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的神》 第一章 首先要填饱肚子 从昏睡中醒来,窗帘的缝隙中投进熹微的晨光,照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 张怀生努力睁开眼,有些模糊像是失焦相机的目光逐渐变得明晰。 空气中的灰尘都变得纤毫毕现,这份清晰令他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佩戴眼镜的历史已经有将近十年了。 眼前是一张一米半长的书桌,上面铺着一层玻璃板,在玻璃板的夹层里,夹着一张陌生的相片,以及一张课表 上午:基础英语教程 英语泛读教程 下午:报告会 研修讨论班 “这是学的语言专业” 他仔细端详着课表,略略读过后,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熟悉的男孩,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套了件白色衬衫,头戴渔夫帽,笑容灿烂地搂着旁边红发少女。 少女的笑容青春洋溢,脸上带着点点雀斑,穿着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小鸟依人地缩在男孩怀里。 “这个男的不就是我吗就是比我小了些。” “但我怎么不记得年轻时候,还勾搭过一个红头发的洋妞” “还有,我大学读的不是汉语言文学吗,怎么还成英语了” 啊! 张怀生撑住脑袋,不知坐在椅子上多久的身躯木然而又无力。 胸中的烦闷感让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统统扫开。 无数散碎凌乱的记忆碎片,像是洪流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奔腾,复苏。 张怀生,字瑾瑜,十九岁,东华帝国派大英留学生,爱丁堡大学英语专业,三年级生。 父亲是东华帝国海关总署税务官,是东华帝国维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母亲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原本家境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但噩耗前不久传来,东华帝国发生政变,慧征老佛爷重掌朝政,大肆逮捕维新派官员,他一家人被捕,满门抄斩。 如果不是他远在海外,也定然逃不过这一劫。 可虽说逃过一劫,但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没了着落,本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在这异国他乡,哪里能独力生存下来 借酒消愁,醉倒在桌前,居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居然真的是穿越了。” “现在这个年代是大约相当于前世的二十世纪初但这个世界的人把科技树点歪了呀,没有进入电气化时代,反倒是在蒸汽科技上一骑绝尘。” 张怀生试图站起身,酥麻的腿还没发出抗议,剧烈的眩晕感便迫使他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腹中酸得厉害,身上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好饿。” “这家伙到底多少天没吃饭了” 张怀生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站起身。 循着记忆中指示的方向,他扶着墙壁,摸索到墙角摆放的橱柜。 手指颤抖着在上面探来探去。 空罐子,空罐子,通通都是空罐子! 这早亡的醉鬼难道就不知道屯点食物吗 他捂着肚子,唾液腺因“马上就要开饭了”的错觉而飞快分泌着。 “吃的。” “吃的。” “不管是什么都行。” 张怀生嘴里下意识嘟囔着,脚下一不小心踹倒了一堆玻璃酒瓶,骨碌碌差点把他绊倒在地。 他顾不得将那些酒瓶摆好,从橱柜上一路摸索向厨房。 寻觅良久。 终于,他在角落的麻袋里找到了一颗还沾着泥土的土豆。 他发誓,自己从未如此仔细端详着土豆这种东西,那是一颗拳头大小,已经长满嫩芽,吃下去可能会中毒的土豆。 “总比饿死强。” 张怀生下意识低语着,并从橱柜里取出了一把餐刀,将土豆上生出的嫩芽一一剜掉,剜得很仔细,生怕浪费一点。 紧跟着,他用一个小铁锅接了混合着泥沙的自来水,放到煤气炉上,拧开。 滴滴滴——那是墙上的煤气表在响。 提示他该缴费了。 索性只是提示,并没有直接断了他的煤气,证明里面应该还有几个便士的铜子。 灶上的火焰依旧旺盛。 张怀生将调料盒里最后一点盐洒进了锅里,望眼欲穿地等待着水沸腾。 口水分泌得飞快。 他开始理解历史上为什么会出现易子而食这种事了,因为饥饿真的会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人类对食物的瘾,远比烟草之流强。 咕噜噜—— 水开了,有淡淡的香气冒出。 张怀生耐住性子,多等了一会儿,希望滚烫的热水能尽量多得分解掉部分毒素。 虽然豁出去了,但到底还是惜命的人。 等到锅盖几乎被顶得冒起来的时候,他才用勺子把土豆捞了起来。 剥开滚烫的土豆,张怀生顾不得烫嘴,囫囵往嘴里塞,黏糯的土豆搭配那一丝咸味,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只几口,一枚拳头大小的土豆便被他塞入口中,有些噎得慌,但他一点也不想喝水,只想吃更多的土豆。 张怀生揉了揉自己的胃部,有些难过地想道:“如果穿越还分三六九等,自己这应该属于最下等了” 他强迫自己往肚子里灌了些水,勉强混个水饱,然后坐回到桌前,这才有心情思考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自己这是穿越了,肯定没错。 不可能是整蛊之类,或是在做梦! 他试图回忆起自己穿越之前究竟在做什么。 但不断浮现出的“爹娘死的好惨”“我好难过”“特蕾莎居然抛弃了我”之类的负面情绪,使他很难定下神来思考。 “闭嘴!” “你这个除了终日酗酒,浑浑噩噩,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脑海中居然瞬间清明了。 张怀生重新整理思绪: 我穿越之前,应该是刚刚搞完公司团建,开车回家的路上,后来好像是发生了车祸我应该是没喝酒,像我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做出酒驾这种事的。 只是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穿越到了一个身份是“通缉要犯”,漂泊在异国他乡,并且马上就要饿死的人。 前者使自己绝于留学生群体,后者使自己绝于外邦群体。 所幸自己英语学得不错,总不至于沦落到连语言都不通的地步,彼时的大英可不是后世的大沪。 他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 最终沮丧的发现,自己兜里只有十二枚印着手持三叉戟的乔治五世国王图像的一便士铜币,加起来正好有一先令,相当于二十分之一磅。 记忆里,这点钱只能买半袋面粉,或是在“麦钱特成衣铺”买一件衬衫。 听起来似乎还能维持几天,但问题在于,他租的这座公寓,位于爱丁堡大学附近,每周租金就要六先令! 他打量着自己的衣橱,从中取出了一件双排扣无尾礼服,礼服的胸口还别着一枚黑珐琅底金质胸针作为装饰。 这是原身当初为了参加校园舞会,特意找一个礼服大师订制的,那个叫特蕾莎的苏格兰姑娘,就是因为这才被他吸引,成为他的女朋友的。 似乎是真跟那位异国女子产生了一些感情,哪怕最窘迫的时候,原身都没舍得卖。 “这种二手的衣服,只能卖给那些刚刚跻身中产阶级,囊中羞涩的人,真正体面的富人是不可能购买一件二手礼服的。” 只可惜,这件礼服前身买的时候,足足花了一英镑,可若是卖,不算那枚胸针的话,最多只能卖两三个先令。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根本就不保值。 窗外突然嘈杂起来。 凌乱的脚步像是发生了暴动,有人大声呐喊着什么,紧跟着又有无数人一同振臂高呼,声浪排空。 用的是某种熟悉但又听不懂的语言。 他贴在窗边,拉开了窗帘一角,看向伯明翰大道。 那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他们高高挥舞着手臂,在前方一个穿着花呢夹克和方格裙的领袖的带领下,从伯明翰大道上走过,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往维多利亚大街。 “这是在游行” 这可是个稀罕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见。 “他们说的应该是盖尔语,也就是特蕾莎,前身的那个相好的族群所用的语言,难怪会觉得耳熟。” 由于盖尔语属于凯尔特语系,跟爱尔兰人,康沃尔人,威尔士人,布列塔尼人的语言同宗,即使经历了无数年的同化,依旧和英语有很大的差别。 (平行世界设定,现实里,20世纪初,盖尔语已经濒临灭绝了。) 原身之前的那个叫特蕾莎的洋妞女友,平时很少说盖尔语,和张怀生交流时所用的语言是苏格兰语。 那是一种受英语影响极深,已经听不出明显差别,几乎可以称其为英语方言的语言。 就在这时,人们整齐的呐喊声像是被噎住了,变得凌乱不堪,夹杂着或惊慌或愤怒的语调,游行队伍陷入了一片混乱。 张怀生张望许久,终于找到了事发原因。 只见在伯明翰大道的两端,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排成两列,前列手持方形盾牌,如墙推进,一点一滴地压缩游行队伍的空间。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联合王国至高无上的宪法,现在立刻散去,否则我们将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武力的强制手段。” 身穿黄色军装,手持铜制喇叭的军官,声色俱厉地说道。 游行队伍一阵骚动,齐刷刷看向那个领头的,只见那人毫无退缩之意,高举起手,振臂高呼,喊出了一个大概是人名的短促单词。 这个单词仿佛赋予了游行群众以无限的力量。 霎时,队伍沸腾,如潮水般冲向军警的队伍。 那些军警也丝毫不手软,前列的队伍有序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派出了一群手提警棍的军警,在军官的带领下冲进了人群。 张怀生本来看着热闹,还挺有意思,但看到那警棍砸得人满脸鲜血,脑浆迸溅,脸色顿时变了。 砰—— 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军警们立刻展开还击。 随着冲突升级,伯明翰大道顿时陷入人间炼狱。 人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怀生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拉紧窗帘,面露愁苦之色,这个时代的人命还真是够不值钱的——而且,这还是英国自己人。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不再理会窗外的喧嚣,而是取出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距离结房租还有两天,今天先卖掉礼服和胸针,凑一笔钱,我需要一个工作,不管体面不体面,起码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至于搬到贫民区,以节省房租这件事,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 伯明翰大道的治安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用提。 无论是自己还是原身,都没有习过武,在治安水平极低的贫民区生活,恐怕要不了第二天就会一命呜呼。 之前原身留下来的人脉……根本没有人脉! 在华人群体里,已经沦为通缉犯的他,就像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而在英国人眼中,哪怕是低一等的苏格兰人,像特蕾莎那样的,一听说自己没钱了,立马便避而远之的才是大多数,更别提接济一二了。 苏格兰人属于一个地域性名称,盖尔人也被归入到苏格兰人之列。 “唉,还是出去看看,就算找不到工作,也得先买点食物储存起来。” 想到这里,张怀生取下衣橱里的渔夫帽,戴在头上,将礼服和胸针装进纸袋,从公寓后门走了出去,避开了伯明翰大道上正发生的冲突。 第二章 工作 按住渔夫帽,压低帽檐,张怀生看着一旁等待客人的公共马车,攥紧了口袋中的十二枚铜便士,上面都浸润了些许汗水。 囊中羞涩啊。 只能选择徒步,去往“白柳桦皮”市场,那里不仅有能卖出二手礼服的成衣铺,还有能购买便宜菜蔬的食品店。 这些还是以前原主从特蕾莎那儿听来的。 爱丁堡虽说是苏格兰地区最发达的城市,但基础设施并不完善,跟后世比简直可以说是相当糟糕。 某个看上去没问题的石板,下面实际上是镂空的,踩上去就会溅一裤腿泥水。 这一点尤其是越靠近“白柳桦皮”市场越明显。 而且泥水也变成了臭水。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人们的脸上挂着些许不安,有些则暗怀兴奋。 时不时有人低声交谈着刚刚爆发在伯明翰大道上的动乱。 “那些盖尔人简直是疯了,居然敢学那些法兰西人上街游行,还冲击军警的队伍,听说当场就打死了十几个。” “听说他们居然喊出克威廉华莱士那个名字!伦敦的那些议员老爷们是不会饶恕他们的。” “蒸汽之神在上,他们一定是被红月烧坏了脑袋。” 红月 张怀生捕捉到了这一关键词。 记忆碎片里立刻浮现出有关红月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月亮,每个月中旬,也就是满月的时候,都会周期性地变成血红色。 传说中,红月蕴含着某种匪夷所思的力量,这种力量能赋予人超乎想象的能力,但更多的,则是催生出一大群疯子。 这种疯子并非狭义的疯子,而是一种广义上的,包括性格变得偏激,残暴,亦或是平时看上去宛如好好先生,但一旦触碰到某个点,就会变成嗜血残暴的恶魔! 这里的“恶魔”是个形容词,一个人狂砍一栋楼的那种。 不过好在只要不长时间故意暴露在红月下,受到的影响往往微乎其微,不然那些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早就被军警人道毁灭了。 进到市场,人流量陡增。 张怀生一只手攥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一只手抬起以保持平衡,以一种略显滑稽的姿势,跃过一个个积满臭水的坑洼。 他先找到成衣铺,将礼服和胸针处理掉了,总共挣得了五个先令,比他预想的要低。 据店主说,他那黑珐琅底金质胸针的金含量太低了。 张怀生自然不信这位的鬼话,但对比多家之后,也只有第一家出的价格最高,他便也只能认栽。 存款跃升至六个先令的张怀生,开始在市场上“大肆”采购,首先是两条分量十足的面包,合计大概有一磅重,用他带来的,原本用来装衣服的纸袋装好,省去了包装费。 又买了一小袋果酱,以及两个腌黄瓜的罐头,和一小麻袋土豆。 “失策了,应该带着家里那个麻袋的,不然还能省一点。” “可惜最便宜的肉类也要三个先令一磅,我根本吃不起,不然真想炖一锅土豆羊肉汤。” 要知道这些食物总共才花了三个先令。 存款立刻挥霍了一半。 张怀生拎着食物,感觉口水分泌得厉害,脚步匆匆地赶回家。 先打开煤气灶,煮上了土豆,但这一次没有调味品了,应该买些盐的。 张怀生心中懊恼,又用开罐器撬开了一个腌黄瓜罐头,切下一块面包,蘸着罐头里的盐水一口咬下。 啧,真难吃! 对于英国人的口味,他从来就没有过半点期待。 张怀生皱起眉,但依旧迫不及待地拎起一根腌黄瓜,一口咬下。 脆! 咸! 依旧难吃。 张怀生就着腌黄瓜,大口吃着。 难吃是客观评价。 但身体反应却很诚实。 最后,又吃了两枚煮熟的土豆,张怀生总算是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 打开窗帘向外看去,动乱似乎已经平息,伯明翰大道上只剩下血迹和混乱过后,留下的破布烂鞋。 唉,没有枪,没有炮,游行管个屁用。 张怀生心中感慨。随即重新戴上渔夫帽,打算去爱丁堡东部,靠近海港的那边为自己找一份工作。 毕竟后天就要交租了,自己手头这三个便士可不够。 爱丁堡,dc区。 天空中,无数道密密麻麻,像是火山口的烟囱伫立着,铅灰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散发着刺鼻臭味,上面漂浮着一层油垢的污水,顺着管道被排进大海,难怪爱丁堡人明明离海很近,却很少吃鱼。 这是张怀生第二次来到爱丁堡的dc区,上一次来还是在入学的时候,但那一次他只是感慨于大英帝国的工业之发达,并未有什么其他感慨。 这一次则截然不同,他即将从“游客”变成了“风景”本身。 街边,有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肺泡都咳出来才罢休的乞丐,蜷缩在角落,在痛苦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肢体残缺,大概率是绞在机器中致残的男人,蹲在墙角,用麻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胸前挎着一个木质平台,上面摆放着香烟,糖果的小男孩,光着脚在街上寻人推销。 他们本不属于城市。 大型蒸汽机械的使用,将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土地上的佃农,驱赶进了城市的工厂里。 那一座座雄伟的工厂,就像吞噬血肉的恶魔巢穴,将一个个流水线上躺着的人类,运进熔炉,敲骨榨髓。 张怀生的脚步变得沉重且无力,胸口堵得厉害,不知是被这糟糕的空气,还是被这一群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们所感染。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里工作!” “我挣钱是为了求活,但这里是要用命挣钱的,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这些蒸汽时代的工厂,根本就是把人当做“耗材”来使用。 越往里走,看到的景象越是让人心酸。 瘦的像是芦柴棒一样的少女,穿着不能蔽体的褴褛衣衫,肩上扛着半人高的麻袋,踉跄着走路。 嘴里抽着雪茄的监工,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毫无怜悯之心地甩在她的后脊。 “快点,不能干就滚。” “仁慈的爱德拉先生给了你们这份工作,但若是你们不能胜任,我——忠诚的盖茨比是不会允许你们当薪水小偷的!”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离开了这片充斥着机器轰鸣声的工业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来到了一个“吃人”的社会,而且连一层遮羞布都没有的那种,赤裸裸的吃人社会。 在这个时代,努力工作不仅不能使人富裕,甚至连维系最基本的温饱都很难。 工人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要暴露在各种各样高污染的废弃物之中,早早地就会疾病缠身。 与其说人命如草芥,不如说人命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这就是蒸汽时代! 回到伯明翰大道的公寓,张怀生坐在床上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找一些自己以前关系比较亲近的同学帮忙。 哪怕很可能吃上一杯闭门羹。 因为他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哪怕是做文抄公,向当地报社投稿,他也需要一个回本周期,可他兜里的钱根本支撑不到他活到能领取稿酬的那个时候。 爱丁堡大学,留学生宿舍楼。 凭借以前的学生证,他成功混进了文科宿舍楼里。 说起来,张怀生这一届留学生,几乎全都是文史类,没有一个理工科,因为学校不允许留学生学这些专业。 但不得不说,相较于隔壁那些虽然同样受限于文史类专业,但依旧兢兢业业,每天沉浸于图书馆,试图学到些许先进理工知识的扶桑留学生。 张怀生这群东华留学生就显得太过安逸了。 在这个时代,由于并未发生甲午中日战争,扶桑还没踩着东华上位,获取列强门票,成为东亚地区性霸主。 再加上这群扶桑留学生对待他们这群东华留学生,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没人知晓扶桑人的狼子野心。 即便是张怀生自己,也不确信这个世界的扶桑,是不是就真心想跟东华一起扞卫东亚稳定,抵抗西方侵略了。 或许是因为正处于上课时间,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 张怀生站在楼道口等待着,不多时,便传来脚步声,有人匆匆赶来,迎面撞上了张怀生,惊道“瑾瑜!” 紧跟着,不给张怀生开口的机会,来人立刻如避瘟疫般匆匆躲进了宿舍,张怀生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几人,也大多如此。 他们之中,父母大都跟维新派有所牵扯,不然也不会留洋学习,正是想跟维新派撇清关系的时候,哪里敢跟张怀生搭话。 不过不敢搭话也就罢了,最后这人,居然直接破口大骂:“张怀生你这朝廷的通缉要犯还敢露面,若不是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信不信我立刻叫警卫过来把你乱棒打出去” 说罢,啪便把门关上了。 “柳怀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此人名为柳怀民,字梦得,以前原身可没少帮他的忙,结果自己落难后,这人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 果然是一只白眼狼。 原主想来也看透了这帮人的真面目,压根儿就没想着来求这伙人,反倒是自己,还心存幻想。 心灰意冷,张怀生正欲离去。 宿舍门突然又打开了。 有人扥着自己的衣服后摆,直接将他拉进了房间内。 张怀生刚想说话,就看到刚刚怒骂过他的柳怀民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他扒在门缝,向外看了许久,才小声说道:“抱歉,瑾瑜,事急从权,适才小弟失礼了。” “你这是” 柳怀民长作一揖,苦笑道:“没办法,咱们这伙人里,有朝廷的狗,小弟家有老小,只能出此下策。” 张怀生面色稍缓,轻声道:“是愚兄误会你了。” 柳怀民连连摇头道:“不妨事,瑾瑜你骂我那一句,反而是在保护我。” 张怀生顾不上寒暄,直言道:“梦得,我需要一份工作,家中发生了这种惨事,短时间内,我想回国是不可能的了,要在这异国他乡生存下来,没有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可不行。” 柳怀民小声道:“这一点小弟早就打算好了,本想今晚就去公寓寻你这是一张名片,拿着它去找图书馆的管理员,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 “多谢。” “还有就是,这几天爱丁堡比较乱,盖尔人在搞游行示威,我听约翰逊那帮英国佬说,他们甚至打出了威廉华莱士的旗号,那可是苏格兰历史上有名的反贼!” “反贼” 张怀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容。 之前在街上就听人提到过威廉华莱士的名字,但他熟悉的是用汉字念出来的威廉华莱士,而不是英文。 威廉华莱士,是苏格兰独立战争的领导人,在前世,可是相当有名的历史人物。 电影勇敢的心,帝国时代二教学关卡的主角。 “总之,小心为上。” 柳怀民说着,将一个硬物递到了张怀生的怀里:“拿去防身,子弹只有六发,精准度有限,最好近身使用。” 张怀生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塞入了怀中。 虽只是惊鸿一瞥,张怀生也能认出那是一把时下正流行的左轮手枪。 “保重,梦得。” “保重。” 两人互相道别,张怀生揣着武器,迅速离开了宿舍楼。 他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图书馆,而是先找了个隐秘场所,将手枪取出,向后拨动卡件,调出弹仓,点检了一下,见六发子弹都已安放在其中,险些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把柯尔特轮转手枪,而且,这把枪没有保险! 这么危险的东西,柳怀民居然就直接塞自己怀里了,也不怕走火把自己直接崩掉。 他将其中一枚子弹卸下,将空弹仓调整至待击发位,充作保险,然后才将这把左轮枪放在了风衣内衬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张怀生只觉安全感倍增,在教学楼的盥洗室里整理了下着装,便径直前往了图书馆。 第三章 图书馆管理员 大概是被校门口不远处的盖尔人起义弄得人心惶惶,今天的爱丁堡大学图书馆里,格外安静,压根儿没几个人。 张怀生踱到柜台前,向里窥去,在那里,一个男人正捧着报纸,悠闲地翘着脚阅读。 他敲了敲桌面,压低了声音,说道:“蒸汽之神在上,先生,我需要一份工作。” 记忆中,蒸汽之神是这些老牌工业强国的泛信仰,在大英帝国,无论面对谁,开场用这一句准没错。 即便是在东华,也逐渐流行起蒸汽之神的信仰。 柜台后,男人放下报纸,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 他似乎擦了粉,还打了一条缀有红色花纹的领带,显得有些阴柔,但他的五官端正,目光温和而深邃,让人很难对他提起恶感。 男人抬起头,在胸口呈三角形点了三下,饶有兴致地问道:“蒸汽之神在上。你是一个东华人还是扶桑人” “当然是东华人。” “我也这么觉得,扶桑人太矮了,而且看上去有种既自卑又自大的矛盾感。” “先生你的评价真是一针见血。” “不必客气,你我年龄相仿,叫我威廉就好。”男人开怀地说道,“有人介绍你来吗” “有。” 张怀生没有贸然说出柳怀民的名字,而是直接将名片递了过去。 那名片他看过,上面写着的是“威廉艾萨克”,一个典型的英国人名,只是由于此世没有教会,所以少了教名。 威廉端详着名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很好,你被录取了,你的周薪是十六先令,如果可以的话,你从现在开始就能上班了。” 十六先令 大概相当于一个熟练挤奶工的工资,不算很高,但还是让张怀生有种惊喜的感觉。 因为这份工作相对于挤奶工而言,无疑要体面不少,而且距离自己的住处也近。 刨除租金每周的六先令,自己还能富裕下来十先令作为生活费,虽然日子过得依旧紧,但起码饿不死。 虽然有些疑惑入职为何如此顺利,但张怀生也没打算问,他没得选。 就算威廉是个叛军头子,只要包吃包住,他也认了。 威廉起身,打开前台的围栏走出,领着张怀生上了楼。 他指着门口的一张桌子说道:“你的工位在这里,你需要记下学生们借阅书籍的名录以及时间,如果有空余时间,你还可以整理一下二楼和三楼的书架。” “你的前任是个懒鬼,书架上有不少书摆放的位置都有错漏,灰尘多得没地方下脚。” “最里间的储藏室,已经很久没人整理了,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把里面储藏的书本拿出来晒一晒,按照分类摆在书架上。” 张怀生点头道:“谢谢你,艾萨克先生,我会很珍惜这份工作的。” 威廉面露微笑道:“不客气,我很欣赏你们东华人的勤劳与智慧,我相信,你一定会把这份工作完成得很好。” 威廉离开后,张怀生环顾四周。 略思索了片刻,便开始了整理。 二楼,三楼都是藏书室,一楼则属于自习室。 正如威廉所说的那样,他的前任是个懒鬼,两层楼的藏书室被搞得一团糟,许多地方都能看到散乱堆在书架上的书籍。 他将这些散乱的书籍一一按照类别,放回到它们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随即又问了艾萨克先生水房在哪,提了桶水上来,用抹布将灰尘清扫一空。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最里间储藏室的箱子搬出,开始甄别里面书籍的内容和类别,这一干,便是整整一下午。 等到张怀生从箱底取出了最后一本书时,已是漫天星彩了。 “这是什么书” 封面阴森森的,一群戴着黑色三角兜帽,穿着修女袍的身影,在血月下的修道院门口,若隐若现。 “做得还挺精致。” 封皮上的名字是神秘之书 “黑暗风的小说吗” “这种书应该不能摆在书架上” 张怀生想随手将这本书丢到一旁,但心中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了浓郁的好奇心来,毕竟它的封面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即便是后世,也算得上“精装订制”了。 “就翻开看一看。” “看一会儿又不会怎样,我都辛苦工作一下午了。” 怀着忙里偷闲的心态,张怀生翻开了扉页。 恭喜你,找到了一条通往超凡世界的途径。 它的名字是——恶魔。 “超凡世界” 张怀生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个世界具备超凡,这并不是一件多隐秘的事情,只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精力去探寻,却不曾想,我未见山,山却来见我了。 他定了定神,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页的字迹很少,仅有两行: 这本书里封印着一只残暴的恶灵,它可见时不见,不可见时见,悄然杀人,如影随形。 但它同时也是伟大真神的馈赠。 当你翻开这一页的时候,它就会被放出,并且永远纠缠着你。只要你降服它,粉碎它,然后一点一点吃掉它! 你就将踏上登神之阶! 最后,让我们一起赞颂伟大的恶魔之神,公义与邪恶的矛盾体,理智与残暴的双生者,掌握天启的红骑士——里昂特贝利公爵。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邪神崇拜” “诅咒之书” 啪—— 张怀生刚想翻开下一页,这本书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可诡异的是,张怀生的手掌被这火燎到,却没感受到半点痛苦。 这火焰,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 眨眼间,桌上连灰烬都不见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本书曾经存在过。 “灵异事件” 张怀生的脸色变得煞白,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图书馆的二楼,悬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变得黯淡了许多。 在他背后,像是有人窥伺一样。 那是一双充满怨毒与憎恨的眼眸,让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可转身看去,空荡荡的图书馆里,除了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架,根本就空无一人。 “张,我们该下班了。” 楼下,传来威廉的喊声。 “来了。” 张怀生将一盏盏煤气灯的按钮旋至关闭,收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和渔夫帽。 临到楼梯口,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彻底陷入漆黑的图书馆二层,一座座整齐排列的书架间,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他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 前台处,威廉艾萨克正在熄灭一盏盏煤气灯。 见张怀生下来,称赞道:“张,你的工作态度跟你的前任完全是天壤之别,你的到来,使图书馆焕然一新。” 张怀生哪还有心思跟威廉扯这些,询问道:“艾萨克先生,你知道储藏室的箱子里的那些书都是从哪来的吗” 威廉愣了下,答道:“大多数都是人们捐赠的,你知道的,如果是花钱买的,谁也不会放着它们在储藏室里发霉落灰。” “有什么问题吗” 张怀生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疑惑那些书有很多都没什么价值,根本没必要摆放在书架上。” “将那些烂书丢掉,好书甄别出来,放到书架上,这正是你工作的价值所在,不是吗” “是的,先生。” “那么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刚想离开,突然又意识到,后天就是该交房租的日子了,而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三个便士,很显然,这是不够的。 “抱歉,威廉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似乎看穿了张怀生的窘迫,威廉先生笑道:“虽然我很欣赏你们东华人,但不得不说,你们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腼腆了。” “是因为薪水的事,我最近有些困难,所以我想在工作的第一周,以日薪的方式结算薪水。” 张怀生知道,这种请求很过分,但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不然他就得被房东扫地出门。 谁让原主前些日子天天酗酒闹事,弄得邻里都对他颇有微词。这使他连恳求房东宽限些时日都成了不可能的事。 威廉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这没有先例。” 张怀生愣了下,强颜欢笑道:“没关系,艾萨克先生。” “先别急着走,虽然没有这种先例,但我可以先替图书馆把今天的工资垫付给你,在结算日,我会扣除这一份钱。” “可是先生,今天我只工作了一个下午!” “没关系,你一个下午的工作,完全顶得上那些薪水小偷一整天的工作还绰绰有余!” “感谢。” 张怀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非常感谢!” 威廉先生取出自己的钱夹,从中数出了以及两枚印有维多利亚女皇头像的银币以及三枚铜板:“这是两个先令零三个便士,收好。” “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张,不必客气,这是我对你勤劳的认可。” 离开爱丁堡大学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如果是在dc区,街上可能还会存在许多流浪汉。 但伯明翰大道到底属于中心城区,如果有流浪汉敢在这里过夜,那些巡警的警棍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大概是要下雨了,月色黯淡,空旷的长街上回荡着寒风。 在煤气灯的照耀下,伯明翰大道上的血迹格外醒目,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年久失修的煤气路灯,灯罩破了个洞,使得光影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这让张怀生心底压抑的恐惧感更旺盛了些,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公寓楼。 进了楼道后,气氛变得更加阴森了。 神秘之书上描述的“恶灵缠身”的字眼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吱咔咔—— 他踩在木质楼梯上,脚步飞快。 但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昏暗的楼道内,一片寂静,像是剥离于世界的隐秘之所,只能听到他“咚咚”的脚步声和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不堪重负的吱咔声响。 因为年久失修,煤气输送功率不稳,所以一直十分黯淡的煤气灯,突兀亮了一下,照亮了整个楼梯间。 紧跟着,一个漆黑的指印出现在了墙壁上。 毫无征兆,并且被张怀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草。 一声国粹脱口而出。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灵异事件还是恶作剧,跑总是吃不了亏的——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是恶作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知跑了多久。 张怀生喘着粗气,向后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鬼怪追上来,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将手放进了大衣内衬的口袋里。 他紧握着那把轮转式手枪,不再逃跑,而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家住在公寓三楼,但跑这么久,周围的景物一点没变,仿佛还处于一楼,只说明,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如留些体力,以应对事态的变化。 煤气灯再度亮起。 紧跟着。 啪—— 像是一只沾满油墨的手,再度拍在墙面上。 又一个漆黑的五指印出现在了张怀生的面前。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四章 食鬼 张怀生死死地盯着墙壁上的漆黑掌印——掌印五指分明,但每一根相较于人类,要细长许多,尤其是指尖的地方,形状已接近于锥子。 这绝非人类的掌印! 这样一只手,甚至有种宛如利剑般的锋利感。 穿越第一天,先是被饿个半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解决了温饱问题,当晚就又撞鬼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张怀生强行抑制住自己脑海中揭竿而起的“沮丧”“恐惧”等负面情绪,大脑飞速运转。 “每逢煤气灯亮起时,它都会留下自己的手印,却又不直接攻击我。” “这说明,这只鬼,在恫吓我它不希望我停留在煤气灯的旁边。” “如果这一猜测成立的话,就说明在煤气灯下是安全的。但这又代表着什么它不能直接攻击我吗” “不,不仅如此!它应该是不希望我留在有光亮的地方。这只鬼,或许是需要满足某种杀人规律,才会攻击我” 短短的几个呼吸里,张怀生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连串猜测。 他蓦地回想起那本神秘之书里曾提及的一句话:它可见时不见,不可见时见。 初听时拗口,只觉得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呓语。 但现在思量,若是不取“意译”而是“直译”的话,就是单纯的:能看见时消失,不能看见时现身。 “我好像明白了。” “这的确是‘馈赠’,而非灾祸。” “因为神秘之书已经告诉了我这只恶灵最大的缺点。” 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左轮手枪,黄铜枪身已被汗液浸透。 因为紧张,他握枪的手有些颤抖,放在扳机处的那根食指更是僵硬得厉害。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状态。 直至煤气灯再度亮起时。 啪—— 白色墙壁之上,一个漆黑的掌印再度突兀出现在了其上,与之前的掌印交叠了大半。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神秘之书的作者的话” “如果猜测错误,可是要命的!” 张怀生的脸色一片苍白,汗水浸透了内衬的衬衣,如果猜测成立,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开始“作死”了。 随着煤气灯的光泽再度黯淡下来,他迅速环顾了一遍四周。 那只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恶灵,依旧未曾现身。 是因为此时虽然黑,但还不足以达到完全“不可见”的程度吗 张怀生看向那漆黑一片的楼道——那里,应该才是这只恶灵希望我逃往的地方,因为楼道的煤气灯年久失修,早就彻底报废了。 那里才是真正的漆黑一片,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居然是闭上了双目,整个世界霎时陷入了一片彻彻底底的漆黑。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骤然涌上心头,像是被锁定的猎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警告他要逃离。 只见,在张怀生闭眼之时,他的头顶之上,一个恐怖的身影很突兀地显出了形迹。 一条条漆黑的手臂像是东华神话中的阿修罗,以一种结网蜘蛛的形态,盘踞于墙壁之上。 它的面容像是一个闭着双眼的漂亮女人,黑发飘扬,唯独一张嘴,却是咧到了耳朵根,露出满口獠牙。 