筷子拿起来了,才想起来问一句,“我们蹭的是谁的饭?” 这顿饭不知道是威平侯世子请的,还是温玹请的。 按说温玹和威平侯世子凑不到一块儿,但上回威平侯世子救了晋临侯世子,不然温玹就麻烦大了。 威平侯世子笑道,“名义上温三少爷请我,实则我结账。” 东平郡王抬手拍威平侯世子的肩膀,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上道,上道的我想三不五时就请你吃一顿了。” 威平侯世子,“……。” “郡王爷请我,我肯定得给面子,”威平侯世子举杯笑道。 东平郡王大笑,有他们几个在的地方,气氛一向欢乐。 威平侯世子请温玹帮忙,但温玹给不了他答复,因为治病救人的不是他,温玹看了陈杳一眼,让陈杳回去问季清宁的意思。 吃到一半,陈杳就回来了,道,“爷,属下问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说威平侯世子的朋友摔断留下后遗症的腿,她可以治好,但双目失明,又失明了五年之久,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得看看再说。” 顿了顿,陈杳继续道,“三少奶奶说了,她要治不好,那两万两她还给威平侯世子。” 威平侯世子忙道,“季姑娘客气了,治不好,是我那朋友没那福气,以后总还有要麻烦季姑娘的地方。” 那么高超的医术,连赵院正都甘拜下风,他就算和温玹交恶,也得和季姑娘搞好关系啊。 威平侯世子看向身后的护卫,道,“你去把人带来。” 护卫转身离开。 等温玹他们吃完饭,护卫已经在楼下等候了,身边一驾并不显眼的马车,至少没有护卫显眼。 东平郡王几个好奇,不知道威平侯世子什么朋友这么惨,又是断腿又是瞎眼的,他们都不敢想象要是眼睛看不见,这日子还怎么过,至少他们没有勇气,是以对马车里的人打心眼里佩服。 第五百一十一章 疑心 好奇归好奇,但掀开车帘看的事,东平郡王他们不会做,和威平侯世子他们告辞,就骑马走了。 温玹骑上马背,威平侯世子跟在他身后往小巷子走,护卫赶马车随后。 然而温玹从季家小院前路过,却并不停下,威平侯世子都懵了,是他记错了吗,这才是季家吧。 威平侯世子看向温玹,“刚刚那不是季家?” 温玹道,“未免麻烦,不在季家。” 威平侯世子没敢多问,但他纳闷的是未免麻烦是什么意思…… 不过温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只要把阿远治好就成了。 到了隔壁小院,温玹翻身下马,威平侯世子也下来,马车里走下一男子,形容消瘦,眼睛虽然睁着,但空洞无神,小厮扶着他,他也慌乱无措。 威平侯世子道,“别紧张,没事的。” 叫阿远的男子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小厮道,“少爷小心台阶。” 威平侯世子四下打量小院,佩服温玹,不亏是为了季姑娘能豁出命闯火海的人,为了守着她,竟然住在她隔壁,这份深情当真令人佩服。 进了温玹住的院子,陈杳道,“我去请三少奶奶。” 不多会儿,威平侯世子就看到季清宁从温玹的屋子里出来。 威平侯世子直接懵了,温玹的护卫去隔壁请人,人家季姑娘却在温玹的屋子里? 季清宁从内屋出来,威平侯世子作揖道,“温三少奶奶,好久不见。” 这称呼—— 她还没嫁呢。 季清宁不好纠正,只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小厮搀扶的男子身上。 季清宁道,“院子里不方便,去药房吧,我给他把脉看看。” 季清宁先进的药坊,而后温玹,然后是威平侯世子。 威平侯世子打量了下药坊,果然是个大夫,这配备够齐全。 男子坐下来,因为断腿后遗症好治,所以季清宁先给他看断腿,能行走,说明断裂的骨头接的没什么问题,就是后遗症偏重了些,季清宁看后,对威平侯世子道,“刮风下雨的毛病,调制些药膏,多敷几回就没事了,只是我近来不便调制,回头我把方子送去给许太医,劳烦他调制,往后你去找许太医拿药就行。” 威平侯世子点头记下。 小厮帮男子把卷起的裤腿放下,季清宁坐下,小厮把男子的手搭在药枕上,季清宁帮着把脉,一搭上脉搏,季清宁眉头就皱紧了。 威平侯世子心都凉了半截,这样子显然是没治好的希望了,正心疼男子呢,就听季清宁道,“放轻松,你这样子我没法把脉。” 威平侯世子扶额,敢情还没把脉呢,吓他一跳,季清宁几乎是阿远最后的希望了。 他手搭在男子肩膀上道,“别紧张,你要相信宁大夫的医术。” 话虽然这样说,但男子实在太紧张了,这两天他听了不少关于宁大夫治病救人的事,他知道,如果宁大夫也治不好他,他这一辈子都没希望看到他长什么样子,更没机会亲自报仇了。 脉搏跳的太快,影响脉象,季清宁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然后才能把脉。 虽然眉头皱的没之前那么紧,但面色也很凝重,把了一只手,又换了一只手。 等季清宁收了手,威平侯世子就问道,“如何?” 季清宁起身道,“情况有点复杂,我倒是能把他体内的毒逼出来大半,配合敷药,不出三个月,他就能看见,但看的没正常人清楚,而且他失明的时间太久了,毒入骨髓,如若不能彻底根除,不出两年,他会再次看不见。” 威平侯世子道,“没法彻底根除吗?” “法子倒是有,但药方里有味药罕见,我手里没有,你得自己派人去寻,而且必须要半年之内找到。” 男子坐在椅子上,面色凄哀,宁大夫这么说,那找到那味道的希望几乎是没有了。 威平侯世子道,“是什么药,我派人去找,只要世上有的东西,总能找到。” 季清宁把药名写下,怕知道的人不多,她干脆把那味药的样子画下来。 季清宁写了三张方子,一张药浴方子,一张施针的方子,另外一张是药泥给男子敷眼之用。 本来这些事季清宁都该自己做,毕竟人家付了两万两诊金,但她闻不得药味,只能让威平侯世子去麻烦许太医了。 忙完了,陈杳送他们离开。 等陈杳回来,小丫鬟按捺不住好奇,问他,“那男子是什么人啊,怎么伤的那么严重?”看着就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 这个问题,季清宁也好奇,不由得看向陈杳。 陈杳摇头,威平侯世子只说是他的恩人,但具体什么身份,爷没问,威平侯世子也没说。 温玹给季清宁削梨,见她好奇,便多说了两句,“齐宵十四岁之前,一直住在京都两百里之外的威平侯府以前的老宅,后威平侯夫人所出嫡子夭折,自己又没法再生了,这才将齐宵接回京,听说回来的途中遭遇了刺杀,为人所救,从男子受伤时间来看,应该和齐宵那次遇刺有关。” 说完,温玹把梨递给季清宁,“或许,他才是真的威平侯世子。” 季清宁眼角睁圆,“为何这么说?” 温玹拿帕子擦削梨的匕首,道,“威平侯夫人乃茂国公胞妹,被她丢去庄子上的庶子,绝不会有好日子过,齐宵能安然回京,还能哄的威平侯夫人把他记在膝下,给他嫡出身份,甚至立为世子,这份心性和手段,绝不是一个没读过书被薄待的庶子能有的。” “齐宵这两年广交朋友,我和茂国公世子斗的不可开交,他却左右逢源,两边都交好,如此行为,必有所图,而且所图必然不小。” “我之前就觉得他不对劲,刚刚那男子,虽然眼睛无神,但比威平侯世子更像威平侯。” 男子的表现,也更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子。 再说,威平侯世子出了小院,护卫看着他道,“世子爷,我看温三少爷对您起疑心了。” 威平侯世子笑道,“本来我就更好看他,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得季姑娘相助,他成为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迟早的事。” “其他人,可以放弃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姐夫 这一日,天气晴好,早上醒来,穿戴洗漱好,季清宁就去陪季老夫人吃早饭。 正吃着呢,外面季清霜一阵风跑进来,跑到季老夫人身边,小脸都鼓成了包子,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气,季老夫人宠小孙女儿,笑道,“谁惹咱们家霜儿生气了?” 季清霜就是来告状的,祖母一问,她就噘着嘴,眼泪欲落不落的,看着就可爱,“还不是二姐姐,大前儿就说陪我出府,现在都过去两天了,我刚刚去找她,她又骗我说明儿再陪我去,都好多个明儿了!” 季老夫人摸着小孙女儿的小鹅蛋脸,慈蔼道,“一会儿祖母让你二姐姐陪你出府。” 季清霜飞快的点着小脑袋,“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季老夫人问照顾季清霜的奶娘,“霜儿早上吃了多少?” 奶娘忙回道,“霜姐儿闹着要出府,只吃了一只蛋饺外加半碗粥就去找二姑娘了。” “吃这么点哪够,”季老夫人看着小孙女儿,“不吃饱哪有力气出去逛街,再吃半碗粥。” 季清霜乖巧的点头,只要肯带她出府,让她吃多少都行。 丫鬟拿来碗筷,季清霜就挨着季老夫人坐下,吃的特别认真。 季老夫人眼底是既欣慰又叹息,有这么多乖巧懂事的孙女儿,是季家的福气,只可惜没有孙儿…… 季清宁一眼就看出来季老夫人在想什么,道,“清雪还在害羞呢?” “可不是,都几天了,连屋子都不肯出一步,”季老夫人一脸无奈。 她也不知道云阳侯是怎么养的儿子,怎么养出那般性子来,哪有云阳侯半分的稳重,温三少爷和云阳侯世子一样名声在外,但瞧着并不轻浮顽劣啊。 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就去找季清雪了,看到季清宁进来,季清雪脸上就飘了两朵红晕,根本不敢看季清宁的眼睛。 这脸皮也忒薄了些…… 小丫鬟脑子里闪过某位爷跳窗户进来,她家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大馒头出来的场景,这得亏是发生在姑娘身上,要是二姑娘,她估计当场就羞的撞柱子了。 季清宁捂嘴笑道,“你打算害羞到什么时候去?” 季清雪背过身,季清宁看到她耳尖都红了,道,“你这样子,倒叫我愧疚了。”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季清雪不懂季清宁为何这么说,回过头来道,“这事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季清宁在她对面坐下,和盘托出,“那小衣是我画了图纸让浣锦阁制了卖的……。” 季清霜惊呆了,她和张大姑娘想给姐姐买一件,为此一个崴脚一个撞了额头,结果那小衣就出自她姐姐之手? 季清宁道,“我要不让浣锦阁卖,你和张大姑娘也不会买,还买不到,让云阳侯世子和肃宁伯世子记在心上,懵懵懂懂就送上门来。” “要叫一件小衣让你羞的连屋子都不敢出了,我干脆让浣锦阁再不卖了。” 说着,季清宁就要起身,季清雪赶紧将她拦下来,“我,我没有害羞……。” 就是害羞了也不能承认啊,那小衣让京都贵夫人和大家闺秀喜欢成那样,要浣锦阁不卖了,人家背后不知道怎么骂她们呢。 季清宁看着她,“真的没有?” “没有,”季清雪坚决道。 “那霜儿让你陪她逛街,你去不去?你要真不去,那我陪她去了,”季清宁一脸求之不得的神情。 季清雪哪敢让季清宁出府啊,“我去,我这就陪霜儿逛街。” 小丫鬟站着一旁,捂嘴偷笑,还是姑娘有办法。 季清雪红着脸去给季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就陪季清霜逛街,身后跟着两丫鬟两小厮,只是一出小巷子,就看到唐靖骑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就像是两只虾被扔进滚烫的开水里,骤然就红透了。 季清霜年纪小不懂事,朝唐靖招手,大声喊,“二姐夫!” 这一声差点没把唐靖喊的从马背上摔下来,季清雪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把抱过季清霜,飞似的往小巷子跑。 逛街? 她就不该出门! 季清宁刚回屋,兰儿就端了糕点进来,笑道,“二姑娘又把三姑娘抱回府了。” 小丫鬟睁圆眼睛,“不是才出去吗?” 难道是匡姑娘的?这也瞒不住啊。 “就有那么巧,一出去就碰到了云阳侯世子,三姑娘当众喊‘二姐夫’,又把二姑娘羞了回来,”兰儿倒豆子,笑的露出十颗雪白的牙。 季清宁扶额,“谁教三姑娘喊的?” 兰儿道,“是前几天云阳侯世子在府里挨打,三姑娘看见了,丫鬟说那是二姑娘未来的夫婿,她的二姐夫,三姑娘就记住了。” 季清宁哭笑不得,更让她哭笑不得的还在后面呢。 季清霜那一嗓子喊的猝不及防,把唐靖惊着了,但事后回想起来,别提多舒畅了,他本来就是二姐夫,看到卖糖葫芦的路过,猜季清霜喜欢吃,就买了两串,然后又买了糖人和纸鸢,送到季家小院来。 唐靖也算是小院熟人了,小厮看他送来的东西,嘴角都抽,为什么世子爷送东西都送的这么奇怪呢,季家二姑娘都多大的人了,哪还会吃糖葫芦糖人啊,就不能送点别的吗? 想到他送的小衣,算了,送糖葫芦就挺好。 嗯,这小厮就是从云阳侯府出来的。 “世子爷不进府坐坐吗?”小厮殷勤道。 “不了。” “那我把东西给二姑娘送去,”小厮道。 “……这些是给三姑娘吃的。” 小厮,“……???” “她嘴甜。” 没给季清霜买吃的,她都一口一个二姐夫了,吃了他送的糖葫芦和糖人,就直接改口成,“二姐夫真好。” 施大少爷陪季清嫮回门,季清霜正吃着糖葫芦,乖巧的喊人。 季清嫮摸她小刘海,“谁给买的糖葫芦啊?” 季清霜软糯道,“是二姐夫给买的,二姐夫可好了。” 某大姐夫眉头一扭,云阳侯世子还没过门……啊呸,还没正儿八经的成季家女婿呢,就这么会讨季家小妹欢心了,他这个大姐夫显然是被比下去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反酸 施大少爷看着季清嫮道,“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季清嫮以为他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要紧事没办,要赶着去,忙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急着回来。” 施大少爷也没多说,转身就骑马上街了,一个武将,骑在马背上,东张西望的看着街道两边,精巧小玩意买了一大堆抱回来,硬生生的让季家小妹改了口,“大姐夫真好。” 这一喊,某位爷的暗卫不干了,这季家小妹可没夸他们家爷好,都是季家女婿,他们爷绝不能被人给比下去了,当即翻墙回小院,把这事禀告温玹知道。 当时温玹正看兵书,闻言,眉头一皱,把给季家小妹买东西的重任交给了陈杳。 陈杳就带着这艰巨的任务上了街,糖葫芦也不知道买多少好,直接扛了一葫芦杆,纸鸢买最大最漂亮的,糖人把整个摊子都端了,到一个小摊铺就直接问,“哪些是小孩子喜欢的?” 人家小摊铺一介绍,他就直接付钱了。 买。 陈杳带了两暗卫,抱满怀的东西到了季家,把季家守门小厮都看愣住了,这绝对是攀比上了啊…… 季家小妹可开心了,都不用上街就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开心的眉眼都飞了起来。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啊,头一个就是李氏。 甜食吃多了对牙不好,她平常都拘着不让女儿吃,今儿是云阳侯世子送来的,她就同意了,后来施大少爷也买了两串来,吃了二女婿送的,不吃大女婿的,怕大女婿有想法,就干脆一碗水端平了,可好歹加起来才三串,到三女婿这里,就直接成一葫芦杆了。 这要纵着女儿敞开了吃,不说牙受不受的住了,肚子也受不了啊。 李氏只许女儿吃一根,剩下的直接让府里下人分了,就这么说吧,连季老夫人都分到一根,一根糖葫芦杆上还剩下不少。 季清宁被温玹的好胜心给击垮了,道,“我也吃一根。” 季老夫人道,“你怀着身孕,哪能吃糖葫芦,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吃。” 季清宁道,“只吃一根没事的。” “那也不行,”季老夫人一点也不通融。 “这糖葫芦是温三少爷送来的,你要吃出好歹来,我看他得被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活活打死。” 季清嫮见季清宁是真想吃,笑道,“忍忍吧。” 季清宁心累,她是大夫,她能不知道山楂能不能吃么,体质差的,需要卧床养胎的人,出于小心谨慎,那肯定是不能吃的,她体质挺好,吃一点并不妨碍,但大家都不让她吃,她也只有看着的份了。 施大少爷不爱吃酸的,尤其是一个大男人吃糖葫芦,总感觉怪怪的,但李氏偏就让丫鬟递给他一只,岳母大人让吃的,生吞也得吞下去啊。 季清嫮坐在一旁,看施大少爷酸的倒吸气,还强忍着不吐,是想笑不能笑,像这些东西,她喜欢吃,只是出嫁后就再没吃过,酸酸甜甜的,吃着就开胃,是久违的味道。 季清嫮一口气吃了三颗,还不过瘾,就在她准备咬第四颗的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灼烧,一股酸水涌上来,她捂着嘴就赶紧跑了出去,站着回廊外,扶着柱子呕吐。 施大少爷连忙跟出去,道,“怎么了?” 季清嫮摇头,“我没事,就是控制不住想吐。” 屋内,季老夫人和李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李氏欣喜,“不会是怀上了吧?” 季老夫人忙道,“快请个大夫进府把脉看看。” 某个被忽视的大夫直接就起身了,出了门,季清嫮还在作呕,把早饭都吐出来了。 季清宁上前,给季清嫮把脉,笑道,“是喜脉,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季清嫮听呆了,是又高兴又怕弄错,“会不会是弄错了?” 季清宁失笑,小丫鬟道,“姑娘医术高着呢,怎么可能连喜脉都把不出来?” 让姑娘把喜脉,那都是杀鸡用牛刀了。 施大少爷是又高兴又害怕,毕竟他曾有过一个嫡妻,难产一尸两命没的,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如果孕育一个生命是要另一个生命做代价,他宁愿不要。 季清嫮见他不是特别开心,脸上笑意湮了几分,“你,你不喜欢孩子?” 以前的她,从未想过被周大少爷休弃,也没想过和离,知道周大少爷身子抱恙后,她就做好了一辈子不会有自己孩子的心里准备,每每上街看到别人逗孩子,心底说不出的酸楚,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施大少爷握着季清嫮的手道,“我喜欢,只是我怕……。” 怕什么,不言而喻。 季清宁觉得施大少爷肯定会是个好父亲,她长姐这门亲事没挑错,她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李氏和季老夫人高兴坏了,尤其是季老夫人,季清嫮出嫁三年,她以为季清嫮生不了,没少吃斋念佛给季清嫮求子,京都果然是块风水宝地,来了好事一桩接着一桩,现在她对李氏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了几分期待。 高兴了半天,李氏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没顾上施家,“快,快派人去施家报喜。” 消息一传到施家,施大老爷和施大太太比季家还要高兴,毕竟季清嫮怀的是他们孙儿啊,本来还担心季清嫮怀不上,没想到不仅能怀,还怀的这么快。 施大太太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接受季清嫮这个儿媳妇了,现在走出去,不仅没人在背后笑话施家,甚至不少人羡慕,觉得施家走了狗屎运。 季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女儿嫁的一个比一个好啊,看看人家季家都是什么身份的女婿,煜国公的儿子,还有云阳侯的儿子,靠着女婿,季家的门槛硬生生的高了几个台阶,施家大少爷有这么两位连襟,连带着他爹施大老爷都跟着沾光。 本来李氏还恼三女婿送吃的没分寸,这会儿只觉得送的好了,要不是吃糖葫芦反酸,还不知道哪天才知道季清嫮有了身孕呢。 第五百一十四章 探监 季清嫮怀了身孕,季家上下高兴,虽然施家一得知消息就赶紧派人来接,但难得回来,肯定要吃了回门饭才回去,毕竟御膳在别处也难吃到。 只是季清嫮害喜有些严重,吃的回门饭,连季家小院的门都没出就全都吐了,可是把施大少爷心疼坏了。 送季清嫮和施大少爷离开,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回屋,进门就看到温玹坐在那里喝茶,陈杳跳窗进来,低声禀告了两句,温玹当即把手中茶盏放下,只看了季清宁一眼,就跳窗走了。 季清宁,“……。” 对着敞开的窗户,季清宁狠狠的翻了记白眼,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喝了两口茶,闲来无事,季清宁找了本书打发时间,只看了两眼,眼睛就黏在了一起,上床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正香了,就被丫鬟一阵摇晃,“姑娘,你快醒醒啊,出事了,姑爷被抓去大理寺监牢了。” 季清宁被摇醒来,还迷迷糊糊的,听到这一句,一个激灵袭来,瞌睡虫霎时间跑没了影,她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小丫鬟,“他犯什么事被抓了?” 温玹什么身份,煜国公的儿子,皇上最宠爱的外甥,借大理寺几颗虎胆敢抓他,别人杀人放火了才好。 不对,杀人放火这样的大案,就不是大理寺接手,而是刑部了。 小丫鬟道,“姑爷和茂国公世子在沁馨斋争一幅画,最后大打出手,晋临侯世子帮茂国公世子,东平郡王他们帮姑爷,最后差点把书斋拆了,然后就都被抓去大理寺关起来了。” 季清宁扶额,“什么了不起的画让他们争成这样?” 小丫鬟摇头,具体她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一位大师的画作,世间仅存那一幅。” 季清宁脑壳疼,刚刚起太猛了,小丫鬟见她只揉太阳穴,唤道,“姑娘?” 季清宁躺下道,“我再睡会儿。” 小丫鬟,“……。” 姑爷都被抓起来了,姑娘竟然还要睡觉?! 小丫鬟惊呆了,怕季清宁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姑爷都被抓了。” 季清宁道,“抓了就抓了啊,难道我还去探监不成?” 小丫鬟,“……。” 彻底被她家姑娘打败了,得亏姑爷不知道,不然都要气吐血。 然而季清宁说完这一句,眼前一亮,对啊,她可以去探监啊。 回门饭吃的比较早,温玹应该还没有吃午饭,大理寺有胆量抓他,应该不会放的这么快,她可以去给他送个饭,顺带再逛个街。 季清宁心血来潮,当即让小丫鬟去厨房准备饭菜,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她,“姑娘,你真的要去大理寺给姑爷送饭啊?” 季清宁看着她,“不去给他送饭,那你刚刚火急火燎的把我叫醒做什么?” 小丫鬟,“……。” 一时语塞。 她是担心姑爷,才叫醒姑娘的,可没有让姑娘给姑爷送牢饭啊。 “快去吧,”季清宁催道。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季清宁下床,准备换上男装,才发现她的锦袍全没了,翻了两个箱子,一件也没找到,等小丫鬟回来,季清宁就问她,“我男装呢?” 小丫鬟回道,“夫人怕姑娘不习惯穿女装,还要穿回男装,把那些锦袍都收走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季清宁皱眉头。 当然不能说了,好不容易才换回女装,要叫姑娘知道,说什么也会阻拦夫人这么做,就算阻拦不了,少不得也会留下一两件,她帮着夫人隐瞒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告诉姑娘。 小丫鬟道,“那咱们不去大理寺了。” 季清宁是觉得穿女装不方便,但她想去看看温玹蹲大牢的样子,只是没有男装而已,这样的小事能拦住她么? 拿了方面纱,季清宁就去找李氏了,李氏肚子沉了,起身坐下都要丫鬟搀扶着,见季清宁过来,道,“怎么来娘这儿了?” 季清宁道,“娘,我要去大理寺一趟。” 小丫鬟都知道温玹打架被关大理寺了,李氏自然也知道了,她愣了下,道,“大理寺那样的地方,哪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去的?” 季清宁道,“女儿家不能去的地方,女儿也没少去啊,这回不一样,温三少爷是为帮我争画,才被关去大理寺的,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一趟。” 小丫鬟扭头看着自己姑娘,姑爷买画没说是为了姑娘啊。 季清宁就是找个借口,温玹为她打架入狱的,李氏才有可能放她出去,虽然从隔壁小院也能出去,但她去大理寺探监这事迟早瞒不住,还不如正大光明的出去。 李氏看着季清宁,“你要画做什么?” 她这女人并不爱诗词歌赋,在画上也没有什么造诣,季清宁撒了个慌,只能继续补窟窿了,“娘忘了,我在四海书院把柳副山长的画毁了,是章老太傅赔了他两幅画,柳副山长才消气的,我还欠章老太傅两幅画呢。” 这事季清宁一直记着,只是她也不知道章老太傅喜欢谁的画,就一直没赔给章老太傅,但这事她并没有忘记。 章老太傅珍藏的画必然珍贵,赔章老太傅的自然不能比章老太傅给柳副山长的差,能让温玹和茂国公世子争起来的画,那可见一斑了。 季清宁找的理由,李氏信了,迟疑了片刻,就同意季清宁去大理寺了,毕竟夫妻相处,也要讲个你来我往。 等季清宁走到小院门口,暗卫已经赶马车过来了,不是陈杳,但那暗卫有些眼熟,季清宁见过暗卫和温玹打架。 将季清宁扶上马车,小丫鬟也钻了进去,暗卫坐上车辕道,“三少奶奶,坐稳了。” 然后一甩鞭子,马车就朝大理寺而去。 再说大理寺,那是乌云罩顶。 正堂内,衙差们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边,师爷扶着大理寺卿一瘸一拐的过来,大理寺卿那脸色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几分,指着大理寺少卿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你抓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敢拆一个书斋,就敢拆了我们大理寺!” 第五百一十五章 贤惠 温三少爷、晋临侯世子、茂国公世子、东平郡王、云阳侯世子、肃宁伯世子…… 平常碰到一个,头发都要白一小撮,今儿倒好,一股脑的都抓进大理寺监牢了。 大理寺小小监牢,何其荣幸能迎来这么几位大爷,他大理寺少卿大人自己想死,别拉上他啊。 “你厉害。” “整个朝堂就数你最厉害了,我这大理寺卿的位置让给你行不行?”大理寺卿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理寺少卿有苦说不出,“我也不想抓他们啊,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谁逼你了?”大理寺卿拍桌案道。 “偌大一个京都,还有谁敢抓他们?” “……。” “煜国公。”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大理寺少卿牙缝里挤出来的,把大理寺卿听懵了,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刚刚说谁?” 大理寺少卿只好再重说一遍。 他带着衙差去办案,温三少爷他们在书斋打架的时候,正好路过,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把路给堵了,他在这边,煜国公在那边。 知道是自己儿子和人打架,还是为了抢一幅画,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他把人都带去大理寺关起来。 可怜他只是一个小小大理寺少卿啊,煜国公让他抓人,而且打架打到快把人书斋拆了的地步,也算大理寺管辖范围了,他敢不听煜国公的吗? 只能硬着头皮把人都抓了。 大理寺卿扶额,缓缓坐下,崴伤的脚不小心碰到椅子,疼的他倒吸了口凉气。 大理寺少卿忙道,“大人……” 大理寺卿摆手道,“是煜国公抓你的人,那就没事了。” 他一个大理寺卿根本就不够茂国公和晋临侯瞧的,他们应该很清楚大理寺是决计没担心抓他们的儿子的,听煜国公吩咐办事,他们要找麻烦也只能去找煜国公,拿捏他一个大理寺卿,那是柿子捡软的捏,欺软怕硬,捏了也没面子。 就是崴的脚是真心的疼,需要请大夫了,缓了会儿,师爷要扶他去后衙,刚起身,外面一衙差跑进来道,“大人,季姑娘也就是未来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来探监,给温三少爷送饭……。” 大理寺卿,“……。” 大理寺众人,“……。” 不知道是哪个衙差羡慕出来句,“温三少奶奶真贤惠。” 可不是贤惠,温三少爷才被抓关起来,她就来送饭了,应该是他们大理寺这么多年,送饭送的最快的了吧? 再说季清宁,暗卫直接把马车赶到大理寺监牢前停下,季清宁从马车上下来,小丫鬟拎着两大食盒跟在身后,狱卒拦下她们道,“没有允许,不给探监。” 当日了,规矩也没有定的那么死,但想进去,少不得一些开门费。 小丫鬟不懂规矩道,“我家姑娘是来给温三少爷送饭的。” 狱卒愣了下,看向季清宁,“你是?” 季清宁面罩轻纱,狱卒看不见她的脸,但就算看见了,狱卒也不认得,小丫鬟道,“我家姑娘就是未来煜国公府三少奶奶。” 狱卒哪还敢拦门,赶紧让开,殷勤的给准温三少奶奶带路。 大理寺的监牢不比刑部死牢,里面的犯人罪名要轻的多,用刑的少,看押的也没有那么严,但就算是这样,牢饭里的味道也够难闻了,尤其对季清宁这样嗅觉灵敏的人就更难闻了,但来都来了,肯定不能掉头就走。 温玹他们被关的地方最宽敞亮堂,离大门最近,狱卒上前道,“温三少爷,您的三少奶奶来给您送饭了。” 温玹坐在那里,听到这话,嘴角一抽。 东平郡王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正准备吃饭呢,菜都点好了,临时知道沁馨斋有幅绝画,怕被人抢了先,当即就赶了去,一口午饭也没吃上。 听到狱卒说季清宁来给温玹送饭了,东平郡王当即起身,隔着牢房栅栏,就看到季清宁一袭女装走过来,道,“真送饭来了?” 小丫鬟举了举手里的两大食盒,当然是真的了。 东平郡王一脸羡慕,“大嫂,你真是太贤惠了,温兄能娶到你,绝对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某个正觉得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今生要摊上季清宁这么一个媳妇的爷听了没差点气死,他不仅有个赶来看他热闹的媳妇,还有几个脑子缺根弦的兄弟…… 东平郡王太饿了,当即催狱卒开牢门,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放到桌子上。 食盒一打开,香气冒出来,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翻滚。 “还是御膳呢,”东平郡王笑道。 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在对面,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温玹他们没吃午饭,他们同样也没吃。 一起被关,人家饭菜都送来了,他们还饿肚子呢! 温玹走到牢房边,季清宁道,“都是你喜欢的菜,你多吃点儿。” “可惜没有酒,”陆照道。 季清宁笑道,“我明天给你们带。” 温玹真的要气吐血了,后槽牙都痒,“你这是打算我们在大理寺大牢蹲几天?” 季清宁眨巴眼睛,一脸无辜,“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能保证的是,你们蹲几天,我给你们送几天饭。” “大嫂,你绝对是我见过最贤惠的,”陆照由衷道。 “难怪温兄会为了你抢那幅画了。” 季清宁愣住,“为我抢画?” 陆照看她不知情的样子,道,“温兄不会没和你说吧,他买那幅画是为赔给章老太傅的。” 季清宁,“……。” 怎么跟她信口胡诌的一样? 季清宁扶额,小丫鬟道,“我家姑娘知道啊,要不是这样,夫人根本就不让姑娘出门。” 温玹本来还有点生气,但听小丫鬟这么说,他那点堵的慌就烟消云散了,至少,他们还挺心有灵犀。 季清宁还真没想到是这样,她看着温玹道,“谁抓的你啊?” “以你的聪慧,不会猜不出来,”温玹道。 “……真是你爹啊?”季清宁嘴角抽抽。 季清宁不确定是不是煜国公,但大理寺是肯定没这胆量的,晋临侯、茂国公还有煜国公这三人,晋临侯和茂国公都很护短,抓儿子入狱,更像是煜国公的作风。 第五百一十六章 逛街 温玹臭着一张脸,他反正已经习惯了被自家父亲责罚,但显然东平郡王和晋临侯世子他们没有习惯。 不习惯,又不能说什么,他们哪回和温玹打架,都巴不得煜国公顶着皇上的施压把温玹狠狠的暴打一顿,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了。 只是没想到煜国公管教儿子的时候,连带着把他们也一并给管了。 不过皇上一向疼温玹,打架这事,说严重点是当众殴斗,说轻一点就是比划下拳脚,就是没挑对地方而已,就冲他们这些这个人的身份,他们待在大理寺,大理寺上下包括大理寺卿都得颤抖。 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坐在对面,看着东平郡王几个大快朵颐,御膳的香味飘散的整个大牢都是,勾的他们肚子里馋虫直翻滚抗议。 果然娶了媳妇就是好,爹娘还没媳妇靠的住呢,怎么就不知道给他们送饭呢,快饿死了。 他们也算是从小斗到大了,人家一开场就是御膳,他们让狱卒给他们买饭菜,丢不起这个人,还不如不吃。 咽口水。 再咽口水。 对面某个欠揍的郡王,吃着醉虾一脸的陶醉,“真香。” 这要不是栅栏拦着,茂国公世子的拳头早呼东平郡王脸上去了。 一盘醉虾吃掉一半,唐靖看着温玹道,“温兄,你再不来吃,醉虾就没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你快去吃吧,晚饭我让陈杳给你们送来,你们要吃什么菜?” 还能点菜,这坐牢的待遇绝了…… “来个佛跳墙、松鼠桂鱼,外加两只烧鸡,剩下再做几个小菜就够了,”东平郡王一点也不客气。 季清宁让小丫鬟记下来,然后看着温玹,清亮的眸子带着点点笑意,不舍道,“那我走了啊。”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不要逛街,早点回府。” 季清宁,“……。” 她想逛街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 用膝盖都能猜到季清宁是打着给他送饭的幌子上街溜达,温玹倒不反对她逛街散心,但前提是让他陪着,不然他不放心。 季清宁点头应下,然后就带着小丫鬟出了大理寺大牢。 一出门,一阵风吹来,只觉得空气都香甜,牢饭里的味道太感人了,熏的人眼角都有泪。 大理寺大牢离闹街有些远,季清宁和小丫鬟坐马车到了昌平街,掀开车帘看外面,季清宁道,“停下。” 暗卫赶着马车道,“爷让直接送大少奶奶回府。” “我怎么没听见?”季清宁道。 “……。” 还有说么,爷的吩咐都写在脸上了。 但说出口确实没有,暗卫道,“大少奶奶身怀有孕,街上人来车往,不安全。” 又是这套说辞,怀孕了就该宅家里吗,怀了身孕的人若没有动胎气,胎儿不稳的情况下多走走没坏处,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 小院就那么点大,闭着眼睛都能逛一遍了,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逛逛了,明天她娘不一定让她出来了,送饭送一回就行了,没有让怀身孕的人天天送饭的。 季清宁态度坚决,“我只下去逛一会儿。” 暗卫不敢惹季清宁不快,爷都惹不起的人,他哪敢不听吩咐啊,缓缓让马车停下来。 暗卫紧随身后,本意是保护季清宁安全,结果沦为了小厮,帮着拿东西,堆成小山高,连路都快看不见了。 这边季清宁看一小摊铺上虎头鞋小巧可爱,爱不释手,那边三皇子带着护卫李信骑马走过来。 季清宁背对着他们,没看见,小丫鬟转身看见了,朝三皇子招手。 三皇子看着小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李信道,“好像是季大少爷……不,是季姑娘……。” 三皇子连忙勒紧缰绳,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小丫鬟扯季清宁云袖道,“姑娘,是三皇子。” 季清宁是抬着手的,小丫鬟扯云袖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面纱一角,季清宁侧脸看去,脸上的面纱扯落,一阵风吹来,耳边一缕青丝随风凌乱,三皇子看的移不开眼。 季清宁笑道,“三皇子,好久不见。” 喊了一声,三皇子的眸光还落在她脸上,李信唤了一声,“殿下?” 三皇子这才回过神来,眼底有些落寞,他看着季清宁道,“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你,要不是丫鬟先叫我,我肯定认不出你来。” 谁能想到名震京都的季大少爷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想到他去四海书院读书,季清宁捎带他一程,又给他治病,三皇子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儿,为什么他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若是早发现,他是不是也有机会…… 如今她和温玹连孩子都有了,又即将出嫁,三皇子那一声“恭喜”就像是遇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皇上宠温玹胜过他们这些皇子,三皇子都不嫉妒,但这一刻,他真的嫉妒温玹了。 李信见三皇子心情失落,脸上却强颜欢笑,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季清宁忙道,“那你先回宫吧,有时间再聊。” 这话季清宁说的自信,小丫鬟也没觉得有问题,李信和某位爷的暗卫听得耳朵疼,尤其是暗卫,难怪爷拦着不让三少奶奶上街了,女扮男装长大的姑娘,男女大防没那么重,可奇怪的是,她和爷同处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爷都没发现她是女儿身…… 暗卫无话可说。 李信牵马过来,三皇子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上,看了季清宁好一会儿,方才骑马离开。 季清宁目送三皇子走远,看不见了,才转身对小丫鬟道,“付钱,把这四双虎头鞋买了。” 小丫鬟一边掏钱一边道,“姑娘不亲自给小少爷做虎头鞋吗?” “……你觉得我会吗?”季清宁很认真的问小丫鬟。 小丫鬟一脸当我没说的表情。 季清宁挑了鞋,又去看别的小摊子,各种精巧小玩意买了一堆,姐夫们争着要季家小妹一声“好”,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被姐夫比下去了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打架 季清宁逛了大半条街,买了一堆东西,然后才回季家。 而彼时,李氏正挨季老夫人训斥呢,“你连情况都没弄清楚,就让清宁去大理寺大牢送饭,人家煜国公管教儿子,清宁赶着去送饭,这像什么话。” 李氏一句嘴也不敢回,从知道是煜国公让大理寺抓的温玹,她就后悔了,可那时季清宁早出季家了,估计都到大理寺大牢了,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 季清宁走到屏风处,就听到这一句,她准备悄悄闪人,结果丫鬟端糕点进屋,见到她,福身行礼,“姑娘回来了。” 得,跑不掉了,季清宁只能硬着头皮进屋,道,“祖母,娘……。” 李氏看着小丫鬟抱着一堆东西,嗔季清宁道,“娘就知道你探监是假,想逛街才是真的。” 季清宁坐在李氏身边道,“我看到几双虎头鞋,实在是可爱,就想买给我即将出世弟弟的……。” 小丫鬟已经把一堆东西放下,拿出了虎头鞋,那鞋做的极好看,更重要的是季清宁话说的好听啊,季老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荣华富贵,她就想要个小孙儿。 季清宁给自家即将出世的弟弟买些,季老夫人哪好苛责,道,“确实不错。” 说着,季老夫人问李氏,“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孩子的衣服鞋都准备了吗?” 准备是准备了,但肯定没那么充分,李氏都生好几个孩子了,早过了那阵新鲜劲,之前在太平县,除了做了几件贴身肚兜外,其他衣服一件也没做,季清霜小时候的都还在呢,小孩子长的快,做太多也是浪费。 只是没想到后来进京了,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那几件肚兜就留在了太平县,进了京,事情一桩接一桩,也顾不上,最近才腾出时间来,可身子又重了…… 李氏道,“还要两个月才生,到时候肯定备的齐。” 这也就是现在还没有备齐了,季清宁听了道,“还是请个绣娘进府做吧,娘别累坏了身子。” 李氏摇头,“你们几姐妹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不好委屈了肚子里这个。” 李氏不敢说是弟弟,怕老夫人回头会失望,更不敢说是妹妹,怕老夫人现在就生气。 季清宁拿着虎头鞋上前给老夫人看,看了会儿,季清宁就道,“祖母,我先回去了。” 福了福身,季清宁赶紧带着小丫鬟走了。 季老夫人反应过来,是又好笑又生气,“一打岔,想说她几句都给岔没了。” 李妈妈笑道,“煜国公府要姑娘过门,连大宅都许给三少爷了,您还怕姑娘给温三少爷送个饭,就惹煜国公府不快了吗?” 煜国公会不会生气不知道,但煜国公夫人肯定不会。 再说煜国公夫人,得知煜国公让大理寺把温玹抓了,连带着东平郡王他们都下了狱,去书房找煜国公,“玹儿都要成亲了,你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煜国公听的头大,“他和人打架,还要我给他面子?他们都把沁馨斋给砸了。” 这是煜国公夫人也生气,但她问了经过,是茂国公世子先挑的事,也是他先动的手,玹儿是她生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绝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几个小辈打架,做长辈的不好插手,但也没有煜国公这样直接让大理寺把人都抓了的。 煜国公夫人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玹儿他们?” “等他们赔偿了沁馨斋再说吧,”煜国公拿起兵书,不愿多说。 煜国公夫人还欲再劝,但她也知道打扰煜国公看兵书,他会更生气。 煜国公夫人准备走了,刚转身,赵管事就进来道,“国公爷,季姑娘去大理寺探监,还给三少爷带了饭菜。” 煜国公,“……。” 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扶额。 煜国公夫人回头看着他,“季姑娘可怀着身孕呢,她要去给玹儿送饭菜在大牢受了惊吓……。” “她胆子没那么小,”煜国公打断煜国公夫人。 但凡人胆小一点儿,和他儿子都没这缘分。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季姑娘回去大理寺探监,怎么觉得看热闹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 见煜国公夫人还有帮着说情,煜国公道,“行了,明天就放了他。” 煜国公想的很好,但他低估了自己儿子闯祸的本事。 翌日,季清宁从酣睡中醒来,正坐在床上伸懒腰呢,窗户突然被敲响,小丫鬟过去开窗户,就见陈杳站在窗外,小丫鬟道,“有事啊?” 陈杳道,“爷需要一些祛淤青的药,我手里的不多了,你那还有吗?” 小丫鬟愣了一下,道,“姑爷要祛淤青的药做什么?” 昨天姑娘去探监,姑爷都没说要啊,难道大晚上的还能打架不成? 嗯,叫小丫鬟猜对了,昨晚上温玹他们打架了。 白天大理寺大牢还好,天色一暗,大理寺大牢就阴冷潮湿,老鼠蟑螂满地乱窜,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气头上,双方发生了冲突,然后就打架了。 大理寺大牢栅栏是木头做的,拦普通人绰绰有余,根本拦不住温玹他们,一脚踹过去就把栅栏踹断了,就让牢饭外开打,打的不可开交,打的大晚上的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赶来劝架。 可怜大理寺卿,怕他们一走,又打起来,搬来桌椅就坐在过道两边,裹着被子坐到天亮。 温玹他们在沁馨斋打架,被关入的大理寺大牢,这还不算什么大事,赔了沁馨斋的损失,自然就放了他们,可在大理寺大牢里打架,那就是蔑视王法,罪加一等了。 再加上他们出牢房打的架,虽然没有出大理寺大牢,但只要出了牢房就算是越狱了,虽然打完了又回去了…… 御史台不想弹劾,但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不想弹劾也得弹劾啊,不然就成御史台畏惧煜国公、茂国公和晋临侯他们的权势了,一大清早起来就赶奏折,好几位御史差点迟到。 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得脑门上黑线一摞接一摞的往下掉,道,“煜国公让大理寺抓的好,这般胡闹,确实该让他们在大理寺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文武百官哗然。 皇上这回竟然没有袒护温三少爷,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嗯,这回皇上不仅不想袒护,要是煜国公没抓人,他都想把他们丢去大理寺了。 因为沁馨斋是煜国公夫人的铺子。 是皇上早些年给煜国公夫人的。 皇上坐在龙椅上,“让他们十倍赔偿沁馨斋的损失。” 第五百一十八章 看书 皇上发了话,没人敢不从,何况对煜国公府、晋临侯府而言,别说只是赔偿沁馨斋十倍的损失,就是赔十个沁馨斋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 沁馨斋把所有的损失都算上,拟了单子送到大理寺,损失不过两千四百两,翻十倍也才两万四千两。 钱不算多,但重要的是谁赔的多谁赔的少的问题,肯定不能均摊赔偿啊,茂国公世子那边就一个晋临侯世子,温玹这边可有东平郡王、陆照以及唐靖。 要说郁闷,陆照和唐靖是真郁闷,晋临侯世子帮茂国公世子,东平郡王怕温玹吃亏才帮温玹的,可陆照和唐靖两压根就没上场,站着一旁看热闹,只在东平郡王被晋临侯世子踹到胸口,后退几步的时候扶了他一把。 就扶了那么一把啊,然后就被大理寺少卿一锅端全抓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要那么扶一下就赔几千两,他们绝不答应。 因为赔偿谈不拢,大理寺没拿到钱自然就不能放人,双方僵持不下,在大理寺大牢一待就是三天。 不过季清宁也只在第一天送了顿饭,后面的饭菜都是陈杳送的,怕温玹他们待的无聊,从温玹的书房拿了二三十本书让陈杳一并送去。 然后此举在惊动引起了轰动。 要知道温玹和东平郡王他们那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啊,尤其是温玹,虽然是四海书院的学生,但以前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也就季清宁去书院读书后,温玹才在书院多待了些时日,即便后来他们四个升入了诚心堂,但大部分人都认定他们是走的后门,而不是靠真才实学。 如今入狱了,季姑娘不想办法帮着把赔偿谈妥,而是给夫婿送书去,就那些纨绔,送骰子牌九还差不多,送书去给他们撕着玩吗? 当时看到陈杳送一堆书来,温玹几个也惊呆了,他们在书院都不爱看书,在大理寺大牢能看书? 大嫂就算看好他们,也不用这么看好吧? 几人把书丢到角落里,然而没过一个时辰,就默默把书捡了起来,没办法,待的那是真无聊啊。 虽然也能聊天,但他们四个有事没事就凑一块儿,哪有那么多话聊啊,再加上晋临侯世子和茂国公世子就在对面,万一哪句话没说好,被他们逮住了把柄,那是自讨没趣。 还不如看书打发时间呢…… 一人拿了一本,围着一张四方桌,一盏莲花台五油灯看的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东平王妃忍了几天,出府闲逛碰到云阳侯夫人和肃宁伯夫人,三人都记挂儿子,就干脆一起到大理寺看看情况。 三人直接把这一幕看傻了眼,十九年了,就没看过自己儿子认真看书到这种程度过,没敢打扰,直接走了。 各自回府把看到的情况和自家王爷侯爷一说,没一个信的。 “他们肯定是知道你们去探监,装出来的,”东平王笃定道。 东平王妃斜了东平王一眼,道,“你儿子几时这么装过?在府里都懒得装,他跑去大理寺大牢装看书?” 一句话怼的东平王半晌接不上话。 但让他信自己儿子在大理寺大牢认真看书,太为难他了,不过自家王妃见他不信都快动怒了,东平王识时务道,“我自己去看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东平王是这么想的,云阳侯和肃宁伯也是。 三人在大理寺大牢前碰上,然后进去一看,好家伙,看得那叫一个认真,把他们都看呆住了。 而且他们看的还是兵书,因为他们看过后直接讨论了起来,各抒己见,就好像真的上了战场一般,最后还因用的退敌之法产生了分歧,你争我吵,差点没打起来。 几位爹没上前,看了老半天,一脸满意的退了出去。 大理寺卿知道东平王妃她们探监了,但没想到走后没多久,东平王他们也来了,匆匆赶来。 结果才走到大理寺大牢门前,就看到东平王他们出来。 大理寺卿一脸惭愧,他一点小事这么几天都没摆平,让几位世子爷关了这么多天,总感觉头顶上的乌纱帽在摇摇欲坠。 大理寺卿是赔礼又表态,一定尽快把这事办好,正说的唾沫横飞呢,东平王来了一句,“大理寺大牢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啥?” 大理寺卿直接懵了。 云阳侯笑道,“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李大人可一定要办好,至于犬子几个,皮糙肉厚的,多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妨事。” 这是讥讽呢还是真心话? 大理寺卿一时间捉摸不透,又不敢多问,目送东平王他们走后,才问狱卒什么情况,狱卒道,“东平王妃她们来只在拐角处看了几眼就走了,东平王他们来也没和几位世子说话。” “那他们来做什么?”大理寺卿不解。 狱卒道,“可能是几位爷看书认真,便没上前打扰了吧……。” 大牢这样的地方都能看的进去书,狱卒是打心眼里佩服。 大理寺卿进去一看,顿时就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是想儿子多看几本书,都不惜让他把他们多关十天半个月了。 既然东平王他们不急,那他就更不急了。 对面温玹他们争论兵法,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面对面坐着,一个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闭目养神,时不时的抬头看对面一眼,有种想加入的冲动。 茂国公世子心高气傲,拉不下脸和温玹他们学,但也只扛了一天,第二天就让小厮给他找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小厮领命离开,不出半个时辰就把书送来了,七八本春宫图,还有几本少男不宜的话本子…… 晋临侯世子拿了一本翻开,整个人就像煮熟了螃蟹似的直接丢了,“伤风败俗!” 茂国公世子看着晋临侯世子,眼睛睁圆,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这些书。” 晋临侯世子黑着脸道,“这样的污秽之物少看为好。” 污……污秽…… 这两个字把茂国公世子听懵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犯法 茂国公、晋临侯还有顺王三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连带着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从小就走的近,但茂国公世子一直觉得自己和晋临侯世子有些格格不入,但又说不上来。 论手段之狠,他可能还比不上晋临侯世子,他们就是大家口中的恶二代。 跟着他茂国公世子混的有几个不好色啊,女人都不知道碰过几个了,结果身边还藏了一个处男…… 茂国公世子看晋临侯世子的眼神就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然后渐渐眼神变了,“你不会是身体有毛病吧?” 除了这个理由,茂国公世子想不到别的了。 茂国公世子说话声不大不小,他一说完,觉得牢房里气氛有点不大对劲,瞥头一看,就见温玹他们四个在看着他们。 晋临侯世子想掐死茂国公世子的心都有了,他拳头握紧,发出嘎吱声,“我身体好的很!” 他只是洁身自好而已! 茂国公世子看的出来晋临侯世子生气了,就算真病了,也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啊,而且晋临侯世子脾气怪的很,便是他都不敢轻易招惹。 茂国公世子转头瞪温玹他们,“看什么看,知不知道偷听人说话不道德?!” 东平郡王惊呆了,他茂国公世子还知道什么是道德? 说这话他都不惭愧吗? 是了,惭愧他怕是也不知道。 东平郡王拿着兵书,看着茂国公世子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茂国公世子一脸你傻了吧的表情,“这里是大理寺监牢,还用我告诉你吗?” 东平郡王佩服道,“在大理寺监牢里看春、宫、图,你这是在替大理寺衙差省事,省的去抓你了,你这样的犯人,大理寺肯定喜欢。” 茂国公世子,“……!!!” 小厮,“……!!!” 完了。 只顾着买世子爷最喜欢看的书,却忘了这些书是禁书,他这不是在找死吗? 东平郡王看向准备跑的狱卒,道,“劳烦请大理寺卿来一趟。” 狱卒能怎么办,不想管茂国公世子的闲事,但东平郡王发话,他一个小小小狱卒也不能当耳旁风啊。 可怜大理寺卿处理公务,累的腰酸背痛,衙差跑过来道,“大人,大牢出事了……。” 大理寺卿一个激灵,“又怎么了?” 衙差抽抽嘴角,回道,“茂国公世子在大牢里看春、宫、图……。”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脑壳一阵阵抽疼。 他知道京都不少世家子弟喜欢看那些书,朝廷也屡禁不止,不少书店偷着卖,但在自己府里偷着看,爹娘不管,旁人也管不住了,可茂国公世子竟然到大理寺监牢还看,这是视王法如无物。 而且他是和温三少爷他们打架被一起抓来的大理寺大牢啊,住的牢饭又在温三少爷他们对面,这事被他们知道了,必然会揪着不放,他茂国公世子就这么非看那些画本子不可,连关大牢这几天都忍受不了吗? 大理寺卿实在不想管这事,但更怕得罪温玹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到了大牢,把那些禁书没收了。 有东平郡王几个在,这事可不是没收禁书就算了的,依照律法,就茂国公世子这种行为,至少二十大板起,他又是在大理寺大牢看的,罪加一等,那就是四十大板…… 晋临侯世子没看书,但不好意思,他不挨板子,唐靖和陆照不答应。 他们就是看个热闹都被一起抓了,他晋临侯世子不陪茂国公世子挨四十大板就太说不过去了。 大理寺卿不敢打茂国公世子,温玹一记眼神扫过来,直接落在了他乌纱帽上…… 人家可是皇上最最最疼爱的外甥,疼的都胜过皇子了,只要在皇上跟前稍微提那么一嘴,就能扣他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乌纱帽就没了。 大理寺卿只能对不起他茂国公世子了。 茂国公世子冷着脸,“你敢打本世子?!” 晋临侯世子直接出了牢房,他不想和蠢成这样的人住一间牢房了,他怕最后没命活着离开。 温玹笑了,“公然威胁朝廷明官,再罪加一等。” 茂国公世子想杀了温玹的心都有了。 很快,茂国公世子在大理寺大牢看春、宫、图,被没收还威胁大理寺卿的事就传遍了京都的茶楼酒肆。 茂国公听说了这事后,第一次有了想打死儿子的冲动,有没有长脑子啊?! 御史台们听说了,一部分是奋笔疾书,一部分是提笔含泪,这让站在茂国公那一边的御史台太为难了,这是想委婉都委婉不起来的蠢事啊。 翌日早朝,议政殿就热闹了,二三十本奏折都是弹劾茂国公的,皇上都看乐了,“东平郡王他们在大理寺大牢看兵书,你茂国公的儿子看春、宫、图,他当我宁朝大理寺大牢是什么地方?!” “青楼吗?! 茂国公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息怒,是臣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把那些弹劾奏折从龙椅上丢下来,“他什么时候背熟我宁朝律法,什么时候放他出大理寺大牢!” 这惩罚,晋临侯世子不可避免的遭受牵连,好在他及时出了牢房,只挨了四十大板,晚一步,就要多挨二十大板了。 挨完板子,晋临侯世子就要求换个牢房了,他就一条命,受不起茂国公世子的牵连。 看着对面茂国公世子趴在床上,东平郡王几个对季清宁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不仅了解他们,让陈杳给他们送来兵书打发时间,还用几本兵书就给他们狠狠的出了口恶气,让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脸掉了一地,简直大快人心。 东平郡王高兴的合不拢嘴,温玹都不知道他高兴什么,扶额道,“赔偿谈不拢,大理寺就不放人,你觉得茂国公世子会在背熟朝廷律法之前赔偿沁馨斋吗?” 就是拖也会拖到他背熟为止。 东平郡王一听就急眼了,催茂国公世子道,“你别偷懒了,赶紧背!” 茂国公世子没差点气死当场。 第五百二十章 账册 要不是板子挨的实在不少,趴在床板上动弹不得,茂国公世子绝对要揍东平郡王一顿不可,他长这么大,他爹茂国公和书院的夫子都没敢这么催过他! 然而东平郡王催的理直气壮,知道茂国公世子脑子不好使,那是恨不得把朝廷律法直接塞茂国公世子脑子里去好。 唐靖劝阻东平郡王道,“堂堂茂国公的儿子,一本朝廷律法要十天半个月才背下来,必会笑掉人大牙,也会为书院那些同窗所不齿,传到皇上耳中也必会影响他茂国公世子将来的仕途,茂国公世子比你可急多了。” 东平郡王知道唐靖是换个法子催茂国公世子,他笑道,“那我不催了,你慢点儿背,正好大理寺大牢安静,比在书院更能静下心读书。” 一番话,更是把茂国公世子气的头顶冒烟,他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茂国公世子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把朝廷律法背下来,然而有决心是一回儿,脑子给不给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厚厚一沓的朝廷律法,别说翻开了,就是看厚度就要他半条命了。 而且! 更重要的是这律法里有许多是他不赞同的啊,他一直信奉弱肉强食,视贫贱百姓如草芥,可律法却告诉他,他以前做的不少事都违法了,看着就火冒三丈了,遑论背下来。 一整天,看都没看到三分之一,关顾着生气了。 隔壁晋临侯世子情况比茂国公世子好很多,一来板子挨的少些,二来武功也比茂国公世子更高一些,再加上他没茂国公世子那么动怒,伤也恢复的更快一些。 这一日,陈杳送午饭来,满满两大食盒的饭菜,八菜一汤,菜和饭都比昨儿多了不少,不知道是大理寺大牢地儿特别下饭还是看书太耗费脑子了,昨晚送来七菜一汤,陆照说没吃饱。 陈杳便让李御厨多烧了个菜,其他菜的分量也更多些。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把一张八仙桌摆满了,馋的对面茂国公世子五脏六腑又嫉妒的疼了。 虽然茂国公府的厨子也不差了,但御膳始终是御膳,天下厨子那么多,只有最顶尖的才能进御膳房,那厨艺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茂国公越看越觉得对面一伙人不是来坐牢,是来大理寺监牢享受生活来了。 温玹坐下吃饭,陈杳道,“爷,账册有好些日子没看了……。” 天问山庄的账册,他不好送大理寺大牢来让爷看,倒不是怕被东平郡王他们知道,实在是他们嘴大,茂国公世子就住对面,嘴上没把门的,容易暴露。 温玹吃着红烧肉,道,“让我媳妇代为处理。” 天问山庄是季怀山一手创办,若非出了那么多事,也不会传到皇上手里,季家没有儿子,季清宁虽是女儿身,谋略才智不输男儿,季怀山把天问山庄传给她再正常不过了。 在者,皇上比他还早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故意瞒着他,又赏赐季清宁凤冠霞帔,已经不是一般的认可季清宁这个外甥媳妇了。 温玹做的安排,陈杳没意见,但天问山庄毕竟是皇上交给温玹打理的,账册又是极机密的东西,陈杳觉得应该得到皇上许可,出了大理寺大牢,陈杳就进宫找皇上了。 皇上对温玹的安排一点意见也没有。 陈杳回小院,就抱着厚厚几大摞账册敲响季清宁的窗户。 彼时季清宁正歪在小塌上看书打发时间呢,小丫鬟过去开窗户,回头道,“姑娘,陈杳找你有事。” 季清宁不想动,“让他进来吧。” 一般温玹不在,陈杳是不敢进屋的,但屋子里有小丫鬟,屋外还有一堆暗卫在,也算是大庭广众了。 陈杳就跳窗进了屋,把账册放到季清宁手边小几上。 季清宁看着账册一角上两字:天问。 她看向陈杳,“这是?” 陈杳道,“这些是天问山庄名下铺子的账册,爷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牢,不方便处理,让三少奶奶您代为检查。” 季清宁比划了下账册的厚度,然后瞥向陈杳,“你觉得我会喜欢看账册吗?” 陈杳,“……。” 这么问肯定是不喜欢了。 但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啊,他反正是不喜欢,也不会。 可怜他连皇上都问了,结果三少奶奶不愿意看,陈杳默默抱起账册,那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看的季清宁都于心不忍,摆手道,“实在没有合适的人看就放下吧。” 反正温玹也不会被关太久,婚期在即,总不至于到了成亲的日子,他人还在大理寺大牢里关着吧? 这边季清宁在想这个问题,那边煜国公府也在议论这事,对于温玹三天两头和人打架,平老夫人最是不喜,这回更因为打架被煜国公关进了大理寺大牢,平老夫人是既高兴煜国公震父纲,又觉得有损煜国公府颜面,好在这回一起入狱的人身份都够尊贵,有人陪着,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只是一关七八天,赔偿一个沁馨斋迟迟谈不妥,平老夫人火气又涌了上来,再加上茂国公世子和晋临侯世子被打,再不抓紧点,真有可能拖到婚期,人还关在大理寺大牢里头。 平老夫人把担忧和煜国公一说,煜国公抬手扶额,“时间还早着呢,这么着急做什么,再不济,我堂堂煜国公向大理寺担个保,放自己儿子回来成亲一天,大理寺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一句话,没差点把屋子里丫鬟婆子给憋死,平老夫人脸都气绿了。 她迟早要被这父子俩给活活气死。 让自己儿子从大理寺大牢告假回来成亲,也亏得他想的出来! 煜国公只是开个玩笑,当然了,也不排除真会这么做,但平老夫人是知道自己儿子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派人去给大理寺卿施压。 