张怀生当然看不到这一幕。 但随着他闭上双眼,这突兀显形的恐怖恶灵明显愣了一下,就像没反应过来一般。 隔了大概半秒的时间,才采取了行动,漆黑手臂齐刷刷向张怀生抓去。 风声骤起。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早已抬起的枪口,瞄着头顶,砰砰连续扣动了三下扳机,将弹仓内的两发子弹射出。 腥臭之血劈头盖脸洒落。 腥臭,腐朽,带着尘土气的污秽落了张怀生一脸。 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涌上心头,让人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大吐特吐一番。 不能吐。 如果吐,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 在这关头,张怀生反而变得出奇的冷静。 哪怕满脸腥臭之物,他却依旧强行瞪大了眼睛,而原本似乎已经贴近到自己面前的腥风,居然也就此戛然而止。 “果然!” “那书上写的是对的。” 汗水混合着腥臭之物流下,有些蜇眼。 但他只是轻轻眨了下左眼,便再度睁开。 只见他抿紧嘴唇,缓缓向后退出两步,随即掏出枪,瞄向方才自己所处位置的上方三尺处。 闭目。 同时瞬间开枪。 一气呵成。 这次,他只打出了一发子弹。 并且,在子弹出膛,响起命中血肉之躯的声响时,张怀生立刻便再度睁眼。 淅沥沥,流淌于地面的鲜血未消,但那鬼物依旧不可见。 黑暗中,满脸鲜血的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他已经找到这只看似凶猛的“鬼”的行动规律了。 “当它处于可以被人类看到的状态时,就会消失,这一点是强制性的,虽然无法对目标下手,却也不会被攻击到。” “但当它无法被人以肉眼观测到时,就会自动现出行踪,这个时候虽然可以对目标下手了,但也会被攻击到。” 只是,虽然勘破了这只恶灵的行动规律,但子弹拢共只有六发。 在不确定这六发子弹能够击杀恶灵的情况下,现在高兴,似乎还太早了些。 张怀生如法炮制,闭目,开枪,睁眼 如果以旁观者的视角就能发现,那悬于墙壁上的恶灵,就这样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出现便挨枪,挨完枪就消失。 在第五发子弹出膛之后。 一声充满不甘的尖锐女声瞬间贯穿了张怀生的耳膜。 砰—— 一声宛如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响起。 原本空荡荡的楼梯间,在张怀生原本所处位置的上方,一大滩腥臭,污秽,带着尘土气的碎片哗啦啦落下。 就像是楼塌了一般,灰尘弥漫。 那是恶灵的残骸 张怀生刚冒出这一念头,便惊恐地发现。 那些污秽的碎片落地之时,便仿佛蕴含了生命一般,残肢,碎肉,纷纷飞起,化作一团散发着恶臭的风暴,向着张怀生的口部蜂拥而入。 他想要闭紧嘴巴,但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仿佛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他的身躯,使他必须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第五章 序列9 在他的脚下的木质楼梯上,一个又一个暗黑色的符文显现,将他包围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牺牲仪式。 张怀生痛苦地跪倒在地,张开嘴想要大声疾呼,却又根本发不出声,只能大口大口呼吸着楼道里有些潮湿的空气。 那恶灵残骸很显然并非实体,但入腹后,那种冰冷的触感,就像某种活物在自己腹中爬一样。 若有若无的低语在耳畔响起,粗一听像是大合唱,嘈杂,无序。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声音开始重叠,由多变少,直至成为了一个不断重复的齐声呐喊。 好像是一个人名。 越听越明晰。 “李昂特贝利。” 神秘之书中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恶魔之神的名讳 但这个世界上哪来的恶魔之神是哪个犄角旮旯地方敬拜的邪神吗但听人名,分明又像个拉丁人。 好痒! 张怀生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背处一阵痒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淦,根本不是像! 随着噗得一声轻响。 一条粘腻的血肉增殖物,从自己的手背萌发而出。 像是水蛭,还在摇晃着身躯。 令人头皮发麻! 轰—— 混乱,不知所谓的呓语如同潮水般袭来。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像是掀起了一阵风暴,想要摧枯拉朽毁灭掉自己原本的意志。 但这股冲击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仿佛有何等尊贵之人,正高居于穹顶,俯瞰苍生。 张怀生下意识抬起头。 一个威严,俊美,看不清面容男人,正高居于王座之上。 没错,明明看不清面容,但这个男人依旧使人潜意识里就生出一种“他十分俊美”的感觉。 他的一只手撑着下颌,像是午后的一场小憩。 而在通往王座之处,共有九级阶梯,张怀生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处于第一层阶梯。 “恶魔途径。” “序列9,恶灵。” 张怀生心中莫名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获得了恶灵“可视而不可视”的能力。 耳畔的嘈杂声逐渐褪去。 静谧重新归来。 他也已从那第九层台阶返回到了木质楼梯上。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陈腐气息和枪弹的硝烟味。 张怀生不知道枪声有没有传出去,他将左轮重新塞回腰间——弹仓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仅剩的一颗在他的外衣口袋里。 楼道中突然传出了开门声,就在不远处。 张怀生下意识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一片冰冷,像是真正化作了一只恐怖的恶灵,浑身上下散发出陈腐气息。 但表面来看,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当楼梯口处,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露面时。 张怀生的周围迅速化作了一片混沌——他居然脱离了现实世界,来到了一片不知在何处的异次元。 “原来那恶灵消失时,就处于这片空间。” “倒是神奇,这里居然有空气,只是味道有些糟糕,不知道呼吸久了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还有,视角是固定在自己原先所处的方位的,就像一扇小窗,自己只能透过这扇窗来观察外界。” 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缓缓走下楼梯,脚步轻松,神情悠闲,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方才的枪声。 看来,那恶灵不仅有着奇异的隐身能力,还有类似于“鬼打墙”的本事,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并未继承到。 张怀生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男人跟自己贴面走过,直至“穿过”了他的身躯——视觉意义上的穿过。 随后,显形。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但随着他转头的一瞬,张怀生立刻便消失了。 “奇怪,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我身后” 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脚步不再轻松,而是急促中带着些许惊疑,迅速走出了公寓楼。 再度显露身形的张怀生皱起了眉,这恶灵的隐身能力,看似很无解,实则限制还是相当多的。 首先,自己是否遁形于异次元的主动,根本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被敌人勘破规律,就会沦为待宰羔羊。 其次,就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到有人在窥探,若是听觉和感知更敏锐一些,下意识回身捅出一刀,自己怕是就要交代了。 但能力虽有弊端,若是在敌人不知晓其规律的前提下,还是挺无解的,哪怕刺王杀驾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个世界既然存在超凡,那些王公贵族们,想必也会有超凡力量护身,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容易被刺杀。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奥匈帝国的皇储,也叫弗朗茨斐迪南(历史上被塞尔维亚热血青年刺杀,一战导火索)。 回到公寓,关上房门。 心中格外有安全感。 接下来,就算盖尔人打响独立战争,自己丢了工作,没了钱,最最不济,自己也可以去偷啊。 有了这一技之长,总归饿不死。 刚穿越过来的那种紧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破天荒打开了包着果酱的纸包,把小半包果酱涂抹在了吃剩的半条面包上,并且照例煮了一颗土豆。 张怀生犹豫了下,又加了一枚。 今日苦战恶灵,该犒劳犒劳自己才对! … 第二天清早,把自己收拾妥当。 张怀生将左轮手枪塞进大衣内侧的口袋中,他今天打算在下班之后,去成衣铺买上一条枪带。 只可惜,子弹不知道该从哪去弄,他没这种门路。 出了公寓楼,大街上有报童高声吆喝着。 号外,号外,大英帝国,法兰西共和国,俄罗斯帝国于巴黎缔结三国协约,旨在对抗新崛起的三国同盟集团。 号外,号外,伦敦证券交易所股价彻底崩盘,星期五早晨股市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蜂拥而入,抛售股票。 刚一出门,便惊闻这两条劲爆的消息,张怀生压低了帽檐,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个世界虽然与前世有诸多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 看这些新闻的轨迹,协约国集团与同盟国集团对立,金融危机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恐怕已成不可避免之势。 近有盖尔人独立战争,远有世界大战。 整个世界就没有一片乐土。 “买枪带的事情还是先放放,下班之后,还是应该去采购一些食物囤积起来,战争一旦爆发,物价立刻就会飞涨。” “我现在只有五个先令和三个便士,缴房租都不够,必须节省。” 去学校的时候,门口不远处,他看到有校警拖着一具流浪汉的尸体,有个小男孩哭着跟在后面,低声唤着“爸爸”。 哪怕是世界霸主,世界第一列强,大英帝国的本土,依旧有许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 第六章 超凡知识 来到图书馆的时候,艾萨克先生已经坐在前台,翘着脚读报纸了。 “早安,艾萨克先生。” 张怀生脱帽行礼。 “早安,张。” 艾萨克先生头也不抬地回道。 他的精力明显都集中在手中的报纸上。 今天的两则重磅新闻,值得所有英国人的关注。 张怀生站在前台,踌躇了下,以斟酌遣词:“艾萨克先生,你知道图书馆里有什么关于超凡者的书籍吗” “关于超凡者的书籍” 闻言,艾萨克先生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看向张怀生,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仿佛早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张,你也相信有超凡者吗” 我不仅相信,而且就是。 张怀生不动声色道:“当然。在我们东华,很多人都相信有超凡者的存在——这一点还被泰晤士报引以为证据,称我们是个愚昧迷信的落后国家。” 艾萨克先生冷笑了一声:“泰晤士报,呵,那些资本家和贵族的喉舌罢了,偏偏很多人还都信他们的话。” 说罢,艾萨克又兴致勃勃问道:“东华的超凡者是‘道士’吗听说他们擅长占卜,气功,能和亡灵对话,还擅长绘制魔法符。” 魔法符 是符箓。 张怀生反应过来,答道:“道士只是其中的一种,相传许多僧人也拥有超凡异力;还有乡野的一些神汉,巫婆,他们之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凭借戏法魔术手段招摇撞骗的骗子,但据说也有一小部分是有真本事的。” 张怀生有些意外道:“艾萨克先生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艾萨克看着张怀生,脸上依旧是那种奇奇怪怪,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 看得张怀生有些心虚。 艾萨克先生微微颔首道:“没错,哪怕报纸天天辟谣,我依旧扎对超凡者的存在深信不疑,并且很乐意跟一个超凡者做朋友。” 张怀生的脸色虽然没有大变,但心底却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出来了 还是说楼上的那本神秘之书,根本就是他安排的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怀生强笑道:“那就祝艾萨克先生你早日得偿所愿。” “我也这么期望。” 艾萨克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说道:“走。记录超凡者信息的书籍,我可不会乱放。你既然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谢谢先生。” 跟在艾萨克先生身后,张怀生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艾萨克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背景,是超凡者,还是说只是单纯有几分眼力的普通人自己真的已经被看出来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张怀生除了应付少得可怜的学生的借阅以外,都在研究艾萨克先生关于超凡知识的藏书。 他现在开始感觉,艾萨克先生只是了解到了些许超凡知识的普通人了,因为他的藏书有许多内容都是相悖的。 其中更是充斥了大量诸如“我猜测”“我感觉”“如果”“可能”“大概”“也许”的句子。 如果艾萨克先生真是内行人,这种书应该不会入他的法眼 想到这儿,张怀生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刚吐槽完上本书的作者喜欢用“应该”这种单词,自己就也用上了。 想到这儿,张怀生又随手翻开了一本名为“超凡揭秘”的书。 目光迅速在上面扫过,过滤掉无用的信息,提炼出精华。 有了! “恶魔之神,九位至高真神之一,善念与恶念的矛盾体,掌管战争的红骑士,一切恶魔恐惧与敬畏的对象。” 没想到还真有恶魔之神,而且被称作九位至高真神之一,似乎不是什么荒野邪神啊。 张怀生眼前一亮,继续读了下去。 “恶魔途径作为九条超凡途径中最特殊的一条,不需要服用任何魔药,而是需要通过仪式,吞噬掉对应序列的恶魔。所获取的能力,也与吞噬恶魔的能力有关。” “已知恶魔途径序列9的名称为:恶灵——对应需要消灭的恶魔是‘恶灵’,但吞噬仪式未知。” “序列8——狼人,吞噬仪式:需要在红月高悬之日,以‘银粉’‘月见草粉末’‘白鬃灰狼的毛发’混合调配出墨汁,在地上刻印法阵,法阵中心为任意品种的狼人,阵图如下所示(图)。” “序列7:黑骑士,吞噬仪式:将黑骑士的佩剑磨碎成粉末,均匀洒在黑骑士的四周。” 再往后,就没有了。 这本书的作者,只知道这些内容。 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狼人,黑骑士这种东西吗 狼人还好说,有关狼人的传说一直都不少。 但黑骑士不是火枪骑兵的别称吗德意志的黑衫骑士在以前可是享誉欧洲的精锐雇佣军,跟恶魔又有什么关系 张怀生迅速将这些信息记录了下来,他未来想要提升自己的能力,肯定是要掌握这些知识的。 只是这些毕竟只是一家之言,信息是否准确,仍需验证。 艾萨克的声音突然响起:“看得怎么样” “很精彩,不得不感慨这些作者的想象力十分丰富。” 张怀生指着一本书说道:“哈,这本书居然描述说,在斯堪的纳维亚山脉里,居然生活着一群巨龙。” “真是天方夜谭。” 艾萨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假如我告诉你,这是真的呢” 张怀生愣了一下,不敢置信道:“挪威真的有龙” 艾萨克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最起码曾经是有的,因为我在挪威见到过巨龙的骨架。而这本书的作者叫威廉赫特,一个很有名的探险家,五百年前的古人——在他那个年代,或许还存在有龙。” 张怀生张了张嘴,有心想问,你看到的巨龙骨架,确定不是恐龙化石吗 但看到艾萨克笃定的神情,这话便也没再问出口。 也对,这世界既然存在超凡,那么存在喷吐烈焰,翱翔于空的巨龙,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设定。 只是画风都变了啊,明明是蒸汽时代。 艾萨克先生笑着说道:“很难想象对吗我这个亲眼见到的人,当时都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更别提你这个‘听说’的了。” “是啊,真的很难想象。” 张怀生深以为然道:“我原本以为这些‘神话传说’,距离我们这些每天为生活奔波的普通老百姓会很远。” “感慨可以稍后继续,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填饱肚子,你已经看了很久的书了。” 随着对超凡知识的了解越发深入,张怀生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也有了一定的判断。 首先,自己的确是成为了九条超凡途径之一的恶魔途径的超凡者,目前正处于序列9这一萌新阶段。 那本神秘之书应该是相当于某个仪式魔法,自己将其翻开,就相当于触发了这一仪式魔法的开关。 其次,这个世界的超凡者非常危险! 距离报纸上常说的那种“红月疯子”,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因为每个超凡者,都会像自己昨晚那样,聆听到许多疯狂的呓语,它们的来源未知,但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瘟疫一样,充斥着“剧毒”。 而超凡能力的提升方式,单指恶魔途径,需要狩猎与序列名相对应的恶魔,通过仪式魔法将其吞噬。 而自己所获得的能力,也跟狩猎恶魔的品种有关。 比如有的人杀死的恶灵能力是“女妖尖叫”,他获得的能力也会是女妖尖叫,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可视即不可视”。 至于除了恶魔途径以外的其余八条途径,他已经知道名字的是四条,分别是:猎人途径,掌控途径,屠夫途径以及蒸汽机师途径。 第七章 送别艾萨克 天色大黑。 张怀生看着窗外已经快要圆满的明月,暗暗思忖道着:明晚应该就是自己要经历的第一次红月了 说起来,那些神秘呓语,似乎都跟红月有关。 张怀生收起两本书,询问道:“艾萨克先生,我可以带一些书回去读吗” 艾萨克先生拧动煤气灯,将灯光熄灭。 “当然,只要做好登记。” “谢谢艾萨克先生。” “这是你今天的薪水。” 艾萨克先生掏出钱夹,将两个先令和三个便士的硬币交给了张怀生。 如此,张怀生的存款跃升至七个先令和三个便士。 刨除明天要缴房租的六个先令,他只有一先令零三个便士——只能买不到一磅的面包或是半袋面粉。 然而等他到了菜市场才发现,物价比昨天已经高出了整整一倍。 一个先令零三个便士,只够买一小袋土豆的。 拎着袋土豆,张怀生忧心忡忡地返回了家。 新的一天。 张怀生到达图书馆时,图书馆还没开门。 他等待了片刻后,才看到艾萨克先生神色匆忙地夹着皮包走来开门。 “早安,艾萨克先生。” “早,张。” 艾萨克打开门,随手将皮包丢到了前台桌上,满脸忧虑道:“听说那群盖尔人的独立组织得到了德意志人大批军火的援助,而且还和爱尔兰人串联了起来。” 说到这儿,艾萨克满脸愤怒道:“这群该死的德国佬,该永远呆在黑森林里养猪的土鳖,他们在试图挑起一场世界大战!”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局势似乎又恶化了,想必物价今天又会再度攀升。 至于德国人对盖尔独立组织的资助,说实话,大英也没少办类似的事,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界搅屎棍的美誉,即便是蒸汽时代的平行世界,依旧稳稳扣在英国佬的脑门上。 “张,我今天就要离开了。” “战争即将爆发,爱尔兰和苏格兰都将沦为战场,爱丁堡实在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我父亲写信给我,要我回诺丁汉待一阵。” 张怀生愣了下,点头道:“可以理解。局势如此糟糕,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回国了。” “你的事,柳跟我讲过了,我很遗憾。” 艾萨克先生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图书馆的钥匙,就交给你了,并且,我还会一次性付给你一周的薪水。” 张怀生有些紧张道:“我会看好图书馆,忠于我的职责的。” “放宽心,作为超凡者,只要谨小慎微一些,不与那些叛军发生正面冲突,你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什…什么” “哈,我知道你们东华人向来谨慎,但你不用担心什么。”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位超凡者,所以我才会那么痛快地留下你。” 这怎么可能 张怀生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自己明明是前天晚上才刚刚成为的超凡者。那已经是在和艾萨克先生第一次见面之后了。 似乎很满足于张怀生脸上露出的惊诧,艾萨克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我在前台布置了一个超凡感应仪式,那是我根据书中的知识自己做的。” … 悠扬的汽笛声像是利箭般穿破天空。 大地在颤抖,漆黑的烟柱越来越近。 一架黑色的钢铁巨兽一点一点地减速,驶入月台。 月台上,艾萨克先生提着行礼,笑着对张怀生说道:“张,就送到这里。” “好。” 艾萨克给了他一个拥抱:“虽然你是超凡者,而我不是。但我真的看过很多关于超凡者的书,我必须告诫你——低序列是无法对抗军队的。” “我会记住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强如恶灵,还不是被自己五发子弹直接带走了。 如果真以为自己有超凡能力,就小觑普通人,那样的人,迟早会阴沟翻船。 “走啦,张。” 艾萨克先生转身,摆了摆手:“我很期待我回来之后,能跟你一起探讨有关超凡的知识。” … 离开火车站后,张怀生独自一人回到了图书馆。 虽说由于战争临近的缘故,能离开的学生大多离开了,但学校内并未清空,只是变得冷清了不少。 拧开图书馆的锁,张怀生将一摞自己筛选完毕,涉及超凡知识,但还没有读完的书籍取出。 并在借阅明细上登记完毕,打算今晚带回去阅读。 另一方面,他还打算查阅一些新的资料,以解释他心中的疑惑。 这花了他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他将最后一本书合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所有证据都表明,每一个人都只能走一条超凡途经,不然就会立刻异化成怪物。 那究竟是为什么,艾萨克先生会在初次见面时,便检测出自己是超凡者了呢 张怀生之前的猜测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原主,就已经通过某种仪式,变成了超凡者。 因为原主的记忆碎片是残缺的,自己并未全盘接受,如有遗漏,也属正常。 但既然每个人都只能走一条超凡途经,这一项猜测基本上已经可以否掉了。 “算了,回去做一个小实验试试。” “如果实验结果正常,肯定就是艾萨克先生布置的‘超凡检测仪式’出了问题。” 由于今晚是红月,所以张怀生下班比平时早了很多。 他打算先回趟家,把借阅的书籍存放好,然后再去菜市场采购一些物资。 最后,再按照惯例的时间,去找房东缴房租——今天艾萨克先生给了他整整十五先令,他打算今天全部花光。 哦对了,煤气费和水费也该缴了,大概需要两个先令的样子,自己只能花十三个先令。 然而,当他抱着书本,走进公寓楼三层时,就发现,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正拎着一个麻袋从自己的房间走出。 麻袋鼓鼓囊囊的,明显装了不少东西。 张怀生脸色微变,加快了脚步:“苔丝太太,把我的东西放下!” 这个胖女人就是自己的房东——一个悭吝的剽悍妇人。 “不行!你欠下的房租,煤气费,水费都该缴了,料你也拿不出来,所以我决定拿这些东西来抵债。” 胖女人趾高气昂地抱着胸,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怎么就笃定我交不起房租了”张怀生强忍怒意,说道,“以前不都是每周末,天黑的时候再找你缴费吗” 胖女人哼道:“呵,还想骗我,我早打听过了,你都成了东华的通缉犯了,拿什么缴房租赶紧滚开,再在这儿拦路我就叫巡警了。” 咔—— 一个冰冷的枪管戳到了胖女人的头顶。 张怀生语气森冷道:“房租我会给你。现在,立刻把我的东西统统放下,如果有一件少的,我就崩了你的脑门。” 第八章 双生途径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胖女人觉得黑暗中,张怀生的面容轮廓有些扭曲,眸子里倒映出惨白的死寂,阴气森森,就像一个死去许久的活死人。 她被吓呆了,嗫嚅着,结结巴巴道:“别,别开枪!我保证,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张怀生从自己的大衣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了六枚银币,递给了胖女人:“这是这周的房租,煤气费和水费有多少” “免免了。” 胖女人接过六枚银币,飞似的迅速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小声嘀咕着:“蒸汽之神在上,这些钱该不会是他杀人之后抢来的我早该想到不该招惹一个通缉犯的。” “你说什么” 胖女人打了一个激灵:“没,没什么!” “天呐,他离这么远是怎么听到我嘀咕的” 胖女人踩着木质楼梯的嘎吱声逐渐远去,但相较而言,要更细微的嘀咕声,张怀生却依旧听得很清楚。 自己的听力变好了 不应该啊,如果听力突然提高,这些天来,自己难道不应该感觉世界变得更吵闹些吗 张怀生皱起眉,若有所思道:“或许是需要我集中注意力才能听到,也对,超凡者的能力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 “现在的我,用前世所看的网络小说来描述,应该正处于序列9初期,还很萌新,能力尚需挖掘呀。” 清点过麻袋中的东西,张怀生发现里面装满了自己囤积的食物——房东那个胖女人倒也不蠢,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食物比任何东西都要更加宝贵。 想到这里,张怀生连忙揣起自己的全部家当,足足十五个先令下了楼。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柏油路上反射着粼粼水光。 张怀生的脚步很疾,雨水溅湿了裤腿。 虽然他今天特意早下班了一段时间,但距离天黑也已经不远了,要知道今天可是红月的日子,他必须抓紧时间在太阳下山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到了菜市场他才发现,食物的价格比之昨晚,又涨了将近一倍。 而且疯抢之人众多,仿佛那些天价食物不仅没有涨价,反而是在打折促销一般。 张怀生没有加入抢食物的队伍,而是拐进了市场边上,一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狭窄小巷。 小巷一侧是墙,另一侧则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只是这些店铺大都已经关了门。 “一,二,三” 张怀生心中默默数着数,最终停在了第八家店铺前。 店铺没有招牌,大门处隔了一层门帘,所以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据艾萨克先生所说,这里实际上是一处出售违禁武器的军火商店,他打算在这里为自己的轮转式手枪补充一下子弹。 推门而入。 坐在柜台后的男人微抬眼皮,懒洋洋地说道:“抓紧时间,我们快要关门了。” 张怀生点了点头,绕过柜台,向里面走去。 入眼,最醒目的便是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把巨大的链锯枪,看那尺寸,恐怕得两米高的小巨人来亲自操持。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价格标签,随即像触电般连忙挪开了视线。 “抱歉,打扰了。” 环顾四周,货架上,手枪,步枪,链锯,刺刀,匕首等轻武器可谓是应有尽有。 但价格嘛,都远远超他的预期。 即便是最便宜的,一把表面坑坑洼洼,有着起码十年历史的李恩菲尔德老式步枪,也要3个英镑。 而他手中,柳怀民赠予的那把柯尔特轮转式手枪,更是价格高达9英镑。 手枪比步枪贵倒也能理解,手枪的威力虽然要远逊于步枪,但却更方便贴身携带,在城市中远比步枪实用得多。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英镑这个级别,硬币就很少见了,金币往往只作为收藏品,并不流通,这是因为现在主流大国都实行金本位,黄金储备至关重要。 “实在是太贵了,这群战争贩子简直就是在明抢。” 最终,张怀生也只是购买了一盒轮转式手枪弹。 四四方方的一个纸盒子,里面装了三十六枚子弹,价格是十二先令。 到菜市场一看,自己兜里剩下的三个先令,连昨天的半袋土豆都买不到了,张怀生只得揣着钱返回了家中。 要说慌吗 多少有点,但也没多少。 手里有枪,还有特殊能力傍身,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 回到公寓,张怀生先是煮了锅盐水土豆,煤气表依旧在嘀嘀作响,但既然房东没收这份钱,他也懒得交。 这份钱估计得房东垫上了。 他现在手头不宽裕,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这边烧着锅,张怀生便将一本书摊开,在那上面,记述着一个很简单的仪式魔法,功能也很简单,那就是“检测目标的超凡途径”。 张怀生的检测目标是自己,由于不需要担心“检测目标”心存抗拒,所以仪式可以更简化一些,省去了许多材料。 他先铺开了一张便签纸,随后又将手指划破,用鲜血勾勒出了一个近似于六芒星阵,但要简单许多的阵法。 随后,他左手握笔,悬于六芒星阵之上。 细微的灵性光辉自他的指间传出,这是他成为超凡者之后,自然而然就会运用的力量,书中称其为“灵性”。 “无处不在的灵,我向你询问,我的超凡途径是哪条” 张怀生低声呢喃着。 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笔端突然动了。 像是前世传说中的笔仙。 但张怀生知道,自己并非向恶灵问卜,而是询问自己的灵性本身。 不然他也不会使用汉语,爱丁堡徘徊的恶灵,肯定听不懂。 笔端在便签纸上迅速写下了两个大字,那两个字并非“恶魔”,而是——双生! “双生” 张怀生的脸上充满了惊异,在艾萨克先生有关超凡知识的藏书之中,他从未看到过这样一个名字。 “是我所不知道的其余三条超凡途径之一” “但我所表露出来的能力,明明是恶魔途径啊!” 张怀生百思不得其解。 随即再度开口询问:“无处不在的灵,我现在正处于双生途径的序列9吗我对应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笔尖再度划动,在纸上写下了新的两个字——依旧是“双生”! 张怀生愣住了,这是答案还是说自己的问题超出了仪式所能给予答案的界限 双生 若这就是答案的话,自己的序列9的能力,或许就是双生——同时可以走两条不同的途径 第九章 反抗军 似乎也能理解! 自己是穿越者,一体双魂,虽然身体的原主已经死去,但依旧算得上是“双生”。 “唉,超凡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如果有一个领路人就好了。” 煤气灶上的锅开了,水汽顶得锅盖发出突突的声响。 得,研究暂时告一段落,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张怀生取出煮熟的土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仍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着剩余的储备粮,叹了口气:“还是得省着点吃啊,我上辈子哪遭过这种罪” 前世,虽然普通老百姓过得也很辛苦,但大多数人到底不至于为温饱而发愁。 吃过饭,继续读书。 晦涩难懂的英文,许多专有名词根本难以翻译。 就是许多以英语为母语的人都未必能读得懂,张怀生读得也是相当吃力。 好在张怀生也是不求甚解,遇到一些与自己无关的知识,便一眼扫过,不去钻研。 只可惜,自己这次带回来的书里并没有出现过“双生”这个关键词。 相反,许多书都在重复着一件事:任何一个人,如果走了两条途径,轻则癫狂失控,重则当场异化成怪物。 或许,双生途径很稀有呢 夜色渐深,红月之夜比之往常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他是不会故意拉开窗帘去作死感受一下的。 熄灯,入睡。 … 半夜,张怀生是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惊醒的,紧跟着,是密密麻麻宛如炒豆般的枪声。 在远方,甚至有如同雷鸣般的炮火声传来。 战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爆发了。 枪声断断续续响了大半个夜晚,盖尔人的起义军似乎并未把红月之夜放在心上。 或者说,比起短时间内被红月照射,会有失去理智变成疯子的风险,趁着红月之夜,街上巡逻的军警大幅度减少的时机举事,要更划算得多。 但不管怎样,张怀生没有拉开窗帘去看的想法。 因为书中同样记载了一件事:超凡者比起普通人,更容易陷入疯狂。 他不知道这个界限究竟是多少,能照几个小时才会有影响,但他没有亲身实践的想法。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公寓楼下,伯明翰大道上便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此时天已大亮,张怀生便拉开窗帘,向下张望着。 这一夜,估计没人能踏实睡觉。 许多人哪怕冒着被红月直射的风险,也要偷偷向外张望。 穿着五花八门的叛军们簇拥着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个游行队伍的领袖——那个穿着花呢夹克和方格裙的盖尔人,向前走去。 他叫“詹姆斯克利福德”。 据说上次游行后,便被军警逮捕,关进了监狱。 市井中到处流传着这个名字,他想不知道都难。 在队伍前方,有扛枪的叛军押着头套麻袋的囚犯,在一根根煤气路灯下站定。 囚犯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茫然无知地站在那儿。 随着詹姆斯一声令下,叛军开始将麻绳编在囚犯的脖颈处,随后高高吊起。 惨叫声只发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就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许多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捂住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但仍有不少短促的尖叫声在公寓楼里响起,所幸那些叛军们并未因此而有所动作。 他们迅速搭建起一座高台,詹姆斯站在其上大声说道: “不要害怕,我的苏格兰同胞们,我们处决的,都是恶贯满盈的败类!” “你们之中或许有很多人在埋怨我们,为什么要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因为你们需要工作,需要面包!是的,你们想要活着,但那是屈辱地,饱受压迫地活着!” “你们的想法没错,活着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远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自由和尊严!” “这些贵族老爷,绅士们,兼并土地,使我们背井离乡,进到那血汗工厂中劳作,他们还美其名曰施舍给了我们一份工作,我们应该感恩戴德。” “他们将我们的女儿送进妓院,将我们的儿子送进工厂,如果我们不起来反抗,难道要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像他们的祖祖辈辈一样,当一个奴隶吗” “站在我面前的,饱受屈辱的凯尔特民族啊,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不是牛马,我们为以后能骄傲地向子孙后代们宣布,我们不是奴隶,而是自由的,永不屈服的,凯尔特人!” 振聋发聩的怒吼声响彻整个伯明翰大道,许多苏格兰人都激动地呐喊了起来。 就连公寓楼里,都有许多人将身体探出窗外,振臂高呼。 “自由万岁!” “凯尔特人万岁!” “我的同胞们,醒悟,或是继续幻想在盎撒强盗们制定的规则下,做能吃一口饭,但注定吃不饱,能穿一件衣,但注定很破的下等人!” “以威廉华莱士之名,为了一切在盎撒强盗压迫下受苦的人们,我们将把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旗帜插在市政府的顶端!” “从今天开始,苏格兰将回归于我们凯尔特人之手,隔海相望的爱尔兰同胞们也会一同举事,与我们对抗那些盎撒强盗!” “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所有人都瞪着一双激动的眼眸,在振臂高呼。 一些混在人群中的英国人面如土色,甚至还有人想要开枪,射杀这位手无寸铁的叛军领袖。 但周围的人立刻将他们按倒,殴打致死。 残酷的景象吓得许多在公寓中居住的英国人噤若寒蝉。 砰! 一声枪响。 公寓楼上有人开枪,同样试图射杀那位叛军领袖,但他的枪法明显一般,只打在叛军领袖脚下的高台上。 反击接踵而至,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但似乎并未将隐匿在楼中的枪手打死。 “这群该死的英国佬想要暗杀我们的领袖,必须报复他们!” “没错,所有英国佬都该死!” 人们呐喊着,冲进公寓,挨家挨户搜查起英国人,并推搡着,将他们轰到大街上。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杯盘桌椅被掀翻的声响,男女老少的痛哭声与哀求声,充斥在整栋公寓。 张怀生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他犹豫了片刻,便主动打开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我不是那些可恶的盎撒强盗,我只是个来自东华的留学生。” “尊敬的反抗军战士们,请相信我对你们毫无威胁。” 张怀生说着,便举起了手。 其实他也可以通过隐身的能力藏在房间里不出来,但他可不想自己的房间被这群叛军强行闯进来,掀个底朝天。 第十章 注定失败 “东华人” 叛军们面面相觑。 这些大多由盖尔人(即高地苏格兰人)组成的起义军,根本就没听说这个国家。 “张” 人群中,一个有些面熟的盖尔人挤出,面带惊喜之色。 他穿着破旧的英式军装,袖口却别着蓝白条纹的苏格兰旗帜,留着一个醒目的大胡子让人很容易将他和其他盖尔人区分出来:“真的是你,我听到东华两个字就猜到是你了。” “你是” 张怀生有些疑惑,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面熟,但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我是特蕾莎的舅舅,基里安呐,我们曾经一块喝过酒,当初我们还讨论过苏格兰未来的道路。你的那些真知灼见,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特蕾莎 张怀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到底是谁。 就是原主的那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盖尔人女友。 