大理寺卿心里苦啊,以为他喜欢几位大爷待在大理寺大牢吗? 他比谁都希望他们早点走,是他们自己死赖着不走,各位世子爷的爹也不希望他们早点出去啊。 第五百二十一章 晕倒 不怪大理寺卿这么叫苦,这几位爷是鸿兴楼的常客,那可是个一顿饭随便吃吃就上百两的地方,他们一点也不差钱,就堵着一口气把自己堵在大理寺大牢,忍受阴冷潮湿,还有老鼠蟑螂,他无话可说。 平老夫人派人施压,大理寺卿只好走个过场,去大牢催一下温玹。 本来茂国公世子还挺积极的背律法,一听温玹婚期快要到了,那本厚厚的律法就被他丢到了大牢角落里。 拖也要把温玹的婚期拖过去! 东平郡王看的眼角抽抽,指着那本被丢到角落里的律法对大理寺卿道,“李大人,他这也算是公然蔑视朝廷律法了吧?” 大理寺卿,“……。” 茂国公世子气道,“我扔的是书!你少给我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东平郡王双手环胸,靠着栅栏道,“我记得哪一年在宫里,哪个嫔妃把宫规丢在地上,都被皇后狠狠责罚了,你这丢的可是咱们宁朝律法,怎么也比扔宫规犯的错大些吧?” 这话一出,大理寺卿又觉得自己被架上了油锅。 罚茂国公世子,必会惹茂国公世子不快。 不罚茂国公世子,那就是觉得皇后不该罚那个后妃。 大理寺卿脑壳一阵阵抽疼,分外的想辞官。 大理寺卿算是看出来了,茂国公世子根本就不是温玹的对手,这些人里,就属东平郡王最咋呼,茂国公世子连东平郡王都斗不过,遑论温玹呢,温三少爷都没机会上场。 还有晋临侯世子,他应该是茂国公世子一派的,可他根本就不搭理茂国公世子,强敌加内讧,不一败涂地才怪了。 东平郡王几个就那么看着大理寺卿,看的他不能不罚茂国公世子,但板子肯定不能挨了,几天了,伤还没养好呢。 大理寺卿就道,“那就打二十手板子,下回再犯,惩罚加倍。” 狱卒过来用刑,众目睽睽之下,想放水都办不到,打的茂国公世子想把温玹他们五马分尸的心都有了。 一个个都给他等着! 打完了,大理寺卿赶紧走了。 东平郡王手搭在温玹肩膀上,道,“我看你婚期是延迟延定了。” 温玹瞥了那边茂国公世子一眼,道,“延迟就延迟吧,我儿子都怀上了,我急什么?” 一把利刃飚出去,不止重创对面的茂国公世子,连唐靖和陆照也没幸免,其实东平郡王也有一点点受伤,虽然他儿子有了,还已经三岁了,但对他这个爹并不亲,媳妇派人去找了,也没找回来,哪像温玹,季清宁就在他身边。 转眼,又过去七天。 后天就是季清宁出嫁的日子了。 季家小院陷于要不要忙碌的矛盾中,季家姑爷人还在大理寺大牢里待着呢,而且还不止一位。 煜国公府也没派人来延迟婚期,虽然新郎官不在,也照样能出嫁,但女儿家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是不要留下遗憾的好。 大理寺,监牢。 茂国公世子的伤已经好全了,歪在那里吃果子,惬意到不行。 那样子看的东平郡王牙根都痒痒,特别的想踹断栅栏,暴揍茂国公世子一顿。 陆照看着翻看兵书的温玹道,“我看茂国公世子是和你干上了。” “嗯。”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后天就是你出嫁,啊呸,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了。” 温玹翻了一页兵书,道,“急什么,算上今天,不还有两天吗?” “快的话,今天就能出去了。” 东平郡王坐下来,望着温玹,“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做,”温玹道。 东平郡王他们就是知道温玹什么都没做,所以才纳闷他为什么这么的笃定。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温玹,盯的温玹书也看不进去了,道,“等着就知道了。” 东平郡王道,“你不去参加自己婚礼就算了,我们是铁定要去喝你喜酒的。” 温玹,“……。” 温玹差点破功,这叫什么话? 温玹看着东平郡王,“你要怎么去?” “还能怎么去,逃狱呗,”东平郡王的办法干脆利落。 他可没有钱把沁馨斋的补偿都付了,按说温玹有这份财力才是,呃,有这个实力的不是他,是大嫂。 可怜大嫂身怀有孕,还得拿钱捞夫婿出去—— 这样的夫婿要来干啥? 温玹把兵书丢给东平郡王,道,“安心看书,我成亲,我能不比你们急吗?” 茂国公世子连啃了两果子,姿势都摆酸了,见对面没人搭理他,顿觉无趣。 晋临侯世子在隔壁,看书比温玹他们还要认真,就他一个人无所事事,觉得坐牢枯燥无味,想府里杀猪刀的温柔小妹了,许久没见,竟然有点想她了。 午饭,陈杳和往常一样送饭,但这回的饭菜质量断崖式的下跌,昨天中午还是八菜一汤,这一顿直接八个大馒头了,硬的能跟石头比,咬起来费牙不说,连碗汤都没有。 唐靖噎的两眼发白,捶胸口道,“这也太狠了吧?” 狠的还在后面呢,陈杳道,“这是最后一顿饭了。” 陆照打了个哆嗦,“别说的这么吓人。” 陈杳把牢房里的书都收了带走。 不能看书打发时间,时间就难捱了,才半个时辰,就过的比一天还要漫长。 闲的发慌,那边一小厮跑进来,到晋临侯世子的牢房前,道,“世子爷,不好了,夫人病了。” 晋临侯世子脸色一变,“我娘怎么了?” 小厮忙道,“不知道,夫人在逛花园,突然就晕倒了。” 温玹放下手中茶盏,道,“可以走了。” 话音一落,那边晋临侯世子已经心急如焚的叫狱卒了,“开牢门,我要回府!” 狱卒盼这句话盼了半个月了,但开牢门放人是有条件的,而且这条件还不是他家大人说了算的。 一是赔偿沁馨斋。 二是背会朝廷律法。 缺一不可。 晋临侯世子一心想回府,比后天就要成亲的温玹还要急,为了不让温玹阻挠他,他只能同意温玹的赔偿方案,至于朝廷律法,他八岁就能倒背如流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添妆 又一次,茂国公世子颜面扫地。 上一次是在四海书院,他茂国公世子为了分开温玹和季清宁,把季清宁送进了率性堂,温玹追着季清宁到了率性堂,东平郡王、陆照和唐靖随后。 茂国公世子不服气,自认自己才学比温玹好,结果自取其辱,至今他还待在崇志堂。 这一回,又是! 之前温玹提出的赔偿方案把陆照和唐靖排除在外,本来他们两也没参与打架,只是被大理寺一块儿抓了而已,赔偿自然不能带上他们。 只是这提议,茂国公世子不同意,他只肯赔四千两,也就是所有损失六个人平分。 双方没谈拢,再加上后面茂国公世子蓄意拖延,才拖到现在。 但现在晋临侯世子忧心自己的母亲,顾不得茂国公世子了,他要回府,他和茂国公世子是一伙的,他同意了赔偿,茂国公世子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就被笑话他们内讧了。 温玹、东平郡王、茂国公世子还有晋临侯世子一人赔六千两。 晋临侯世子对宁朝律法倒背如流,大理寺卿当着温玹的面抽问了几句,还麻烦东平郡王问了两个,晋临侯世子一字不落的答上来,牢房的门一打开,他就赶紧走了。 茂国公世子待在牢房里,看着温玹他们出牢房,那是气的咬牙切齿。 可让他背熟律法的是皇上,圣旨如山,就算是他爹茂国公给大理寺卿施压也没用。 就这样,茂国公世子再一次沦为京都的笑柄。 出了大理寺大牢,东平郡王看着温玹,“这回是晋临侯夫人帮了你?” “她欠我一份人情,”温玹道。 “……。” 有没有搞错啊? 他温玹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上,差点被人暗杀,晋临侯夫人还欠他人情帮他…… 东平郡王觉得温玹有点出乎他的想象了,温玹背着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啊,连晋临侯夫人都帮他。 因为不知道大理寺什么时候放人,所以东平郡王他们的小厮都没来,只有陈杳牵着马走过来。 温玹翻身上马,然后一夹马肚子就跑了。 见温玹急不可耐的离开,东平郡王几个揉了揉脖子,眼底是昂扬斗志。 还有两天就是温兄大喜的日子了,作为他的好兄弟,必须要送上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迎亲。 再说温玹,骑马往小院方向赶,一边问陈杳,“天问山庄的账册都处理了吗?” 问完,见陈杳没说话,温玹眉头一蹙,“怎么不回答?” 陈杳道,“属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实回答便是,”温玹道。 “……那属下就说几句真心话。” 顿了顿,陈杳道,“三少奶奶不喜看账册,但她的账册梳理的很清晰,一些铺子的经营问题,她提了几个意见,便是属下不善经营,也知道那些法子极有用,但凡经过三少奶奶指点的铺子,营收至少添三成。” “皇上知道后,让爷您无论如何也要哄着三少奶奶管账……。” 听到前面的,温玹与有荣焉,他媳妇就是不一样。 但后面这一句,温玹没差点从马背上栽地上去。 他脸黑成锅底色。 皇上要季清宁管天问山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自己不下旨,要他哄季清宁,有皇上这样的吗?! 温玹太久没看到季清宁了,心下甚是想念,但他按捺住了去见季清宁的心,好几天没洗澡了,他这么去见季清宁,肯定会被嫌弃。 然而事实上温玹泡澡过后去见季清宁,也还是被嫌弃了,季清宁直接哄他走,“一身的味,洗完澡再来。” 温玹脸黑下来,一把将季清宁抱住,“才多久没见,鼻子就出问题了?” 季清宁挣扎不脱,温玹道,“你好好闻闻,我洗干净没有。” 季清宁耳根一红,妙目一瞪,“你回来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就来见我,洗澡比我还重要。” 温玹,“……。” 他第一次这么无力,他捏着季清宁的鼻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着,温玹捏着季清宁的下颚,“有没有想我?” 他眸底跳跃着火光,这簇火苗意味着什么季清宁可太懂了,她道,“没有。” 温玹手一用力,季清宁离他更近了,近到能感受他的火热,季清宁用力推开他,“你们几个在大理寺大牢不是过的挺好的吗,我都不忍心去打扰你们。” 真会倒打一耙。 他要不是身上真的穷,他就不在乎多陪几千两,在大理寺大牢关这么多天了,结果她还打趣他,有她这样的吗? 温玹贪婪的抱着季清宁,但没有更近一步,明日是季清宁的出阁宴,后天就出嫁了,他不想季清宁太累了,且忍一时。 而且他也不得不忍。 因为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来给季清宁送添妆了。 出嫁前夕,会有手帕交送添妆,季清宁的朋友不多,真算起来只有张大姑娘,檀兮郡主是和张大姑娘玩的好,再加上假定亲承过她的情,才一块儿来的。 看到季清宁,檀兮郡主面红耳赤,都不敢抬头看季清宁的眼睛,张大姑娘拉着她笑道,“她都恢复女儿身了,你看她这么害羞做什么,你又不嫁给她。” 檀兮郡主恨不得追着张大姑娘打她一顿才好,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她。 檀兮郡主向季清宁赔礼,“没,没想到你会是女儿身,我赵王府给你施压,你都不计前嫌,还在灵台寺救我……。” 季清宁笑道,“当日我鲁莽,多管闲事,给郡主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没有好好向你赔句不是。” 张大姑娘捂嘴笑道,“赔礼来赔礼去,也不嫌累的慌,要我说,没有当日的意外,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的缘分。” 檀兮郡主连连点头,要不是那一遭意外,这会儿还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呢,也许已经嫁了,也许想不开寻死了,但都没有现在结果好,她对季清宁只有感激。 张大姑娘和檀兮郡主救过季清嫮,是季家恩人,再加上假定亲的缘分,三人很容易就聊到一块儿去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姐夫 再说某位爷,好不容易从牢房出来,想多和媳妇单独待会儿说说话,结果媳妇被人霸占了,左等右等,没把人等走,自己反倒睡着了。 虽然在大理寺大牢也睡着了,但睡眠很浅,一晚上不知道醒了多少回。 等他醒来,已经是吃晚饭的时辰了,陈杳拎了饭菜来,温玹道,“我去隔壁吃。” 陈杳继续摆饭菜,道,“三少奶奶出嫁在即,季家舍不得她,这半个月,几乎一日三顿都在季老夫人那里用的饭。” 三少奶奶都不在自己屋子吃,三少爷去了也是白去。 这顿饭,温玹吃的那叫一个郁闷,在大理寺大牢好歹还有东平郡王和唐靖他们陪着,回来吃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季清宁陪季老夫人还是李氏吃晚饭,吃完后,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虽然天很黑了,但季家小院不大,院门不说紧挨着,但也差不了几步了,回廊上灯火通明,不用担心天黑看不见路。 再加上季老夫人真舍不得季清宁出嫁,在她心底,季清宁就是她孙儿啊,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心盼着她早点娶媳妇,开枝散叶,结果她自己就要嫁了。 还有季清雪,云阳侯一再登门,磨的季老夫人松了口,大喜之日也定下了,就在十天后。 一个个都嫁了,季老夫人膝下就一个季清霜了,好在李氏肚子里还揣有一个,不管是不是个儿子,至少季家又热闹了些,她太害怕安静了。 等季清宁回屋,就看到温玹歪在她床上,手里拿着本书,惬意无比的样子。 和她眸光对上,眼神又带了几分被冷落的哀怨。 那眼神看的季清宁嘴角都抽抽,道,“你跑我床上做什么?” 温玹翻着手里的书,道,“我突然想起来件大事,你睡姿一向不好,我需要提前适应一下。” 季清宁,“……。” 小丫鬟,“……。” 小丫鬟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但肩膀还是抖成了筛子。 就她家姑娘那睡姿,满京都估计也难找出来第二个了,小丫鬟都担心自家姑娘睡姿太差,影响腹中小少爷了,姑娘一个翻身,没准儿就把睡熟的小少爷给惊醒了啊。 季清宁还以为温玹想起来什么大事呢,结果竟然是嫌弃她睡姿不好,顿时没好气道,“我睡姿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左右还没嫁,你反悔还来的不及。” 温玹看着季清宁,眼底含笑,“现在反悔,我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季清宁没理他,坐下喝茶,小丫鬟赶紧打水来伺候季清宁盥洗。 洗完了,季清宁朝床榻走去,道,“快起来。” 温玹还真听话的起身了。 不过他站起来后,一把将季清宁抱起,道,“这床太小了,还是去隔壁睡吧。” 季清宁双腿乱蹬,但一点用没有,温玹抱着她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温玹只想安静的抱着季清宁说说话,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软玉温香抱满怀,本来只想摸摸隆起的小腹,然后手就不老实的四下点火,被季清宁一把抓住了手,道,“明天还忙着呢。” 温玹贴着季清宁的脸道,“你忙什么?” 当日季清嫮的出阁宴,季清嫮只待在季家,连院门都没怎么出,和季清嫮比,季清宁还怀了身孕,更没人敢要她操心。 季清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要忙的,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正懊恼呢,就被温玹堵住了嘴。 …… 一室旖旎。 …… 翌日醒来,季清宁窝在温玹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松草香,温玹看着她慵懒的像只猫一样,眼神一下子就炙热了起来。 半个多月没碰季清宁,怕伤了她,温玹一直在克制,并未尽兴,就像是刚灭的火堆,只需一点火星就瞬间燃烧旺盛。 季清宁想起来,问温玹道,“我昨晚踹你了吗?” 温玹刮着季清宁的鼻子道,“怎么?怕踹伤为夫吗?” 就你这皮糙肉厚的,她就是把自己腿踹断,也踹不伤他好么! “我就是问问,”季清宁道。 “没有,”温玹道。 “你昨晚睡的很老实。” 季清宁有些不信,她自己睡觉不老实,自己多少知道一点儿,晚上这头睡熟,早上那头醒来,总不至于大晚上的谁抱着她换一头睡,可不得是她自己翻的向。 温玹把玩季清宁一缕发丝,道,“只要累着了,睡觉就安稳了,这睡觉不老实的毛病,为夫一定帮你治好。” 季清宁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没差点喷出来,感觉自己招牌被砸了个稀巴烂,她自诩医术冠绝天下,但拿自己睡姿不好一点办法没有,温玹竟然大言不惭的嘴上占她便宜。 季清宁哼了下鼻子,推温玹下床,她要回去了。 这边季清宁刚回屋,那边季家小妹就来了,坐在那里不开心,“姐夫是世界上最最最不好的人!” “我讨厌姐夫!” 季清宁正洗脸,小丫鬟笑道,“姐夫怎么不好了,之前三姑娘不还说姐夫最好了吗?” 季家小妹小脸一红,道,“不好,姐夫一点都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小丫鬟刨根问底,温三少爷和云阳侯世子才出狱,也没机会得罪三姑娘啊。 季家小妹鼓着腮帮子,“姐夫们把姐姐接走,我就不能天天见了。” 季清嫮因为以前就不常见,所以她不在府里,季清霜还没那么大的感慨,可季清宁和季清雪不同,尤其是季清雪,经常陪季清霜完,一想到她和季清宁都要嫁人,府里没姐姐陪她玩了,姐夫就不好了。 送再多的糖葫芦,再多的糖人也挽回不了姐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为什么姐姐要出嫁,住到别人家去呢,就不能姐夫住到他们家来,他们家也不小啊,几个姐夫都住的下。 小小的人儿含着泪,修长的睫毛向把小扇子似的颤抖着,看着叫人又心疼又想笑。 季清宁坐到季清霜跟前,摸着她粉嫩小脸道,“霜儿想姐姐了,就去找姐姐,姐姐也经常回来看你,给你带好多好吃好玩的,回头娘生了小弟弟,霜儿还忙着帮娘照顾弟弟,也没时间陪姐姐玩啊。” 人小,好哄。 季清霜想到自己要做姐姐了,一下子就不哭了,道,“我也做一个好姐姐。” 第五百二十四章 玉镯 季清霜不哭了,但还是舍不得季清宁嫁人,季清雪来待了会儿,把季清霜带走了。 季清宁明天出嫁,今天是季家办出阁宴的日子,之前季清嫮嫁给施大少爷,是在鸿兴楼宴请的宾客,季家小院和隔壁院子还没有打通,没法在府里办,也没人来把持,季老夫人就干脆把季清宁的出阁宴也放在鸿兴楼了。 季清嫮嫁给施大少爷,出阁宴都办的那般隆重,季清宁出嫁,只会有过之无不及。 当日,正好四海书院放假,所以不少学子来给季清嫮道贺,今儿不是书院放假的日子,但那些学子们也都来了。 四海书院建立以来,不说没女子女扮男装混入进过,但混到季清宁这种程度的绝对没有,以前没有,以后肯定也难有。 她那几句提在书院前的灵璧石上,磅礴大气,叫人肃然起敬。 她还说服宁大夫为书院捐了三次义诊机会,为书院带了好几万两银子。 这么以为女同窗出嫁,他们这些同窗,这些有幸和她在一个书院的读书的学子都想去送上一句祝福…… 顾山长见要求的学子多,破例放假一天,而后补上。 这不,一堆的学子来季家送贺礼,和上回一样,送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重在心意。 上回来的学子不多,鸿兴楼都借桌子板凳了,这回就是借桌子都坐不下了,只能办流水席。 上回好歹还有季清宁这个假大少爷招呼宾客,这回只有施大少爷这个女婿了,少不得和上回似的让温玹、东平郡王他们帮忙了,三皇子也来了。 嗯,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到了。 进酒楼的时候,两位皇子主动和温玹打招呼,笑道,“亏得我们之前一而再拉拢,季大少爷也不为所动,还说永不入朝为官呢,我还以为他在敷衍我们,原来是女儿身的缘故,这般有胆有识的奇女子,温三少爷好福气。” 要搁以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才不愿和温玹多说话,但此一时彼一时。 平老夫人拿不让温玹娶季清宁过门逼煜国公立温珵为世子,煜国公都没同意,可见更属意嫡次子温玹,再加上如今温玹娶了季清宁,胜算就更大了。 煜国公手里的权势是能左右皇上立储的,再加上温玹比他们这些皇子还要得皇上的心,要温玹更向着他们谁,皇上肯定也会高看他们三分。 为了储君之位,也只能放下以前和温玹结的梁子前来道贺了。 他们那点小算盘,温玹心底门儿清,不管带着什么目的来的,来道贺的他都欢迎,客客气气请上楼吃席。 章老太傅、张阁老还有顾山长一个部落都到齐,文武百官把二楼坐的满满当当。 因为办的是流水席,时间提前了两个时辰,从午饭时辰起宴,到晚饭时辰才歇。 小院,季清宁待在屋子里是百无聊赖,她也想去鸿兴楼吃席啊,御膳吃腻了,她也想尝尝大锅菜的滋味儿。 李氏走进来,见她歪在小塌上,道,“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可是哪不舒服?” 李氏进京的时候,肚子还没那么大,最近就跟吹了气似的大起来。 季清宁连忙起身道,“闷的无聊,娘身子重了,快坐。” 李氏握着季清宁的手,哽咽道,“这些年,娘太对不住你了……。” 对不住的不是她啊,可惜了,她女儿已经死了,听不到她这一句。 季清宁摇头道,“娘言重了,这世道对女人不公,女儿有幸能以男子身份过了十七年,女儿该谢谢娘才是。” “要不是出了意外,就是让女儿一辈子以男装示人,女儿也高兴。” 这是季清宁的真心话,李氏是又欣慰又无奈,她没法否认季清宁说的,这世道确实对女子不公,男子可以读书,可以入朝为官,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寻花问柳,女子只能待在内宅里相夫教子,连想随意上街都办不到。 都说女子不如男,铁锤练武的天赋就是武学世家也没几个能比的过,清宁虽然学武不成,但读书还不错,一点也不比男子差,要不是嫁的是煜国公的儿子,她完全可以鼎立季家门楣。 这世道之所以是男子的天下,完全是因为男子用太多的条条框框把女子禁锢住了,没有了展露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氏叹息一声,她想这么多做什么,女儿出嫁在即,她只想和女儿说几句体己话。 时间过的太快了,当年清宁生下来才那么点大,如今都要嫁人了,李氏摸着季清宁的脸,有太多太多的话和不舍,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季清宁握着李氏的手,“娘,女儿又不是嫁去几百里之外,这小院和煜国公府才隔了几条街,女儿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祖母的。” 李氏连连点头,她回头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锦盒。 那锦盒样式别致,李氏把锦盒打开,锦盒里是一只麻花青玉镯,季清宁见过玉镯不少,但这样的镯子,她还是头一回见,这玉镯太考验雕工了。 李氏把麻花玉镯戴到季清宁手腕上道,“这玉镯是你外祖母传给娘的,娘今儿把它送给你。” 季清宁忙道,“这么珍贵的镯子,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李氏阻拦季清宁摘下玉镯,笑道,“这镯子,娘在你及笄的时候就准备传给你了,娘如今的手腕,哪里还戴的进去?” 倒也不是戴不进去,怕用力拉扯,把玉坠给弄断裂。 李氏这么说,季清宁就收下了,摇了摇手腕,“谢谢娘。” 李氏陪季清宁说了会儿话,道,“明儿出嫁会很累,晚上早点歇息。” 季清宁乖巧点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季清宁泡完澡,温玹才跳窗进来,还没靠近,季清宁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儿,捂鼻子道,“你是喝了多少酒?” 温玹没醉,但酒确实喝了不少,“一桌陪了一碗,有一百来桌。” 季清宁知道道贺的人不少,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不过温玹的酒量确实可以,这样都没醉。 第五百二十五章 出嫁 不过论酒量,季清宁的酒楼比温玹还要好呢。 出阁宴上,大家看温玹一桌敬一碗,羡慕温玹酒量之余,更佩服他娶了个比他酒量更好的姑娘,就冲这酒量,温玹不惧内都说不过去。 温玹就是来看看季清宁,没有把季清宁抱去隔壁睡,也没有睡小塌,他了解自己,一会儿准得上床,上了床就不会老实。 都没多待,温玹就赶紧走了,季清宁上床睡下。 想到明天就要出嫁了,还是嫁去煜国公府,想早点睡的季清宁愣是对着纱帐失眠到半夜。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睡的正香呢,就被小丫鬟叫醒了,十全娘娘已经进府了,一会儿就来给她开脸梳妆。 季清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小丫鬟前脚叫醒她,后脚出去再回来,季清宁就又睡着了,小丫鬟没办法,只好再喊了。 季清宁坐在床上,闭着双眼打哈欠,小丫鬟巴拉巴拉和她说话,把季清宁的瞌睡虫聒噪跑,然后扶季清宁下床。 十全娘娘被请进来,用细棉线帮季清宁把脸上汗毛刮掉,疼的季清宁呲牙咧嘴,惹的十全娘娘忍俊不禁,她给不少出阁的姑娘开脸梳妆,但还没有给过已经怀了身孕的嫁娘开脸呢,这是头一回。 御赐的大红嫁衣,雍容华贵,端庄大气,穿在季清宁身上,看到一屋子丫鬟移不开眼。 季清宁坐在床上,只觉得头顶上的风光沉甸甸压的她脖子快断了,才戴了一会儿脖子就架不住了,还不知道温玹什么时候才能来。 这一天累下来,天知道会不会累的动胎气。 季清宁真的没把握,刚这样想,右眼就开始乱跳了。 季清宁,“……。” 要不要这么晦气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在她的大喜日子,右眼皮这么不懂事的乱跳,不是好兆头啊。 季清宁一再的碰眼皮,小丫鬟道,“姑娘眼睛怎么了?” “右眼皮跳,”季清宁没有隐瞒。 小丫鬟心往上一提,那句“不会出事吧”涌到喉咙口,还被她给咽了下去,大喜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可姑娘眼皮跳一向很灵啊,不能不当回事。 小丫鬟转身跑出去。 季家小院门口。 东平郡王他们翘首以盼,等了又等,心急温玹怎么还没来,不会是知道有一堆人做拦路官,掐着点来吧? 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才有小厮跑过来道,“温三少爷已经到昌平街了,很快就来了。” 再说温玹,胸前系着大红花,骑在马背上,本就俊美如妖孽的脸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显得为祸四方了,不知道惹得道路两旁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心神荡漾。 陈杳骑马过来,凑到温玹耳边嘀咕了两句。 温玹眉头拧成了麻花。 温玹抓紧了手中缰绳,低声吩咐陈杳几句,陈杳一脸错愕,耳根微红。 陈杳退下,温玹继续骑马往前,看到他过来,东平郡王他们摩拳擦掌,有那么几分要把温玹揍一顿的架势。 当初拦施大少爷都那般阵仗了,今天拦温玹,至少是十倍的难度。 率性堂不少学子自告奋勇做拦路官,毕竟温玹和季清宁都是率性堂的学生,是他们的同窗。 李成风就在。 一人一道题。 嗯。 还有准备算术题的。 季清宁把赵夫子的胃口养叼了,算术题的难度一上去就下不来了,以前有季清宁在,还能麻烦季清宁,现在只能靠自己,那是被赵夫子折磨的死去活来啊。 前天是赵夫子的算术课,赵夫子留了七八道难题,没一题做的出来。 这会儿全部哪来刁难温玹了。 东平郡王举大拇指,“够绝,够狠。” 唐靖双手环胸看着温玹,“要是温兄实在做不出来,可以求饶,没准儿大嫂会帮你。” 陆照笑道,“谁都能帮,唯独大嫂不行。” 一张书桌,八道算术题。 温玹想把出题的人打死的心都有了。 事关脸面,解不出来也得解出来。 八道题。 温玹答出来七道,剩下一道,他怎么也解不出来。 耽误了一刻钟,出题的学子上前一看,道,“不好意思啊,抄错题目了。” 温玹,“……。” 众人,“……。” 温玹瞥了那学子一眼,那学子飞似的躲到了东平郡王身后。 东平郡王看着温玹道,“大喜日子,你不能打人啊。” 算术只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面呢,考温玹百步穿杨,接诗,对对子,作画…… 考验五花八门。 本来大家都觉得温玹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这一回对温玹是大为改观,以前分明是藏拙,深藏不漏。 温玹被拦在门外足足半个时辰,要不是吉时快到了,他们都不准备放温玹进季家大门。 温玹到小院背季清宁出来,拜别李氏和季老夫人,然后坐进花轿内。 翻身上马,温玹抓住缰绳,就带着花轿往煜国公府方向走。 虽然季家没给季清宁准备什么陪嫁,只给了八万两银票,但煜国公府准备的聘礼实在不少,再加上章老太傅、云阳侯还有肃宁伯他们送的添妆,足足有二百五十六抬,真的快赶上皇家嫁公主了。 花轿从昌平街出去,一堆人观礼,议论着,羡慕着…… 一酒楼,二楼。 一道暗影站着窗户边,看着热闹的迎亲队伍,男子手一抬,道路两边不知道飞出来多少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惊了温玹的马,高高扬起马蹄,差点把温玹掀翻。 但鞭炮炸的最多的地方还是花轿,轿夫吓了一跳,花轿重重砸地,震的花轿里的人儿头晕眼花。 然而这时候,暗处一支短箭朝花轿直凌凌射来。 那短箭射穿轿帘,朝脖子处射来,身着嫁衣的人儿身子一侧,好险避开了暗器,惊魂未定。 然而花轿外的人不知道,一个个脸色刷白。 完了。 季姑娘武功全废,肯定躲不开这暗器了。 煜国公府这是要喜事变丧事了啊。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喜日子当街就谋杀煜国公府三少奶奶,这绝对是向天借了胆啊。 第五百二十六章 新房 迎亲队伍出此变故,乱成一锅粥,小厮抬的聘礼东倒西歪,还有不少打翻在地,因为意外来的太出乎意料,倒没人上前哄抢,怕东西没抢到,反倒把小命搭了进去。 等鞭炮不炸响了,烟雾散去。 骑在马背上的温玹,脸色依旧,是一双眸子冷的杀气凛然。 他飞快的从马背上下来,去看花轿了的人,问道,“没事吧?” 离的近的人没听见花轿内有人说话,只一只手递出来只短箭,没有死,但有没有受伤不得而知。 暗卫去追刺客了,温玹稳了稳心神,翻身上马,等了半天,队伍才齐整,往煜国公府方向走去。 再说迎亲队伍在街上遭遇了刺杀的事,一阵风就传遍了煜国公府,煜国公脸色铁青,不少文臣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将军在战场才有的杀气。 煜国公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出嫁过的人都知道出嫁当日有多累,尤其季清宁还怀着身孕。 只是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轻怠,不然煜国公夫人都想亲事从简,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如今还遭遇刺杀,煜国公夫人担心的几乎坐不住。 温玹是皇上最宠爱的外甥,他成亲,满朝文武都来道贺了,这会儿听到这意外,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以煜国公的性子,这要不把刺客抓到,绳之以法,他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威严必将荡然无存。 而且,本来时间就紧绷绷了,这一出意外,肯定要错过吉时了。 又遇刺,又错过吉时,没一个好彩头啊。 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一边闲聊一边等迎亲队伍来。 就在快到吉时的时候,鞭炮突然炸响,把整个煜国公府的人都炸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三少爷、三少奶奶到了!” 不是喊花轿到了。 大家往大门口挤去,就看到一袭大红喜服的温玹怀里抱着一袭大红嫁衣的季清宁,两人共乘一骑过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漾出一层淡淡光晕,宛如一双璧人。 煜国公府管事的忙道,“三少爷,你怎么骑马接的三少奶奶回府?” 温玹翻身下马,然后把季清宁抱下来,嗯,季清宁以为只是抱她下马,结果这厮抱着就不撒手了,直接抱着她上台阶,迈步进府,什么牵红绸,迈火盆、跨马鞍,礼节倒是都在,就是跨的都是温玹,不是她。 到了正堂,才把季清宁放下,接过丫鬟塞的红绸,牵着季清宁上前行礼。 没有盖头,不过有珠帘遮面,隐约能看清季清宁几分样貌,但看不真切,至于正儿八经的规矩……全然抛诸脑后了,孩子都怀上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人没事就好。 行礼前,煜国公问温玹,“怎么回事,你们两怎么骑马回来的?” 温玹道,“上花轿之前,清宁眼皮乱跳,怕出意外,就让陈杳易容成我,清宁的丫鬟代替她上的花轿,那丫鬟武功不错,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自保。” 温珵站着一旁,眼底一抹寒芒忽闪而逝,笑道,“没事就好,方才可是把爹娘吓坏了。” 煜国公夫人看着季清宁,笑容满面,这么大的危险都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绝对是个有福之人。 煜国公心稍安,“拜堂吧。” 司仪这才扯着嗓子喊,“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照澜轩,季清宁不止来过,还住过,犹记得当时平老夫人怕她惦记府里的姑娘,给她塞丫鬟暖床,没想到再进来,会是以这样的身份。 这回出嫁她没受什么苦,苦都叫小丫鬟受了,既然规矩礼仪都抛诸脑后了,这顶凤冠的苦,季清宁肯不会再吃,进了新房,被扶坐到喜床上,温玹人还没走,她就把凤冠摘了。 摘的有点急,头发卡在了凤冠上,温玹见了忙道,“我来。” 小心翼翼帮季清宁把卡的头发解下来,看的一旁的喜娘和丫鬟目瞪口呆又脸红。 外面,东平郡王他们几个进来,对季清宁道,“大嫂,我们把温兄拉出去喝酒了,你一个人待会儿没事吧?” 亏得他们还以为季清宁出事了,急的差点去掀轿帘,好在及时发现“温玹”不对劲,一问之下才知那是陈杳,紧赶慢赶来煜国公府,还是晚了一步,没看到拜堂。 不过礼没看到就算了,这喜酒是不能不灌的。 季清宁轻点头,“我没事。” 东平郡王他们就把温玹拉出去了,温玹出了门还不忘来一句,“有事就让丫鬟叫我。” 温玹被拉走了,喜娘才想起来,“交杯酒还没喝呢……。” 瞥头看季清宁,喜娘尴尬笑着,“三少奶奶怀着身孕,也不宜饮酒,三少爷考虑周到……。” 这马屁拍的水平太差了,季清宁都替她尴尬。 小丫鬟还没回来,虽然季清宁避过了刺杀,但听着还心有余悸,怕一个人待,就没把喜娘和丫鬟支开了。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耳边依稀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嚣热闹。 怕她饿着,煜国公夫人让丫鬟送了饭菜来,六菜一汤,季清宁坐下来吃饭,吃饱了,继续坐那儿发呆—— 她能说一句成亲很无聊吗? 还好一辈子只用成一次亲,受一次罪。 季清宁从来没觉得等待这么的难熬,等的她屁股都坐麻了,在屋子里溜达来溜达去,才听到丫鬟的请安声,“祝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三年抱俩,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接着就是温玹的醇厚又意气风发声,“赏!” 温玹笑容满面的走进来,看季清宁眼神温柔的掐的出水来,季清宁拍他手背,这厮多喝了点酒,都看不见屋子里还有一堆人在吗,他脸皮厚,能不能顾着点她的薄脸皮? 季清宁没拍到问的手,反倒被他捉住了,抽又抽不回来来,看的喜娘和丫鬟面红耳赤,赶紧从一旁走了。 季清宁耳根通红,瞪温玹道,“你笑什么?” 第五百二十七章 恭喜 温玹刮季清宁鼻子道,“你带着身孕嫁进我煜国公府的,我要不能让你三连抱两,就太说不过去了。” 季清宁,“……。” 这厮绝对是大喜日子想不开讨打。 一个还没生呢,就想三年抱两呢?! 敢情不是他怀身孕,不是他吃了吐,吐了吃,一点不累呢。 季清宁眸底闪小火苗,“三年抱俩算什么,真正有本事都是一次就解决两!” 温玹手抚上季清宁微拢的小腹,道,“有可能是两个吗?” 季清宁,“……。” 不想和这混蛋说话了,太累了。 季清宁转身要走,被温玹抱住,季清宁推攘他,“一身的酒气。” 温玹眉头拢紧,“我就没喝酒,哪来的酒气啊?” 季清宁,“……。” 她嗅了嗅,好像真的没有酒味儿。 季清宁看着他,“昨天你灌那么多酒,今天怎么没喝酒?” 东平郡王拉他出去喝酒,都到新房来了,能放过他吗? 温玹手抱在季清宁腰处,只觉得腰够纤细,两只手就握的住了,再加上屋子里摇曳的喜烛,只觉得气氛一下子就旖旎了起来。 温玹昨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但那是在鸿兴楼,现在是在煜国公府,煜国公夫人操办的喜宴,哪会让温玹喝那么多酒,万一醉了,醉酒头上伤了季清宁和她宝贝孙儿怎么办? 便让小厮用酒坛装水,温玹喝多少都管够。 气氛暧昧,温玹眼神渐渐炙热了起来,呼吸紧蹙,一把将季清宁抱起,朝床榻走去。 把季清宁一放下,季清宁就呲牙咧嘴了,温玹道,“怎么了?” “被子下面有东西,膈的后背生疼。” 被子下面有什么,不言而喻。 温玹将季清宁拉起来,被子一掀开就看到一堆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温玹哭笑不得,孩子都有了,还用得着这些东西吗? 让丫鬟进屋把东西收拾走。 关门声传来,然后继续—— 又到刚才的姿势,这时候门被敲响了,有说话声传来,“三少爷,您出来一下。” 温玹眉头一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国公夫人让我来跟三少爷交代几句。” 季清宁红着脸,推温玹道,“快去吧。” 温玹黑着脸起身,过去开门,就看到王妃身边的桂妈妈站在门外。 见温玹喜服齐整,桂妈妈松了口气,没来晚就好,桂妈妈看着温玹道,“夫人让你打地铺睡。” 温玹,“……。” “什么?!”温玹已经自己耳朵听岔了。 他娘让他打地铺睡?! 他这么辛苦才把人娶回府,居然让他打地铺?! 温玹头顶气的冒烟。 桂妈妈是想笑不能笑,道,“夫人是怕三少爷血气方刚伤了三少奶奶和小少爷,怀了身孕的人不经折腾,三少爷要让三少奶奶动了胎气,国公爷会把你打个半死的。” 温玹脸黑成百年老锅底,早知道他还不如推迟成亲呢,待在隔壁小院还没这么多束缚,“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桂妈妈没说出口,但都刻在脸上了。 温玹黑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了,桂妈妈还欲在说两句,哐当关门声传了来。 见温玹黑着脸进来,季清宁眨眼道,“怎么了?” 这么丢人的事,温玹能和季清宁说实话吗,只能打马虎眼道,“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后呢?”季清宁刨根问底。 “没有然后了。” 才怪! 季清宁闷笑道,“让你打地铺的吧?” 温玹错愕的看着季清宁,“你怎么知道的?” 他很确定她没有偷听。 季清宁抬手指了指那边贵妃榻,上面放着两床被子呢,都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了,只要不眼瞎都看的见。 温玹脑门上黑线直往下掉,心疼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地位了,来个媳妇和儿子,他的地位已经沦落到新婚之夜就要打地铺的地步了。 还好,没有直接让他去睡书房,已经给他留着脸面了。 “不必理会,”这几个字几乎是从温玹牙缝里挤出来的。 季清宁知道温玹的性子,让他什么时候打地铺都行,新婚之夜那是想都别想,她就不逼他了,因为逼了也没用。 但是,这新婚之夜圆房对温玹是一大考验。 又一次把季清宁抱上床,在继红枣花生和桂妈妈阻挠后,这一回他自己掉链子了。 喝了太多的水,存不住了。 他突然起身,季清宁都懵了,反应过来,是闷笑不止。 等温玹回来,他已经放弃挣扎了,抱着季清宁道,“睡觉吧。” 季清宁睡在他胳膊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本来气氛挺好,就是季清宁脑抽了,手无处安放,结果在温玹胸前画起了圈圈,这不是要人命吗? 本来温玹还打算放季清宁一马,结果她还到处点火,那就不能怪他了。 温玹一个翻身就把季清宁压住了,季清宁后悔的想把自己手给废了。 …… 红浪翻飞,春色无边。 羞的窗外的月亮都躲进了云里。 …… 翌日,季清宁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动一下都疼的不行,温玹早不在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看到季清宁坐起来,她连忙把铜盆放下,过来报喜,“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笑道,“昨儿嘴都没这么甜,今儿反倒甜起来了,难不成煜国公府的饭菜比季家的要甜一些?” 小丫鬟捂嘴笑,“姑娘知道我在贺喜什么吗?” 季清宁挑眉,“不是恭喜我出嫁了?” 才不是呢。 小丫鬟笑弯了眉,道,“我是恭喜姑娘又做姐姐了。” 季清宁怔了下,反应过来,睁圆眼睛道,“我娘生了?”她记得还早啊,应该还要小一个月啊。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不仅生了,还是个小少爷呢。” 季清宁惊呆了,这对季家可是天大的喜事呢,李氏盼了多少年才盼到这一天。 季清宁迫不及待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生了?” 小丫鬟又高兴又惆怅,“夫人不知道是我代替姑娘你上的花轿,昨儿迎亲队伍遇刺,消息传到夫人耳中,夫人情急之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然后就发作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正经 李氏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就是季清宁,结果出嫁还遭遇刺客,下人一禀告暗器射中了花轿,李氏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花轿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她女儿没什么武学天赋,被老夫人逼着学了这么多年,结果还全废了,哪里躲的过去。 她急着起身,结果起的太猛,一阵头晕目眩,肚子撞到了桌角上,然后毫无准备的发作了。 好在季家小院就在闹街,柳管事和周围街坊都熟,这回季清宁出嫁,御厨做了不少糕点,柳管事和柳婶拿了不少给四下邻居分,其中就有京都出了名的稳婆。 柳婶一喊,人家给孙儿喂饭喂到一半就赶紧起了身,匆匆赶到季家。 李氏虽然早产,但好在月份挺大了,再加上不是头胎,生过几个了,情况没那么凶险,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把季老夫人吓了一大跳,稳婆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氏生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了,稳婆出来报喜说生了个小子,季老夫人高兴的没差点昏过去,直呼列祖列宗保佑。 小丫鬟也高兴啊,夫人一心盼着能生个小少爷,结果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姑娘,没想到大家都不报希望,觉得又是个姑娘的时候,结果是个小少爷,送子娘娘莫不是在逗季家呢。 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季清宁也为季家高兴,就是这生的时候太不凑巧了些,她前脚出闺阁,后脚她娘就生了,要明天才能回门呢。 小丫鬟拿衣服来伺候季清宁起床,想到什么,小丫鬟问道,“姑娘,张大姑娘上回和你闲聊,说她堂妹张家二姑娘许给谁了?”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张二姑娘,季清宁想了下,“好像是吏部尚书府大少爷。” “还真是他啊,”小丫鬟吃惊。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吏部尚书府大少爷怎么了?” 小丫鬟道,“昨儿我在小院待忘了时辰,街上已经宵禁了,我没法从街上走,就学姑爷当初从屋顶过,只是我不记得方向,跑错了位置,到了吏部尚书府……。” 昨儿一整天,小丫鬟过的可比季清宁精彩多了,替姑娘上花轿,遇刺,回去焦灼的等夫人生小少爷,怕早上季清宁醒来不习惯别人伺候,晚上披星戴月也要赶回煜国公府,结果跑错方向,路过吏部尚书府看了回热闹…… 她晚上路过吏部尚书府的时候,吏部尚书府一丫鬟又哭又闹,小丫鬟爱凑热闹,反正已经晚了,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就蹲屋顶上看了会儿。 吏部尚书夫人要杖毙那丫鬟,说那丫鬟偷汉子,还怀了孽种,败坏吏部尚书府名声,要乱棍把那丫鬟打死。 结果那丫鬟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什么小厮的,是大少爷的…… 吏部尚书夫人更生气了,一口咬定那丫鬟往她儿子身上泼脏水,她儿子即将迎娶张阁老的孙女儿过门,绝不会和丫鬟不干不净,做出这么败坏门楣的事来。 小丫鬟对张大姑娘挺有好感,毕竟是第一个发现她家姑娘女儿身的人,张大姑娘许给了肃宁伯世子,但张家还有其她姑娘,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倒霉,小丫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想到张大姑娘之前和季清宁提过,就准备问问。 季清宁眉头拢紧,“那丫鬟杖毙了?” 小丫鬟摇头,“我回来的时候,吏部尚书夫人把那丫鬟丢柴房去了。” 正好这时候,温玹走进来,道,“怎么了?” 季清宁看着他,“你怎么起这么早?” 知道他勤奋练武,但不用新婚第二天都这么不懈怠吧? 温玹朝小丫鬟摆了下手,小丫鬟就赶紧出去了。 温玹凑过来,搂住季清宁,季清宁挣扎,温玹道,“舍不得我早起,那为夫再陪你腻歪一会儿。” 谁要他陪了?! 谁要和他腻歪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季清宁浑身软绵绵的。 温玹松开季清宁,“我不早起,你今天就别想出门了。” 他什么也没干,只去冲了个冷水澡。 昨晚煜国公夫人都让桂妈妈来让他打地铺,要是今天季清宁没法去请早安,他绝对少不了一顿打。 温玹炙热的眼神落在身上,季清宁只觉得浑身酸疼,她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季清宁把小丫鬟路过吏部尚书府看的热闹和温玹一说,道,“陆照这些日子不正为送错衣服懊恼吗,这可是送上门立功的机会,让他好好把握。” 再说陆照,温玹成亲,娶的又是季清宁,东平郡王他们几个喝的那叫一个尽兴,是被抬回府的。 陈杳翻墙到肃宁伯府,站到陆照床前的时候,陆照还呼呼大睡,一只脚都伸到了床外,陈杳上前道,“肃宁伯世子,醒醒……。” 陆照睡的正香呢,只觉得耳畔聒噪,醉意熏熏道,“别劝我,我还能喝……。” 陈杳,“……。” 叫了几回,都没把陆照叫醒,陈杳直接把陆照从床上揪衣领子揪起来,陆照这才睁开眼睛,见是陈杳,吓了一跳,“你来我屋子做什么?” 陈杳没放开他,只道,“爷让我来找你。” “我没得罪你家爷啊,”陆照道,喝太多酒,脑子有点不灵光了。 陈杳心累,把陆照放下道,“来找你不是坏事。” “不早说,吓我一大跳,”陆照道。 “对了,找我有什么好事?” “……。” 不是坏事就一定是好事吗? 也有可能是闲事啊。 陈杳把来的目的一说,陆照眉头打了个死结,“这事我肯定得管,我不能和这样的无耻之辈做连襟。” 陈杳走后,陆照洗了把脸,小厮送来早饭,陆照吃了两肉包子,又拿了两肉包子就翻墙出了府,直奔吏部尚书府而去。 小丫鬟虽然只是大半夜路过看了回热闹,陆照也觉得不会出岔子,但还是确定一下为好,他不能再在张阁老府上丢面子了。 再丢一回,他爹都要登门给他退亲了,他容易么? 第五百二十九章 敬茶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一起吃了早饭,就去知福堂给煜国公府长辈敬茶。 远远的,就看到丫鬟扶着一老夫人进知福堂,不用问也知道是元老夫人了。 煜国公府内宅真有够复杂的,连老夫人都有两位,但煜国公的后宅又特别简单,只有煜国公夫人一人,唯有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就是儿子太能闹腾,不服管教,还比不上人家有庶子来的省心。 温玹牵着季清宁的手进去,一屋子人的眸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见过季清宁的不多,但季清宁声名远播,然后季清宁就从几位太太脸上看到了“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元老夫人坐在那里,笑道,“挺标志的一姑娘,怎么就没人发现是女儿身呢?” 平老夫人斜了元老夫人一眼道,“要人人都能发现,也就轮不到我孙儿捡便宜了。” 温玹,“……。” 突如其来的袒护,把他护懵了。 不过他也知道平老夫人只是习惯的怼元老夫人而已,不一定是在护他。 元老夫人笑道,“那是自然,毕竟三少奶奶也有十七了。” 季清宁,“……。”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在说她年纪不小了。 十七啊…… 她现在才十七。 前世都还是早恋的年纪,现在嫁人都被嫌弃年纪大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元老夫人飞软刀,平老夫人刀子原样又甩了回去,“十七又如何,多少人及笄就嫁了,到十七都还没生养的。” 就算她孙媳妇嫁的迟又怎么样,孩子怀的早啊。 元老夫人无话可说,还未及笄就怀身孕,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只是季清宁是为救温玹才委的身,给温玹下毒的又是皇上,这话没人敢说,但要换个人家,脊梁骨都要被戳烂。 两位老夫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屋子的人却没一个接茬的,看来这场面是经常见了,也就她这个新进门的小媳妇太没见识,大惊小怪。 稍一停顿,煜国公看着季清宁,一向严肃的脸难得带了几分笑容,“先敬茶吧。” 季清宁觉得敬茶很简单,但她和温玹敬茶不要太难,原因无他,还是因为煜国公府有两位老夫人…… 元老夫人、平老夫人…… 从称呼上就看的出来谁位份更高一点儿了。 元老夫人是原配嫡妻,平老夫人是老国公的平妻。 就算再是平妻,位份上也要差元老夫人一筹。 温玹是煜国公府三少爷,他娶季清宁过门敬茶,先敬谁就成了个问题了。 丫鬟一把蒲团拿来,大太太就笑道,“该先敬元老夫人才是。” 平老夫人脸上一沉,“玹儿是我嫡亲的孙儿!” 亲孙子自然该先敬她这个亲祖母,再者,当年可是说好的,大家平起平坐,不分先后,只是元老夫人是过世太夫人,也就是老国公生母的娘家侄女,有太夫人护着,才占了个元字罢了。 后来温大少爷和王爷争夺世子之位,王爷获胜,太夫人更帮着元太夫人压平老夫人一筹,位份上也有了偏袒。 太夫人死后,老国公也故去了,再加上儿子孙儿都争气,平老夫人懒得和元老夫人争高下了,是后来温珵出意外,温玹又纨绔,再加上被人下药才性情大变,稍有不顺她的意就大发雷霆。 别的她不争就算了,她孙儿带孙儿媳妇敬茶,也要和她抢,就没见过这么没事找事的。 这里是她的知福堂,她要忍了,叫孙媳妇怎么看她?! 三太太坐在一旁,也没料到元老夫人会争一杯茶,她道,“这倒是难办了,论身份该先敬元老夫人,论亲疏自然平老夫人为先,实在叫人左右为难,好在咱们煜国公府新进门的三少奶奶聪慧过人,这么点小事想来难不住她。” 季清宁笑道,“这还用问,自然先敬相公的亲祖母了。” 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直接把三太太回懵了,“不按身份来吗?” 这么说,三太太显然更向着元老夫人了,季清宁道,“大家早做了选择,包括元老夫人在内,何必再问我呢?” 季清宁打马虎眼,就是不说,等三太太再刨根问底。 季清宁这才道,“大家齐聚知福堂,而不是荣禧堂,就默认了我该先敬平老夫人,在知福堂,元老夫人只能算是客,哪有客人越过主人的道理。” 一番话,说的平老夫人心底舒坦极了,笑容满面。 元老夫人眼神暗了一瞬,笑道,“果然聪慧,大太太的刁难,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不愧名满京都。” 丫鬟这才把蒲团放平老夫人跟前,温玹和季清宁跪下敬茶。 平老夫人送给季清宁的见面礼是一只血玉镯,看着就莹润无暇,价值连城。 敬过平老夫人,然后敬元老夫人,元老夫人给季清宁的是一只青玉镯,材质雕工都极好,不输平老夫人给季清宁的那只。 季清宁道了谢,然后跪敬煜国公和煜国公夫人。 煜国公送的是玉如意,煜国公夫人给的是一套头饰。 起身后,丫鬟就把蒲团撤了,剩下的人不用跪着敬茶了,先敬大老爷大太太,再是三老爷三太太,最后是四老爷四太太…… 然后是平辈,温大少爷温晏,温二少爷温珵,还有三房四房的少爷。 乌拉拉一堆人,实在考验记性了,好在温晏和温珵她早打过照面。 混个脸熟后,煜国公道,“敬茶就到这儿了,军营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大老爷、三老爷还有四老爷和煜国公一起走了。 三太太笑道,“没想到咱们煜国公府最先成亲的会是三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要抓点紧了。” 大太太端起茶盏道,“晏儿还好,毕竟隔了房,二少爷和三少爷一母同胞,却后娶说不过去,当初因为咱们三少奶奶扑倒了檀兮郡主才亲事没成,到如今檀兮郡主也未许人,二少爷未尝没有机会了。” 以前还有茂国公世子争,再加上温珵断腿,如今断腿痊愈,希望很大。 温珵直接走了。 一个不肯嫁他的女人,不娶也罢。 第五百三十章 骄傲 不过温珵人虽然走了,但并没有直言回绝,也可以说他是同意了。 季清宁觉得不妙,准备拉着温玹走人,结果迟了一步,大太太看向她了,笑问道,“听说三少奶奶出嫁,檀兮郡主还给你送了添妆?” 长房果然不是善茬,这也太会挑拨离间了。 这不明摆着是怂恿平老夫人让她去赵王府帮着撮合吗? 再加上当初是因为她意外扑倒檀兮郡主,赵王府才借口回绝了煜国公府和茂国公府,亲事因她而毁,她帮着再续上也是应该的。 但是! 人家檀兮郡主压根就不想嫁给温珵啊。 当初人家赵王世子找她假定亲的时候就直说了,人家檀兮郡主是既不想嫁给温珵,也不想嫁给茂国公世子好么。 以檀兮郡主的脾气,就算没有那一出意外,也会想尽别的办法退亲,她是倒霉撞上去了。 即便她登门,赵王府也不会同意,再者就算同意了,就温珵的心性,檀兮郡主嫁给他绝对是跳火坑,她能把檀兮郡主往火坑里推吗? 她知道煜国公府是龙潭虎穴,但她好歹嫁进来第一天,还怀着身孕呢,就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季清宁的暴脾气,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季清宁极力压制怒气,温和道,“送了我一颗大东珠。” 大太太笑道,“那看来三少奶奶和檀兮郡主关系很不错呢。” 送添妆倒也不一定都关系好,也有一心奉承的,但显然,檀兮郡主不是。 檀兮郡主再怎么样,也是赵王府郡主,她要攀附煜国公府,直接嫁过来不更省事,犯不着拐这么大的弯。 大太太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拨弄着,道,“二少爷的亲事因你退掉,你就没想过再撮合檀兮郡主和二少爷?” 季清宁眼角余光扫了温玹一眼,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道,“我倒是挺希望檀兮郡主能成为我妯娌,但相公说过,赵王府回绝了祖母,祖母再不会同意檀兮郡主进门了。” 温玹,“……。” 他有说过这话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这事对季清宁来说确实棘手,他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媳妇,刚进门就被这么刁难,温玹脾气也上来了,瞥了大太太道,“大哥亲事定下了?” 平老夫人瞥了大太太一言,才道,“你大伯母挑剔着呢,满京都的大家闺秀就没有能入她眼的,没个三五年,你大哥的亲事哪定的下来。” “有这闲工夫,多往城外头走走,没准儿能挑到一个合眼缘的。” 平老夫人说话也是很不客气了。 刚刚大太太还没眼色的要季清宁先敬元老夫人,对元老夫人,她平老夫人都没给过好脸色,轮到她一个长房媳妇刁难她孙媳吗? 不过她确实很喜欢檀兮郡主,不过那是以前! 既然赵王府看不上她宝贝孙儿不肯嫁,就是这会儿同意,主动登门,她都不会答应了。 她孙儿又不是娶不上媳妇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些年,长房二房一直在斗,她儿子更胜一筹,夺了国公爵位,孙儿比长房稍逊一筹,但是,她孙儿媳妇长房这辈子都休想比过了。 就冲长房的挑剔劲,要找个比的上清宁的,迟早要把大少爷给耽误。 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眼底是压不住的笑意,她一直担心季清宁从小被当成男子养大,性子大大咧咧,不懂内宅的弯弯绕,但看她今儿说话,比打小就在内宅耳濡目染的大家闺秀一点不差。 她直接驳了元老夫人的脸面,就足够平老夫人高看她一眼了。 温玹握着季清宁的手,看向煜国公夫人道,“我岳母大人给我添了个小舅子,我带清宁回府道贺。” 煜国公夫人惊讶,“不是还要些时日吗,怎么就生了?可母子平安?” 季清宁点头,“我娘是担心我遇刺才提前生产,丫鬟说情况还好,我不放心,想提前回去看一眼。” 按理该明日回门的,但她实在不放心,不过应该没大碍,但反正明天也是要回去,不如今天回去。 这么点小要求,煜国公夫人一口允了,道,“我去备贺礼,改日我去探望亲家母。” 平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道,“把库房里那支人参拿来,再拿半斤燕窝。” 吩咐完,平老夫人看向温玹道,“带去给季老夫人,她要得空了就来我煜国公府陪我说说话。” 虽然她几次登门,季老夫人都不假辞色,但平老夫人知道季老夫人是个聪明人,人家当孙儿养大的孙女便宜了她家混账小子,人家心底堵着呢,好在老天爷对季家还不错,出阁了个假孙儿,添了个真小子。 季清宁福身道谢,就和温玹退下了。 她这边回照澜轩,那边小丫鬟就气呼呼的进来,嘴撅的能挂个尿壶,季清宁见了笑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小丫鬟气鼓着腮帮子,“就是那些碎嘴的丫鬟啊,说姑娘你克季家子嗣,姑娘一日不出闺阁,季家就一日生不出儿子来,你一出嫁,小少爷就火急火燎的出生了。” 小丫鬟快气炸毛了,老爷子嗣艰难,在姑娘出生之前,算命先生就这么说了,这跟姑娘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她们自己就是女儿身呢,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脑子有毛病。 虽然她和姑娘是女儿身,但多少男子习武比不过她,多少人读书比不过她家姑娘啊,尤其姑娘还有一手高超医术,连赵院正都自叹不如! 她是女儿她骄傲! 季清宁哭笑不得,季家添个小少爷还能把她卷进去,把小丫鬟气成这样,季清宁笑道,“嘴长她们身上,管她们怎么说,别气了。” 小丫鬟道,“奴婢要也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可就是忍不住。” “那要真忍不住了,就给她们一个教训,别下手太狠就成了,”季清宁好说话。 小丫鬟呆了呆,“能打人吗?” “你能忍得住不打吗?”季清宁笑问道。 小丫鬟没说话。 不一定忍的住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内伤 没什么好收拾的,季清宁也没带什么,就带了两千两银票,等她和温玹到前院,煜国公夫人和平老夫人准备的贺礼就送到了,平老夫人送了人参和燕窝,煜国公夫人就拿了冬草夏草还有其他一些珍贵补品,另有几匹绸缎。 小丫鬟扶季清宁坐上马车后,也要上马车,结果脚都踩上踩脚凳了,还被陈杳抓住胳膊,直接拽了下来。 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丫鬟,抢着扶三少奶奶就算了,没看到爷也要上马车吗? 小丫鬟被拽后好几步,气的拿眼睛瞪陈杳,就看到温玹上了马车。 小丫鬟,“……。” “姑爷不骑马吗?”小丫鬟脸颊微红。 她可没有和姑爷抢的意思。 陈杳道,“昨天的刺客咬舌自尽了,还不知道背后是谁指使,万一再来,你能护着三少奶奶吗?” “我能啊,”小丫鬟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且是斩钉截铁。 “……。” 陈杳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丫鬟不仅忠心,她还会武功,昨儿那情况,换成旁人很难躲过去。 小丫鬟看着被陈杳抓住的胳膊,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以前看陈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想揍他,可昨天她代替姑娘上花轿,在迎亲队伍前骑在马背上的人是陈杳,她心底感觉就变了。 女儿家一辈子只能坐一次花轿,也不知道她昨天算不算是坐过了…… 见小丫鬟眸光落在他手上,陈杳就像是自己抓了块烧红的炭似的,飞快的松开了,耳根红透,不敢看小丫鬟的眼睛。 两人你往地上看,我往天上看。 季清宁和温玹掀开车帘看着他们,是想笑不能笑,“车夫,还走不走了?” 这话钻进某个名为暗卫,实则跟班,偶尔客串车夫的人耳中,这下不止耳根红,那是脸直接红透,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了,赶紧上前。 只是一紧张,忘记小丫鬟站她前面了,直接撞上了。 陈杳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丫鬟抬手,直接给了他一拳,然后飞似的往后面马车跑去。 陈杳捂着胸口,对上温玹戏谑的眼神,陈杳捂着胸口道,“属,属下怕是不能胜任车夫一职了……。” 温玹眼角一抽。 季清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被你丫鬟一拳打出内伤了,”温玹扶额。 “……。” 