即便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合照还压在书桌上的玻璃板底下。 “你好,基里安,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跟这个盖尔人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哪怕是就原主而言,也只是在一场酒桌上神侃了一番。 但或许是原主真是个政治上的天才,他提出的许多观点,即使在张怀生看来,也确有可取之处。 “你们都退下,不用怀疑他,他是我们盖尔人的朋友。” 基里安似乎还是个起义军的头头,挥挥手示意叛军们退走,随后说道:“我们单独谈谈。” “好。” 张怀生侧身让开了房门,示意基里安进来。 基里安随手将房门关上,抽出了一张椅子坐下,道:“其实特蕾莎很想你。” 张怀生有些疑惑到:“想我做什么我记得当初,是她主动离开我的,而且,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 基里安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苦衷的,我们盖尔人的起义筹备了很多年了,特蕾莎也加入了进来,她不想牵连到你。” “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些,我其实并不怪她。” 怪她的是原主,而不是我。 张怀生微笑着说道。 他其实有些头疼,作为后来者,他一点也不愿意处理原身留下来的人际关系。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当初甚至连柳怀民那些同窗都不太想找。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窃取了原主身体的小偷,但他并没有这种主观想法。 基里安把张怀生的话误认为了气话,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原谅她,但她的确是迫于无奈——你知道超凡者吗” 张怀生眼前一亮,他斟酌了下词语,很谨慎地说道:“你说的是九条超凡途径我在图书馆的藏书里看到过。” 他在努力表现得自己像是一个对超凡世界向往,但又不是超凡者的形象。 基里安有些惊讶道:“你居然知道没错,我们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就掌握着一条残缺的超凡途径,特蕾莎便是走的那条。” 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这名字听起来很像是无政府主义者。 张怀生满脸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灾厄。” 基里安似乎怕张怀生没听清,又重复了遍:“是灾厄途径,走这一条途径的超凡者,注定要远离他人,否则就会带来灾难——所以说,特蕾莎没得选,她必须离开你。但我知道,特蕾莎对你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张怀生愣了下,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居然莫名变得好了许多是原主残留下来的影响 “张,你觉得我们的事业会成功吗” “万众擎火炬,当然能成。” 张怀生这里省却了一个“如果”,因为他知晓,起义军的内部绝不可能铁板一片,达到万众一心的程度。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成功” 基里安有些惊喜道:“张,连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张怀生愣了下,他没料到基里安对自己所说的话反应那么大,他犹豫了下,还是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张怀生便开口道:“种族主义在苏格兰是行不通的,苏格兰和爱尔兰不同,这里的英国人要占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还是深受英格兰文化影响的低地苏格兰人。 你们盖尔人才是少数族裔,你现在还觉得你们能成功吗” “而且,你们苏格兰跟爱尔兰还有一个情况不同,十九世纪中叶,爱尔兰大饥荒,英国政府坐视三分之一的爱尔兰人被饿死。 爱尔兰人跟英国人之间,完全可以说是仇深似海,所以爱尔兰人的独立愿望,要远比那些苏格兰人更强。 但在苏格兰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刨除你们盖尔人以外,低地苏格兰人想要独立的心情一点也不热切。” 基里安满脸不敢置信:“不可能啊,那群低地人不是同样天天嚷嚷着要独立吗我们应该是大多数才对。” 张怀生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东华有句古话,叫作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实际上低地人并不想独立,离开了世界第一列强的大英,苏格兰凭借现有的实力,又算得上几流国家” “他们只是喊喊口号,希望能从伦敦政府手里多抠出来一点好处罢了。” 看着基里安一脸茫然的表情,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而且,在战争爆发前好几天,盖尔人即将发动起义的消息就已经人尽皆知了,昨天,就有很多英国人提前撤离了爱丁堡。 这证明你们的组织并不严密,你凭什么觉得英国政府不会作出任何应对措施” 张怀生不觉得英国政府的官僚都是傻子,苏格兰也不是英国那些天高皇帝远的殖民领,而是英国的本土,前王室斯图亚特王朝的基本盘。 基里安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许久,才再度开口道:“张,你是我见过最有见识的东华人,你说的没错,这些问题的确存在。” “我曾经向领袖提出过,有很多英国人混在我们的队伍里,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的,盖尔语的传承已经快要断绝了,许多盖尔人都只会说英语而不会说盖尔语,再加上相互通婚,我们根本分辨不出谁是盖尔人。” 你以为是盖尔同族就不会出卖你们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不能收买的人。 张怀生摇了摇头,轻叹道:“说实话,我更怀疑英国政府是在故意放任你们举事,这样才方便对你们进行镇压和清洗,只要把你们这些反对分子都清洗掉,苏格兰也就安稳下来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大英前段时间还在第二次布尔战争的过程中清洗过大量的布尔人。 第十一章 动荡 基里安的神色阴晴不定,他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阴谋一旦成功的可怕,满脸大汗地说道: “张,你得帮帮我们,绝不能让那群盎撒强盗们的诡计得逞!” 张怀生皱起眉,摇头道:“我哪里有这种本事你们现在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已经踏上了死路,你若信我,早些给自己找好后路才是正理。” 基里安暴怒,络腮胡随着他的嘴巴张合,一抖一抖得:“后路我们既然决定站出来,就没考虑过后路!” 突然感觉基里安这大胡子还挺像慈父的,只是下巴和鬓角多出一块儿来。 难怪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之前我还以为是跟他曾经见过面的缘故。 张怀生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莫名生出的念头摒除,如果这世界上同样有慈父,也应该还在高加索当鞋匠呢,怎么可能跑苏格兰来搞无政府起义。 “你或许没给自己想过后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 基里安在短暂的暴怒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张怀生。 这让张怀生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他肯定不是膀大腰圆的基里安的对手。 盖尔人普遍脑子不太好使,不是说蠢,而是不擅长玩弄诡计——与之相对的就是,盖尔人普遍比较能打。 但如今这个时代的战争,已经不再是靠个人勇武所能左右局势的了。 没看见昔日骑射无双草原人民都开始载歌载舞了吗。 “张,求你,帮我。” “我说过了,我帮不了你们,病因在你们内部,里面充斥着叛徒,间谍,投机分子,德国人…成分太复杂了。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假如真发生了奇迹,让盖尔人的起义成功了,那个叛军领袖詹姆斯第一件事也要学习平行时空的慈父,搞上一场大清洗了。 “我明白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指点。” “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骚扰你,但你最好别出门。” 基里安有些颓丧地走出了房间。 很快,公寓楼便安静了下来,住在这里的英国人都被带走了,据基里安所说,他们都将被送到集中营,为起义军劳作。 张怀生推开门,来到走廊上。 走廊一反常态的明亮。 因为对面的房间房门和窗户都大敞着,能够看到遍地散落的纸张,破碎的餐具,散架的桌椅,以及一架歪倒的婴儿车。 张怀生记得,对面住着的是一个很甜蜜的一家三口,男主人是一个银行职员,总是穿的很体面,看他时有种身为世界第一列强公民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女主人则是一个家庭主妇,相貌平庸,说话很小声,让人没什么印象感。 他们家中的欢声笑语,时常令孤身一人的张怀生羡慕,但他们所拥有的美好,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毁灭了。 时代的洪流落在个人的身上时,总是那么的残酷。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走进对面的房间,试图收集一些食物——如果原主人能返回的话,他会将这些食物原数奉还,或是折算成等额的钱财。 半晌,张怀生从房间里走出,有些无语地吐槽道: “这帮盖尔人到底是起义军还是强盗搜刮得可真干净。” 现在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些破烂家具,但凡容易携带的钞票,财产,食物,都被起义军给洗劫一空。 这就是种族主义呀。 这群盖尔人这么搞,只会使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一旦起义失败,盖尔人要么流亡海外,要么就只能灭族了。 张怀生心中感慨,一连走过几个房间,都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便不再在外游荡,而是返回了家中,继续读书。 外面仍旧时不时传来炮声,战争远未结束,他可不敢随便出门。 只是每每想到整栋楼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就有种莫名的难过。 爱丁堡的市政厅是一个城堡式的美丽建筑。 此时在楼下,起义军们正在构筑临时阵地。 或许是得到了德国军官的指导,他们的阵地构筑的有模有样的,驻守市政厅的议会军哪怕是居高临下,也没能在对射中占太大的便宜。 但随着起义军们越聚越多,跃出战壕,准备发起冲锋之际。 伴随着一阵嗡鸣,两发炮弹在人群中炸响。 随后,枪声大作。 市政厅一处原先被封死的窗户处,被开出了一个射击孔,一时间,火光大作。 “该死的,这群英国佬居然在市政厅上架了两门曲射火炮,接近半吨的东西,他们是怎么拉上去的” “他们还使用了一种奇怪的连发步枪,同志们死伤惨重!” 一名叛军军官大声嚷道:“请灾厄师过来,告诉委员会,至少要一位‘瘟疫祭师’,否则今天我们是别想攻陷市政厅了。” 领袖已经发话,要在今天把赤旗插在市政厅顶楼,哪怕是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可惜,德国人援助给我们的只有轻武器,但凡有几门火炮,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尴尬境地。 军官心中暗暗道。 传令兵愣了一下:“灾厄师那是什么” 军官语气严厉地训斥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原话报告给委员会就是了!” 很快,一个浑身上下,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便和传令兵一起,乘坐马车赶了过来。 军官有些欣喜,又有些恐惧,他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询问道:“你是哪位大人” 黑袍人开口了,传出的却是悦耳的女声:“叫我特蕾莎就好,接下来,命令所有人远离市政厅,并在路口架设好机枪,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大人,虽然有所冒犯,但我还是想问,您是瘟疫祭师吗” “不,我只是序列9,我的能力是饥荒。” 特蕾莎的声音很清脆,军官盯着对方,下意识涌现出一种对方很美味的感觉。 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序列9恐怕不够你的能力根本影响不了一整栋楼的人。” “这就不用你管了。”特蕾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你不是超凡者,就不要用你凡人的思维去指挥我们做事——还瘟疫祭师让他们在城市里使用这种能力,你是想跟那些英国人同归于尽吗” 军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冲冲地转头离去,吩咐手下布置阵地去了。 特蕾莎从自己宽大的黑袍袖摆中取出了一枚暗紫色的水晶球,她面朝市政厅,轻轻摩挲着水晶球。 黑色的光辉从她的指尖浮现。 “唉。” 一声轻叹从兜帽下传出。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紧跟着,整栋市政厅都充斥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起义军们一脸恐惧地看着特蕾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久,市政厅像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连枪声都消失了。 有些起义军想要起来察看,立刻就被军官大声呵斥着骂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肚皮被撑得极大,嘴角全是血迹的议会军士兵,踉踉跄跄走出,他看着已经在路口构筑好阵地的起义军,脸上满是疯狂之色,向着他们便是猛扑而去。 砰砰砰—— 枪声大作,打破了议会军士兵的肚皮,从中顿时滑落出无数碎肉残肢。 呕—— 一些起义军直接吐了出来。 “他……他疯了,他居然在吃人!” “猎人之神在上,这简直就是魔鬼的力量!” 而特蕾莎也瞬间脱力,险些跪倒在地,她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水晶球,一根根血丝像是有生命般从水晶球中延伸而出,黏连着她的手。 她的确只是序列9,能超常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全靠手中的这枚水晶球。 但使用它,无疑是要付出代价的。 “唉。” 黑色兜帽下,再度响起了一声轻叹。 第二天清早。 基里安的大嗓门便把张怀生从睡梦中叫醒。 “张,我们已经攻陷了市政厅,只剩下爱丁堡城堡还有零星的抵抗。我们要赢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无语道:“对,你们要赢了,所以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让我再睡个觉好吗” “睡个屁,市场上新进了一批平价粮,赶紧跟我一起去买,去的晚了连个屁都捞不到了。” 张怀生立刻惊醒,蓬头垢面地便打算跟基里安出门。 刚要戴上自己用来遮掩相貌的渔夫帽,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平价粮他也没钱买。 都睡迷蹬了。 “我没钱,不去。” 基里安大包大揽道:“没关系,我给你买,就当你为指点明路的报酬。” 然而当他们到了菜市场之后,却发现空荡荡一片,压根儿就没有粮食可买。 “不应该啊,委员会为了平抑粮价,特意从内陆运来的粮食,足够爱丁堡所有人吃上三天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基里安一脸茫然。 旁边一个行色匆匆的起义军士兵闻言,嘲讽道:“呵,粮食一部分跑到黑市上去了,另一部分……失火被烧掉了。” 说到“失火”这个词的时候,起义军士兵的语气变得有些玩味。 基里安瞪眼,怒道:“就没人管吗” 士兵大笑道:“管个屁,这生意就是后勤部那帮人做的。” 基里安看了一眼张怀生,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了许多。 张怀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回去。” 公寓楼里,基里安坐在地上,神情沮丧道:“我没想到委员会内部,已经烂成这样了,他们为了能把粮食卖个高价,居然置领袖的命令于不顾。” “他们不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他们的恶行,是要算在我们所有苏格兰人头上的。” 张怀生没说话,自古以来,这种事情都屡见不鲜。 甚至于在平行时空的现代,都发生过类似的事。 “张,我本来是想报答你的,没想到反而让你白跑一趟。” “如果你真想报答我,就替我向特蕾莎打听一个消息。” “你说。” “我想知道超凡者该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 基里安瞪大了眼睛:“你也是超凡者” 张怀生不置可否道:“你只管替我打听就是了,如果你做到了,我就给你们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写一份革命纲领。” 基里安咬了咬牙,似乎见特蕾莎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 “好,我会替你打听。” … 基里安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趟,除了带来了张怀生想要知道的信息以外,还拿了一小麻袋土豆……又是土豆,张怀生觉得自己都要变成马铃薯的形状了。 “据基里安带来的消息,超凡能力要想提升,就要做好扮演。” 很像是前世所看的一部小说的设定。 基里安有求于我,应该不会说假话。 张怀生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但是如何扮演一位恶灵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思索的难事,只要找几个活人,恐吓他们一番,甚至将这座公寓渲染成鬼屋,来一个人就借助“可视不可视”的能力吓唬一番,似乎就足够了。 但恶灵,真的只是为了恐吓普通人而生的吗 张怀生皱起眉,他觉得有些草率了。 他看着自己下午刚从图书馆借出来的,整整一摞藏书,轻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接下来又要倍增的工作量而感到悲哀。 傍晚的时候,张怀生的面前依旧摆放着一摞厚厚的书籍。 其中只有一小半是看完了的。 刨除那些已经被证明是谬误,已经得以相互印证的信息,归纳起来如下: 首先,恶灵并非虚幻体, 这一点从它能被子弹击杀就能看出,恶灵是有着实体存在的,并且能被杀死。 与其说“恶灵”是传说中的“鬼”,倒不如说恶灵其实就是恶魔的一个品种,不然也不会被归入到“恶魔”途经当中。 其次,恶灵的确有可能是人类死后诞生的异变体,但绝非人类的灵魂,而是受到了红月的污染,从而诞生的一种另类存在。 与人类有关,但绝非人类死后的延续。 最后总结,扮演恶灵,的确是需要收集来自他人的恐惧,这也是恶灵赖以为生的关键所在。 当然,恶灵绝不仅仅只是吓人,使自己选定的目标被自己惊吓致死,再吞噬掉死者的灵魂才是它们的常规操作。 只是自己未必需要扮演到这一步。 毕竟扮演只是扮演,而非自己真正要像恶灵一样活着。 诶,不对,他之前问灵得到的结果,自己压根儿就不是恶魔途径呀。 张怀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己可真是糊涂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扮演双生 让自己精神分裂吗 第十二章 扮演恶灵 虽然得知了“扮演法”,但张怀生一时间却对如何扮演,包括扮演哪一条途径一筹莫展。 “没有人领路,单凭我自己摸索,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能加入一个超凡组织就好了,但目前我所知晓的唯一一个具备超凡者的组织,就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 “只是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现在加入进去,岂不相当于49年投国” “而且,英国佬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仍是世界第一列强,被东华通缉只要不回国,基本上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英国佬可不一样,他们的势力遍及欧,美,亚,非,澳,除了南极洲,七大洲都占齐了,虽然他们未必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色,但还是小心为上,没必要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 张怀生思忖片刻,还是打算再试着从基里安那里多抠出来一些涉及超凡的隐秘。 写到一半时,煤气灯突然熄了。 张怀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是因为房东太太也被盖尔人给抓走了,所以她承诺的免掉“煤气费和水费”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因为那份钱是需要房东代缴的。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将钢笔放回在笔架上,每一张写好的稿纸都用重物压好,既是为了避免稿纸被风吹跑,也是为了避免墨水晕开,污染字迹。 虽然停了煤气的只有他自己的房间,去别人家里也能写,反正里面也没人。 但他最近感觉自己熬夜实在太频繁了,作息规律都紊乱了,不如今晚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起来再写。 这边刚躺下不久,公寓楼下,突然传来了马车哒哒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消失在了楼下。 紧跟着是一阵低声交谈。 声音压得很小,但张怀生发现,自己只要凝神去听,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在谈话者的身边装了窃听器一样。 张怀生掀开了一角窗帘,向下看去。 在楼下,一群起义军正在一名身着英式军装,袖口别着苏格兰蓝白旗帜的军官的指挥下,从马车上搬运麻袋下来。 “快把粮食卸下来,统统搬到这栋楼里,动作要快。” 军官叉着腰,看着手下们搬运麻袋。 旁边的心腹小声嘀咕道:“狩猎之神在上,领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倒卖粮食的事的上下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 军官怒骂道:“谁知道是哪个见不得咱们发财的小人告密” “那我们是不是要暂时停了这门生意” “停停个屁!” 军官骂道:“你也不想想停一天要亏多少钱我告诉你,就算是咱们想收手,上面的人也不可能同意的。” 上面的人 心腹脸色微变:“那要是万一我们暴露了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上面的人未必有事,我们肯定会被当做替罪羊交出去。” 军官的语气变得狠厉了许多:“所以接下来警醒些,你总不想跟那群盎撒强盗们一起被吊死在路灯上。” 军官心底突然涌现出了一丝被人窥伺的感觉。 “谁,谁在那” 他掏出枪,向黑暗的楼道中走去。 身后的起义军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拿着武器聚集了过来,但他们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依旧毫无发现。 “头儿,你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听错了啊。” 军官皱起眉:“别废话,老子当初在战场上,就是凭借这一手本能活下来的,刚刚肯定有人在那儿。”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刚刚有人在那,他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走啊。” 军官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挥了挥手,道:“先继续干活,注意一下四周的动静,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好饿呀。” 一声低声呓语,突兀在人们耳畔响起。 紧跟着,砰的一声。 声响并不大,但在这寂静长街之中,却是极为刺耳。 众人急忙循着声音看去,却发现居然是一个小孩儿被踩得稀烂的洋娃娃,娃娃腹部的棉絮被扯出了一小截。 它的一只眼睛也被扣掉了,另一只纽扣制成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在场的众人。 一股寒意从众人的脊梁后迅速爬起。 “你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好饿” 咕噜—— 众人齐齐咽了一口唾沫,这意味着他们刚刚没听错,那个声音,的确存在。 “是是鬼!” “是那些饿死鬼,来找我们索命了。” “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上面的人吩咐我们做的,我们这么多人,拢共也才拿了十分之一,你要找就去找他们去。” 有人吓得直打哆嗦,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句话哪怕放在其他国家也是一样。 作为底层士兵,他们虽然也得了上面的好处,但不代表他们就分不清善恶对错了。 “别胡说,蒸汽之神在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把他揪出来!” 军官的声音依旧镇定,但他握枪的手明显在颤抖,他同样很怕,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半点恐惧来,一旦他也慌了,军心立马就散了。 “我好饿呀,为什么妈妈买不到粮呢。” 低声的呓语再度响起。 军官感觉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拍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他迅速回头看去,却依旧毫无发现。 这一下,便连他也维持不住最起码的镇定了,哆哆嗦嗦道:“刚刚才是谁在拍我,是不是你们” 每个人都满脸恐惧地盯着他。 心腹说道:“刚刚我们都在盯着前面看,没注意后面。” “头儿,我们要不还是跑,这栋楼里的所有人,据说都被关进了集中营,肯定是饿死在里面的厉鬼回来索命了。” 军官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跑吗,但这些粮食丢在这儿,明天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都得被吊路灯!” 心腹小声说道:“头儿,我以前是给贵族养马的,我会修马车轮子,等车轮修好了,我们换个地方存粮不就好了” 砰—— 一声巨响。 公寓大楼的铁门突然被关上了,但这时,分明就没有半点风。 这一下,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众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张怀生刚从异次元现身,只来得及甩了一下门,就又被迫被关回了异次元中。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自己这能力面对这么多人,几乎就没给自己几次现身的机会。 不过效果是好的,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性,并未因施展能力而消耗殆尽,反而再不断增强——从这些人身上收获到的恐惧,的确有助于扮演自己“恶灵”的角色。 所以自己上次问灵得出的“双生”,应该是出岔子了 第十三章 土豆时代的神 起义军们惨叫着,狼狈逃离了公寓楼。 伯明翰大道重归寂静。 夜色很深。 因为年久失修,煤气输出功率不稳,从而闪烁的路灯,在地板上映照出其上悬挂的尸体轮廓。 昏黄的灯光照在张怀生刚刚丢下的“肠穿肚烂”的洋娃娃身上,仅存的纽扣状瞳仁闪烁着幽幽的光。 气氛更恐怖了。 张怀生依旧只能在次元空间里,透过那狭窄的视角观察四周。 张怀生知道,这是因为那伙人仍未跑远,或许就在街角处远远窥视着这边。 所以他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能力。 虽说自己会因此而消耗更多的灵性,但从那伙起义军的身上,同样有源源不断的“恐惧”传来,将消耗的灵性反哺给他。 他粗略估算了下,如果这群倒霉蛋们心中的恐惧不会持续衰减的话,他可以维系自己的能力长达两个小时之久。 得,就这么耗着。 张怀生也不着急,隔了这么远,他完全可以通过将能力解除再开启的方式,以一种闪现的形式回到公寓楼里。 那样还能再收获一波恐惧。 但这么做肯定是有风险的,盖尔人又被称作“高地人”,这是因为他们大多居住于苏格兰北部群山之中。 许多盖尔人都以渔猎维生,所以狩猎之神才是他们的泛信,这意味着盖尔人的枪法普遍较好。 所以他不想赌。 视线重新拉回到次元空间内。 这里应该是很广阔的,之所以给人一种狭窄逼仄的感觉,是因为四周充斥着一种摸上去手感很q弹的薄膜。 这层薄膜呈现出暗红色,所以很难透过它去观察外面的世界。 但又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模糊轮廓。 张怀生有心想试验一下层薄膜能否被戳破,但又意识到万一薄膜被戳破,他可能会陷入没有氧气,或是气温极端恶劣的境地。 这层薄膜到底是保护他还是在限制他 他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书中记载,超凡之路切忌盲目尝试,一个不小心就丢掉性命的例子,对于那些撰写书籍的,普遍是野路子的作者而言,简直屡见不鲜。 过了好一会儿,他依旧没能现身。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干净了,这伙人还真是顽强。 也对,若是把这堆粮食弄丢了,按照他们所说,肯定要承担上面的问责,没准儿要小命不保。 糟糕,他们该不会是打算撑到天亮 一群人缩在街角,紧张地张望着。 “头儿。” “干什么” “我害怕。当初领袖在这条街上处决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尸体现在还挂在路灯上呢。” 被他这么一说,军官也感觉心里一阵发毛。 作为盖尔人中,较为罕见的蒸汽之神信徒,他可是个坚定的无鬼论者,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要不咱们跑,万一那只鬼追上来呢” 有人小声嘀咕道。 “蠢货,丢了这批粮食,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那人硬着头皮说道:“头儿,我又没说咱们走了就不回来了,咱们先离开这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折返回来就是了。” 军官皱起眉,骂道:“你知不知道,这批粮食现在丢到黑市上,起码能卖五千英镑,想想看,五千英镑就这样堆在大街上,你放得下心” 那人被军官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得讷讷应道:“头儿,是我考虑不周。” 于是一伙人就这样盯着不远处公寓楼前的马车看。 但马儿又不是死物,没了人看管,它开始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居然是迈着小碎步,拉着一整车粮食向前跑去。 一帮人看得傻眼。 军官被气得直跳脚,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虽是这么骂,但一个人都没动,包括军官自己也是一样。 气氛陷入了一种迷之尴尬。 又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都要驶出伯明翰大道了,才有人说道:“头儿,咱们要不绕个路,去前面截好了。” 军官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也行,至于那些搬到楼门口的粮食,咱们等天亮了再去取也没事。” 一行人退去。 空荡的公寓楼前,张怀生这才终于现了身。 由于他的角度观察不到那伙起义军究竟去了哪,所以他一个箭步便冲进了公寓楼里,速度极快,若是以旁人的视角来看,顶多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随着自己成为超凡者,体能比起以往也强了不少。 要知道原主之前,天天空腹酗酒。 自己接手这具身体后,每天也只能吃土豆套餐,面包和果酱早就已经吃完了,现在的他连吃口腌黄瓜都成了奢侈品。 在这种境况下,他的身体素质反而有所提高,要说不是超凡者的缘故,他肯定是不信的。 人类总是要遵循能量守恒的,光吃土豆,蹭蹭长劲儿,那怎么可能 冲进楼道里后,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了之前起义军们所搬运的粮食,鼓鼓囊囊几个大袋子,估计每一袋都有上百磅。 他没有丝毫犹豫,随手扛起一袋便向楼上跑去。 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张怀生也没半点气喘。 关上房门,张怀生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个袋子,结果打开一看,他顿时呆立当场。 只见这麻袋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圆滚滚的土豆。 一时间,他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但冷静下来后,他又意识到这才是最佳选择。 土豆只要存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保质期可以长达一个月左右。 张怀生舔了舔嘴唇,苦中作乐地说道:“还好不是肉类,如果是肉的话,这么一大袋,自己只能抓紧时间,在三天之内吃完了。” 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如果真能这样,也太爽了。” “而且,多余的肉还可以去对面家中的储盐罐,取盐回来给腌上,到时候煮上一锅土豆炖肉,岂不美哉” 张怀生发誓,自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吃肉。 但他也知道,散落在地的几袋粮食中,有肉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最多有一袋面粉。 “可面粉也成啊,总得换换口味。” 张怀生打定主意,打算下去再挑一袋面粉搬上来,对面房间的厨房里,还有少许黄油没拿走,自己再借用一下煤气灶——他已经开始思考面包的做法了。 第十四章 代价 快步跑到楼下。 张怀生没有贸然去捡麻袋,而是先开启了能力,见自己并未被强制放逐于异次元,才缓缓靠近,试图找出一袋面粉来。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剩下的四个麻袋里,居然装的同样是土豆。 其中一个大袋子上还用英文标注着醒目的一行红字——“爱尔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支援苏格兰兄弟物资。” “原来是爱尔兰援助过来的物资,也难怪。由于受英国人压迫太深,爱尔兰人普遍较穷,只能拿土豆当主粮,根本吃不起面包。而英国人虽然也拿土豆当主食,但还不至于完全取代面粉。” 也正因为爱尔兰人对土豆这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太过依赖,上个世纪中叶,爱尔兰的土豆幼苗受病菌感染,大量腐烂在田野里,直接酿成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爱尔兰大饥荒。 前世的爱尔兰具体死了多少人张怀生不记得了。 但在这个世界,图书馆的书籍里记载得清清楚楚,爱尔兰足足死了两百万人,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在这场大饥荒中,英国政府不仅不救灾,反而继续从爱尔兰运走本就不多的口粮,这才彻底暴露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拿爱尔兰人当作自己人,而是殖民地人口的事实。 就连被欧洲列强视作邪恶代表的奥斯曼苏丹,都看不下去了,自掏腰包,拿出了一万英镑的救济款,结果却被维多利亚女皇要求只能捐一千英镑。 因为她堂堂女皇也才捐了两千英镑。 “唉,爱尔兰的穷苦兄弟们肯定没想到,他们勒紧裤腰带捐助的物资,不仅没到盖尔穷苦老百姓手里,反而出现在了高价的黑市上。” 张怀生将麻袋放回原位,怏怏地返回了公寓楼上——他也不打算睡觉了,而是决定从别人家里顺点油来给自己煎个薯片吃。 只是由于这段时间以来,物价飞涨,公寓楼里的住户未必能剩下多少正经黄油,估计都是些人造的,口感要差很多。 清早。 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军营里,刚刚在德意志教官的带领下,训练完普鲁士鹅步的起义军们,三三两两走进食堂。 一名戴着红色袖标的军纪官走进食堂,眉头顿时皱起,他大步走去,居高临下道:“基里安上尉,你怎么又没去训练” 食堂的角落里,基里安正大口灌着酒。 闻言,他愤怒地拍打着桌子:“训练练个屁!枪打得再准,鹅步踢得再标准,能清理掉我们队伍中的蛀虫吗” 军纪官的脸色顿时大变,他打量了下四周,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这儿,连忙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不要命了,这种事也是能说的吗” 基里安打了一个酒嗝:“那又怎样,他们这群只敢在阴沟里玩弄诡计的老鼠,还敢招惹老子不成” “唉,你” 军纪官又气又怕,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瓶说道:“别喝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你的外甥女来瞧你了,赶紧给我滚出去。” “外甥女” 基里安愣了一下,脸上的酒气居然一瞬间散了大半,他又重复了一遍:“特蕾莎” 军纪官没好气道:“废话,你还有几个外甥女” 基里安连忙起身,向军营外走去。 旁边不远处的座位上,两名军官神情阴冷,一边交谈,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基里安离去的背影。 “查清楚了” “没错,就是这个基里安打的小报告,他似乎跟上面有点关系,报告直接送到了最高委员会,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下来。” “他有什么背景” “他有个外甥女是修会里修女,她的老师还是一名主祭。” “瘟疫主祭” 军官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翳:“算了,涉及到修会的人,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还是报到上面去。” 军营大门口。 基里安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穿着黑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教会中的修女的特蕾莎。 实际上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超凡者们,的确属于名为“灾厄”的修会,但他们从不传教,也没有信仰。 与其说他们是修会,不如用东华的“门派”一词来形容更为贴切。 “特蕾莎,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特蕾莎清脆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基里安舅舅,听说你昨天向我的老师打听了一些有关超凡者的知识” “唔——的确是打听了一些消息。” “为什么要这么做” “额只是好奇。” “基里安舅舅,我必须警告你,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超凡力量也不是什么美妙的馈赠,凡有得,必有失。” 特蕾莎突然捋起袖子,露出了一只仿佛皮包骨的手臂:“看看我这副鬼样子,这就是我每次施展超凡力量的代价。” 基里安并未被特蕾莎的手吓到,只是默默低下头,轻声道:“抱歉,这份沉重的负担不该由你承担。” “没什么,我早就认清现实了。况且,能为我们盖尔人的独立付出努力,也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总之,你必需记住,不要再试图打听超凡者的消息了,我已经跟我的老师说过了,以后你再问,她也不会告诉你了。” 基里安有些讪讪地嘟囔道:“我知道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基里安舅舅。” 特蕾莎转身刚要离开,基里安突然伸出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很硌,真的就像骨架上蒙了一层皮——这就是扮演的代价 基里安鼻头一酸,感觉自己险些要落下泪来。 “怎么了” 基里安有些犹豫道:“我前天碰到了张,这两天一直跟他联系着,关于超凡者的知识,也是他拜托我问的。” 特蕾莎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瑾瑜” “啊,就是那个金鱼,东华人的名字可真复杂,我都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了。” “你刚不是说只是因为好奇吗” 基里安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件事,所以才撒了谎。” “你想见见他吗” 特蕾莎似乎有些意动,但片刻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怎么见他知道他还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唉。” 基里安长叹了一口气。 “基里安舅舅,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他——那是我欠他的。” 基里安讷讷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替他打听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会告诫他以后不要询问超凡知识的。” “只是,如果他也成为了超凡者呢” 特蕾莎愣了一下,只是袖口骤然握紧。 “如果是那样,你下午的时候再来修会找我一趟,我会整理一份笔记给他。” “好。” 第十五章 委员会 回到家中的张怀生,取了餐刀和土豆,来到了对面的房间,愉快地煎着薯片。 他挥舞着锅铲,不断给色泽焦黄的薯片翻面,香气扑面而来,即使是人造黄油,依旧令他倍感陶醉。 天知道每天吃盐水煮土豆的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黄油以外,张怀生还从一户人家里找到了一袋干酪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糖果,由于放到了一个视觉死角,没被起义军给搜走。 这一个个看似人去楼空的房间,实际上仍是宝库,时不时就能带给他一丝惊喜。 至于他“光顾”的那些房间,门牌号都被他记下来了,假如它们的原主人能够返回,他会将自己拿走的原数奉还。 等到天快亮时,那伙起义军士兵们终于驾着马车返回来取落下的几袋粮食,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并没有发现丢失了一袋能在黑市上卖出百倍于原价的粮食。 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料到会只丢一袋。 这也是张怀生只拿走一袋的原因,虽然全拿走也未必会被那伙起义军给逮到。 真被逮到,凭借超凡能力,张怀生也未必就打不过他们。 但问题在于,值得吗 那一袋土豆重量起码有一百磅,也就是接近八十市斤,储存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平均下来,他每天都能吃两斤半土豆还多,已经足够了。 当然,只吃土豆虽然能吃饱,但肯定会营养不良。 只是这也不是多吃几颗土豆就能解决的问题。 到中午时,基里安便登门了。 这一次,他带了两个牛肉罐头,都是德国人秘密援助的物资,如果不是特蕾莎交代了,他也不舍得掏出来。 “怎么这么客气,还带了礼物” 张怀生打量着罐头,眼睛直放光。 基里安有些肉痛地把罐头递给了张怀生,有些不舍道:“这可是德国产的牛肉罐头,味道比起英国人的罐头要强多了,据说那帮英国佬储存的牛肉罐头,有不少都是十年前布尔战争时期产的。” 张怀生忍不住笑道:“第一次知道德国人也吃牛肉,我还以为他们只吃猪肉呢。” 在普遍吃牛肉的西欧各国,也唯有日耳曼人这支异类,和东华人一样酷爱食用猪肉了。 张怀生拿起罐头,仔细端详着。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皱着眉问道:“基里安,你是不是不太认字” 基里安顿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额头绽起青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字” 张怀生举起罐头,使它置身于阳光之下,随后说道:“你看这里分明有一行小字,称产地是德兰士瓦。” 德兰士瓦是英国人的南非自治领的一部分,基里安口中的布尔战争,就是英国人入侵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的战争。 战后,英国人便兼并了两国,成立了南非自治领。 “靠,这不还是英国罐头吗!” 基里安破口大骂道:“亏我还珍藏了这么久都不舍得吃,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给你带一兜土豆。” 土豆 你可别! 张怀生果断略过了基里安到底识不识字这个话题,笑着安抚道:“德国人自己的粮食都要靠进口,怎么可能从本国向你们支援粮食不过现在生活在德兰士瓦的依旧大多是布尔人,布尔人作为荷兰裔,也算是日耳曼人。” 张怀生拍了拍手:“而德国,不就自称是日耳曼尼亚吗。你看,这么一想,不就相当于德国罐头了吗” 基里安没好气道:“你当哄小孩儿呢赶紧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好的。” 张怀生抽出一沓纸,放到了基里安的手中,关于纲领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张怀生添加了不少他自己对盖尔人起义军的看法。 哪怕出于自己的良知,他也不希望盖尔人继续搞种族主义,并使那些投机分子肆意侵吞救济粮了。 基里安接过稿纸,似模似样地读了起来。 浑然没有注意到张怀生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递过去的时候,特意将其中一张稿纸倒了过来,而基里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说明——这货压根儿就不识字。 “不错,非常不错。” 基里安将稿纸收好,装模作样地夸奖了两句,突然又问道:“张,你可以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超凡者吗” 张怀生愣了两秒,微微点了点头。 “是,所以我希望你在印证了这些纸的价值之后,能给我带来更多的超凡知识。” 基里安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慈父”般的笑容:“我会的,但不是因为你给予我的这些纸,而是为了特蕾莎。” 特蕾莎 张怀生的脸色微变。 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那是原主所留下来的本能。 … 市政厅内。 刚刚接手爱丁堡市政府的委员会成员们齐聚一堂。 詹姆斯克利福德站在最高处,一名军官起身,向他汇报:“领袖,爱丁堡城堡易守难攻,我们需要重火力或是修会的支援。” 爱丁堡城堡位于城外,一座三面悬崖的高地上。 其实就是“爱丁堡”,只是跟爱丁堡城市名做区分,才会加上后缀称呼。 克利福德微微颔首:“我会批准你使用爱丁堡军火库存放的三门重炮,但是修会暂时不会出力了,如果打任何一座堡垒都要修会出面,我不知道你这位将军还有什么列席于委员会的意义。” 军官面色大变,诚惶诚恐道:“抱歉,领袖,我保证,只要火炮到位,一个小时之内便能攻下爱丁堡城堡。” 克利福德挥了挥手,又说道:“下一个议题,关于后勤部丢失的救济粮出现在黑市上的事。” 后勤部负责人硬着头皮说道:“领袖,真的是因为失火才导致粮食不足,守卫因为过失,已经被处决了。” 另外又有人站了出来,说道:“是啊,领袖,黑市上出现的粮食,只能说是从其他渠道运来的,跟救济粮没有半点关系。” 他是一名苏格兰人,即低地人的大工厂主,起义军接受了他许多资助,这也是他能列席于委员会的原因所在。 詹姆斯克利福德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怒火几乎化作了实质——不,不是几乎,他的双眼居然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焰。 灾厄途经,序列6——火山祷祝,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所掌握的残缺途经“灾厄”的最高序列。 他站起身,怒火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在进行一项崇高的事业,但有些人却在掘我们的根基!” “他们使我们跟人民割裂开来,使我们由解放者向压迫者改变。” 他挥舞着拳头,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哪怕是他们的同胞——不,一旦成为资本家,他们的眼中就不再有‘同胞’这样的称呼了,他们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而活。” “这些该死的恶棍,该下地狱的渣滓,他们比英国人的间谍还要更加可恶!” 说到这儿,他炽烈如火的目光看向了刚刚开口说话的那名大工厂主:“查尔斯,我把从英国人那里没收来的工厂的三分之一都交到了你的手中,我以为你会满足的。” 查尔斯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汗如雨下:“领领袖,真的跟我没关系,你要相信我,我跟那些英国佬的大资本家不一样,我可是您最坚定的支持者。” 砰—— 一簇火苗从查尔斯的眼前升起。 他想要开口求饶,火焰却瞬间从他的口中喷出,将他的口舌尽数烧成了焦炭。 噗通—— 一具焦尸砸在了地上。 后勤部负责人满头大汗,解释道:“领袖,我没有背叛您的意思,是他逼迫我做的。” 詹姆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没关系,我相信你没有背叛你的同志们。” 一众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詹姆斯并没有搞扩大化的意思。 “去问问我们的德国盟友,是否能派遣公海舰队吸引英国人舰队的注意,我们的运输船,需要跨过海峡从爱尔兰再运一批救济粮过来了。” 第十六章 扮演双生 很显然,这是一场专为震慑那些在起义运动中上下其手的硕鼠而召开的会议。 詹姆斯克利福德从未想过在革新的队伍中,居然藏着这么多只为一己私欲而破坏革新事业的投机分子。 作为整个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最高领袖,他常年只穿着两件轮流替换的盖尔民族传统服装。 出行大多靠步行,偶尔骑马,从未坐过马车,曾经拥有的全部产业都捐赠给了委员会,用以购买德援。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配备一支哪怕人数很少的卫兵,虽然也没有卫兵能守护他这个序列6的超凡者。 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克利福德都是个相当简朴的人,这是个真正把盖尔人的利益凌驾于自身之上的领袖人物。 所以他才对下面人的阳奉阴违,以及种种损公肥私,大发国难财的行径感到如此的愤怒。 更愤怒的则是,这么多天下来,居然只有一个基层军官越过重重障碍,将此事告知了自己。 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说道: “领袖,基里安上尉送来了一份文件,声称它非常重要,关系到整个革新事业的成败。” 詹姆斯克利福德皱起眉,询问道:“基里安上尉就是那个呈递后勤部门侵吞救援物资的军官” “是的。” 克利福德饶有兴致地接过文件,神情轻松道:“关系整个革新事业成败呵,基里安上尉是个很不错的士兵和军官,如果所有委员会的成员都能像他一样富有正义感和责任感就好了。” 尽管认为基里安是在小题大做,但克利福德对基里安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这使忙碌非常的他产生了打开文件的兴趣。 展开文件,是一手很漂亮的斜体英文,工整得就像打字机敲出来的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主题虽然是盖尔人,但各种文件中使用的依旧是英文。 “尊敬的领袖,首先我要说的是,作为一个与苏格兰革新事业几乎没有利益牵扯的旁观者,我必须要强调一点,我的所有看法都是基于盖尔人的利益而出发的。” “旁观者” 克利福德愣了一下,对秘书笑着说道:“看来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同志基里安所写的,也对,这么好看的字体应该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学者才能写出来的。” 他接着看去: “我是一名来自东华的革新派流亡者,我的父母均因革新运动,惨遭东华封建势力的杀害,所以对于苏格兰的革新运动,我有许多不成熟的看法。” “首先:您作为整个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的领袖,您应该更强硬,权力应更加集中,您必须建立起一支直属于自己,且只忠诚于自己的武装,以保证贯彻自己的意志” 克利福德看到这里,脸上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呵,委员会的很多人都觉得我的权力太大,视我为克伦威尔那样的独裁者,这个东华人居然觉得我应该更进一步加强我的权力” “没错,这是很有见地的看法,我一直觉得凭借我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卫队,但事实上,他们这些混在革新队伍中的投机者,只要串通一气,仍能使我变成聋子,瞎子——我把他们看得太好了,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 “但现在的局势又使我不能随心所欲惩戒那些罪犯,那会使我们的队伍走向分裂,无法迎接英国人的反扑。” 这个开场白使克利福德拥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动力,但随着他继续看下去,原本只当做是消遣的脸上,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只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才能整合一切松散的力量,来对抗反动派的反扑,所以无政府主义是不可取的,那会使革新事业陷入内耗。” “对于一些黑心资本家,可以采取拉拢一派打压一派的方法” 很快,他便将手中的稿纸放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去让那个基里安来见我,立刻,马上!” 对于这位“领袖”的态度,张怀生既有预料,也没预料。 预料是因为这份稿纸的确能对盖尔人的局势产生一定的帮助——前提是克利福德能够看到这份文件,并且能够认识到其中诸多措施的合理性。 没料到则是因为这份理论其实并没有多超前,一点也没有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反而相当务实,是对无政府主义这种理想主义的有力补充,硬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国社……e,国社也是社嘛。 … 公寓楼里。 张怀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玻璃板下,原主和特蕾莎的合照就摆在他的手指下方,两个人的笑容都很甜蜜。 “看来原主真的很在乎这个特蕾莎。” “很难想象,依旧普遍抱有天朝上国心态的东华人,居然会对一个盖尔女人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 张怀生梳理着自己脑海中碎片化的记忆,他还是第一次试图深入了解原主的过往,在以往,他对此颇有抵触。 一方面想逃避自己只是一个“窃居对方身体的小偷”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对原主有些看不上眼。 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内心应该是强大的,不应该耽于儿女情长,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去,就酗酒堕落,要死要活,实在令人瞧不起。 全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骤然得知双亲死去,最爱的女人也背离他离去时的那一份绝望。 其实现在想来,原主其实并未做错过什么,他官宦之家出身,却又平易近人,乐于帮助身边的同窗。 哪怕在噩耗传来,所有同窗都与他划开距离,也没有责怪他们。 原主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尽管在张怀生看来有些懦弱,但谁又能保证比他做得更好呢 随着回忆渐渐深入,张怀生下意识露出了一丝笑意:“年轻人的甜美恋爱,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他看到了一场秋雨下,两个年轻男女依偎相拥的场景。 就在这时,张怀生突然感觉自己的灵性得到了显着的增强,不是那种平缓的,而是那种一瞬间,硬生生地拔高。 但我刚才根本没有恐吓他人啊 张怀生皱起眉,手指敲打桌面的频率下意识加快了少许:难不成,那伙搬运粮食的起义军,又突然想起自己了 不对啊,这份增强,简直比昨晚还要来得更加迅猛。 如果是“后怕”,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等等! 张怀生的脑海中蓦得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说,是双生 自己扮演双生,有了成效 一念至此,天地皆变。 巍峨的九重阶梯登天而上,而在阶梯尽头,坐落着一张空荡荡的宝座,张怀生只看了一眼,便萌生出“那是属于我的”冲动。 而在脚下的阶梯上,赫然以灿金色的中文,书写着两个大字:“双生”。 一道信息传来:双生途径。 序列9“双生”:你将拥有选择一条副途径的能力,但你的每次晋升,都必须双生在前,副途径在后,不然就会立刻失控,异化成怪物。 果然,我是个拥有两条途径的异类。 不对,应该说,恶魔途经只是我的副途经,我在穿越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是双生途经的超凡者了! 难怪艾萨克先生会说,初次见我便知道我是超凡者。 第十七章 反扑 沉浸于虚幻世界的张怀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身躯,正呈现出一种无比恐怖的异化。 一根根暗红色的长条状血肉赘生物,正从他的脸颊处钻破皮肤,飞速生出。 它们相互黏连,缝隙处生出新的细小触须,如同拉链般吻合。 血肉生长的动静,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但张怀生偏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正飞速凝聚在一起的血肉。 很快,那些血肉赘生物勾勒出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先是留着青色胡茬的下颌。 进而是微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 那张人脸,分明与张怀生一般无二。 他盯着张怀生,眼神中凝聚着哀伤,难过,怆然等负面情绪。 就像一个忧郁的诗人。 他说:“我早该知道特蕾莎不是故意离开我的,在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我留恋的人,我想去见见他,所以,把身体暂时借给我好吗” 原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脸的张怀生,眼神突然变得冷漠。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冰冷的汉字:“不行。” “唉。” 另一张生长出的人脸带着些许遗憾,迅速崩析,化作荧荧光斑,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张怀生的面孔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轻松之色。 因为他很清楚,这张人脸并未消失,也很清楚,死去的原主并非又活过来同他争抢身体的主动权了。 而是,他的人格分裂了。 他脑海中的那些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重新组成了一个人格,一旦自己仔细去察看,就会使这份人格复苏。 而这,就是双生的扮演方式! 张怀生站起身,体内翻滚涌动的灵性比之以往,强大了何止一筹,但带来的隐患,却又令他忧心不已。 好在,他已知晓,双生途经的序列8是什么了。 它的名字叫做——独裁。 而晋升仪式便是粉碎或是融合掉自己的第二人格,彻底主宰自己的身躯。 这并不简单,因为他扮演双生的过程,会使第二人格越发壮大。 等到他达到晋升的程度时,第二人格也已经强大到能与他分庭抗礼的程度了。 到那时,他就不能轻易否定第二人格的意见了。 “好在第二人格不是一个恶棍,只是个忧郁青年。” “好困。” 灵性的提升并未弥补张怀生在精力上的消耗,一股困意袭来,他随后将房门锁上,便躺到床上酣睡了过去。 傍晚。 张怀生是被一阵激烈的炮火声惊醒的。 起身察看,窗外,有惊慌失措的盖尔起义军,带着满身硝烟,蜂拥撤进伯明翰大道两旁的公寓和大学里。 这时,房门也被敲响了。 基里安的大嗓门响起:“张,快跟我撤到市政厅,领袖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张怀生打开门,一脸不敢置信:“英国人这么快就打进爱丁堡了吗我明明只睡了一个下午。” 爱丁堡位于苏格兰腹地,战火不应该这么快就燃过来 难道说盖尔起义军已经全线崩溃了吗不是说大英帝国的陆军只是二流吗怎么打起盖尔人来这么神勇 张怀生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满。 因为这群盖尔人明显“征用”了他所在的这一栋公寓,也就是说,如果不想跟这盖尔人一起挨揍,他就必须要搬家了。 基里安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没人料到他们的动作会如此迅速,按理说,英国国会的那群政客,就是吵上一个月架再出兵都不是什么稀罕事。金鱼,这下,我彻底相信英国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你还是叫我张。” 张怀生无力吐槽基里安的发音,清醒过来的他,迅速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应该是从海上登陆的” 和英国陆军相比,皇家海军的战斗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哪怕为了维系广阔的殖民地,有相当一部分舰队都没部署在本土。 “没错,他们用舰炮掩护,陆军从福斯湾北部登陆,携带了大量的火炮,连发步枪,甚至还有蒸汽战车。” “蒸汽战车那是什么东西” 基里安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明显是刚从前线上撤下来:“一种巨大的,用铁板包裹起来,能承载很多火炮的装甲战车。另外,也有一部分装甲比较薄,没有装备火炮,但要更为巨大的战车,里面装满了英国士兵。” 说到这儿,基里安的神情黯淡:“我们的步兵炮根本穿不透那些战车的装甲,躲在里面的英国人却能使用那种该死的连发步枪肆意夺取我们同志的生命。” 连发步枪应该就是机枪,其实早就已经出现了,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大规模列装,盖尔人没见识过也正常。 但听了基里安的这番描述,张怀生也不免产生了一种大英陆军,恐怖如斯的感觉。 有坦克,有装甲车,好家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步坦协同吗! 当前欧洲的战场,线列战术也就是“排队枪毙”刚刚由于后膛枪大规模装备被淘汰,转而变成了蹲坑战(堑壕战)。 而英国佬这群老牌霸主,正是因循守旧的典范,在第二次布尔战争时,大名鼎鼎的龙虾兵被游击战术打的伤亡惨重,才大规模更换了线列战术。 没想到这帮老顽固,不声不响地居然搞出了步坦协同这种划时代的战术。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听基里安的描述,这种蒸汽坦克的体型明显过于庞大了,与其说是战车,不如说是移动堡垒。 张怀生很疑惑,它们到底是怎么在糟糕的路况下开动起来的 这里恐怕有超凡力量的影响,最直接怀疑对象就是蒸汽教会,他们是推出一系列蒸汽技术革新的大本营。 但即便是有蒸汽教派的机械师参与设计,张怀生感觉这所谓的蒸汽坦克仍旧不可能像平行时空的二战一样,配合机械化步兵打出闪电战的风采。 实际上,在这个连汽车都没有的蒸汽时代,未来的战争形势还是否会像前世的那样演变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飞机,只有飞行缓慢,但载重量远胜于飞机,且防护能力也相当不错的飞艇。 整个世界都在奉行傻大粗的蒸汽机械,而有着超凡力量的加持,这些看似笨重的蒸汽机械,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毁灭力。 所以,这个世界的一战,注定要比平行时空的一战,更加血腥残酷了。 “别愣着了,赶紧拿上你的贴身物品,我们得赶紧前往市政厅了,不然待会英国人的炮弹就打过来了。” 张怀生有些犹豫:“稍等一下,我得带着我的那袋土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破土豆呢。” 张怀生满脸不舍:“最起码让我先把它们藏起来。” 第十八章 初见领袖 看着从橱柜里掏麻袋的张怀生,基里安深感无语。 难道聪明的人都有怪癖 “别藏了,留给接下来驻防的战士。以英国佬的火力,等你回来,这栋楼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也对…” 张怀生放下了手中的麻袋,将它摆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 随后,目光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将那支自己常用的钢笔,以及从图书馆中借阅的书籍放在了一起。 用一件大衣将其包好。 想到不久之后,这里估计就只剩下断壁残垣了,张怀生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那些家具还是原主自掏腰包置办的,虽说家具这种东西卖不上价,但还是很心疼。 不行,不能再想了! 张怀生努力将目光从被单,书桌,衣柜上挪开,这些东西都不能带走了。 基里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以前我记得你还挺大方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抠门” “这不是抠门,是节俭,节俭是美德。” 张怀生抱着衣服包裹,和基里安快步向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随即折返回房间。 “等我一下。” “你又要干什么” 基里安气得直咬牙。 砰—— 一枚炮弹在伯明翰大道上炸响,冲击波瞬间震碎了房间的玻璃。 张怀生的心脏砰得跳了下。 碎玻璃在他的侧脸,眉头,脖颈,脖颈处留下了一道道细微的血痕。 基里安连忙冲进去拉他,气急败坏道:“你个吝啬鬼,要钱不要命是吗” 张怀生笑了笑,举起了一张照片。 在那上面,一对年轻男女正笑得无比灿烂。 基里安愣了下,原本愤怒的眼神迅速温和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特蕾莎的兜帽下的面容了。 想起上次摸到特蕾莎肩膀,那瘦骨嶙峋的触感,他感觉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特蕾莎以前的相貌了。 基里安没再骂人,但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只是低声道了句:“走了。” 便领着张怀生一路快跑,离开了公寓楼。 张怀生突然开口道:“谢谢。” 基里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地问道:“谢我做什么,带你离开这儿你不是超凡者吗,自己跑不了” 张怀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因为刚刚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原主”人格,那句话也不是对基里安说的,而是对他自己。 但回去取相片确实是他主动做的…多少有点可怜原主的想法。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希望能跟忧郁诗人“原主”好好处处关系,别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乱。 一路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沾满硝烟气息的前线士兵。 担架队抬着重伤员,推搡着拦路的士兵,大喊着向前冲去。 基里安也挥舞着手中的铭牌,大声道:“领袖要见这个人,所有人立刻让路。” 离开伯明翰大道这一片住宅区后,路上的士兵明显少了许多。 这里空旷,毫无遮拦,根本不是打巷战的最好选择。 从这里能看到,远方的山坡上,高耸的爱丁堡正升起硝烟,被熏黑了的盖尔蓝白色旗帜,正在城堡顶端随风飘扬。 随着一声炮响,一座塔楼崩塌。 “刚攻陷爱丁堡不久,他们就被英国人包围了。” 基里安神情黯然。 “没人能救得了他们,离开了阵地和防御工事,我们只会被英国人屠杀——领袖说,即便他们失败了,也会像巴黎人攻陷巴士底狱一样,在世界革新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 他们死的很光荣。” “是很光荣。” 张怀生深以为然。 市政厅处,荷枪实弹的卫兵正在掩护最高委员会的成员有序撤离这里。 每个人都是轻装简行,神色惶恐不安。 虽然英国人未必愿意轰击这一爱丁堡标志性建筑物,但委员会的高层可不愿意赌,那些对起义军而言坚固的城墙,在携带大量重火力的英国军队面前,简直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 拿着领袖的铭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遇到盘问也不过就是几句话便过去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这里的防备也太疏忽了,就不怕英国人派人实行斩首战术” 基里安解释道:“你恐怕不知道,我们的领袖是一个序列6的强大超凡者,所以他从来不需要私人卫队,因为那不是卫队保护他,而是他保护卫队。” 序列6 张怀生明显愣了一下。 在图书馆,艾萨克先生的那些超凡藏书中,序列7到序列9,被称作低序列,这个时候的超凡者,只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还无法跟成建制的军队对抗。 但到了序列6这个拐点,超凡者就已经彻底超脱了凡人的范畴,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伟能。 所以序列6到序列4,被称作中序列,又被称作真正的超凡。 至于序列3及以上序列,更是被称作半神,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许多书籍的作者认为,即使是九大正神,也就处于这一阶段。 多数猜测是序列1。 但张怀生觉得这些作者都是在扯淡。 因为他成为恶魔途径的序列9恶灵时,分明看到恶魔之神高居于九层阶梯之上,他不知道别人在晋升时是否也能看到这一幕,但这足以说明,神灵是超越了九层序列之上的存在。 砰砰砰—— 基里安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一个漂亮的女秘书打开门,示意两人进去。 这个房间并不大,在角落里,摆放着两杆交错的蓝白底苏格兰旗帜,正中央是一张办公桌,桌上甚至没有任何装饰物,一切都简单朴素得不像话。 此时,那个曾经远远见过,穿着盖尔人特色民族服饰的男人,正伏案奋笔疾书。 两人没有打扰的意思,在秘书的指引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外面的炮火声震天响,一层层灰尘落在桌面上。 但那个伏案的男人只是吹了吹桌面,便继续奋笔疾书起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肩膀和头顶,早已落满了灰尘。 片刻后。 男人将钢笔的笔帽盖上,拿起稿纸吹了吹,放置在了桌下——以避免被灰尘污染字迹。 他站起身,一双如同鹰隼般炯炯有神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张怀生,随即伸出手向他走来。 “你好,来自东华的同志,很遗憾在这种局面下见到你。” 张怀生也伸出手:“正相反,克利福德先生,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遇见你,都是我的荣幸。” 男人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和你相比,我在革新事业上的见解可差远了,如果我们早一些见面,局势是否会有所不同” “或许,但我只擅长一些理论知识,从未实践过,只有天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疯子的呓语,还是切实可行的政策。” 领袖郑重其事道:“我认为是后者。”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很显然,由于英国人来得太快了,我所写的许多建议都没有实行的可能了。” 克利福德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必须要见你一面,听听你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建议。” 张怀生无奈道:“抱歉,克利福德先生,有些革新是要在混乱中打翻一切缔造的,但有些革新,却又需要一个相对平稳的局势。” 他指了指四周:“最起码,这种已经转变为激烈厮杀的战场的地方,并不适合再做任何革新了。” 克利福德叹道:“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没料到局势居然崩坏得居然如此迅速,就连你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吗” 张怀生皱起眉:“抱歉,恕我直言,你们起义的时间还是有些早了,如果趁着英德爆发全面战争时,再进行起义,成功的可能性会高出许多。” 克利福德摇了摇头,苦笑道:“没可能的,德国人援助我们的代价,就是让我们提前发动起义,吸引英国人的注意力。” “你说的很对,我们的队伍太不纯粹了,里面混杂了太多抱有各种各样心思的人。” 张怀生也没再说话。 现在,局势已经崩坏到了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 英国人的强大即便是他也是没有料到的,如果是前世的英国人,盖尔人未必就不能坚持打上个几年,就如前世爱尔兰一般获得独立。 但这一世的英国人,简直太离谱了,连步坦协同都用上了,这边连火炮都只装备了少量的盖尔人,完全不可能是其对手。 除非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张怀生突然开口说道。 克利福德惊喜道:“请说。” 张怀生竖起一根手指:“这两条路的前提都是,你们应该很清楚,正面对抗英国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克利福德眼神黯淡了下,点头道:“没错,你说得对,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除非英国人随军没有派出任何超凡者但这是不可能的,已经有军官被‘猎人’途径的狙击手和“屠夫”途径的刺客给刺杀了。” 张怀生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条就是千里转进新大陆,伺机反攻。” 英国人在美洲的势力虽然也很大,但却有美利坚这个英国“带”孝子在。 一百多年前的美英战争中,英国人攻破华盛顿,连白宫都给烧了。 所以现如今,美国虽然看似对英国比较恭顺,但那不过是畏惧英国的实力,实际上但凡能给英国人添堵的事,美国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条呢” “第二条则是化整为零,撤入北方山区,同英国人进行一场漫长的游击战——英国人的蒸汽战车总不能开到山上来跟你们打。” 克利福德赞道:“而且,这还能发挥出我们盖尔人擅长渔猎的优势,没人比我们更了解群山。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张怀生笑道:“实际上这两条可以并用,一部分人向新大陆转移,一部分人则退守山林。总之,继续守在爱丁堡跟英国人打巷战,绝对是下下策。 事实已经证明,英国人并不忌惮使用重炮对城区进行轰炸,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这场战争久持不下,英国人肯定会派出蒸汽飞艇,对爱丁堡进行轰炸。” 克利福德点了点头:“你的建议很不错,我会认真考虑的,那么来自东华的同志,你希望我该如何感谢你。” 张怀生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克利福德先生,能够为革新事业出一份力,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感谢了。” 事实上,张怀生哪里知道克利福德能拿出来什么。 要钱,听人说,这位克利福德先生两袖清风,作风简朴,根本不可能拿出一大笔钱给自己。 要个一官半职,没看到人们现在都在拼命跟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撇清关系吗。 克利福德皱起眉:“那怎么能行对了,听基里安说,你也是一名超凡者” “没错。” “冒昧问一句,你是哪条途径的” 张怀生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恶魔途径,序列9。我刚成为超凡者不久,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封印恶灵的书籍才偶然完成了仪式。” “恶魔途径啊很厉害的一条途径,但是晋升有些困难,毕竟这个世界很少有崇拜恶魔之神的修会,要想得到跟深层次的知识,只能靠你自己来收集了。” 克利福德有些苦恼,他对恶魔途径的了解也不多,很难给予张怀生帮助。 “这样,我有一件平时不经常用的超凡物品,对应的是猎人途径的序列7‘鹰眼’,是一把很不错的手枪。” “它的特殊能力是,在瞄准时,自动放大目标,并且出现一个十字准星。说实话,这件超凡物品有些鸡肋,并不能增强子弹的威力,也不能使一个顶尖射手变得更强。” 张怀生眼前一亮,这东西的确适合自己这种射击水平稀烂的菜鸟。 想想看,敌人在瞄准自己的时候,自己直接遁形于异次元,而对方看向别处的时候,自己又迅速出现,一击致命! “克利福德先生,你打算把这把枪给我吗” 克利福德摇了摇头,在张怀生还没露出失望的表情时,便开口道:“当然不仅仅是这个,我还会给你一件能教授你灾厄修会格斗术的卷轴,那里面封印了修会一个非常厉害的格斗家的战斗意识。” “但问题在于,要使用它,必须要有一个灾厄途径超凡者在场。” 