小丫鬟武功不错,季清宁是知道的。 但小丫鬟武功具体多少,季清宁是一点数没有。 毕竟在她面前,小丫鬟更多的时候是个弱渣,打不过和顺侯世子的小厮,连带她翻墙都不敢。 陈杳是皇上给温玹的暗卫,小丫鬟一拳能把他打出内伤来,却是季清宁没想过的。 陈杳捂着胸口,另外一暗卫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接替他赶马车。 马车内,季清宁靠着车窗坐的,温玹长臂一揽,就把她抱坐到大腿上,季清宁挣扎,反被搂的更紧了,他笑道,“我的暗卫被打伤了,你的丫鬟得负责。” 季清宁浑身无力,“一个大男人被个弱女子打伤,还有脸要负责,丢不丢人啊?” “弱女子?”温玹哭笑不得。 “你们主仆两能称之为弱女子吗?” 季清宁看着温玹,“陈杳真内伤了?” “非要吐血你才信啊?”温玹无奈。 陈杳没赶马车,但还是跟着去季家,而且就在马车边上。 温玹掀开车帘,季清宁就看到陈杳在擦嘴角的血。 季清宁,“……。” 她能说她没看到这一幕是坚信陈杳跟了个不正经主子被带歪了,学会了装内伤么,没想到是真被打出内伤来了。 她的丫鬟武力值有这么爆表吗? 季清宁不敢置信。 温玹道,“你的丫鬟武学天赋极高,没怎么培养都这么不错了,要是和陈杳一样,从小磨炼,两个陈杳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这评价不是一般的高了。 “那我岂不是把她耽误了?”季清宁道。 “……幸亏她跟了你,不然才叫真耽误了,”温玹咬着季清宁圆润耳垂,惹来她一阵颤栗。 小丫鬟是因为季清宁女扮男装,才被她爹铁叔打扮成小厮跟在季清宁身边,才被老夫人要求季清宁学武的时候,跟在一旁陪练,不然她一个女儿家,铁叔压根就不会让她习武,又怎么会知道她天赋极高。 季老夫人要求季清宁练武,但把季清宁交给铁叔管,铁叔明知道季清宁是女儿身,天赋又一般,那是三天两头的放水,小丫鬟能有现在的武功,完全是靠自觉。 季清宁身子前倾,问陈杳道,“你想铁锤怎么对你负责?” “……不敢,以后别打我就行了。” 陈杳的声音自车帘外传来。 这个负责难度有点高了,就像刚刚小丫鬟给的那一拳,完全就没法预料。 温玹笑道,“那小丫鬟下手没轻没重,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算了?你不要面子,爷我还要呢。” 陈杳看向马车,然而车帘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他不担心,小丫鬟是季清宁的贴身丫鬟,爷要罚小丫鬟,季清宁也不会同意。 正想着,就听季清宁道,“你要我的丫鬟怎么对你的暗卫负责?” “把我的暗卫娶了,”温玹道。 “……!!!” 陈杳没差点惊的从马背上摔下来,“爷,您是认真的吗?” 温玹掀开车帘看他,“机会就这么一次,要不要人家负责,想好了再说。” “属下高攀不上……。” 陈杳的声音被风吹散。 他无父无母,连陈这个姓都是皇上赐的,作为暗卫,他本该绝七情六欲,因为入了温玹的眼,才从暗卫到了明处,有了鲜活气息。 铁锤虽然也只是个小丫鬟,但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铁锤的爹铁叔是天问七子之一,连云阳侯和肃宁伯都得叫一声三哥的人。 铁锤只是以丫鬟之名待在季清宁身边而已,并不是真的只是个丫鬟。 他一个暗卫怎么高攀的上,没得叫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杳眼神黯淡,只觉得嘴里血腥味更重了一点儿。 季清宁笑道,“要就要,说的这么委婉做什么?” 陈杳,“……。” 第五百三十二章 负责 陈杳嘴张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温玹干脆摆手让他退下了。 温玹手指绕着季清宁一缕青丝,道,“你同意了?” 季清宁轻耸肩,“我看铁锤和陈杳相处的挺融洽的,撮合他们没什么不好的。” 温玹那么多暗卫,小丫鬟就逮着陈杳一个使唤,不仅仅只是因为陈杳让她惊过马的缘故,小丫鬟刚刚的脸红,她也看见了。 小丫鬟对陈杳有好感。 陈杳是温玹的护卫,知根知底,小丫鬟跟她一块儿长大,出嫁了还能跟在她身边,两全其美。 温玹道,“但陈杳只是皇上给我的暗卫,你的丫鬟不打算嫁个官宦人家?” 季清宁轻笑,“官宦人家也没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再说了,陈杳是你的人,他武功高强,真要建功立业又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了,小丫鬟天性单纯,官宦人家未必看的上小丫鬟,就算看上,内宅弯弯绕,小丫鬟未必应付的过来。 她爹季怀山如今有了儿子,铁叔可没有,膝下就铁锤一个女儿,陈杳能入赘,铁叔还能不同意? 她是不习惯撮合人,但既然两人看对眼了,她在背后使把劲还是可以的。 想着,就感觉一只大手在她腰间游走,季清宁耳根一动,一把抓过温玹的手,在他虎口处狠狠咬了一下,“你给我老实点儿!” 滚烫的热气扑在脖子处,弄的季清宁脖子痒麻麻的,她肩膀一动,温玹下巴疼的倒吸气,季清宁飞快的从手边柜子里拿出糕点来,“没吃饱就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温玹气笑了,这女人跟他装糊涂呢,她能不知道他的没吃饱是哪个没吃饱吗? 季清宁拿一块绿豆糕直接塞温玹嘴里了,温玹咬住,然后胳膊一动,季清宁就倒在他怀里。 两人将绿豆糕分了。 马车汩汩朝前,在季家小院前停下。 季清宁先下马车,出了车辕,就抖衣服上的绿豆渣,被小丫鬟扶下来,头也没回就进府了。 小丫鬟还回头看了一眼,平常都是陈杳赶马车,怎么今天换人了? 小丫鬟回头看两回,季清宁道,“别看了,陈杳被你打出内伤来了。” “啊?!”小丫鬟惊呆了。 季清宁看着她,小丫鬟眸光躲闪,“我,我是用了几分力气,但我没想打伤他……。” 季清宁眸光在小院一扫,指了棵小腿肚子粗的树,问道,“你能一拳把那棵树打倒吗?” 小丫鬟不明就里,茫然道,“我十二岁就能打倒了啊。” 季清宁,“……。” 得,不用在怀疑了,陈杳是妥妥的内伤了。 她是真的没看出来身边跟了一个杀伤力这么强的丫鬟,完全是深藏不露啊。 季清宁停下脚步,看着小丫鬟道,“你家姑爷让你对他的暗卫负责。” 小丫鬟鼓起腮帮子,“要,要怎么负责,我,我没太多钱……。” 姑娘很有钱,但那些钱都是姑娘的,不过,她真需要,姑娘肯定会借给她的。 小丫鬟很放心,就是有点后悔。 给了陈杳一拳,她手也很痛,结果还要赔钱,早知道她就忍忍了。 季清宁道,“你家姑爷让你把陈杳娶了。” “啊?!”小丫鬟直接听傻眼了。 娶? 娶了?!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季清宁,“我,我把他打的有那么严重吗?” “都吐血了,”季清宁道。 小丫鬟回头,就看到陈杳跟在温玹身后过来,他捂着胸口,脸色有点苍白,应该是真被她打出内伤来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内伤。 其实小丫鬟对自己的武功有多高也没数…… 因为她没什么机会和人打架,就那么每天都练武,不说多勤奋,至少不懈怠。 陈杳发现小丫鬟看他,眼神都不敢和小丫鬟对视,和小丫鬟的视线一对上,就赶紧把脸瞥开。 等陈杳过来,小丫鬟就直接把他拉到一旁去了,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陈杳摇头。 然而一阵咳嗽,嘴角冒了点血出来。 小丫鬟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姑爷都生气要她对陈杳负责,可见她下手没轻没重,姑娘都治不了了,姑爷是给姑娘面子才没有要她杀人偿命。 小丫鬟睫毛上挂着眼泪看着陈杳,看的陈杳都想宽慰小丫鬟几句,刚要开口,就听小丫鬟问道,“那,那你还能活几天?” 陈杳,“……。” 这问题问的……他怎么那么心慌呢…… 他虽然只是个暗卫,早看透了生死,也不怕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阎王爷哪天收他,他哪里知道,他能肯定的是不会主动去见阎王爷的。 小丫鬟问的一脸认真,陈杳实在回答不上来,小丫鬟就当他没剩几天了,道,“你放心,我一定对你负责,就算你死了,我也替你守寡一辈子。” 谁让她手欠乱打人了。 陈杳呆若木鸡,话听着叫人感动,但他实在感动不起来…… 小丫鬟也没和他多说,抹掉眼泪就去追季清宁了。 季清宁没想到她只说让小丫鬟对陈杳负责,这丫鬟就当她治不好陈杳的内伤了,毕竟治好了,生龙活虎的,她只要贴点药钱就够了,可能连药材钱都不用,要她拿一辈子负责,那绝对是没治了。 季清宁和温玹迈步进内院,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小丫鬟情绪低落,时不时就回头看陈杳一眼,生怕陈杳突然就倒地不起了。 进了院子,就听到一阵婴儿啼哭声,声音洪亮,听着就叫人欢喜。 季清宁迈步进屋,绕过屏风就听季老夫人急性子道,“怎么就哭了,还是我来哄吧。” 丫鬟怕季老夫人吃累,劝道,“还是让奶娘抱吧,累着老夫人就不好了。” 季老夫人失笑,“有了孙儿,我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岁,别说一个了,三五个我都能抱。” 哭闹的季小少爷到了季老夫人怀里,不要摇了两下,还真就不哭了。 柳婶笑道,“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小少爷。” 这话季老夫人爱听,笑得合不拢嘴。 第五百三十三章 打通 季老夫人注意力都在小孙儿身上,季清宁在屏风边站了半天,她都没发现,还是丫鬟忍不住捂嘴笑道,“老夫人,姑奶奶回来了。” 季清宁至今没有排辈分,好像没人记得这事似的。 季家大姑娘是季清嫮。 季家二姑娘是季清雪。 季清宁夹在她们中间,丫鬟婆子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好,只得以姑娘代称。 改族谱多家主来,但就算不改族谱,老夫人发个话,也还能把长幼顺序定下来,但季老夫人就是不提这茬,季清宁对称呼无所谓,然后就这样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季老夫人转身看到季清宁,笑道,“明儿才是回门的日子,你们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季清宁走上前,看着襁褓里睁着一双乌溜溜眼睛的小少爷,笑道,“娘因为我受惊,又生下弟弟,我不回来看看不放心。” 想起昨天,季老夫人也心有余悸,好在祖宗保佑,有惊无险。 季老夫人把孩子抱给奶娘,坐到罗汉榻上道,“你娘没事,倒是你,出嫁就遇刺……。” 温玹道,“让祖母和岳母大人担心了,我和煜国公府一定会查出下手之人。” 有胆量在大喜日子对花轿下手的人,身份又岂是一般。 不过这么踩煜国公的脸面,煜国公要都能忍,倒是不配住在那间大宅里了。 季清宁把平老夫人让带给季老夫人的补品送上。 季老夫人看到那株人参,笑道,“平老夫人不亏是煜国公的母亲,果然大度,我那般气她,还送我这么粗的人参。” 对季老夫人而言,人参还是其次—— 温玹坐在那里道,“祖母还请您老人家去煜国公府坐坐。” 季老夫人正端茶,闻言,笑道,“平老夫人身份尊贵,却几次登门,她这般盛情相邀,我少不得抽空去一趟,到时候,还得劳烦她多担待。” 季老夫人心情不要太好,虽然担心季清宁不习惯煜国公府的生活,但温玹为了季清宁能豁出命去,煜国公都管不住温玹,季老夫人相信他不会让季清宁受委屈,再者,季清宁的性子,也难给她委屈受。 季清宁陪老夫人坐了会儿,就去隔壁小院看李氏。 奶娘把孩子抱在李氏身边,看着小小的人儿,李氏心都软绵成一团。 季清霜趴在床边,伸出小手要摸弟弟,被季清雪抓住道,“弟弟还小,不能碰他的脸。” “我就摸一下,”季清霜一脸乞求。 “一下也不行吗?” 季清雪没得商量,倒是李氏心软,“摸一下不碍事。” 季清霜肉嘟嘟的小脸咧出一道浅浅酒窝,伸手去摸脸,还没碰到就收了回来,改摸手了,懂事道,“等弟弟大些,我再摸他的小脸。” 季清宁走过去,季清雪看着她,“姐,你没事吧?” 季清宁摇头,“我没事,只是让娘受惊了,我该和娘说一声的。” 季清雪捂嘴笑道,“娘要知道你一大清早就右眼跳,估计你还没出门,就吓的早产了。” 李氏嗔季清雪,然后看着季清宁道,“虽然铁锤武功不错,但以后不可让她做这么犯险的事,她要有什么好歹,娘怎么跟你铁叔交代,你爹也会自责一辈子。” 别人不知道,李氏是知道季怀山和铁叔是兄弟,而非主仆。 府里那么多丫鬟小厮,季老夫人对铁锤也不一样。 季清宁点头,其实不用李氏叮嘱,她也不敢让小丫鬟再做这么犯险的事,当时让小丫鬟代替上花轿只是以防万一,谁想到真的有人那么大胆,在大街上,对花轿就敢下狠手。 季清宁坐下给李氏把脉,确定没问题,然后陪李氏说话解闷。 正聊着呢,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夫人,姑爷让人把小院和隔壁小院的院墙打通了……。” 这—— 李氏看向季清宁道,“虽然隔壁小院卖给你了,但你昨儿才出嫁,人家搬走没有都不确定,就这么把院墙打通是不是失礼了些?” 失礼什么呀,人家砸的是自己的院墙。 季清宁不好和李氏说隔壁小院就是温玹的,那样岂不是暴露她出嫁之前就和温玹住的这么近了,她脸皮没那么厚,自然不会说了。 季清宁道,“人家说住到我出嫁,咱们季家又没有食言,您和祖母都是脸薄之人,今儿要不把这墙砸了,我看爹爹回来,墙都还在。” 一两银子就买下隔壁那么大一院子,虽然季清宁说没事,但李氏不放心。 也不是没地方住了,她是宁愿挤一挤也不想担惊受怕。 季清宁知道她性子,道,“娘只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两小院连在一起,有些地方要做修改,季清宁起身去看看。 李氏看着小丫鬟,“清宁怎么那么笃定?” 小丫鬟咧嘴一笑,就把季清宁卖了,“当然笃定了,因为隔壁小院是姑爷的。” 李氏的震惊自是不必说,小丫鬟说完就去追季清宁了,她也想看看两院子连在一处有多气派,季家在京都终于有个正儿八经落脚的地方了。 等季清宁到的时候,院墙已经被砸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好几处只开了月型拱门,灰尘大,季清宁一靠近,就捂住了鼻子。 温玹黑着脸道,“知道灰尘大还过来,也不怕被熏着。” “我就想来看看,谁想到会起风,”季清宁轻咳道。 温玹胳膊一伸,就把季清宁拦腰抱起,直接上了屋顶,站着屋顶上,更是对两小院一览无余。 不过季清宁只是看看,毕竟她不会再住这儿了,没道理还依照她的喜好来,看了看就从屋顶上下来。 今儿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隔壁小院的药房,她不住这儿了,药房自然也用不着了,她要把药房搬走,然后进药房一看,药房空荡荡的。 季清宁回头看温玹,“药房呢?” “早搬去国公府了,”温玹一脸宠溺的笑。 她竟然都不知道,不过眼下她也用不着,就是不知道温玹把药房安排在照澜轩什么地方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属实 四下转了转,差不多吃回门饭的时辰,季清宁和温玹就去了季老夫人住的院子,本来回门饭,李氏要一起吃的,但她才生产,不能出门,就没一块儿吃了。 季清雪和季清霜陪着,小小的人儿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温玹心花怒放啊。 见他们进去,季老夫人看了身边管事李妈妈一眼,李妈妈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万两交给温玹。 温玹眉头一挑,打趣季清宁道,“祖母这是怕我娶你吃亏了补偿我吗?” 声音压的很低,但李妈妈离的近,季清宁听见了,她也听得一清二楚,拿银票的手都抖了一下,没有姑爷这样欠揍的,他也…… 才想到这里,温玹就呲牙咧嘴了,季清宁一脚踩在了他脚背上,然后去问季老夫人,“祖母好端端的给相公钱做什么?” 季老夫人嗔季清宁,“你怎么不告诉我隔壁小院是他的?” “那么大一间院子,一两银子就买下来,不是跟白送一样吗?” 季老夫人看向温玹道,“这一万两你收着吧,隔壁小院远不止一万两,就当祖母占你点便宜。” 温玹笑道,“不用。” 季老夫人道,“这钱你不收,那隔壁小院我季家不要了,泰山占女婿这么大便宜,这传出去太不好听了。” 季家再穷也不能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季怀山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季清宁扶额,只好道,“那就收下吧。” 李妈妈要把银票交给温玹,温玹直接示意李妈妈拿给季清宁了。 李妈妈忍俊不禁,照着办了。 银票递过来,季清宁耳根都微红,好像她管着温玹所有钱似的,不过她手里的钱确实大部分是温玹那里得来的…… 吃过回门饭,季清宁和温玹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季清宁又去看了李氏。 那张一万两的银票塞在了小少爷的襁褓里,是季清宁和温玹给的见面礼。 李氏没想过会这么大数额,给刚出生孩子的,最多两百两意思意思,便没阻止。 结果等季清宁一走,李氏把红包打开看了一眼,那一张万两的数额吓了她一跳,数目太大了。 然而那时候季清宁和温玹已经走了,李氏只好让人禀告季老夫人知道。 季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又欣慰又无奈,“哪有他们这样办事的。” 李妈妈笑道,“姑娘孝顺,姑爷也好。” 季老夫人摆手笑道,“让清宁她娘收下吧,左右要不多久清宁也要生了,到时候再还回去就是。”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出了季家,并没有坐上马车直接回煜国公府,午饭边吃边聊,一不小心吃多了,马车颠簸,胃里难受,温玹知道季清宁喜欢逛街,当初他被关大理寺大牢,她都借口探监上街溜达,回头身子重了想出门就更难了,便带着季清宁上街逛逛。 季清宁求之不得,从这个小摊子逛到那个小摊子,买了一堆小玩意,正挑拨浪鼓呢,那边肃宁伯世子陆照骑马过来,马背上的他意气风发,远远的看到温玹,近前了从马背上下来,大步上前,一把将温玹抱住。 温玹,“……。” 嫌弃! 温玹一把将陆照推开。 陆照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看到季清宁,准备抱她。 温玹脸黑成锅底色,抱他一下他都不能忍了,还想抱他媳妇,两只胳膊都不想要了还差不多! 温玹一把抓住陆照的衣领子,往后一扔,陆照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好险没摔马路中间去。 就是这样,陆照脸上笑意也未减分毫,看的季清宁嘴角抽抽,道,“这是婚期定下来了?” 陆照笑的合不拢嘴,“都是托了大嫂的福。” 他和张大姑娘的亲事从一开始就波折重重,再加上后来他送小衣的事,肃宁伯夫人都觉得儿子丢人,没脸再去张阁老府求张阁老早点把孙女儿嫁出阁,这些日子对陆照那是怎么看都不顺眼,陆照都觉得府里没法住了。 谁想到季清宁出嫁,会迎来转机。 小丫鬟误打误撞路过吏部尚书府,发现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和丫鬟珠胎暗结的事,陆照早上得知消息,就火速去吏部尚书府打听,抓了个小厮逼问,确定属实,就去了张阁老府。 没敢走大门,翻墙进去的,熟门熟路的到了张大姑娘的住处,去的时候,张大姑娘正在梳妆台前描眉,突然从铜镜里看到他,吓了一大跳。 不是每个姑娘都有季清宁的胆量,被人跳窗户能不受惊,张大姑娘从小接受的是循规蹈矩的礼仪,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陆照的行为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吓的她大叫出声。 陆照能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挑到丫鬟不在的时候进来,这一叫,肯定会把人引来,只能把张大姑娘的嘴巴捂住。 “别叫,是我,”陆照红着脸道。 是谁也不行啊。 他们只是定亲了,又没有真成亲,是绝不能私下见面,更不能在她闺阁见。 陆照道,“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紧事,你别叫行不行?” 张大姑娘想起上回见陆照的事,整个人都红成螃蟹,点了点头。 陆照这才把手松开,张大姑娘飞快的闪到一边去,警惕的看着他,“你又来做什么?” 陆照觉得自己被防贼了,她不是和大嫂关系好吗,大嫂女扮男装进四海书院读书,和温玹同吃同住都面不改色,她怎么就没学到一二了,陆照道,“我是为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和你堂妹的亲事来的。” 张大姑娘眉头一拧,道,“今儿吏部尚书夫人来府上,我祖父祖母准备把他们亲事定下了,怎么了?” 陆照还不知道吏部尚书夫人就在张府,当即道,“吏部尚书府大少爷让贴身丫鬟怀了身孕了。” 张大姑娘脸色大变,“你确定属实?” “我就是从吏部尚书府来的,”陆照道。 张大姑娘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她怕迟了一步,祖父祖母就把亲事定下了,虽然定了亲也能退,但那样就太伤两府颜面了,而且也不是所有定下的亲事都能退掉。 第五百三十五章 走眼 张大姑娘小跑到张老夫人的住处,走到屏风处,吏部尚书夫人已经拿出定亲信物,张老夫人要伸手接了。 张大姑娘也顾不得失礼,快步上前,唤了一声,“祖母。” 张老夫人眉头皱紧,觉得孙女儿太不懂礼了,女儿家哪能走路走的这么气喘吁吁,脚抬这么高的,朝吏部尚书夫人道,“让李夫人看笑话了。” 张大姑娘也没给吏部尚书夫人行礼,直接上前凑到张老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张老夫人那张脸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可即便是这样,张老夫人也没有当面质问吏部尚书夫人,吏部尚书夫人把定亲信物再递过来,张老夫人道,“府里出了点事,我要赶着处理,暂且就不招待李夫人了。” 李夫人眉头一拧,心下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她笑道,“只是把亲事定下而已,耽误不了片刻,三媒六聘的事,我改日再来商议便是。” 张老夫人摆手,“下回吧。” 说着,直接起了身。 吏部尚书夫人看向张二太太,张二太太也奇怪张老夫人怎么突然变了脸,也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大姑娘都知道了,她不会不知道才是,不过定亲而已,晚些日子也没什么,就起身送吏部尚书夫人出府。 只看着吏部尚书夫人上了软轿,张二太太就赶紧转了身,问丫鬟,“府里出什么事了?” 丫鬟一头雾水,“没出什么事啊。” 刚刚还特意问了其他人,也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没准儿出事的只是大姑娘,但大姑娘的事,不会自己捅给老夫人知道,更不会影响二姑娘定亲才是。 实在想不通,张二太太就去找张老夫人了,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张阁老气的把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 张二太太吓了一大跳,张阁老在朝堂上和武将争的面红耳赤是常有之事,但在府里,一向慈蔼,连说重话的时候都少,这会儿却生这么大的气,必然不寻常。 张二太太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上前小声道,“有流言说吏部尚书府大少爷让身边的丫鬟怀了身孕……。” 张二太太脸直接就绿了,气的浑身颤抖。 张娴生性谨慎,怕陆照办事不靠谱,用了流言两个字,但到底是流言还是确有其事,张老夫人和张二太太心底多少有点数。 吏部尚书夫人今儿来替儿子求娶张二姑娘,来的特别的早,说话也偏急,好像生怕张家不同意这桩亲事似的,张老夫人虽然有一丝疑心,但也只归结为孙女儿兰心蕙质,吏部尚书夫人怕张家看不上她儿子,把亲事定下才安心。 谁想到内里原因竟是这个! 张阁老没想到自己会看走眼,他也不信流言,当即让管事的派人去查。 管事查的很快,带人到吏部尚书府后门埋伏,看到个小厮出来,直接拉到了胡同里,嗯,把吏部尚书府小厮都吓尿裤子了,结果人家把麻布袋一打开,塞过来十两银子。 小厮直接懵了,管事的问什么答什么,连那怀了身孕的丫鬟被送到哪个庄子上都问出来了。 管事的回府一说,张阁老气的头重脚轻,两眼发黑,“是我看走眼了。” 张二姑娘站着一旁,高兴的快要飞起来,脸上不动声色,“祖父,您确定只看走眼了这一回吗?” 所有人都看着她。 府里只有两位姑娘定了亲,大姑娘许给了肃宁伯世子,那可是个有名的纨绔,若是连吏部尚书府大少爷这样名声极好的人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这般不堪了,那肃宁伯世子就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陆照待在外面偷听,没差点气的从树上一头栽下。 张大姑娘知道陆照在外面,那般性子的人绝不可能老实在她闺房里等她,人家才帮了张家,帮了她二妹妹,二妹妹还说这话,就太过分了。 张大姑娘把张二姑娘拉到一旁,道,“是肃宁伯世子告诉我吏部尚书府大少爷的事的……。” 张二姑娘,“……!!!” 张二姑娘脸红的能滴血。 没有她这么忘恩负义的了,她可不是故意的啊。 她看着张大姑娘,压低声音道,“不,不是你说祖父看走眼,肃宁伯世子不是好人吗?” ……她是说过这话,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啊。 张二姑娘脑袋挺灵活,她看着张大姑娘,“肃宁伯世子也没派人进府啊,你也没出去,消息是怎么传给你的?” 张大姑娘答不上来,气的跺脚。 张二姑娘猜到了,捂嘴偷笑了下,就把张大姑娘卖了,为了弥补,帮陆照把功劳领了,道,“祖父,我是说笑的,这回多亏了肃宁伯世子派人来告诉大姐姐,才免了我跳火坑。” 一旦亲事定下,基本上是不会退了。 虽然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做的事有辱门楣,但她要是因为丫鬟怀了身孕就退婚,一定会被人说没有容人之量,不够贤惠大度,毕竟大度的嫡妻,是要主动往夫君房里放人的。 张家还真不知道是陆照帮了他们,张二太太承陆照的情,自然帮陆照了,他这么帮张家帮她女儿,不就是想早点把大姑娘娶过门吗,肃宁伯世子的恩情她也没什么机会还,眼下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这会儿张阁老和张老夫人对陆照的好感正蹭蹭蹭的往上涨,再加上张二太太帮着说情,然后婚期就定下了—— 下个月初八。 嗯。 不仅亲事定下了,陆照还被委以重任了。 张阁老感慨自己看人不清,当初看上陆照,也是因为和章老太傅下棋时提到陆照挨打,他感慨了两句,是章老太傅笑说,“他们几个纨绔在明面上,人尽皆知,倒比纨绔在暗处好的多,我是没适龄孙女儿了,不然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出于对章老太傅的信任,张阁老才选的陆照。 张阁老叹道,“看来回头相中哪家少爷,还得问问肃宁伯世子对方可不可靠才行。” 然后张大姑娘回屋见到陆照,就直接问陆照京都还有哪家少爷人品好,家世也不错的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打趣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虽然隔了房,但比亲姐妹还亲,这回自家堂妹差点跳了火坑,张大姑娘也心有余悸,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擦亮眼睛选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选的怎么样,因为也不算是她自己选的,但目前看陆照还算不错了,他唾弃吏部尚书府大少爷的行为,可见不会做这样的事。 京都其他世家子弟,出门在外都仪表堂堂,谁知道内里是金玉还是败絮,还是得多打听。 本来这是自家大哥的事,但张大少爷与人和善,从不说人坏话,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去花楼抓季清宁了…… 张大姑娘回屋后,向陆照道谢,道谢完就没话说了,陆照又不走,张大姑娘未免尴尬只能没话找话聊,陆照就这样被委以重任了。 这事不难,但也不容易。 陆照和东平郡王几个是京都响当当的纨绔,平常都一块儿玩,和其他世家子弟接触并不多,要么接触密切打过架,要么只是泛泛之交,碰到点个头。 知己,几个足矣。 可惜,唐靖他们都名草有主了,东平郡王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人儿子都三岁了,等找到安儿的娘,那必然是一对的。 陆照搜肠刮肚,也只想到温玹的大哥,煜国公府大少爷温晏。 不过陆照没敢提半个字。 煜国公府内宅的事,他们和温玹关系那么近,怎么可能不知道。 长房和二房斗了几十年,虽然温晏为人不错,和温玹兄弟感情也好,但那都是私底下,张二姑娘要嫁给温大少爷,回头被长房元老夫人和温大太太逼着针对季清宁怎么办? 脑子里一闪过这种可能,陆照就把这想法给掐了。 但其他人,陆照也不熟了,这会儿碰到温玹和季清宁,便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可靠的人选介绍一下?” 温玹嘴角抽抽,“人家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上心了。” 陆照不认同,“我未过门媳妇第一次求我帮忙,我必须得把这事办好啊。” 说着,陆照看向季清宁,“大嫂,你说是不是?” 季清宁轻点头,陆照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和温玹。 季清宁也看着温玹,温玹道,“别看我,我对其他人也了解不多。” 他又没有妹妹,虽然有几个堂妹,但她们的亲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陆照双手合十做乞求状,季清宁扶额,问谁不好问她,“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虽然只接触过几回,但三皇子我看着就不错,还有就是三皇子的表兄,刑部尚书府大少爷,他应该也没娶亲……。” 陆照眼前一亮,“我怎么把萧大少爷给忘了。” 他性子急,当即道,“我再去张阁老府上一趟。” 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上马了。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的季清宁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张阁老府的院墙结不结实,别被他给翻坍塌了。” 屋内,张大姑娘正坐在那里做针线活,她大哥快过二十岁生辰了,她准备给他绣条腰带做生辰礼物,绣了半个月快绣好了。 丫鬟端了糕点来,从小陪到大的丫鬟,屋子里没外人,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丫鬟打趣张大姑娘道,“肃宁伯世子这回帮了二姑娘,姑娘怎么谢肃宁伯世子啊?” 张大姑娘脸颊一红,“他帮的是二妹妹,要谢也是二妹妹谢他。” 丫鬟捂嘴笑,“那二姑娘谢也不合适啊,再说了,肃宁伯世子帮二姑娘不也是看的姑娘的面子帮的?” 门外树上,陆照深以为然。 这丫鬟不错,回头一定好好赏她。 张大姑娘哼了鼻子道,“你这么帮肃宁伯世子说话,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丫鬟叫冤,“奴婢才没有呢,奴婢最近就没再见过肃宁伯世子,倒是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的,连奴婢都不知道。” 丫鬟一脸揶揄,张大姑娘面红耳赤,从小榻上下来要打丫鬟。 丫鬟笑着跑出门去。 张大姑娘不好上院子里追,气的跺脚,然后一回头,就看到陆照站着后面,又吓了她一跳。 见她吓的身子一哆嗦,陆照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受惊吓?” 他也来了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没习惯呢,看来他还是来少了。 张大姑娘都没脾气了,她被吓着都还没说话呢,他还说她容易受惊,他怎么又又又来了。 张大姑娘赶紧把门关上,怕丫鬟进来还落了栓。 陆照道,“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特意来告诉你。” 张大姑娘愣了下,才问道,“谁啊?” “刑部尚书府萧家大少爷萧荀,”陆照回道。 张大姑娘脑子里闪过萧大少爷的模样,看着和二妹妹倒是挺登对的,但是,这不是她嫁人,成不成得问二妹妹自己的意思,还有就是刑部尚书府是三皇子的外祖家。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暗流涌动,本来和三皇子无关,但如今三皇子病愈归来,得了皇上几次嘉奖,近来没少被大皇子二皇子针对…… 祖父身为阁老,手里权势也不小,和皇子外祖家结亲不是小事,就算二妹妹肯,还得祖父点头。 想到这里,门外传来丫鬟的求饶声,“姑娘,奴婢错了,您把门打开吧。” 张大姑娘红着脸道,“你给我在门外站会儿。” 声音一落,就传来一道熟悉的说话声,“娘也在外面站会儿吗?” 是岳母大人! 陆照心累。 他想和张大姑娘安静的说会儿话都办不到,老有事打岔,说话都说不痛快。 身子一闪,陆照就跳窗出去了,可不敢待在屋子里,万一被逮住,他怕被打死。 张大姑娘赶紧去开门,道,“娘怎么来了?” 张大太太笑道,“你二婶客气,刚给我送了几匹绸缎去,我和她在花园转了转,就顺带过来一趟,怎么大白天的锁门?” 张大姑娘瞪丫鬟一眼道,“还不是她打趣女儿。” 丫鬟一脸无辜,“太太明鉴,奴婢只说了几句公道话,是姑娘自己脸皮薄恼了奴婢。” 第五百三十七章 撮合 张大太太知道丫鬟和她女儿主仆关系好,笑着坐下来,随口问道,“你打趣姑娘什么了?” 丫鬟也不胆怯,捂嘴一笑,“奴婢说肃宁伯世子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才帮二姑娘的……。” 张大姑娘跺脚道,“你不是还让我给人肃宁伯世子道谢。” 张大太太嗔张大姑娘,“那碧珠这话也没说错,肃宁伯世子帮了你二妹妹,确实该好好向人道谢。” 丫鬟往张大太太身边站了站,昂着脖子道,“太太都说奴婢没错,姑娘还把奴婢关门外头,好没道理。” 张大姑娘想挠她了。 张大太太拉着女儿坐旁边,母女两说着体己话,今儿张二太太受惊不小,其实张大太太也差不多,得亏是陆照把这事捅给他们知道的,不然张大太太该担心女儿也会所托非人。 张大姑娘知道陆照没走,人就在外头,知道她娘会提到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娘,您觉得二妹妹嫁给刑部尚书府大少爷怎么样?” 张大太太愣了下,失笑,“你想撮合你二妹妹和萧大少爷?” 张大姑娘摇头,“这哪是女儿能撮合的啊,女儿只是好奇,二妹妹差点嫁错人,我也希望她嫁的好,我见过萧大少爷,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娘觉得呢?” 张大太太倒没怎么见过萧大少爷,不过她见过萧大太太和萧老夫人,说过几句话,很轻松,家教已经很不错。 张大太太道,“我觉得挺好,但这事还得你祖父祖母,还有你二叔二婶点头,娘说了又不算。” “那娘觉得祖父会同意吗?”张大姑娘问道。 张大太太觉得女儿问的有点心急,有种迫不及待要撮合的感觉似的。 嗯,张大姑娘是挺迫不及待的,她没见过陆照这么性子急的人,她才向他打听,他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给她推荐个人选,她怕不给个准确答复,人家就直接去撮合了…… 不得不防啊。 张大太太想了想道,“十有八九会同意,不过人家刑部尚书府不上门提亲,同意也没用。” 让张阁老或者府里的老爷委婉透露想把女儿嫁给刑部尚书府大少爷这样的事,张大太太觉得就是刀架在人脖子上也没可能。 文人傲骨,是决计接受不了万一人家不同意这样的尴尬。 他们只会在登门求娶的书香门第或者世家子弟中挑选自己认为最合适的。 祖父和父亲他们脸皮薄,张大姑娘很清楚,不过她娘同意,不代表二婶也同意。 不过事情就有那么巧,张二太太给张大太太送了几匹绸缎做答谢,觉得还不够,又挑了一对玉簪送来给张大姑娘,没听到张阁老都发话了,以后还得多靠肃宁伯世子帮着打听世家子弟靠不靠谱。 张二太太道明来意,张大太太嗔她道,“一家人,二弟妹这样就显得太生分了。” 张二太太笑道,“娴儿出嫁在即,要在肃宁伯府过她十六岁生辰,你就当我是提前给她的生辰礼物吧。” 长者赐不敢辞。 张大姑娘收了礼,福身道谢。 张二太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说体己话,我先走了。” 张大太太轻笑,“你来的正好,娴儿对姝儿的亲事格外上心,大有打破一桩亲撮合一桩亲的想法,你来之前,正问我刑部尚书府大少爷合不合适呢。” 在聊她女儿的终身大事,张二太太哪还走,坐的稳稳的,脑子里闪过萧大少爷的样子,道,“恐怕高攀不上,这几日,不少大臣又奏请皇上立储,我听老爷说储君之位未必会落在大皇子二皇子身上……。” 张二太太一向觉得自家老爷看人看事很准,皇上皇子不少,但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最有希望,年纪也最合适的就是三皇子了。 刑部尚书府是三皇子的外祖家,萧大少爷是三皇子嫡亲的表哥,要是哪天三皇子真的被皇上立为储君,萧大少爷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张阁老府也很尊贵了,但毕竟张阁老年事已高,前不久还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多亏人宁大夫妙手回春给拉了回来,满朝文武都知道,一旦张阁老倒下,张家几位老爷撑不起张家的门第。 人刑部尚书府大少爷要娶,也是长房长女,二房虽然也是嫡出,但长幼差别大了。 高攀不上…… 言外之意就是同意了。 陆照在树上待的不耐烦,看她们聊的起劲,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就先走了,他可没有偷听的习惯。 然后又又又有那么巧。 他骑马到昌平街,就碰到了萧大少爷。 萧大少爷看到陆照,主动和他打招呼,季清宁救了他祖母,是刑部尚书府的恩人,陆照和季家关系错综复杂,总之,季清宁交好的人,萧大少爷是绝不会交恶的。 陆照骑马过来,道,“有空吗?我请客。” 萧大少爷,“……。” 他们关系没有好到需要请他吃饭的地步吧? 不过陆照请他吃饭,人家开了口,总得给面子。 然后两人就进了鸿兴楼,叫了一桌子菜,萧大少爷看着陆照,总觉得不对劲,道,“陆兄找我可是有事?” 陆照看着萧大少爷,抬手拍他肩膀,“萧兄,你觉得我怎么样?” 萧大少爷,“……。” 这是在哪里受了打击,想听人奉承他几句吗? 萧大少爷笑道,“陆兄为人仗义,性情豪爽,很不错。” 这话陆照爱听,他看着萧大少爷,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做连襟?” 萧大少爷,“……。” 话题转的太快,直接把萧大少爷转晕乎了。 哪有这么问的。 有人娶媳妇是看连襟的面子娶的吗? 不过肃宁伯世子娶的不是张阁老的孙女儿吗? 萧大少爷看着陆照,哭笑不得,“你就算要撮合我,也不至于戳合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给我吧,张三姑娘才几岁吧,你要撮合二姑娘给我还差不多。” 陆照看着萧大少爷道,“我就是撮合你和张家二姑娘啊。” 萧大少爷,“……。” 他这枪头撞的。 都快头破血流了。 “她,她不是要许给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吗?”萧大少爷黑线道。 陆照一脸古怪的看着萧大少爷,“你怎么对张二姑娘的事知道的这么多?” 萧大少爷,“……。” 第五百三十八章 负责 萧大少爷被陆照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能说他也是成天被催着早点成亲吗? 催的他连尚书府都怕回了,又没地方可去,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街上晃荡,都快晃的几条街的人都认得他了。 没办法,都是尚书府,几位尚书夫人平常就明争暗斗,你来我往,比衣服、比首饰、比儿子、比女儿…… 但凡是能比的,都会拉出来比一比,分个高下。 萧大太太一听说吏部尚书府大少爷要娶张阁老的孙女儿,回府就生气,“我怎么就没想到张阁老的孙女儿呢,被她李大太太抢了先!” 当时他回府,就被她娘叫去骂了一顿,“你看看你,比东平郡王还年长半岁,人家儿子都三岁了,你比温三少爷也大几个月,人家孩子也在肚子里了,云阳侯世子还有肃宁伯世子都定亲了,你怎么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 “你老实和娘说,你身子骨没毛病吧?” 劈头盖脸的骂,问的更是离谱,萧大少爷恨不得钻地缝。 这就是为什么他对张二姑娘的事知道多的原因,谁让他有个百事通的娘呢。 陆照还以为萧大少爷对张二姑娘情根深种,结果白期待一场,他道,“你考虑考虑和我做连襟呗。” 萧大少爷,“……。” 和他说话怎么那么心累呢。 有谁终身大事是看连襟的面子娶的,除非看上的就是连襟还差不多。 陆照敬萧大少爷,正好萧大少爷也想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喝的酩酊大醉。 当日了,醉的只有萧大少爷,陆照的酒量想喝醉还挺难,扶着萧大少爷下台阶,萧大少爷拍着陆照的胸口,“你放心,就冲你的豪爽,我也得把张二姑娘娶了,跟你做连襟。” 陆照一脸尴尬。 私下里说话无所顾忌点没事,可当着楼下一堆食客的面说这话,就算他脸皮厚,但也没有厚到这种程度啊,想把萧大少爷扔了才好。 萧大少爷的小厮跟着身后,直捂脸,不想承认这醉酒,满嘴胡话的是他家大少爷。 平常大少爷喝酒不多,没人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谁想到他醉酒会这样啊,还不如别人醉的呕吐不止,倒地呼呼大睡呢。 陆照看着萧大少爷的小厮,“你可得给我作证啊,是你家大少爷自己乱说话,我可没有诱导他。” 是,你没诱导,你就是多灌了我家大少爷两大坛子酒,还把账挂在了我家大少爷头上。 陆照送萧大少爷回刑部尚书府,小厮看到大少爷醉醺醺的回来都懵了。 更懵的是,陆照把人送到,就赶紧骑马跑了。 守门小厮帮忙扶着萧大少爷,道,“肃宁伯世子怎么不进府喝杯茶?” “别提了,咱家大少爷闯祸了,”小厮叹气。 两小厮把萧大少爷送回屋,放小榻上躺着,萧大太太闻讯赶来,问小厮道,“怎么让大少爷喝这么多酒,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小厮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萧大太太心咯噔一下跳了,“大少爷喝醉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小厮道,“大少爷在鸿兴楼当众说要娶张阁老的孙女儿,张府二姑娘,和肃宁伯世子做连襟。” 萧大太太,“……。” 萧大太太气的两眼一黑,“这,这混账东西,他这要和吏部尚书府大少爷抢姑娘啊!” “要喜欢人家姑娘早干嘛去了?!” 萧大太太气的恨不得抽自己儿子几下。 小厮忙道,“没有,没有,张二姑娘还没有和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定亲,肃宁伯世子发现吏部尚书府大少爷和丫鬟不干不净,阻拦了张府嫁二姑娘,觉得坏了人二姑娘一桩亲事,要赔人家一桩,觉得咱家大少爷不错,就想撮合……。” 萧大太太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 还好,不是和人抢姑娘就好。 但是! 他也不能喝醉酒当众撂那话啊,人家姑娘名声不要了?! 不过肃宁伯世子倒是慧眼识珠,看出来她儿子不错…… 萧大太太扶额,道,“备轿。” 丫鬟道,“夫人,您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去张府赔不是,在帮这混账东西把亲事定下来,”萧大太太话说的很生气,但眼底都是笑意。 再说张府,萧大少爷和肃宁伯世子在鸿兴楼说的话,一阵风就传到张府了,把张府上上下下都传懵了。 尤其是张大太太和张二太太。 两人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多时辰前才聊到萧大少爷啊,怎么萧大少爷就和他们张府二姑娘有了瓜葛,还牵扯上肃宁伯世子…… 好像肃宁伯世子人就在张府,对她们的想法了解的一清二楚似的。 两人眸光不约而同的落到张大姑娘身上,张大姑娘想挠死陆照的心都有了,他这和公告天下有什么区别吗?! 张阁老气的脑壳疼,这时候,一丫鬟跑进来道,“老太爷、老夫人,刑部尚书府萧大太太来了。” “快请,”张大太太忙道。 不多会儿,丫鬟就领着萧大太太进来。 萧大太太一脸尴尬,她也来过张阁老府,但从未想过会有登门赔礼的一天,道,“我那混账儿子,多喝了点酒就当众胡说八道,败坏府上姑娘闺誉,也是我们老爷人不在京都,不然非得押着他来府上赔礼不可。” 张阁老和刑部尚书同朝为官,对刑部尚书多有了解,萧大太太这话倒不是诓人,信口一说让人消气的。 张阁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屋子人谁都没接话,萧大太太坐都坐不安稳,道,“张阁老消气,错在我儿子,我一定让他负责到底。” “我知道府上二姑娘还未定亲,要不……。” “张阁老只管放心,我萧家绝不会亏待二姑娘,我那混账儿子敢对二姑娘不好,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还是没人说话,萧大太太都真的坐不住了,后悔来的太急,都没好好斟酌怎么说。 张大太太憋不住,看着张阁老道,“我相信萧大少爷不是故意的,何况当时肃宁伯世子也在,他许是早相中了咱们家二姑娘,二老何不玉成此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定亲 张大太太说,萧大太太在一旁点头附和,这样子说出去面子上好看一点儿,总比她那混账儿子是想和肃宁伯世子做连襟才决定娶张二姑娘的好。 说这么离谱丢人的话,看他以后还怎么出门! 所有人都看着张阁老,等他发话,然而张阁老就是不吭一声,张老夫人都忍不住催他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阁老头疼,“你让我说什么?” “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脑袋疼。” 说着,直接起身走了。 萧大太太又是赔礼,张阁老之前大病了一场,就算如今痊愈,身子骨也不比从前,萧大太太还真怕自己儿子把张阁老气出好歹来。 萧大太太就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候过,看着这个望着那个,只得把希望都寄托在张大太太身上,指着她帮着说好话。 张大太太是肯定要帮到底的,谁让这是她未来女婿干的好事了。 竟然性子急成这样,都说心急吃不了肉豆腐,他倒好,连豆腐西施都一并端到人萧大少爷跟前了。 张老夫人看着张大太太,也是一脸犯难,“我今儿只让吏部尚书夫人先回去,并没有一口回绝,转过脸就把姝儿许给同是尚书府的萧家大少爷,如此,太过失礼了。” 张大太太不赞同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张府的女儿又不是一定要许给他李家大少爷,何况错不在我们张家,是他李家大少爷不自爱,怨不得旁人。” 张老夫人叹息一声,看向张二太太,“你是姝儿的娘,你拿主意吧。” 这让她拿什么主意啊,她都没机会找人打听一下萧大少爷的为人,就被逼着做决定了,哪有这样的啊。 可女儿一上来名声就栽萧大少爷手里了,萧大太太自知理亏,登门赔礼,可见刑部尚书府是讲理的人家…… 张二太太看着张大太太,“大嫂……。” 张大太太哭笑不得,“姝儿的终身大事,我可不敢帮你拿主意,不过要真结亲了,少不得肃宁伯世子一份功劳,要将来萧大少爷有负姝儿,我定要肃宁伯世子负责。” 萧大太太坐在那里,连连称是。 你来我往的商议了半天,张二太太才松口,同意两家结亲。 消息传到张二姑娘的耳朵时,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满京都数不胜数的大家闺秀,哪有像她这样的,早上回了一家,不出两个时辰就又许了一家的。 亲事谈定,萧大太太松了口气,浑身轻快,小坐了会儿就告辞了。 她一走,张大太太就把丫鬟婆子都支开,然后朝自己女儿发难,“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姑娘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道,“娘和二婶说话的时候,肃宁伯世子人就在窗外……。” 张大太太,“……!!!” 张二太太,“……!!!” “你怎么不告诉娘一声,”张大太太道。 张大姑娘一脸我敢说吗? 张二太太道,“这回毕竟多亏了肃宁伯世子,要不是他,姝儿就跳火坑了,他觉得萧大少爷不错,想来萧大少爷是真不错了。” 张大太太不否认这话,但是,“他也不能往姝儿院子里跑啊。” 而且还不只是院子,连姝儿都知道他在,那肯定进闺房了,这要叫老太爷知道,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不过肃宁伯世子是个纨绔,她们早就知道了,同为兄弟,温三少爷连孩子都怀上了,才娶的季姑娘过门…… 想到这里,张大太太脑袋一阵空白,脱口一句,“我们张家是决计不允许女儿未婚先孕的,季姑娘那是为救人,是例外。” 张大姑娘脸一红,跺脚道,“娘,你说什么呢?!” 丢下这一句,张大姑娘赶紧跑了。 张二太太嗔张大太太,“大嫂也真是的,肃宁伯世子就算再混账,也不至于混账到这种程度,何况娴儿出嫁在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不是担心吗,”张大太太自知失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怕女儿承受不了,赶紧去哄。 再说萧大太太出了张府,坐进软轿内,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每天都在为儿子成亲的事发愁,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儿子还不能怨她,谁让他喝点酒就乱说话的。 萧大太太心满意足的回府。 萧大少爷醉酒醉的彻底,到后半夜才醒来,小厮靠着床睡着了,他撑着床起来,脑袋疼的厉害。 小厮听到动静,起身道,“大少爷醒了?” 萧大少爷缓了会儿,才想到自己和肃宁伯世子在鸿兴楼喝酒的事,恍惚记得自己说了不少的话,他连忙问小厮,“我没乱说话吧?” 小厮一脸您觉得可能没有吗? 萧大少爷如遭雷劈,连忙道,“我都说什么了?” 小厮道,“您说要娶张阁老的二孙女儿,和肃宁伯世子做连襟。” 萧大少爷脸一红,“就肃宁伯世子一个人听见了吧?” 小厮摇头,“您是下楼的时候说的,除了扶着您的肃宁伯世子,楼下吃饭的少说也有百来号人了。” 萧大少爷,“……!!!” 他想了下那场面。 谁也别拦着他,让他去死。 萧大少爷面如死灰。 小厮想笑不能笑,大少爷这表情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大少爷听到接下来他要说的事,会怎么样了。 小厮笑道,“不过没事了,太太怕气晕张阁老,第一时间就去了张阁老府上赔礼,把您和张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萧大少爷,“……!!!!!!” 他一定是醉酒还没有醒,还在做梦呢。 萧大少爷慌乱的倒回去,只是太急了,一脑袋撞在了床板上,那动静大的,听得小厮都觉得脑袋疼。 萧大少爷真想死了,“张府就这么同意了?”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小厮憋笑道,“不同意能怎么办,大少爷您话都放出去了啊。” “您不要名声,人家张二姑娘还要呢。” 萧大少爷呆坐在床上。 他就是喝醉了一场酒啊。 怎么醒来就多了个媳妇呢…… 第五百四十章 觉悟 这一夜,萧大少爷对着纱帐失眠到天亮。 照澜轩。 清晨醒来,季清宁坐在床上伸懒腰,骨头发出嘎吱响,温玹早不在床上了。 小丫鬟端着铜盆进屋,笑道,“姑娘,张二姑娘定亲了。” 季清宁诧异,“这么快?许给谁了?” “还能是谁啊,刑部尚书府萧大少爷啊,”小丫鬟咯咯笑。 “……。” 不是吧? 昨天她和温玹在街上溜达,陆照问她一句,她随口提到萧大少爷,他就真的和张二姑娘定亲了? 就算速度快,也没快到这种程度吧? 鸿兴楼的事,季清宁还不知道,小丫鬟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听得季清宁嘴角直抽。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草率的定亲了…… 回头见到陆照,非得说他几句不可,万一张二姑娘和萧大少爷性情不好,她岂不成乱点鸳鸯谱了? 季清宁不知道,陆照昨晚过的有多惨,虽然在鸿兴楼醉酒乱说话的是萧大少爷,但萧大少爷不会无故喝那么多酒,还不是陆照灌的,人家醉酒胡言乱语,陆照有机会捂住他的嘴,可他没有。 在继陆照给张大姑娘送小衣后,再一次开罪张府,肃宁伯气头上,一根崭新的鸡毛掸子都打没了毛,还裂开了,把人丢在祠堂反省了整整一夜。 上朝路上,肃宁伯等到张阁老,就赶紧上前赔不是,说他已经教训过儿子了,等下朝就押着儿子登门赔礼,张阁老听了道,“你又打世子了?” 肃宁伯道,“那混账东西成天惹事,不打哪行啊。” 张阁老不知道说什么好,道,“萧大太太昨儿就登门赔礼,把两个孩子亲事定下了,虽然世子灌了萧大少爷酒,但他是好心撮合,你别把我贤孙女婿给打坏了。” 肃宁伯,“……???” 张阁老这是不仅没生气,还帮他那混账儿子说情吗? 当时有小厮跟在肃宁伯身后,闻言,赶紧道,“那小的赶紧回去让人放了世子爷,伯爷昨天打的那么狠,世子爷到现在都还没上药呢。” “快去,”不等肃宁伯发话,张阁老先催了。 小厮也很听话,赶紧骑马回去了。 留下肃宁伯在风中凌乱。 祠堂。 陆照坐在蒲扇上,浑身是哪哪都疼的紧。 更让他扛不住的还不是疼,是饿。 昨天晚饭没吃,也没人来给他送饭,这会儿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正馋烧鸡,就听到窗户处有动静传来,他侧头就看到东平郡王和唐靖拎着食盒进来,他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从昨晚等你们到现在。” 东平郡王道,“这事我们又没有参与,哪里知道你会挨打。” “早知道我就把你们叫上了,”陆照反省道。 “……。” 啪。 东平郡王一巴掌直接呼陆照后脑勺上,“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兄弟,有挨打的事总不忘叫我们一份。” 唐靖把饭菜拿出来,陆照撕下只鸡腿就吃起来,这绝对是他吃过的最美味了,连御膳都比不过。 这厢干掉一整只鸡,那边有脚步声传来,东平郡王和唐靖手忙脚乱的把食盒收拾好,跳窗要出去,发现是小厮,又转了身。 小厮把门推开,一股烧鸡味扑面而来,勾的他狠狠的咽了下口水。 陆照道,“你来做什么?” “伯爷消气了,放了世子爷你,”小厮笑道。 陆照惊讶,“我爹这回这么容易就消气了?” “张阁老帮世子爷您求的情,伯爷不消气也不行啊,”小厮回道。 顺道告知萧大少爷和张二姑娘定亲的事,陆照高兴的跳起来,然后浑身疼的他呲牙咧嘴。 东平郡王还带了药来,要给陆照上药,陆照夺过药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东平郡王,“……。” 陆照,“……。”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看着祠堂的那些牌位,嘴角狂抽不止。 这是肃宁伯不在,要在非得再揍他一顿不可,有把人留在祖宗祠堂,自己先跑的吗,他就不怕把那些列祖列宗气活过来? “他这是要赶去哪儿?”唐靖问道。 小厮摇头。 他也好奇呢。 东平郡王用手中折扇拍了唐靖肩膀一下,道,“当然是去邀功,再顺带找张大姑娘给他上药了。” 然后—— 陆照顶着嘴角淤青突然出现,又又又一次把张大姑娘吓的惊叫。 吓的张大姑娘想退亲的心都有了。 不是她过河拆桥,实在是她怕不退亲,都活不到出嫁就被直接吓死了。 屋内,季清宁在屏风后换衣,半天也没出来,小丫鬟道,“姑娘,你换好衣服没有?” 季清宁穿小衣,不喜人伺候。 但这回她努力了半天也没扣上去,胳膊还弯酸的厉害。 季清宁放弃道,“扣不上了,过来帮我。” 小丫鬟进去,然而努力了两回,也还是没扣上,道,“姑娘,你好像长胖了……。” 这话听着不要太堵心。 这小丫鬟会不会说话啊,不知道说小衣缩水了吗?! 不过她最近确实长了些,尤其是某部位,她能说她都感动到掉泪吗,十七年了,总算有点要长大的觉悟了,真是不容易。 实在穿不下,季清宁就放弃了,“不穿了。” 小丫鬟道,“一会儿我去浣锦阁,让人再做几件送来。” 只能这样了。 季清宁把衣服穿好,从屏风后出来,正好温玹进来,看她的眼神不要太哀怨,尤其眸光从季清宁微微隆起的小腹处扫过,看着就有些咬牙切齿。 每天晚上对他来说都是煎熬,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吃顿饭,还只能吃个半饱,回头连半饱都吃不了…… 有谁成亲就天天早起冲冷水澡的,府里丫鬟都懂事的,大晚上就把冷水预备好了。 季清宁走过来,眨眼道,“要不我给你开张清心寡欲的方子?” 温玹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差点没把他当场噎死,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为夫谢谢你的好意!” 不客气…… 这三个字在季清宁嘴边绕了一圈,最终没敢蹦出来,怕把温玹气死。 第五百四十一章 往来 两人坐下来吃早饭。 吃完饭后,季清宁就准备去知福堂给平老夫人请早安,温玹道,“你怀着身孕,你要不想去就别去了。” 他了解季清宁,不喜欢繁杂重复的事,绝对不喜欢每天去知福堂晨昏定省。 季清宁也不想啊,但出嫁之前,她娘和祖母对她耳提面命,礼多人不怪,温玹经常顶撞平老夫人,人家是亲祖孙,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她能比的。 昨儿敬茶,她给平老夫人留的印象还不错,人家也没说不让她天天去请早安,她还是悠着点吧,这会儿身子还轻,就当是散步消食了,回头身子重了,人家要她去,她都不会去的。 季清宁要去知福堂请安,温玹陪着一起。 连续两天早上都看到温玹,平老夫人都不大习惯。 屋子里人不少,除了平老夫人,还有煜国公夫人和四太太。 看到季清宁和温玹进来,四太太笑道,“二嫂这回该安心了,三少爷不仅会常住府里,三少奶奶每天晨昏定省他都陪着。” 煜国公夫人笑容满面。 平老夫人就没那么高兴了。 她和煜国公夫人,是一个怕儿子不惧内,无法无天没人能管,一个担心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儿被个女人给管的死死的,遭人笑话…… 孙媳妇进门,陪十个半个月那是应当应分,可要每天都陪着,不干正事了? 平老夫人看了眼温玹道,“都娶了媳妇了,也该收敛性子了,等国公爷回来,让他带你进军营历练,别总待在府里。” 季清宁诧异的看向温玹,温玹眉头也拢着,竟然让他进军营跟着父亲历练,她不是最怕父亲偏袒他,要把爵位交给他继承吗? 大太太走到屏风处,正好听到这一句,眉头狠狠一皱。 等她进来,又是一脸笑容,“武将成亲,军营都要放他些假,您倒好,刚成亲就要把三少爷送去军营,您就不怕三少爷三少奶奶恼您啊。” 真不是个善茬啊。 一听大太太开头,季清宁脑子就嗡嗡的叫。 偏平老夫人还把大太太的话听进去了,看向温玹和她,问她道,“你们不愿意?” 季清宁看向温玹,温玹黑线道,“我不想说话。” 煜国公夫人嗔他,“哪有这样回话的?” 温玹道,“去年父亲要带我进军营历练,祖母不是怕我祸祸军营吗,我这一年也没怎么长进,祖母就不担心了?” 平老夫人脸色一僵,看向冯妈妈,“我以前说过这话吗?” 季清宁眉头一扭,平老夫人记性不好吗? 之前是中毒了,但中毒不影响记性啊。 脑袋一转,季清宁就懂了,这是强行给自己台阶下呢,毕竟前后不一。 煜国公夫人想揍儿子了,“都娶了媳妇,还没长进,你准备什么时候长进?” 四太太坐在一旁,笑道,“三少奶奶一直被季家当作男儿养,不仅有胆有识,还才学过人,不知兵书可有涉猎?” 季清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玹道,“我看过的兵书都不一定有她看过的多。” 四太太错愕了一瞬,笑道,“也难怪,咱们煜国公府三少奶奶连削铁如泥的匕首都会制,可惜出了意外,不然还是个文武全才,要不是嫁进咱们煜国公府,将来有朝一日上战场,指不定还会封侯拜将。”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要真哪天打仗,我向皇上保举你跟我一块儿去。” 话音未落,煜国公夫人就骂他了,“战场凶险之地,你和你爹去还不够,还要把清宁带上,你是想娘留在府里活活急死吗?!” 见煜国公夫人愤怒,季清宁忙道,“相公是开玩笑的。” 温玹摸着鼻子道,“娘连我开玩笑都没听出来,肯定也觉得娘子看那么多兵书,没有用武之地太浪费了。” 煜国公夫人气的吭哧吭哧,季清宁还真怕温玹把煜国公夫人气出好歹来,瞪了他好几眼。 温玹正襟危坐,不再气人。 这一幕落到平老夫人眼里,那是气的心口痛,爹娘还有她这个嫡亲的祖母都管不了他,季清宁让他往东他都不往西,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四太太心下好笑:平老夫人是死都不会让三少奶奶上战场的,就三少爷听话的劲,没得最后继承国公爷手里兵权的是三少奶奶,那就落了大笑话了。 还有季家…… 辛苦培养了十七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个文武全才,结果是女儿身,真正的孙儿才几天大,季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别说看着孙儿建功立业了,能不能活着看到孙儿长大成人都难。 季清宁没什么事,请完安就准备闪人了,结果刚准备起身,外面跑进来一丫鬟,大喘气道,“老,老夫人,显国公老夫人来了……。” 平老夫人正端茶盏,闻言,手一抖,茶盏都摔在了小几上,茶水滴下来。 这反应大的,季清宁都侧目,她看向温玹,只见温玹眉头拧紧。 平老夫人神情激动,“快请进府。” 煜国公夫人脸色尴尬,起身道,“院子里还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煜国公夫人都走了,季清宁和温玹自然不会留下。 出了知福堂,季清宁问温玹道,“老夫人反应怎么那么大?” 温玹看着远处,眉间罕见一抹忧愁,“这事说来话长,祖母出身显国公府,今儿来的显国公老夫人是祖母娘家长嫂,算起来,应该有十二年没踏进煜国公府一步了。” 十二年…… 这么常时间都没有往来,这得是闹了多大的矛盾? “为什么没往来?”季清宁好奇道。 温玹倒也没瞒季清宁,道,“十二年前,显国公府大老爷贪墨赈灾款被查出来,皇上要处死他,显国公求祖母,祖母求我娘,让娘求皇上网开一面……。” 后面的话,温玹没说。 以季清宁的聪慧,不会猜不出来。 既然这么多年没往来,显然最后显国公府大老爷还是被皇上处死了,平老夫人救不下侄儿,失了娘家的心,从此不再往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为难 说不再往来也不对,平老夫人自然还想回显国公府,毕竟那是她的娘家,只是每次回门都吃闭门羹,显国公要么称病,要么说不在府里,显国公夫人就更干脆了,要是在什么地方和平老夫人碰上,就阴阳怪气。 刺耳的话听多了,自然往来就淡了。 显国公就当没有平老夫人这个妹妹,当初显国公府把平老夫人嫁给老国公,不止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还因为老国公是先皇的宠臣,显国公能为自己找个靠山,有需要的时候能倚仗老国公,遇到事了,老国公能拉显国公府一把。 结果呢,儿子被皇上处死,平老夫人都救不了,只要保儿子一命,哪怕是流放千里,一辈子再见不到也行啊。 最需要煜国公府的时候指望不上,其他时候就更不指望了。 季清宁和温玹往照澜轩走,季清宁问道,“因为娘没有帮忙,所以老夫人就恼娘了?” 温玹看着远处,道,“这事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 “那时候皇上登上帝位没几年,太后和顺王把持朝政,皇上举步维艰,不杀显国公府大老爷立不了帝王威信,父亲求了皇上,娘都没有进宫,因为娘知道,只要进宫,皇上一定会为她网开一面。” “皇上处死了显国公府大老爷,两年后,广阳侯府三老爷贪墨,也被皇上处死了。” 广阳侯府…… 季清宁知道。 她和广阳侯府大姑娘傅天珠还有过几面之缘。 当官了还真没多少能做到两袖清风,不然就不会有贤臣因清廉名流千古了,就是因为少见。 不过广阳侯府三老爷不是煜国公夫人的胞弟,而是续弦所出。 然而就是因为续弦,煜国公夫人的处境才更艰难,平老夫人对她心有埋怨,广阳侯府不认她这个出嫁之女,煜国公夫人是左右都受气。 听到这里,季清宁都无语了,显国公府大老爷和广阳侯府三老爷既然为官,就该清楚贪墨是死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冒险做这样的事,就该承受事情暴露的后果。 显国公和广阳侯管教不了儿子,却把希望寄托在妹妹和女儿身上,她们不能帮忙救人,就当没有这个妹妹,没生过这个女儿,简直无耻之极。 季清宁都怀疑他们敢贪墨,就是觉得有煜国公夫人这个后盾,因为皇上看重她这个表妹,对她有求必应,才这般目无王法。 好在结果大快人心。 身为皇帝,更不能凭喜好做事,做皇帝的都视王法如无物,又如何震慑臣下? 想到广阳侯府因为煜国公府世子之位又开始和煜国公夫人往来,季清宁都无话可说…… 这是煜国公府长盛不衰,万一哪天国公爷手中权势不再,广阳侯府只怕连看都不会看国公夫人一眼,甚至可能还会带头落井下石。 季清宁和温玹回屋,小丫鬟给两人倒茶,刚端起来,外面进来一丫鬟,站着珠帘外禀告道,“三少奶奶,显国公府老夫人来了。” 季清宁,“……。” 季清宁没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和温玹就是不想掺和显国公府与平老夫人之间的事回来的,结果显国公老夫人来煜国公府不是找平老夫人,而是来找她的? 她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显国公老夫人专程来一趟吗? 季清宁对着天花板翻了一记白眼,起身去迎接。 出门就看到丫鬟扶着显国公老夫人走进来,她头发白了一半,眼神犀利,看着就不好相与。 季清宁迈步下台阶,福身行礼,也不问来照澜轩做什么,直接请进正堂,让丫鬟奉好茶。 丫鬟端茶上来,季清宁才问道,“不知赵老夫人来照澜轩找我和相公是……?” 赵老夫人看着季清宁,道,“我的孙儿在花园玩耍,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丫鬟及时帮着把毒血吸出来,也还是中了蛇毒,太医没法解我孙儿蛇毒,宁大夫医术高超,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我此番来煜国公府,是想请温三少奶奶告知宁大夫下落……。” 季清宁眉头挑了下,如果只是来问她宁大夫的下落,用不着赵老夫人亲自来一趟吧,显国公府其他人来找她问就是了,如果她猜的没错,赵老夫人原本是想找平老夫人的,进了煜国公府,又改了主意直接来找她。 温珵治腿,宁大夫收了十万两诊金,这事人尽皆知。 四海书院义卖三次看诊机会,平老夫人花了两万六千两买下,也没亲自来煜国公府治病,可见平老夫人在宁大夫那里并没有什么脸面。 直接去找平老夫人,远不如直接找她来的效果好。 当年煜国公夫人没有帮忙,显国公府大老爷被皇上砍了脑袋,平老夫人恼了煜国公夫人。 今儿她若不帮这个忙,平老夫人未尝不会恼她。 她赵老夫人都不用卖平老夫人一个好脸色就能把事办了。 但对季清宁来说,这事就不好办了,被毒蛇咬,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救人如救火,她不能耽误。 可若就这么答应了赵老夫人,她不用去求平老夫人,平老夫人和显国公府关系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缓和了。 这不是叫她左右为难吗? 季清宁看向赵老夫人,道,“我和相公才从知福堂回来,平老夫人知道您来,很是高兴,不知您和平老夫人是什么关系?” 温和的语气,把赵老夫人问的一愣,眉头当即拢了起来,“我和她并无关系。” 季清宁道,“赵小少爷被毒蛇咬,您老人家亲自来煜国公府找我,我肯定要帮您找宁大夫救命,您也知道宁大夫治病诊金收的很高,我如今是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您要和平老夫人有往来,我可以帮着向宁大夫提一句,两万两诊金只收一万两,可要是您和我煜国公府非亲非故,那我不能为您让宁大夫吃亏。” 一万两不是笔小数目了。 要赵老夫人宁肯多付一万两诊金,也不肯承认与平老夫人的关系,那平老夫人也没理由恼她直接答应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长嫂 赵老夫人眉头拢成川字,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位夫人,当即道,“我们显国公府是你们平老夫人的娘家,老夫人是平老夫人的娘家长嫂。” 季清宁一脸恍然,“原来关系这么亲呢。” “那赵老夫人怎么没直接去找平老夫人,而是来找我?” “要平老夫人知道娘家侄孙被毒蛇咬了,急着找宁大夫救命,直接就找我了,何须赵老夫人亲自来一趟?” “你们不会是冒冲平老夫人的亲戚吧?” 说到最后,季清宁看她们就跟看骗子似的了。 看的赵老夫人心口堵的慌,她不信季清宁会不知道平老夫人和显国公的关系! 反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借此逼她承认和平老夫人的关系罢了! 不愧是名盛京都的季姑娘,果然不一般。 赵老夫人没说话,赵二太太道,“三少奶奶不知道,可以问三少爷。” 季清宁心下好笑。 她又不是真的不知道。 她都装不知道了,她相公能拆她的台吗? 她相公都没露一下面还看不出来吗? 不过她们觉得温玹会认她们,不问一下,她们不会死心,那就问一下吧。 很快,丫鬟回来道,“三少奶奶,三少爷说平老夫人看他不顺眼,平老夫人的亲戚他八百年没见过了,不知道。” “是不是平老夫人的亲戚,让三少奶奶您带去知福堂让平老夫人认认。” “让您认清楚了再帮忙,煜国公府亲戚多,不是铁亲的让您别开这个头,不然帮不过来。” 季清宁轻耸了下肩膀,看着赵老夫人和赵二太太,道,“抱歉啊,一万两不是笔小数目,还请移驾知福堂。” 赵老夫人脸阴沉沉的,显然是在要面子还是要一万两之间做挣扎。 季清宁敢肯定,但凡低于一万两,赵老夫人都不带迟疑就选择多付诊金了。 见她坐着没动,季清宁道,“我把你们送到知福堂,还要去请宁大夫,耽误不得。” 都为了救孙儿来煜国公府了,只是临时改了主意来的照澜轩,她们实在没想到温三少奶奶这么聪明,根本不给她们机会绕过平老夫人。 赵老夫人紧握了下拳头,然后才起身。 季清宁送她们去知福堂,路过花园的时候,大太太看见了,眉头拧紧,她身侧丫鬟道,“怎么还去知福堂了?” 赵老夫人原本是要去知福堂的,半道上碰到了大太太,大太太问了两句,就道,“救人如救火,通过平老夫人找三少奶奶不耽误事吗,直接去找三少奶奶不更省事些?” 大太太也不敢明着坏平老夫人的事,但这一提醒,赵老夫人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绕了一圈,怎么还要去知福堂? 屋内,平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垂泪,还以为显国公府释怀了,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她和显国公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当真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平老夫人面色凄哀,丫鬟看了都心疼。 冯妈妈端茶上来,要劝平老夫人几句。 这时候,丫鬟跑进来,被冯妈妈瞪住,老夫人正需要清净,还敢跑的这么急,皮痒了不成。 丫鬟不怕冯妈妈瞪她,咧嘴笑道,“三少奶奶领着赵老夫人还有赵家二太太来知福堂了。” 说完,丫鬟冲冯妈妈一笑,这可是老夫人最想听的话了。 平老夫人擦掉眼泪,不多会儿,就看到季清宁进来,身后是赵老夫人和赵二太太。 季清宁上前,福身道,“老夫人,赵二太太说赵老夫人是您娘家长嫂,是真的吗?” 一句话,平老夫人刚擦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话就是还愿认她。 大太太从身后进来,笑道,“显国公府是平老夫人的娘家,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何需来问?” 季清宁看向大太太,笑道,“还是问清楚的好,显国公府要真是老夫人的娘家,这么亲的关系,我又才嫁进煜国公府,怎么也能劝宁大夫只收一半的诊金。” 平老夫人忙道,“一半诊金是多少?” “一万两。” 平老夫人当即让丫鬟拿来一万两银票,道,“诊金我给,快去请宁大夫去显国公府救命。” 丫鬟递银票过来,季清宁伸手接了,她怀着身孕去救人不能白跑一趟,再者,不收诊金,赵老夫人怎知平老夫人对显国公府的掏心掏肺? 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出了知福堂,远远的,就看到温玹朝她走来,两人一道出府。 四下无人,季清宁道,“我没有男装了。” “给你拿了我的旧衣服,”温玹道。 等他们出府,陈杳已经赶着马车在国公府门前等候了。 季清宁在马车里换上男装,戴上面具,等穿戴齐整,也差不多到显国公府了。 温玹骑马在前,显国公府小厮认得他,当即下来请安,道,“温三少爷可是送宁大夫来的?” 车帘掀开,季清宁钻出来。 京都人都知道医术高超的宁大夫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给煜国公府二少爷和平老夫人治病都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太医院许太医几乎沦为他打下手。 小厮赶紧请季清宁进府,到二门处,赵二老爷就迎了出来。 被咬伤的是显国公府长房少爷。 季清宁见到他的时候,他嘴唇发紫,嘴里冒白沫了,赵大太太在一旁哭的不能自己,直接给季清宁跪下了,“求您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您要多少钱都行……。” 季清宁扶她起来,道,“我就是来救她的,治病需安静,还请不相干的人都退下。” 赵大太太连忙把人赶下去。 季清宁坐到床边给赵四少爷把脉,才把了几下,就把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喂给赵四少爷吃下,然后让丫鬟给他宽衣。 赵四少爷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即便丫鬟及时吸出了大部分的毒素,但咬他的条剧毒无比的蛇,哪怕一点儿,就足以让他器官衰竭而死。 解毒丸解不了他的蛇毒,但能暂缓毒性,季清宁施针帮赵四少爷护着心脉,然后去开药方,让陈杳以最快的速度把药抓回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谋官 在赵四少爷屋子外的回廊上支了炉子,陈杳把药拿回来,就上炉煎药,即便敞开的,季清宁也难忍受刺鼻药味儿,煎药的活只能交给显国公府丫鬟,她远远的看着。 药煎好,温玹直接让丫鬟端进屋,喂赵四少爷服下。 丫鬟端着药,呆呆的看着季清宁,“宁大夫不进屋吗?” “我近来闻不得药味儿,就不进去了,”季清宁如实道。 这话把院子里丫鬟婆子都听懵了。 还有大夫闻不得药味儿的…… 大夫不是一天不跟药材打交道都不习惯吗? 难道医术高到一种境界就会这样? 丫鬟没敢耽搁,赶紧端药进屋,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药给赵四少爷灌进去。 一碗药进肚,不到一刻钟,赵四少爷发紫的嘴唇就淡了不少。 季清宁上前给他把脉,道,“命保住了,但这药还要吃三天。” 赵大太太连连点头,向季清宁道谢。 剩下的事一般大夫就能搞定了,季清宁转身要走,赵大太太送她出门,一路上都在道谢,毕竟救的是她儿子,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前几年病故了,膝下就剩一个小儿子了。 要是小儿子也没了,她真的不用活了。 赵大太太一番话,季清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做大夫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其他的不该她管。 但她也即将做母亲,赵大太太的眼泪,让她心软,季清宁就多说了两句,“虽说这天气有蛇很正常,但咬伤令郎的毒蛇……。” 顿了顿,季清宁道,“我看在煜国公府平老夫人的面子上多说一句,有空的话,赵大太太不妨找个擅长抓蛇的人问问。” 赵大太太脸色一僵。 宁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儿子被毒蛇咬伤不是意外? 是有人想要她儿子的命?! 赵大太太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在冰窖里呆了三天三夜一般,从心底到骨头都在打寒颤。 季清宁能说的就这么多,说完,就和温玹离开。 赵大太太被季清宁说的话震到走不动路,是显国公府管事的送他们出府的。 陈杳赶马车过来,季清宁上马车后,温玹上去,然后才上了一步台阶,他眉头一皱,往远处一瞥,一男子慌张的躲起来。 温玹的神情,季清宁看见了,道,“怎么了?” “被人盯上了,”温玹进马车道。 季清宁眉头打结,道,“我来显国公府的事,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吧?” 虽然显国公府老夫人到了煜国公府,但宁大夫会不会答应救人,别说显国公府老夫人了,就是平老夫人都没这个把握。 这跟踪她的人必然是煜国公府的人无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踪起,要看到她上马车,却没见到她下去,而是宁大夫,不难猜到是她。 温玹知道季清宁的担心,道,“来的时候没发现有人。” 陈杳过去抓人,回来请罪道,“爷,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温玹眸光一缩,“能从你手下跑掉,来人武功不弱。” 陈杳不敢追远,但对方武功确实不错,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查宁大夫的下落? 温玹道,“去城南的庄子。” 陈杳应下,坐上马车,然后就直奔城南。 本来季清宁在马车里把男装换下就能回府了,现在只能到城南的庄子,然后再换衣服。 城南的庄子修建的比合并后的季家小院还要气派,小院给了季家,藏身小院的那些暗卫肯定不能留在季家,都安置在这座庄子里。 不过再气派,和煜国公府也没得比,季清宁走了不少路,也没心思到处逛,坐下来喝了盏茶,吃了两块点心就离开了。 马车徐徐在煜国公府前停下。 温玹下马车后,扶季清宁下来,两人迈步上台阶,就看到煜国公一脸阴沉的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很难看。 两人行礼,煜国公一句话没说,直接就骑马走了。 季清宁不得不怀疑他们出府这么会儿功夫,煜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进了府,正好赵管事过来,温玹就问他,“我爹那么生气,出什么事了?” 赵管事叹息,“户部左侍郎母亲病重,大概就这两天了,平老夫人让国公爷向皇上保举显国公府二老爷……。” 看煜国公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同意了。 温玹皱眉,“显国公府老夫人求平老夫人的?” 赵管事道,“显国公老夫人没开口,赵二太太提,显国公老夫人还骂了她,然后就走了……。” 没主动提,但平老夫人就是知道了这事。 显国公府是平老夫人的娘家,当年赵大老爷犯事,平老夫人没能帮上忙,一直有愧显国公府,如今显国公老夫人主动登门,又有想办办不到的事,而这事对煜国公府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平老夫人自然不想错过和显国公府重归于好的机会。 可惜,国公爷不肯帮这个忙,闹的不欢而散。 季清宁听得眉头一挑,她以为显国公老夫人登门目的只是为了请宁大夫救她孙儿,这会儿看只怕主要目的还是谋官,甚至不排除户部左侍郎的位置才是祸根。 季清宁和温玹回照澜轩,进内院的时候,温玹吩咐丫鬟道,“去回平老夫人一声,就说显国公府四少爷已经没大碍了,让她放心。” 按理是要他们亲自去回平老夫人的,但温玹不想季清宁太累,他也不想见到平老夫人,就让丫鬟带来了。 两人往照澜轩走,路过花园的时候,大太太和三太太正在赏花,三太太叹气道,“也不怪平老夫人生气,她盼着显国公府消气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了,结果国公爷不帮忙。” 大太太手摸着牡丹花,道,“我也想不明白国公爷为什么不肯帮忙,当初他保举三少奶奶的父亲,一口气连升六级,至今还被人诟病,也没见过国公爷放在心上,显国公府二老爷才跳一级,对国公爷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他这不是伤平老夫人的心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指望 煜国公手握兵权,但从不结党营私,可这样一个从不帮人求官的人,却做出保举小官连升六级的事,宁朝建朝至今,这还是头一遭。 当然了,对季怀山而言,做刑部侍郎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一去西南这么久,至今未归,能不能有命活着回京都难。 更神奇的是,季怀山的女儿还怀上了他们煜国公府三少爷的骨肉,还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了进来。 怎么就没有人想过万一季怀山命丧西南了,三少奶奶会不会恨把她父亲送去西南的国公爷。 两人说话声很大,季清宁和温玹想听不见都难。 那边快步走过来一穿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上前福身道,“三少爷回来了,国公夫人让您去她那儿一趟。” 温玹想送季清宁回照澜轩再去菡萏院见煜国公夫人,但季清宁还好奇煜国公夫人这时候找温玹什么事,就一起去了。 屋内,煜国公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揉眉心,温玹走上前,道,“娘找我来有什么事?” 煜国公夫人没回温玹,而是看向季清宁道,“怀了身孕还要出府求人帮忙,快坐下。” 季清宁摇头,“让娘担心了,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娘是过来人,”煜国公夫人心疼道。 季清宁就坐下了,温玹坐她身边,煜国公夫人这才看向温玹道,“你派人去查查显国公府二老爷,他有没有才能胜任户部侍郎一职。” 温玹眉头一皱,“娘不是打算帮忙去求皇上吧?” 煜国公夫人垂眸,“娘也不想看到你祖母和显国公府闹掰,有机会能弥补是好事。” 温玹道,“用不着查,他胜任不了。” 煜国公夫人皱眉道,“查都没查,怎可断言?” 温玹端起茶盏道,“皇上又不昏庸,要赵二老爷能胜任,他就用不上来找祖母了。” “再说了,赵大老爷就是因为贪墨才被皇上砍了脑袋,户部那就是和钱打交道的地方,娘可想过,万一赵二老爷也和赵大老爷似的见钱眼开,到时候又被人逮住把柄,上奏皇上,你让皇上怎么办?”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杀了,祖母这般年纪了,可不比十二年轻能承受,没准儿就直接气死了。” 温玹说的大声,煜国公夫人瞪他,“口没遮拦,胡说八道。” 温玹道,“娘就当我胡说八道吧,这世上有几个像我娘子这般不把钱放在眼里的,他赵二老爷如今官职也不低了,娘可听谁夸过他一句清廉,为国为民?” “十二年前,谁收集的罪证,送到皇上跟前的都没查出来,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暗处盯着?” “要我说,赵二老爷不仅不能升官,还得调到个没油水的闲散职位上。” 一番胡,说的煜国公夫人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吃一堑长一智,赵二老爷未必……。” 温玹笑了,“要人人都吃一堑长一智,就没狗改不了吃屎了。” 季清宁正喝茶,直接被这句呛了喉咙。 这厮嘴巴可真毒的。 他就不怕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到平老夫人耳中去? 呃…… 可能这就是他的目的。 论口舌,煜国公夫人哪里是温玹的对手,温玹道,“朝堂上的事,父亲最清楚,他难道不知道祖母想和显国公府缓和关系吗,要是能帮,他能不帮吗?” “赵四少爷被毒蛇咬伤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人有时候可比毒蛇还要狠。” 煜国公夫人败下阵来,“你就当娘什么都没说吧。” 季清宁转移话题聊别的,一丫鬟悄悄退下,去了知福堂。 平老夫人正在生气呢,儿子宁肯帮个外人,现在说外人不合适,但之前季怀山对煜国公府而言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显国公府好歹是他舅舅家,求他帮的是他嫡亲的表弟,不过就是提人家一把的事,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煜国公就是不肯帮这个忙。 气的平老夫人牙都疼了,又没办法,她儿子一向有主见,一般人,不,就没有人能让他改了主意。 他铁了心不帮忙,那就肯定没指望了。 丫鬟上前,把煜国公夫人找温玹帮忙的事禀告平老夫人知道,平老夫人心下动容,她没想过煜国公夫人还有这份心,只是听完,脸就拉的很长了。 尤其是丫鬟原封不动传的那句:狗改不了吃屎…… 平老夫人气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她果然不能指望从自己孙儿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可有这么说人的吗,哪怕委婉一点点,她也能接受。 平老夫人直觉得太阳穴胀疼,吓的冯妈妈连忙道,“奴婢让人去请大夫。” 平老夫人摆手,赌气似的道,“去什么,没得叫他们说我拿孝道逼他们。” “可您都气的头疼了,”冯妈妈心疼道。 平老夫人抬手,“扶我进屋歇会儿,缓缓就没事了。” 冯妈妈赶紧扶平老夫人起身,一边小心翼翼道,“三少爷话是说的难听了些,但顾虑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您都这把年纪了,显国公老夫人是为求您帮她儿子谋官才登的门,还不诚心,是被三少奶奶逼来您这儿的,您何必再搭理她呢?” 平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但显国公府毕竟是生养她的地方,这份恩情她割舍不了。 回屋后,平老夫人坐下,道,“刚刚丫鬟说什么,我那侄孙儿被毒蛇咬伤不是意外?” 冯妈妈点头,“丫鬟是这么说的,想来是宁大夫告诉三少爷的。” 平老夫人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荣华富贵就是祸根。” 冯妈妈心下叹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在煜国公夫人那里待了一刻钟就告退了,刚出院门,那边跑进来一丫鬟道,“三少奶奶,东平郡王他们和好几位四海书院的学子在府外等候,说是要见您。” “见我?”季清宁诧异。 “你确定没传错话,不是找三少爷?” 丫鬟摇头,“奴婢也奇怪,但他们确实是来找三少奶奶您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熏香 东平郡王他们是三少爷的兄弟,当然了,他们以前被逼着认三少奶奶做大哥的事,满京都都知道。 可三少奶奶现在也不在书院读书了啊,东平郡王他们带一群学子来煜国公府找三少奶奶做什么? 丫鬟心下好奇,季清宁也一样,只是今天走的路实在不少了,脚底心都走硬了,她刚要问能不能把人请到照澜轩去,温玹已经开口了,“请他们进来。” 季清宁才回照澜轩,东平郡王他们就到了,她站着院门口,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怒气。 不过这怒气却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她身边站着的温玹。 东平郡王走过来,喊了一声,“大哥。” 温玹很受用,“叫我做什么?” “不是喊你,”东平郡王很不给面子。 “……。” 不是喊温玹,那就是喊她了? 这两天温玹几乎和她寸步不离,人都没去书院,怎么得罪这么多人? 季清宁看着东平郡王道,“怎么了?” 东平郡王指着温玹,“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果然没感觉错,他们就是冲着温玹来的。 季清宁看着温玹,温玹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 东平郡王气的头顶冒烟,季清宁看向唐靖,唐靖道,“大哥出嫁那天,不是拿了好几道题拦门吗,温玹答了七道。” 这事季清宁记得,她还对温玹刮目相看来着,觉得他深藏不露,心疼自己以后帮他做题。 唐靖深呼吸,才道,“他答了七道,没一道是对的。” “赵夫子气的打了我们一人十板子手心,还站了一个时辰。” 赵夫子生气不只是因为题做错了,而是他们被温玹忽悠了还沾沾自喜,更恼他们找人帮忙都能找错人,更生气的是季清宁这么一个算术奇才竟然是女儿身,嫁为人妇,从此居于内宅,大才埋没。 十板子手心和罚站一个时辰伤不了他们,今天怒而登门,完全是羡慕妒忌恨。 季清宁抽搐了嘴角看温玹,温玹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我答了,但我又没保证是对的。” 我擦! 这死不要脸的! 他以为拦门是拦着玩的呢! 要不是陆照拦着,东平郡王都要撸袖子揍人了。 连季清宁都觉得温玹欠揍了,他不会做倒是说一声啊,这不是把人往沟里带么。 不知何时,东平郡王手里多了一本书,递给季清宁,季清宁道,“这是?” “题册,”东平郡王道。 “你盯着他做完。” 东平郡王说完,来的学子一人拿了本出来,放到季清宁手上,沉的小丫鬟怕季清宁吃累,赶紧接着。 看着小丫鬟抱着的一大摞题册,季清宁脑壳疼。 她算是看明白了,是赵夫子让他们来的,明着让温玹做题,就温玹做几道错几道,这题册还回去,还不得把赵夫子气中风,不就是送来给她的吗? 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爱钻研算术的,都近乎痴迷了。 怕温玹拒绝,东平郡王道,“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季清宁哭笑不得,对温玹道,“你送他们出府吧,我就不送了。”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温玹道,“你回屋歇着。” 他送东平郡王他们揍,季清宁转身进院子,小丫鬟抱着题册,憋笑道,“四海书院最舍不得姑娘离开的大概就是赵夫子了。” 虽然章老太傅也很舍不得,但绝没有赵夫子这么强烈。 季清宁忍俊不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夫子寿辰在即,这般看重她,她说什么也得送份大礼给他。 上了台阶,小丫鬟用胳膊把门撞开,季清宁一脚迈进去,一缕清香飘入鼻,她眉头一皱,又把脚收了回来。 小丫鬟撞开门就站到一边了,见季清宁不进去了,道,“姑娘不进屋吗?” 季清宁示意小丫鬟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小丫鬟一脸的气愤,抱着书进了屋,把香炉灭了,然后把窗户打开通风。 季清宁去书房待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方才回屋,小丫鬟还担心道,“姑娘,要不你再去书房待会儿吧,让屋子多通通风。” 季清宁道,“已经不碍事了。” 她坐下,温玹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道,“怎么了?” 小丫鬟巴拉巴拉道,“有人在香里动手脚要害姑娘。” 温玹脸一沉,看向季清宁,季清宁道,“香里有麝香。” 温玹闻不出来麝香的味道,但他没少往宫里跑,麝香是怎么害人的,他知道的很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管煜国公府的是他娘,往照澜轩送的熏香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温玹瞥向小丫鬟,“把熏香送去菡萏院。” 小丫鬟抱起熏香匣子就要跑,被季清宁拦下道,“别去。” 小丫鬟呆呆的看着她,季清宁起身接过匣子,然后看向温玹道,“娘掌中馈,都有人敢在熏香里动手脚害我,只怕告到娘那里也查不出来,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计就计。” 害她,她或许还能忍。 但想害她腹中胎儿,她绝不姑息! 再者,给她下毒都算好的了,因为她能分辨,向当初温珵用暗器,那才叫防不胜防。 她能闻出麝香味,难保不会叫人起疑心,万一真铁了心要她的命,一计不成必然会再施一计。 季清宁的顾虑不无道理,温玹把怒气压下,看着她,“你要怎么做?” 季清宁让小丫鬟端来笔墨纸砚,她写了张单子,道,“我需要上面的东西,尽快帮我备齐。” 陈杳闪身进屋,接过方子又闪身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季清宁需要的东西就买回来了,足足两大包袱。 季清宁知道温玹给她准备了个药房,但在哪儿她还不知道,这会儿就用上了。 温玹把照澜轩一小跨越给季清宁做了药房,比小院的还要大,院子里还架了秋千,院子里有棵苍天大树,除了刮风下雨,上面常年蹲着个暗卫。 温玹领着季清宁进去的时候,暗卫还现身给季清宁行了一礼,估计是怕季清宁什么时候突然抬头看到树上藏着个人,到时候受惊动胎气,以防万一。 第五百四十七章 探望 煜国公府,国公爷的书房是重中之重,一个小小院子少说也有六七个暗卫守护,若是暗卫不放行,连只苍蝇都闯不进去,其他地方虽然没那么重要,但难保贼人不会偷偷闯入,是以重要位置也都安排了人。 像这棵树上待一个暗卫,任何人想翻墙进照澜轩都瞒不过暗卫的眼。 药房里内屋有点远,季清宁最不放心的就是被院子里的丫鬟发现,现在就在暗卫眼皮子底下,没有比这地方更安全的了。 进了屋,小丫鬟道,“姑娘你闻不得药味啊,来药房做什么?” “我不熬药,”季清宁道。 那熏香不错,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未免打草惊蛇,肯定不能问国公夫人,只能自己调制个差不多的顶上。 季清宁不能保证熏香味道一点不差,毕竟少了一味麝香,但做到熏香外形一样还不在话下。 这一忙,就是一整个下午,吃了晚饭又继续。 忙到温玹都怀疑她是不是准备通宵的时候,季清宁才揉着脖子,撑腰道,“可算是忙完了。” 彼时小丫鬟都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了。 姑娘从早忙到晚,都没午睡,都这会儿了还这么精神抖擞,怀了身孕的人,小丫鬟是又佩服又担心影响小少爷。 姑娘不要休息,小少爷还要呢。 温玹走过来,“可以走了?” “嗯。” 话音未落,温玹已经打横把季清宁抱了起来,季清宁也是真累了,再加上知道挣扎没有,干脆搂住了温玹的脖子。 温玹抱着季清宁出小跨越,院子里不少丫鬟婆子都看着,不免脸红。 小丫鬟见她们都在,道,“你们怎么都没睡啊?” 谁也没接话,三少爷三少奶奶都没睡,她们怎么能睡,万一需要人伺候,都找不到人。 就是不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内屋不待,在小跨院待到这大晚上,难道是怕行房动静太大,被丫鬟听到传到国公夫人耳中去? 可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三少爷没那么听话,没少折腾三少奶奶,要告诉国公夫人早告诉了,哪用等到现在啊。 季清宁回屋,只盥洗了一番就睡下了,难得温玹没折腾她,这一晚,睡的不要太香。 早上,吃过早饭,季清宁就准备去知福堂给平老夫人请早安,结果刚出屋子,那边过来一丫鬟道,“三少奶奶,知福堂派人来传话,这两天不用去请早安了。” 这么好…… 虽然季清宁不想天天晨昏定省,但突然就说不用,季清宁还真诧异。 怎么说她昨天也为帮显国公府去找宁大夫帮忙治病救人,这可不是她分内的事,平老夫人难道不准备表示表示,她就不担心她脾气不好,下回再找她,她不干了吗? 季清宁觉得不寻常,问传话丫鬟,“平老夫人身体不适?” 丫鬟摇头,“来传话的人没说。” 季清宁想了想,不放心的看向温玹,“还是去看看吧。” 温玹看她,古怪道,“你还喜欢往知福堂跑?” 季清宁瞪了他一眼,平老夫人之前脾气暴躁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就算毒解了,影响还在呢,不可掉以轻心,作为大夫,她很自然就关心自己的病人,和平老夫人是不是温玹祖母的关系并不大。 而且她觉得平老夫人也没那么不喜欢温玹,要真厌恶,温玹主动要入赘季家,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不反对,她极力阻拦,虽然是为了脸面,但谁知道平老夫人在脸面之外是怎么想的? 季清宁要去,温玹肯定陪着了,出了照澜轩,便往知福堂走去。 刚走到平老夫人屋内前,正好碰到冯妈妈出来,见他们过来,冯妈妈问丫鬟道,“不是让去照澜轩传话了吗,怎么没去?” 冯妈妈知道温玹不喜来知福堂,要话传到了,他肯定不会来的。 丫鬟委屈道,“奴婢把话传到了啊。” 季清宁笑道,“我知道,只是相公有些担心,我们就来看看。” 温玹,“……。” 温玹侧目看季清宁。 这女人—— 竟然说他关心老夫人,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谁信啊? 一院子的人都诧异的睁圆了眼睛,冯妈妈也震惊,但没人怀疑季清宁是信口胡诌,因为没这个必要啊。 三少爷又不在乎平老夫人对他的看法,三少奶奶就更用不着在乎了,三少爷为她都能豁出命去,她用不着讨好煜国公府任何人。 季清宁见温玹不说话,掐了他一下。 温玹脑壳疼,问冯妈妈道,“祖母可是身体不适?” 冯妈妈怔了下,道,“没,没有……。” 得,叫她猜准了,老夫人是真病了。 温玹都不知道自己祖母在闹什么,平常没病叫疼,真病了反倒藏着掖着。 季清宁看向冯妈妈道,“我们进去看看老夫人。” 冯妈妈忙道,“老夫人没事,三少爷三少奶奶请回吧。” 温玹一脸不虞。 冯妈妈还真有些怕他,道,“我去问问老夫人。” 屋内,平老夫人靠着大迎枕,昨晚失眠到后半夜,到早上才眯了半个时辰,这会儿脑袋都快要疼炸了。 冯妈妈走上前,道,“老夫人,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猜到您病了,来看您了。” 平老夫人愣了下,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便是冯妈妈伺候了平老夫人几十年,也猜不到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平老夫人摆手道,“打发他们回去吧,没得被我过了病气。” 冯妈妈道,“三少爷脾气您还不知道,我要能劝住他,就不会来问您了。” “我看您病的比昨儿更重了,还是请个大夫进府看看吧。” 说着话,脚步声就传了来。 冯妈妈回头就看到温玹和季清宁走进来,丫鬟一脸我不敢拦的表情。 平老夫人眉头皱成川字,结果咳了起来,一边给冯妈妈摆手。 冯妈妈忙阻拦季清宁上前,“三少奶奶怀着身孕,还是先出去吧,被老夫人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季清宁笑道,“没那么娇贵,昨儿宁大夫给了我张方子,让我看情况给老夫人服用,昨儿累着就没来,我给老夫人看看。”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失望 季清宁的话听得冯妈妈一愣,显然没想过视金钱如无物脾气古怪高不可攀的宁大夫,竟然还有主动给平老夫人开方子的时候。 之前平老夫人花了两万大几千两,也没请动宁大夫来煜国公府,只让许太医来了一趟,还没帮宁大夫把事办成就走了。 平老夫人还担心从此惹怒宁大夫,再不肯给她治病了呢。 看来宁大夫和三少奶奶的关系是真好,平老夫人是被爱屋及乌了。 要是平常大夫没把脉就开方子,冯妈妈是绝不敢给平老夫人用的,是药三分毒,进嘴的东西一定要小心又小心,但宁大夫是例外,那么多太医大夫都没发现老夫人中毒了,人宁大夫都没给老夫人把脉就能发现,满京都的大夫给他提鞋都不配。 事关老夫人身子骨,冯妈妈就把路让开了,“三少奶奶请。” 季清宁迈步进屋,温玹陪在左右,进屋后,看到平老夫人一脸憔悴的模样,季清宁都吓了一跳,毕竟昨天走之前,平老夫人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可比这好看多了。 一晚上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季清宁都服了。 为了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娘家折腾自己,逼国公爷,脑子锈逗了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人吧。 季清宁坐到床边,对平老夫人道,“宁大夫教了我如何看脉象,我给您把个脉看看。” 平老夫人眉头拢成一团,但还是照办了。 季清宁手搭在平老夫人脉搏上,比一般大夫把的时间要短的多,季清宁松手道,“和宁大夫说的脉象一样,方子我没有随身带,我一会儿给您送来,您要不放心,可以再找个大夫看看。” 平老夫人道,“难得宁大夫主动关心我的病,我却怀疑他药方不好,要不小心传到他耳中,没得气伤他。” 季清宁,“……。” 行吧,随便您老怎么想吧。 平老夫人道,“没事就回去吧。”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面色也慈祥了不少。 季清宁还没什么感触,温玹都恍惚觉得自己换了个祖母,有点怀疑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正准备告退,外面进来一丫鬟,走到床边,要低声禀告平老夫人,平老夫人道,“他们不是外人,直说便是。” 丫鬟愣了下,这才站直身子道,“显国公府长房四少爷被毒蛇咬伤是人为,赵大太太这会儿正在寻死觅活,要显国公和显国公夫人给长房一个交待……。” 再说显国公府,季清宁走的时候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赵大太太心冷的站不住,强撑着找心腹去查毒蛇的事。 不查不知道,那毒蛇就不是京都这一带能有的,那蛇剧毒无比,只有西北一带才有,就是专门捕蛇的人见过的都不多,心腹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 而且凑巧,那知道之人前几日手里还有一条,不过已经被人高价买走了。 显国公府咬人的那条毒蛇被乱棍打死了,尸体还没埋,心腹也不敢带出府,就把那捕蛇卖蛇的人带回了显国公府,那捕蛇人看了一眼就吓没了魂,这条蛇就是他卖掉的那条。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显国公府,还咬了显国公府四少爷,这蛇之毒,没有人比他这个捕蛇人更清楚了,要不是不会别的营生,谁愿意天天往草丛里钻寻蛇啊。 捕蛇人吓的连连求饶,“我只是卖了条蛇,赵四少爷被毒蛇咬伤可与我无关。” 赵大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她知道与捕蛇人无关,因为不买他的蛇也还会买别人的,人家铁了心要她儿子的命,没有这阴招还有别的! 赵大太太详细询问捕蛇人是谁买走了蛇,最后矛头直指外院一小管事的远房侄儿,那小管事和二房走的近。 若不是查到买蛇之人,赵大太太是绝不会怀疑二房,因为赵四少爷被咬伤后,赵大太太急的晕头转向,没有了主意,要不是赵二太太提醒她,她根本想不到求显国公老夫人到煜国公府找平老夫人出面,通过季清宁找宁大夫…… 这么一个为她着想的人,竟然就是罪魁祸首。 赵大太太一颗心如坠冰窖。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了,赵大太太寻死觅活,一定要给自己儿子讨个公道,赵二太太觉得自己冤枉,一气之下投湖以证清白,当然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投的湖,都没呛几口水就被捞了起来。 这会儿,显国公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赵大太太恨极了,要是显国公府不能给她儿子一个交代,她就状告到大理寺去,让大理寺帮她查真凶。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都查到在显国公府里咬人的毒蛇是被人买走的,这摆明了就是祸起萧墙,杀长房仅剩的独苗,冲的自然是爵位去的了,二房的嫌疑本就最大,何况还有证人。 丫鬟巴拉巴拉把知道的一通倒豆子,温玹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当年赵大老爷贪墨,犯下死罪,祖母没能帮着救人都被记恨了十几年不再往来,现在显国公府二房残害长房子嗣,这也算是罪证确凿了,以显国公和显国公老夫人的气性,二房怎么也会被逐出家门,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赵大太太和二房老死不相往来很正常,毕竟有杀子之仇,要不是她及时赶去,赵四少爷必死无疑。 可显国公府老夫人可就未必了,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赵大老爷已经死了,就剩一个赵二老爷了,孙子很宝贝,但孙子未必有儿子宝贝啊。 从温玹当着平老夫人的面说这话,季清宁就猜到结果了。 平老夫人关心显国公府,又特意派人盯着,有了进展肯定第一时间就来禀告平老夫人知道。 平老夫人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失望过。 因为显国公和显国公老夫人把二房的事压下了。 别说把二房逐出家门了,连赵二太太都没休回娘家,只站出来个“忠心但擅作主张”的管事妈妈背了黑锅,赵二太太并不知情,她有错,但只错在御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 第五百四十九章 反常 为了平息长房之怒,息事宁人,显国公写了请立世子的奏折,立长房嫡孙,也就是差点没了命的赵四少爷为世子。 赵大太太虽然寒心,但她也知道儿媳妇比不过儿子,被人拿本该就是她儿子的世子之位来堵她的嘴,也只能把血泪往肚子里咽。 显国公府家事没掀起什么波浪来,甚至都没传开。 两天后,户部刘侍郎母亲病逝,丁忧在家,空出来的户部侍郎之位,朝廷各方势力都盯着,明争暗夺。 之前还只是“委婉”的在平老夫人跟前提了一句的显国公老夫人,又带着赵二太太登门了。 上一回来,平老夫人激动到泪眼婆娑,这回再听到,内心平静到甚至有些厌烦。 冯妈妈道,“我去迎接赵老夫人?” 平老夫人摆手道,“我不见她们,让她们回去吧。” 冯妈妈一脸错愕,“老夫人,您……。” “玹儿说的没错,他们不值得,”平老夫人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冯妈妈却高兴的合不拢嘴。 十二年了,老夫人总算是想开了。 冯妈妈帮着老夫人掖了掖被子,就转身出去了。 煜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平老夫人对显国公府的愧疚,显国公老夫人和赵二太太登门,都没通传就直接请进府了。 冯妈妈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过了垂花门了。 冯妈妈是平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她带着丫鬟来请,是给足了显国公老夫人脸面了。 显国公老夫人脸色还好,赵二老爷没希望继承爵位了,还和长房结了仇,只能自己努力往上爬了,但凡有别的办法能帮赵二老爷谋得户部侍郎的职位,她都不会再踏进煜国公府一步。 冯妈妈走过来,福身行礼。 显国公老夫人神色淡淡,连平老夫人她都不想给好脸色,遑论平老夫人身边人了,眼皮子都没给一下,就直接要走。 冯妈妈没有把路让开,显国公老夫人只能停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冯妈妈道,“我来传平老夫人的话,请赵老夫人和赵二太太离开,老夫人不见你们。” 赵老夫人脸色一僵,那脸色难看的就跟被人打了十几巴掌似的。 赵二太太急道,“为什么不见我们?” 冯妈妈挺直背脊,道,“老夫人想见你们是因为她重亲情,以后再不见你们也是因为她重亲情。” 说完,冯妈妈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赵老夫人脸上就像是覆了一层寒冰,老脸上褶子都多了好几条。 冯妈妈带了个丫鬟来,冯妈妈转身走了,丫鬟却没走,毕竟还要送赵老夫人和赵二太太出府呢。 这一幕,把二门处的丫鬟婆子都惊呆了。 十二年前,显国公府大老爷贪墨,国公爷救不了赵大老爷,国公夫人不肯帮忙,平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关系急转直下,这么多年,平老夫人一直盼着能得到显国公府的谅解,上回赵老夫人登门,平老夫人为了给赵二老爷谋官,都把国公爷惹毛了啊。 现在显国公府老夫人主动登门,平老夫人都不肯见她了…… 而且还说以后再也不见这样的话。 这是闹掰了? 而且这回是平老夫人主动掰的。 二门处的事一阵风传遍煜国公府,传到季清宁耳中的时候,季清宁脸色没什么起伏,说是意料之外吧,又在意料之中,平老夫人对显国公府失望是迟早的事,但是没想到失望来的这么快,这么迅猛。 小丫鬟不解道,“这么好的和好机会,平老夫人怎么反倒不见显国公府老夫人了?” 季清宁把燕窝放下,道,“当年平老夫人只是没能力救赵大老爷而已,并没有什么错,这回赵二太太可是险些要了显国公府长房独苗的命,结果显国公和显国公老夫人却包庇她,甚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带着她来煜国公府。” “平老夫人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折磨自己,折磨国公夫人,还迁怒自己的孙儿……她会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值得,心寒之后,显国公府在她心底就不剩什么了。” 说白了,就是显国公府把平老夫人晾的太久太久了,让平老夫人觉得自己是犯了天大的错,才需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她一直在反省自己,在懊悔,在自责,却找不到出路。 现在赵二太太犯的事比她要大的多,和赵二太太比,她的已经不值一提,可显国公府却没当回事,巨大的落差把这么多年平老夫人钻进的死胡同冲击开了。 真是不容易。 再说荣禧堂,平老夫人的反常,丫鬟第一时间就禀告元老夫人知道,元老夫人直接听怔了,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呢?” 丫鬟忙道,“是真的,就在二门处,冯妈妈说话声不小,不少人听见了。” 元老夫人自然知道丫鬟没胆量骗她,更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她只是想不通,平老夫人为何突然这么反常…… 她因为显国公府迁怒国公夫人,现在和显国公府断了往来,和国公夫人之间没有了芥蒂,关系必然会有所缓和。 这边元老夫人这般想,那边桂妈妈也是这么猜的,煜国公夫人看着她,道,“你别吓我。” 桂妈妈哭笑不得,“平老夫人自己都不搭理显国公府了,夫人没救赵大老爷的事,平老夫人也没立场怪夫人了啊。” 这倒也是…… 但十几年不被平老夫人喜欢,当然了,平老夫人也没怎么找过她的茬,只是井水不放河水。 如今关系缓和,煜国公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平老夫人了。 桂妈妈道,“平老夫人病了几天了,夫人一直没去探望过,要不,您去知福堂看看。” 煜国公夫人看着桂妈妈,桂妈妈一脸“是不是有所缓和,一去便知”。 煜国公夫人迟疑了半晌,还是起了身。 她刚走到院门口,正好冯妈妈出来,见她过去,忙上前见礼,笑道,“巧了,老夫人正要见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就来了。” 冯妈妈是平老夫人的心腹,以前对国公夫人的态度可没这么热忱。 都不用见平老夫人,只看冯妈妈的脸色,桂妈妈就知道她猜的没错。 第五百五十章 后悔 还真愿意见她? 煜国公夫人心情微妙起来,她还是不敢相信,由冯妈妈领着进屋。 院子里丫鬟婆子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上前偷听。 屋内,平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煜国公夫人上前的时候,她轻咳了几声,煜国公夫人就看向冯妈妈道,“老夫人病了,怎么没请太医?” 冯妈妈道,“老夫人不让,不过宁大夫留了方子给三少奶奶,已经派人去抓药了。” 有宁大夫的药方,煜国公夫人放下心来,她看着平老夫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屋子渐渐的静下来。 平老夫人心下叹息,看着煜国公夫人,虚弱道,“和我就这么没话说吗?” 煜国公夫人摇头,还未开口,平老夫人哽咽道,“你和我没话说也很正常,十二年了,我因显国公府迁怒于你,迁怒于玹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把府里弄的乌烟瘴气。” “你们和我不亲都是我咎由自取。” 想到自己这些年给煜国公夫人的冷脸,再想到显国公府,平老夫人只觉得眼酸,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掉。 煜国公夫人不被平老夫人待见了十几年,乍一下听平老夫人这么和她说话,只觉得浑身不对劲,看来真的叫桂妈妈说准了,平老夫人是真的后悔了。 设身处地的站在平老夫人的位置,煜国公夫人也心疼她,道,“当年没有帮忙,我也很自责,老夫人不再怪我就好。” 这算是和解了。 平老夫人鼻子酸涩道,“你把玹儿教的很好。” 这话,煜国公夫人就听不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了。 按说这时候应该是真心的,可这么多年,平老夫人一直怪他纵容玹儿啊,难道以前是故意挑刺? 煜国公夫人拿捏不准,只得看向冯妈妈了。 冯妈妈笑道,“哪有祖母不疼孙儿的,三少爷的性子和国公爷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老夫人喜欢还来不及呢。” 只是三少爷和老夫人不亲,还替平老夫人抱打不平,老夫人就算疼他,也没机会表现。 这回三少爷要入赘季家,逼的老夫人几次登门,老夫人但凡要有一点厌恶三少爷,都不会踏进季家半步啊。 所有人都以为平老夫人是爱面子,可堂堂煜国公的母亲,一而再的去季家伏小做低,甚至还冒雨前去,还吃闭门羹,老夫人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几时把脸面放在地上给人这么踩过,也就为三少爷能做到如此了。 煜国公夫人道,“老夫人不怪我和皇上宠坏了玹儿?” 冯妈妈笑道,“性子是天生的,府里哪位少爷不是被宠着长大的,老国公多严厉,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不照样……。” 说到这里,冯妈妈戛然而止。 虽然她是看着国公爷长大的,也不能当着国公夫人和丫鬟的面说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不够稳重,但要说国公爷稳重的话,就是她说了也没人信。 再者,国公爷什么性子,没人比国公夫人更清楚了。 煜国公夫人道,“玹儿确实挺像国公爷年轻的时候,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和国公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也没有纵容到他要入赘也由着他的地步。 不过平老夫人也知道,煜国公夫人和煜国公什么都不管,反而好些,越管越适得其反。 当年她逼着儿子成亲,给他塞这个大家闺秀的画像塞那个,他一个也看不中,被她逼的狠了,干脆住在军营不回来了,她被元老夫人刺激管不住儿子,气的装病施压,换回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儿子为了尽快成亲,直接上街把国公夫人给抢了…… 严加管教的儿子都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了,惯着长大的孙儿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平老夫人也不觉得惊讶。 平老夫人主动缓和关系,煜国公夫人也不希望一直和平老夫人僵硬,连带着温珵和温玹手足兄弟关系都不亲,只是毕竟隔阂了这么多年,一时间实在找不到话可说,再加上平老夫人说不了会儿话就咳嗽,丫鬟端药过来,平老夫人服药后,煜国公夫人就告退了。 出了屋,只觉得天空都蔚蓝了不少,桂妈妈替煜国公夫人高兴,“夫人可算是守的云开了。” 煜国公夫人道,“虽然老夫人想开是因为显国公府伤了她的心,但以她的性子,就算伤心了,也绝不会轻易和我说这些话啊。” 桂妈妈也觉得反常,正好冯妈妈出来,桂妈妈就直接问冯妈妈了。 冯妈妈笑道,“老夫人病倒,不肯请大夫,也不让人探望,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想着老夫人,不仅来请安,还执意要进屋看看,老夫人才知道原来三少爷这么关心她。” 煜国公夫人没想到是因为温玹的缘故,但是玹儿有这么心细吗? 煜国公夫人准备回菡萏苑,走到半路,还是去了照澜轩。 院子里,季清宁抢了丫鬟的活,在修剪花枝,煜国公夫人走过去,丫鬟连忙福身请安,“见过国公夫人。” 季清宁侧头就看到煜国公夫人走近,煜国公夫人笑道,“你怀着身孕,怎么做这些活,仔细累着了。” 季清宁摇头,“我不累,就是闲的无聊,打发时间。” 煜国公夫人看着季清宁隆起的小腹,当年她怀身孕的时候,因为被拘着不让出院门,也很无聊,不过那时候的她做孩子的肚兜虎头鞋,给温珵做了一大堆,结果生了温玹都没穿完,现在都还有好些崭新的没穿过。 快二十年了,穿是肯定没人再穿了,因为是她一针一线绣起来的,就算她舍得扔,桂妈妈也舍不得,一直收着。 要是寻常大家闺秀,煜国公夫人肯定和她商量做什么小衣了,季清宁女扮男装十七年,煜国公夫人提都不敢提,怕季清宁听了会多想,左右她会做,府里的绣娘有一堆,她孙儿就是一天换十套,也能件件不重样。 煜国公夫人笑问道,“玹儿呢,不在府里?” “相公在书房,”季清宁回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消瘦 煜国公夫人陪季清宁在院子里待了会儿,温玹没出来,煜国公夫人就去书房找他了。 季清宁没跟去,一盆花修了一半不好看,丫鬟不敢接手,只能她一口气修剪完了。 她好奇煜国公夫人和温玹说什么,不过煜国公夫人只在书房待了小会儿,温玹就送她出来了。 福身送走煜国公夫人,季清宁就感受到温玹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还有搭在她腰上的手,暗用了几分力道,季清宁脚一抬,狠狠的踩上温玹的脚背。 这一幕,院子里不少丫鬟婆子都看见了,一个个捂嘴笑,全当没看见。 三少爷三少奶奶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呢。 三少爷手不老实,三少奶奶脸皮又薄,他不是自讨苦吃吗? 某个手“不老实”的爷疼的额头直打颤,“你这一脚踩的也太狠了些吧?” “谁让你先惹我的!” 她最怕痒,腰又是最敏感处,他还敢对着她腰用力,只踩他一脚已经是轻的了。 季清宁还怕他胡来,转身回屋,温玹跟在身后。 回了屋,季清宁按捺不住好奇,问温玹道,“我看娘很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温玹坐下来,看着季清宁,看的季清宁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道,“我问你话呢,你看我做什么?” 温玹道,“祖母和娘十几年的芥蒂,父亲愁了十几年,没想到你才嫁进来几天就给化解了。” 季清宁眼睛睁圆,坐到温玹对面道,“真的化解了?”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 温玹伸手揪季清宁的鼻子,道,“祖母和娘道歉了,把娘都给道懵了,专程来夸我。” 季清宁鼻子吃疼,拍温玹的手道,“你又没做什么,夸你做什么?” 温玹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做,我不是娶了个好媳妇吗?” 季清宁翻白眼,“少贫嘴。” 这三个字才刚出去,就听温玹继续道,“没事就拿我做挡箭牌。” 季清宁,“……。” 她拿他做过几回挡箭牌啊。 等等…… 挡箭牌? 季清宁看着温玹,“你是指早上的事?” “总算是想起来了,你信口胡诌,祖母却是当真了,”温玹道。 “……。” 她可不是存心让平老夫人误会的,完全是她一个才过门又怀着身孕的孙媳妇不好进去,只能打着温玹的幌子了,谁想到会这样。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平老夫人因为感动,才更愧疚,才主动和国公夫人和解,这是好事啊。 确实不坏事,温玹就是不大习惯,平老夫人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十几年,回头对他和颜悦色,他可不习惯。 煜国公夫人从照澜轩回去后,缓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去库房挑补品,让桂妈妈给平老夫人送去。 等煜国公从军营回来,就听说了平老夫人和煜国公夫人和解的事,那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啊,再一打听为什么突然和解,煜国公夫人把事情一说,煜国公就知道这事和温玹无关了,都是季清宁的功劳。 不过和解是好事,以后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煜国公把温玹叫到书房,明着赏他,实则赏了季清宁一堆东西,他就是个帮着跑腿拿赏赐的。 接下来三天,季清宁一日不落的去知福堂请早安,平老夫人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 这一回病倒,只用了三天便恢复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吃过早饭后,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去知福堂,冷清了几天的院子,又热闹了起来。 季清宁进屋的时候,不止煜国公夫人,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四太太都到了。 才走到屏风处,就听四太太道,“宁大夫医术果然不一般,老夫人才吃了三天的药,就气色红润,好像压根就没病过一般。” 大太太也直呼神奇,“宁大夫两次给平老夫人治病,没给您把脉,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就治好了,真不知道有什么病是他治不了的。” 平老夫人也对宁大夫赞不绝口,“服了宁大夫的药,我现在身子骨比十年前还要轻松。”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宁大夫捧上了天。 小丫鬟与有荣焉,高傲的昂着脖子,好像大家夸的不是她家姑娘而是她。 季清宁听不下去了,道,“宁大夫的医术没那么夸张,老夫人是心病解了才轻松的,不服用宁大夫的药,您这会儿也差不多好了。” 大太太看着季清宁,笑道,“三少奶奶和宁大夫的关系看来是真不错,这话旁人可不敢说。” 四太太笑道,“岂止是关系不错,三少爷当初惹怒三少奶奶,若不是三少奶奶帮着说情,宁大夫都不肯医治二少爷,四海书院着火,也只有三少奶奶劝的动宁大夫捐出三次义诊机会,助四海书院重建藏书阁。” “三少奶奶和宁大夫关系这么好,不知能不能帮着要几张护肤的方子?” 提到这事,煜国公夫人就一脸尴尬。 当初季清宁医治温珵,在花园多看了几位姑娘几眼,因为目光赤果果了些,被误会有所企图,还往季清宁的屋子里塞暖床丫鬟…… 得亏这事没有传出煜国公府,不然还不知道会笑掉不少人的大牙。 平老夫人对季清宁道,“我知道宁大夫忙,但总有空闲的时候,记得请他进府,我好当年向他致谢。” 季清宁点头应下,“见到她,我一定转达老夫人的话。” 小丫鬟站着身后,肩膀直抖,姑娘是准备照镜子的时候自言自语么? 这会儿肚子就有些隆起了,回头肚子越来越大,更不可能出现在人前了。 季清宁静静的坐着,感觉到大太太的眸光数次落在她身上,季清宁道,“大伯母这么看我做什么?” 大太太摇头一笑,“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这几日似乎还消瘦了些,可是煜国公府的饭菜吃不习惯?” 