克利福德突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基里安,询问道:“基里安,就让你的外甥女来做这件事,怎么样” 第十九章 邀约与猎隼 “好…好的。” 面对自己最敬仰的领袖提出的建议,基里安完全提不起反对的念头。 但刚答应下来,他的脸上就露出了难色。 很显然,在基里安看来,特蕾莎并不想见张怀生。 不仅如此,张怀生也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见特蕾莎。 很显然,这有助于扮演双生,能显着提升自己的灵性,但问题在于,自己的副人格肯定也会得到大幅增强。 虽说现在的副人格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天知道真让他强大到能跟自己争抢身体控制权的地步,又会是怎样一种局势。 克利福德站起身,从桌子下取出了两个木质盒子。 “就在这里了。” 打开一看。 其中一个装着的正是克利福德所说的那把手枪,同样是一把轮转式手枪,估计子弹跟张怀生随身携带的这把都是通用的。 只是跟那把柯尔特手枪相比,这把枪要豪华太多了。 红木盒子里,垫着一层红色绸缎,暗红色的木质枪托上,仿佛浸润着一层鲜血。 盯得久了,甚至会觉得鲜血在流淌一般。 “它的名字是——‘猎隼’,别盯着它看太久,在一定程度上,它具有‘活着’的特质,非猎人途径的超凡者看太久会造成类似于被红月照射的危险。” 克利福德说着,便看向了正目不转睛盯着“猎隼”看的基里安,语气加重道:“普通人盯得久了,后果会更严重。” 基里安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扭过头去:“抱歉,领袖,我” “不用道歉,这是一把好枪,对任何一个盖尔猎人而言都是,抛开实用性不谈,我也很喜欢它。” 他又拍了拍另一个盒子:“这里装的就是我们灾厄修会的格斗术卷轴,里面其实相当于封印了一只恶灵,所以,你们两个不要随意打开它,把她完完整整地交给特蕾莎,我会附信一封教给她该怎么做。” 张怀生发自内心地说道:“感谢您的慷慨。” “呵,你太客气了。” 克利福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握住张怀生的手,问道:“关于你说的转进新大陆的计划,有没有兴趣参与” “您是说打算让我跟你们一起坐船前往新大陆” “是的,很多狼人吸血鬼之类的恶魔,都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一个家族一个家族地从旧大陆迁徙了过去,恶魔途径想要不断晋升,就需要猎杀对应的魔物,所以你在新大陆的晋升,要远比在旧大陆快得多。” 张怀生有些迟疑:“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在他的原定计划中,压根儿就没考虑跟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扯上这么深厚的关系,他是打算等起义被镇压后,接着回图书馆当自己的管理员去。 艾萨克先生肯定也不是他说的“超凡知识爱好者”那么简单,能拥有这么多藏书,他背后应该也有一个超凡组织,只是规模肯定比不上灾厄修会。 张怀生猜测,应该类似于一个兴趣小组之类的。 “没关系,在我们最后一批人员转移之前,你可以随时做出决定,事实上,哪怕你决定留在苏格兰,依旧可以在未来改变主意后,去往新大陆。” “谢谢您的青睐。” 张怀生和克利福德道别之后,便拿着两个盒子跟基里安离开了市政厅。 他抽时间,把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以及图书馆大门的钥匙,找了间不起眼的地下室藏了起来,打算等一切太平下来,再寄一封信给艾萨克先生,让他来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虽说他不可能一直守在图书馆,但他也不打算把钥匙和借出来的书籍随手一扔,哪怕这些书他早就已经看完了。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一座白色漆面,有着好看尖顶的带花园的民居外。 这样一座房子,一年的租金起码要在五十英镑以上,是正儿八经的中产阶级才能享受的房屋,而不是那种一旦丢了工作,立刻就会跌落至平民阶层,甚至要靠买二手礼服来充场面的伪中产。 “修会就在这儿” “不然呢” 基里安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会是一所修道院结构的房子。” 基里安吐槽道:“爱丁堡可没空置的修道院,你是想要没收蒸汽教会的,还是猎人教会的” 他指了指自己:“别忘了,我们盖尔人里也有不少两个教会的信徒。” “也对。” 虽然伦敦的蒸汽教会已经旗帜鲜明地跟英国人站在了一起,但这不代表其余地方的蒸汽教会就也跟英国人沆瀣一气了。 因为虽然同处一面大旗之下,但各地教会实际上是互不统属的。 毕竟众神早已沉睡几百年了,几百年间没有神谕降下,各地教会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又怎么可能团结在一起 不仅如此,每一个正神教会的各处分会,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激进者往往视对方为异端,见面三言两语就能挑起全武行。 值得一提的是,张怀生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最不容于世的蒸汽教派异端,还要属南美地区盛行的“机械飞升”流派。 他们试图将人类的血肉之躯改造成坚固的,可替换的机械,甚至把链锯等武器做成可拆卸的状态,随时能替换下人体部件。 听起来就很反人类。 但对于那些在战争中身体残缺,或是年老体衰的人而言,这一理念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别愣着了,赶快去敲门。” 基里安指了指房门。 实际上他也有些紧张,对于自己这个外甥女,他既怀有愧疚,又心存畏惧,他不知道自己把张怀生带到这里,会不会使特蕾莎迁怒自己。 “额好。” 站在门外。 张怀生抬起了手,想要敲,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厉害。 这不仅是副人格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他自己也十分担心,在见到特蕾莎之后,副人格会强行接管身躯,做一些比较出格的,比如强吻之类的事。 其实哪怕是副人格,也根本就不是曾经的原主了,原主已经死去了,所谓的副人格,也不过是由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组合而成的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我知道,我不是他,我只想见见她,看看她现在过的到底怎么样了。” 张怀生的脑海中,突兀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看了一眼基里安,见他的面色如常,明白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焦躁。 想想看,自己正在思考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别人的话,任谁也要生出一种不受掌控的危险感。 第二十章 苦情戏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了。 脚步声立刻响起,随后停在了门内。 张怀生越发强大的五感甚至能在脑海中设想出对方的每一个举动。 起身,抬脚,落步… “你找谁” 来人没有贸然开门,而是率先发问。 声音沙哑,干涩,难听得有些不像话。 张怀生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是克利福德领袖让我们来的,他交给了我一份灾厄教会的格斗术卷轴,需要特蕾莎修女来主持使用仪式。” 咔—— 门被打开了。 里面阴暗得不像话,门缝投入的光,只能照出一条细线。 开门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色修女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她上下打量着来者,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证明。”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修女说话也是言简意赅。 张怀生立刻把克利福德写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修女看过后,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也只是“些”,实际上依旧冰冷。 但不知为何,张怀生看着修女,却莫名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修女一定很可口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吓了他一跳。 难道人格分裂还会改变x癖 不对,肯定是超凡力量的影响,她挑动了我的欲念! 是……食欲 还好还好。 “进来。” 基里安站在原地没动,见张怀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才讪讪道:“你自己进去就是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了,但几乎所有知道灾厄教会的人,就没几个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的,尤其是这一途径的低序列。 他们对自己力量的掌控还不完美,经常会不经意间对身边的人或物造成影响,而影响往往也正如他们的途径名——灾厄。 张怀生走进房门,随着啪得一声,房门闭合,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别乱看,既然能使用卷轴,你肯定也是超凡者,那你应该清楚要管好自己的眼睛。” “跟我来。” 一只干瘦有如鸡爪的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 修女领着他,在黑暗的房间内穿行。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张怀生仍旧能隐约看到一些景象,但既然修女告诫过他了,他也自然而然闭上了双眼。 大概只过了五分钟的样子,随着新的,啪得一声轻响。 张怀生知道自己应该是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随后便响起了修女离去的脚步声。 “你还没提醒我能不能睁眼。” 张怀生有些恼怒,站在原地,也不敢乱动,在一片寂静中,他感觉周围的黑暗一层层地涌来,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给吞噬掉。 不多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比起之前的那个,这个声音要更轻,仿佛它的主人轻飘飘的,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如果不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提醒了他,即便是他得到增强的五感也未必能捕捉到这一声音。 “你不需要睁开眼,接下来,听我的指令去做即可。” 女声响起,同样有些沙哑,但比起之前那个要好听无数倍。 这个声音很熟悉。 熟悉到张怀生的副人格几乎是立刻便扯旗造反,想要出来。 张怀生也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果断放他出来了。 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双生途径的扮演再度得到了增强,灵性显着增加,如果是现在再使用自己“恶灵”的能力,哪怕没有收到充电宝们提供的“恐惧”,他依旧能维系两个小时以上。 “特蕾莎是你吗” 张怀生以一种旁观的视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他能清楚地看到,原本正手持羊皮纸的修女,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人会是张怀生。 看来,灾厄途径对五感的增幅没有自己这么强啊,我也只是序列9,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但特蕾莎却做不到。 也不一定。 自己是双途径,兴许是两条途径相加,才使自己的五感增强了这么多。 “瑾瑜” 特蕾莎反问道。 “对,是我,终于又见面了。” 这句话落下,场中一时间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张怀生能看出特蕾莎并不想见自己,但副人格似乎没这个眼力见,只是自顾自说道:“你走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基里安舅舅已经告诉我你的苦衷了,但现在问题已经不存在了,我也成为了超凡者,你身上的力量,不会影响到我了。” 张怀生听得有些着急,好家伙,你个副人格可别这么给自己加戏。 万一真破镜重圆了,这到底算谁的 “还是先别说这些了。” 特蕾莎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扶着张怀生向一旁走去,引领他坐在了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 “领袖告诉我了仪式的布置方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也不要睁眼去看,等到仪式结束后,你就能娴熟地掌握我们修会的格斗术了。” “特蕾莎,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特蕾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将羊皮纸扑在了地上,她取出一个个瓶瓶罐罐,在地上洒下各种各样的粉末。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了比较好。” “特蕾莎,你怎么这么狠心” 张怀生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好家伙,这也太苦情了 哪怕对原主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依旧觉得这一幕难看极了。 “瑾瑜,我没想过你居然也会成为超凡者,超凡力量对人类而言,绝非是馈赠,那伴随着大量的危险,一个不慎就会死去。” “我宁愿你只做一个普通人。” “但我已经是超凡者了,现在,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灾厄途径的超凡者,根本就不能跟任何人亲近,即便是领袖,也为委员会带来了灾难。” “而你既然是超凡者了,就应该知道这条道路究竟有多么危险,很多时候,哪怕只是运气稍稍差了一点,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瑾瑜,我们已经结束了!” 张怀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流眼泪,他现在处于一种既兴奋,又尴尬,还特么有点担心的矛盾情绪中。 兴奋的是,自己的灵性蹭蹭地像是坐火箭了一样飞速增长。 尴尬的是,虽说是副人格做的这一切,但亲眼目睹自己的身躯上演这种戏码,他还是有种恨不得脚趾抠地的冲动。 担心的是,这副人格别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幸运的是,副人格并没有。 他安静了下来,面容犹豫而悲伤,但到底没有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仪式的开始。 第二十一章 爱情 “记住我说的话,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闻到什么怪味,都不要睁眼。” “不然即使眼下没事,也很有可能埋下隐患。” “污染,不是立刻就能感受到的,而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等你发觉,已然积重难返。” 原主看着对方,缓缓闭上了双眼:“特蕾莎,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特蕾莎:“…” “要开始了!” 她正色道。 黑暗中。 各种各样的粉末腾得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在张怀生的身体周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 这些具备灵性,或是容易跟灵性沟通的粉末,在这时起到了仪式的效果。 特蕾莎将羊皮纸丢到了火焰中,羊皮纸的边缘迅速变得褶皱,泛黑,散发出刺鼻的怪味。 随即砰得一声,化作一团火炬。 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里空荡荡的,唯有角落里摆放着一座座棺椁,像是一座灵堂。 从火焰中,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郁陈腐气息的虚幻灵体,硬生生挤了出来,仿佛这火焰就是沟通冥界的大门。 它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胸口别着一枚淡蓝色宝石胸针,在它的右侧礼服口袋里,还插着一卷折叠整齐的手绢。 如果不是头顶生有一根蜿蜒的独角,并且有半张脸满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他看上去就像个优雅的钢琴师。 “而且是那种能在爱丁堡皇家大餐厅里演奏,每周拿十英镑高薪的那种!” 张怀生下意识想到。 有一份体面且待遇优厚的工作,每次想要吃什么,就能大大方方掏出钱夹购买,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 灵体贴近了张怀生,那股熟悉的陈腐气息带给他了非常不好的回忆,险些让他呕出来…假如现在是他掌握身体的话。 记得上一次,嗅到这股气味时。 他可是把整个恶灵的残骸都吞了下去,虽然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吞,但那股浓烈的恶心感,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果然如克利福德先生所说的那样,这卷羊皮纸中封印了一只恶灵。 而且听说还是他们灾厄教会自己人的。 虽然恶灵只是死者的遗留物中诞生出来的恶魔,就像记忆碎片聚合成的副人格一样,跟原主压根儿是两码事。 但他还是对这种“物尽其用”的做法有些难以接受。 或许,这就是超凡世界的残酷。 恶灵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打量了张怀生一会儿,便回过头,有些失神地凝视着穿着修女服的特蕾莎。 “哈…这样的陈设,可真像是我生活了很多年的那个鬼地方。” “小修女,忍受饥饿的感觉不太好受” 它说话时,语气轻佻,举止浮夸,瞬间没了钢琴师的优雅气质,反而像是一个刻意逗人发笑的小丑。 “前辈,姑且这么称呼你…毕竟你是从前辈的遗骸中诞生的。” “克利福德牧首希望你能交出格斗术的技巧,让它延续在这个世界上,继续为革新的事业发光发热。” “克利福德…” 恶灵沉默了。 “还真是他那副务实的性子所能做出的事。” 恶灵沉默了片刻,问道:“给谁” “当然是给他。” “也对,像你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每天还得忍饥挨饿的小东西,格斗术给你也没什么意义。” 恶灵裂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 它突然飞到了屋顶,双手抱胸,冷笑道:“克利福德想得倒美,我已经死了,心中充满恶念,毫无理智可言,凭什么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活着要听他的话,死了还得听” 虽然这么说,但张怀生反而觉得这是它依旧充满人性的体现。 恶灵还能具备理性 张怀生不由地怀疑,这应该是仪式和法阵的效果。 特蕾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恶灵的反应:“革新的事业已经濒临失败,他便是帮助我们东山再起的基石。” 恶灵嗤笑: “就凭他一个黄种人” 特蕾莎的语气依旧冷淡:“凯尔特人在盎撒人眼中,也跟黄种人没什么区别,既然都是被奴役,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此时的亚洲,只剩下了东华和扶桑唯二两个主权国家,扶桑之前还被列强入侵过,直至今日,仍与西方列强签有许多不平等条约。 所以,在欧洲人眼中,白人至上已经是一种深入人心的观念了。 这也是张怀生每次出门,为什么要佩戴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渔夫帽了,不然就是买个土豆,摊主都会刻意多要一两个便士。 “啊,言辞可真犀利。我有多久没见过修会里出现你这样言辞犀利的小姑娘了,所有人都像个闷葫芦。我还以为饥饿能把人的嗓子也给饿坏呢。” 恶灵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有奴役。”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椅子上,安稳不动的张怀生。 “哈,可惜时间有限,不然我真想跟你好好聊聊,看看你到底有怎样的真知灼见,能折服克利福德那个老顽固。” 恶灵看着张怀生,神情渐渐落寞了下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恶灵虽然有着生前大部分的记忆,但却很难保有理智,因为恶灵的构造本身就是由充满混乱的灵性组成。 每一只恶灵,都是疯的。 哪怕在仪式的作用下,它暂时能维持清醒,但也仅仅只是暂时罢了。 “前辈走好。” 特蕾莎微微躬身。 “哈,可惜这世上没有地狱,永别了,世界。” 恶灵挥了挥手,身体由下而上,开始缓慢崩析。 张怀生有些伤感,但随即就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庆幸。 因为下一刻,恶灵身体崩析的速度陡然加快,化作一团旋转的黑色风暴,从风眼之中,喷吐出无数碎屑。 而这些碎屑,便带着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向张怀生的口部一拥而上。 坐在椅子上的原主,无知无觉,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张怀生正庆幸,现在掌控身体的是原主,但随着碎屑入口,那股熟悉的呕吐欲,再度涌上心头。 掌控身体的的确是原主,但那不代表他就感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了。 那种想吐又控制不了身体的无力感,简直比自己亲身感受还要更加难受。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眼前就开始闪现过一幕幕飞速运转的场景——直拳,勾拳,踢腿,叉眼,踹命根子 一个个敌人就这样倒在他的面前。 那是恶灵将它的记忆碎片有选择地择出了一部分,塞了过来。 张怀生一边消化着这一份记忆碎片,一边感慨。 这灾厄修会的格斗术,可真够阴损的。 能打下三路,就绝不朝人脸上揍。 不过虽然不美观,但在记忆碎片中,这只恶灵就凭着这一手格斗术,干掉了足足十二名超凡者,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最擅长近战的“屠夫”途径的超凡者,虽然只是序列9。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怀生回过神来以后,房屋里除了他以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身体还给你。” “她依旧不愿意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主一脸丧气。 张怀生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身躯:“说实话,我是特蕾莎我也不跟你在一起,因为她不愿见你便自暴自弃,真是没用。” “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是不会懂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人我以前也是差点就结婚的人!” 张怀生说的是自己前世,在毕业后,他在亲戚的帮助下相了亲,认识了自己的未婚妻。 两个人平平淡淡,就这样一步步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原主的语气很笃定:“不,那不叫爱情,如果你遇到的是另一个相貌不差,性格尚可的女人,你同样会同意。” “如果不是非彼此不可,那怎么能叫爱情呢” “你那充其量就叫搭伙过日子。” 第二十二章 屠夫 “你知道我的事” “当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是我的主体记忆是他而不是你。”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原主。 张怀生差点被气吐血。 他是刚知道,这原主居然也有自己的记忆。 也对,即使原主分裂出去了一个人格,张怀生脑子里的那些原主的记忆碎片也不是就消失了,他依旧可以随时查看。 反之,原主人格能知道自己的记忆,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他还是很不爽! “总之,别随便翻我的记忆,这很没礼貌。” 原主语气很淡地说道:“如果不是我掌握身体,我会感觉很无聊,所以我只能翻翻你的记忆来看,给自己找点乐子。 不得不说,你真是个无趣的人,从小到大,既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被谁爱过。” “如果爱情就是你这种要死要活的,那我宁愿不要。” “呵,你把体面看得太重了。” 张怀生懒得跟自己的副人格吵架,拎着自己带来的另一个,装有“猎隼”的箱子,便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之所以现在还没丢掉这个箱子,是因为这箱子看起来还挺精致的,无论是那红绸带还是箱子本身…估计保底能卖五个便士。 但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耳畔响起。 窗户砰得一声破成了无数碎玻璃片,碎屑纷飞。 张怀生的耳朵一阵耳鸣,一时间竟有种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 随后,一声充满愤怒的呐喊声响起。 紧跟着,是一声尖锐的惨叫。 张怀生连忙冲出门去。 大厅内,一个无比健硕,足有两米高的巨汉,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内里冲来。 他的胸口围着件积了不知多少年油垢的皮围裙,手里握着一把沾满血渍的剁骨砍刀,一眼望去,就像是菜市场的屠夫。 这是在扮演 暗中观察的张怀生默默想道。 基里安不知何时也进到了门内,朝着那巨汉不断扣动手枪的扳机,子弹一颗颗钉在屠夫穿着那件围裙上。 但那围裙却仿佛有着相当强悍的防御力,任凭子弹嵌入其中,打出一个个凹陷,随着动能消退,居然又一颗颗弹了出来。 再看那围裙,根本就是完好无损。 砰—— 巨汉直接撞飞了基里安,将躲在他身后的一个,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修女抓了起来。 “哈,终于让我逮到你们这群灾厄修会的虫子了。” “啧,摸上去没二两肉,看起来还挺香甜可口,真让人食欲大振。” 抬眼望去,这巨汉朝天鼻,招风耳,两颊尽是肥肉,鼓囊囊地挤着一对眯缝小眼。 一双粗壮巨腿也不知重逾多少斤,落脚之时,竟是整个房子都有为之撼动的感觉。 被他抓在手中的修女,发出难听的嘶哑惨叫,身躯竟是被巨汉捏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也不知一瞬间断掉了多少根骨头。 随后,巨汉仰起头,一张血盆大口居然咧得跟水桶一般大,露出了其中密密麻麻,宛如锯齿般的尖锐獠牙。 靠,这货真是序列9 屠夫途径的序列9,就叫屠夫。 砰—— 张怀生瞄准巨汉,直接扣动扳机,打空了整个弹仓。 有鹰隼自带的准星在,距离又不远,这六发子弹尽数打在了屠夫的头部,但这人却是不管不顾,居然顶着子弹,直接将手中高举的修女从下而上塞入了巨嘴中。 嘎吱一声。 修女发出惨叫,仍露在外面的上半身拼命挣扎着,兜帽被甩开,露出了一张年轻女孩的相貌,她的口鼻中都溢出了鲜血。 张怀生被这一幕气得直发抖,但伴随而来的,还有汹涌如潮的恐惧感。 他已经确信,这人虽然确实是序列9的“屠夫”,但却是那种完全找不到晋升方式,只好在序列9不断增强自身灵性,已经超出了上限,从而变得异化即将堕落成“红月疯子”那种畸变体的怪胎。 也不知灾厄修会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种怪物的,跟他一比,自己刚吸收的记忆碎片中,那个掌握格斗术的前辈曾格杀掉的屠夫,简直就是个废物。 最起码,后者可远远做不到被子弹打了脑袋,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行,完全不是对手。 即便我能隐身接近他,近距离偷袭。 但这屠夫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序列9,就连子弹都没办法破他的防,贴近了又能怎样 而且屠夫的五感非常敏锐,他即使看不到我,背对着随手一击估计就能给我打成重伤。 必须得跑! 张怀生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顾不上给猎隼上子弹,直接扶起被撞飞的基里安。 基里安一看是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跑” “这不正在跑吗” 张怀生直接扛起基里安,自从变成超凡者之后,从没全力施展过的身体,骤然发力,大步如流星便向后院奔去。 屠夫咀嚼了两口,呸得一声啐出了一堆碎骨茬,而此时,修女依旧未死,但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将修女的上半截身躯随手一丢,骂道:“啧,骗人的,又干又柴,一点也不好吃。” 在他的侧脸上,一个个弹孔中,血肉蠕动,子弹一颗颗被挤了出去,他随手摸了摸,小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喜悦相交的矛盾情绪。 “好疼。” “有意思,我最喜欢猫和老鼠的游戏了。”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一架重型坦克般直接撞碎了挡在路上的桌椅,向着后院狂奔而去。 砰—— 院墙被撞塌。 后院里,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修女正焦急地向外跑来。 见张怀生和基里安进来,她立刻拦住了他们,充满担忧地问道:“珍妮弗呢” “死了。” 被扛在肩上的基里安言简意赅道。 兜帽下,看不出修女的脸色有什么变化,但她骤然攥紧的手,依旧让人能清楚感受到她的愤怒。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张怀生语气急促地说道:“是一名‘屠夫’,虽然只是序列9,但它是已经失控,临近于变疯边缘的怪胎,他的身躯都呈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你知道的,这种情况下的超凡者会有多可怕。” 对于这种“人”,最好等它彻底异变成怪物再解决。 不然就是具备理智的怪物,这是最难对付的。 修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跑,保护好那些年轻姑娘,我会留下来战斗。” 张怀生低声道:“我会的。” 随即,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事实上,如果所有人都跑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有事,他的能力先天就有助于逃跑。 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屠夫这一序列,像是前世游戏中的战士,各方面都很全能。 能在屠夫的追杀下逃生的,肯定不会是灾厄教会这帮体能有限的修女。 所以,这位修女留下来断后的做法很对,也很值得敬佩。 但张怀生可不打算把自己牵扯到这种残酷的战斗中,他来只是为了拿点好处,可不是为了给人拼命的。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已然响起。 修女的喊声从院落中传来:“捂紧口鼻,立刻跑起来!” 灾厄途径的序列8,好像是叫作瘟疫主祭 意识到这一点,张怀生不仅脚步立刻加快,一边跑还一边扯掉了肩上基里安的一块衣服捂住了口鼻。 “靠,为什么撕我的” “再废话我就把你扔下来。” 第二十三章 退无可退 这栋房子真的很大,原本估计的年租金五十英镑看来是低了。 在院落后面,是一条狭长,阴暗的走廊,走廊壁上,有一盏盏用黑色铁丝缠绕灯罩,但却没有点燃的煤气灯。 两旁,则是一个个或开着门,或紧闭的房间。 张怀生之前就是从左手边第一间离开的,每一间房屋的布局,似乎都大同小异。 阴森,黑暗,不见半点阳光,似乎连窗子都没有。 常年生活在这种地方,难道不会产生什么心理疾病吗 “啧,我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担心” 走廊很黑,但张怀生走的脚步依旧很快,丝毫不担心会撞到什么。 在不久前,跟特蕾莎的见面后,他对“双生”的扮演显着增强,体内蕴含的“灵性”,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改造他的身躯。 这导致他的五感比起之前,又有所提升。 但想起刚刚所见的屠夫,那副已不知到底是人还是野兽的疯狂,又使他暗暗忧心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鞋面湿漉漉的。 低头一看,发现血水正从基里安的口鼻中淌落,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 也对,被我这么一通颠簸,即使原先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势,也要被颠出毛病了,搁上一世,这叫二次伤害。 尤其是基里安受的那一撞,明显还是内伤。 “还能撑得住吗” 基里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继续,别停!” 这糟糕的台词。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扛着起码一百五十斤的基里安一路狂奔,但脚步比起之前,明显要轻了许多。 一路跑到走廊尽头,推开两扇半合拢的沉重大门,入眼是一处很像是教堂的巨大厅堂。 堂内,十几名修女正不安地等待着。 看到两人冲进来,几名修女连忙迎上,帮着张怀生把基里安放下。 “瑾瑜,我舅舅怎么样了” 一开口,张怀生才认出这人是特蕾莎。 “伤得不轻,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有医生吗或者懂点医术的,快来帮他看看。” 值得一提的是,特蕾莎这群修女们的力气真的很小,三个人合力抬着基里安都很费劲。 跟扛着他,发足狂奔上百米的张怀生相比,简直差出不止一星半点——难不成“双生”其实是偏向于近战莽夫的途经 有一名修女举起手:“我以前在南丁格尔护理学院进修过——他现在需要静养,医务室里有治疗内出血的药丸,我去取来。” 基里安倚着一座看布局,原本应该是放置着一座神像,却不知为何却空无一物,从而显得空荡荡的高台。 他的鼻头耸动,猛吸了几口气,发现并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才长出了一口气。 张怀生知道他是担心瘟疫会蔓延过来,但依靠嗅觉,可无法分辨出是否有致病细菌或病毒。 瘟疫祭师的可怕,在盖尔起义军中也是流传已久。 确切而言,在这个医术还比较蒙昧的时代,瘟疫依旧是能使人谈虎变色的存在。 远的黑死病,天花不提,近有天竺霍乱,东华鼠疫,每次大疫,死上几万人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我没事,还死不了。” “刚才那位是…瘟疫主祭” 基里安“嗯”了一声,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特蕾莎:“那位就是特蕾莎的老师,我告诉你的扮演法,就是从她口中问出来的。” “是爱丽丝嬷嬷!” “嬷嬷怎么样了还有珍妮弗,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修女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接踵而来的,是愤怒的咆哮声,以及墙壁碎裂声,那动静极大,像极了有一只发狂的史前巨兽在搏斗。 在修女们一道道惊恐的目光中,张怀生整理了下语言,说道: “很遗憾,珍妮弗修女已经离世了。进攻修会的敌人很强,你们所说的爱丽丝嬷嬷,选择留下来殿后。” 不待修女们说话,张怀生立刻便开口道:“爱丽丝嬷嬷的意思是,让我保护你们撤离,不要意气用事。”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在时不时远远传来的炮弹声为背景下,只有偶尔响起的一两声低声啜泣。 张怀生起身,在“教堂”的后方的墙壁处迅速检查了一遍。 没门 张怀生皱起眉:“这里没有撤离的后门吗” 一般这种房子在布局时都会在前后各开一门,因为实在是太大了,这样做,也是为了方便出行。 特蕾莎指了指高台后面,墙壁顶部的一大块窗子。 “没有,只能从窗户走,其余小房间里都没开窗户,修会是个很封闭的地方。” 张怀生看了眼离地两米多高,并排分布,绿色底色,绘着种种神秘学图案的窗户,又看了看眼前这群瘦弱的修女,有些傻眼。 她们怎么上去 “修会里还有几个序列8” “原本有很多,但现在,只有爱丽丝嬷嬷在了。” “那就没办法了,快打破窗户,所有人立刻离开。” “敌人到底有多少人,爱丽丝嬷嬷没办法解决它们吗” 说到“它们”时,修女明显有些咬牙切齿。 “不,只有一个。但它很厉害,你们的力量对它而言,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刺激得它更加强大。” 灾厄途径的序列9饥饿,对付群体敌人才有效,若是对付那巨汉,虽然或多或少也会有效果,但不等它饿得发狂,估计就要把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吃到肚子里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张怀生已经不再是超凡界的萌新了。 当然,相较于那些大的超凡者势力里出来的人或许还要稍差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差一点罢了。 “别愣着了,所有人立刻准备撤离。” 张怀生迅速把堆在两旁的桌椅挪开,移动到窗户下,随即举起旁边摆放的一张长条形桌子就砸向了玻璃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没有大到这种程度,但直觉告诉他可以一试。 果不其然,这一下直接把桌子甩出三米远,硬生生在连成一片的彩绘玻璃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特蕾莎惊异道:“瑾瑜,你是屠夫还是磐石途经” 张怀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说道:“都不是。” 此时,不远处的走廊上。 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恍如野兽般的粗重呼吸声,在他特意关注的灵敏听觉下,已然是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想要先离开,两米高的墙壁,他不用踩着桌子就能越过。 但看了眼那一张张低声啜泣,下意识把他视作主心骨的年轻面孔,又回想起刚刚那位“爱丽丝嬷嬷”的嘱托。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脑海中,副人格正拼命大喊着:“你是不是想跑你是不是想跑” “不行啊,其他人可以不管,但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特蕾莎,跟它干,像个英雄一样!” “你是要做一辈子懦夫,还是哪怕一分钟的英雄” “闭嘴!” 张怀生不厌其烦。 副人格拼命给他打鸡血的目的显而易见。 但张怀生也没打算退缩。 我跟原主不一样,我不是为了保护特蕾莎,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基本道德,使我无法坐视这些年轻的女孩惨死在那种怪物的手下。 