她消瘦了? 这些人是什么眼神? 她现在分明一天胖过一天。 季清宁知道大太太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正要开口,三太太笑道,“吃不习惯很正常,毕竟之前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御膳。” 第五百五十二章 皮薄 四太太则看着季清宁,一边端茶一边道,“三少爷怕你吃不好,为你特意向皇上要的御厨,你怎么把人留在了娘家没带入府?” 这是要她把御厨带进煜国公府呢。 御厨不能进内院,只能放在外院大厨房,那就不可能只为她和温玹做菜,就是府里公用的厨子了。 季清宁笑道,“我娘才刚生产,我把御厨留下,给她补补身子。” “三少奶奶孝心可嘉,只是那是三少爷为你要的御厨,如此未免有负三少爷对你的关心,”四太太道。 她负不负温玹的关心,和她们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一个个管的这么宽。 季清宁心下嘀咕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把御厨暂留季家是相公的安排,他说我出嫁还带御厨,难免叫人说我担心煜国公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太差,正好我也不害喜了,便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她有负温玹的关心,现在没话说了吧。 季清宁这般想,然后就知道她想的太简单了,这不,三太太道,“三少爷也真是的,专程为你要的御厨,为此还惊动了太后,他把人留在季家,也不怕皇上知道了,把御厨要回去。” 四太太点头道,“三少爷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要回,三少奶奶还当真了。” 温玹脸皮薄? 她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季清宁笑道,“我回头问问相公。” 话音刚落,外面温玹走了进来,道,“你要问我什么?” 季清宁笑道,“问问你脸皮薄不薄啊。” 温玹,“……。” 四太太正喝茶,直接被茶呛了喉咙,眼泪都呛出来了,她真是服了三少奶奶了,她竟然问的是这个,有这么抓重点的吗?! 季清宁一脸无辜的看着四太太,然后望着温玹。 温玹后悔来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要说自己脸皮薄,别人该说他不要脸了。 季清宁道,“刚刚四婶她们问我怎么把御厨留在了季家没带来,我说是相公你的安排,她们说你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要,是这样吗?” 温玹在她身侧坐下道,“这和脸皮薄不薄有什么关系,季家舍不得你出嫁,我担心你出嫁后,她们吃不下睡不着,御厨做的菜总会有胃口些,再加上岳母大人又生了,一时间也找不到合胃口的厨子,就把御厨留下了。” 四太太咳了几声,道,“这还不简单,从府里挑个厨艺不错的送季家去,把御厨换回来就是。” “简单,但我不愿意这么做。” 温玹的声音慵懒,又毋庸置疑。 四太太脸色一僵,温玹只差没把多管闲事四个字拍她脑门上了。 讨了个没趣,四太太再不开口了,要御厨回来,又不是四房专用的,她傻了才做这样的出头鸟。 四太太偃旗息鼓,其她人也不提了,温玹和平老夫人说话都不客气,何况是她们了,也就三少奶奶能镇得住他,也就国公夫人脾气好,要换做是她们决计忍不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听她这个做娘的,却听媳妇的,能把她们活活气死。 煜国公夫人坐在那里,是想走不能走,以前来一趟,请个安然后就走人,绝不会待这么半天,看她们你来我往,只是平老夫人才和她缓和关系,她不好还和以前一样,只能耐着性子坐着。 再者她也担心季清宁,毕竟打小被打成男儿养大,怕她不懂内宅弯弯绕,心直口快说错话得罪人,不过坐了会儿,她还真没从清宁身上看出男子的大大咧咧,反而心思细腻。 也不知道温玹来找她何事,季清宁准备回照澜轩了,结果刚要起身,外面跑进来一八九岁大的少年,直接跑到大太太身边,道,“娘,大哥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匕首,我也想要。” 这少年是煜国公府六少爷,和温大少爷温晏都是长房嫡出。 他跑进来,额上有一层细密汗珠,大太太拿帕子给他擦汗,笑道,“你大哥哪来什么漂亮匕首?” 温六三少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反正他就是要。 跟着温六少爷身后进来的丫鬟道,“大少爷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好像是东平王世子送给他的。” 当初皇上赏赐东平王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结果被人调了包,东平郡王求到季清宁跟前,最后造了一把假的,那把假的还把真的削铁如泥的匕首给劈坏了的事,满京都都知道。 季清宁把削铁如泥的锻造之法上交朝廷,东平王世子捡了个大便宜,被认命为四品军器监。 三太太坐在大太太身边,笑道,“你想要削铁如泥的匕首,找你三嫂要,你大哥只有一把,你三嫂有许多。” 温六少爷就看向季清宁,“三嫂,我也想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季清宁看着他,道,“你还小,不能玩匕首。” 温六少爷小脸一臭,“你是不是舍不得送我?” 季清宁,“……。” 八九岁,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这么带熊孩子味呢,温大少爷温文尔雅,怎么一母同胞的弟弟性子差这么多。 都这么说了,她要不送,还真成她不舍了。 可这么点大的孩子,匕首哪能随便给他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季清宁还在想怎么回绝,那边三太太道,“三少奶奶未免小瞧六少爷了,他可是打小就爱舞刀弄棍,一把小小匕首,伤不了他。” 这时候,温晏和温珵走了进来。 温六少爷觉得从季清宁这里要的希望还没有找自己大哥要的希望大,他要什么,大哥都会给他的,大哥不给他,娘也会让大哥让给他。 温六少爷吵着温晏要匕首,温晏一个头两个大。 他有一把削铁如泥匕首的事,他也不知道六弟是怎么知道的,刚回府就吵着要。 温晏的态度和季清宁一样,觉得太危险了,不能给温六少爷,他哄道,“你要别的,大哥都给你,但匕首不行。” 然而温六少爷年纪不大,性格却倔的很,“我就要匕首,我只要匕首。”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人情 温晏太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了,被爹娘还有祖母惯的什么要什么都依他,不然就不依不饶。 可别的东西给他,最多玩坏,可匕首是会伤人的。 不论是伤到别人,还是伤到自己都不行。 温晏不为所动。 大太太看着他道,“你六弟要玩,你给他玩一会儿就是。” 温晏道,“我是怕他伤到自己。” “我保证不伤自己,”温六少爷举手做发誓状。 “伤别人也不行,”温晏道。 “我也不伤别人,”温六少爷再保证。 大太太道,“好了,你六弟都保证了,你该放心了。” 这是保证就能行的事吗? 季清宁都无语了。 见过惯孩子的,但没见过惯成这样的。 温晏还是不肯给,大太太道,“你六弟没长性,玩不了一会儿就腻了,就还你了。” 她不肯给,温六少爷说她舍不得。 温晏不肯给,她温大太太宠溺幺儿,竟然质疑长子小气舍不得,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一屋子人看着温晏,温晏能怎么办,他只能把匕首拿出来。 那只匕首朴实无华,就跟寻常匕首差不多,如果不是知道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决计没人会往上面想。 他一把匕首拿出来,温六少爷几乎就抢了过去,一把将匕首掏出来,寒光凛凛,哪怕不懂兵器看一眼也知道是好东西。 温六少爷如获至宝,道,“娘,我出去玩了。” 大太太道,“小心点,别伤着自己了。” 温六少爷点点头,然后就要往外走,然而走了没两步,又回头朝平老夫人作揖,然后才走。 三太太笑道,“六少爷真懂事,一心在匕首上,还能记着给平老夫人行礼。” 这也能夸赞? 这不是应该的吗? 季清宁心下一笑,然后哐当一声传了来。 温六少爷给平老夫人行礼完转身,和平常似的把匕首转在手上玩,不过平常玩的是木头匕首,这回是削铁如泥的匕首,沉甸甸的,还没转一下直接就摔地上了。 摔的温晏都心疼。 丫鬟要帮温六少爷把匕首捡起来,结果温六少爷先弯腰了,然后就……出事了。 温六少爷手指碰到了匕首,直接划破了。 丫鬟惊叫出声,“六少爷,你的手!” 伤的还挺严重,温六少爷被丫鬟扶起的时候,手指上全是血,大太太脸都白了。 她快步过去,见血直往外冒,道,“快请大夫!” 温晏则道,“快用金疮药止血。” 温玹从怀里摸出一小药瓶,直接扔给了温晏。 习武之人,会包扎简单的伤口,温六少爷已经吓懵了,眼泪直往下掉,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刀尖,然后手指就划伤了。 温玹的金疮药是季清宁之前调制的,效果极好,可就是这样,也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血止住,因为伤口很深。 等血止住了,三太太才道,“这也太吓人了。” 季清宁嘴角扯了下,那边四太太就道,“六少爷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 季清宁,“……。” 眼瞎了吗,哪只眼睛看到她笑了?! 大太太正心疼儿子呢,闻言,恶狠狠的回头看着季清宁。 季清宁的暴脾气,当时就控制不住了,没见过这么找事的,她还就落井下石一回了,“这伤的算轻的了,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我用,相公都不放心,也就大伯母三婶四婶这般心大的,才敢给六少爷玩,得亏没出大事,不然都没地方后悔去。” 三太太四太太一脸难堪,半句话都没有反驳,因为季清宁说的事极可能会发生。 六少爷手指止了血,但大太太不放心,把他带走了,得让大夫看看她才能放心。 温晏从丫鬟手里接过匕首,把金疮药递给温玹,温玹道,“大哥留着吧。” 温晏就不和他客气了,“多谢三弟了。” 他道了声谢,就迈步走了。 温玹站起身来,准备走了,结果温珵看着他道,“三弟帮我向东平王世子要几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吧。” 温玹眉头一皱,平老夫人看向温珵道,“要那么多做什么?” 削铁如泥的匕首,一把足矣。 温珵回道,“谁都知道削铁如泥的匕首是好东西,都想要,东平王世子管着军器监,不好开这个口子,扎的很紧,那些世家子弟没法子,就找到了我,东平王世子敢不给他们面子,三弟三弟妹的面子不能不给。” 要不是季清宁和温玹帮东平王府,东平王都难逃损坏御赐之物的责罚,更别提还能管军器监了。 温珵继续道,“有几位我曾欠过人情,不好不帮。” 季清宁对温珵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你不好不帮,就来找温玹吗? 你欠下的人情,又不是温玹欠的,当初温玹被她砸吐血卧床养伤,他可一点都不心疼他,恨不得他活活疼死才好! 平老夫人就看向温玹了,“那你帮你二哥向东平王世子要几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温玹看向温珵,“二哥要几把?” “七把。” 温玹眉头一皱,“要这么多?” 温珵道,“一起找我的,我实在不好答应这个,回绝那个。” 他一脸的为难,也不是很情愿帮忙的样子,看的季清宁差点没心肌梗塞。 一起找的不更好回绝吗? 一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算了,一张口就是七把。 说白了,不就是拿削铁如泥的匕首出去做人情,既然要送,还不如她和温玹直接送呢。 温玹看向季清宁,虽然他和东平王世子关系也挺好,但削铁如泥的匕首秘方是季清宁的,她不报复温珵已经是给他面子了,让她送温珵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季清宁必不会答应。 季清宁看向温珵,“二少爷找过东平王世子吗?” 温珵眸光一缩,道,“找过。” 季清宁就看向温玹道,“东平王世子明知道我已经嫁进煜国公府了,二少爷要匕首,相公肯定会帮他,总能拿到削铁如泥的匕首,却依然拒绝了,我想其中肯定有缘故,相公还是先问问东平王世子为好。”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两全 季清宁没有一口回绝,就算是给温玹面子了,不过温玹也觉得一口气要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确实太多了些。 温玹点点头,那边三太太就笑道,“三少奶奶太谨慎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的就是三少爷,便是那些皇子都比不过,别说只是让军器监打造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七十把也不在话下。”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 就煜国公府这些人的性子,当初季清宁多管闲事,扑倒檀兮郡主后,煜国公府是谁派人去杀她还真不一定,没准儿就有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的呢。 季清宁正要反驳三太太,那边煜国公夫人先开口道,“谨慎些是好事,就算有皇上疼爱,也不能肆意妄为。” 季清宁点头,“娘说的是。” 说着,她站起身来,道,“没什么事,我和相公就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煜国公夫人叮嘱道。 季清宁福了福身,和温玹转身离开。 出了知福堂,季清宁看着温玹道,“刚刚你二哥要削铁如泥的匕首,老夫人都没帮他说话。” 温玹也觉得奇怪,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事,祖母怎么也会帮着二哥向他施压,今天竟然一个字也没说。 不止季清宁发现了,温珵和煜国公夫人都觉察了。 温珵怀疑平老夫人身体不适,要给她请太医。 孙儿一个比一个孝顺,平老夫人心底高兴,道,“我没事,有宁大夫给我开的方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没事这么反常? 煜国公夫人猜以前偏帮珵儿是因为她更向着玹儿,如今和她关系缓和了,珵儿和玹儿两兄弟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两兄弟自己处理好,她们掺和进去,没得关系又闹僵。 等大家都走了,冯妈妈才望着平老夫人道,“老夫人今儿都没帮二少爷说句话。” 平老夫人叹道,“刚刚长房的事,你没看见吗,一味的袒护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六少爷小,但毕竟也是打小就舞刀弄棒,那削铁如泥的匕首拿到手,连门都没出就伤着自己了。 温珵虽然快二十了,但在平老夫人眼里,并没有那么稳重,谁知道他会不会误伤自己? 还有替那些世家子弟要的,万一那些世家子弟用出了事该怎么办? 匕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用为好。 可温珵是煜国公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和兵权,是要上战场的…… 温珵要削铁如泥匕首的时候,平老夫人就在想这些,神游天外,怕温珵上战场会吃亏。 以前和煜国公夫人赌气,不愿承认她养的二少爷不及煜国公夫人养的三少爷,如今和解了,都是她孙儿,也能一视同仁,平等心看待了。 虽然温珵是她养大的,但她不得不承认,文韬武略确实温玹要更胜一筹,老国公在世的时候,夸赞温玹也多过温珵。 冯妈妈给平老夫人奉茶,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少爷三少爷都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生的,您还怕他们会亏待了二少爷不成?” 平老夫人笑道,“这我倒不担心。” 别说温珵是煜国公的儿子了,就是长房、三房和四房,她儿子也不曾亏待过他们。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一路回照澜轩,两人谁也没说话。 回照澜轩后,温玹陪季清宁回屋喝了杯茶,就去书房了。 他一走,小丫鬟就看着季清宁道,“我看姑爷还是想帮二少爷,要不姑娘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了。” 小丫鬟了解季清宁,肯定还是为当初打伤她脚脖子的事恼二少爷,不肯让姑爷帮二少爷。 她不想看到姑娘和姑爷为了她生出隔阂来,老夫人常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季清宁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小丫鬟不解,季清宁道,“你看到的只是二少爷要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背后争的其实是世子之位。” 温珵是煜国公的嫡长子,以前可以说是断腿,没法继承兵权,迟迟不立他为世子,可如今温珵已经恢复了,虽然上战场还是难了些,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打战,再者,也不是每位将军都要亲自上战场厮杀,也还是有运筹帷幄,坐镇军中的。 占着嫡长二字,煜国公都没立他为世子,显然更属意温玹。 温珵送削铁如泥的匕首,还不是为了拉拢朝臣,让他们给煜国公施压,立他为世子,心思摆在脸上,他还要温玹帮他拿到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是欺人太甚。 温玹多精明的一个人,温珵那些小动作,温玹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他觉得温珵断腿是他的错,一忍再忍,是他顾念兄弟之情,但可惜,温珵并不看重。 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只要不牵扯上她,季清宁不会多管,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管得着,但要她被算计还隐忍,她只有两个字:没门。 当然了,温玹为难也为难在这儿,他也不愿意委屈了她。 那就只能他自己犯难了。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正想着,窗户突然被敲响,小丫鬟赶紧过去敲门,就看到陈杳站在窗户外,小丫鬟道,“有事吗?” 陈杳看向季清宁,季清宁起身道,“你是想帮你家爷求我?” 陈杳道,“爷让我问问三少奶奶您,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多少钱您肯卖?” 季清宁皱眉,“你家爷钱多啊。” “……爷没钱啊,”陈杳道。 季清宁眼角一抽,一生气,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季清宁道,“我已经把削铁如泥匕首锻造方法交给了皇上,价值多少,还是让皇上定吧。” 陈杳高兴,三少奶奶这话就算是同意用钱买了,爷怕的是三少奶奶不缺钱,让二少爷拿钱买她都不愿意,毕竟万儿八千两的三少奶奶还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这钱还不是给她的。 季清宁松了口,温玹当即进宫找皇上,他直奔御书房,然而被拦在了门外。 第五百五十五章 顺耳 温玹只当来的不凑巧,皇上和大臣在商议朝政,他不便进去。 可他在御书房外等了半天,没见有大臣出来,他问守门公公,“哪位大臣在御书房?” 公公回道,“没大臣在。” 温玹眉头一皱,“没大臣在,你拦我?” 公公怕温玹生气,忙说是皇上的意思,温玹就更不解了,他最近又没惹事,之前一直待在大理寺监牢,出大牢没两天就成亲了,这几日也没进宫打扰皇上,怎么感觉突然看他不顺眼了? 温玹要进去,公公拦着不让,皇上自然不会把三少爷怎么样,可他拦不下人就要受罚了。 御书房外动静大,不可避免惊动了御书房里的皇上。 皇上把奏折合上,李公公给皇上端茶,笑道,“皇上已经把三少爷晾在御书房外半天了,您再不见他,他该生气了。” 皇上道,“这混账东西,枉朕那么疼他,成亲了都不知道带人进宫给朕敬茶。” 李公公憋笑。 三少爷成亲那几天,皇上天天盼着三少爷三少奶奶进宫给他敬茶,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成功把怒气等出来了。 这不,三少爷再进宫,皇上都恼的不肯见他了。 皇上那么疼三少爷,都胜过几位皇子了,三少爷成亲,皇上是要出宫喝喜酒的,结果前脚出宫,后脚就传出了迎亲队伍遇刺的消息,本来皇上出宫就要格外小心谨慎,没出宫都担心有刺客了,知道有刺客,哪还能出宫? 李公公和几位大臣是拼命把皇上劝住了,皇上郁闷的回了宫,那几位大臣还赶去喝了喜酒。 皇上把茶盏盖上,“一整天闲着没事,御书房外风大,让他多吹会儿风。” 刚说完,一小公公上前,道,“皇上,温三少爷说他是来给您送钱的,您不要他走了。” 皇上眉头一挑,“还有这等好事?” 这混小子最近几次来,都拐着弯的坑他的钱,现在说给他送钱,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也把人晾够了,“让他进来吧。” 小公公退出去。 温玹大步进来,皇上拿起奏折,抽空瞥了他一眼,“娶了个贤惠的三少奶奶,蹲了半个月的大牢,不仅没消瘦,还气色更好了。” 温玹嘴角一抽,道,“臣替内子谢皇上夸赞。” 皇上手里的奏折差点没忍住砸出去。 李公公憋笑,一段时间没见,三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欠揍,满朝文武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也就三少爷敢这么和皇上说话了。 皇上把奏折放下,道,“这回进宫找朕何事?” 温玹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舅舅了吗?” 这话还算顺耳。 只要一喊舅舅,皇上就没招了,他好像特别喜欢这称呼。 皇上瞥了温玹一眼,道,“说吧。” 温玹就道,“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的,京都不少世家子弟都要想削铁如泥的匕首,找东平王世子拿不到,就找到我二哥那儿了,一下子要七把,我也不好直接去找东平王世子,而且开了这个头,回头就难收了,便来找皇上您问问削铁如泥的匕首能不卖?” 皇上黑着脸道,“你给朕送的就是这个钱?” “嗯。” “朕不收。” “……。” 温玹看着皇上,皇上没说话,他又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笑道,“三少爷在大理寺大牢蹲太久了,不知道朝中有不少武将找皇上要削铁如泥的匕首,皇上谁都没给,准备留着他们立了战功,当作赏赐赏给他们。” 这一点,李公公不说,温玹还真没想到。 难怪季清宁说让他先问问东平王世子了,只怕皇上早传了话下去,要是削铁如泥的匕首能轻易得到,皇上的赏赐就不够稀罕了。 温玹看着皇上道,“不卖一卖,那些武将又怎么知道皇上赏赐的削铁如泥的匕首有多贵重?” 这倒也是。 见皇上眉间有松动,温玹加把劲道,“一万两一把,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笑了,“你要能一万两卖出去,你要卖多少,朕都同意。” 要是以前,一万两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皇上还真不会卖,毕竟稀罕,就是他这个皇上也只有把一把。 可现在,他要多少,军器监就能送进宫多少。 什么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 卖个一百把,国库就能多一百万两,他这个皇上没理由不同意。 温玹要的只是皇上点头,再贵也不是他掏钱买,难得进宫,温玹还要和皇上回禀一下天问山庄的事,结果还没开口,有大臣来御书房求见皇上,温玹就告退了。 出了御书房,温玹直接出宫,半道上和三皇子碰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好像没看到对方似的。 这一幕,正好落在路过的潜山公主眼里。 潜山公主笑道,“我还以为三皇子和温三少爷走的很近呢。” 宫女捂嘴笑道,“公主不知道吗?” 潜山公主看公主,“不知道什么?” 宫女小声道,“三皇子喜欢温三少奶奶,温三少奶奶出嫁那天,三皇子喝醉了被抬回宫的,听说回去后还撒了酒疯。” 一个惦记别人媳妇,一个媳妇被别人惦记,能聊的起来才怪了。 潜山公主臭了张脸,“一个个什么眼光,一个被当成小子养大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她混入四海书院,还在季清宁手里栽过跟头,潜山公主就一肚子邪火。 越想越生气,潜山公主道,“煜国公府两位姑娘有好些日子没进宫陪我说话了,传话让她进宫陪我赏花。” 再说温玹,出宫后,直奔回煜国公府,路过昌平街的时候,正好碰到东平王世子,东平王世子和温玹打招呼,抱歉道,“令兄找我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皇上有令在前,我没法帮他,实在抱歉。” 温玹道,“我已经知道这事了。” 两人在街上闲聊了几句,温玹就回煜国公府了。 他没有直接回照澜轩,而是去找了温珵,院子里,温珵正在练剑,虽然已经行走自如,但练武的强度不是走路能比的,脚用力,还是有些额头打颤。 第五百五十六章 心口 看到温玹过来,温珵手中的剑冷,眼神更冷,“来的正好,陪我练练。” 不等温玹答应,他的剑就朝温玹刺了过来,温玹无心和温珵过招,但温珵招招凌厉,他想避都避不开。 温玹道,“你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宜动武。” 温珵不接话,注意力都在剑上。 两年多了,他总算是又能拿剑了,两年前,他们勉强还能打个平手,他荒废了两年,温玹努力了两年,他想看看他们现在的差距有多大! 温珵招招进,温玹步步退,就这样,温珵都打不到温玹,他恼羞成怒,“我让你还手!” 温玹道,“等你腿好了,我一定陪你打个过瘾。” 但现在不行。 万一伤了腿脚,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和他比试就有这么重要吗?! 温珵冷道,“我已经好了!你不信我,难道也不信宁大夫的医术吗?!” “你这么一味的躲避,小心我伤了你。” 温珵的剑冲着温玹过来,温玹眉间闪过一抹不耐烦,让了几招之后,不想再和温珵纠缠的他一脚把温珵手里的剑打落。 那把剑脱了手,直愣愣朝旁边一颗粗壮大树飞去,直插在树上,震的剑身嘶鸣。 温玹看着那把剑,有些后悔,温珵双眸赤红,拳头一紧,抽出腰间软剑就朝温玹刺过去。 他的剑朝着温玹心口处刺去,眼看着就要刺中了,突然,一只脚踢过来,直接把他手里的软剑踢飞。 软剑在地上滚了几圈,声音极其刺耳。 温晏看着温珵,“你疯了吗?!” 要不是他及时赶来,这一剑就能要了温玹的命。 温玹可是他亲弟弟! 温珵赤红的眼,看的温晏心寒。 平老夫人尚且能和国公夫人和解,他们骨肉兄弟却要刀剑相向。 温珵慌了,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 温珵向温玹道歉,“三弟,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会躲不开。” 温玹站着那里,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却仿佛置身冰窖,寒气从脚底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冷的他动都动不了。 他没想到温珵身上还有一把软剑。 他以为当初射伤季清宁的丫鬟,让季清宁扑倒他,让他伤上加伤已经是二哥的极限了。 没想到,他想要的是他的命! 温玹脸上再提不起一丝笑容,道,“皇上下令不许军器监打造削铁如泥的匕首,我说服皇上允许一万两买一把,谁想要,让谁去买吧。” 说完,温玹转身离开。 温珵追上来道,“二哥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肯定是魔怔了。” 温玹看着温珵的眼睛,清楚的看到温珵眼底的慌乱和躲闪,温玹没说话,温晏道,“二弟腿还没好全,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真不小心伤了,后悔就迟了。” 温晏和温玹一起离开。 走远了后,温晏看着温玹,心下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索性就不劝了。 两兄弟走到湖边,一阵风吹来,温玹看向温晏,苦笑道,“我又欠你一条命了。” 温晏拍了拍温玹的肩膀道,“说什么呢,你我……。” 兄弟两个字都快要涌出喉咙口了,被温晏及时给咽了下去,他们只是堂兄弟而已,长房和二房争斗这么多年,就算交好也只是明面上,可对这个三弟,他是打小就喜欢,就觉得亲近,三弟也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疯,只是长房二房一直有隔阂,往来不多。 温珵和他才是手足兄弟,可刚刚这个手足兄弟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温玹知道温晏要说什么,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声音仿佛从远山飘来,“那一剑给迟了。” 过去那两年,二哥要他的命,他绝不会皱眉,他下不了手,他甚至可以帮他。 可如今,他已娶妻,季清宁也有了身孕。 他死了,季清宁怎么办? 他把她娶回来不是让她替他守寡一辈子的。 温玹说这话,温晏就放心了,道,“回去吧,别叫弟妹担心。” 温玹也没多待,就转身走了。 看着温玹离开的背影,温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温珵不了解他吧,温玹无心和他争什么世子之位,他天性就不屑蒙祖荫,何况皇上信任他,连天问山庄都交给了他。 现在又娶了季清宁那样不寻常的女子,三弟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绝对在二叔之上。 这样的雄心壮志又岂会和自己的兄长争什么世子之位? 为了一个荣华富贵和骨肉兄弟离心,温晏实在不知道温珵是怎么想的,很难理解。 等温玹回照澜轩,已经把这事放下了,她回屋的时候,小丫鬟正在帮季清宁包扎手指,他见了道,“怎么了?手怎么受伤了?” 季清宁耸肩道,“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把茶盏打碎了,去捡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 说完,季清宁道,“有我爹的消息吗?” 刚刚没来由一阵慌乱,感觉是出了什么事,季家小院有那么暗卫,应该不会出事,再者,应该也没人会对她娘和季老夫人两个女眷出手,温玹毫发无损的站在她面前,何况以温玹的身份,应该没人敢把他怎么样,那就只剩她爹季怀山了。 温玹道,“我爹放心让岳父大人去查西南案,就有十足把握岳父大人会平安回来。” 温玹握着季清宁的手,季清宁眉头一皱,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温玹火气一向重,手热的她都嫌弃,今天却这么凉,季清宁不放心给他把脉。 温玹就那么看着她,季清宁收了手,温玹笑道,“脉象如何?” “平稳的很,”季清宁道。 温玹握着季清宁的手不松开,握的季清宁都觉得这厮不对劲,这厮恨不得和她黏在一起,现在竟然只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她…… 想到这里,温玹手一提,季清宁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到温玹怀里去了。 季清宁,“……。” 得。 不正常的是她。 她居然怀疑温玹不正常。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下药 大白天的,季清宁还真不敢待在温玹怀里,怕他胡来,推他道,“去忙你的吧。” “就让我抱一会儿,”温玹道。 他手摸着季清宁微微隆起的肚子,季清宁道,“刚刚我感觉到孩子动了。” 温玹看着季清宁,“他这么小,你能感受到?” 季清宁白他一眼,“当然了,就跟小鱼吐泡泡似的。” 那轻微的若有似无的感觉,太神奇了。 她现在是既盼着孩子出生,又害怕生产,手划破都这么疼了,她实在不敢想象生下那么大一个孩子得多疼,想起来就害怕。 而且这份害怕还不能说出口,她是大夫啊,还是医术超绝的大夫,她懂那么多尚且害怕,其她人还不得吓死? 温玹手摸着季清宁的肚子,季清宁笑道,“等再过一个月,你也能感受到了。” “别,我还是别感受的好,”温玹道。 季清宁憋笑,“我是指隔着肚子感受。” “……吓我一跳,”温玹脑门上全是黑线。 不怪他想岔,毕竟也不是没一个男人都能被自己媳妇感染,尝到害喜的滋味儿。 温玹就那么抱着季清宁,足足抱了一刻钟才把季清宁松开,书房还有事没处理完,他去书房了。 这边温玹离开,那边小丫鬟跑进来,道,“姑娘,刚刚差点出大事。” 季清宁看着她,“出什么大事?” 小丫鬟道,“听府里的丫鬟说,刚刚姑爷回府,直接去找了二少爷,碰巧二少爷在练剑,就要和姑爷比划,要不是大少爷及时赶到,姑爷就被二少爷一剑穿胸了。” 小丫鬟后背到现在都还在冒寒气。 难怪姑娘突然心慌了,原来是夫妻同心。 小丫鬟脸色苍白,季清宁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不少,难怪她觉得温玹反常了,原来反常在这里。 她知道温珵对温玹没多少兄弟情,但最多也就背后耍耍手段,但没想到他已经丧心病狂到明目张胆就敢要温玹的命了。 也是,煜国公膝下就两个嫡子,温玹要真被一剑穿了胸,煜国公还能杀了他这个儿子吗? 心底再恨再恼,打他个半死不活,但也不会真把他打死,只要留一口气,这偌大一个煜国公府,煜国公手里的兵权和爵位都是他的。 因为笃定才这般有恃无恐! 而且打着比试的借口,温玹就算真死在他剑下,别人也只会说温玹技不如人,他温珵并非故意杀人,只是一时不察失了手。 因为气愤,季清宁拳头攒紧,小丫鬟担心道,“姑娘,你别太生气,小心动胎气。” 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小丫鬟的主子季清宁就是被煜国公府的人溺亡在浴桶里的,杀人凶手没准就是温珵! 还有她出嫁当日,引起迎亲队伍动乱,趁乱射暗箭的难保不是他! 怕季清宁气坏身子,小丫鬟道,“姑爷肯定很伤心,姑娘去劝劝他吧。” 季清宁深呼吸,把怒气压下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比起安慰,他更需要清净,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可是……。” 小丫鬟还要再劝,被季清宁抬手打断,“今天的事未必不是好事。” 温玹很重感情,从求她给温珵治腿就看的出来了,旁人谁告诉他温珵想要他的命,温玹都不会信,不信就不会防备,这回知道了,对自己的兄长该绝望了,从此以后井水不放河水。 季清宁这么说,小丫鬟想想也是,便没再劝。 季清宁就呆在屋子里,哪都没去,到吃午饭的时辰,温玹才回屋,脸上也跟没事人一样。 季清宁也当作不知道,没人愿意被自己骨肉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季清宁能做的就是给温玹夹菜,找些话聊聊,然而有那些缺心眼的丫鬟跑进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二少爷那儿出事了。” 温玹眼皮都没抬一起,季清宁还得问一句,“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喘气回道,“二少爷的饭菜里被人下了药,说是吃了会让他神志不清,易怒易暴……。” 季清宁听的好笑,好一招欲盖弥彰! 这是把要温玹的命归结为中毒上,是受人下毒所致,温玹要和他这个二哥离心,就是要亲者痛仇者快。 要温玹的命还不够,还存心膈应人,早知道她当初就坚持让温玹入赘就好了,亏得还是国公府呢,就没几个正常人。 季清宁看着温玹,温玹给她夹青菜道,“看我做什么?吃饭。” 话音一落,那边丫鬟的声音就传了来,“见过国公夫人。” 季清宁侧头,就看到煜国公夫人匆匆进屋,走过来,看温玹道,“玹儿,你没事吧?” 温玹起身道,“我没事,娘这么急匆匆的来做什么?” 煜国公夫人道,“你二哥的饭菜里被人下了药,我不放心你和清宁过来看看,以后吃进嘴的东西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季清宁没忍住,问道,“二少爷那里怎么会发现饭菜有问题?” 煜国公夫人也没多想,回道,“珵儿险伤玹儿,午饭没胃口,把菜赏给小厮吃,小厮神情慌乱,才发现了问题,也不知道吃了多久了,娘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你们都把个平安脉。” 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煜国公夫人道,“暂时别吃,等太医来检查下。” 煜国公夫人的关心都写在脸上,没有半点假。 她就是不放心,亲眼来看温玹一眼,重要的还是温珵那边,煜国公夫人叮嘱了几句,就赶紧走了。 煜国公夫人走后,季清宁看着温玹,眸光一动,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温玹眉头拧着,“这有什么好看的?” “去吧,”季清宁拉温玹起来。 人家都把戏台摆上了,他们怎么能不去配合一下? 见季清宁一双好看的眼睛闪着星辰般璀璨光芒,温玹心头一软,“你好好走路,我陪你去就是。” 这还差不多。 两人出了照澜轩,直奔温珵的院子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冯妈妈扶着平老夫人走过来。 平老夫人脚步匆匆,面带愤怒。 给她下药还不够?! 还要给她孙儿下药! 平老夫人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是五百五十八章 发狂 屋内,温珵站着那里,面色阴沉,煜国公夫人则急着等太医来,都派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太医来呢。 平老夫人进去,就看着温珵道,“告诉祖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声音急切,像是把温珵当成小孩子哄。 当初平老夫人自己中毒都没这么担心,她这辈子已经活够了,就是现在死了,也不过是早点下去和老国公团聚,她儿子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温玹更得皇上宠爱,在京都横着走都没事,娶的三少奶奶又不是等闲大家闺秀,唯一让平老夫人放不下的就是温珵。 不过温珵到底是煜国公的儿子,就算最后继承不了爵位和兵权,也能保他一世的荣华富贵,这一点,平老夫人倒不担心。 平老夫人恨极了,她孙儿找谁惹谁了,断腿两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又被人惦记上了,这是要珵儿的命啊。 珵儿又没害过谁,为什么要针对他?! 难道是冲着爵位来的?! 平老夫人的关心实实在在,温珵道,“祖母,我没事,小厮招供说是第一次往我的饭菜里下毒,我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不会有事的。” 平老夫人咬着牙道,“没事便罢,要是有事,就是拼了祖母这条命不要,也给你讨回公道!” 看着温玹进来,温珵再一次和温玹道歉,“三弟,二哥真不是有意想伤你……。” 温玹瞥了眼桌子上没动一筷子的菜,道,“我知道。” 温珵差点要了温玹命的事,府里都传开了,平老夫人自然有所耳闻,他道,“黑心烂肝的,要你们兄弟相残,还往珵儿饭菜里下毒,迟早遭报应!” 平老夫人说的时候,季清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温珵,他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瞒不过她的眼。 断腿才刚好,宁大夫千叮万嘱不要练武,他偏不听劝,结果差点杀了温玹,这么大的事,就算再怎么下封口令,也总有嘴大的会泄露出去,他温珵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可不是他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 为了爵位,连骨肉兄弟都能下的去手,这样的人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害怕,连自己亲弟弟都能杀,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下手的? 那些朝廷官员,可着劲的想往上爬,越渴望权势就越惧怕死亡,就算温珵真继承了煜国公手里的兵权,也没多少人敢和他结交,会敬而远之。 温珵也很清楚这事传开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才有了这一出中毒的事,平老夫人中毒在前,他是平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儿,心怀叵测之人给平老夫人下毒的时候捎带上他也很正常。 不得不说一声,心机够深沉。 温玹虽然性子恶劣,纨绔不羁,但一向敢作敢当,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差距这么的大呢。 就算是谁养的像谁,平老夫人也就面上凶狠,嘴上厉害,真让她下狠手,平老夫人是绝对下不去的那类人。 季清宁朝煜国公夫人走去,刚走了一步,就被温玹拉住了手,他太了解季清宁了,她赶着来绝不只是凑热闹这么简单,她一定会借机给他出气。 抓着季清宁的手,温玹看着季清宁的眼睛,朝她轻摇了下头。 季清宁试着挣扎,但挣脱不开,她也就放弃了。 温玹紧紧握着季清宁的手,内心很平静,他再不欠二哥什么了。 刚这样想,一声极其痛苦的怒吼传来,温玹抬头就看到温珵痛到面容扭曲的样子,平老夫人就站在他身边,温珵突然发狂,平老夫人去碰他,温珵胳膊一甩,就把平老夫人甩开了,冯妈妈及时扶住,也还是没扶稳,往旁边的高几上撞去,撞倒了高几上摆的瓷瓶,砸落地上,四分五裂。 温珵就跟发了狂似的,眼睛赤红,他把桌子上的饭菜全糊到地上,温玹护着季清宁,才没有被菜盘子砸到。 温玹看着季清宁,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她下的毒,季清宁轻摇了下头,她是有这打算,但她都没机会靠近温珵,她还没本事让毒直接飘到温珵身边,而周围的人都没事。 温珵的样子实在吓人,季清宁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不至于为了不受流言影响用这样的苦肉计吧,一点点的毒,被太医把脉发现,自然就能从这事中脱身了。 对温玹狠叫人觉得可怕,对自己都这么狠,那就叫让人恐惧了。 温珵把饭桌掀了,那眼神狠的想杀人,温玹本不想管他,但温珵这样已经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了,他身子一闪就到了温珵身后,手往温珵脖子处一点,温珵就晕了过去。 平老夫人已经吓傻了,煜国公夫人眼眶通红,“怎么会这样,珵儿到底是怎么了?” 说完,煜国公夫人急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外面跑进来一丫鬟道,“来了,来了,太医已经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太医。 许太医心里苦,煜国公府往宫里递折子要请太医,太医院七八位太医,一致抬手指他,让他来出这个诊,原因无他,要是他搞不定,就能请和他熟的宁大夫出马…… 可谁知道宁大夫其实已经嫁进煜国公府了,就是煜国公府三少奶奶。 温珵被扶躺到床上,许太医坐下给他把脉,越把脉眉头越皱,他一收手,平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问,“我孙儿情况如何?” “二少爷是中毒了,”许太医回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用许太医说,屋子里的人也看出来了。 煜国公夫人忙道,“还请许太医开方子,替珵儿解毒。” 许太医尴尬的摇头,“二少爷中的毒和之前平老夫人中的很相似,但毒性剧烈十倍,这效果不是加重药量就能办到的,我怀疑二少爷中的不止一种毒,而是两种甚至多种的缘故,不知道中的什么毒,这方子没法开。” 不开方子,他最多就是医术学不到家,让煜国公府另请高明。 可要开方子,把温二少爷治出好歹来,他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够赔的。 许太医犹豫要不要提宁大夫,结果季清宁站在一旁,先开口了,“这可怎么办,宁大夫有事离京了,三天之内回不来,许太医,您就算解不了二少爷的毒,也得帮他撑过这三天。”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失望 许太医话涌到嘴边上,被他拼命给压了下去,温三少奶奶这是猜出来他会把这棘手的病推给宁大夫,所以先下手为强了,但她也不是不救温二少爷,只是这三天不救,让温二少爷吃三天的苦头。 可温二少爷一毒发就这般凶狠了,他能不能帮他撑过这三天,他心底也没底啊。 不过有一点许太医很肯定,温三少爷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哥毒发不治身亡,温三少奶奶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温二少爷一条命横在她和温三少爷之间,夫妻感情好不了。 更何况连他都知道宁大夫就是温三少奶奶,煜国公府其他人不知道,煜国公总不会一无所知。 煜国公夫人着急,“怎么会这么不凑巧,可知道宁大夫人去哪儿了?我派人去请。” 季清宁摇头,“娘别担心,您要相信许太医和宫里太医的医术,再者,之前就有人给祖母下毒,至今未查出来,如今又来害二少爷了,难保后面不会害您害国公爷,甚至害我和相公,找到毒药,不需要宁大夫也能解毒。” 这一回想她给温珵解毒,那是想都别想。 以她对温珵的了解,剧毒缠身的痛苦,他一天都扛不过去。 当然了,他要真能扛过三天,她会敬他一条汉子的。 温珵想用苦肉计免受流言之祸,但他不可能给自己下两种毒,其中一种和平老夫人之前中的一样,肯定不是他下的,煜国公府里,最疼他最护他的就是平老夫人,他害谁也不会害平老夫人。 另外一种毒应该是他自己的手笔,也是解毒的关键,她倒要看看那毒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季清宁先开口堵住了大家找宁大夫的心,温玹站着一旁,是想说话又无从说起,季清宁的性子他了解,温珵差点杀他,季清宁不报复就算是给他面子了,让她救人,绝无可能。 平老夫人气的双手颤抖,“说的不错,不把下毒之人找到,始终是个祸害,不能一出事就指着宁大夫,煜国公府就算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那么昂过的诊金。” 一次两万两,就算看在季清宁的面子上便宜,那也要一万两了,也不可能次次都给季清宁面子,煜国公府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她知道算计她的是长房,只是所有的人证都被灭了口,案子线索断了,查不下去,没有证据指控长房没得被人反咬一口,说她污蔑人。 温珵这会儿晕着,许太医没法解毒,只能试着用银针逼点毒血出来,这在季清宁看来,效果不大,只能说比什么都不做强点。 她怀着身孕,煜国公夫人也担心温珵醒来会再发狂,到时候吓着季清宁,让温玹带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温玹几次看季清宁,欲言又止。 季清宁知道他要说什么,道,“袖手旁观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温珵伤小丫鬟的仇,她都记到现在,何况差点让她守寡了。 温玹握着季清宁的手道,“我知道。”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迈步回照澜轩。 荣禧堂。 元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喝茶,有些心不在焉,大太太坐在那里,也是坐立不安。 一丫鬟匆匆进去,还未近前,大太太就道,“怎么样了?” 丫鬟摇头,“许太医解不了二少爷的毒。” 元老夫人把茶盏放下道,“许太医解不了,还有宁大夫。” 丫鬟摇头,“宁大夫离京了,三天之内回不来。” 元老夫人眉头拧成麻花,大太太抬脚要出去,她把手中茶盏重重放下,“站住!” 大太太脚步一滞,回头看元老夫人,元老夫人道,“不该去的地方少去,管好长房才是你要做的事。” 大太太抬脚离开。 书房内,温晏在看兵书,丫鬟禀告大太太来了,他赶紧把书放下,起身相迎。 然而等着他的是自家娘亲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给的力道不小,直接把温晏脸都打偏了,嘴里都有了血腥味,大太太怒不可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志气的东西,二房兄弟内讧与你何干?!我还指着你夺回属于你爹的爵位,你倒好,还救二房的人,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吗?!” 因为愤怒,大太太浑身颤抖。 她瞥到桌子上的兵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读再多的兵书有什么用,就凭你是长房大少爷,上了战场,谁又敢信任你重用你?!” 大太太拿起兵书,一撕两半。 温晏在救温玹的时候,就知道会惹怒自己的母亲,父亲右手手筋被挑断,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断的,但父亲因此再无和二叔争高下的机会。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真的做不来这种骨肉相残的事,从小祖父就告诉他要爱护弟弟,打铁要自身硬,男人的眼光在朝堂在战场,和自家人争是鼠目寸光,就算争到了手,也终会失去。 嘴角的血流下来,那一抹鲜红,刺疼了大太太的眼,她鼻子一酸,觉得自己逼的太狠了,她抬手要替温晏擦去,然而手快碰到温晏的嘴角还是停下了,声音比心还要冷,“你给我好好反省!” 丢下这一句,大太太转身离开。 丫鬟跟在身后,都心疼大少爷,太太对他太严厉了,老爷都争不到爵位,逼大少爷也没用啊。 屋内,温晏擦着嘴角的血,弯腰把撕掉的兵书捡起,小厮站着一旁道,“大少爷,太太虽然对您狠心,但她说的也没错,您不该救三少爷。” 温晏瞥了小厮一眼,“你懂什么,要爵位和兵权真由二少爷继承,不出两年,必会被抢个干净,到时候整个煜国公府都不存在,覆巢之下无完卵,长房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二叔身居高位,比谁都看的远看的透,他迟迟不立二少爷为世子,不论平老夫人怎么逼迫都不为所动,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引起兄弟不和吗?” 比起兄弟不和,列祖列宗抛头颅洒热血才争来的爵位更重要。 小厮呐呐,也觉得二少爷成不了气候,不是三少爷的对手,可是,“可国公爷膝下要没了子嗣,爵位不就是您的了吗?” 温晏看着手里被撕坏的兵书,心疼道,“朝堂之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国公爷娶了皇上最疼爱的表妹,手握兵权尚且让皇上忌惮,处处行事小心谨慎,我要真继承了兵权,你觉得皇上会让我拿着?” “只怕那时候根本就没机会到我手里,兵权就被皇上收走了。” “要想保住煜国公府的权势,爵位只能由三弟继承。” 而他这辈子想要兵权,只能从战场上拿,靠军功拿,走继承这条路,绝无可能。 爹娘给他选的是一条没有希望的路,他不想走,也不屑走。 第五百六十章 回门 小厮知道温晏固执,不屑耍阴谋手段,不然二少爷三少爷哪个是大少爷的对手,甚至他还救了三少爷两回。 两年前,三少爷和人比赛马,大少爷发现三少爷的马被人动了手脚,临时阻拦了三少爷骑自己的马,大少爷原是要把自己的马给三少爷,但大少爷的马很一般,就算三少爷骑马再厉害,也绝无胜的希望,三少爷就骑了二少爷的马。 谁想到本来不参加比试的二少爷会心血来潮,结果可想而知了,马突然发狂,二少爷拉不住马,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摔断了腿。 打那以后,三少爷就一直在自责,大少爷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帮三少爷免于灾祸,二少爷却没能躲过去,大少爷后悔没杀了三少爷的马,把祸根扼杀在摇篮里。 好在三少爷请来了医术高超的宁大夫,二少爷又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国公爷儿子有两个,爵位只有一个,三少爷文韬武略都在二少爷之上,连老国公在世的时候都说三少爷是天生要上战场的人,脑袋瓜灵活不死板,会因时制宜,举一反三,不像二少爷能把兵书倒背如流,但不会融会贯通,二少爷适合做个冲锋陷阵的人,却不适合运筹帷幄。 大少爷比三少爷不差,临终之前还叮嘱国公爷看着点,别让大少爷养歪了,要大少爷说的都是对的,那大老爷大太太就是把大少爷往歪路上带啊。 将来三少爷继承煜国公府和国公爷手里的兵权,就凭着大少爷救过他两回,三少爷也不会薄待大少爷,大少爷在战场上立功,不用靠争抢也能封侯拜将,蒙祖荫会走的轻松些,但靠自己挣的军功封的爵位那才叫风光,光宗耀祖。 只是大老爷大太太都不情愿,他们都是没耐心的人,让他们等大少爷十年二十年,他们能答应才怪了。 小厮拿药来给温晏上药。 回屋后,季清宁坐下给自己倒茶,温玹只待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小丫鬟看着季清宁,“姑娘,真的不是你给二少爷下毒的吗?”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道,“我就算给他那毒,那也是他自找的,我用得着撒谎吗?” 小丫鬟想想也是,姑娘又不怕姑爷生气,再说了,姑娘也是为姑爷抱打不平,姑爷不会这么没良心的。 想到温珵毒发的样子,小丫鬟心里别提多解恨了。 季清宁喝了盏茶,就歪小榻上看书,一本书才看了一半,又有丫鬟来禀告说温珵毒发了,这一回比上回更严重,上回只是掀了桌子上的菜,这回干脆那张花梨木雕工精湛的桌子直接被他一拳砸通了,手被断裂处的木头划伤,鲜血淋淋。 丫鬟禀告的绘声绘色,季清宁能脑补出那场面,脸色没什么起伏,如果一定要她说些什么,她只有两个字:活该。 温珵毒发,许太医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把温珵打晕,但温珵一醒来,又继续发狂。 煜国公从军营回来,看到温珵这样,也痛心疾首,但更让他介怀的还是温珵差点一剑杀了温玹的事。 他知道季清宁就是宁大夫,但煜国公也没好意思找季清宁。 这一夜,温珵毒发了三回,煜国公、煜国公夫人还有平老夫人他们都没能安睡,要说最倒霉的还是许太医,治又治不了,走又不让他走,就这么干陪着,虽然煜国公府不会少他的出诊费,但是他也想回家陪媳妇啊。 第二天早上,季清宁醒来,坐在床上伸懒腰。 温玹昨晚睡的比较晚,起的也晚,季清宁醒的时候,他正在穿锦袍,外面丫鬟进来道,“三少爷,国公爷让您去他那儿一趟。” “我知道了。” 穿好衣服后,温玹就迈步走了。 季清宁坐在床上,臭了张脸,小丫鬟过来道,“国公爷不会是找三少爷求您救二少爷吧?” 这还用问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温珵杀温玹到底没得手,但温珵中毒发狂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谁找温玹也没用,她不帮着解毒,谁还能逼她不成? 从床上下来,小丫鬟帮季清宁更衣,然后洗漱。 丫鬟把早饭端来,温玹还没回来,季清宁就不等他了,一边吩咐小丫鬟道,“让前院准备马车,我回门。” 小丫鬟呆呆道,“姑娘不留下看着点吗?” 虽然二少爷疼的死去活来她最开心了,但二少爷不能死啊,至少不能死于姑娘袖手旁观。 季清宁道,“一两天,他死不了的。” 她得把态度摆出来。 不是摆给别人看的,正是煜国公。 养不教,父之过,温珵会变成今天这样,有一半是他的责任。 季清宁坚持,小丫鬟只能听从了,吃完早饭,季清宁就往大门处走,马车已经停在那儿了,赶马车的是陈杳。 季清宁迈步下台阶,陈杳从怀里摸出一瓷瓶,递给季清宁道,“刚刚赶马车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车里滚出来一瓷瓶,差点摔碎。” 他以为是季清宁掉在马车里的,府里瓶瓶罐罐最多的人绝对非三少奶奶莫属。 但季清宁看这瓷瓶陌生的很,她用过的瓷瓶,装的什么药,她一眼就能分辨。 她伸手接过,打开闻了一闻。 好家伙。 正是温珵中的毒。 她还在猜毒药会以什么方式出现,没想到会在她的马车里,这是要不了温玹的命,改栽赃她了,够绝。 得亏她今儿要回门,赶马车的又是陈杳,眼疾手快,这瓷瓶才没有摔碎,不然他们兄弟相残的黑锅就落她脑袋上了。 季清宁靠着马车,欣赏着手里的瓷瓶,真没见过温珵这样的人,都到这份上了,还要算计人一把,如此,那就再多吃些苦头吧。 再说把小瓷瓶塞季清宁马车里的小厮因为内急去了趟茅房,等他一脸松快的回来马车已经不见了,小厮直接懵了。 马车呢? 三少奶奶惯常坐的马车呢? 小厮连忙问其他人,一小厮喂着马,奇怪道,“三少奶奶的马车去哪儿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快告诉我啊!”小厮急道。 “三少奶奶回门了。” 小厮,“……!!!” 第五百六十一章 阴沉 马车徐徐在季家小院前停下。 守门小厮看到熟悉的马车还有赶马车的陈杳,高兴的冲门内道,“姑奶奶回门了,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 喊完,就过来帮忙搬凳子,小丫鬟先下马车,然后扶季清宁下来。 迈步进府,季清宁叮嘱小丫鬟道,“煜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个字也别说。” 可怜小丫鬟还准备大告一状呢,结果连季老夫人和李氏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季清宁扼杀在肚子里。 小丫鬟鼓了鼓腮帮子,很不情愿的点了下头。 这丫鬟就这点好,答应的事,她会办到。 虽然这事迟早会传到季家,但从府外传的和她们嘴里传的差别就大了,她只是回门看望娘亲而已,并非是回来告状,再说了,季家也管不到煜国公府啊。 季清宁回门,季老夫人和李氏很高兴,但这次回来温玹没陪着,等季清宁坐到季老夫人身边,季老夫人问道,“玹儿呢,他很忙吗?” 季清宁笑道,“倒是不忙,只是这两日煜国公府出了点小事,我就自己回来了。” 季老夫人没问煜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她只要季清宁没事就好,季清宁面色红润,没一点受委屈的样子,她就安心了。 季清宁陪季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去了李氏那儿,季清宁进屋的时候,李氏正侧身躺着看孩子,小小的人儿比前几日见长了不少,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睡觉,季清宁待了个小半个时辰,小家伙一直就没醒。 李氏摸着孩子肉嘟嘟的小手,问季清宁道,“有你爹的消息吗?” 季清宁摇头,“没听说。” 李氏叹息,“我生你们几个,你爹都陪着,这回别说人了,连点消息都没有。” 本来李氏很担心季怀山的,但季老夫人跟没事人一样,李氏都觉得自己担心太矫情了,她虽然当心自己的丈夫,季老夫人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怕李氏担心,季清宁道,“娘别担心,爹肯定会平安归来的,您别担心。” 李氏轻笑,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丫鬟道,“姑奶奶,煜国公府派人请您回去。” 李氏舍不得季清宁,但还是道,“快回去吧。” 季清宁坐着没动,“我才回来一会儿呢,煜国公府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找我也没什么大事,娘放心吧,要真有急事找我,相公会来接我回去的。” 其他人来传话,她一概不搭理。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块护身符,别说她只是不回去,她就是真不小心犯了点家规,谁还敢打她罚她不成。 煜国公府派了两拨小厮来催,季清宁都充耳不闻,然后……温玹来了。 温玹来的时候,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辰,温玹走过来,还不等他开口,季清宁先道,“来的正巧,陪我和祖母吃午饭。” 季老夫人知道煜国公府派了两拨人来找季清宁的事,她道,“要是有急事,就先回去吧,下回再陪祖母吃不迟。” “还有御厨,你们一并带回去,省得祖母派人给你送去了。” 季清宁道,“还是让李叔再在小院住些日子,煜国公府的厨子做的菜也不错,等我哪天吃腻了,我就来接李叔。” 这话要是季清宁私下说的,季老夫人不会信,煜国公府的厨子就算菜做的好,那也和御厨没法比,但她当着温玹的面这么说的,季老夫人没理由不信,便随季清宁什么时候带走李叔了。 丫鬟把饭菜端上桌,季清宁就扶季老夫人过去坐下了,温玹几次看她,季清宁小声道,“你听我的没错。” 温玹狐疑的看着季清宁,然后在她身侧坐下。 李氏来不了,季清雪和季清霜都在,一顿饭吃的倒也其乐融融。 吃完了,季老夫人也不管季清宁愿不愿意,赶紧让温玹带她回去,他们一走,季清雪奇怪道,“煜国公府那么多人,有什么事非要姐姐回去不可的?” 回门一趟,还三拨人来请,好像姐姐不在,煜国公府要乱套似的。 季老夫人也觉得奇怪,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真有什么事,总会传开的。 出了季家小院,温玹扶季清宁坐上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马车徐徐往前,温玹把季清宁抱坐怀里,季清宁道,“谁让你来接我的?” 温玹看着季清宁道,“父亲。” 季清宁挑眉,没想到会是国公爷,昨天没找她,这时候找,还让温玹来,看来温珵的情况又严重了不少。 如季清宁猜测的那般,温珵一上午吐了两回血,许太医说再不解毒,会毒入心脉。 煜国公知道温珵差点杀了温玹的事,也知道季清宁生气了,早上把温玹叫去,只是确定温珵中毒是不是季清宁的手笔,并没要求温玹什么。 但温珵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煜国公就做不到让他们两兄弟自己解决了,温珵能差点失手杀温玹,温玹看着他作茧自缚,他这个父亲又能说什么? 煜国公从来没觉得自己作为父亲这么失败过。 季清宁看着温玹,笑道,“国公爷知道我会医术,可煜国公府其他人并不知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两次派人催我回去做什么吗?” 温玹怔住,他还真不知道在他来之前,有人来催过季清宁了,他眉头拢成川字,季清宁笑道,“先不告诉你,让你好好看回热闹。” 温玹心底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一路顺畅,等马车停下,温玹把季清宁扶下来,迈步上台阶,进了内院,直奔温珵住的春熙苑。 去的时候,正巧碰到温珵毒发,嘴唇紫的看见一丝血色,双眼充血,看着实在是吓人。 平老夫人额头上裹着纱布,不用问,应该是撞伤了,她心急如焚,三太太也在屋子里,道,“三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宁大夫人去哪儿了,再不派人去请,二少爷真的要没命了。” 季清宁道,“三婶再急,急的过相公吗,要是能请到,相公怎么会不请?” 一句话,直接把三太太的嘴堵住了。 许太医快崩溃了,他现在只想走人,他还以为三少奶奶回来,是来救人的,谁想还是看热闹…… 他硬着头皮道,“把二少爷抓住了,我再,再给他逼点毒血出来。” 四太太道,“再逼毒血,都快失血过多而亡了。” 话音一落,那边跑进来一丫鬟道,“刚刚从三少奶奶的马车里掉出来一瓷瓶,小厮捡起来闻了闻,就有些神志不清的去撞柱子……。” 丫鬟说的时候,季清宁瞥头看向温玹,只见温玹一张妖孽脸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比他差点死在温珵剑下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 温珵算计他,他还能忍受,温珵算计季清宁,温玹就忍无可忍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审问 丫鬟一句话,把屋子里所有人的眸光都吸引到了季清宁身上,包括许太医。 医毒不分家,擅医者自然擅用毒,说是季清宁给温珵下毒的,许太医一点不怀疑,再加上他从昨天进煜国公府就没离开过,温珵差点一剑要了温玹命的事,许太医自然听说了。 他和季清宁接触也不算少了,季清宁性子温和,心底善良,但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相反,她脾气大的很,真惹毛了她,她下手绝不留情。 玩手段,温珵绝不是季清宁的对手。 不过许太医看季清宁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觉得季清宁给温珵下毒不至于还用药瓶子,还落在马车里,还被人发现…… 连他要想给谁下毒都是抬抬手的事,何况温三少奶奶了。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季清宁身上,而她则一脸的茫然,越看她越茫然。 三太太和四太太互望一眼,三太太小声道,“二少爷毒发的时候就会神志不清的撞墙……。” 她声音低的弱不可闻,四太太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季清宁会给温珵下毒不足为奇,毕竟温珵差点让她守寡,换作是谁都忍不了,只是下毒还这么不小心,一旦查出来,平老夫人绝不会轻饶了她,哪怕她肚子里有煜国公府的血脉也保不住她啊。 一块肉哪里比得上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现成少爷? 平老夫人脸色冷沉,“把那药瓶子哪来让许太医检查一番。” 没一会儿,赵管事就把药瓶送来了,直接送到许太医手里。 许太医接过,打开一闻,眉头就拢成一团了。 三太太问道,“是毒害二少爷的毒药吗?” 许太医看了三太太一眼,道,“是香粉。” 三太太,“……。” 香粉? 怎么可能是香粉呢?! 四太太忍不住脱口一句,“许太医没闻错吗?” 许太医脸有些黑,他好歹也是一位太医,是毒药还是香粉,他还不至于分不出来。 许太医把药瓶子递给四太太,“是不是香粉,府上太太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四太太手有些发烫,道,“我只是奇怪,怎么会有人用药瓶子装香粉。” 季清宁没说话,小丫鬟道,“三少奶奶的香粉撒了,我见丢掉浪费,就找了个空药瓶子装起来,准备自己用,用药瓶子装,是怕和三少奶奶的弄混了,没想到会落在马车里。” 季清宁笑道,“又没有人规定不能用药瓶子装香粉,四婶太大惊小怪了。” 一句话噎的四太太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许太医递药瓶子的手没有收回,四太太只得接过,闻了闻,嗯,不止是香粉,还是她很熟悉的味道,是最近京都最流行的香粉。 四太太递给三太太,三太太轻嗅了下,道,“确实是香粉。” 承认是香粉就好。 现在该轮到她出马了。 季清宁道,“我这是香粉,不是毒药,那小厮不过闻了一下就有些神志不清的撞柱子,症状和二少爷的还极其相似,我看可以从他身上着手,查出二少爷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再不找出毒药解毒,二少爷真就凶多吉少了。” 煜国公夫人心急如焚,平老夫人更是催道,“把那小厮带来,我亲自审问!” 嗯,小厮也在来的路上,平老夫人话音刚落,那小厮就被带进春熙轩了。 冯妈妈扶着平老夫人的手迈步出门,煜国公夫人随后,季清宁肯定要跟出去的,她一出去,就看到那小厮跪在地上,有些神志不清,但和温珵的症状差别大了去了,想来为了让症状相似费了不少力气。 平老夫人还没开口问,小厮就指着季清宁道,“老夫人救命,小的只是闻了下三少奶奶落的药瓶子就如此了,定是她下毒害的二少爷!” 季清宁站在温玹身侧,一个字都没回。 这反应完全出乎小厮的意料,他呆了一瞬,那边赵管事道,“你闻的三少奶奶的那瓶子是香粉,不是什么毒药。” 小厮懵了,他当时是把药瓶子打开了,但他怕真闻到毒药,只是做了个闻的样子,其实是屏住呼吸的,他并不知道那是香粉。 赵管事问小厮这几日都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试图从中找到一点线索,但这小厮就是外院马房的粗使小厮,最近半个月他哪都没去过,就待在那里养马。 吃的喝的都是和其他小厮一起的,要下毒了,不可能只他一个中毒。 赵管事问了一通,几乎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季清宁笑道,“没准儿就是这小厮给二少爷下的毒呢,下毒的时候难免自己沾上一星半点儿,这小厮没进内院,但二少爷骑马出府过,总有碰上的时候。” 本来小厮和温珵中一样的毒就很可疑了,季清宁存心把人往沟里带,这小厮就在劫难逃了。 平老夫人认定是小厮给温珵下的毒,逼问于他,子虚乌有的事,小厮答不上来,季清宁来了一句,“用刑吧。” 不用刑,怎么会把温珵供出来呢? 平老夫人忧心温珵,当即道,“用刑!” 话音一落,那边两婆子就抬了张长凳来,小厮被摁在凳子上,啪啪板子就下来了。 一板子下去,小厮疼的没差点把舌头咬断,他强忍着疼大叫冤枉。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卷入温玹温珵兄弟之争,确实冤枉。 但这冤枉不是她给的。 季清宁看着他,道,“叫冤枉是没用的,府里上下几百号人,只有你和二少爷中了一样的毒,找不到二少爷所中之毒,他活不了,你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吗?” 小厮脸色惨白,他紧紧的抓着长凳,强忍着屁股上的板子。 二十五板过后,他就疼晕了过去,被赵管事用水泼醒,醒来就听到平老夫人凌厉之声,“给我继续打!我看是他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这一句话,小厮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说了不一定能活,但不说绝对会被打死。 小厮虚弱的趴在长凳上,“我说,我说……。” 第五百六十三章 名声 总算是扛不住肯说了。 待在春熙轩的所有人都看着小厮,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然而小厮疼的厉害,缓了好大一口气,才道,“是,是二少爷院子里的小厮长福让,让我把药瓶子塞三少奶奶的马车里的,还让我闻一闻,装和二少爷中一样的毒……。” 小厮话才说一半,院子里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尤其是煜国公夫人和平老夫人。 煜国公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两个儿子互相残杀,平老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悉心教养的孙儿会用苦肉计,还栽赃陷害他人。 季清宁站在一旁,适时来一句,“胡说,那药瓶子是我的丫鬟的,里面装的是香粉。” 小厮趴在长凳上,急的赌咒发誓,“国公夫人明鉴,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长福让我这么做的,我要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已经被摁在长凳上,打的屁股开花的人,发这样的毒誓够狠了,容不得大家不信。 平老夫人让赵管事把长福找来,长福跪在地上大叫冤枉,挨打的小厮气道,“你说我冤枉你,我有人证物证!” 小厮道,“我怀里有他塞给我的荷包,里面还有二两银子,他去马厩找我的时候,被刘安瞧见了,他还问我多福找我做什么,还让我以后发达了,别忘了他!” 发达…… 想到这两个字小厮就鼻子发酸,别说发达了,他今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了。 二两银子啊。 他就为了二两银子就去陷害三少奶奶,结果惹祸上身,要是就这么被打死了,他这条命岂不只值二两? 就这么死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小厮这么说,多福就慌神了,都不用找刘安来作证,从他慌乱的神情就知道小厮没撒谎,他确实去了马厩,也确实给了小厮钱。 婆子从小厮怀里摸出荷包,里头确实有二两银锭子。 所有人眸光都落在多福身上,多福跪在地上已经六神无主了,平老夫人没那么多耐心,“珵儿待你不薄,你害他,还算计三少奶奶,你居心何在?!” 季清宁笑道,“我今儿还是头一次见这小厮呢,可没得罪过他,他这么栽赃我,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不招供就用刑吧。” 这边季清宁话音一落,那边两婆子又搬来一长凳,把多福也摁趴下。 多福吓的小脸惨白,板子都还没落下去,他就招了,“是二少爷让我这么做的……。” 多福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是温珵指使他让马厩小厮把药塞到季清宁的马车里,蓄意栽赃她。 平老夫人脸黑成锅底色,气的手都颤抖,指着多福道,“珵儿待你不薄,你竟然这般背主!到底是谁指使你栽赃珵儿的?!” “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啪啪板子落下。 多福抓着凳子,一边忍着板子痛,一边大叫道,“真的是二少爷让我这么做的,我敢指天发誓,老夫人,您要不信,您问二少爷吧。” “毒药就在三少奶奶手里,您要想救二少爷,您让三少奶奶把毒药拿出来啊。” 两婆子打了七八板子,听到这话,板子力道弱了下去,渐渐就停了。 平老夫人气到站不住。 季清宁知道她的为难。 找她要毒药,就意味着信了多福的话,是温珵让他找人栽赃她的。 不信多福的,就拿不到毒药,温珵命悬一线。 现在就看平老夫人是要保住温珵的名声还是要保他的命了。 有时候,名声和命一样重要,杀弟弟,栽赃弟妹的名声可恶臭的很。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哐当声,有小厮跑出来道,“不好了!二少爷又毒发了!” 平老夫人拳头一紧,问季清宁道,“毒药呢?” 得。 这是温珵的命要紧呢。 季清宁眨了眨眼,道,“老夫人当真信多福和小厮的,毒药在我手里?” 煜国公夫人看着季清宁道,“是娘教子无方,等珵儿好了,我一定让他给你和玹儿赔礼道歉。” 季清宁轻耸肩,“那一药瓶子是铁锤的香粉,要真的把药粉放马车里栽赃我,那药瓶子应该还在我的马车里,派人去找吧。” 赵管事抬脚就走。 没一会儿,赵管事就拿着一药瓶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多福和小厮没差点吐血而亡。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呢? 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坑二少爷吗? 许太医检查药瓶子,确定是毒药,就赶紧去调制解药了。 没事了,季清宁就和温玹回照澜轩了。 回屋后,小丫鬟愤愤不平,“姑娘,二少爷差点要了姑爷的命,还栽赃给你,只赔礼道歉就算了吗?” 算了? 季清宁听得一笑。 名声和命,他温珵只能留一个。 要了命,就别想再要名声了。 等许太医煎药完,喂给温珵服下,狂暴不止的温珵才渐渐平静下来,孙儿没事了,平老夫人一颗提了许久的心放下,才想起来下封口令,她冷声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往府外泄露半句!” 话音刚落,那边快步走进来一丫鬟,凑到煜国公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 煜国公夫人脸色一变。 平老夫人正好瞧见,道,“出什么事了?” 煜国公夫人脸色很难看,她没有回话,平老夫人又看向丫鬟,丫鬟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是谁往府外传的,这会儿茶楼酒肆都知道二少爷差点失手杀了三少爷,又让贴身小厮把毒药丢三少奶奶马车,妄图栽赃三少奶奶的事……。” 屋内,季清宁歪在小塌上看书,一边吃小丫鬟给她削的果子。 正吃的欢,小丫鬟端着托盘匆匆进来,道,“姑娘,不好了,平老夫人听说二少爷要杀姑爷的事传遍了京都,气晕了过去……。” 季清宁叉了块果子塞嘴里,漫不经心道,“平老夫人晕倒是她忧思过度导致的,与旁人又无关,你慌什么?” 小丫鬟,“……。” 不用慌么? 这事可是姑娘让人传出府去的,被人知道就惨了。 季清宁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和你家姑爷才是受害者,我的人说几句实话,谁还敢罚我不成?” 第五百六十四章 惩罚 别说她只是让陈杳出府放了几句话,她就是亲口说给外人听,煜国公府谁还敢说她不成,她是有恃无恐。 不过平老夫人到底是温玹的嫡亲祖母,又和煜国公夫人和解了,她气晕倒,于情于理季清宁都要去探望下。 把一盘子果子吃完,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去知福堂。 屋内,平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毕竟她气晕的时候,许太医人就在府里,当即就给她开了平心顺气的方子,又施了针,很快就醒了。 平老夫人靠着牡丹大迎枕上,面容憔悴失望,看的冯妈妈都心疼,“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平老夫人脸上眼底都是失望,“是我把他宠坏了吗?” 这个他,明显指的是温珵。 冯妈妈心下叹息一声,道,“老夫人您宠二少爷还比不过皇上宠三少爷。” 老夫人就算再宠二少爷,也没教过二少爷对三少爷下狠手,做栽赃诬陷这样的事啊。 老国公和国公爷,就是老夫人自己,都不曾用过这些龌龊手段,更不曾教过二少爷,他怎么就无师自通了呢。 二少爷到底还是不了解国公爷,本来国公爷就觉得三少爷更适合继承他手里的兵权,只是二少爷是他的嫡长子,又是平老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才左右迟疑,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还对三少爷下手,还栽赃三少奶奶,还被戳穿了,闹的人尽皆知,他越是这么做,越不得国公爷的心,他这是把煜国公府爵位推向三少爷啊。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平老夫人被人下毒,脾气暴躁,在京都的风评本来就不好了,二少爷又来这一出,这黑锅至少有一半会落在老夫人身上。 煜国公人在军营,听说了温珵栽赃季清宁的事,脸几十年没那么难看过,他一生坦坦荡荡,敢作敢当,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儿子?! 煜国公在军帐内动的怒,那些将军大气都不敢粗喘,只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兄弟阋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同胞兄弟闹成这样的少见,还以为儿子多是好事,也不见得啊,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就罢了,死在内宅争斗也太窝囊了些。 难怪煜国公迟迟不肯立二少爷为世子了,这般心性,确实难成气候。 再说温珵,解毒的汤药服下,过了小半个时辰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小厮长福就跪在床边上,温珵心底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跪着做什么?” 长福都不敢抬头看温珵。 温珵气道,“有话就说!” 长福颤巍巍道,“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 怎么可能会失败?! 他体内的毒已经全解了,他现在浑身松开。 但他也知道长福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从头说给我听。” 长福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给温珵听,温珵那张脸精彩极了,青红紫轮换了变,一半慌乱一半气愤。 万无一失的计谋也能失败,还闹的人尽皆知,他都不敢想以后出府会被人怎么在身后指指点点,还有祖母…… 他这回遭这么大的罪,他好不容易解毒醒来,要是平常,祖母一定会陪在他身边,可现在屋子里除了长福之外,什么人都没有,可见他们都对他失望透顶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温珵中毒两日,这两日几乎没吃东西,本就虚弱,愤怒更是让他头晕目眩,靠着大迎枕缓了半天才略微好转了一点儿。 再说季清宁,带着小丫鬟到知福堂探望平老夫人,但平老夫人没见她,冯妈妈出来回道,“三少奶奶的孝心,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这会儿只想清净,就不见三少奶奶你了。” 平老夫人见不见她那是平老夫人的事,但她得来,这份孝心得表。 季清宁点了下头,“冯妈妈多劝着老夫人些,别让她气坏身子了,宁大夫开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冯妈妈都觉得三少奶奶脾气好了,二少爷栽赃她,她没生气,知道老夫人气晕了就赶紧来探望,这样的少奶奶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冯妈妈应下,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回去了。 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瞧见大太太带着丫鬟过去,一小丫鬟正搬花盆,粗心大意没注意到,撞到了大太太。 小丫鬟连忙说对不起,然而大太太手一抬,一巴掌就呼了过去,直接打的小丫鬟身子一歪,没能稳住摔到在了一堆牡丹花里,手里端的那盆山茶花也摔碎了。 大太太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她身侧的丫鬟训道,“没长眼睛啊,撞到大太太,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拖下去仗责三十,卖了!”大太太脾气极差。 季清宁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有时候真的是忍不住了,这丫鬟又不是故意,也没把大太太撞出好歹来,挨她一巴掌还不够,还要打板子发卖,惩罚未免太重了。 季清宁走过去道,“大伯母何必和一个后脑勺上没长眼睛的丫鬟一般见识?” 丫鬟搬那么重的花盆,又背对着大太太的,没注意撞上很正常,但大太太没看到丫鬟撞上去,要季清宁说,责任更多的在大太太,只是大太太是主子,丫鬟是下人,不是丫鬟的错也是她的错了。 季清宁替丫鬟抱打不平,大太太眸光落在她身上道,“三少奶奶是要替这丫鬟求情?” 季清宁道,“大伯母也打了她一巴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还真是心善,大太太笑道,“她撞了我还无妨,就怕哪天不长眼撞到三少奶奶你,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季清宁淡淡一笑,“我相信丫鬟挨了大伯母一巴掌,又摔的这么狠,肯定会长记性,大伯母就饶她这一回吧。” 大太太看着季清宁,“三少奶奶对下人这般心善,对二少爷怎么没有?” 季清宁挑眉,“我不懂大伯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朝季清宁走近两步,冷笑道,“三少奶奶好算计,派人往外传二少爷险杀三少爷的事,还叫平老夫人误会是我长房所为,当真是心机深沉。” 第五百六十五章 掐痕 季清宁眉头拢成一团,“因为这事,平老夫人已经气晕了,大伯母无凭无据就说这话,您要怀疑是我,还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大太太没有,她就是怀疑季清宁,想诈吓她一下,但见季清宁面色沉稳,一点也不慌,难道是她猜错了? 可煜国公府里除了长房,没人有这胆量敢触平老夫人的眉头,但她第一时间就下了封口令,不得往外传一步,就是怕传出只言片语,到时候被平老夫人算在长房头上,没地儿含冤去。 可这事还是传开了,还传的沸沸扬扬,直觉告诉她就是季清宁干的,而且药粉的事,她也不信是巧合。 一个不比男人差的女子,心机手段绝不能等闲视之。 大太太眼冷如霜,季清宁也不遑多让,她道,“我相公差点被杀,我还差点被污蔑,现在大伯母又这般怀疑我,我今儿非要去找国公府要个公道不可!” 季清宁转身就要走,大太太脸色一僵,连忙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怎么可能是你和玹儿呢,晏儿才救过他。” 诈吓她不成,又把温晏拎出来做挡箭牌呢? 季清宁也纳闷的很,大太太唯恐煜国公府不乱,温晏却救温玹,老实说,就长房和二房的敌对,温晏不煽风点火已是难得了,他却和温玹关系不错,太匪夷所思了。 要长房都和温晏似的,煜国公府会一定会很和睦。 季清宁看着大太太道,“大少爷的救命之恩,我和相公都不会忘。” 说着,季清宁顿了下,继续道,“大伯母是不是太多心了,虽然府外传二少爷差点杀了我相公的事,但没人怀疑是长房让人传的吧,就冲大少爷在二少爷剑下救了相公,也不会有人怀疑。” 要有这坏心,袖手旁观看着温玹被温珵一剑穿心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大太太眼神闪了下,道,“丫鬟是这么禀告我的,许是丫鬟胡乱揣测的。” “长房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季清宁稍稍福身,目送大太太离开。 看着大太太的背影,季清宁眸底是化不开的疑惑。 大太太可是在敬茶当日当着平老夫人的面就敢要求她先敬元老夫人的人,她对平老夫人没有多少敬重,也不惧怕平老夫人,当面都不怕,会怕平老夫人误会是长房传的流言吗? 再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是每个下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总有憋不住往外泄密的,就算查出是长房的人传的,平老夫人还能把长房怎么着吗? 温珵温玹两兄弟斗个不可开交,不正中大太太下怀吗,她不偷着乐还这么生气,实在是奇怪。 季清宁在走神,小丫鬟把那摔倒的丫鬟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丫鬟跪下来给季清宁磕头,“奴婢秋儿多谢三少奶奶救命之恩。” 季清宁扶她起身,见她手被划破了皮,帕子上都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季清宁对小丫鬟道,“帮她包扎伤口。” 小丫鬟随身带着金疮药,扶秋儿到那边石头上坐好,然后帮她上药。 秋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小丫鬟见了道,“别哭啊,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就是些皮外伤,养个几天就没事了,就是这伤口几日不能沾水,早晚记得换药。” 小丫鬟把剩的金疮药都给秋儿。 秋儿泪眼婆娑,她就是个粗使小丫鬟,平常待花园,做的都是苦活累活,从来没人待她这么好过,她以前和三少奶奶都没说过话,只远远的看过几回,三少奶奶就为了她开罪大太太,这份恩情,她一定会报答的。 秋儿暗暗在心底发誓。 小丫鬟帮秋儿包扎好,就起了身,主仆两回照澜轩。 季清宁觉得温珵苦肉计的事应该到此为止了,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第二天一早,她刚从酣睡中醒来,小丫鬟就匆匆进来,禀告道,“姑娘,二少爷的贴身小厮多福死了。” 季清宁眉头打了个死结,“怎么会死?” 昨天他招供的够快,一板子都没上身,平老夫人知道是温珵用的苦肉计,多福只是听吩咐办事,也没责罚他,就连马厩的小厮也只丢去庄子上,算是从轻处罚了。 昨天那样的情况都能躲过去,今天却死了,季清宁不能不诧异。 小丫鬟道,“一大清早,负责打扫花园的婆子在莲花池边发现了多福,听说他脖子上还有掐痕……。” 温珵虽然解毒了,但毕竟身子虚弱,按说多福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才是,却出现在春熙轩外,还溺亡了,还脖子上有掐痕,怎么看都死的不寻常。 季清宁眉头拢着,小丫鬟道,“大家都怀疑是长房的人下的手。” 季清宁看着小丫鬟,“何以见得?” 小丫鬟摇头,她也不知道,“多福死的地方,正好是去长房最近的小道边上……。” 小丫鬟说的时候,正好温玹进来,季清宁看着他,道,“多福死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温玹坐到床边,道,“长房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要是长房杀的多福,不可能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要多福的命。” 季清宁笑道,“本来已经尘埃落定的事,随着多福的死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温玹看着季清宁,季清宁耸肩道,“多福脖子上的掐痕显然是被人灭口了,谁要灭他的口,又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多福只是温珵的一个小跟班,微不足道,因为昨天指使马厩小厮陷害她才成为煜国公府议论的对象,多福一口咬定是温珵指使他干的,现在被人灭口,难免叫人怀疑昨天多福撒谎了,指使他的不是温珵,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人,就是杀多福灭口之人。 只有死人是不会翻供的。 多福的死明显把温珵从困境中拉了出来,给了他狡辩的机会,要多福命的人,不是温珵,就是帮温珵的人。 帮温珵,就是他们的敌人。 温玹握着季清宁的手,带着老茧的指腹摸着她的手背有轻微的刺疼,只听他道,“我心里有数。” 第五百六十六章 想通 季清宁便没再说什么了。 论伤心,莫过于温玹了。 被自家兄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后快,估计心都凉透了。 凉了的心哪是那么容易再热的,而温珵大概也没想过要温玹谅解他,他没能要温玹的命,后面做的事都是在挽回自己的名声,甚至不惜栽赃陷害她。 哪怕他有一点后悔,都不会这么做。 不。 也不能说没有后悔,也许人家就后悔下手迟的一步,温晏恰好赶到,从他的剑下救了温玹。 温珵担心的不是温玹怎么看他,让他担心的是他和温玹兄弟阋墙这事传开,会影响他继承煜国公世子之位,仅此而已。 就算他最后从这事的泥沼中脱身,温玹和他的兄弟感情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温玹绝不会再给温珵拿剑对着他的机会。 季清宁反手握住温玹的手,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不会留在煜国公府替你守寡。” 温玹脸一黑,几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你还想嫁给谁?!” 这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长姐季清嫮被周家大少爷休弃,她照样帮着她嫁进了施家,她说这话,应该没人相信她只是开玩笑,包括温玹。 温玹气的咬牙,“我不会比你早死!” 季清宁噗嗤一笑。 笑的温玹额头直突突,“你笑什么?” 季清宁修长的睫毛一眨,清冽之声传开,“我想到我要早死了,你娶续弦我就气闷,我大概会在死之前把你毒死,免得便宜别人了。” 温玹,“……。” 小丫鬟站着一旁,已经听醉了。 没见过这么不盼着自己好的人。 她都不想承认这是她家姑娘和姑爷了,简直有大病。 小丫鬟不忍再听,默默转身走了。 温玹捏着季清宁的脸,先前的怒气尽消,眼底尽是宠溺的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行啊。” 季清宁一脸黑线,“这话不是拜把子的时候说的吗?” 以前倒也听过不少人笑说夫妻过到最后就过成兄弟的,但她出嫁才几天啊,这是不是来的太早了点儿? 两人笑闹了会儿,就起床了,平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不用去请早安,季清宁便没去了。 吃过早饭,季清宁准备去花园溜达一圈,还没出门呢,外面进来一丫鬟,福身道,“二少爷去知福堂给平老夫人请安,平老夫人不见他,他就在门前跪下了……。” 季清宁听得无语,没见过一个大男人把苦肉计用的这么溜的。 平老夫人一向视他为眼珠子,这回是真失望,才不肯见他,他来这么一出,平老夫人能舍得让他一跪半天? 温珵不了解煜国公,但平老夫人他是拿捏的准准的。 如季清宁猜的那般,温珵在门外只跪了半个时辰,才刚有点摇摇欲坠,平老夫人就心疼的不行,让他起来了,还是冯妈妈亲自扶温珵起来的。 平老夫人不信自己养大的孙儿是会这般玩弄心计之人,她更愿意相信这些都是长房的手笔,因为没抢过她儿子,心怀怨恨,才怂恿温珵温玹兄弟内讧,万不能让长房称心如意了。 温珵求得平老夫人谅解后,就备了厚礼去长房和温晏道谢,从长房出来后,又到照澜轩给温玹赔不是。 他到的时候,温玹正和季清宁在书房说话,听到他来,季清宁都脑壳疼。 有些人,真是你想敬而远之你都办不到。 不过温玹没见温珵,倒不是不愿意见,而是他还没起身,皇上派人来传召他进宫了。 季清宁也没见温珵,一来不方便,二来季家也来人了。 温玹差点死在温珵剑下的事传的那么沸沸扬扬,皇上哪能没有耳闻,虽然温玹和温珵都是煜国公夫人所出,但皇上还真就只疼温玹一个,至于温珵……皇上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当年皇上为了帝王威严,顾不上煜国公夫人,杀了显国公府大老爷,从此平老夫人恼了煜国公夫人,抢了温珵养于膝下,温玹因为性子太闹腾,为平老夫人所不喜,就留在了煜国公夫人身边。 皇上心知肚明,打那以后,更疼温玹,宠着宠着发现这小外甥比他那一堆的儿子还合他胃口,疼的只恨这不是自己儿子,现在知道温玹差点被杀,皇上能不气愤吗? 皇上是龙霆震怒。 皇上找温玹去,不为别的,就是训温玹,之前温玹为了季清宁医治温珵的断腿,找皇上要一堆稀罕药材的时候,曾承诺皇上抢世子之位,最后食言而肥了,皇上相信温玹能靠自己封侯拜将,不需要蒙祖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已经不是温玹抢不抢的问题了,而是他必须要抢。 温珵已经容不下他了。 哪怕温玹继续退让,最后温珵继承煜国公府爵位,他也不会给温玹在战场上立功,靠自己封侯的机会。 这不是揣测,皇上生在皇家,又居于高位,这样的事见的多了,无一例外。 以前皇上让温玹做世子,温玹总是打岔过去,这一回,他只说了一句话,“再给我半年时间查当年是谁在我的马上动手脚,不论查不查的出来,我都做这个世子。” 皇上以为温玹还和从前似的犹豫,准备痛斥他一顿,结果温玹一口答应了,虽然还是往后拖了半年,皇上怒气消了大半,“好。” 说完,皇上看着温玹,“总算是想通了。” 皇上不知道,温玹差点死于温珵剑下,他是准备去找煜国公,让煜国公立温珵为世子,得偿所愿了自然就不会再针对他了。 可温珵不给温玹这个机会啊,闹了一出中毒的戏码,还把季清宁牵扯了进来。 虽然温珵不知道帮他站起来的人就是季清宁,但温玹说过,宁大夫是看在季清宁的面子上才来的煜国公府,这么大的恩情,温珵没有半点感激,还往季清宁身上泼脏水,最后踢到了铁板,让自己名声一败涂地。 温珵怎么对温玹,他都能忍他三分,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温珵千不该万不该把季清宁牵扯进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捏肩 季清宁是温玹的底线,是他的逆鳞。 谁都不能碰。 温玹下定了决心,皇上就放心了,要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一味的忍让,也难成气候。 皇上还有一堆奏折要批,温玹准备告退,然后刚要开口,有消息送进宫,是从西南传来的消息。 侍卫上呈一份奏折给皇上。 奏折是刑部尚书萧大人亲笔,西南瘟疫已解,灾情也差不多过去了,但西南百姓遭受天灾和人祸,苦不堪言,萧大人恳请皇上免西南两年赋税,让西南百姓能尽快恢复生活。 另外在奏折里状告季怀山,虽然解瘟疫,季怀山功不可没,但他的本职是来西南查贪墨案,瘟疫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萧大人派人找了他大半个月,也没把人找到。 西南的案子查了许久,一点线索都没有,萧大人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已启程回京,特此向皇上请罪。 这封奏折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用了八百里加急。 皇上看着温玹,“最近没你岳父的消息?” 温玹摇头,“一点消息也没有。” 天问山庄的人应该知道他娶了季怀山的女儿,更知道他担心岳父大人的安危,要有一点消息都会禀告他。 他只知道季怀山去了豫州,后面季怀山在豫州做了什么,查到些什么,一无所知。 不过若是季怀山真的是前前任天问山庄庄主,那季怀山可能是怕线索在传回京的时候会泄露,故意封锁了,这也意味着他手里查到了重要线索。 皇上眸光落在萧大人送进京的奏折上,他看着温玹,“你对这封奏折怎么看?” 温玹道,“我想这份奏折应该不是给皇上您看的。” 八百里加急送的都是十万火急的事,这奏折上只是替西南求免赋税,再就是弹劾季怀山,没别的事了。 免赋税这样的事,不用萧尚书提,朝廷一堆大臣会上奏皇上这么做,萧尚书回京再提也不迟,至于弹劾季怀山,就冲季怀山解了西南瘟疫,就是大功一件了,连萧尚书都查不出来的案子,季怀山只是一个小小侍郎,查不出来很正常。 萧尚书生性谨慎,不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出事反常必有妖。 “萧尚书此番回京肯定带了重要证据,”温玹笃定道。 萧尚书去西南的路上遭遇了刺杀,险些丧命,要被人知道他带了证据回京,回程路上必然危险重重。 这一封奏折正好告诉西南案背后的人,他什么线索也没查到,不必盯着他,反倒是下落不明的季怀山,有可能会给他们致命打击。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他道,“你和朕都能猜出来,西南案背后的人未必猜不到。” 温玹不以为然,“胆大的人多自负,萧尚书此举只会让他们觉得他胆小怕死。” 敢在西南犯下这么大的案子,西南必然在他们掌控之中。 温玹有点期待萧尚书回京了。 他想看看建立天问山庄的岳父大人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出宫后,温玹直接回了煜国公府,进照澜轩,正好季清宁从小跨院出来,两人迈步上台阶、进屋,就看到一丫鬟正打开屋子里燃着熏香的瑞兽玉雕香炉,听到脚步声传来,吓的那丫鬟惊慌失措,差点没失手把香炉盖给打碎。 季清宁见了,笑道,“我和三少爷有这么可怕吗?” 丫鬟吓的扑通跪下,诚惶诚恐,“奴婢只是看看要不要添熏香,一时手滑,惊着三少爷三少奶奶了……。” 季清宁笑容淡雅如山茶花,道,“那就再添些熏香吧。” 她走到那边坐下,道,“这熏香味道不错,回头让绣房再送些来。” 丫鬟手脚勤快,很快就把熏香换上了,只是退下的时候眸光不经意从季清宁的小腹处扫过去。 丫鬟的小动作,季清宁都看在眼里,她倒要看看是谁要和她过不去。 丫鬟出去后,就出了照澜轩。 一刻钟后,小丫鬟就进屋来,季清宁见了道,“那丫鬟去哪儿了?” 小丫鬟垂头丧气道,“去绣房了,说姑娘你喜欢那熏香,让绣房再送些来。” “没去别的地方?”季清宁问道。 小丫鬟摇头。 她比姑娘更想知道是谁要害她的小少爷,可那丫鬟去绣房一趟就回来了,她跟着人去绣房转了一圈,白跑一趟。 季清宁端着茶道,“那看来丫鬟不是和要害我的人直接接触的。” 小丫鬟则道,“那就不好查了啊。” 绣房的人去各房都不会惹人起疑。 季清宁喝了口茶,才道,“都等不及让丫鬟检查了,可见没耐心,急于拆穿我了。” 熏香里加了那么重的麝香,再稳的胎相,闻上个几天也会见红,她跟没事人一样从早闻到晚,又从晚闻到早上,没问题就是大问题。 翌日,天气晴好,天空蔚蓝,大朵的云飘在天际,洁白无暇。 吃过早饭后,知福堂没人来说不用去请早安,季清宁就带着小丫鬟溜达到了知福堂。 她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三房三姑娘温惜在给平老夫人捏肩,煜国公府姑娘也不少,但季清宁见到的次数不多,好像都在忙着给太后准备寿礼。 捏了会儿,平老夫人就道,“累了就歇会儿。” 温惜摇头,“惜儿不累,祖母可是嫌弃惜儿捏的不舒服?” 平老夫人失笑,“你有这份孝心就很难得了。” 三房是庶出,三老爷的生母是平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当年元老夫人怀了身孕,伺候不了老国公,就挑了个貌美的丫鬟放在老国公房里伺候,平老夫人知道元老夫人是存心气她的,这不,她生王爷的时候,也放了个丫鬟在老国公身边。 也就是王府四房,长房和四房是一条船上的,三房和二房走的更近一些。 但说实话,季清宁没感觉出来,她觉得三太太和大太太关系挺好,可能和之前平老夫人和煜国公夫人不和有些关系,一个屋檐下住着,三太太不可能谁都不交好。 第五百六十八章 熏香 季清宁走上前,福身给平老夫人行礼,看的温惜捂嘴偷笑。 三太太笑道,“惜儿,你笑什么?” 温惜脸颊微红,道,“三嫂从小被当作男儿养大,但我看三嫂举手投足并不像男子,给祖母行礼比我还好。” 三太太嗔女儿,“你还有脸笑。” 温惜俏皮一笑,继续给平老夫人捏肩。 平老夫人让季清宁坐下,三太太眸光落在季清宁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道,“怎么还没显怀?煜国公府好些年没添丁了,我这一天天看着都心急。” 四太太则问季清宁道,“可请过平安脉?” 这么快就来了么? 季清宁笑回道,“前些天,让宁大夫把过脉。” 平老夫人端茶道,“宁大夫医术高超,有他帮你安胎,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外面一丫鬟领着一大夫走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周大夫已经给二少爷把过脉了,二少爷一切安好,二少爷不放心您,让奴婢领周太医来给您瞧瞧。” 四太太笑道,“不愧是老夫人您从小养大的,没白疼,时时惦记您。” 平老夫人满面堆笑,周大夫上前给平老夫人把脉。 小丫鬟站着季清宁身后,听得两眼直翻,请的多少平安脉也没用啊,平老夫人之前中毒那么久都没人发现,还是她家姑娘看出来的。 二少爷只是派丫鬟领个大夫来就叫孝顺了,她家姑娘可是亲自来的。 周大夫收了手,道,“平老夫人脉象没问题,不过还要悉心调养,切忌不可动怒。” 知道平老夫人在服用宁大夫开的方子,周大夫就不班门弄斧开药方了。 他准备告辞,四太太道,“正好三少奶奶在,让周大夫给三少奶奶把个脉吧。” 季清宁眉头狠狠的拢了下。 怎么会是四太太…… 现在是谁急着拆穿她假怀身孕,谁就是要害她之人。 但她和四太太没交恶吧? 四太太吃饱了撑着要害她? 四太太的提议,平老夫人听进去了,看着季清宁道,“周大夫医术不错,让他给你看看。” 季清宁摇头拒绝,“宁大夫才给我看过,就不劳烦周大夫了。” 四太太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夫不就是做这事的吗,老夫人为了你腹中胎儿几次纡尊降贵去季家提亲,可容不得出半点岔子的。” 可不论四太太说什么,季清宁都不为所动,“宁大夫的医术被大家传的那么神,他给我安胎还不放心吗?” 就算有宁大夫安胎,一般大夫请个平安脉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三少奶奶这么抗拒,莫非传言属实? 想到这里,四太太就有点坐不住凳子了。 假怀身孕,嫁进煜国公府,季家还端着架子对平老夫人爱答不理,甚至还要三少爷入赘和煜国公府大宅归三少爷继承,就是皇家嫁公主也没季家要求多啊。 这要是装的,还不得把平老夫人气吐血? 季清宁越是不让,四太太就越觉得有问题,她道,“哪里是不放心,这不是捎带手的事吗,宁大夫说什么,平老夫人也不知道,三少奶奶这般抗拒,莫非有问题?” 三太太就道,“讳病忌医,尤其是怀着身孕,更得小心谨慎才是。” 她们不说还好,她们这么一说,平老夫人也觉得季清宁反应不对劲了,好像怕让周大夫看似的,不会是胎儿有问题吧? 平老夫人皱眉道,“就让周大夫给你看看。” 季清宁还是摇头。 拒绝的干脆果断。 平老夫人眉头拢成川字。 四太太小声和三太太嘀咕,三太太来了一句,“此事当真?” 四太太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三太太的眸光就往季清宁肚子处扫去,这一幕正好落到平老夫人眼里,她道,“有话就说!” 三太太不吭一个字,四太太道,“今儿早上,丫鬟去绣房拿衣服,无意间听到绣房管事急的团团转,丫鬟就多听了两耳朵,好像是熏香铺子的熏香出了问题,送给三少奶奶的熏香里含了大量的麝香……。” 说到这里,四太太就停了。 麝香这等害人之物,哪个内宅女子不知道,不必多说。 平老夫人脸色大变,眸光猛然扫向季清宁,再加上季清宁不愿意配合把脉,一个猜测从脑海中闪过,平老夫人声音都颤抖了,“把脉!” 这回是真容不得季清宁拒绝了。 可怜周大夫站着一旁,是恨不得脚底抹油跑才好,出诊就出诊,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么多话,恨不得耳聋才好。 季清宁看着平老夫人道,“这事我确实瞒了大家……。” 四太太倒吸一口凉气,“你胆子可真大!” 季清宁没再接话,而是把手腕伸出来,周大夫上前给季清宁把脉,然后回道,“快四个月的身孕了,胎相很稳,没有半点问题。” 没有问题? 三太太和四太太都懵了。 没问题,那三少奶奶不肯让大夫把脉做什么? 她还说有事瞒着大家…… 平老夫人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摔下,荡的她心口一阵阵的疼。 年纪大了,不禁吓,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惊,这是要她老命啊。 平老夫人看着季清宁,“你瞒了大家什么事?” “熏香的事,”季清宁回道。 四太太脸一哏,真是要被她给气死,她还以为她那话是承认假装怀孕,好嫁进煜国公府呢,结果是熏香的事…… 见大家的眸光都落在她身上,季清宁这才道,“老夫人之前脾气暴躁,就是因为熏香被人动了手脚,我嫁进来后,宁大夫叮嘱不要随意熏香,绣房给我的熏香,我没用,宁大夫另外调制了一模一样的给我。” “他让我安心等着,那加了麝香的熏香,闻上三日,胎儿难保,我没事,下手之人必然会认定我是假怀孕,然后急不可耐的揭穿我……。” 这话,季清宁是看着四太太说的。 看的四太太脸色大变,坐不住凳子道,“我,我是想知道你怀身孕是真是假,但我可没有害你之意。” 第五百六十九章 浇油 因为急切,四太太的声音都不成调。 她被人利用了! 绣房管事和丫鬟的对话十有八九是故意让她的丫鬟听见,又禀告她知道的! 她一头栽进人家给她挖的坑里,火急火燎的揭穿三少奶奶,她脑子绝对是被门给挤了。 三少奶奶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和她有关系吗,和四房有关系吗?! 她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只虱子放身上咬自己吗?! 见平老夫人脸色铁青,四太太想找根柱子撞的心都有了,她举手发誓,“老夫人明鉴,熏香的事今儿早上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和三少奶奶无冤无仇,我没理由害她。” “您要不信,可以问绣房管事。” 四太太看季清宁,季清宁只坐在那里,没接她的话。 季清宁觉得四太太害她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么急的让周大夫给她把脉,明显没盼着她和温玹好,让平老夫人磨难她一下,看她以后还多不多管闲事了。 平老夫人冷着双眼睛,四太太站都站不住,她也赌咒发誓了,为什么就不肯信她呢! 平老夫人看向季清宁,“这事你要怎么办?” 季清宁看着四太太道,“我和相公是想忍一忍,把害我之人一把揪出来,四婶方才那么逼我让周大夫把脉,现在说自己无辜,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但我和四婶无冤无仇是真的,不过我嫁进煜国公府也没几天,也没和其他人结怨,不照样要害我腹中孩子?” “这样吧,熏香的事就交给四婶你来查,查出下手之人,四婶自然摆脱嫌疑,查不出来……。” 四太太脸色惨白,季清宁看着平老夫人,“那就交由祖母定夺。” 被人利用了都查不出来,被人当枪使,捅的比谁都快,那就严惩吧,帮她长点记性,免得还有下回。 平老夫人便道,“就这么办吧。” 四太太气到头顶冒青烟,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几个大嘴巴,这让她怎么查?她根本无从查起。 煜国公夫人已经请安走了,听丫鬟禀告知福堂发生的事,匆匆赶来,拉着季清宁的手道,“是娘疏忽了,忘了熏香可能会有问题,你当真一点事没有?” 平老夫人道,“要有事就迟了。” 煜国公夫人连连称是,“宁大夫真是我煜国公府的恩人。” 治好温珵,发现平老夫人中毒,又帮着保住了季清宁肚子里的孩子,对宁大夫,煜国公夫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才好。 这时候,外面快步进来一丫鬟,禀告四太太道,“绣房管事妈妈出府了,没有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 出府了……没有回来…… 那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季清宁只在知福堂待了会儿,就回照澜轩了,回屋喝了半盏茶,绣房管事妈妈就找到了,不过是具尸体。 绣房管事妈妈出府挑绸缎,坐马车回来的,然而马车在后门停下,管事妈妈已经没气了,连车夫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被杀的。 赵管事带人检查了绣房管事妈妈的尸体,发现要管事妈妈命的是一根短针,直插入喉,当场毙命。 算算时间,这边四太太捅破她假怀身孕,那边绣房管事妈妈就被封口了,下手之人够狠。 直觉告诉季清宁,这回在熏香里动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当初溺亡季清宁的人。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道,“管事妈妈被灭口了,这事还能查的下去吗?” 季清宁道,“查不下去也得查。” 外面,一丫鬟走进来道,“三少奶奶,四太太来了。” 小丫鬟努嘴,四太太不去查熏香的事,来照澜轩做什么? 季清宁把茶盏放下,迈步走出去。 看到季清宁,四太太想死的心都有,也顾不得四下都是丫鬟婆子,四太太道,“你比四婶聪明,绣房管事被杀,这案子我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还是你自己查吧。” 要换个人,四太太还真不会低头说这话,谁让季清宁不一样了,她是男子都比不过的人,女人比不过她很正常,没人会笑话她。 季清宁道,“我是想自己查,但四婶一口咬定不知情,我也无从查起了。” 四太太一脸哀求,“可线索断了……。” 要每个案子都那么好查,世上就没那么多冤假错案了,多管闲事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四太太肠子都悔青了,季清宁道,“绣房管事妈妈是死了,但熏香是从谁家铺子买的,总不难查到,如果熏香是存心害我,那香铺就是帮凶,四婶要问不出来,就直接把香铺砸了吧。” 四太太错愕,“香铺只是送错熏香,如此,是不是太狠了?” 对别人倒是心善,这份宽厚,怎么就没给她一点呢,是她不配吗? 季清宁道,“那熏香里麝香的分量过重,明显不正常,而且作为香铺,卖熏香之前有责任告诉客人里面含了麝香,用的时候需小心,四婶砸他铺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四太太想想也是,当即派人去砸香铺。 四太太没在照澜轩久待,她去找元老夫人,大太太一听她派人去砸香铺,脸色一青,“你被她利用了!” 四太太现在最讨厌就是听到“利用”两个字,她道,“怎么就利用我了?” 大太太都不想和四太太说话,赶紧吩咐丫鬟道,“派人去把砸香铺的人追回来。” 丫鬟要走,四太太弱声道,“来不及了……。” 大太太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道,“二少爷这会儿名声正差,平老夫人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弥补,你倒好,这时候派人去砸香铺,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四太太一听,也急眼了,赶紧起身去向平老夫人请罪。 她真是被气糊涂了。 不过好在这事是三少奶奶怂恿她的,那么多丫鬟婆子能给她作证,人家要害的是三少奶奶,她听三少奶奶的意思办,那是应该的。 出来荣禧堂,四太太又觉得奇怪。 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一向不和,她把平老夫人直接气死,不正中了元老夫人下怀吗,怎么她做惹平老夫人生气的事,大太太反应那么大? 四太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使了。 ------题外话------ 晚安~ 第五百七十章 承当 四太太脑子要是好使,就不会这么拙劣的利用手段她都会上钩了,她想不明白就索性不想了,她好歹也是煜国公府四太太,就算事情办的不好,也不过只是挨几句骂而已。 只要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气死的肯定不是她。 四太太到知福堂请罪,平老夫人是气不是,不气也不是。 她不想从小养大的孙儿温珵名声一败涂地,可她也不想自己的重孙儿有任何的闪失。 如季清宁说的那般,香铺卖麝香不告知顾客就是不该,何况麝香还过量,某种程度就是在谋财害命,甚至是帮凶,就该给个教训,造福他人。 至于牵连温珵,平老夫人确实生气,可再生气又能怪谁,国公府里少爷也不少,怎么别人名声都不受影响,砸个香铺,唯独温珵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说到底不过八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季清宁要砸香铺无可厚非,只是四太太这样说话做事都不用脑子,平老夫人实在看不上。 摆摆手,把四太太打发了。 出了知福堂,四太太轻呼一口气,还好平老夫人脾气好转了,要搁以前,一定会骂她个狗血喷头,更少不了摔上三五个茶盏。 虽然没怎么挨骂,但平老夫人那眼神也够她受得了,想到自己被人利用,四太太就不住的在心底问候。 她一脸倦怠的回了四房,又挨了四老爷几句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街上,五个小厮进了香铺,二话不说,拿起那些熏香就往地上砸,吓的那些买熏香的夫人和姑娘一跳。 卖熏香的掌柜的脸色铁青,“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砸我们香铺!” 小厮冷道,“煜国公府!” 掌柜的身子一僵。 小厮道,“你们香铺往熏香里加大量的麝香,险些害我们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滑胎,这样黑心烂肝的铺子,不砸了,还想留着祸害多少人?!” 怀了身孕的人闻不得麝香味,没出嫁的姑娘闻多了也对身体有害。 当时铺子里人不少,还有被砸动静吸引驻足围观看热闹的,顿时对香铺指指点点,赞叹煜国公府做的对。 害到煜国公府温三少奶**上,那真是向天借胆,满京都谁不知道温三少爷为了娶温三少奶奶过门差点入赘,更在四海书院为了救温三少奶奶闯火海,那可是连命都能豁出去。 害温三少奶奶,温三少爷没亲自来砸香铺就不错了。 有手里拿着熏香准备付钱的,纷纷把熏香放下,还有结了账准备走的要香铺退钱。 香铺掌柜的脸黑成炭,忙道,“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我玉林香铺不说熏香在京都数一数二,但敢指天发誓,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煜国公府小厮恼道,“你是在说我们煜国公府冤枉你吗?!” 小厮是带着熏香来的,把熏香连盒子丢给香铺掌柜的,“这熏香是不是你们玉林香铺送到我煜国公府的?” 香铺掌柜的没能接住熏香盒子,香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熏香洒落一地。 这会儿没再砸了,那些凑热闹的客人也没全走,见有熏香滚到脚边,在好奇心驱使下,弯腰捡起。 各家香铺的熏香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但凡买过的人都知道,熟客更一清二楚,那客人看了一眼,就对香铺掌柜的道,“我记得掌柜的说过,香铺的印记没人能造假,这熏香和香铺的一模一样。” 香铺掌柜的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小厮也没他反驳的机会,一个字铿锵有力的飞出来,“砸!” 五个小厮一起,没一会儿,香铺就乱七八糟的了,香铺掌柜的手足无措,虽然也有人手,但对方是煜国公府的人,满京都敢招惹煜国公府的人可没有几个。 香铺所有熏香都被丢在了地上,香铺掌柜的看的心肝肉疼,小厮砸了还不解气,道,“谋财害命,送他去见官!” 这一下,香铺掌柜就忍无可忍了,道,“这熏香确实出自我玉林香铺,我不否认,我玉林香铺错只错在明知道客人有害人之心,还看在钱上昧着良心帮忙,煜国公府三少奶奶气不过砸了我玉林香铺,我无话可说,可要说我谋财害命,这罪名我不认,我也担不起!” 顿了顿,玉林香铺掌柜的看着店里内外看热闹的人道,“煜国公府的熏香里面确实含了大量的麝香,但是煜国公府的人定制的,我玉林香铺会为客人定制熏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并不知道这熏香是给煜国公府三少奶奶用。” 这话一出来,就是煜国公府有人要害季清宁腹中胎儿了。 世家大族表面上风光招摇,内里明争暗斗,为了权势家产,那是骨肉都能相残,权势越大的人家,争斗越厉害,后宫是重灾区。 玉林香铺这一回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他和温三少奶奶无冤无仇,不会害她,可又确确实实在做帮凶。 开门做生意,可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被砸铺子也是活该。 煜国公府小厮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临出门前,三少奶奶的丫鬟倒是叮嘱过他们,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被叮嘱的小厮上前一步道,“这回得亏我家三少奶奶机警,才没有出事,你玉林香铺承认熏香出自你们之手就成了。” “三少奶奶和你们玉林香铺无冤无仇,只是气头上砸了铺子,既然不是有心害她,只要你们自证清白,证明确实是煜国公府有人花重金买的这害人熏香,砸香铺的损失,她一力赔偿。” “可要查不出来,这些损失你们自行承当,再有下回,不只是你掌柜的,就是你们东家,我家三少爷都会吊在城门上示众!” 毕竟连晋临侯世子都吊的人,满京都没人是温玹不敢得罪的。 小厮大声说完,然后几人就转身走了。 季清宁这样安排,没人会说她霸道,她会赔玉林香铺的损失,但前提是玉林香铺供出买香害她之人,这要求一点不过分。 ------题外话------ 抱歉啊,最近忙成狗,更新不稳定,下个月不忙了一定好好更新。 第五百七十一章 高人 玉林香铺就在昌平街街尾,被煜国公府小厮一砸,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谋害季清宁的嫌疑人直指温珵。 其他房没有害季清宁腹中胎儿的必要啊,人家要害也该害温珵和温玹,还轮不到季清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温珵就不同了,季清宁出事,温玹必受打击,毕竟是为了季清宁能豁出命去的人,季清宁一死,他可能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那样就没人和他温珵争夺世子之位了。 流言传的煞有其事,传到温珵耳中的时候,温珵气的双眸赤红,吓的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担心他余毒未消,又又又毒发了。 温珵气的把那张新的花梨木圆桌锤的稀巴烂,一口银牙没给咬碎掉,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当日鬼迷心窍,差点要了温玹的命,被温晏给打断,后面的事就完全失控了。 不过短短几日,他就成了大家眼里比不上温玹,却又没有自知之明,嫉妒自己弟弟,怕被夺了爵位甚至不惜痛下杀手,心狠手辣的兄长! 以前,所有人都向着他的! 因为温玹骑了他的马,导致他坠马摔断了腿! 屋内,季清宁歪在小榻上看书,温玹人在书房,外面小丫鬟端糕点进来道,“姑娘,国公夫人来了。” 季清宁愣了下,赶紧把书放下,准备起身去迎接煜国公夫人。 不过等她走到门口,煜国公夫人已经去了书房,显然,她是来找温玹的。 不知道她找温玹何事,季清宁迈步过去。 书房门没关,季清宁还未靠近,就听到煜国公夫人的说话声传来,她哽咽痛心道,“你们兄弟当真要为了个爵位自相残杀吗?” 这话听得季清宁郁闷,哪来的自相残杀,温玹压根什么都没做,从头到尾都是温珵在蹦跶,只是他倒霉不知道她就是宁大夫,才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么冤枉的话,季清宁想听听温玹是怎么回答的,静默了好一会儿,温玹才开口,“他千不该万不该嫁祸清宁。” 煜国公夫人无话可说,差点失手杀了温玹,还不知悔改,把错摁到季清宁头上,煜国公夫人也没法替温珵辩白,她不知道自己好端端一个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平老夫人虽然宠温珵,但她不会教温珵用这些下作手段,她要真为了帮温珵争爵位不折手段,当初只要同意温玹入赘季家就成了,犯不着如此。 煜国公夫人看着温玹,眼底满是乞求,“你二哥以前不这样的,腿断了两年,让他患得患失,才会如此,说到底是娘没管好他……。” 煜国公夫人确实没怎么管教温珵,这一点煜国公府没人能反驳。 但她不是不管,而是没机会。 这也不是她替温珵说情的理由,温玹忍不住提醒她道,“祖母不总说您没把我管教好吗?” 煜国公夫人呐呐,一时间没话反驳。 温玹道,“这是我和二哥之间的事,娘还是少掺和为好。” 季清宁在门外,听得嘴角抽抽,这话说的……煜国公夫人是他和温珵的亲娘,两个儿子都掐上了,做娘的能安心当个局外人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热闹吗? “可……。” 煜国公夫人还欲再说,被温玹打断道,“二哥颓废的症结不在我这儿,他太在乎外人的看法了。” 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就不会用苦肉计,不会嫁祸季清宁。 不会因为别人猜熏香是他的算计,就气的摔东西,罚小厮,吃不下饭。 这是温珵的性格使然,温玹帮不了他,他总不能拦着不让外面的人说话吧。 煜国公夫人来之前还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温玹三两句话,她就通透了,她好像从来不了解珵儿,都是她生的,玹儿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论是她,还是国公爷,甚至是皇上。