张怀生先是搭了把手,帮这群瘦弱的女孩们把基里安抬了上来,从窗户的破洞处运了出去。 临别前,基里安使劲攥了张怀生的胳膊一下,虽然没有说话,但张怀生还是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说些什么。 “放心走,有我在。” 只有天知道,自从穿越来之后,就奉行明哲保身想法的张怀生,能说出这种话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跃下桌子,转身离去。 “瑾瑜,你干什么去” 特蕾莎望着逆着人群,向走廊走去的张怀生,惊疑道。 “带她们走,走得越远越好。” 张怀生的脚步微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消失在了黑暗幽深的走廊中。 “真帅!” “如果佩把剑就好了,那才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气概,不过你这一身衣服也得换,忒不修边幅。” “真没想到,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还有如此英雄的一面。” 副人格发自内心地说道。 听他调侃,张怀生也没生气。 而是脸上挂着一丝僵硬的笑意,打开弹仓,一枚枚向里填充子弹。 “其实看到它那样对待一个女孩,我也感觉很生气,但在当时,我感受到的更多是害怕,而不是愤怒。 我害怕自己也会被那种怪物当作食物,一口咬掉半截身子。 一定很疼。 只是后来缓过劲来,就感觉越想越气。 像那种反人类的所谓超凡,就该干净利落地死掉,而不是继续苟延残喘在这世界上,以‘人’的身份作恶。” “说的好,当浮一大白!” “这下,即便是死了,在特蕾莎眼中,我也是个英雄”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怀生居然从副人格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庆幸。 他有些无奈道:“真是没救了你!” 第二十四章 战斗 咔哒—— 张怀生将装满子弹的弹仓塞了回去。 四平八稳地把它插在腰带上,没去耍什么花里花哨,怕伤着自己。 他又取出原先的那把柯尔特轮转式手枪,把空置的,充当保险的那一枚子弹填上。 论杀伤力,身为超凡武器的“猎隼”比起柯尔特,要稍微强一些,但强得有限。 猎隼的厉害之处,在于能使张怀生这种新手,能打出“神射手”的精准度。 但偏偏猎隼又只是一把手枪,射程有限。 所以说,这把“猎隼”,对绝大多数常年渔猎,射击水平不错的盖尔人而言,都只能说是鸡肋。 耳畔响起副人格絮絮叨叨的声音。 “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兴许特蕾莎的老师已经把那只怪物解决掉了,毕竟是序列8对序列9,优势在我。” “你懂个屁。” “我怀疑那只怪物积攒的灵性,早就超过序列9的范畴了,它的那件皮质围裙,肯定也是件超凡物品。” 张怀生突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以前就不知道跟着护院学点武术什么的” 副人格嘀咕道:“倒也练过两手拳脚功夫,只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年纪稍大些就荒废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再者说,你是知道我的。我张某人平生不好斗,唯擅解斗。” “什么意思” “这是吕奉先的梗啊,我还是在你记忆中翻到的。不得不说,你的记忆里还是有不少有趣的东西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翻我记忆吗” “咱俩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嘛。” 张怀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跟你个副人格聊个什么劲,我果然是人格分裂了!” “喂,怎么不说话了” 张怀生自顾自将两把枪别在腰带上,随即将之前拎着的,装猎隼枪的箱子里的那块红布给拿了出来。 随后系在了脸上。 因为那屠夫刚跟特蕾莎的老师战斗过,身上沾了一身疫病,戴一副土制口罩,虽然未必管用,但总比没有强。 “嚯——你啥时候把这玩意儿还带身上了。” “难怪基里安说你抠门,你可真是只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 “看你这造型,我突然想到了双枪老太婆,在你记忆里,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只可惜你的枪法太马了。” 张怀生有心说枪法马还不都是因为你“平生不好斗”,以前有钱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练习枪法,天天泡妞,逛舞会吗 但又觉得没必要。 副人格不是原主,这是他早就定了性的。 跟他吵架,岂不就相当于自己扇自己大嘴巴子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分裂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 “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呐。” “说起来,你从那么个娱乐至死的地方穿越而来,怎么你这个人偏生如此沉闷看上去就像个八股博士!” “喂” “再聊两句呗,兴许待会儿咱俩就都死了,也没机会聊了。” 如果是漫画,张怀生现在的的太阳穴上,肯定已经暴起青筋了。 他忍无可忍:“如果你实在不会说话的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挨了骂,副人格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 “你到底懂不懂啊,明明是从科学社会来的,怎么比我这个‘土着’还迷信不知道这叫‘毒奶’嘛。越这么说,咱就越不容易死。反而你这么避讳‘死’字,就像是戏台上插满旗帜的老将军。” 跟副人格斗了两句嘴,张怀生却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并且灵性又有所增强。 似乎自己不该抵触跟副人格交流。 他若有所思。 “别说了,它来了。” 张怀生将一旁的煤气灯,灯罩下的开关拧开,火焰顿时燃起,在这黑暗的走廊中,撑起了一小块光明。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生肉腐烂的气味。 在走廊的拐角处,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整具身体,像是从黑暗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缓缓现身。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举起柯尔特手枪,直接扣动扳机,在“屠夫”现身的一瞬间,便瞄着它的脑袋打出了两发子弹。 这么近的距离,就是想要脱靶都是难事。 子弹命中,动能使它微微偏了下头,凹陷的血洞中,流淌出一缕鲜血,但很快,飞快增殖的血肉便将弹头挤了出来。 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一口脓血,被屠夫吐在张怀生的面前,仔细看,那滩脓血中居然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 它咳嗽完,有些讶异地看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但依旧没有离开的张怀生。 “你居然没跑” 巨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嘴巴咧开,露出带血的锋利犬齿。 此时屠夫的身体表层,已经布满了黑紫色的青斑,原本壮硕的手臂,有一小截生满了淡绿色的霉斑,尖端还冒出了一团白色绒毛。 在它的胸口,没被围裙遮住的那一块,露出了大片溃烂,翻卷的皮肉,边缘处还在往外冒黄色的组织液。 而在它的侧脸上,更是如同鱼鳞一般翻起了一层层的白色皮屑,随着他的抓挠,露出了下面粉嫩的血肉。 看着这一幕,张怀生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他立刻决定收起之前,对灾厄途经战斗力不太行的看法——跟他们战斗,即使能赢,这一条命也得废掉大半了。 好在若是灾厄途经的序列8,瘟疫祭师一旦死去,所留下来的疫病也会随之逐渐消亡。 不然张怀生压根儿就不会生出跟这只屠夫战斗的想法。 因为现在的它,就是一个病原体,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种疫病在养蛊。 即使他戴了副简易口罩,也绝无可能不被其感染。 不过也幸亏瘟疫祭师的瘟疫在瘟疫祭师死去后会跟着消失,使得瘟疫祭师的能力不再无解。 不然灾厄途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早就被当作邪教给剿杀掉了。 屠夫向后撤出一步,蓄起势,脸上带着既痛苦,又欢愉的癫狂情绪,向着张怀生便是如重坦般猛扑而来。 通道狭小,除了撤往旁边如同死路的房间,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 张怀生再度举枪,扣动扳机。 屠夫虽强,哪怕已是怪物般的不死之躯,但绝非永动机,它身上的疫病还在蚕食它的生命力,可以说,它已经是残血了。 优势在我! 子弹精准命中了屠夫的胸口,那处没被围裙遮住的地方。 溃烂之处顿时爆出了一道血柱。 但此时的屠夫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疼痛为何物,前冲之势没受到任何阻碍,转眼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记重拳挥出。 张怀生直接一个铁板桥,后仰躲过,并且反手朝着它便又开了两枪,直接清空了柯尔特手枪的弹仓。 他向后跃起,随手将柯尔特手枪丢到一旁,转手换成了猎隼,但此时,屠夫已经完全来到了他的身边,直接一个猛扑。 它的攻势全无章法可言,但在这狭小地界,威力仍旧十足。 在这关键时刻,张怀生根本没有躲的余地,但也同样没有躲的必要——他消失了。 可见时不可见。 这也是他为何要点燃走廊上的煤气灯的原因,不然他根本就没办法发动自己的能力。 扑了个空的屠夫,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以它现在已经半疯的大脑,根本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作为一个野生超凡者,它对其余途经的了解相当有限。 更别提恶魔途经,本就是九条超凡途经中,最难以捉摸的一列。 砰—— 张怀生的身体,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他并非是处于不可见的状态时自动现身,而是主动解除了能力,相当于卡了一个bug。 虽然这样做,会对灵性有极大的损耗,但他耗得起。 他在现身的一刹那,便宛如演练过无数次一般,瞄准屠夫的下颌,便是砰砰砰——连扣扳机。 三发子弹打出。 屠夫立刻反应过来,向着下方就是一拳砸落。 但张怀生再度消失了。 遁形于异次元,张怀生有些不安,这残血的血条也太长了,猎隼三发子弹已经打出,只剩最后三发了。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现身。 因为屠夫虽然还没摸清他能力的规律,但明显已经意识到张怀生并没有离开,依旧“停留”在原地。 它滴溜溜的小眼珠死死盯着张怀生消失的地方,神情中充满了憎恨和扭曲的癫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屠夫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但它的体表,溃烂之处成片的蔓延,伴随着它时不时的抓挠,掉在地上的血肉残骸也越来越多,很显然,它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一点也不危险对吗,你只是害怕。” “有这么‘苟’的能力,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副人格轻飘飘地说道。 说的轻巧,敢情拼命的不是你!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跟他争论的念头,只是默默注视着这只丑陋屠夫的举动。 终于,它的耐心似乎彻底耗尽了,离开原地,向走廊深处走去。 张怀生没有贸然现身,而是继续等待着,但问题在于,他之前是面对着屠夫的,当屠夫走到自己身后的位置时,在次元空间里,就无法观察到它了。 如果它在等待着我呢 不行,一定要冷静。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足够基里安他们离开了 但是他们肯定还没跑多远,以这只屠夫的速度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家伙追上去。 看来必须要冒险了。 解除能力。 在现身的一刹,一股恶风便席卷而来。 果然! 这一刻,张怀生已经来不及再开启能力了,说是简单的一开一关,实则也是需要体内的灵性运转的。 卡bug般随意开关能力,来规避能力弊端的设想虽好,做起来却是极难。 短时间内,他只能完成一次开关。 这是他的失误。 但张怀生也没想着再迅速开启能力了。 他就势一个懒驴打滚,反手向后打出了一发子弹,这发子弹并未命中屠夫,而是精准射到了一旁悬挂的煤气灯上。 火焰顿时熄灭。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光暗突兀改变,即使是张怀生,一时间都失去了视觉,更别提屠夫了。 但张怀生同样没有趁势反击,反而迅速朝着前院跑去。 回过神来的屠夫怒吼了一声,便循着张怀生追了上去。 第二十五章 魔刀 屠夫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明明它拥有着无比庞大的力量,却几次三番让这只滑不留手的虫子从自己手中逃脱。 “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身体像之前那两个女人一样拆成碎片,再一块块嚼碎!” 愤怒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 “咳——” 刚追出两步,屠夫便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水从它的口鼻中溢出。 满是皮屑的侧脸处,肉芽萌动,生出大块恶心的覆满黄色组织液的肉瘤。 恐怖的疫病已经快要将它的生命彻底侵蚀殆尽了。 但它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疼痛感在它的身上被无限地削弱了,它现在只想宣泄自己胸臆中无尽的怒焰。 …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这仿佛神庙逃亡游戏中的场景,他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不敢提起,只是拼命向前逃。 “在直线距离的冲刺上,这只屠夫的速度要比我快很多,它的块头太大了,腿比我要长出一大截。”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追上。” “该死的,呼吸乱了,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来灵性来发动能力,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锻炼!” 张怀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但距离仍旧在迅速拉近。 他没自作聪明,想要趁着跑过一处拐角,溜进旁边的房间——屠夫虽然没什么理智可言,但也不是白痴。 这种只有动漫中才好使的套路,一旦套用到现实中,那就是愚蠢透顶了。 脚步声突然中断,屠夫不可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它是疯,但不是蠢。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院子里,又在喷泉前一个垫步高高跃起,翻越过去之后,几步便冲进了前厅。 可即便只是匆匆瞥过,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被摆在院子中央喷泉上,一颗满脸怨恨的女人头颅。 它被摆在喷泉最上面的台子上。 使得泉水从上面喷落时,染上了一层猩红。 那应该就是修女们口中的“爱丽丝嬷嬷”。 屠夫最开始拿着的那把剁骨刀就插在她的无头尸体上,将她的身体分割成了一截截,断截面的森白骨茬都清晰可见。 “如果我被抓住,下场肯定会跟她一样。” 张怀生的心中,恐惧的情绪汹涌而起。 他虽然不是个胆子多大的人,但在危险关头,却从来不会考虑那些可能会动摇自己心志的事。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刚降临这世界不久,便以凡人之躯射杀恶灵。 但他的前世,可是来自一个连血都是绿色的国度,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而这时。 大地震颤。 屠夫此时,比之刚刚又肿胀了一圈,丑陋可怖,堪比地狱中魔怪的庞然身躯,踏入院中。 它顺手从爱丽丝嬷嬷的尸体上,取下了那把剁骨刀,泛着红光的小眼死死盯着张怀生的后背,随后,向着张怀生远远掷出了手中的剁骨刀。 风声如电。 边沿还沾着血肉碎末的锋刃划破长空。 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会死! 绝对会死!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放慢了。 他的耳畔,隐约有锁链被打碎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股灰败的死亡气息,从他眉心的部分,迅速扩展到了全身。 他所看到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屠夫那具庞然身躯,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宛如港口工厂上的烟囱。 飞舞在半空中的剁骨刀,呈现出一种极为缓慢的慢动作,但张怀生想要躲避时,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 “所以,不是时间变慢了,而是我的意识被加速了” 是我的恐惧 符合了扮演恶灵的准则,所以使我恶魔途经的能力得到了增强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启了恶灵的能力。 也不知是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增强了,还是这种“慢速播放”的形式,对他施展能力没有造成影响。 总之,能力成功开启,他的身体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时间猛然加快。 屠夫的剁骨刀带着呼啸风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钉入了地板之中。 张怀生没有再解除能力,而是呆在次元空间里,默默注视着满脸惊愕,进而是愤怒的屠夫。 它疯狂地发出咆哮,下一刻,无数条猩红的触手顶穿了它的皮肤,从它的腹部,七窍,胸膛中一拥而出。 它的脚步变得极为沉重,每迈动一次,都要驻足许久,一步步向张怀生走来——虽然他们隔了一个次元。 不 不是向我走来的。 张怀生能够看到,屠夫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后——它投掷出的那把屠刀。 越来越多的触手从它的体表生出,像是寄生在巨鲸腹部的藤壶,使得屠夫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 它艰难地俯下身子,捡起那把剁骨刀,眼神中罕见露出了一丝清明。 “你” “你们这群该死的骗子。” “我早该知道你们给我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 它的嘴角,扯起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噗—— 剁骨刀被它硬生生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随即,横切一刀,直接将它的心脏切成了两半。 它体表的触手迅速萎缩,像是具有生命般发出不甘的嘶鸣,随后,就如跳到岸上的鱼儿,动弹得越发缓慢,直至彻底僵硬。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一根根触须,居然就此化作了一片芥粉。 触须破碎后,也显露出了屠夫的身躯,它原本满是肥膘,壮硕如猪的躯体,此刻已经干瘪得像风干的腊肉。 张怀生的身体,重新显现。 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开心的情绪,从屠夫口中的话能够听出,它是被人骗到这个地方的,那些触手,或许是某种实验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的背后,仍旧有一个幕后黑手。 张怀生突然有种悲观的情绪。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每天活在厮杀与战斗中,而且,这不是属于我的战争——我就像个局外人。 他需要一个战斗的信念,无论是保家卫国,保护亲人,哪怕是保护自己的财产 可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国,也没有家,还没有钱。 副人格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很糟糕” “即使拥有超凡的力量,也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那种飘逸出尘,长生久视的仙人。” “但即便是这种力量,有也是很好的。如果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开始就拥有超凡力量,他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张怀生眉毛微挑:“我觉得,你落到这步田地,你自己的原因才占大多数” “没人是未卜先知的,当我富有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向我表露善意,那个时候的我,看到的世界都跟后来看到的不一样。” “所以说啊,还是力量最值得信任,也只有它是别人没办法抢走的。” “也不会离开。” 说到最后一句时,副人格的语气明显有些落寞。 “行了,可别搁这儿网抑云了。” 张怀生看他这模样就来气。 他径直来到屠夫的尸体旁,疫病造成的皮屑,黑斑等症状,已经逐渐消退了。 插在屠夫胸膛上的那把剁骨刀,此刻正散发出幽幽的红光——这把刀吸干了屠夫体内所有的超凡力量。 如果说,幕后之人是拿屠夫来做“培养皿”,用以孕育出一个恐怖魔物的话。 那么他所有的投入,都在最后关头,被屠夫灌进了这把剁骨刀中。 “这就是他最后会说:‘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原因” 张怀生默默地看着这把刀,随后,用脸上挂着当口罩的红布裹在了手上,将它从屠夫的身上拔了下来。 此时的剁骨刀,原本看上去便显得有些油腻的刀身,已经变成了红色宝石般的晶莹——但这份原本看上去非常漂亮的红色,张怀生只会联想起那一条条可怖的触手。 第二十六章 尸语者 “不管怎样,这把刀是一件超凡武器无疑了,只是暂时还摸不清它的能力是什么。” “如果有超凡者交易的黑市,应该能卖不少钱” 这把剁骨刀很厚实,与英国普遍使用的家用餐刀不同,它的形制更像是东华人惯用的菜刀,要宽大厚重许多。 只是在方形刀面的尖端,剁骨刀上多出了一个弧形刀尖,使它不仅能用来劈砍,还能用来戳刺。 张怀生试着挥了两下,意外感觉很顺手,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还真是魔性,我刚还觉得这把刀恶心…” “不过,暂时留着也无妨。” 灾厄教会的格斗术中,有关于使用刀剑的基础知识,这无法使他变成一个剑术大师,但总归比没有章法的乱砍要强得多。 这是枪械称王的时代。 但格斗术,近战,刀剑,绝非落后于时代的余烬。 就像今天这样,在面对一些能抵御子弹,或子弹无法造成致命伤的超凡者时,用杀伤力更强的刀剑往往能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张怀生将目光投向身体干瘪的屠夫胸前。 那里,它围着的那条布满油垢,由不知何种生物的皮肤制成的围裙,也同样随着屠夫的死去,变得暗淡无光了。 副人格发出尖锐的喊叫声:“你不会要系这种又丑又脏的东西” “如果还有效的话,为什么不呢” 张怀生掏出猎隼手枪与放在大衣内侧口袋里的子弹盒,将子弹一枚枚填充进去,随后对准了屠夫的尸体。 砰—— 子弹干净利落地洞穿了皮围裙,看来,它已经失去了抵御子弹的效果,灵性是被那些触须还是这把剁骨刀给吸收了 张怀生猜测着,随后迅速转身,离开了前厅。 无论屠夫是试验品,还是催生某种超凡物品的培养皿,后面都会有人前来检查,他必须尽早离开。 前厅,随着众人的离去,彻底陷入了寂静。 被撞出破洞的墙壁和窗子,透出一道微光,照在地面粘稠干涸的黑色血迹上。 一个鞋印突然印在了血迹上。 紧跟着,是第二个。 染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屠夫的身边。 随后,房间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又超出掌控了。” “猎物跑了,猎犬也死了,并且还将‘犬牙’掰断,交给了猎物。” “呵,这一次的扮演,无疑是失败的。” 阳光下,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缓缓现身,他的周身漂浮着微尘,举止优雅而富有魅力。 他的薄唇微微抿起,随即,来到了半截身子都被啃掉的修女尸体旁:“唉,真是年轻又可怜的生命。” 他将手掌覆在女尸的脸上,将她圆瞪着,充满痛苦与憎恨的双眼合上,又将她张大的嘴巴闭合。 “真是没有脑子的野兽,居然将你糟蹋成这副模样。” “难道不知道,比起多变,诡诈的活人,尸体才是最值得信赖与亲近的朋友吗”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阵线,将她残缺的肢体取来,一点点缝合着——他的动作虔诚而温柔,像是最善良的信众。 假如地上没有鲜血和那些激烈的战斗场景的话。 缝合完毕。 男人将死者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张开手,有透明的水流从他的手中落下。 他取下胸前别着的方巾,用水蘸湿了,替她擦拭着满是鲜血的脸庞。 “你叫什么名字呢” 死者,骤然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她的嘴唇嗡动着,像是说了些什么,但空气中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珍妮弗伊格里斯啊,真是个好名字。” 男人赞叹着,轻轻在死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那么珍妮弗,我很喜欢你,所以能带我去找你的朋友吗” 死者的嘴唇依旧只是颤抖了两下。 但男人却仿佛真的听懂一样,他赞许道:“好,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我们会得到你的朋友们和老师的祝福的。” 掌控途经的序列8,名为,尸语者。 男人站起身,弃之如敝履般将尸体丢在了地上,他随手将沾了血水的手帕丢在了她的脸上,恰巧遮住了死者圆瞪的空洞眼眸。 “可惜,只是一个序列9,不值得占用我的三个尸偶的名额。” “白耽误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 身后,扭曲的尸体,在光照下,如同废弃的垃圾一般僵硬地伸出了一只手。 随后,再也不动了。 张怀生在巷子中快步跑着。 爱丁堡的城区内,到处燃着硝烟,英国人的火炮毫不留情轰炸着盖尔起义军的防御工事。 张怀生不知道克利福德是怎么打算的,他现在已经做出决定,尽快离开英国,随同灾厄教会一同撤往新大陆。 当然,这不代表他打算加入到盖尔人当中,他只打算蹭一趟离开爱丁堡,去往新大陆的航船。 因为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战争一旦爆发,他想在爱丁堡生存下来,只怕会非常艰辛。 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公海舰队,即使是加上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两位盟友的海军,依旧不是联合起来的英法海军的对手。 意大利反复无常,又跟奥匈帝国矛盾重重,虽说看似加入了三国协约,但反水的可能性极大。 但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德意志人的蒸汽潜艇数量,是冠绝整个欧陆的。 一旦德国决定打上一场无限制潜艇战,以英国那狭窄的本土,物价只怕会立刻飞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到时候,他这种穷人还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肯定要沦为“犯罪分子”了。 沿着小巷,一路狂奔跑出了起码五百米。 前方已是岔路,在路口处,还有一个巨大的弹坑,旁边散落着无数碎石,明显是刚经历过炮火的袭击。 突然有个瘦小的修女喊道:“张!” 张怀生停下脚步,问道:“敌人已经被解决了,你们其他人呢” 修女个子矮矮的,有些艰难地向他跑来:“她们往港口那边去了,让我留下来给你带路。” 张怀生心中微暖,但又皱起眉问道:“假如我回不来,你等在这里就不怕被追上来的怪物给杀了” 小个子修女摇了摇头:“我就躲在旁边的房子里——那是我以前的家,楼里还有很多邻居们在,它们不会发现我的。” 小修女依旧使用“它们”这个词来表达自己对杀害珍妮弗的凶手们的愤慨。 “对了,张,爱丽丝嬷嬷没跟你一起来吗” 张怀生愣了下,脑袋里下意识回想起了院落中看到的惨烈画面,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到她,或许,她往前面跑了。” “你今年多大了” 小个子修女说道:“十一岁零六个月,再过半年,爱丽丝嬷嬷就答应让我服用序列9的魔药了。” “厉害。” 张怀生称赞道:“我们快走,敌人虽然解决了,但很可能还会有同伙——他们可能掌握着某种追踪技术。所以,我们尽快到港口和特蕾莎她们汇合,比较好。” “嗯。” 矮个子修女张开手,说道:“背着我,我跑的速度太慢了,你的力气很大,我不沉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连基里安那种壮汉他都扛得了,区区一个小修女,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负担。 第二十七章 目标孤星 炮火声依旧在轰鸣,并且越发密集。 伴随着一阵尖啸声。 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响, 碎石纷飞,狂猛的气浪直接将张怀生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种湿润感,伸手一摸,才知道是被炸飞的碎石划出了一道口子。 “或许带掉了一小块肉,虽然痛感还没上来,但流了很多血,只是我现在没有一面镜子去看一看。” “糟糕” 他急急忙忙寻找背后的小修女。 发现她正一脸茫然地坐在一旁的地上,从张怀生背后飞起,她居然是翻了一个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 小修女晃了晃脑袋:“应该是没有,目前还没感觉到不适。” “那就好。” 张怀生松了一口气。 小修女看了眼张怀生,从宽大的修女服袍袖上,撕下了一块纱巾。 凑过来。 躲。 张怀生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你流血了,我替你擦擦。” 张怀生摆手:“没必要,你这袖子又不是无菌的,让它晾着。” “无菌” “你们灾厄教会既然有瘟疫祭师,怎么连这都没教过吗列文虎克听过没” “没。” 小修女一脸茫然。 张怀生背起她,笑道:“没关系,以后我讲给你听。” 硝烟渐渐散去。 他看到浑身漆黑的中年男人蹲在废墟上,一脸茫然,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在废墟上挖掘着,双手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止。 他看到有人被压在废墟下,发出绝望的呼救声,但没人顾得上他们,所有人都在自救。 失去父母的孩童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熊熊燃烧的家园,甚至连哭嚎都忘记了。 张怀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他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往那边走,走果戈尔大道。” 小修女指的路,并非通往爱丁堡港口的路,那里距离英国登陆地点最近,即便还没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此时轰炸城内的,就有不少英国人的舰炮,港口外,肯定也早就被封锁了。 大英的陆军虽然早已随着排队枪毙时代的过去,而沦为了世界二流;但海军,依旧稳稳占据着世界第一的宝座。 路渐渐荒凉。 由石板路转变为土路。 几乎没什么人。 成群结队的逃难者在向北方和西方的内陆撤离,因为在他们看来,港口已经封闭了。 “这里很隐秘,对” 背后的小修女说道:“没错,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即使是那些很有门路的走私犯。之前许多日耳曼人援助的军需都是从这卸货。” 张怀生侧目:“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当然,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小修女很自豪地扬起头,面纱上的眼眸亮晶晶的:“不然姐姐们也不会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走过一片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大片的洼地,港口就建在洼地中,所以如果没有穿过这一大片的芦苇丛,根本就想象不到这里还有一座港口。 港口内,只停放了一艘不算很大的渔船,这里的不算很大,是跟那些远洋巨轮,捕鲸船相比的。 船舷上用德文写着几个字母——应该是它的名字。 “汉萨号。” 张怀生试着拼道。 因为盎撒人是日耳曼的一个分支部落,所以英语跟德语之间是具备很明显的亲缘关系的。 船舷后,有人跳起,探出头来向他们远远地挥着手。 由于个头不是很高,所以哪怕高高跳起,依旧只能露出半张脸。 “是特蕾莎姐姐!” 小修女欢快地挥起手。 “离这么远都能认出来” 张怀生有些惊讶,以他的视力,隔了这么远,也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一个红发妹子,这还是兜帽被风吹掉的缘故。 小修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只有特蕾莎姐姐很关心你,第一时间看到我们的,一定会是她。” 副人格感动坏了:“我就知道,特蕾莎还是爱着我的。” 张怀生:“” 船侧,放出了一截绳梯,张怀生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特蕾莎连忙接过他背后的小修女,由于面容被面纱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出她好看的眼眸里闪烁着激动与喜悦的色彩。 “瑾瑜,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和姐妹们都很担心你。” 张怀生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穿越过来,总不能用原主的身体,还占原主的爱人,那太卑劣了。 以他的性格,他注定不可能跟特蕾莎发生什么。 “我去找她们去。” 小修女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向舱室内冲去,她才不愿意做电灯泡呢。 一时间,甲板这一角,就剩下了这俩人。 海风很清新,吹拂着特蕾莎的红发。 张怀生有些尴尬道:“我已经决定跟你们一起离开不列颠,去新大陆了,这艘船是德国人的船”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这艘船的确是德国人赠送给我们的,但所有水手,船员都是起义军里值得信赖的人,你既然已经到了,我们随时都能离开。” 张怀生有些疑惑:“克利福德先生不跟我们一起” 特蕾莎道:“牧首领袖已经决定继续留在爱丁堡同英国人做斗争了,他会在绝大多数委员会的成员都撤离爱丁堡之后,再考虑离开。” 特蕾莎叹了一口气:“但即便是离开,他也不会跟我们汇合了,领袖已经辞去了灾厄教会牧首一职。” “他打算去哪” “去瑞士,领袖给我的信中提到,他打算去那里拜访一位来自俄国,流亡至瑞士的思想家。” “流亡瑞士来自俄国” 张怀生眼前一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克利福德先生刚刚收到了他邀约的信件,他盛赞这是一位不次于你的思想家。” 张怀生愣了下,这个名字很陌生,并非他所猜想的列先生。 也对,因为是平行时空,前世这个时代所存在的很多人,未必就会如前世那般走出相同的轨迹。 慈父可能正在高加索做鞋匠,小胡子也可能正在维也纳美术学院画画。 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变,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如果张怀生的知识储备更丰富一些,特蕾莎对领袖口中的这位思想家更了解一些,最起码知道他的化名。 张怀生就会知道,这位来自沙俄的乌里扬诺夫先生,其实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位先驱者。 一声悠长的汽笛声传来。 浓烟从烟囱中滚滚而出。 “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嗯,汉萨号会先前往汉堡补充淡水和食物,随后会在布列塔尼停靠一会儿,然后直接前往新大陆。” “去新大陆的哪儿” “领袖说让你拿主意,原本我们打算去的是马萨诸塞州,那里的凯尔特移民数量很多,委员会也接收过不少来自那里的捐款。” “让我拿主意” “没错,领袖说你的大局观和见解,是他也要钦佩的,所以,由你做决定会比他更合适。” 张怀生也没推辞。只是稍微思索了下,便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马萨诸塞州又被称作新英格兰,英国人或者说英裔的势力是最大的。 凯尔特移民虽多,但大多数从事的都是体力劳动,属于中下层人民,而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作为曾经鼓动底层凯尔特人起义的势力,去马萨诸塞州的风险会很高。” “当然,风险也伴随着机遇,如果你们能统合马萨诸塞州的所有凯尔特移民,再以此为招牌,号召所有凯尔特人都汇聚于此,搞出一个凯尔特州,甚至是独立共和国,也不是件没可能的事。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所有人都被美国抓起来,或直接处决,或遣送回大不列颠。” 特蕾莎小声道:“瑾瑜,姐妹们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解放所有同胞这种事还是让领袖他们去做。” “既然这样,再去马萨诸塞州就不合适了,虽然那里算是北美距离不列颠最近的地方了。” 加拿大此时还是英联邦中最忠心的一员,根本不会作考虑。 张怀生略一思索,便道:“去得克萨斯州,那里被称作孤星之州,前身是独立于墨西哥的孤星共和国,位于美墨边境,地域辽阔,各方势力混杂,普通人要在那里扎下根很难,但对超凡者而言就容易多了。” 第二十八章 掌控途经 “好,就听你的。” 特蕾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同意了张怀生的建议。 “基里安呢” “舅舅被安排在下层靠近船长室的客舱,那里条件还算不错,有船医照料,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张怀生问道:“哦,对了。你们身上现在有多少钱”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一提起钱,就顾左右而言他 “放屁,特蕾莎怎么会是那种人!” 副人格骂骂咧咧。 特蕾莎拉开了舱室门,两个人沿着有些生锈的铁梯弯着腰,向下方的船舱走去。 舱室内很狭窄,但每一份空间都利用得很巧妙。 特蕾莎边走边说道: “虽然其余序列较高的老师们都不在,但我也算不上领头的,有几位姐姐,无论是实力还是资格,都比我强很多。” “所以你也不知道委员会还剩多少钱对吗” “对,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商议,你救过我们,还是领袖钦定,姐姐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拿出一笔钱来帮你。” 张怀生摇了摇头:“倒是没打算用在我自己身上,是为了核算是否足够采购物资。” 进到舱室。 修女们正围着小修女嘘寒问暖。 见张怀生进来,立刻便纷纷围了上来,向他表示感谢。 “感谢您的帮助,您能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阿琳娜没给您添麻烦” 也有人询问道:“张先生,您真的不知道爱丽丝嬷嬷的下落吗我们不是阿琳娜那种小孩子,事实上,请您也别把她当小孩子看。” 张怀生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偷偷看他的小修女,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的确不适合说谎。” “没错,我赶到时,爱丽丝嬷嬷已经离世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但舱室内,还是渐渐响起了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示意道:“特蕾莎,去叫那几位领头的女士出来,我们得先商量下计划。” 三名修女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背后,则响起了低沉,悲伤的风笛声。 如泣如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哀伤的风笛声,以往,他只听过欢快的,能让人伴随其跳着踢踏舞的笛声。 张怀生先向三位修女说道:“三位,很荣幸能与你们同行,克利福德先生和爱丽丝女士都曾委托我照顾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在船上的这段时间,能够听从我的建议。” 其中一个高瘦的修女开口了。 声音嘶哑难听,一下子就让张怀生听出,是自己最开始拜访修会时,给他领路的那位,手像鸡爪的女士。 “你帮助过我们,领袖也信任你,所以我愿意听你的。” 另一名修女则是说道:“和特蕾莎一样,我愿意信任你,但你毕竟是外人,不了解我们的情况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建议。” “没错,还是一起商量比较好。” 张怀生也不以为忤,郑重道:“当然没问题。”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就是目的地从马萨诸塞州改成德克萨斯州,那里虽然更远,但也更安全。” “这个没问题,去马萨诸塞州我也感觉不太安全,那里可是被称作新英格兰的地方,凯尔特同胞们在那里也是受苦,不会因为人多就得到什么优待。” 三名修女商量过后,一致表示赞同。 “但那样的话,我们就需要航行更长的时间,需要储备更多食物和淡水。” 张怀生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但请允许我先说完,我们再一起查漏补缺。” “第二,我建议,在汉堡停靠,补充食物,淡水,以及一些建筑材料用以在新大陆安家后,就不要再在布列塔尼逗留了。 虽然布列塔尼人也是凯尔特人,但法国人对他们的同化,可比英国人强得多,不要指望他们会帮你,反而,一旦你们身份暴露,极容易引起法国人的敌视。” “而且现在,法国跟英国正处于同盟状态,虽然两国暗地里依旧在互相下绊子,但对待分裂分子,他们肯定很乐意把你们交出去。” 被张怀生扣了一个“鸡爪”绰号的修女说道:“可是德国本身是个工业国,农业集中于东普鲁士等地,在汉堡买粮,价格会比在农业发达的布列塔尼贵很多。” 布列塔尼几乎全部地区都是非常不错的耕地,气候适宜,土地肥沃,虽然比不上乌克兰这种东欧粮仓,但粮食也是重要的出口产品,价格非常有优势。 张怀生皱起眉:“所以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就是,需要储存比原定计划更多,同时也更贵的粮食,对吗” “没错。” “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钱” “大概有六十英镑左右,如果姐妹们凑一凑,应该能有一百英镑。” 张怀生皱起眉:“一百英镑,应该能买30吨左右的粮食了” “对,如果只算粮食或许够了,毕竟我们还能捕一些鱼吃,但还有水手们的薪酬,以及盛装淡水的容器,药品,干菜,罐头,还有您口中的,用来在得克萨斯州建立营地的建材,一百英镑是绝对不够的。”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 也对,虽然他自己调侃是土豆时代的神,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一直吃土豆的,在海上那种潮湿的环境,土豆不耐储存,也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 再加上,远距离海航是必须吃柑橘,橙子这类蔬菜来补充维生素,不然很有可能导致坏血病。 另外,药品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百英镑起码要乘以3才够。 “汉堡有黑市吗” “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东西” 张怀生询问道。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布列塔尼了,危险性虽然比较高,但实在没钱也没办法啊,他总不能把“猎隼”这把超凡武器给变卖了。 剁骨刀倒是还能考虑考虑,虽然这把武器应该威力不小,但还是太邪门儿了,让他有些排斥。 德国佬那么喜欢吃猪肉,剁骨刀卖给他们应该正合适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我们也不知道那里的黑市在哪,虽然我们带了许多超凡物品,但如果卖给那些不懂行的人,很难卖出价来。” 张怀生想着,突然迎面刺来一把锋刃。 前方的修女,正手持一把餐刀,突兀抬起,向他刺来。 他下意识向后躲去,但他的身体,一瞬间却有种不听使唤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依旧使他没有及时避开,被餐刀在他的大衣上划出了一条口子。 鸡爪修女一把将她推开:“叶妮芙,你疯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体,不受控制” 名为叶妮芙的修女,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么一段话,随后,居然是直接拿起餐刀,横在自己脖颈前。 唰—— 鲜血喷射,溅了几人一脸。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真是冷酷无情啊,难道你们忘了珍妮弗还没来吗,你们打算抛弃她离开吗” “如此行径,必须遭受制裁啊。” 第二十九章 游侠 “塔兰娜…” 修女们神情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塔兰娜这一刀简直把稳,准,狠三个字发挥到了淋漓极致。 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脖子一样,面无表情,比在脖颈处的手直接死命一划。 那道豁开的大口子里,甚至都露出森白的气管。 她的口鼻中溢出血沫,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就栽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张怀生的脸上滑落。 一股寒意从后脊直冲头顶,几乎让他的双腿都颤抖了起来。 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把自己脖子给抹了,这一幕简直比张怀生突然遭遇恶灵那晚还要更加恐怖。 特蕾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大声说道: “是掌控途径的超凡者!” “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我们的身体!” 鸡爪女士发出嘶哑,宛如夜枭的喊声:“用灵性覆盖身体,不要给他控制我们的机会。” 不远处的甲板上,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两个雄壮的大汉了。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稍矮,穿着黑色礼服,身材敦实有力。 另一个则是极高,比起两米多高的屠夫也差不了多少,穿着一件被鼓囊囊肌肉撑得紧绷的黑色风衣,戴了顶圆顶礼帽。 刚刚那低沉的男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此刻,他面带微笑,举止从容,不像是来杀人的,反倒像是来做客的:“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弄得有些血淋淋的。” 鸡爪女士大声警告道: “至少是序列8的尸语者,那些都是尸傀,正主根本没露面。” 尸傀 张怀生仔细一看,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两个人看似跟活人无异,但被海风掀起领口和衣袖时,裸露出的脖颈,手臂上,有很长的,像是蜈蚣般蜿蜒的缝合线。 尸语者 张怀生的脑海中回忆起书中的记载,这种人往往跟恋尸癖,深夜跑到墓穴中偷尸的变态联系在一起,实力也参差不齐。 弱的,只能拼凑些野兽的肢体,还要担心腐烂,战斗力同阶垫底,但强的又能带着一堆中序列尸傀,横扫同等级无敌。 难道,这个尸语者,就是指使屠夫闯进修会的黑手 似乎也能理解,毕竟,屠夫那种人,虽然只是序列9,但炼成尸傀后,恐怕一般的序列8都比不上。 等等之前看到的那些触手汲取的是屠夫体内的灵性,即使没出后面那个岔子,屠夫也只会变成一堆干瘪的臭肉,根本不可能用来制作尸傀。 他有其他目的 张怀生努力使自己陷入思考的节奏,从而冷静下来。 今天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 甲板上,两只尸傀一前一后地发声了,每个人只说了半句,声音前者粗犷,后者优雅,但听语气,分明就是同一人。 “看呐,珍妮弗,即便我在他们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他们的心中也没有半点抛弃你的愧疚,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去陪你才对。” 张怀生大声说道: “别受他语言干扰,他能找到这里,肯定是以珍妮弗的尸体为媒介,问询出的消息…珍妮弗早就死了,我亲眼所见!” “我们知道。” “特蕾莎,你去船舱里取灾厄水晶,我跟妮娜,先和张先生在这里挡住他。” “鸡爪”女士的兜帽被海风掀开,干瘦的面孔上,双目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她取出一把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流淌而出,顿时化作了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的细小虫群。 那些虫子的复眼中,充满了贪婪,食欲,渴望,这种人性化情绪,就像被饿了一个月一样。 不等鸡爪女士下命令,便一窝蜂向两只尸傀冲去。 这是灾厄途径的序列9“饥荒”的进阶能力 尸傀露出了一丝笑意:“呵…不得不说,你们灾厄教会的序列,对我而言真是无用之物。所幸,杀了你们还有赏金拿。” 两名尸傀一前一后飞奔而来。 冲在前方的矮个子壮汉,紧绷的肌肉宛如花岗岩一般,散发着大理石色的灰光,很显然是一名磐石途径的超凡。 身后那人,则身手矫健,颇有之前所见“屠夫”的那种横冲直撞,宛如重坦克的气势。 磐石+屠夫。 两个擅长近战,皮糙肉厚的尸傀,这可难搞了。 张怀生看向身旁,正严阵以待的鸡爪女士和妮娜女士,心情微沉。 灾厄教会的序列9,或许能轻易瓦解一座荷枪实弹的堡垒,但缺陷实在是太明显了。 必须经常忍饥挨饿的扮演方式,使得自身身体素质相当薄弱,一旦陷入近身战,往往就是死局。 对于屠夫那种疯子,和眼前的这两具尸傀,能使人常人饿得癫狂,食人的恐怖能力,也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虫群扑在两只尸傀身上,立刻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啮咬声。 但它们那尖锐的口器,根本咬不穿磐石尸傀的防御。 而屠夫,应该是幕后的操控者施展了类似于精神冲击的能力,似乎有一柄无形的铁锤,直接把虫群撞成了灰烬。 这只屠夫,序列可能要比之前那只高一阶,但给张怀生的压力,却远远比不上前者。 他迅速拔出猎隼,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三发子弹打出,强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掌发麻,但却没有挪动分毫。 屠夫看着他的枪口,做了预判性的躲避,但张怀生手中的猎隼,可是一把超凡武器,它虽然射程和威力都不太行,但终究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那就是精准! 三发子弹呈品字形,完全按照张怀生的设想的轨迹飞出,封死了它所有的前进方向,以这只屠夫尸傀的速度,最多只能躲开一发。 砰—— 两枚子弹洞穿了屠夫的身体,其中一颗,正打在它的腿部,从伤口中,喷涌出漆黑的腥臭污血,它的冲锋也是一缓。 而此时,许久未见动作的妮娜女士,也不知低声念诵着什么,在他的灵性视觉中,一股灰白色的雾气,迅速缠在了硬顶着虫群啮咬,冲在最前方的磐石尸傀身上。 疾冲的尸傀,居然一个趔趄摔到了甲板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这是厄运缠身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取出剁骨刀,大踏步冲上。 那磐石尸傀来不及起身,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直接四肢着地,一记头槌便砸了上来。 看那架势,居然是拼着挨上张怀生一刀,也要撞在他身上。 但张怀生也像是被激发了骨子里隐藏的凶性,不闪不避,手中的剁骨刀闪烁着猩红的血光,向着尸傀便是当头劈落。 “别!” 鸡爪女士和妮娜女士,根本就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能力开启。 张怀生此刻正处于众人注视之下,即使磐石尸傀闷头冲撞,根本没看到他,他依旧迅速遁形于异次元之中。 砰—— 剁骨刀劈在尸傀的头顶,只切进去了三分之一。 但尸傀居然是去势不减,直接一头撞在了侧舷上。 钢铁制成的船舷都被硬生生撞破,尸傀摇摇晃晃起身,原本只劈进去了三分之一的菜刀,此刻,居然进去了绝大部分。 尸傀身后,原本突兀消失的张怀生再度现身,他轻轻揉搓着刚刚持刀的右手,虽然及时松开,但仍是被那撞击,震得手腕生疼。 刚刚那一幕看似险恶,实际上张怀生还是很有把握的。 尸傀这玩意儿,根本就是死物,活人足以致命的伤势,对它而言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所以手枪子弹绝无可能伤到这只磐石途径的尸傀,只能靠剁骨刀近身劈砍了。 啪啪啪—— 掌声响起。 “厉害,原来是一位猎人,你是序列8的游侠” 不远处,身上还流淌着污血的屠夫尸傀正鼓着掌,满面笑容地询问道。 “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找到你的本体。” 张怀生微微眯起眼,被误认为是猎人途经,对他而言当然是好事。 因为用对付猎人的方式对付他,根本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因为猎人序列8的游侠,能力是身手矫健+光学隐身,只要做好预判,还是有攻击到的机会的。 而自己这属于物理学隐身——直接人没了,可不就相当于隐身了吗。 “呵——放心好了,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屠夫尸傀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很荣幸地通知你,你将成为我的第三具尸傀,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该为此倍感荣幸。” 第三十章 剁骨刀的能力 看着屠夫尸傀那炙热的眼神,张怀生心底一寒,这种斯文变态,比起那种恶形恶状的恶人,更让人头皮发麻。 张怀生看向一旁,正摇摇晃晃起身的磐石尸傀。 的确,作为尸傀,它们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剁骨刀几乎只有刀柄还落在外面,它却依旧还能动。 但剁骨刀可是一件超凡物品。 而它的特殊能力,此刻正在缓缓展现。 只见重新站起的磐石尸傀,它的头颅已经变得极为干瘪,几乎如骷髅般嶙峋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剁骨刀的刀锋上,居然生出了无数细小的暗红色触手,触手尖端生着一个长满森白利齿口器,正如同有生命一般飞速啃噬,吮吸着什么。 “莫德尔的那把剁骨刀” “该死,它居然变成了超凡武器,莫德尔那个蠢货,宁愿便宜你也要逃脱我的掌控。” 磐石尸傀发出了毫无风度可言的狼狈嘶吼,声音因体液流失,变得比鸡爪女士还要更加嘶哑难听。 它的双手拼命抓住剁骨刀的刀柄向外拔去,但那些红色触手扎根已深,又岂是轻易能拔出来的 张怀生举起猎隼,瞄准屠夫。 屠夫尸傀立刻作出了规避的动作。 但张怀生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直接把枪口挪向了磐石。 幕后的尸语者,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屠夫身上,又哪里来得及再控制磐石躲避,这一枪直接命中。 砰—— 磐石拔刀的一只手直接被打得向后扬起。 由于子弹无法穿透它坚实的防御,施加在子弹上的动能,尽数转嫁到了它的手上,彻底打断了它拔刀的动作。 就是这么一断,已经被惊动了的暗红色的触须便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向下钻去。 如果张怀生能离近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它们已经穿透了磐石尸傀的大脑,如同扎根于地下的参天大树,无数根须已经跟磐石尸傀的大脑密不可分了。 磐石还想继续拔刀,但手中的动作越发无力,迟缓,剁骨刀的刀柄上,油腻腻的肮脏感也越发明晰。 直至双手颓然无力,垂到了身侧。 它抬起头,属于亡者的冰冷双目,死死地盯着距离不远的张怀生。 它的那张干尸般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丝微笑:“很好,当你死后,这把刀也将成为我的战利品。” 随即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它的大脑彻底被挖空了,即使是幕后的尸语者,也再也无力操控它的四肢,只能选择放弃这具尸傀。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身后的舰桥上,一群水手们在一个戴着船长帽的男人带领下,手持枪械,迅速赶了过来。 这年头,海盗们最兴盛的黄金时代虽然已经远去,但海盗这一职业绝非彻底消失不见了。 敢于远航的水手们,依旧人人配枪。 船长高喊道:“女士,先生,我们来帮忙了。” 刚刚发现异状的他们,并非逃跑了,而是返回到了舱室里去取枪,虽然他们不是超凡者,但明显对超凡者有所了解,知道没有枪,单凭肉搏,普通人根本就不是超凡者的对手。 只有成群结队的枪手,才能威胁一个超凡者的生命。 眼见强援到来,鸡爪女士却露出了惊慌之色,她高声喊道:“詹姆斯,快带他们离开这儿!” 水手们愕然。 名为詹姆斯的船长刚想发问,就看到自己的大副,举起枪瞄向了站在鸡爪女士身旁的妮娜——根本来不及阻止。 砰—— 一枪直接命中胸口。 没有灵性护身的普通人,是最容易被掌控者操控的对象,尤其是当他们手中还握有杀人利器的时候。 “大副,你疯了” 大副满脸惊愕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不是我,刚刚不是我,有人在控制我的身体!” 就在这时,两名站在最边上的水手突然再度举枪,瞄向了鸡爪女士。 幕后的尸语者根本没打算对张怀生下手,因为他知道,张怀生作为猎人途经,身手矫健,看枪辨位的能力是最基本的。 如果不是神枪手,或是以点覆面的排枪射击,在这种距离,根本不可能命中一个猎人。 鸡爪女士在喊话的那一刹便已经做好了规避的准备,在枪响的前一秒,直接向靠近舷窗的方向扑去,两颗子弹同时落在了她身后的甲板上。 张怀生的脸色很阴沉,两个队友都是被“自己人”解决的,这种猥琐下作的攻击方式,令他已然是怒不可愕。 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 他迅速拔出枪,瞄向舰桥上:“所有人都离开这儿,袭击者能控制你们的身体,如果谁再做出容易令人误会的举动,我会立刻射杀他。” 舰桥上的人闻言,纷纷向后退去。 身后,传来剧烈的脚步声。 屠夫尸傀大步奔来,并且在张怀生回头看去的一瞬间,一个已经走出两三米的水手,突然回过头,向栏杆处冲去。 并且迅速举起枪指向他,扣动扳机。 枪响的前一刻。 张怀生的身体便已消失在原地,遁形于异次元中,而他脚下的甲板上,则出现了一颗弹孔——这绝非听声辨位。 因为声音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子弹的速度。 当他听到枪声时,子弹必定早就命中了他。 他是听到水手的靴子,蹭到栏杆时的声音,才发动的能力。 躲过这一枪后,他没有立刻选择脱离异次元,而是继续通过空间内的“小窗口”向外注视着屠夫的一举一动。 既然他被误会为猎人,那么刚一隐身便重新现身,并且没有挪动位置的这种表现,就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而他若是不现身,反而更能带给操控尸傀的尸语者压力,因为这会使他误认为自己已经隐身离开,去找他的本体了。 鸡爪女士同样不知道张怀生的真实途经,但她的眼睛却是一亮,用那副嘶哑的嗓音喊道:“先生,尸傀和水手们的操控者,距离本体不能过远,他是在水手们接近之后才操控他们的,这证明,这只尸语者就处于前半截船身。” 不远处,屠夫尸傀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但它的本体,脸色却是大变。 因为他此刻就躲在前半截船身旁边的一块巨型礁石之下,汉萨号的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陆地。 如果有一个大概的判定位置,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躲在这儿。 他没有起身逃跑,而是迅速在周围布下了一个用来防御的法阵,并且拿起护身的手枪,对准了礁石外的方向。 这势必影响了他对于尸傀的操纵。 使得它只是按照既定的命令,笔直地向鸡爪女士扑去。 但鸡爪女士虽然跟死去的两名修女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却是一群灾厄修女中,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角色。 见屠夫冲来,不仅没有掉头逃跑,反而蹲下身,手蘸着死者的鲜血,几个勾勒,居然将她之前踩出的血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法阵。 她早已做好了布局。 法阵的光辉亮起,直接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张巨嘴。 巨嘴有着两排锋利,整齐的森白獠牙,刚一显露,便猛然张开,露出牙齿后面,那漆黑一片的食道。 而按照既定路线狂奔的屠夫,只差一步,便要冲到巨嘴口中了,才被幕后的尸语者给停住了。 屠夫险而又险地停在了巨嘴前,这张巨嘴只如一张壁画般烙印在甲板上,根本无法脱离,起来攻击。 但鸡爪女士却丝毫不慌,她镇定自若地看着屠夫尸傀的背后。 随即,砰—— 张怀生自它背后,一脚直接将它踹进了巨口中。 那张巨口顿时闭上了双唇,两排森白,锋利的牙齿洞穿了屠夫的腰部,狠狠咬下。 “快,张先生,快去找那个尸语者,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鸡爪女士大喊着,自己则迅速来到了刚刚中枪倒地的妮娜女士身边。 这个时代的枪械,穿透力很强,如果能避开重要器官,枪伤对超凡者而言,往往不是致命伤,妮娜女士还有抢救的机会。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船舷一侧扑去。 他很确信,尸语者没有藏身于船舱之中,因为他离开修会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便赶赴汉萨号上。 尸语者既然知道屠夫的死亡,以及珍妮弗的名字,就必然是在他之后才来的。 他根本没有时间躲进船舱中。 只见船舷之下,一片礁石群中,一块最大的礁石格外显眼,虽然乍一看根本找寻不到人影,但也说明,那人必定就藏在这群礁石之下。 第三十一章 钓鱼 虽然是一艘具备远洋能力的大型渔船,但汉萨号的船舷高出“港口”的部分,也只有两米出头。 这点距离,若是徒手攀爬,张怀生的身体素质不比屠夫跟磐石序列这种正经的近战型超凡者,可能还上不来。 但他觉得,自己跳下去应该是没问题。 毕竟他的副途经是恶魔途经,而不是猎魔人途经。 刚迈出一条腿准备跃下,身后便传来了特蕾莎的喊声。 “瑾瑜!” “先等等,我有办法对付他。” 她捧着一枚氤氲着紫色雾气的水晶球,另一只则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木桶,有些吃力地走来。 接过一看,木桶中赫然装满了活蹦乱跳,还在因缺水而挣扎的鲜鱼。 张怀生在看到这桶鲜鱼后,立刻便洞悉了特蕾莎的计划。 一方面打消了下去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迅速架起那把柯尔特手枪,瞄向礁石群。 “特蕾莎,先帮我个忙。” 他一只手“架枪”,一只手则是将猎隼,和衣服内侧口袋里的子弹盒递给了特蕾莎。 在刚刚的战斗中,他已经将猎隼的子弹用去了五发,只余下一发,肯定是不够的。 刚才是时间紧,担心尸语者跑掉,现在既然不急着下去了,他有充足的时间让特蕾莎帮助自己给猎隼装弹。 尸语者现在错把自己当成了猎人,如果他真的躲在礁石群中,只要自己还架着枪,他必定不敢正面突围。 而这里,距离不远处的芦苇丛,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百米远。 一旦他跑出去这五百米,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成功逃离了。 特蕾莎心领神会,将垫着一层红色绸布的水晶球放在甲板上,打开猎隼的弹仓娴熟地往里面填弹。 盖尔人基本上都会用枪,这也是渔猎民族的优点。 张怀生一边架枪,一边询问道:“你的能力能影响多远” “你放心,凭借这枚灾厄水晶,只要他躲在‘港口’,就必定会受到影响。” 特蕾莎看了一眼张怀生,有些惊讶:“你似乎已经猜到我的计划了。” “这桶鱼是诱饵” “不得不说,你跟以前相比,变化真的很大。” “任谁经历了那种事后,都会有变化的。” 张怀生搪塞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先解决掉这个恋尸癖的变态。” “嗯。” 特蕾莎点了点头,面纱下的神情却有些苦涩。 她双手捧起水晶球,摘掉了下方垫着的绸布,其中氤氲的紫色立刻升腾而起。 这枚灾厄水晶,是灾厄教会中最重要的几件超凡物品之一,能力是使灾厄途经的超凡者获取低序列,即序列9,序列8,序列7的任一能力。 如果选择本身就处于的序列,则会对原有能力进行极大的加持。 但使用它的代价同样不小,那就是献祭自己的精血,每用一次,都至少相当于消耗两年的生命力。 “要开始了,我会尽量控制,但你也要忍住食欲。” “我会的。” 张怀生接过子弹上好膛的子弹,将柯尔特手枪塞回腰间——刚刚拿着这玩意儿时,他心中完全没有半点安全感。 毕竟他的真实枪法,十米内或许还靠点谱,超出十米,真就只能随缘了。 随后,一阵浓郁的的食欲生出。 张怀生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 从站在他不远处的特蕾莎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异香,不是体香——特蕾莎虽然没有绝大多数白人都有的体味,但也没有体香。 这股香味。 是对肉的渴望。 对食物的追求。 他努力将视线从特蕾莎被风吹起,露出的白皙手臂上挪开。 心中却抑制不住地开始生出一种饥饿感,这种根植于人类原始本能的冲动,使他恨不得立刻捡起木桶中的鲜鱼,将它们活生生吞掉。 脑海中,副人格调侃道:“生肉多难吃,等结果掉这个恶心的尸语者后,咱们好好炖上一锅土豆烧牛肉,再煮上一锅鲜鱼汤,吃点贝类,海鲜,龙虾之类的——你帮灾厄教会这么多忙,大吃一顿总没问题” 他似乎没受到食欲的影响,这说明特蕾莎的能力,是作用于精神上的,而非身体上的。 不然副人格跟自己共用同一具身体,不可能不受影响。 张怀生的脑海中,此时已经被副人格口中的“土豆炖牛肉”给占据了。 他的嘴巴下意识咀嚼着,口中甚至已经涌现出土豆炖牛肉的滋味来,那炖得很烂,黏糯美味,吸满汤汁的土豆,搭配紧致有弹性的牛肉,如果再配上一碗许久没吃过的白米饭,简直是天堂般的享受。 “回神!” 副人格一身大喊:“那个尸语者要出来了。” 张怀生这才恍然回神,看到特蕾莎正连连呼唤着自己,连忙道:“听到了,听到了。”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嘴,擦掉了嘴角溢出的口水。 “瑾瑜,帮我把鲜鱼丢出去,那家伙已经饿得在用匕首撬礁石上的贝壳吃了——就在那块礁石后,虽然没露面,但我能听见声音。” “好的。” 张怀生拿起木桶,随手捞起一条鲜鱼,不断催眠自己,马上就能有土豆炖牛肉和海鲜大餐可吃了。 远远丢出。 鲜鱼落在礁石上,噗通噗通地翻着身。 动静很大。 但那尸语者不愧是擅长精神力的掌控者,意志力比张怀生还强,仍旧保有一定程度的理性——那条鲜鱼像是被无形之手攥住了,硬生生拖拽着,消失在了一块礁石后。 计划看似失败了,但两人却是相视一笑。 他既然已经暴露位置,那就绝对没有逃跑的可能了,耗也能耗死他。 张怀生再度拿起一条鲜鱼,这一次,他从特蕾莎那里借来了一把匕首,划开了鱼腹,这使鱼儿的血腥味变得更为明显。 再度丢出,依旧被尸语者用无形之手给拖走了。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比之前还要急躁,鱼儿嗖得一下,就消失了。 “你说,他这么生吃鱼肉,会不会被刺扎破嘴” 张怀生笑着问道。 “或许。” 特蕾莎面纱下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的确有复仇之心,但每多坚持使用能力一秒,就会多付出一份生命力。 她觉得自己未必就能撑到尸语者把自己肚子撑破,或是彻底失去理智,狂奔出来捡拾鲜鱼的时候。 但她更不愿让张怀生冒着危险下去跟尸语者近身作战。 “那不是你应该参与的战斗。”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一条条鲜鱼被扔出。 又被尸语者以无形之手捡拾走,终于,慌乱之中的他,露出了一个破绽——他在礁石之间,伸出了一只手。 砰—— 没有丝毫犹豫,这一枪直接命中他的手背。 第三十二章 恶首伏诛 不管是不是诱饵,张怀生都打算立刻吞掉,隔了这么远,反正又不可能藏鱼钩。 他根本就不怕打草惊蛇,因为尸语者很清楚,他就在盯着他,从未放松过。 比的就是谁的耐心更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怀生此时对饥饿感已经逐渐适应,脑子里不再充斥着土豆炖肉和海鲜盛宴。 这是因为这份“饥荒之灾”的力量,是受特蕾莎控制的,只有一小部分溢散出来的,作用于他身上。 不然,他未必就抵挡得住。 大半桶鲜鱼都丢了出去,藏在礁石群中的尸语者依旧没再露面,只是使用那只无形之手,一次次将鲜鱼拖拽回礁石后面。 并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只是速度却越来越慢了。 张怀生估算了一下,道:“他的灵性应该不多了,你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三分钟。” 特蕾莎的语气充满了疲惫,仿佛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一般:“我已经尽力缩小覆盖的范围了。” “如果不行的话,就找鸡其他序列9来代替你。” 差点把鸡爪女士的绰号说漏嘴。 “不行的。” 特蕾莎摇了摇头:“灾厄水晶是需要和使用者绑定的超凡物品,在我死之前,没人能用它——事实上,是它选择了我,我才加入到了修会。” 张怀生微怔:“这样啊记得留一部分灵性防身,别忘了,那家伙还有控制人体的能力。” “你放心,我会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一边再度丢出了一条鲜鱼,一边盘算着,若是这尸语者真能忍到特蕾莎灵性耗尽都不出来。 自己还是得下去跟他正面搏杀。 不过那时,他应该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首先,这个尸语者已经被伤了一只手,尸傀也死了两只…假如他只有两只尸傀的话。 尸语者最多能拥有三只尸傀,但往往需要留下一只的名额,用来跟亡者对话。 除非他把珍妮弗也带来了,否则他应该就只有两只尸傀。 其次,他的灵性,不仅需要同时维持两只超凡尸傀的激烈战斗,还要分心操控其余人的身体,即使是序列8,耗到现在也应该快没了。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他会像“鸡爪”女士一样,提前布置好陷阱,如果自己误触,很可能会遭受重创。 不过自己有可见时不可见这种能力,可以用来躲避致命伤,问题不大。 无论怎么想,优势都是在我! “我不行了。” 特蕾莎跪倒在地,虚弱地说道。 她手捧的紫色水晶球上,赫然如那把剁骨刀一般生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触手,黏连着她的双手,一时间根本取不下来。 这些暗红色触手同样在吸取她的血液,这使得原本氤氲着紫色雾气的水晶球,都开始弥蒙起一片猩红。 副人格焦急万分:“快把那个该死的水晶球拿掉,她会被吸干的,灾厄教会这群罪该万死的倒霉鬼,居然让特蕾莎用这种魔器!” 张怀生也微微皱起眉。 哪怕和特蕾莎没什么特殊关系,但让她使用这种超凡物品,依旧使他对于灾厄修会的观感直线下降。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邪门儿的超凡物品实在太多了,像“猎隼”这种无害的,往往能力又比较鸡肋。 特蕾莎强撑着大喊道: “不用管我,必须杀掉这个尸语者,他知道我们船只的模样,只要通报给英国人,汉萨号就别想驶出北海了。” 张怀生略一犹豫,迅速起身,翻身跃下了船舷。 的确如特蕾莎所说的那样,即使不考虑两方之间的仇恨,也必须处理掉这只尸语者,否则遗祸无穷。 落地时,礁石有些湿滑。 张怀生顺着冲势滑行了两步,便弯下腰,拿起猎隼,警惕地向刚刚鲜鱼们被拖拽消失的地方走去。 刚刚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拿起那把剁骨刀。 如果有剁骨刀在,只要劈中一下,保准那尸语者元气大伤。 只可惜,剁骨刀牢牢剁在磐石尸傀的后脑勺,那磐石尸傀的皮肤本就坚韧,想要拔下来肯定要花费不少功夫。 闪过一座礁石。 张怀生只见一道黑影猛扑而来,他迅速后撤两步,砰砰连开两枪。 那黑影被子弹的动能打飞了出去,居然是一具浑身上下,压根儿就没有多少好肉的半骷髅状尸傀。 由于它的肌肉都快被啃噬干净了,被张怀生一枪洞穿了脑门,直接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另一边,一个大着肚子,宛如孕妇般,满脸污血的男人,正狼狈不堪地向后跑去。 他穿着一件高档的黑色燕尾服,只是此刻却沾满了鲜血。 张怀生立刻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怪这家伙的忍耐性如此之强,原来他的确带了一具备用尸傀——这具尸傀或许也是一位超凡者的。 但这具备用尸傀,却根本没发挥什么效果,而是在尸语者饥饿难耐之下,直接被当成了备用餐给啃掉了大半。 至于尸语者为何会有第三具尸傀——恐怕是因为这家伙随身携带了一具超凡者的尸体,随时可以“点化”。 张怀生刚追出两步,脚下顿时亮起了一片黄色光芒,隐藏在礁石群后的泥沙之下,赫然有一道巨大的法阵,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而此时,再向后退,张怀生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双脚像是被胶水粘死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局势急转直下。 “尸语者,你以为你赢了” 张怀生扯起嗓门,大喊出了声。 原本已经跑出不远了的尸语者,回过头来,沾满鲜血,有着不少撕裂伤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优雅而从容的微笑。 他正想说出身为胜利者的宣言,但紧跟着,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张怀生的身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尸语者的笑容敛起,冷声道:“真是自以为是,难道你以为凭借游侠的能力隐身了,就不会遭到攻击了” “这可是尸傀炼成法阵,只要你呆在法阵里,就会被炼成我的尸傀——感到荣幸!” “你将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利刃,将那艘船上的臭婊子们统统杀光——要知道,她们的脑袋,每一个都值五十英镑!” 光芒大作。 尸语者的脸色却一再变化。 因为他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跟任何尸傀建立起了联系,也就是说,法阵中的那名“游侠”真的跑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 不,这绝不可能! 尸语者发出了一声难以理解的惊呼,心中,像是有某种源质崩溃,整个人都丧失了逃跑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 身为掌控者,事情却一再超出了我的掌控。 这不仅是失败的扮演,简直就是人设彻底崩塌。 “或许,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掌控者。” 这种念头刚刚生出,如同白色粉刺的细密尖锐物,便从他的皮肤表层迅速生长出来,他所吞噬的血肉,鲜鱼,此刻都在腹中,受“混乱灵性”的力量,产生了一丝临时的“活化”特性。 腹中翻腾,像是无数蛇虫在左突右撞。 炼成法阵的光芒渐渐散去。 张怀生重新现身。 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尸语者眼下的状态,极为不稳,像极了当初半疯的屠夫那般,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 只差一线,就会彻底异化,变成比原本的序列8还要更加恐怖的怪物。 张怀生迅速抬起手腕,连扣四下扳机。 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猎隼丢在了地上,换成了柯尔特左轮手枪。 又是连扣六下扳机,将尸语者几乎打成了筛子。 从他破碎的腹部中,不断溢出各种各样腥臭的,混合着胃液的血肉碎块,这些血肉碎块还在蠕动,仿佛要聚合起来一般。 但失去了“混乱灵性”的支持,它们终究还是满怀不甘地停止了动作。 站在尸语者的尸体前,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离这么近都有两发子弹脱靶——看来我的射击水平真的很一般啊。” 看着尸语者满脸不甘,生满白色粉刺状异物的恐怖面孔。 张怀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抱歉,我不是猎人,你猜错了。” “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停在原地,刚刚就是他太大意了,才踏入了尸语者的陷阱——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喊得尸语者转身看他,他险些就翻车了。 副人格催促道:“快些回去看看特蕾莎怎么样了。” “不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让我先观察观察,这家伙到底死透了没。” “那你倒是拿石头给我砸他呀,光看着作什么” “你说得对。” 张怀生从善如流,开始从地上捡石头扔尸语者,场面颇为猥琐,毫无超凡者的气势可言。 