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对他的影响甚微,更别提街上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可珵儿不一样,他从小就喜欢别人夸他,喜欢别人的奉承和巴结…… 煜国公夫人说不通温玹,她心底其实也不愿意委屈了温玹,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季清宁不想和煜国公夫人打照面,就赶紧回屋了。 小丫鬟不解道,“国公夫人为什么不去要求二少爷,而是来要求姑爷呢?” 季清宁看了小丫鬟一眼道,“这事复杂着呢,都是国公夫人亲生的,因为显国公府和广阳侯府的关系,两个儿子分开养大,虽然平老夫人没有亏钱过二少爷什么,府里也从不缺他花用,但在做母亲的心底,陪伴才是最重要的,她心底始终觉得对二少爷有所亏欠。” “她和二少爷也远不及她和你家姑爷来的关系亲厚,她根本就不敢对二少爷提任何要求,怕更生分,就只能来找你家姑爷了。” 煜国公夫人会瞪温玹,会训斥他,但她从不会瞪温珵,也不会训斥温珵。 打是亲骂是爱,这话不无道理。 小丫鬟听得似懂非懂,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丫鬟,福身道,“三少奶奶,二少爷求平老夫人让三少爷继承国公爷的爵位。” 季清宁,“……???” 季清宁疑惑之余,眉头拢成麻花。 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他温珵为了爵位要置温玹于死地,他干脆直接把煜国公府世子之位让给温玹以证清白,到时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计谋是好计谋,就是火候差了些,他温珵应该直接去找煜国公啊,找平老夫人,这摆明了诚心打了折扣。 不过不论找谁,都不会让成功的,煜国公就算真有这心,也不可能这时候立温玹为世子,不然舆论就一边倒的砸向煜国公,是他一碗水端不平偏心温玹才导致他们兄弟相残了。 温玹也听说了这事,走进来,季清宁看向他,笑道,“你二哥身边有高人。” 这是在鄙视温珵的脑子想不出这样的釜底抽薪之计。 温玹没接话,难道他要说季清宁猜准了吗? 本来温珵是要出府的,在花园和大老爷碰上,说了几句话,温珵就去了知福堂。 这主意谁给他出的,不言而喻。 第五百七十二章 罚跪 季清宁是真不理解长房到底要做什么,温晏和温玹私交很好,救了温玹两回,这回要不是温晏及时出手,温玹凶多吉少,结果大老爷帮的是温珵。 父子两各帮一边…… 元老夫人和平老夫人争了一辈子,长房和二房关系不可能会好。 温晏和大老爷的做法,季清宁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完全捉摸不透。 更郁闷的是,大太太唯恐天下不乱,温晏又救温玹,一份救命之恩在,她都不好对长房出手,毕竟大太太是温晏的亲娘,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难怪都说煜国公府就是一湾深潭了,这情况,哪里捋的清啊。 温珵去了知福堂,季清宁和温玹没去,不过温珵到知福堂后说的话有丫鬟一点不落的禀告他们知道。 温珵求平老夫人让温玹继承爵位,着实把平老夫人震惊了一下,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孙儿,不可能一点不了解,温珵对爵位很看重,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觉得是这回流言蜚语把他逼的太狠了。 平老夫人肯定不会同意温珵所求,温珵直接跪了下来,诚意十足,然而换回来的是平老夫人一通训斥。 虽然她是温珵的祖母,但平老夫人一点也不喜欢看到自己孙儿动不动就下跪,跪皇上那是没办法,爹娘过世,做儿子的要跪别爹娘养育之恩那是人之常情,除此之外的下跪,都是懦弱的表现! 老国公生前为何更喜欢煜国公一些,就是因为大老爷少年时跪过他几回,煜国公就不一样了,只要他没错,他认定自己没错,哪怕老国公踹他跪下,他也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后背挺的直直的。 她看着心疼,怕他激怒老国公,劝儿子别犯倔,当时老国公没说什么,事后狠狠的训了她一顿,她才知道老国公就喜欢煜国公身上那股子倔劲,不会被旁人的情绪所影响的坚持己见,再配合有错就认,有错就改,老国公是满意到心坎里去了。 大老爷就不一样了,不管自己是对是错,只要老国公生气,他就认错,但下回还犯。 什么样的性子都不是完美无缺的,煜国公的性子注定他在战场上会所向披靡,认定的事不会轻易被人影响,可不好的地方也显而易见,比如平老夫人就没法左右煜国公定亲,他不喜欢的就不娶,谁劝都没用。 他觉得现在立温珵为世子不合适,哪怕她用苦肉计装病,煜国公也不为所动。 在这方面元老夫人就省心多了,大太太是她给大老爷挑的,大老爷没一点抗拒就娶了,也因为耳根子软,上了战场,容易被人左右,老国公怕他被人利用,不肯放权,最后爵位才落到煜国公手里。 平老夫人得意儿子手握重兵,元老夫人自豪儿子听话,从不忤逆她。 两人争斗大半辈子,越发看中自己有的,贬低对方,平老夫人就看不上大老爷的耳根子软,现在的温珵,和当年的大老爷简直如出一辙。 以前看不出来,这短短几日,温珵已经跪了她两回了! 这有什么好跪的?! 她不见他而已,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要换成是温玹,估计掉头就走了。 不让他谦让爵位,又跪她! 事情的起因在他给温玹的那一剑,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该他们自己解决,结果转了一圈,把季清宁卷了进来,让事情越闹越大,闹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又想用让爵位来堵流言蜚语。 这种不敢直面问题,却围着问题打转的性子,让平老夫人都恍惚眼前跪着的是不是大老爷的儿子,当年抱错孩子了。 温晏那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的,虽然她不喜欢长房,但她没少在心底羡慕长房生了个好孙儿,尤其是这两年,温珵摔断了腿,喜怒无常,温玹性情顽劣,谁都管不了。 温晏武功好,爱钻研兵法,还听话……虽然平老夫人嘴上不服气,但心底没少羡慕元老夫人。 这会儿再看温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喜欢跪着,就去祠堂跪!” 丢下这一句,平老夫人就回屋了。 温珵一脸错愕,大概是没料到疼爱他的祖母会是这样的反应,平老夫人让他去跪祠堂,他不能不去。 嗯,温珵被平老夫人罚去跪祠堂,着实有些出乎季清宁和温玹的预料,毕竟平老夫人那么宠温珵,季清宁看着温玹道,“不会只是做做样子吧?” 温玹摇头,“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季清宁笃定温珵跪不了多久,平老夫人就会心软。 然而这一回平老夫人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温珵一跪就是三天。 煜国公夫人心疼儿子,苦求煜国公,煜国公都没管这事,因为温珵那一剑也把他吓着了,这一回要轻易算了,难保不会有下一回,他必须要让温珵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狠心。 骨肉兄弟,不论任何时候,手里的剑都不能对着彼此,更何况还险些误伤! 杀人就是杀人,明知道可能会伤人,还去做这样的事就是蓄意为之,不是拿意外两个字就能搪塞过去的! 他更不会允许温珵为了爵位要温玹的命,要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不要也罢。 到了第五天,温珵晕了过去,人发起了高烧,平老夫人就知道煜国公是不会轻易原谅温珵这一回犯的错了,她关的人,只能她自己放,平老夫人这才让人把温珵抬回春熙轩医治。 屋内,小丫鬟大出了口恶气,心情美滋滋的给季清宁倒茶,“小厨房的婆子都说国公爷的性子没人能左右,看来是真的了。” 季清宁喝着茶,笑道,“那也不见得。” 小丫鬟不解的看着她,季清宁笑道,“要真不能左右,你家姑爷早被国公爷打死了。” 小丫鬟,“……。” 好像也是啊。 “那就只能皇上左右国公爷了,”小丫鬟道。 季清宁抬手敲小丫鬟的脑门,“天真。” “国公爷要真不想皇上管温玹,一句家务事就能把皇上打发了,皇上要不同意,他完全可以把煜国公府家务事都托付给皇上,自己去边关,皇上还敢管他管教温玹吗?比应付平老夫人还容易。” 小丫鬟糊涂了,“那为什么都说国公爷管不了姑爷?” 这还用问吗,原因明摆着啊。 府里上下都说温玹性子向煜国公年轻的时候,煜国公罚温玹,那就是否定年轻时候的自己,煜国公大概心底压根就没觉得温玹有什么不好的,只是碍于做父亲的颜面,不管不行,也怕一点不管,温玹会越发肆无忌惮。 需要他履行做父亲职责的时候管一管,皇上给温玹撑腰,煜国公就顺着台阶下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传召 温珵险杀温玹以及后面闹出的苦肉计随着温珵在祠堂晕倒被抬回春熙轩而告一段落,倒不是大家不议论了,而是平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许煜国公府任何人妄议这事。 没人敢谈论了,自然而然就歇了。 季清宁觉得煜国公府应该能清净几天了,结果第二天,宫里来了人,太后传召元老夫人进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府里又议论纷纷了。 早些年,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争夺嫡妻之位,后来煜国公和大老爷争世子之位,但随着煜国公袭爵,元老夫人在京都贵夫人圈影响力是直线下降,最近几年更是除了出门礼佛外,几乎就不出门会客。 煜国公在朝中权势越盛,大家就越不敢和大老爷走的近,不敢同元老夫人往来,怕惹平老夫人不高兴。 这么一个在煜国公府外并不吃香的人,太后竟然传召进宫了。 此举,耐人寻味啊。 季清宁去给平老夫人请早安的时候,元老夫人出的府,等元老夫人从宫里回来,已经快吃午饭的时辰了,她进宫和太后聊了些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不过元老夫人回府的时候笑容满面,太后还赏了她四匹云锦缎子。 季清宁对太后找元老夫人进宫的事不感兴趣,站在元老夫人的角度,大老爷没能争过国公爷不甘心很正常,但煜国公又不是吃素的,以前就没争过,现在他手握大权要还让长房得逞了,那能笑掉人大牙。 她对煜国公自信的很,何况还有温玹这妖孽在,无需担心。 季清宁心很大,然而元老夫人进宫烧起来的第一把火就烧在她身上。 这一日,季清宁闲来没事,让小丫鬟给她找了块绸缎,准备做点针线活打发时间,这一开口,可是把小丫鬟惊呆住了,以为自己幻听了,“姑娘,你要什么?” “绣绷子,”季清宁一字一顿。 小丫鬟眼睛倏然睁圆,“姑娘,你没要错东西吧?” 季清宁一脸黑线,“我闲的无聊,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两个小肚兜不行吗?” 行是行,就是…… 小丫鬟不放心道,“贴身的衣服做的不好会刺皮肤,才出生的小少爷,皮肤娇嫩不便穿啊,还是让府里的绣娘做吧。” 要小丫鬟说,反正都嫁了,姑爷又不要求姑娘做这些,其他人也没这要求,不必受这个累,更重要的是她怕小少爷穿着不舒服。 小丫鬟那点小心思几乎都刻在脸上了,季清宁瞪她,“去拿就是了。” 居然对她这么的不信任。 小丫鬟看着季清宁的肚子,一脸对不起小少爷的模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过走了没几步,小丫鬟又跑了,回来道,“姑娘,宫里派人来接李叔走。” 季清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叔?” 小丫鬟道,“就是御厨李叔。” “他又不在煜国公府,”季清宁道。 等等! 季清宁眉头扭着,“怎么要接回李叔?” 小丫鬟转身出去叫了个丫鬟进来,这丫鬟是前院跑来传口信的,小丫鬟问她原因,那丫鬟回道,“宫里来的人说是太后食欲不振,要吃梨花酒酿。” 季清宁眉头打结。 梨花酒酿不是道甜点吗,难道宫里那么多的御厨都不会做? 嗯,这道甜点会做的人很多,宫里御膳房几乎是个御厨就会做,但做的最好的是李御厨。 太后吃惯了好东西,嘴刁一些,要吃就吃最好的很正常,身居太后那般高位,在吃食上不需要将就任何人。 之前皇上把李御厨赏给季清宁是因为温玹误会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想她临走前吃的好一点,活的时间长一点,皇上又念在她在锻造兵器上的功劳才许了。 后来才知道是个乌龙,季清宁的呕吐只是害喜,再加上现在月份大了,也不害喜了,甚至都不吃李御厨做的菜,把人留在季家。 一个小小季家,还一天三顿吃御膳,满朝文武心底都有微词,太后要召回李御厨,皇上也没话可说,总不能为了饱季家人口腹之欲,就委屈太后。 不好让宫里人直接去季家接人,季清宁便准备趁机回门一趟,温玹陪同一起。 他们到前院的时候,来接人的公公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怕人接回去太晚,到时候太后会降罪,他一个小公公可吃罪不起。 见到温玹,小公公连忙起身,“温三少爷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让奴才带回李御厨。” 温玹脸色淡漠,“李御厨人在季家,你随我们去季家接人。” 小公公连连点头,跟在温玹和季清宁身后出了煜国公府,赶马车到了季家。 季清宁出嫁没多久,但回门的次数是真不少,听丫鬟禀告季清宁又回门了,季老夫人都担心季清宁回来的太勤快被煜国公府不喜,再者,怀了身孕,也不宜常出门。 知道季清宁和温玹是为太后要召回李御厨而来,季老夫人愣了下,问丫鬟道,“李御厨这会儿人可在府里?” 丫鬟摇头,“这时辰不知道回来没有。” 季清宁奇怪,“李叔不是一直待在府里吗?” 季老夫人笑道,“我和你娘的一日三餐他全包了,但余下的时间闲的无聊,前几日和我提了一句,他得空了想出府逛逛,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答应了。” “这几日他做完早饭出府,差不多要做午饭的时候才回来,这会儿人在哪儿,还真不知道。” 丫鬟道,“奴婢派人去找。” 确实要找,毕竟是太后传召,不能让太后久等。 季清宁和温玹互望一眼,李叔在京都没亲没友,之前也不怎么出季家,只偶尔柳叔买的菜被人骗了,他才亲自上街挑选食材啊,怎么最近这么反常? 不过反常归反常,季家还真没什么可给人图谋的。 等了足足两刻钟,李叔才姗姗而回,走到季清宁和温玹跟前道,“太后是让我回去做几天菜还是以后我都要待在宫里了?” 声音有些急切,脸色也有些不安,似乎不愿意再回御膳房。 温玹道,“十有八九是留在宫里了。” 李叔脸色一僵,他直接给温玹和季清宁跪下了,“求温三少爷、温三少奶奶帮我打消太后的念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进宫 李叔跪的突然,直接把季清宁和温玹跪懵了,再一听李叔所求,更不明所以。 季清宁扶李叔起来,道,“李叔有话起来说就是。” 李叔没起来,他知道眼下能帮他的只有温玹和季清宁了。 他不想再进宫了。 作为厨子,能进御膳房几乎是天下厨子所向往的,可真进了宫,才知道御膳房没他们想的那么好,宫里的贵人不好伺候,厨子做菜也是可能会送命的,要是不小心卷进后宫争斗,那死的更快。 进宫不到半年,李叔就想出宫了,好不容易才盼到温玹找皇上要御厨,他自告奋勇就离开了御膳房。 在季家虽然要做一日三餐,但身为厨子,哪天不让他下厨他还真浑身不自在,季家人也不挑嘴,他做什么,她们就吃什么,好说话到他都过意不去。 李叔进宫几年,家里也不剩什么人了,他就想在季家待一辈子,他甚至连煜国公府都不大想去,人越多的地方,矛盾就越多,有时候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谁想到连留在季家这点小愿望都办不到,一道梨花酒酿让太后想起了他,特召他进宫。 可他在宫里的时候,也没给太后做过几回梨花酒酿啊,得过太后一句夸赞,连一点奖赏都没有,怎么就突然要吃了呢。 李叔跪地不起,眼底泪花闪烁道,“不怕三少爷三少奶奶笑话,我,我看上了刘婶的女儿,想娶她为妻,可我要留在宫里,这辈子都没有成家的希望了……。” 宫里的御厨一个月就放两天假,还有杀头的危险,虽然俸禄还不错,可他能进宫做御厨,厨艺自然不差,在京都偏僻的地方开个小馆子,挣的绝不会比在御膳房少,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了。 他年纪不轻了,就想娶个媳妇,再养上一两个小兔崽子,一家人乐乐呵呵过下半辈子。 李叔长跪不起,可见决心之大,季清宁看着温玹,见温玹蹙眉,她道,“这事不好办吧?” 李叔知道这事不好办,茂国公世子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儿,和温玹素来不对付,准确的说,在温玹手里栽过不知道多少回跟头,让太后颜面大失,有让温玹不痛快的机会,太后绝不会错过的。 当初温玹替季清宁要御厨,太后就不赞同,她不可能只吃一个梨花酒酿就放人的。 太后没那么好说话。 温玹轻点头,“这事确实棘手,不过,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顿了顿,温玹又加了一句,“只要皇上肯配合,有一半的把握能成。” 李叔眼底染上失望之色。 皇上很疼温三少爷,可皇上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小御厨得罪太后,对皇上来说,另外再赏赐温三少爷一个御厨要简单的多。 季清宁再扶李叔起来,道,“李叔自愿留在季家,我们又吃了你做的这么久的饭菜,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李叔感激落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季清宁和温玹身上。 本来季清宁就打算和温玹一起送李叔进宫,再向皇上道谢,现在李叔想留在季家,季清宁就更得去了。 出了季家小院,李叔往右边看,就看到一年纪不大的姑娘站着那里送行,满眼都是不舍。 李叔朝她走去,那姑娘捂着嘴转身跑了。 温玹扶季清宁坐上马车,李叔则坐宫里接他的马车,穿过小巷子上了昌平街,直奔皇宫而去。 李叔进宫后,就直接被小公公带去了御膳房,温玹则带着季清宁到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外等了会儿,公公进去传话,出来道,“温三少爷、温三少奶奶,皇上让你们进去。” 温玹就带着季清宁迈进御书房。 皇上瞥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奏折合上,道,“还知道带三少奶奶进宫给朕请安。” 温玹挑眉道,“太后要吃李御厨做的梨花酒酿,皇上不知道?” 皇上自然知道了,毕竟事关太后,但这么点小事,日理万机的皇上哪会放在心上,李公公禀告的时候,安就像是一阵风从皇上耳边刮过去,风过不留痕。 皇上“嗯”了一声,温玹就道,“我们就是为送李御厨进的宫。” 皇上恨不得把奏折砸温玹脸上,送御厨进宫顺道来给他这个皇上请安,有这样不懂事的吗?! 李公公站着一旁憋笑,皇上也只有在温三少爷跟前才有什么说什么,其他皇子在皇上面前克制,说话小心翼翼,唯恐惹皇上不高兴,皇上也怕哪句话说重了说轻了,让皇子们心下不安,相处起来还真没有和温玹说话随意。 皇上瞪了温玹一眼,看向季清宁,惋惜道,“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温玹臭了张脸,哪里可惜了,不生成女儿身,他就没媳妇了。 季清宁道,“皇上不怪罪臣妇欺君之罪就好。” 皇上笑了一声,道,“玹儿是朕看着长大的,虽不是朕儿子,朕也视他如己出,你也算是朕半个儿媳妇了。” 季清宁乖巧的点了下头。 皇上看向温玹,温玹道,“不用皇上叮嘱,我会向我媳妇学习的。” 季清宁恨不得抬脚踹温玹,哪有这么说话的啊,皇上道,“你还真得好好和她学学。” 温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当下疑惑的看着皇上,只听皇上道,“你在大理寺大牢蹲了半个月,三少奶奶只帮你看了半个月的账册,名下各铺子利润就增了三成。” 温玹,“……。” 温玹惊呆了。 不怪温玹惊诧,因为他用了整整两年才让天问山庄名下各铺子利润增长三成,季清宁只用了半个月就办到了,而且是在他增长的基础之上…… 温玹知道季清宁脑子好使,但再好使也只看了账册啊,她是怎么办到的,温玹实在好奇,但眼下没法问,他笑掉,“那我媳妇也算立了大功了,她正好有件事求皇上,皇上不恩准都说不过去。” 有事求他? 皇上还真好奇了,有什么事是温玹和季清宁办不到,需要求到他这个皇上的。 “说说看,”皇上端起茶盏道。 第五百七十五章 送错 季清宁暗瞪了温玹一眼,就不能直接帮她开口么,还要她自己说。 季清宁看着皇上,不好意思道,“当初相公误以为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向皇上求了位御厨给我,让我感受到了皇恩浩荡,只是我季家人少活轻,便没拘着李御厨不让他出季家大门,李御厨看上了位姑娘。” “我嫁给相公的时候,正好我娘临盆在即,也担心煜国公府误会我出嫁还带御厨,是嫌弃煜国公府饭菜不好,便把人留在了季家。” “前不久,煜国公府几位太太要我带李御厨进国公府,我没和她们说实话,我有意给李御厨成个家,让他从此能安心留在季家,就帮着他提了亲,如今亲事在即,太后突然传召他进宫……。” “要只是做梨花酒酿还好,就怕太后要留下李御厨,从此宫门相隔,我就害了一好姑娘了。” 季清宁一口气说了不少话,都嫌弃自己话多了,但皇上听后蹙眉了。 虽然皇上日理万机,但太后的反常之举,皇上也会上心,比如太后传召煜国公府元老夫人进宫…… 而且还不是闲聊一两句,是聊了大半个时辰。 没人知道太后和元老夫人闲谈了些什么,皇上也没那么关心。 这会儿听季清宁的话,皇上就觉得有点问题了,煜国公府几位太太要李御厨进煜国公府,季清宁没同意,元老夫人进宫没两天,太后就食欲不振要吃梨花酒酿,偏巧做的最好的梨花酒酿就是他赏给季清宁的御厨。 如果这是巧合,那未免太巧合了。 皇上看向温玹,“你们怀疑太后是借机要回御厨?” “皇上不信可以试一试,”温玹笑的成竹在胸。 皇上皱眉。 虽然他不喜太后,但试探太后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但如果太后假装食欲不振算计两个小辈,让一堆人跟在后头担心,皇上更不允许。 皇上看着温玹道,“误会了太后,朕会罚你。” 一刻钟后,皇上起身去太后的永宁宫,温玹和季清宁跟着一起去。 大殿内,太后坐在凤椅上,神情恹恹,皇上走进去,问宫人道,“太后的食欲还没有一点好转?” 宫人摇头,“太后早上只吃了半碗清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皇上便道,“李御厨已经回御膳房了,梨花酒酿要不了一会儿就送来了。” 太后笑的慈蔼,“皇上日理万机,哀家嘴乏味这点小事还惊动你,要为哀家耽误了朝政,哀家如何心安?” 皇上坐下来道,“太后的安康也是囯之大事。” 太后没再说什么。 季清宁和温玹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打量季清宁道,“没想到有胆有识,才学过人的季大少爷竟然是个美娇娘,亏得哀家当初还曾动过心,想让皇上召为驸马。” 季清宁脸颊微红,笑的尴尬。 没想到不止大皇子三皇子,连太后都想让她娶公主,她做男人比做女人成功多了。 季清宁为让太后吃不上最好的梨花酒酿向太后请罪,太后自然不会怪罪季清宁了,毕竟温玹求皇上,也得皇上答应,她当初都不知道这事,害喜还被误会是病入膏肓了。 正说着呢,宫人就端了托盘上前,道,“太后,御膳房送来了梨花酒酿,是李御厨亲自做的。” “端上来,”太后笑道。 宫人端托盘上前,嬷嬷舀了一小碗,双手奉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尝了一口,道,“就是这个味。” “李御厨别的菜做的平平无奇,这道梨花酒酿却是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梨花清香,米酒醇厚,回味无穷。” 对李御厨的梨花酒酿,太后是赞不绝口。 皇上笑道,“太后吃得下就好。” 太后吃了一小碗,还觉不够,又添了小碗。 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嬷嬷不敢让太后多吃,胃口开了,还是应该多吃点别的。 这边嬷嬷从太后手里接下玉碗,那边一宫人火急火燎的端着一托盘进来,见到这一幕,又匆匆转身退下,然而被李公公看见了,皱眉道,“好大的胆子,看到皇上在这里掉头就走!” 宫人吓的一哆嗦,连忙端着托盘上前跪下,“皇上息怒,奴才对皇上没有不敬之意。” 太后擦拭嘴角道,“怎么回事?” 宫人跪在地上,托盘高举过顶,瑟瑟发抖道,“御膳房忙着做午膳,忙的晕头转向,把之前钱御厨给太后您做的被退回御膳房的梨花酒酿又送来了永宁宫,御膳房及时发现,命奴才火速送来……。” 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那张脸就已经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盘一样精彩了。 她堂堂太后竟然吃了剩的梨花酒酿。 不! 是她早上还嫌弃不好吃的梨花酒酿,这会儿送来,她不仅食欲大开,还赞不绝口。 这要传出去,她这个太后颜面何存?! 皇上道,“朕尝尝李御厨的手艺。” 宫人赶紧起身,宫女拿了碗勺来,李公公用银针试毒后,给皇上盛了一小碗,皇上吃了两口,道,“吃着和御膳房其他御厨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皇上把碗放下,道,“太后不是嫌弃御膳房其他御厨做的梨花酒酿不好,是胃口差,吃什么都不对味,这会儿食欲好了,才赞不绝口。” 皇上帮太后兜着脸面,太后哪会说皇上说的不对。 皇上看温玹和季清宁道,“那李御厨厨艺实在一般的很,不配待在御膳房,你们带出宫吧。” 太后有心要阻拦,可她嘴张了几回,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她自己都说了李御厨厨艺平平无奇,只梨花酒酿做的好,她这个太后都没吃出李御厨和钱御厨做的差别,皇上又说一般,那就是没半点可取之处了。 打发这样一个御厨出宫,太后还要把人留下,那皇上真该怀疑她一定要吃李御厨的梨花酒酿有问题了。 不,皇上是已经怀疑了。 太后眸光冷沉,她不信御膳房对她这个太后的吃食这么不上心,连吃的都能端错! 第五百七十六章 提亲 太后这边才恼上御膳房不尽心,那边皇上已经朝御膳房发难了,毕竟病从口入,太后之尊,竟然吃剩的,万一吃出毛病了,谁担待的起?! 皇上让御膳房给个交代,到底是谁端错了梨花酒酿,查不出来,唯御膳房管事的事问。 太后这才知道皇上帮季清宁和温玹还是其次,皇上的目的是要给御膳房换个管事的。 查了半天,没人知道梨花酒酿怎么就被人偷梁换柱了,御膳房管事的督查不严,还查案不利,难堪大用,皇上把他贬了,让李公公重新提拔了个管事。 等温玹和季清宁带着李叔回季家,太后没食欲不振也气的食欲不振了。 李叔去而折返,季家上下都高兴坏了,虽然李叔只负责李氏和季老夫人她们的吃食,但李叔为人和善,比如早上做包子,会多做不少,大家都能吃上,再加上他随意指导一下,厨房的饭菜水准那是蹭蹭蹭的往上长。 别说李叔开个铺子了,就是柳叔柳婶这会儿都能出府支个摊了。 再加上相处了这么久,也处出感情来了,看到李叔回来,一个个嘴跟抹了蜜似的叫着,“李叔,我们都怕你进了宫就不让出来了,还好你回来了。” 李叔也高兴,他总算是离开御膳房了,再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他道,“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丫鬟小厮们高兴的合不拢嘴。 季清宁和温玹去见季老夫人,季老夫人诧异道,“宫里怎么放了李御厨?” 从接李御厨走,季老夫人就知道李叔回来无望了,没想到会出乎意料,太后有这么好说话吗? 季清宁笑道,“皇上宠相公啊,相公开口相求,皇上就依他了。” 温玹侧目看了季清宁一眼,这回明明是她的功劳,怎么又一股脑的推到他头上来? 不过他不会反对就是了,背黑锅他不愿意,白捡功劳谁都喜欢,现在季老夫人和李氏看他别提多顺眼了,他来季家有种季家才是他家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才是季家亲生。 季清宁,“……。” 季清宁和温玹陪季老夫人说话,正聊着呢,一丫鬟进来,朝季清宁福身,“姑奶奶,刘婶来了。” “快请进来。” 不多会儿,丫鬟就领着刘婶进来了。 刘婶是笑容满面,看的季清宁都诧异,“刘婶年轻了不少。” 一句话说的刘婶心花怒放,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托季姑娘的福,她儿媳妇才能进兴国公府给兴国公府小少爷做奶娘,一个月挣二十两,才几个月就抵得上刘家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了,这几个月,刘婶是一拿到兴国公府给的报酬,给儿媳妇留二两,剩下的一股脑的都置办田产,积少成多,算是有了点子家底了。 日子越过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没有烦心事,心情每天都好,气色就好,自然就显年轻了。 就是不知道季家突然找她何事,不过她能肯定的是不会是坏事,屁颠颠就赶来了。 刘婶看着季清宁,问道,“不知温三少奶奶叫我来是?” 季清宁笑道,“是这样的,刘婶知道我季家有位御厨的事吧?” 刘婶点头,作为街坊邻居,她还有幸吃过那位御厨做的红烧鱼,那滋味儿,她估计到进棺材都忘不了。 季清宁被刘婶的话逗笑了,道,“李叔看上了刘婶你的女儿,有意求娶,不知刘婶意下如何?” 毕竟骗皇上说给李叔定亲了,这事得赶紧定下来,虽然以皇上对温玹的宠爱,不会把她怎么样,但皇上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小心不出错。 刘婶懵了。 刚刚温三少奶奶说了些什么? 李御厨看上了她女儿? 刘婶看着季清宁道,“是,是不是弄错了?” 她是有个女儿未嫁,而且今年已经年方十九了,给她说了好多门亲,就是成不了,这算是唯一一件让她发愁的事了,不过她女儿针线活做的不错,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她再给她留个三五亩良田,哥嫂稍微照应一下,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能安享晚年,便想开了。 现在告诉她,她女儿被季家御厨看上了…… 刘婶只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脑袋晕晕乎乎的,担心自己是在做美梦。 季清宁笑道,“难道刘姑娘没和刘婶提过这事吗?” 刘婶摇头,“那丫头最近是有些反常,经常做着针线活就笑了,问她也不说,今儿心情不大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我正着急呢。” 做女儿的嘴严,做娘的心大,竟然都没发现,季清宁哭笑不得。 季清宁道,“那刘婶可同意?” 当然同意了,就是—— 刘婶道,“我女儿定过娃娃亲,奈何对方福薄,在我女儿十二岁那年就病逝了,后来我女儿及笄,又给她定了门亲事,没两个月就在花灯会上跌落湖中淹死了,十七岁那年,刚和人定亲,对方征召入伍,在去边关的路上病亡了……。” 刘婶声音越说越小,做娘的自然不信女儿命硬克夫这样的话,但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些,她想女儿有个人陪伴终身,但她也不能害人家啊。 何况那是季家的御厨。 季老夫人有些抗拒,毕竟人命就一条,赌不起,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季清宁不信克夫之言,不过她也不能替李叔做决定,柳叔就道,“我去问问他。”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柳叔就笑着回来了,道,“刘婶说的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他说只要刘家同意,他明天就上门提亲。” 刘婶连连点头,人家都不怕死,她还怕嫁女儿么? 对李御厨,刘婶满意的很,要说哪点有欠缺,就是李叔年纪大了些,有三十七了,只比她小十岁,但她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了,这般年纪嫁出去的希望不大了,要么就嫁个鳏夫,李御厨这辈子还没成过亲呢。 亲事就这么定下了,消息传到李叔耳中,李叔笑的合不拢嘴。 再说刘婶,高高兴兴的回家,敲女儿的门,怎么敲都没人应她,刘婶道,“开门啊,娘给你定了门好亲事。” 刘姑娘泪流满面,“我不嫁,我谁都不嫁!” 第五百七十七章 聘礼 这话刘姑娘不是第一次说,刘婶也不是第一回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道,“你个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娘是让你嫁人,又不是害你。” 刘姑娘在屋子里泣不成声,她抓起绣篓里的剪刀,起身走出去。 门吱嘎一声打开,刘婶笑容满面,她这女儿一向听话,最是省心……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女儿拿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道,“娘,女儿最后再说一遍,女儿这辈子都不嫁人了,您再逼女儿,女儿就死在您面前。” 刘婶脸色刷白,连忙道,“快放下,快放下,有话好好说,动什么剪刀,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 刘婶要过来抢剪刀,刘姑娘手里的剪刀离脖子更近了几分,吓的刘婶不敢再近一步,“好,好,好,不嫁人就不嫁人。” 刘姑娘转身回屋,那边刘叔听到动静过来,道,“又怎么了?” 刘婶道,“还不是你的傻女儿,我给她定了桩好亲事,她愣是不同意,人家煜国公府三少奶奶保的媒,对方又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旁人高兴都来不及,你女儿还不肯嫁。” 刘婶说话声很大,屋内刘姑娘脚步一滞,差点没摔趴下。 宫里的御厨…… 煜国公府三少奶奶保媒?! 娘说的不会是李大哥吧?! 刘叔则道,“咱们女儿没那福气,还是趁早回了人家吧,免得耽误人家成亲。” 刘婶叹息,“这叫我怎么好开口啊,显的我刘家太不识抬举了。” 刘家穷了几辈子苦了几辈子,也就碰到个好邻居,又恰好娶了个好媳妇,才勉强翻了身,她可不想再过回以前的苦日子了,可女儿不懂事啊,放着这么好的一桩亲事愣是不肯嫁。 之前柳婶送来的茄盒和糕点,她不吃的挺欢的吗? 哪怕不看人,就冲人家的厨艺也值得了啊。 “罢了,罢了,我去回了人李御厨吧,别最后没捞着个好女婿,倒把女儿逼急了,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刘婶一脸的惋惜。 她转身离开,脚步沉甸甸的。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之前哐当重重关上的门打开了,有声音追出来,“娘,您说的可是季家御厨李大哥?” 李大哥? 叫的可真亲切。 刘婶心下一笑,转过身来道,“叫什么李大哥?你不肯嫁给他,回头叫李叔。” 刘姑娘满面飞红,羞的恨不得钻地缝,“女,女儿不知道是他嘛。” 她要知道,她早答应嫁了。 可李大哥不是被带进宫了吗,一个月最多只能出来两回吗? 见女儿总算是同意了,刘婶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笑道,“你要嫁给了他,你爹你娘都跟着有了口福。” 刘姑娘红着脸跑回去,又哐当把门关上了。 刘婶笑的合不拢嘴,刘叔则道,“那李御厨年纪不小了啊。” 刘婶瞪他,“你女儿年纪小了啊?” 刘叔,“……。”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当他什么都没说。 打的用力了些,脸有点疼,他道,“我去买点菜……。” 话还没说完,刘婶就道,“想的挺美,你女儿还没嫁呢,就想人家来给你做菜了。” 刘叔听得嘴角抽抽,能不能让他把话说完,他什么时候盼着女婿来给他这个老丈人做菜了,他只是觉得刘家大喜,得做几个菜庆贺一下,怎么到她这里就成想吃女婿做的菜了? 刘叔摇着头走了,只是没能出刘家小院的门,去路直接被人堵住了。 虽然这桩亲事是季清宁出面保下的,但李叔实在不放心,做了几样点心后,交代了柳叔几句,就赶紧来刘家了,虽然年纪不轻了,但脸皮那是真薄,刘叔看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以前见到都叫一声李兄弟,可人家觊觎他女儿,叫侄儿吧,这侄儿的年纪是真不小。 翁婿两一个比一个尴尬。 刘叔轻咳一声,“你来是?” “我,我来送聘礼,”李叔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从怀里摸出两金锭子,直接塞刘叔手里,还不等刘叔反应过来,人就走了,“锅里还蒸着肉包子,我,我就先回去了。” 等刘叔反应过来手里接的是两锭十两大金子,眼睛都看直了。 刘婶走过来,道,“他说什么了?” 刘叔回头,刘婶就看到金子了,“这,这是他给的?” “这是咱们未来女婿给的聘礼,”刘叔嗓子都干了。 刘婶高兴的合不拢嘴。 聘礼给的越丰厚,说明越看重她女儿啊,聘礼就给这么多,她女儿嫁过去日子不会过的很辛苦。 刘婶从刘叔手里拿过金锭子,转身去找女儿商议婚期,人家都这么有诚心了,她女儿又年纪不小,早点嫁了她也安心。 再者刘家和季家离的这么近,跑个来回茶都凉不了,女儿嫁了还在自己身边,多好啊。 刘姑娘也没想到李御厨会给这么多聘礼,羞的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婶道,“这二十两黄金,娘给你置办十亩良田做陪嫁,省着点花用,也能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剩下的给你们办喜宴,宴请下左邻右舍,我女儿就算年纪大了,也照样嫁的好。” 她已经忍不住要去嘚瑟了,让那些背后笑话她女儿克夫嫁不出去的人好好看看,什么叫好女不愁嫁! 这边刘家对着那两黄金笑的见牙不见眼,那边季家,温玹赔季清宁吃过回门饭,就和季老夫人告辞了,出了季家大门,季清宁道,“还有几天就是陆照迎娶张大姑娘的日子了,我还没给张大姑娘准备添妆呢。” 这些日子忙的她都把这事给忘了,她朋友不多,张娴算一个,她出嫁,张娴和檀兮郡主都送了陪嫁来,人家出嫁,嫁的又是陆照,这添妆不仅要送,还得送好。 温玹一眼看穿季清宁的小心思,眼底笑意流泻,“你要逛街,我陪你去。” 刚刚吃了不少,走走逛逛消消食也好。 两人没上马车,穿过小巷子上了昌平街,街上喧嚣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第五百七十八章 杀气 刚到昌平街,就看到一小哥扛着一糖葫芦杆从跟前走过去,那红艳艳的果子,包裹在淡黄色的糖衣里,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勾的季清宁肚子里馋虫直翻滚。 她看着温玹道,“我要一串糖葫芦。” 陈杳跟在温玹身后,当即去买,小丫鬟道,“怀身孕的人不能吃糖葫芦啊。” 小丫鬟的声音从高到低,这话是老夫人叮嘱大姑奶奶的时候,她碰巧听到了,可姑娘医术高超,她肯定不会拿腹中胎儿开玩笑。 陈杳一听不能吃,当下两个退步就又站到温玹身后了。 季清宁馋的厉害,“吃一颗没事的。” 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吃山楂,尤其她现在胎儿已稳,别说吃一颗,她就是吃一串也没事,她自己的身子,她清楚的很。 温玹看着她,“一定要吃吗?” 季清宁轻颔首,温玹就让陈杳去买了。 季清宁就是过个嘴瘾,咬了一颗,然后把剩下的递到温玹嘴边,温玹瞥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就伸手把糖葫芦串抢走了。 季清宁注意力已经被别的吃的吸引了,她闻到了酸梅的味道,挑了七八样,每样一包,然后又去别的小摊子看香包。 远处,一男子骑马过来,在人群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温玹,毕竟温玹那张脸够招摇,举手投足不仅自带贵气还带着霸气,几乎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很难不发现。 街上大姑娘小媳妇从他身旁过都会不自觉脸红,朝季清宁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煜国公府三少爷纨绔霸道,连亲爹煜国公都管不了,却被季清宁吃的死死的,她要往东他不敢往西,这种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在自家娘子面前乖的不行的男人简直就是绝世珍宝,可遇不可求,真真正正的万里挑一。 不。 十万个人里都难有一个啊,季家姑娘的福气也太好了。 不过季姑娘人也不一般,从小就被当做男子养大,才学胆识,便是男子都少有能及,他们凑到一起,谁更有福气还不一定呢。 那男子看了温玹一眼,见他守在季清宁身旁,一脸的宠溺,不由得多看了季清宁两眼。 嗯。 有点眼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和温玹不熟,不过他应该是京都世家子弟中难得对温玹有好感的人之一了。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晋临侯世子的庶弟,晋临侯府二少爷。 晋临侯世子深得晋临侯的宠爱,才学武功都好,显得他这个二少爷是哪哪都不出众,温玹把晋临侯世子吊到城墙上,狠狠的灭了晋临侯世子的威风。 男子骑马路过,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季清宁一眼,就这一眼,让他猛然反应过来。 这、这、这……不就是他大哥苦苦找寻了好些天的那姑娘吗?! 温玹惧内,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对一个女子这么好,那这女人绝对是他才过门的三少奶奶啊。 他大哥看上的是温玹的女人?! 难怪温玹要把他吊到城墙上了,这不是活腻了找死吗? 大哥的性子随了父亲,未达目的不折手段,他看上的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包括女人。 晋临侯夫人不就是前朝镇国大将军府二少爷的未婚妻,就因为父亲看上了,结果……不仅如愿娶到了晋临侯夫人,还把镇国大将军府都给灭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有些期待了。 男子坐在马背上,问道,“可知道世子在什么地方?” 小厮愣了一瞬,才回道,“十有八九在鸿宴楼。” “那就去鸿宴楼,”男子道。 鸿宴楼离的不远,男子进了鸿宴楼,一问小伙计就知道晋临侯世子所在包间了,他推门进去,晋临侯世子看他的眼神不善,“你来做什么?” 对这个庶弟,他一向看不上眼。 晋临侯府二少爷赵承封笑道,“大哥可找到朝思暮想的画中姑娘了?” “没有,”晋临侯世子没好气道。 他的人都快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了,愣是没人见过那画中人,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一般,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把人找到。 他看着赵承封,“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屋檐下长大,晋临侯世子了解自己的庶弟,没点事,绝不敢往他跟前凑。 赵承封坐下来,道,“我刚刚好像看到那姑娘了。” 晋临侯世子愣住,“你确定?” 赵承封摇头,“看着特别像,但是不是还得大哥自己去确认。” “她人在哪儿?”晋临侯世子已经起身了。 “就在昌平街,离的不远。” 晋临侯世子转身就走,他一脚迈出门,赵承封的声音追出来,“对了,她和温三少爷在一起。” 晋临侯世子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他还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关心他的事,原来存了看热闹的心。 晋临侯世子迈步离开。 赵承封没有走,而是走到窗户处,这位置居高临下,看热闹最佳。 晋临侯世子匆匆下了楼梯,径直出门,往赵承封给他指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赵承封就看到温玹和季清宁走过来,小厮躲在一卖纸鸢的小摊铺后头,和站着窗户处的赵承封来了个对视,赵承封摇着折扇,嘴角一抹玩味的笑。 晋临侯世子走过去的时候,季清宁正看木雕,精巧的小玩意,让她爱不释手。 她拿了个木牛转身问温玹好不好看,晋临侯世子只看到她的侧脸,和当日在灵台寺见到的一模一样! 晋临侯世子只觉得心口一窒,仿佛有一只大手猛的拉扯蹂躏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她人了,原来她在嫁给温玹之前一直以男装示人,当日在灵台寺是为躲避他才换的女装! 他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喜欢一个人,竟然在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嫁人了,甚至……连孩子都怀上了。 而且嫁的还不是别人,是温玹。 温玹感觉到一股杀气扑过来,他侧头就看到了晋临侯世子,脸也拉了下来。 仇人见面。 分外眼红。 第五百七十九章 觊觎 一个媳妇被人觊觎,脸上无光。 一个觊觎别人媳妇,脸上无光。 两人虽然你敌视我,我仇视你,但谁都没有先出手,毕竟打起来,这事就不一定瞒的住了。 晋临侯世子拳头攒紧,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根细如毫发的暗器朝季清宁射过来,暗器太细,要在别处还能被发现,可这里是闹街,喧嚣嘈杂,看不见也听不见。 最后的结果就是季清宁眼睁睁的看着一男子买了匹布出铺子,没发现他们之间针尖对麦芒,沉浸在买到心仪布匹的喜悦中,笑容满面的从他们之间路过,然后突然被暗器射中肩膀,男子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往地上一倒。 当时四下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毕竟温玹和晋临侯世子身份都够尊贵,这里又是昌平街,京都最繁华的街道,认识他们的人很多。 温三少爷脾气不好,晋临侯世子的脾气也不遑多让,两人以前就不对付,晋临侯世子又被温玹吊城墙上过,现在碰上,难保不会大打出手。 甚至有凑热闹的都在赌动手谁会赢了,虽然上回温玹胜了,但没有把握,晋临侯世子也不会再次自取屈辱啊。 正好奇着,然后男子不偏不倚就倒在了两人中间。 四下众人惊呆了。 他们以为温三少爷和晋临侯世子是在对峙,敢情已经打起来了,还殃及了无辜…… 温玹和晋临侯世子两也觉得奇怪,还是季清宁觉察出不对劲,朝男子走去,被温玹抓住胳膊,“你做什么?” 季清宁看着男子道,“他好像中毒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倒在她面前,她不能见死不救啊。 季清宁心善,温玹不会阻拦她治病救人,她朝男子走去,把男子翻过来,就看到男子嘴唇发紫,一副中了剧毒命在旦夕的样子。 季清宁连忙拿出解毒药丸,给男子喂下,又给他搭脉,才一搭上他的脉搏,季清宁就面色难看,再确定男子受伤处在肩膀,温玹脸色就难看的要杀人了。 他看向晋临侯世子,“你找死!” 晋临侯世子也发现问题所在了。 要不是男子挡了一下,这会儿中毒倒地的就是季清宁了。 而那暗器的射出的方向就是他这边。 但他没有用暗器! 他晋临侯世子要杀人还不屑于偷袭,同样,他也不屑解释。 不就是要打一架吗? 从被吊在城门上,他就在等这一天了。 两人拳头一握,就当街打了起来。 季清宁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了,女扮男装的时候别人要杀她,恢复女儿身了,还是有人要她的命,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男子所中之毒霸道,必须要尽快替他解毒,而那一颗价值不菲的解毒丸只能暂时替他压制毒性,必须尽快解毒才行。 季清宁让陈杳把男子扶到前面药铺,自己跟过去,往桌子上放了十两银子,道,“我抓副药。” 小伙计忙道,“把药方给我。” “没有药方,我自己抓,”话音未落,季清宁已经进了柜台,把药抽屉打开了。 没有称量,季清宁就徒手抓了二十几味药,有些药的用量之大,药铺小伙计都觉得这是在拿人命做儿戏,这药怎么能治病啊,这是要人命的方子。 季清宁抓了药,就让小伙计拿去煎上,又让小丫鬟回季家小院取来当日给她取暗器的磁石,帮男子把那根细如毫发的短针从胳膊处吸出来。 暗器吸出来的时候,男子硬生生的疼醒了过来,疼的是嗷嗷的叫,疼的是想晕偏晕不过去,只能咬着牙硬扛。 等小伙计煎药送来,季清宁把药递给男子,“想活,就喝光它。” 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光了,苦的他想一死百了。 喝完,坚持不住,男子就晕到在了小榻上。 不过人虽然晕了,嘴唇的紫色却在缓慢褪去,可见药起作用了。 季清宁哪都没去,等了一刻钟,温玹就来了,和晋临侯世子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看着有点惨。 看到他,季清宁问道,“晋临侯世子呢?” 温玹脸一黑,“你不问我,你先问他?!” 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季清宁道,“我这不是担心你把他吊城门上么?” 这话等于认定晋临侯世子伤的更严重,温玹没说话,因为他听到了晋临侯世子的脚步声。 季清宁往温玹身后看,就看到了晋临侯世子,脸和温玹差不多,小厮跟在身后,是想扶不敢扶。 这样子,应该是打了个平手。 但谁都没倒下,怎么罢手了? 季清宁不知道,打到一半,碰到了煜国公骑马从军营回来,看到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把这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给巡城官发话,让巡城官把他们抓巡城司去。 煜国公的话,巡城司不敢不听,但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巡城司也不敢真抓,就给他们传了个话。 毕竟被煜国公关进大理寺过,那滋味儿是真不好受,温玹和晋临侯世子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看到两尊大佛先后进药铺,小铺上到掌柜下到小伙计,都害怕两人再打起来,到时候把他们药铺给拆了,他们东家都不敢找他们要赔偿去。 两人你看我我,我看你,眸底火光四射。 季清宁见温玹拳头又攒紧了,道,“暗器不是晋临侯世子射的。” 当时晋临侯世子就在他们对面,那暗器射中的位置,晋临侯世子必须得抬手才行,然而他并没有。 显然是有人知道温玹和晋临侯世子有恩怨,蓄意挑拨,好坐收渔翁之利,就和当日晋临侯世子被吊在城墙上,要不是威平侯世子凑巧在,晋临侯世子就被人给杀了。 温玹道,“我知道这回不是他。” “但他不该觊觎你!” 觊觎他的女人,就是在找死! 他岂有不成全之理?! 季清宁黑线道,“他哪里觊觎我了?你看错了。” 温玹还未说话,对面找死的开口了,“他说的没错,我喜欢你。” 季清宁,“……。” 第五百八十章 打架 有些人找死,你是拦不住的。 这不,晋临侯世子话一出口,温玹就控制不住怒火燃烧,拳头一握,又和晋临侯世子打起来了。 可怜药铺掌柜的和小伙计,还有几个问诊的病人和太夫,吓的直往后院躲,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季清宁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小丫鬟死死的把她护在身后,姑娘怀着身孕,这要不小心受伤,小少爷就危险了。 她保护的不只是姑娘,更是小少爷。 这晋临侯世子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啊,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姑爷为了救姑娘不惜闯火海,把姑娘的命看的比他自己还重要,他还敢觊觎她家姑娘。 觊觎就算了,毕竟她家姑娘不仅人美心善,还胆识过人,才情卓然,看上她家姑娘说明有眼光,但这么公然觊觎,那就是在找死啊。 尤其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小丫鬟觉得晋临侯世子是上回被吊城门上没被吊过瘾,想再被吊一回。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有时候会影响发挥,有时候会因为愤怒夹持超常发挥,温玹就属于后者。 他的武功和晋临侯世子不相上下,在伯仲之间,可晋临侯世子觊觎季清宁,他要打不过温玹,他都不配做季清宁的夫君。 两人在药铺大打出手,把药铺打的七零八落,季清宁也避让到了角落里。 最后—— 温玹一脚把晋临侯世子踹飞到了街上。 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声音大的,不少围观的人都担心晋临侯世子会摔死过去。 晋临侯世子要比他们料想的要扛揍的多,当即就要起身,只是才起来一半,就被温玹一脚踩着胸口给摁了回去。 四下之人倒吸了口凉气。 晋临侯世子掌刀朝温玹的腿劈去,温玹避让,晋临侯世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他嘴角有血,抬手抹去。 季清宁走出来道,“你们别打了!” 晋临侯世子看着季清宁道,“你不用担心替他守寡,他死了,我娶你。” 季清宁,“……。” 几乎是瞬间,季清宁就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好像在说她是红颜祸水似的。 真的,季清宁没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年晋临侯抢晋临侯夫人,现在晋临侯世子有样学样了! 还敢觊觎她,季清宁要不是不会武功,她都不用温玹出手,她就自己上了,替天行道! 两人从街上打到药铺,又从药铺打到街上,先前还有煜国公管一管,现在煜国公也不在了,谁还能管得了温玹和晋临侯世子打架啊。 这两个人,只要不把对方打死,都不是大事。 这一干架,昌平街是前所未有的堵,可怜巡城官刚觉得消停了点儿,又听说两人打起来,匆匆赶来,但没有煜国公震着,谁还把一个小小巡城司放在眼里,送上去就是做炮灰的。 巡城官被晋临侯世子一脚踹飞,“多管闲事!” 巡城官躺地上都爬不起来,真心的疼,感觉肋骨被打断了。 温玹和晋临侯世子打的难舍难分,晋临侯世子被温玹一脚踹中胸口,往后踉跄好几步,正好季清宁离的不远,他就要抓季清宁。 小丫鬟严阵以待,旁边还有陈杳,但小丫鬟要出手的时候被季清宁抓住了胳膊,小丫鬟怔了一下,晋临侯世子上前来,季清宁手朝他一挥。 一把药粉撒出去,晋临侯世子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这一幕来的太快,把围观之人看呆愣了,温三少爷和晋临侯世子武功差不多,温三少爷都没法让晋临侯世子就范,温三少奶奶抬个手就把人撂倒了? 他们都知道季清宁和温玹的缘分就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季清宁救温玹…… 但不是说季大少爷,不是,温三少奶奶差点被人溺亡在浴桶里,打那以后就武功尽失了吗? 难道传言有误? 正猜测着,就听季清宁冷冽声传来,“把晋临侯世子给我吊城墙上去!” 出来逛个街就落个红颜祸水之名,季清宁可不是晋临侯夫人,她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败坏她的名声,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温玹走到季清宁身边,陈杳已经把晋临侯世子从地上拎起来了,小丫鬟麻溜的拿了麻绳来,把晋临侯世子捆的严严实实的。 季清宁瓷白的脸因为愤怒染上胭脂色,温玹摸着她的脸道,“别生气,动胎气就不好了。” 季清宁气不过道,“我能不生气吗?他要和你打架就直接打就是了,偏说看上了我来激怒你,败坏我名声。” 说着眼眶就红起来,“我女扮男装十七年,连发现我女儿身的都没有,我才恢复女儿身几天,他晋临侯世子和你打一架,不少人就说我是红颜祸水了,早知道,我就一辈子做男人了,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太无理了!” 晋临侯世子被带走了,但围观众人还未散去,听了季清宁的话,当下有些惭愧,明明问题在晋临侯世子那儿,没人责怪他不该觊觎温三少奶奶,反倒怪温三少奶奶是红颜祸水。 温玹抹着季清宁眼角的泪珠,只想把晋临侯世子抽筋剥皮。 他知道季清宁不会喜欢晋临侯世子,但晋临侯世子给季清宁造成了困扰,就不可原谅! 这不是把他吊在城墙上就能消气的。 温玹带季清宁到了城门口,彼时晋临侯世子双手被捆吊在城门上,浑身软绵的他,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声。 温玹和季清宁并肩而立,温玹手一伸,陈杳就把弓箭放到他手上。 季清宁见了道,“你要做什么?” “给他一个教训,”温玹道。 看着温玹冰冷的脸色,季清宁心都在颤抖,“你别乱来。” 虽然晋临侯不止晋临侯世子一个儿子,但把人儿子射杀在城墙上,晋临侯必不会甘心。 晋临侯世子当街出言不逊,确实不占理,但罪不至死。 晋临侯手里有兵权,杀他儿子,后果不堪设想。 温玹的箭瞄准晋临侯世子,季清宁心急但还真不敢抢弓箭,道,“你要觉得不够解恨,我给他下毒就是。” 她有八百十种法子让晋临侯世子生不如死。 温玹道,“我的法子更好。” 他的箭对着晋临侯世子,“你最好不要动,不然后果自负。” 晋临侯世子眼神冷的像寒冬腊月屋檐下凝结的冰溜子。 嗖。 温玹手一松。 箭就朝晋临侯世子射了过来。 那一箭差一点点就要晋临侯世子断子绝孙了。 真的。 下半身一阵清亮。 晋临侯世子想活刮了温玹的心都有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巴掌 晋临侯虽然权势滔天,内宅女人不少,但膝下儿子就两个,一个晋临侯世子赵承砾,一个晋临侯府二少爷赵承封。 对世家大族来说,膝下只两个儿子算子嗣单薄了,尤其晋临侯还和煜国公一样,手握兵权,晋临侯世子和赵二少爷都是要上战场的了,战场凶险,那是有命去不一定有命回的地方。 温玹要真绝了晋临侯世子传宗接代的机会,比杀了晋临侯世子还让晋临侯愤怒,当然了,温玹只是要给晋临侯世子一个教训,不是真的要把他怎么样。 这一箭只是开胃菜,他温玹会让晋临侯世子甚至京都世家子弟长长记性,觊觎他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 搭弓。 射箭。 三箭齐发。 那三只箭不偏不倚的射在晋临侯世子头顶和两边肋下。 晋临侯世子脸几百年没那么冷过,但面对射过来的箭矢,他还真做到了一动不动。 一个敢射,一个敢接。 反倒是四下看热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稍有不慎,后果没准就是天翻地覆了啊。 晋临侯的手段有多狠,前朝被灭的镇国公府就是赤果果的例子,煜国公手握重兵,两人要针锋相对,刀剑相向,是会动摇国本的。 季清宁站在一旁,是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温玹气头上可不是谁都能劝得动的,再者,她也想给晋临侯世子一个教训。 温玹继续射箭,晋临侯世子嘴里塞着布条,牙关紧咬,布条都给他咬碎裂了。 等温玹射了十八只箭后,晋临侯世子呸的一下把嘴里的布条吐掉,道,“有本事就朝我胸口上射,你这样就是射上百八十只箭又算什么本事?!” 温玹冷笑道,“你想死,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成全你。” “但你再敢有下回,我废你两条胳膊两条腿!” 话音一落,箭又射出去。 这回箭贴着晋临侯世子的腰直插在城墙上,晋临侯世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锦袍被带进了墙砖里。 一大把箭全部射出去,箭把晋临侯世子包围了起来,就这弓箭术,足以震慑围观众人了。 温三少爷不仅是个纨绔,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纨绔,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就这一手弓箭术,京都世家子弟就没人能比的上,当然了,最厉害的还莫过于温三少奶奶。 温三少爷和晋临侯世子不分伯仲,她可是抬抬手就把晋临侯世子撂倒了,也难怪晋临侯世子要抢她,温三少爷肯为她豁出去命了,她值得。 晋临侯府。 晋临侯夫人吃过午饭后就有些心绪不宁,总担心会出什么事,她耐着性子修剪花枝,可好好一盆花被她修剪的七零八落,还不如修整之前。 她烦躁的把剪刀放下,外面跑进来一丫鬟,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夫,夫人……。” 话都说不利索了。 晋临侯夫人心口一提,“可是世子又闯祸了?” 丫鬟飞快的点了两下头,缓了口气才道,“世子爷看上了温三少奶奶,和温三少爷在街上打架,被温三少奶奶撂倒,吊在了城墙上……。” 晋临侯夫人听到前一句,脑袋嗡的一声炸响,“砾儿看上了谁?!” 丫鬟呐呐声道,“温三少奶奶啊。” 晋临侯夫人身子一晃,要不是丫鬟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了一把,晋临侯夫人都能摔地上去。 丫鬟见晋临侯夫人脸色惨白,心下奇怪,世子爷看上温三少奶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最多一辈子求而不得,痛苦一生,但怎么在夫人这里好像天塌地陷了一般呢? 丫鬟扶晋临侯夫人坐下,晋临侯夫人眼泪不自觉滑落,泣不成声。 哭了好一阵后,她又猛然起来,只是起猛了些,头晕目眩,却顾不得那么多,急道,“快扶我去城门口。” 丫鬟觉得晋临侯夫人去城门处也没什么用,温三少爷把世子爷吊在城墙上的,就是侯爷都未必能放人啊,毕竟这事世子爷不占理。 晋临侯夫人不管那么多,坐进软轿,匆匆赶到城门口。 彼时季清宁和温玹已经走了,只留下晋临侯世子被吊在城墙上,整个人被箭矢包围,但又没中一支箭。 晋临侯夫人是又气又心疼,“快放下砾儿!” 晋临侯府下人不敢动,因为晋临侯早闻讯赶来,他都没让放人,温玹背后若只是煜国公,晋临侯不会放在眼里,可温玹最大的靠山是皇上。 晋临侯夫人见没人听她的,气道,“我让你们放人!” 小厮这才上城墙,把自家世子爷放下来。 温玹虽然走了,但留了暗卫看守,暗卫知道温玹欠晋临侯夫人人情,晋临侯夫人放晋临侯世子,暗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晋临侯世子被吊了许久,浑身无力,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季清宁给他下的药,让他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被小厮抬回了府。 晋临侯夫人忍耐了一路,回府后,就训斥儿子了,“满京都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你喜欢哪个姑娘不行,偏偏喜欢温三少奶奶,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晋临侯世子道,“我不在乎她嫁过人……。” 啪! 晋临侯世子的说话声被晋临侯夫人一巴掌给打断。 晋临侯世子脸色僵硬的看着自己的亲娘,从小到大,娘从来没打过他,这是第一回。 晋临侯夫人打的很用力,打完了手都在颤抖,她气的眼泪盛满眼眶,脸上全是失望和惶恐,“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别人的东西不要去争不要去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是用尽手段也没有用!” 晋临侯走到珠帘处,正好听到这一句,脸色极其的难看。 他哗的一下撩开珠帘,大步走进去道,“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何必忍耐压抑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去夺,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晋临侯夫人看着晋临侯,眼底恨意冰冷,“你不要教坏砾儿!” 晋临侯笑了,“你就愿意看到砾儿一辈子求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双宿双飞吗?” 晋临侯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他们明面上争的是晋临侯世子的事,实则在为当年的事在争执,她知道劝不动晋临侯,她只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要敢觊觎温三少奶奶,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你就不是我儿子!” “我就死在你面前!” 说完,晋临侯夫人用近乎吼道的力气指着门道,“你们都给我滚!” 第五百八十二章 赔礼 晋临侯夫人对晋临侯一向寡淡,但对儿子晋临侯世子是悉心教导,虽然管的很严厉,但大声吼让儿子滚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屋子隔音效果差,晋临侯夫人的怒吼传开,吓的院子里清扫的丫鬟婆子一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晋临侯习惯了被晋临侯夫人晾着,但吼他还真不习惯,上一次吼他还是二十年前了,是镇国公府二少爷在刑部大牢自尽那天,吼的几乎疯狂,虽然后来屈服嫁给了他,但对他,真可以用冷若寒冰来形容。 比起那般冰冷,他倒是更喜欢她这般鲜活,哪怕鲜活过了火。 晋临侯世子则被吼懵了,虽然娘在他心底很严厉,但严厉中始终带了几分温柔,只有他犯错的时候才会对他严苛,但也没有让他滚过啊。 他要不要真滚? 犹豫的功夫,晋临侯夫人双眼赤红,再一次指着大门,“我让你们给我滚!” 晋临侯世子心沉落谷底,丫鬟赶紧过来,把他劝了出去。 晋临侯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只是他才出珠帘,晋临侯夫人浑身像是卸了力气般瘫软在地,两行清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坠落,我见犹怜,嬷嬷在一旁看的心如刀绞。 世子爷真是太不懂事了,侯爷让夫人痛苦了一辈子,他不从中吸取教训,他还有样学样,他这是在拿刀子剜夫人的心啊。 嬷嬷蹲下要扶晋临侯夫人起来,晋临侯夫人泣不成声,“我就不该活着,这都是给我的报应!” 嬷嬷劝道,“温三少奶奶模样好,才情好,不怪世子爷会倾慕于她,但温三少爷不是好欺负的,世子爷不会得逞的。” 作为下人,把得逞的这样的贬义词用在自己少主子身上,嬷嬷十分不情愿,可没有比这个词更合适的了。 只是嬷嬷的宽慰并没有止住晋临侯夫人的眼泪,反而让她想起来二十年前的往事,曾几何时,她也觉得以镇国公府的权势能屹立百年不倒,可结果呢,大厦倾倒可能就在顷刻之间。 当年的晋临侯都那般心狠手辣了,何况是二十年后的晋临侯。 他认同砾儿,就一定会帮他。 哪怕存心扎她的心,他也会这么做! 她太了解晋临侯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看上的是季清宁,想到万一煜国公府护季清宁不住,她步了自己的后尘……晋临侯夫人想到这种可能就脸色刷白。 她擦掉眼泪,道,“扶我起来。” 嬷嬷以为她想通了,连忙把晋临侯夫人扶起,晋临侯夫人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写下几个字,然后装入信封内,就在要揣入怀中的时候,她停了手,把信递给嬷嬷,“你把信收好。” 嬷嬷也不知道晋临侯夫人在信上写了些什么,但这么短时间,也写不了几个字,便照办了。 而后,晋临侯夫人道,“让人准备软轿,我要去煜国公府。” 嬷嬷道,“侯爷他不会……。” 她声音很低,低到晋临侯夫人都没听见,嬷嬷叹息一声,下去传话。 准备软轿只是件小事,但晋临侯夫人想去煜国公府,那难比登天,因为晋临侯不允许。 晋临侯夫人才走到二门处就被晋临侯堵住了,“养不教,父之过,砾儿犯错,岂有让你去煜国公府赔不是的道理。” 晋临侯夫人脸寒如冰,“你少怂恿砾儿做坏事就够了!” 两人吵起来,四下丫鬟婆子不敢看热闹,做鸟兽散。 晋临侯脸也冰冷,“砾儿是我儿子,作为父亲,我能害他吗?!” “你害他还少吗?!”因为愤怒,晋临侯夫人浑身都在颤抖。 她只想儿子做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什么权势,什么荣华富贵,她都不在乎。 可他呢,教儿子争,教儿子抢,四处树敌,至今身边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温三少爷虽然也顽劣,可人家顽劣有度,也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身边有东平郡王他们这些情如手足的兄弟,砾儿有什么?他只有别人对他的恨! 晋临侯身居高位,可身边所有人对他都只有惧怕,他当真活的开心吗?! 他要真的爱砾儿,他绝不会让砾儿步他的后尘。 晋临侯夫人要去煜国公府,可晋临侯不让的事,她不可能办的到,晋临侯直接叫两个丫鬟把晋临侯夫人扶了回去。 说是扶,其实就是把她拖了回去。 晋临侯夫人走了,嬷嬷还站着那里没动,身后两丫鬟端着给温三少奶奶的赔罪礼。 晋临侯眸光从那些赔罪礼上扫过,嬷嬷道,“只是些补品,侯爷要觉得赔礼不够,奴婢再让人添些。” 晋临侯根本就没要这些东西,转身走了。 嬷嬷紧随身后,晋临侯眸光冷冽从她脸上扫过,嬷嬷道,“奴婢不跟侯爷一起去,夫人是不会信您真的去煜国公府替世子爷赔礼了。” “侯爷对夫人的心,奴婢看在眼里,奴婢不希望侯爷和夫人之间再起隔阂。” 嬷嬷是晋临侯夫人的心腹,可以说偌大一个晋临侯府,晋临侯夫人只信嬷嬷一人,便是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 嬷嬷性子倔,晋临侯早些年没少收买,只是她只听晋临侯夫人的,晋临侯还不能杀她,怕嬷嬷是压死晋临侯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想到有朝一日,嬷嬷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晋临侯心下怀疑,但整个晋临侯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晋临侯夫人不许煜国公府,以前的镇国公府,至于嬷嬷……他并不在乎。 何况嬷嬷还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掀不起浪花来。 晋临侯让人从库房随便挑了两样东西,就骑马去煜国公府。 两府离的其实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而且在煜国公府门前和从军营回来的煜国公迎面碰上。 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当街打架的事,煜国公是亲眼目睹,但他还真不知道打架是因季清宁而起,不过从军营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 晋临侯在马背上赔礼,煜国公笑了,他看了眼煜国公府道,“我倒是好奇晋临侯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我煜国公府为儿子的失礼之举赔礼道歉的。” 晋临侯世子做的事和当年的晋临侯别无二致。 当年晋临侯为了抢女人灭了镇国公府满门,如今却为儿子来前镇国公府赔礼道歉,他到底想做什么? 晋临侯面不改色,他都敢做的事,自然没什么不敢当的,何况—— 晋临侯笑道,“我一向觉得我和煜国公你该有话可聊,毕竟在抢女人一事上,你也不遑多让。” 不远处,一小丫鬟拎着糕点路过,听到这八卦,眼睛都闪亮了起来,躲在大石狮子后面偷听。 这消息太劲爆了吧。 晋临侯抢晋临侯夫人人尽皆知,但没听说过煜国公抢女人的事啊,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小丫鬟眼底闪着八卦的光芒。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八卦 小丫鬟竖起耳朵贴着石狮子,贴了半天,也没贴出什么下文来,眼底的八卦光芒黯淡下去,小嘴撅了起来,这种大八卦听个开头没有结果,能把人心肝儿都给挠成碎渣。 晋临侯说了那么一句,煜国公压根就没接他的话,只道,“玹儿性子随我,晋临侯既然知道我的脾气,回去就好好管教自己儿子。” 晋临侯只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虽然他私下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明面上总不能说出来。 礼也赔了,晋临侯让小厮把赔罪礼放下,就同煜国公告辞。 可怜嬷嬷来并不是真的看着晋临侯送赔罪礼,她是来送晋临侯夫人写的信的,当着晋临侯的面,她可不敢把信交给煜国公,交给小厮的话,她又怕被旁人知道,不敢冒险。 嬷嬷急的手心都冒了汗,然而她还没有想出解决办法,晋临侯已经掉头走人了,车夫也拉着马车离开。 嬷嬷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晋临侯夫人的亲笔信,到了闹街,嬷嬷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到了威平侯世子,嬷嬷想起上回晋临侯夫人托威平侯世子帮着给温玹和季清宁传话的事,嬷嬷忙对车夫道,“停车,我买些糕点带回去。” 车夫当即停下,嬷嬷踩着凳子下来,这么点小事,她便没和晋临侯打招呼,晋临侯看着嬷嬷离开的背影,摆手道,“跟上她。” 嬷嬷对晋临侯夫人忠心不二,是晋临侯夫人最信任的人,晋临侯夫人今天气成那样,嬷嬷没陪在一旁劝慰,还执意要跟去煜国公府,就够晋临侯起疑了,没能进煜国公府,又要去买什么糕点,这么点小事,使唤哪个丫鬟小厮去办不行,非得自己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晋临侯夫人那点小心思,晋临侯一清二楚,他也不怕一个嬷嬷能在他眼皮子底线掀起什么风浪来,但看着点不费什么力气,自然看着点儿了。 嬷嬷先去买了糕点,然后拎着糕点去找威平侯世子,威平侯世子齐宵骑在马背上,远远的就看到嬷嬷朝他走来,在看到嬷嬷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尾随嬷嬷的小厮。 威平侯世子心下奇怪,见嬷嬷眸光一直在他身上,他上前打招呼道,“这么巧,在街上碰到李嬷嬷,我正打算去晋临侯府探望世子呢。” 说着话,威平侯世子从马背上下来,小声道,“嬷嬷被人跟踪了。” 李嬷嬷后背一寒,连忙道,“我家世子爷没什么朋友,夫人觉得齐世子你为人稳重,又救过我家世子爷,平常没少夸您,您去晋临侯府,我家夫人是再高兴不过了。” 威平侯世子笑道,“我一直想去摆放,又怕惹人厌烦,嬷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扰嬷嬷您逛街了。” 嬷嬷点点头,路过威平侯世子身边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下脚,威平侯世子连忙搀扶,“嬷嬷小心些。” 嬷嬷站稳身子道,“老了,不中用了,让齐世子看笑话了。” 站稳身子,嬷嬷动了动脚脖子,威平侯世子要送她回府,嬷嬷没让,就告辞了。 嬷嬷继续逛街,小厮继续跟踪,等他们都走远了,威平侯世子才看着手里的信,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越发琢磨不透晋临侯夫人了,晋临侯世子今儿才被温三少爷吊在城墙上,她却要偷偷摸摸给温三少爷送信,还被人暗中盯着…… 儿子被打,晋临侯夫人不生气就算了,还这么做,威平侯世子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回了府,就没再出屋子一步,托小丫鬟的福,煜国公府那些流言却是没少往她耳朵里钻,既是流言,就别指望有多好听了,哪怕她当众说了晋临侯世子是为了和温玹干架,也被她吊到城墙上都无济于事。 添油加醋,那些话真是不堪入耳,亏得她心大不在乎,换个重名声的估计能气个半死。 正喝茶呢,外面小丫鬟快步进来,还不等她开口,季清宁就抬手阻拦道,“说的够多的了,不必再说给我听了。” 她只想耳朵清净一会儿。 小丫鬟话到嘴边,没差点把她憋死过去,“这,这回不是关于姑娘你的……。” 季清宁这才抬头看小丫鬟,笑道,“这回是关于谁的?” 小丫鬟东张西望,季清宁哭笑不得,这屋子里就她们主仆俩,还要担心被人听去,她倒是好奇小丫鬟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谁传到她耳中的。 小丫鬟确定温玹不在,才凑到季清宁跟前,离的近不说,声音还压的很低,“是关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 季清宁八卦之心瞬间被勾起,小丫鬟倒豆子道,“国公夫人是国公爷抢回来的……。” 季清宁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小丫鬟点头如小鸡啄米,这可是丫鬟七儿擅作主张拿给姑娘买的糕点收买前院守门婆子打听出来的八卦,国公夫人就是国公爷从大街上抢回来的。 据说国公夫人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哥,不是皇上,是另外一个表哥,具体是谁,守门婆子也不知道,据说当年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国公爷和人喝醉了酒,打赌输了,在街上把国公夫人抢了,还当众亲了国公夫人一口,有了肌肤之亲才嫁的。 平老夫人当年要给国公爷定亲,国公爷死活都不同意,结果在大街上醉醺醺的轻薄了国公夫人,平老夫人气归气,也只能和老国公登门为国公爷的无理赔礼,把亲事定下,迎娶国公夫人进门。 当年国公爷当众非礼了国公夫人,事后被皇上知道,据说打的国公爷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国公爷和皇上承诺这辈子不纳妾,不负国公夫人。 从煜国公膝下只有温玹和温珵两个儿子,内宅没有姨娘通房来看,煜国公也算说话算话了,毕竟承诺的对象是当今皇上。 难怪平老夫人拗不过煜国公了,还有温玹当初要入赘,平老夫人死活不同意,有这样胆大的爹,温玹性子又随煜国公,入赘还真未必只是吓唬她。 第五百八十四章 求见 难怪温玹有皇上护着,煜国公拿他没辄了,试问煜国公有这么大的污点把柄攥在皇上手里还怎么管? 煜国公年轻的时候这么肆意妄为,温玹再胡闹,也没有当街抢过女人,犯的错就没有煜国公的大,煜国公发飙揍儿子…… 皇上一句话就能让煜国公哑口无言了,没有他煜国公年轻时候的胡闹,连温玹都不会有,又怎么有温玹犯的那些错? 可以说,只要有皇上护着,煜国公这辈子是管不了温玹了。 季清宁虽然嫁进煜国公府没多久,煜国公夫人性子温和,但和煜国公的感情并不差啊,至少季清宁没从煜国公夫人身上感觉到对煜国公的恨意,不像晋临侯夫人,对晋临侯是恨之入骨。 一来煜国公夫人和晋临侯夫人性情不同,再者就是煜国公做事没有晋临侯那么狠辣了,晋临侯可是为了得到晋临侯夫人,灭了前朝镇国公府,当然,晋临侯更多的还是为了权势地位,但横刀夺爱未尝不是催化剂。 对前朝镇国公府的愧疚更加深了晋临侯夫人对晋临侯的恨。 小丫鬟禀告完,看季清宁的眼神带了几分担忧,难怪晋临侯世子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说喜欢她家姑娘了,人家是真的不怕。 煜国公能抢煜国公夫人,晋临侯谋夺了晋临侯夫人,晋临侯世子要抢姑娘,晋临侯不会责怪他,煜国公要生气,别人还会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丫鬟越想越郁闷,以前天天盼姑娘恢复女儿身,怪那些人眼瞎,如今恢复了,也嫁人了,结果还被人觊觎,别家姑娘的桃花树一早就开了,成亲就结果了,她家姑娘的桃花树先结果,成亲之后才开,还越来越旺盛…… 温玹打了珠帘进屋,就看到季清宁在揉眉心,他道,“怎么了?头疼?” 确实挺头疼的,鬼知道她怎么就入了晋临侯世子的眼,谁能告诉她,她改还不行么? 季清宁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怕晋临侯世子难缠。” 温玹失笑,坐下来道,“杞人忧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到手,我能叫他把你抢了去?” “他要真不怕死,我成全他就是。” 晋临侯是顺王最有力的帮手,一直为皇上所忌惮,这些年,皇上一直想要收回晋临侯手里的兵权,只是晋临侯为人狠辣,做事又滴水不漏,皇上一直找不到机会,晋临侯也很清楚这一点,一改之前的猖狂,说话做事循规蹈矩。 皇上疼他护他人尽皆知,他不信晋临侯真敢纵容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堂堂煜国公府要连过门的少奶奶都护不住,也不用在京都立足了。 季清宁在街上给晋临侯世子台阶下了,要他还敢有觊觎之心,就等着整个晋临侯府被灭吧! 见季清宁愁容不展,温玹道,“你要不放心,我这就带人去灭了他,以绝后患。” 说着,他就起了身。 季清宁连忙拦下他,道,“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在想刚刚铁锤和我说的事,你知不知道。” 温玹看着她,“什么事?” 季清宁犹豫要不要说,按说连煜国公府守门婆子都在知道,温玹肯定知道,季清宁又怕万一温玹蒙在鼓里,回头知道了会和煜国公吵架,她就惹事了。 季清宁迟疑不决,温玹有些不高兴了,“和我还支支吾吾吗?” 季清宁看着他,“那你保证听后不生气。” 温玹哭笑不得,“我保证就是。” 季清宁拉他坐下来,把小丫鬟刚刚和她说的事和温玹说一遍,温玹听得一笑,“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事?” 这轻松的语气,季清宁睁圆眼睛,“你早知道?” 温玹伸手捏季清宁的鼻子,“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的比你多的多。” 他把季清宁抱坐到大腿上,羞的小丫鬟赶紧跑了,季清宁挣扎,温玹不放手,抱的紧紧的,“娘确实是父亲在街上借酒抢的,也当众非礼了娘,但那是逼不得已……。” 季清宁一脸惊讶,非礼人还逼不得已?谁拿刀架在国公爷脖子上了吗? 只听温玹继续道来,季清宁才知道煜国公抢人的经过,还是和皇上有关。 当年顺王被砍断了一只胳膊,从此与皇位无缘,皇上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太后不甘心,就把主意打到了皇上最宠爱的表妹,也就是煜国公夫人头上。 太后要拿煜国公夫人和亲,煜国公和皇上无意间得知此事,便想趁着太后还未下旨,让煜国公夫人的表哥赶紧迎娶煜国公夫人过门,只是煜国公夫人的表哥怂了,不敢得罪太后,煜国公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这才有当街抢人之事,为的就是生米煮成熟饭,打消太后算计煜国公夫人的念头。 季清宁听呆了,“也就是说国公爷是替君分忧娶了国公夫人?” 温玹轻咬季清宁的耳垂道,“你觉得父亲有这么好说话吗?” 季清宁哑然。 也是,要是煜国公不喜欢煜国公夫人,大可以另外找人办这事,犯不着牺牲自己的名声,还得罪太后,更不可能在替君分忧之后,内宅就真的只有煜国公夫人一人,摆明了是喜欢极了。 温玹道,“早些年,我也以为父亲是这么混不吝的人,这些事他没和我说过,还是皇上告诉我的。” 因为牵扯到太后,所以一直没有替煜国公澄清,再者,煜国公也不是在乎名声之人,所以就被误会到了现在。 晋临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敢拿自己和煜国公比,他给煜国公提鞋都不配。 温玹就那么抱着季清宁,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某处有些蠢蠢欲动,季清宁坐的实在不舒服,这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丫鬟,看到这一幕,脸红成猴屁股,羞赫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三少爷,威平侯世子求见。” 威平侯世子齐宵? 他怎么来了? 温玹猜不透威平侯世子的来意,季清宁却像是得了救星似的,“没要紧事,他不会来找你的,快去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灭亲 温玹惩罚似的在季清宁耳垂处咬了一下,惹的季清宁身体不自主的打了个颤,见她耳垂脖子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温玹才满意的起了身,吩咐丫鬟道,“领威平侯世子到书房见我。” 温玹到了书房,陈杳上了盏茶,他刚端起来,威平侯世子就到了。 温玹看了他一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威平侯世子来找我何事?” 威平侯世子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温玹眉头一挑,只见威平侯世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那封信像树叶一般从他手里飞向温玹,温玹伸手接住,道,“这信是?” 威平侯世子坐下来道,“在路上偶遇晋临侯夫人的贴身嬷嬷,她交给我的。” 竟然是晋临侯夫人给他的信…… 他才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之上啊。 温玹多看了信两眼,这才把信撕开,从信封里抽出信来。 打开。 扫了一眼。 温玹脸色一变。 威平侯世子虽然在端茶,但眸光没有移开,这份信虽然不是他写的,却是他帮着送的,他得盯着点才放心,不能帮人把自己坑了。 见温玹脸色突变,威平侯世子心也跟着一颤,就见温玹看着他,问道,“你确定这信是晋临侯夫人的贴身嬷嬷给你的?” 威平侯世子被问懵了,他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会认错人,他认真道,“确实是晋临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给我的信,不过她交给我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说完,威平侯世子默了默,开口道,“不知我能否知晓这信上所写内容?” 能把温玹震惊成这样,威平侯世子觉得自己要不能弄个清楚,三五日人都好不了。 温玹看了威平侯世子一眼,还真把信递给了他,威平侯世子真诧异了,他以为温玹会拒绝的。 自己开口要看的信,现在温玹真给他看,他不看反倒矫情了。 他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从温玹手里接过信,看了一眼,他比温玹还要震惊,眼珠子没差点瞪掉下来。 这、这、这…… 不怪温玹怀疑这信不是晋临侯夫人给他的了,他现在也是这么怀疑的。 他来回看了信几遍,只见信上写着—— 如若犬子固执,不听劝诫,非礼尊夫人,杀之。 晋临侯夫人留。 温玹把信给威平侯世子看,是以防万一,万一到时候真的逼不得已要杀晋临侯世子,威平侯世子和这封信能保他全身而退。 威平侯世子拿信的手都有些颤抖,他这是送的什么信啊,晋临侯夫人要大义灭亲? 虎毒不食子啊。 他知道晋临侯夫人恨晋临侯,可不至于恨到连自己和晋临侯生的儿子都如此对待吧? 威平侯世子从信上看到了泪痕,这封信应该是晋临侯夫人含泪写的,他奇怪道,“这封信晋临侯夫人应该写的很痛苦,她既不爱晋临侯,还让你杀晋临侯世子,既然活的这么痛苦,她为何……。” 自己不寻死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到底没能挤出来。 他见过晋临侯夫人,一看就是那种很固执很善良的人,这也是他明知道晋临侯夫人给不了他助力,还愿意帮她的原因。 威平侯世子说的话,也正是温玹想不通的地方,晋临侯夫人身上有一种看淡生死甚至可能随时寻死的感觉,但她对晋临侯世子的疼爱也是真切的,而非恨晋临侯,连带着厌屋及乌。 晋临侯夫人一直对晋临侯世子管教甚严,晋临侯世子受她影响也很大,他身上既有晋临侯的狠辣,偶尔也会流露晋临侯夫人的善良,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 可晋临侯夫人这封送儿子上绝路的信,温玹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他没忘记晋临侯夫人找天问山庄庄主的事,还要了他岳父大人季怀山的画像,她在被晋临侯抢到手之前是前朝镇国公府二少爷的未婚妻…… 他岳父大人季怀山就是前朝镇国公府三少爷,天问山庄第一任庄主的事已经证实了,如果……如果晋临侯世子是前朝镇国公府二少爷的遗腹子,那和季清宁就是堂兄妹。 晋临侯夫人恨晋临侯,但她为了晋临侯世子才忍辱偷生到现在,所以她才那么渴望找到季怀山,找到天问七子,只有晋临侯世子认祖归宗,她才放心的离开人世。 她这辈子最恨的大概就是晋临侯抢了她,让镇国公府二少爷在狱中自尽,她没能管教好他的儿子,让晋临侯世子和晋临侯学坏了,甚至看上了自己的堂妹,她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沈二少爷,才在绝望之下写了这么一封信给他。 温玹觉得自己的猜测让一切都变的合理了起来,也能解释晋临侯夫人跪求季老夫人一事了,可如果晋临侯世子真的是季清宁的堂兄,那这事反倒不好办了。 温玹陷入沉思,威平侯世子趁他不注意,把那封信揣入怀中,道,“这封信非比寻常,我得还给晋临侯夫人。” “不必了,”温玹道。 威平侯世子不解的看着他,温玹道,“在有些事没有确定之前,我不会要他的命。” 其实威平侯世子最担心的还不是温玹,毕竟晋临侯世子武功不差,他怕的是季清宁啊,医术高超又擅长用毒,这回不就是她抬手间把晋临侯世子撂倒了么? 要威平侯世子说,晋临侯世子觊觎季清宁,那才是真的找死,满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他想娶谁办不到,何必喜欢上一个嫁了人连孩子都怀上了的女子呢,这不是欠收拾吗? 那封信温玹没有要回来,他叮嘱威平侯世子道,“这封信切记不要落入晋临侯手中。” 威平侯世子心里有数,他点点头,同温玹告辞。 送走威平侯世子,温玹回了内屋,季清宁看他道,“威平侯世子来找你何事?” 温玹坐下来,看着季清宁的脸欲言又止,季清宁扭眉看他,“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的?” 温玹道,“事情有些复杂,但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动手 温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季清宁这件事,但季怀山和季老夫人都瞒着季清宁,他都还未正儿八经的拜见自己的岳父,不敢抖出他这么大的隐秘来。 但现在到了不说不行的时候了,季清宁的脾气他知道,大部分时候好说话,可要危及到她的性命,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一定会亮出自己的利爪,让人尝到苦头。 虽然眼下对晋临侯世子的身份只是猜测,但温玹觉得可能性很大,他不能让季清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要了晋临侯世子的命。 至少留他一口气等季怀山回京处置。 温玹说完,季清宁两眼看着他,“你还有事瞒着我?” 温玹,“……。” 他就这么撞季清宁枪口上了…… 温玹一脸呆滞,嘴角抽搐。 季清宁两眼瞪他,“那你还不快点儿说!” 她以为温玹没事隐瞒他的,毕竟连他就是天问山庄庄主的事她都知道,这事怕是连煜国公夫人都不知道,结果还有事瞒着她。 温玹抬手扶额道,“事关岳父大人,必须慎重。” 和她爹有关? 季清宁把脸上的薄怒收敛赶紧,她一直隐隐觉得她爹季怀山和季家有秘密,难不成她感觉的没错,真的有? 她用眼神催温玹快点说,温玹便娓娓道来,“天问山庄是前朝镇国公府三少爷一手创建,因镇国公迂腐,忠心前朝,将他逐出家门,后镇国公府被灭,他心灰意冷之下,将天问山庄交于当今圣上……。” 季清宁瞅着温玹,“这些事我知道啊。” “岳父大人就是前朝镇国公府三少爷李怀,”温玹的声音被风吹散。 季清宁眼睛睁圆,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没骗我?” 温玹失笑,“我骗你做什么?这些是天问七子,也就是岳父大人的生死兄弟告诉我的。” 说完,见季清宁扭眉看着他,温玹笑道,“你猜的没错,就是云阳侯和肃宁伯他们。” 季清宁还记得煜国公说过她爹季怀山比他厉害,她一直觉得煜国公太谦虚,把她爹捧的太高啊…… 季清宁呆呆的看着温玹,“我爹真有这么厉害?” 温玹轻笑,“岳父大人有经世之才,可惜埋没了这么多年。” 若季怀山当初没有选择避世,而是选择辅佐皇上,今日朝堂格局必然不一般。 毕竟顺王一只胳膊折在季怀山兄长李大少爷手里,顺王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要季怀山的命。 季怀山和顺王之间,只能活一个。 能创建天问山庄,还把天问七子安排入朝,在明面上忠于皇上,背地里替皇上解决麻烦,这般谋略,顺王绝不是他的对手。 季清宁看着温玹,“那国公爷是早就知道我爹的身份了?” 温玹摇头,“季家住的小院是肃宁伯的,父亲碰巧知道这事,就猜到岳父大人和肃宁伯关系好,都到季家小院门口了,改了主意拖岳父大人入局,本意是要肃宁伯和云阳侯他们去查西南贪墨案,没想到岳父大人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这也能解释煜国公把季怀山送去西南凶险之地,季老夫人丝毫不恼煜国公的原因了。 因为季老夫人太清楚季怀山的本事了,如果季怀山都查不出来西南贪墨案,这世上只怕没人能查清了。 她也不希望季怀山从此埋没,她不仅不怪煜国公,甚至心怀感激。 以前种种想不明白的事,这一刻都豁然开朗。 有个这么厉害的爹,季清宁与有荣焉。 不过…… “这和威平侯世子找你有什么关系?”季清宁问道。 温玹就道,“威平侯世子替晋临侯夫人送信而来,晋临侯夫人把你的命看的比晋临侯世子更重。” 这怎么可能呢? 季清宁再一次惊呆。 这一整天能不能不要这么刺激她,她还怀着身孕呢。 但她知道温玹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季清宁脑袋转的飞快,她知道晋临侯夫人和前朝镇国公府的关系,温玹把信上内容和季清宁一说,季清宁就和温玹一样猜测了。 季清宁看着温玹,“你怀疑晋临侯世子是我堂兄?” “可晋临侯夫人不是没出嫁吗?” 温玹就那么看着季清宁,季清宁默默把这话收了回来,晋临侯夫人的容貌之美,都引得晋临侯觊觎了,和前朝镇国公府二少爷又是青梅竹马,情难自禁,成亲之前就那啥啥很正常。 季清宁一脸的惆怅,“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知道季怀山厉害,季清宁就没那么担心了,但人只要一日不回京,就一日处于危险之下。 温玹给季清宁拿糕点道,“连天问山庄的人都不知道岳父大人的下落,顺王他们就更难知道了,没准儿哪一天,岳父大人就悄无声息的回京了。” 温玹说完,外面跑进来一小丫鬟,站着珠帘外喘气道,“三少奶奶,不好了,您的丫鬟在揍府里的小厮……。” 季清宁,“……。” 温玹,“……。” 小丫鬟的武功之高,都能在陈杳手里过不少招了,煜国公府的寻常小厮哪经得住小丫鬟的拳头啊。 小丫鬟一直谨记李氏的叮嘱,怎么今天和人动手了? 季清宁猜到和晋临侯世子当众扬言喜欢她有关,不放心,她赶紧起身。 等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七八个小厮摔了一地,横七竖八的,抱头的抱头,捂腿的捂腿,无一不鼻青脸肿,哎呦叫疼声此起彼伏,听在季清宁耳中如同魔音灌耳,刺耳的很。 小丫鬟气势汹汹,围观的丫鬟小厮没一个敢上前的。 毕竟最开始只有一个小厮和小丫鬟动手,剩下的都是上前帮忙把自己帮成这样的。 三少奶奶这丫鬟武力值爆表,谁能扛她的揍啊。 以后看到三少奶奶和她的丫鬟一定绕道走。 季清宁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季清宁的话一入耳,小丫鬟气势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她瘪着嘴看着季清宁,一脸我忍了,但是没忍住的表情。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处罚 季清宁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丫鬟,小丫鬟就知道不回答不行了,她鼓着腮帮子,委屈道,“是他们说姑娘你是红颜祸水,嫁给了姑爷,还在外勾了晋临侯世子的魂,惹的晋临侯世子和姑爷大打出手……。” 季清宁就猜到是为这事,小丫鬟虽然武功不错,但一向克制,只有事关她的时候,才会忍不住爆发。 恰好今天又发生了晋临侯世子当街乱说话的事,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 只是嘴长别人身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就算能震住府里的下人,还有府外呢。 小丫鬟忠心,季清宁不会训斥她,但小丫鬟话还没说完呢,小丫鬟怕气着季清宁,毕竟她家姑娘还怀着身孕,不能动怒,更难听的没敢说,这会儿见季清宁脸色未变,似乎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小丫鬟就放心大胆道,“他们还说这间大宅和晋临侯府八字相克,以前是前朝镇国公府镇国大将军的府邸,李家二少爷的未婚妻,也就是晋临侯夫人就是被晋临侯给抢了,现在晋临侯世子又看上了姑娘你,很难不重蹈覆辙……。” 季清宁眉头拢紧,站着她身侧的温玹脸上就冷的厉害了,眸光一扫,“我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门上两回,你们还觉得他比我更厉害,在我煜国公府长他人志气灭自家三少爷的威风,这样的人,我煜国公留他不得!” 小丫鬟手一抬,道,“就是他们几个说的。” 小丫鬟话音一落,温玹的冷冽声就传开了,“给我打!” 那几个小厮被小丫鬟打的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会儿听温玹的话,更是吓的脸色刷白,连连跪下求饶。 小丫鬟以为温玹是让她接着打,走过去,拎起一小厮,拳头就挥了下去。 场面有点血腥。 那些丫鬟婆子都不敢看。 季清宁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这丫鬟一旦开启暴力模式,脑子就不大在线了啊。 陈杳抽着嘴角过去把小丫鬟拉开,“爷的意思是打他们板子,然后卖了。” 小丫鬟懵了,“不是让我接着打么?” 陈杳点头道,“少奶奶只习惯你伺候,你要把自己打伤了,旁人少奶奶用不惯。” 小丫鬟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她能打几个小厮就把自己打伤,她又不是豆腐渣做的,能这么轻易就伤着吗? 那边赵管事让人搬来长凳,把那几个小厮拖到长凳上,小厮们一个劲的求饶,赵管事干脆叫人拿破布条堵住他们的嘴。 很快,板子声就传了来。 大太太似乎要出府,路过前院的时候,过来看了看,见状道,“三少奶奶怀着身孕,见这样的血腥场面也不怕对腹中胎儿不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和几个小厮过不去?” 刚刚季清宁还纳闷,外院这些小厮归赵管事管,但赵管事连点同情的眼神都没有,很听温玹的话叫人仗责那些碎嘴小厮。 才打他们板子,大太太就过来了,季清宁哪还不懂,外院二管事是长房的人,能让大太太多管闲事的,这些小厮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季清宁眸光淡淡的落在大太太身上,道,“大伯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就帮着小厮说情,难不成在大伯母心里,我与相公都是心狠手辣蛮不讲理,视小厮性命如草芥的人?” 她和温玹只是仗责发卖几个小厮,到她大太太嘴里就成和小厮过不去,可以说,这一句话,就把过错摁在了他们头上,小厮是无辜的。 季清宁直截了当的发问,问的大太太哑口无言,虽然她心底觉得季清宁和温玹都不是软绵好欺之人,但也没有做伯母的为了帮小厮这么说小辈的,大太太顿时后悔多管闲事了。 大太太笑笑,“大伯母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能不见血腥还是不见的好。” 居然拿她腹中孩子做挡箭牌,季清宁更没法容忍了,不是要护小厮们,那就让她护到底, 季清宁把小丫鬟揍小厮的原因一五一十说给大太太听,然后道,“大伯母这么关心我,怕我和相公处置小厮对孩子不好,那这事就交给大伯母你处置吧。” 大太太面色一僵,没想到多管闲事最后把自己拖进去了,她是来救这些小厮的,最后却被季清宁逼着亲自把这些小厮卖了,她这个煜国公府大太太威望何存?! 可不让季清宁处置的是她,现在季清宁让她来处置这事,她不肯帮忙,那就是真的只是拿嘴关心三少奶奶了。 大太太骑虎难下,不知道怎么办,季清宁看着她,“大伯母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小厮们妄议主子,并没有触犯家规,大伯母无从罚起?” 这…… 季清宁把家规都拎出来了,大太太是不罚不行了。 大太太看着那些趴在长凳上的小厮,心下懊恼的很,都是些蠢货,明知道三少奶奶的丫鬟会武功,还敢当着三少奶奶的丫鬟面说那些话,这不是找打吗?! 只是平老夫人和元老夫人一向不对付,她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自己人送上二管事的位置,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收拢了这些小厮,结果被一锅端了。 大太太想起来就气的咬牙,云袖下拳头攒紧道,“仗责四十大板,然后卖了。” 温玹扶着季清宁道,“场面血腥,我送你回照澜轩。” 季清宁点点头,和大太太福身,就和温玹走了。 身后是啪啪板子声,小丫鬟一步三回头,走远了些,小丫鬟咧嘴笑道,“大太太脸都气绿了。” 确实很好笑,但季清宁真笑不出来,府里的小厮会这么妄议她,府外更有一堆人等着看热闹,尤其是那些被温玹打过,在晋临侯世子手里吃过苦头的人,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温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晋临侯世子是不是她的堂兄。 堂兄堂妹天然血缘关系,哪怕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再遇到也会比旁人更觉得亲厚些,这是血脉使然。 到时候真相大白,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第五百八十八章 送信 这边季清宁心情复杂的回了照澜轩,那边威平侯世子的心情才叫跌宕起伏呢,还以为晋临侯夫人托他办的是什么事,结果竟然是灭自己儿子的命。 得亏温三少爷还算好说话,让他把这封信带走,不然他岂不是要被迫卷进煜国公府和晋临侯府之间的争斗之中? 威平侯世子骑在马背上,看着手里的信,只觉得沉甸甸的,毕竟是一条人命。 护卫见他看着信走神,道,“主子,温三少爷羽翼未丰,为他得罪晋临侯会坏了您的大事的。” 他又何尝不知道晋临侯不是随便能得罪的。 阳光打在威平侯世子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对不对。 邺朝这些权贵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你死我活的方向去,他却奢望能借助他们手里的权利来谋自己的事,他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最疼爱他的母后葬送火海…… 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用尸骨给他铺了一条生路。 他们都希望他能平安过一辈子。 他又怎么舍得他们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 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也要为他们,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威平侯世子握紧手里的缰绳,踌躇迟疑的眸子再睁开,眸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一夹马肚子,就往前奔去。 “去晋临侯府!” 晋临侯府,书房。 晋临侯坐在书桌前,脸色晦暗莫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一直在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晋临侯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小厮端茶上来,都没敢出声,只敢把茶换了一盏,又悄悄退下。 这边才退了两步,身侧一小厮过来道,“侯爷,威平侯世子求见,说是李嬷嬷落了东西在他那儿,他特来送还。” 晋临侯眸底蹿过一抹阴狠,果然,李嬷嬷去煜国公府另有目的,没能进得去,又托威平侯世子替她转送是吗? 威平侯世子既然要帮李嬷嬷,又为何不肯了,把东西送还? 晋临侯好奇李嬷嬷让威平侯世子帮她送的是什么了。 虽然前朝镇国公府的人都死绝了,但即便他和她夫妻二十年,朝夕相处,也始终走不进她心底,争不过一个死人! 他这辈子想要什么都得到了,唯独她的心,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晋临侯豁然起了身。 再说威平侯世子,来过晋临侯府两回,又是来送还东西给李嬷嬷的,守门小厮直接就放行了,由小厮领着他去内院,因为威平侯世子说顺带给晋临侯夫人请个安。 从迈步进晋临侯府,威平侯世子的心就提了起来,倒不是他太胆小,实在是晋临侯府就没一个正常人啊。 晋临侯世子喜怒无常,武功又高。 晋临侯手段狠辣,举朝皆知。 晋临侯夫人—— 他以为晋临侯夫人是正常的,显然,他想多了。 进了晋临侯府,得打十二万分精神才行。 威平侯世子跟着小厮往前走,那边晋临侯迈步过来,脚步不带转弯,威平侯世子就知道是冲着他过来的,等晋临侯近前,威平侯世子连忙给晋临侯见礼,“见过晋临侯。” 晋临侯看着威平侯世子,冷峻的脸庞,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看的人心底发憷,威平侯世子稍稍垂眸,不敢和晋临侯对视。 谷徢晋临侯眼底带了一抹欣赏,便是威平侯在他面前都做不到这般镇定,没想到威平侯这个庶子反倒有这份胆量,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晋临侯笑了一声,“李嬷嬷落了什么东西在威平侯世子你这儿?” 威平侯世子眉头一拢,道,“一点小东西,没想到一点小事会惊动侯爷。” 晋临侯道,“正好本侯要去见夫人,东西给我就行了。” 威平侯世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道,“这……这恐怕不行……” 晋临侯脸一沉,气势外放,“威平侯世子这是怕本侯昧下李嬷嬷的东西不成?” “不敢,”威平侯世子连忙道。 不敢就好。 晋临侯也不多废话,直接伸了手。 威平侯世子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晋临侯不是有耐心的人,他把不虞挂在脸上,威平侯世子吓的手颤巍巍的往怀里掏,摸了好几下才把信摸出来,毕恭毕敬的交给晋临侯。 晋临侯单手接过,“送威平侯世子出府。” 晋临侯夫人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威平侯世子多往来,晋临侯则态度相反。 这边晋临侯拿着信往内院走,威平侯世子就站在那里目送他走远,小厮道,“威平侯世子,请吧。” 威平侯世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出了晋临侯府,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说晋临侯,拿着那封信,一进二门,他就拆开了,把信拿出来,扫了两眼,那脸就冷的像是在冰窖里冻过两天似的,然后带着雷霆之怒去找晋临侯夫人。 屋内,晋临侯夫人站在窗户边望天,李嬷嬷怕她被风吹着,拿了件薄披风来,刚替她搭上,就听到一阵熟悉到让她不安的脚步声传来。 她侧头就看到晋临侯大步走进来,那脸色难看的,李嬷嬷心都颤抖,她上前要劝,被晋临侯一把掀翻。 李嬷嬷脑门瞌到了凳子上,疼的她倒吸气。 晋临侯夫人连忙去扶她,然后瞪晋临侯,“你有什么事只管冲我来!” 晋临侯把那封信砸在晋临侯夫人脸上,“连一个嬷嬷你都这么心疼,对自己的儿子却这么的狠心!” 信迎面砸来,信角戳的脸生疼,但更让晋临侯夫人不安的是晋临侯的话,再低头看到自己的亲笔信,晋临侯夫人面如死灰,她冲晋临侯道,“你,你把威平侯世子怎么了?!” 晋临侯气笑了。 她可真是善良,关心完李嬷嬷,又关心威平侯世子,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心狠! 晋临侯一把将晋临侯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掐着她的脖子道,“虎毒不食子,就因为承砾是我的儿子,你就恨屋及乌了是吗?!” 晋临侯夫人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她断断续续道,“我就不应该把他带到这世上来……。” 晋临侯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只要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她就香消玉殒了。 他这辈子杀人无数,唯独这张脸他狠不下心来。 晋临侯把晋临侯夫人往地上一扔,道,“他温玹敢听你的话打断承砾一条腿,我让他这辈子连轮椅都坐不了!” 丢下这一句,晋临侯转身离开。 身后,晋临侯夫人眉头紧锁。 打断承砾一条腿? 是她听错了吗? 第五百八十九章 气伤 晋临侯夫人低头看着脚边的信,伸手拿起,把里面的信拿出来看。 信上寥寥数语,意思和晋临侯说的一样,若是她儿子死性不改,还觊觎温三少奶奶,就让温玹打断她儿子一条腿。 这封信看的晋临侯夫人都神情恍惚,怀疑这信是不是她写的,因为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便是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难怪晋临侯会深信不疑了。 晋临侯夫人瘫软在地上,她不敢想象她写的那封信要是落到晋临侯手里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来,她已经忍了快二十年了,决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她只盼着季怀山能早日回京,这晋临侯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这边晋临侯夫人对威平侯世子心怀感激,那边威平侯世子也在忧心晋临侯夫人的处境。 晋临侯不止心狠手辣,而且生性多疑,他不知道自己那封信能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但他能帮晋临侯夫人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再说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当街打架,还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上,一吊大半天,还朝晋临侯世子射箭玩,这事传遍了整个京都,茶楼酒肆,议论纷纷,这就是今日最好的下酒菜。 可御史台就吃不下饭了,得赶紧写奏折啊,这么人尽皆知的事,又影响恶劣,不能不弹劾。 可这奏折不好写啊,说晋临侯教子无方? 拜托,满京都都知道晋临侯夫人是他用手段抢到手的,这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让他们怎么弹劾? 几位御史台在各自的府里,提笔蘸墨、蘸墨、再蘸墨…… 狼毫都蘸秃噜皮了,可就是迟迟下不了笔,根本无从写起。 要么别弹劾了,装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把晋临侯父子一起弹劾。 可晋临侯是他们这些御史得罪的起的吗? 晋临侯,他们是肯定不敢招惹的。 可温三少爷,他们同样也不敢惹啊。 以前他们御史台可没少弹劾温三少爷,这是职责所在,再加上他们都了解煜国公的为人,煜国公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儿子揍御史的,所以弹劾的有恃无恐。 可现在温三少爷占理了,他们却不弹劾过错方晋临侯世子,温三少爷绝对会新仇旧账一起算。 愁。 愁的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根。 实在没辄的他们凑到一块商量怎么弹劾好。 翌日,早朝。 几位御史弹劾晋临侯世子好斗,开玩笑不知轻重,连累温三少奶奶清誉受损,该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这已经是避重就轻到不能更轻了,不过还没人能说什么,因为这话是季清宁自己说的,温玹也默认了,那御史台就以他们的话来弹劾晋临侯世子,季清宁和温玹也不能说什么。 谷燾满京都都知道的事,皇上自然有所耳闻了,这回听了御史台弹劾,皇上看向晋临侯,晋临侯赶紧出列替儿子请罪,“皇上恕罪,是臣教子无方,犬子自打上回被温三少爷吊在城墙上,就一直不服,这事臣知道,但没想到他为了激怒温三少爷和他比试,竟然会当街冒犯温三少奶奶,被吊城墙上是犬子自找的,臣昨儿就登门和煜国公赔了不是,若犬子还死不悔改,吊他三天三夜,臣也无话可说。” 皇上看着晋临侯,“这一回罚半年俸禄就算了,但玹儿是朕看着长大的,没多少忍耐力,再有下一回,只怕就不是吊三天三夜这么简单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叫温玹,可见对温玹的疼爱,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这话,晋临侯要还管教不好自己儿子,最后被温玹给杀了,那是他咎由自取,文武百官到时候也别觉得温玹太狠,群起攻之。 晋临侯脸崩的紧紧的,谢皇上网开一面。 这事就算暂时揭过了。 照澜轩。 季清宁和温玹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带着小丫鬟去知福堂给平老夫人请早安,刚起身,温玹对她道,“不去请早安了,我陪你回门。” 季清宁有点懵,“我没说今天回去啊?” 而且,他们不是才回去过么? 温玹起身道,“昨儿街上发生的事,你祖母知道了,气的不轻,早上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早饭都没吃。” 虽然温玹把隔壁小院给了季家,但还留了两个暗卫,确保季家人周全,季家有什么风吹草动,暗卫都会禀告温玹知道,季老夫人气病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隐瞒季清宁。 季清宁一听祖母气病倒,直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才怀了几个月就开始了吗? 她怎么就没想到晋临侯世子言语轻薄她,祖母知道了会生气呢,本来祖母就厌恶晋临侯府,尤其是晋临侯抢了晋临侯夫人这事,更是让她深恶痛绝,结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孙女儿身上,季清宁都没法想象自家祖母气成什么样了。 这要不回去看一眼,宽慰几句,她都该吃不下了。 温玹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当下陪季清宁出了照澜轩,下台阶的时候,吩咐丫鬟道,“去知福堂禀告老夫人一声,就说季老夫人气病倒了,我陪三少奶奶回门了。” 这边温玹带季清宁出府,那边丫鬟飞奔去禀告平老夫人。 季老夫人生气无可厚非,气病倒也很正常,但是,三少奶奶还怀着身孕呢,又是受气,又是奔波,这要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平老夫人就突然眼皮子乱跳,跳的她更心慌不安。 她手中佛珠拨弄的飞快,替季清宁腹中胎儿祈福。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坐马车到了季家小院前,小厮看到他们来,连忙朝院内喊道,“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姑爷姑奶奶回门了。” 温玹扶季清宁下马车,两人刚进内院,就看到柳叔送大夫出来,季清宁见了道,“大夫,我祖母情况如何?” 其实,季清宁自己给季老夫人把脉就知道了,但作为孙女儿,看到大夫出来,自然要问一句。 大夫道,“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郁结难舒气着了,吃几服药,心情缓和了,自然就好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气伤 晋临侯夫人低头看着脚边的信,伸手拿起,把里面的信拿出来看。 信上寥寥数语,意思和晋临侯说的一样,若是她儿子死性不改,还觊觎温三少奶奶,就让温玹打断她儿子一条腿。 这封信看的晋临侯夫人都神情恍惚,怀疑这信是不是她写的,因为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便是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难怪晋临侯会深信不疑了。 晋临侯夫人瘫软在地上,她不敢想象她写的那封信要是落到晋临侯手里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来,她已经忍了快二十年了,决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她只盼着季怀山能早日回京,这晋临侯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这边晋临侯夫人对威平侯世子心怀感激,那边威平侯世子也在忧心晋临侯夫人的处境。 晋临侯不止心狠手辣,而且生性多疑,他不知道自己那封信能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但他能帮晋临侯夫人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再说温玹和晋临侯世子当街打架,还把晋临侯世子吊在城墙上,一吊大半天,还朝晋临侯世子射箭玩,这事传遍了整个京都,茶楼酒肆, 议论纷纷, 这就是今日最好的下酒菜。 可御史台就吃不下饭了,得赶紧写奏折啊,这么人尽皆知的事,又影响恶劣, 不能不弹劾。 可这奏折不好写啊, 说晋临侯教子无方? 拜托,满京都都知道晋临侯夫人是他用手段抢到手的, 这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让他们怎么弹劾? 几位御史台在各自的府里,提笔蘸墨、蘸墨、再蘸墨…… 狼毫都蘸秃噜皮了, 可就是迟迟下不了笔, 根本无从写起。 要么别弹劾了,装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把晋临侯父子一起弹劾。 可晋临侯是他们这些御史得罪的起的吗? 晋临侯,他们是肯定不敢招惹的。 可温三少爷, 他们同样也不敢惹啊。 以前他们御史台可没少弹劾温三少爷, 这是职责所在, 再加上他们都了解煜国公的为人, 煜国公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儿子揍御史的, 所以弹劾的有恃无恐。 可现在温三少爷占理了, 他们却不弹劾过错方晋临侯世子, 温三少爷绝对会新仇旧账一起算。 愁。 愁的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根。 实在没辄的他们凑到一块商量怎么弹劾好。 翌日, 早朝。 几位御史弹劾晋临侯世子好斗, 开玩笑不知轻重,连累温三少奶奶清誉受损, 该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这已经是避重就轻到不能更轻了, 不过还没人能说什么,因为这话是季清宁自己说的, 温玹也默认了,那御史台就以他们的话来弹劾晋临侯世子, 季清宁和温玹也不能说什么。 满京都都知道的事, 皇上自然有所耳闻了,这回听了御史台弹劾,皇上看向晋临侯,晋临侯赶紧出列替儿子请罪, “皇上恕罪,是臣教子无方, 犬子自打上回被温三少爷吊在城墙上, 就一直不服,这事臣知道,但没想到他为了激怒温三少爷和他比试,竟然会当街冒犯温三少奶奶,被吊城墙上是犬子自找的,臣昨儿就登门和煜国公赔了不是,若犬子还死不悔改, 吊他三天三夜, 臣也无话可说。” 皇上看着晋临侯,“这一回罚半年俸禄就算了, 但玹儿是朕看着长大的,没多少忍耐力,再有下一回, 只怕就不是吊三天三夜这么简单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叫温玹,可见对温玹的疼爱,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这话,晋临侯要还管教不好自己儿子,最后被温玹给杀了,那是他咎由自取,文武百官到时候也别觉得温玹太狠,群起攻之。 晋临侯脸崩的紧紧的,谢皇上网开一面。 这事就算暂时揭过了。 照澜轩。 季清宁和温玹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带着小丫鬟去知福堂给平老夫人请早安,刚起身,温玹对她道,“不去请早安了,我陪你回门。” 季清宁有点懵,“我没说今天回去啊?” 而且,他们不是才回去过么? 温玹起身道,“昨儿街上发生的事, 你祖母知道了, 气的不轻,早上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早饭都没吃。” 虽然温玹把隔壁小院给了季家,但还留了两个暗卫,确保季家人周全,季家有什么风吹草动,暗卫都会禀告温玹知道,季老夫人气病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隐瞒季清宁。 季清宁一听祖母气病倒,直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才怀了几个月就开始了吗? 她怎么就没想到晋临侯世子言语轻薄她,祖母知道了会生气呢,本来祖母就厌恶晋临侯府,尤其是晋临侯抢了晋临侯夫人这事,更是让她深恶痛绝,结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孙女儿身上,季清宁都没法想象自家祖母气成什么样了。 这要不回去看一眼,宽慰几句,她都该吃不下了。 温玹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当下陪季清宁出了照澜轩,下台阶的时候,吩咐丫鬟道,“去知福堂禀告老夫人一声,就说季老夫人气病倒了,我陪三少奶奶回门了。” 这边温玹带季清宁出府,那边丫鬟飞奔去禀告平老夫人。 季老夫人生气无可厚非,气病倒也很正常,但是,三少奶奶还怀着身孕呢,又是受气,又是奔波,这要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平老夫人就突然眼皮子乱跳,跳的她更心慌不安。 她手中佛珠拨弄的飞快,替季清宁腹中胎儿祈福。 再说季清宁和温玹坐马车到了季家小院前,小厮看到他们来,连忙朝院内喊道,“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姑爷姑奶奶回门了。” 温玹扶季清宁下马车,两人刚进内院,就看到柳叔送大夫出来,季清宁见了道,“大夫,我祖母情况如何?” 其实,季清宁自己给季老夫人把脉就知道了,但作为孙女儿,看到大夫出来,自然要问一句。 大夫道,“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郁结难舒气着了,吃几服药,心情缓和了,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