丢了五分多钟,石头都快将尸语者的身体覆盖了。 身后才传来疲惫的女声。 “瑾瑜,你怎么样了” 原来是鸡爪女士正搀扶着特蕾莎,向这边赶来。 身后还跟了几名修女,都是序列9中灵性比较强的几个,稍弱的,都被勒令禁止出来,因为掌控途经的序列8,即使她们提起防备,也能强行控制她们的身体。 第三十三章 扬帆,启航 “我没事,恶首已经伏诛。” “是这个” 修女们满脸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残缺尸体,几乎已经被啃成了骷髅——她们以前也听过会有人在受“饥荒之灾”时,将自己啃咬致死。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具尸傀,连肚子都被尸语者啃掉了。他在那儿。” 张怀生指向了那个“石头堆”,解释道:“我担心他没死透,又没携带多余的弹药,只能这么处理了。” 他感觉有些窘迫,毕竟自己的行为,突出了一个字,那就是“怂”。 却没料到鸡爪女士居然立刻露出了赞叹的表情,还对身后的修女们教训道: “听到了没,你们要学习张先生这种谨慎的作风,超凡之路上到处都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像塔兰娜一样,死于非命。” “知道了,奥康奈尔嬷嬷。” 鸡爪女士又看向张怀生,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死了,因为你看那里,灵性结晶已经出现了。” “还真是!” 透过散乱的石头堆,张怀生能够看到里面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他向前几步,搬开石块,一瞬间有些不忍直视。 现在的尸语者先生,可谓极为凄惨,浑身上下就找不到什么完好的地方了——一枚红色晶体,正悬浮在他的头顶不足一寸之处。 根据书中记载,这是超凡者死后的灵性析出后的结晶体,可以用来替代对应序列的魔药来服用,也可以打造超凡武器。 张怀生手中的那把“猎隼”,就是用一个序列7的鹰眼遗留下来的结晶体所打造的。 但打造出的武器,能否发挥出对应的实力,就要看工匠的水准了。 最起码,张怀生觉得手中的“猎隼”,就远远没有发挥出序列7鹰眼的优越性。 至于屠夫死后为何没有出现这种结晶,则是因为它体内的灵性力量都被抽干了,这才有了“剁骨刀”的诞生。 可以说,剁骨刀便是用屠夫的结晶打造的超凡武器。 想起剁骨刀,张怀生暗暗思忖,或许他该给剁骨刀取一个响亮的新名字,毕竟总这么叫也太难听了。 没错,剁骨刀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大放异彩,直接废掉了一具疑似磐石途经序列8的尸傀,即便它很魔性,张怀生也不打算将它变卖掉了。 “这块结晶” 鸡爪女士神情严肃,郑重道:“当然是归先生您了,您不仅救了我们很多人的性命,还冒着巨大的危险,将这个凶徒当场格杀,战利品当然应该归属于您。” “这不好你们也参与了,并且付出了牺牲,怎么能由我一个人独得战利品” 张怀生连忙推辞。 这倒不是虚让。 如果没有灾厄修会的修女们帮忙,他肯定是不可能独力击杀一个序列8的尸语者的。 他虽然帮了灾厄修会两次,但第一次,杀死屠夫得到的剁骨刀,已经相当于他独得战利品了——屠夫之死,他顶多打了五分之一的输出,另外五分之四,都要算在已经死去的爱丽丝嬷嬷头上。 “没什么不好的,先生,这是你应得的,还有,这三具尸傀或许也能析出结晶,到时候,我们都会给您。” 张怀生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到汉堡的黑市上去卖,磐石,屠夫都是比较流行的途经,应该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码;掌控者途经虽然小众,但也就意味着稀有,如果找对人,能卖出更高的价码——这笔钱到时候可以用来购买物资和建材。” 得克萨斯州此时有大片荒地,虽然不能说完全是荒僻之地,但比起发达的北方各州,农产品或许不缺,但包括金属工具在内的建材,还是很紧俏的。 正相反,这些东西在汉堡都很便宜。 “先生,您很慷慨,但我们灾厄教会并非不懂感恩之辈这样,就按您的意思来,但售卖这些结晶的财富,您会得到百分之五十。” 张怀生略一思索,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 这种交谈氛围就很愉快。 两方人都在让步,但同时也都在试探对方的诚意,比方说,张怀生如果满口答应拿取所有战利品。 虽然鸡爪女士的确会同意,但对他的信赖就会大大减少,从可以信赖的同伴转变为只能作交易的对象。 同样的,假如鸡爪女士真的按照张怀生的提议,什么都不打算分给他,拿他当打工仔,那么他也会把灾厄教会当作“仅限于此行的同行者”,而非可以互通有无,通力协作的同伴。 这可比商贩般寸步不让地争夺利益,来得体面融洽多了。 “既然敌人已经解决了,我们也需要尽快启航了。 对了,张先生,受‘饥荒之灾’的影响,想必您已经很饿了” 张怀生闻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的确是这样,我想借用一下厨房——不怕您笑话,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每天只能吃盐水煮土豆了。” 辽阔的海面上,海风轻拂。 阳光照在甲板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张怀生正躺在遮阳伞下,一把躺椅上,捧着一本边沿泛黄的古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本有关“黑骑士”这种恶魔的描述。 上面还有手绘的插图,这关系到他的序列7的晋升。 黑骑士的确是一种恶魔,擅长蛊惑人心,骑乘一匹燃着火焰的骷髅马,穿梭于阴森的沼泽中。 它们不仅擅长骑士冲锋,还能使普通人转变为狼人,为自己所用,要知道狼人对应的可是恶魔途经的序列8。 足见这种恶魔绝对非常难对付。 灾厄教会珍藏的许多书籍,可真是帮了自己大忙了,极大弥补了他没有接受过系统超凡教育的缺陷。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请教鸡爪女士这位老牌超凡者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虽然受限于天赋,她迟迟未能晋升序列8。 但在理论上,鸡爪女士绝对算得上是灾厄教会里的前三。 哦对,鸡爪女士的本名张怀生已经知道了,叫“布里吉特奥康奈尔”,是盖尔语中火焰与太阳,及家畜的守护女神。 她的祖父是丹尼尔奥康奈尔,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先驱。 了望台上,突然有水手打出旗语。 “我看到了一艘两艘,不对,是整整一支舰队!” “悬挂的是什么旗帜” “好像是意大利人的旗帜。” 水手们倒不见得有多慌乱,这里是北海,不是荒僻的大西洋,军舰不可能向渔船肆意开炮。 但意大利舰队居然从地中海,罕见地跑到了北海,这可是对英国人极大的挑衅,这使他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兴奋地聚在一起观看。 只见远方,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劈波斩浪,从辽阔的海面上缓缓驶来。 “意大利人居然敢挑衅英国人,这可真是个稀罕事。” “或许是应德国人的邀请,和公海舰队进行联合军演。” “对了,德意奥组成了三国同盟,这或许是他们正式向英国人发起挑战的号角!” 水手们兴奋地交谈了起来。 “瑾瑜,你觉得三国同盟能击败英国人吗” 大病初愈般的特蕾莎,裹着修女服,出现在了张怀生的身后。 “很难。” 张怀生摇了摇头,实力对比其实看似是三打三,实际上可以看作是日耳曼人孤军奋战。 意大利的战斗力,不可能抵消英法俄任何一国,这还要在假设意大利人没有像平行时空中那样,临战背刺老大哥们。 这个时代的意大利,纸面实力虽然不弱,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地中海舰队。 但他们的陆军实在是费拉不堪,连东非土着都打不过,与日薄西山的西班牙并称为列强之耻。 当然实际上意大利陆军没有弱到太离谱的地步,也就是跟东线被俄国人暴打的奥匈帝国的三分之一军队打的有来有回罢了。 尽管是平行时空发生的事,但意大利人这个民族,在这个时代,同样失去了祖上罗马人的武德充沛,战斗力堪忧。 而奥匈帝国,则面临着国内异常尖锐的民族矛盾,可以说,三国同盟,只有德国人一国,算得上真正的顶尖列强。 第三十四章 抵达汉堡 一个正值壮年的巨人带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还有一个文艺青年,能赢得这场战争 张怀生持怀疑态度。 还有此行的目的地美利坚,无论是工业实力还是人口实力,都已经超过了英国这个世界第一列强,只是军事实力比较薄弱,如果不是前些年打过一次西班牙,在欧洲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力。 “如果同盟国占据上风,恐怕要不了多久,美国人就会参战,对抗同盟。” “所有人都认为美利坚是一个沉睡的巨人,但那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如果有机会,它一定会谋取接替英国人世界霸主宝座的可能。” 在张怀生那个时空,美国人可是占据世界霸主宝座数十年,并且如果不出意外,还会稳居这个位置很长一段时间。 除非它分裂,不然就一定是世界顶尖的列强。 天选之国,当之无愧。 它那卓越的地理位置,即使在蒸汽时代,它的发展轨迹,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历史充满了偶然性,但也充满了必然性。” “你的话很高深…我有点听不懂。瑾瑜,你以前很少对我说这些国际形势上的见解。” “如果起义前,我能先询问你的意见的话,或许我们也不会失败。”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道:“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张怀生感觉不太自在,便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副人格,只是再三告诫:“不要做出格的事,不然就会酿成你绿你自己的悖论。” 于是,话锋一转。 张怀生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多情的男人:“特蕾莎,你身体感觉好些了没,以后尽量不要再用那个邪门的水晶球了。” “啊嗯,谢谢你的关心。” 特蕾莎心中涌现出一丝疑惑,前一秒还礼帽疏远,下一刻就热情如火了…瑾瑜,该不会是得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 说话间,舰队便越来越近。 绿白红三色旗飘扬在旗舰的指挥塔上。 滚滚浓烟,从那林立的烟囱中喷出,铺天盖地,仿佛阴云遮日。 一座座钢板焊铸的炮塔上,黑洞洞的炮孔如林密布。 “真大啊。” “就是传说中的挪威海怪,也奈何不了这种巨舰” “蒸汽之神在上,这简直就是神迹!” 水手们惊叹连连。 这个时代的舰船,比之上平行时空最奉行大炮巨舰的同时代,还要来得更加庞大。 简直宛如一座座盖在海面上的移动城堡,即使是小一码的驱逐舰,巡洋舰,相对于汉萨号而言,依旧是不可比拟的庞然大物。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飞机,自然也就不会有航母,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洋,都是属于大炮巨舰的时代。 很快,舰船便驶到面前。 屏卫舰队一一驶过,显露出它们拱卫着的一艘庞然大物。 它的侧舷上喷涂着拉丁文,特蕾莎读了出来:“是萨伏依号!意大利人的旗舰。” 大副满脸惊叹:“没想到意大利人的舰船也这么大——比起德国人最大的巴伐利亚号也差不了多少。” “瑾瑜,现在你还觉得三国同盟敌不过英国人吗” “我也不知道了,但英国人的船只会更大。” 副人格询问张怀生,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 张怀生则没有轻易下定论。 这个时代跟他的世界,终究还是有许多细节上的不同的,一昧迷信上一世的发展轨迹,反而容易一叶障目。 意大利人的舰队缓缓驶过,它们之中,虽然有不少巨型战舰,但速度依旧不慢,目测至少有十五节。 再加上汉萨号有意放缓速度,很快,就落在了意大利人的舰队身后。 终于,意大利人的舰队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水手们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挪回,仍旧兴奋不已地感慨着。 “这就是蒸汽之神的伟力!” “祂使庞大的钢铁堡垒,也能在海面上行驶,覆满装甲的巨型飞艇,飞驰于天空。” “赞美伟大的蒸汽之神!” 水手们立刻齐声赞颂蒸汽之神——比起其余高高在上,远离人们生活的正神们,蒸汽之神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最为深刻,也更为亲切得多。 张怀生重新接掌身体,询问道:“这艘船上的水手不是你们修会的人吗” 特蕾莎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修会并不信仰灾厄——也没多少人会信奉那种神。” 那种神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四周。 这渎神之语也是随便能说的 被张怀生的反应笑到了的特蕾莎摆了摆手,道: “不用慌张,诸神早就沉睡了好几个世纪了,即使你指天骂地,祂们也不会纡尊降贵,劈你一道雷霆。”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比起信徒的祈祷,英雄的鲜血更能直达神明。” 张怀生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想起当初所见的那位,高居于九层阶梯之上的神座的恶魔之神。 不管是沉睡也好,总之,诸神是真正存在的,心怀敬畏总归不是坏事。 甲板上,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张怀生面前走过。 它的毛发油亮,体态丰盈,一看就不缺少食物。 这是汤姆爵士,汉萨号的仓库管理员,职责是——捉老鼠。 远洋船只必不可少的伙伴。 特蕾莎将汤姆爵士抱起,抚着它的毛发,展露笑颜。 “瑾瑜,待会可以再炖一锅土豆牛肉吗” 张怀生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我还可以再煮些海鲜。” 特蕾莎笑道:“那就不必了,土豆炖牛肉也只做一份就够了…你得端着这一份到我们面前去吃——这有助于我们的扮演。” 张怀生愣住了。 天呐,这是哪只魔鬼想出来的扮演方法 … 第二天傍晚,汉堡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汉堡,不是吃的那种汉堡,而是当今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港,货物吞吐量巨大,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船舶停驻于此。 早在神圣罗马帝国,即德意志第一帝国时期,汉堡便是德国举足轻重的大港口。 小渔船的“汉萨”之名,也跟汉堡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汉萨联盟,是汉堡自由市,吕贝克自由市,不莱梅自由市等神罗境内商人,在中世纪时组建的商业联盟。 虽说是商业联盟,汉萨同盟却拥有相当强的武力,成立后不久,便击败了当时主导北海贸易的丹麦王国。 哪怕后来丹麦建立起卡尔马联盟(挪威,瑞典两国成为丹麦国王的共主联邦),建立起北海帝国,依旧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奈何不了汉萨同盟。 “那就是易北河!” “真壮观。”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易北河的河流量相当之大,河流奔涌入海,的确是很壮观的景象。 张怀生询问道:“先把我们带来的货物在市场上卖掉,本地的黑市你有门路吗” 问话的对象是鸡爪女士。 这位老资格的超凡者,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藏,总能从中挖掘到惊喜。 第三十五章 德国佬的内斗 汉萨号缓慢行驶在水面上,涡轮蒸汽机熊熊燃烧的煤炉中,火势渐小,烟囱上的黑焰,逐渐褪成深灰。 周围到处都是巨型远洋货轮,夹在它们当中,汉萨号就像是混迹于巨人群中的小矮子。 奥康奈尔女士被周围的浓烟熏得有些咳嗽:“咳——门路倒也称不上,只是确实有认识的人。” “他曾经是领袖的军事顾问,德援军官团的总教官,他是在今年年初返回的汉堡,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她面露苦笑:“毕竟你知道的,很多人都视我们灾厄途经的人为洪水猛兽。” “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一位蒸汽途经的机械师,我们曾经合作对抗过英国人的超凡者。” “那交情应该算很好了毕竟并肩战斗过。” “或许。” 奥康奈尔女士不置可否道:“倒是基里安,曾是他非常看好的学员。” “基里安的身体恢复得不是很好,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现在还不能下地。说起他,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既然我们手中有一份屠夫序列的魔药,不如让他也成为超凡者,到了得克萨斯州,也算是多一份可以信赖的力量。” 由于张怀生住的舱室和基里安很近,这几天晚上,经常一起聊天。 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都是想要成为超凡者的念头。毕竟,任谁感受到那种无力感,也会渴望得到力量。 即使是跟魔鬼做交易。 奥康奈尔面纱上的一对眉毛都拧紧了: “张先生,如果这是基里安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但你知道的,成为超凡者,并不一定就是好事。特蕾莎,已经替她的家族,承担过这份责任了。” “我想,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张怀生语气微顿,继续说道:“再糟糕的力量,总比面对敌人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碾碎要好。得克萨斯州,可不是世外桃源。你也曾说过,欧陆上,有不少古老的魔物家族,举家搬迁到了那边。” 奥康奈尔女士略微思索了片刻,只好妥协: “好,但“魔药”虽然可以用屠夫死后析出的结晶替代,但服食仪式却是不可避免的,不然很容易导致污染,异变——仪式所需的材料我恰巧知道,但这些材料的价格可不低,预估至少会在一百英镑以上。” 这么贵 张怀生皱起眉:“不是不低,是太高了——既然这样,那还是等到了得克萨斯州,再考虑让基里安也成为超凡者的事。” 那三枚结晶中,最好卖的估计就是屠夫的那枚,一加一减,至少要少拿出二百英镑来购买物资。 “我也是这个看法。” 奥康奈尔女士微微颔首:“而且您不觉得,屠夫途经虽然适用性广,但失控的风险往往比其他途经更高吗” 张怀生对此表示赞同。 “是啊,作为屠夫,无论是战斗还是扮演过程的中,都会接收到大量的负面情绪,心志不够坚定的人,很容易在这一过程中丢掉人性。” 奥康奈尔女士提议道:“如果非要成为超凡者的话,还是尽量让他走猎人途径。修会其实也掌握了猎人途经序列9的配方,只是没有后续。” 此时,憋在船舱中许久的修女们小声交谈着,来到了甲板上透气——尽管张怀生觉得这饱受污染的空气实在没什么可透的。 “早安,阿琳娜。我记得跟你提过‘无菌’的概念,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讲给你听。” 跑在最前面的阿琳娜——就是被张怀生一路背回到汉萨号上的小修女,满脸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张怀生哑然失笑:“还记仇呢那是奥康奈尔女士要求的,又不是我的本意。” 昨晚,他捧着一锅香喷喷的土豆炖牛肉,在一群修女们眼巴巴的目光下,独自大快朵颐了一番,可把她们给馋坏了。 就连阿琳娜这个非超凡者,也没捞到一口。 阿琳娜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奥康奈尔女士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阿琳娜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她的命运真的很适合灾厄途经,我真的不舍得她走这条途经。” 张怀生安慰道:“还有机会更改,假如我们能找到更适合她的途经。” 灾厄修会有一件能窥探普通人命运的超凡物品,是一个单筒望远镜。 很像是东华拄着幡的算命先生,对着人一照,若是看到的是黑云压顶的那种,就是注定会早早夭折之人。 这也是灾厄修会选择成员的方式。 “也对。先生您对恶魔途径的扮演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能尽早为您采购一份晋升仪式所需的材料。” 张怀生早在战斗结束的第一天,就向“鸡爪女士”奥康奈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途径。 只是没有说出自己的主途经“双生”,因为他很坏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双生途经,除了自己以外。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这明显有悖于现有的超凡知识的常理。 张怀生摇了摇头:“最近没什么进展,毕竟恶灵的扮演方式是恐吓,需要收集恐惧的情绪,不太适合在船上展开。” “可以考虑吓吓那些孩子们,也算为她们训练胆量了。” “这这不好万一吓出毛病了怎么办” “先生,我们是有船医的,而且孩子们也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她们不是一群小女孩,她们是灾厄修会的修女。” 张怀生愣了下,笑道:“好,我会对大家进行恐怖特训的,只是还要拜托你为此保密,如果说穿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奥康奈尔女士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声称,买回了一件闹鬼的超凡物品” 正在这时。 船长领着大副,和两名水手抬着小艇,准备放到海面上。 奥康奈尔女士询问道:“船长先生,能办下停泊证吗” 船长有些忧愁道:“不太好说,那支意大利人的舰队进港后,停泊位已经捉襟见肘了——倘若没有停泊位,我建议我们直接通过基尔运河,在吕贝克停泊,只是要耽误些时间。” 这算是蒸汽时代的车位不足 奥康奈尔微微颔首:“好,但愿一切顺利。辛苦你了。” 船长拍了拍胸膛,笑道:“不辛苦,一切为了盖尔人!” 张怀生目送船长带着人,驾驶小艇向港口内驶去,他们都是起义军的坚定信徒,即使被镇压,流亡,依旧坚信这不过是暂时性的撤退,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反攻回去。 “妮娜女士还好吗” 奥康奈尔女士笑道:“还好。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妮娜就是被尸语者操控着水手给误伤的那位修女,子弹险而又险地从心脏旁不远穿过,被奥康奈尔女士救了回来。 “说起来,德意志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整个欧洲,除了西班牙,几乎所有王室都是出自他们这儿。” 西班牙王室是波旁家族,曾经和法兰西同王室。 只是现如今的法兰西,已经是共和国了,路易十六喋血断头台,算是封建君主时代落幕的开端。 奥康奈尔女士叹道:“唉,欧陆向来如此,亲戚打亲戚,同胞打同胞,再正常不过了,但愿德意志帝国能取得这次战争的胜利。这样,凯尔特人就能摆脱被奴役的命运了。” 在汉堡的南方,是汉诺威,英国汉诺威王室的龙兴之地,汉诺威的最后一任英国国王,就是维多利亚女王。 而维多利亚女王死后,继位的是爱德华七世,冠的是父姓,因此英国进入到了“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朝”,汉诺威王朝至此终结。 当今国王乔治五世,是爱德华七世的次子,同样是“萨克森科堡哥达王朝”,但碍于当下,英国与德国关系日益恶劣,为了安定人心,他更改了这个充满德意志风格的家族名,为“温莎王朝”。(现实中一战后期才改,此为平行时空设定) 当今德皇威廉二世,其实还是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表兄,维多利亚女王的亲外孙。 德意志地区大概是由于前身神圣罗马帝国的缘故,曾经碎成了一地,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 通过联姻,他们主宰着当今欧陆的绝大多数王国,譬如带英,葡萄牙,比利时,保加利亚,奥匈 就连此时的欧洲压路机沙俄王室,罗曼诺夫王朝,其实也是德意志人。 所以说,即将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从始至终,连半点正义性都没有,不过是帝国主义列强们分赃不均进行的内斗罢了。 第三十六章 兴登堡 得益于汉萨号吨位较小,且本身就是德国船只,在港口管理处有备案,停泊证很顺利就办下来了。 由于离开汉堡后,接下来要在大海上航行超过大半个月的航程。 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所以水手们,除了一小部分人在船长的带领下,前往采购物资,余下的都放了个短假。 他们会在第二天早上回到汉萨号。 奥康奈尔看着水手们欢天喜地地拿着薪水,纷纷下了船,便笑道:“特蕾莎,你带着孩子们去看一场歌剧,贝多芬的‘费德里奥’(歌剧名)就不错,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特蕾莎点了点头,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张怀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答道:“好。” 奥康奈尔女士叮嘱道:“稍微省一些花钱,但也不要太节俭。” 她竖起一根像鸡爪一样干瘦的食指:“把握好这个中间量,带大家玩得开心一些,不要因为太省钱而留有遗憾。” “我会的。” 副人格在张怀生耳畔发出呐喊:“《费德里奥》——那是我曾经跟特蕾莎一起约好去看的歌剧,求求你了,主人格,让我出去和她一起看好吗” 张怀生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不行,还是处理正事比较重要。” 虽然费德里奥作为贝多芬唯一的歌剧作品,他也很想看一看,但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和奥康奈尔女士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几个看守船只的水手后,便携带了部分超凡物品,进入了汉堡。 不得不说,汉堡这座城市真的很繁华。 来自天南地北,各种肤色的人都有。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是吉卜赛人的大篷车营地,那里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的马戏团表演,远远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都让人心驰神往。 张怀生甚至看到了在码头上操控机械搬运货物的华工,还有华商在跟德国人激烈地进行着讨价还价。 这个时代的华人地位还没有那么低,作为东亚唯二的列强,东华拥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甚至在马来地区还有着一小块殖民地,跟荷属东印度并存,取名“兰芳”。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带着花园的小别墅,这里明显处于富人区,街上的巡警数目颇多,来往的人穿着都很体面,拄着文明棍,戴着礼帽。 幸好来时张怀生打扮了一番,不然就他那件脏兮兮的大衣,就够他被巡警们驱逐出“境”了。 站到别墅门外。 砰砰砰—— 张怀生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有着浅蓝色眼珠,金色头发的典型日耳曼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家常式的宽松衬衣,询问道:“你是谁” “是我,海德里希。” “奥康奈尔女士” 男人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神色,他看了一眼两人身后,说道:“快请进,真没想到你会来到汉堡。”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别墅中。 这里的布置很简朴,只有男人自己一人居住,走廊中摆着武器架和盔甲架,墙壁上悬挂着猎枪,充满了军伍气息。 并没有张怀生想象的,乱丢的扳手,钳子,到处都是机油,煤灰这种蒸汽机师该有的环境。 “这是张怀生——一个来自东华的流亡贵族,如今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奥康奈尔女士介绍道:“别看他很年轻,但领袖很信任他,甚至把修会暂时托付到了他的手中。” 男人不禁为之侧目:“很荣幸见到你,张,我是海德里希冯兴登堡。” 海德里希在德国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像英国的亨利,西班牙的恩里克。 “冯”是德国贵族的标志,相当于法兰西和西班牙的“德”,都有“来自”的意思,基本上,名字中带有“冯”字的,都是德国贵族。 “兴登堡先生,很荣幸见到你,奥康奈尔常夸奖你,说你是一位非常坚毅勇敢,一丝不苟的军人,德意志贵族的典范。” 这里当然是客套话,他跟克利福德的接触拢共才不到半个小时。 不知为何,兴登堡这个姓氏,让他感觉有些耳熟。 “哈,哪里算什么贵族典范,我只是个容克贵族罢了。” 容克贵族是德意志国原身,普鲁士王国的统治阶级,可以理解为军功贵族,小地主,往往都是职业军官,家庭不是特别富裕。 “你说笑了,德意志不正是属于容克贵族们的国家吗” 常有人说,普鲁士是拥有国家的军队,而普鲁士作为德意志的主体,德意志自然也延续了这一风格。 ,是德国与生俱来的特色。 “哈哈,没想到张先生对我们德意志了解这么深,东华果然不愧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家,总是能出现很多智者。” 张怀生故作苦恼道:“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还是能打。” 兴登堡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想,你们既然出现在这里,英国人的反扑应该已经开始了” 奥康奈尔点头道:“没错,我们干净利落地被打败了,我们离港时,英国人已经拿下大半座爱丁堡了。” “什么” 兴登堡惊疑不定:“你们盖尔人的队伍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无论是作战意志,还是射击水平都算得上不差,除了重武器装备不足,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张怀生苦笑道:“如果您口中的重武器装备不足,指的是缺少十余米长的蒸汽坦克,或是更大的装甲车,那我觉得了,这个‘除了’二字,说的很没必要。因为盖尔人,只有简单的步枪和子弹,他们不可能对抗钢铁洪流。” “蒸汽坦克和装甲车” 兴登堡的脸色变得严峻了起来:“看来英国人在新装备的研究上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糟糕,这很可能对我们即将发生的战争产生不利影响。” “抱歉,两位,我需要向皇帝陛下发一封信件。” “好的,你请便。” 张怀生和奥康奈尔女士留在会客室内,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看来,这位兴登堡先生不是一般的容克贵族啊,居然能直接向威廉二世递信” “我也不知道。” 奥康奈尔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以为兴登堡先生就是一个小贵族,不然怎么会到苏格兰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德意志的军国气息很浓郁,很多显赫贵族的子女,往往都会选择执行一些危险任务来获取军功和荣耀,这不足为奇。” “既然兴登堡先生的地位比较高,看来他能帮助我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张怀生面露喜色。 两人在客厅内等待了许久,耳畔能听到打字机噼啪的键盘声响。 他们从爱丁堡出发后,便一路驶向汉堡,带来的消息,也算是第一手的了。 第三十七章 融洽 许久,兴登堡先生神情严肃地从房间里走出,他快步上前,道: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奥康奈尔女士惊讶道:“兴登堡先生,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传递消息给贵国的皇帝陛下。” 兴登堡笑道:“陛下是所有容克军官的统帅,我也只是按照常例,向最高上级汇报消息罢了。” 国家属于军队,皇帝自然就相当于军队的最高长官。 这就是德意志此时的特殊国情。 张怀生突然开口道:“冒昧问一下,兴登堡先生您的父亲是” 兴登堡有些疑惑,这个问题确实挺冒昧的,但他还是说道:“我的父亲保罗冯兴登堡曾任柏林第四军军长,帝国上将,只是去年已经退役了,正赋闲在家。” “原来是保罗冯兴登堡先生久仰大名。” 难怪这个兴登堡这个姓氏听上去如此耳熟。 保罗冯兴登堡是平行时空,德意志第二帝国战败后,魏玛共和国的总统,亲手提拔小胡子为德国总理的角色。 张怀生依稀记得老兴登堡去年退役的原因,好像是在一次军演中,把威廉二世指挥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大大挫伤了皇帝的面子。 当然,威廉二世倒也不会因此而惩罚老兴登堡,但他的心胸可不算宽广,事实上,威廉二世刚愎,冲动,鲁莽,距离一个明君相去甚远。 被他记在心里的老兴登堡,再想升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干脆便选择了退役。 “张先生,你真的听说过我父亲的名字” 兴登堡有些疑惑,他的父亲老兴登堡,虽说是帝国上将,但也不是特别突出,最起码没有被一个外国人如此关注的理由。 “当然,你的父亲曾经历过普法战争,普奥战争,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事家。我曾在爱丁堡大学的图书馆里,有幸拜读过你父亲的着作——论普奥战争之胜因,是你的父亲从柏林军事学院毕业时所写的论文。” 这倒不是信口胡扯。 在十年前,英德还是历史盟友,爱丁堡大学收录过不少德意志高级军官的着作,其中的确有一份老兴登堡的文章,只是夹在一本厚书中,根本不起眼。 “我一直以我的父亲为傲,没想到,张先生你居然还曾看过他的论文。” 兴登堡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拍马屁有段位,那么张怀生这一记,恰巧搔到了他的痒处。 似乎是被张怀生的一句话引起了谈兴,兴登堡问道: “张先生,现在国际局势越发紧张,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三国同盟跟协约国必有一战,你觉得我们能够赢得这场战争吗” “呵,我只是个流亡海外的东华人,你知道的,我们那边的军事教育还比较落后,哪里敢在先生这种军伍世家面前指点江山” “你过谦了张先生,或许我不了解你,但我很了解克利福德,倘若不是你的才能足够出众,他怎么可能把‘修会’交到你的手里” 兴登堡不依不饶地问道。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那我就简单说两句——首先,一旦战争打响,德意志就会处于东西两面夹攻的不利局势,德意志本身不是产粮大国,如果再被英国人的舰队封锁了海上运输通道,后果不堪设想。” “兴登堡先生,不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十年陆军,百年海军,你真觉得公海舰队,哪怕加上意大利的地中海舰队,奥匈帝国的亚得里亚海军,就能撼动做了几百年海上霸主的英国海军的地位吗” 兴登堡愣了愣,这个时代,英国人海军天下第一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哪怕德国舰队现在纸面数据上,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他对自家海军依旧没什么信心。 张怀生叹道:“而且,法国人的海军也不弱,意大利人的舰队,能跟法国舰队相互抵消,奥匈舰队能跟俄国人的舰队抵消,就已经是好事了。” “既然海上不提,那么我们就来看陆上,首先,意大利人的陆军,先生想必也有所耳闻,纪律散漫,战斗力低下,军备发展也比较落后; 奥匈帝国的陆军,战斗力虽然不弱,但民族成分极度复杂。 你觉得一名军官到底需要懂多少种语言,才能指挥好一支由奥地利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匈牙利人,特兰西瓦尼亚人,波兰人,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波斯尼亚人,达尔马提亚人,塞尔维亚人组成的军队呢 这样的陆军又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兴登堡慨道:“的确,情况不容乐观啊。” 这些情况,兴登堡其实也不是不懂,他原本寄希望于能在西线战场上,速胜法兰西;再将军力抽调到东线,和奥匈帝国一同,击垮俄罗斯。 大英帝国的陆军,在布尔战争后,威胁极度下降,根本没放在容克军官们的眼中——但张怀生带来的消息,英国人在苏格兰战场上大量投入使用了新式武器,明显是在练兵,又使他心里感觉一阵没底。 张怀生劝解道:“其实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很多时候,能用外交手段解决的事情,未必需要诉诸于武力。” 和盖尔人普遍盼着世界大战爆发,好谋取独立的机会不同,张怀生其实并不希望爆发这场大战。 但他很显然不是决策者,决定不了任何事。 “话是这么说,但” 兴登堡一阵沉默。 其实威廉二世也不愿意跟协约国全面开战,真正想打仗的正是兴登堡这群容克贵族。 属于军队的国家就有这点不好,一旦没有战争,容克贵族还如何跟那些大贵族,大资产阶级们竞争 他们迟早会变成边缘角色。 穷兵黩武,武德充沛,当然是好事。 但凡事皆有利弊,忘战必危的上一句是什么——好战必亡! “很感谢先生你的一番见解,你对国际局势的看法,比起克利福德先生要清晰得多,我很期待你能给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带来新的变化。” 兴登堡很有礼貌地向张怀生点了点头,问题虽然清楚,但想要解决如今的困局却不容易。 真要解决问题,彼时威廉二世决定全盘废弃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外交政策,决定和俄国,英国决裂时,这群容克军官就应该站出来了。 他将目光转向奥康奈尔女士:“奥康奈尔女士,你们此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在汉堡,我还算有点人脉。” “的确有件事” 这里,张怀生就没再插嘴,而是尽数交给了奥康奈尔女士去谈。 其实鸡爪女士虽然看上去很不容易相处,实际上情商是相当高的,最起码在待人接物上,要比张怀生强出很多。 他负责拍马屁,取得兴登堡先生好感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有着具备大局观和战略意识的领导者所统帅的灾厄修会,相较于一支草率,幼稚,成分复杂的起义军,谁能给英国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根本毋庸置疑。 这就很值得德国人投资了。 很快,谈话就在非常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兴登堡先生不仅愿意帮助修会售卖包括“屠夫”“磐石”“尸语者”结晶在内的超凡物品,还愿意为他们申请一笔资金支持。 只是需要时间走流程,所以今晚他们肯定是拿不到这笔款项了。 离开别墅时,奥康奈尔女士的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笑意:“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都要多亏了女士你跟兴登堡先生的良好关系。” “不不不,我看是张先生你杰出的才能赢得了兴登堡先生的尊重——如果当初是您来领导起义,英国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反推回去。” 张怀生苦笑:“您这么说,如果让克利福德先生听到了,一定会很难过。” 这当然是笑话。 他一介外人,根本不可能赢得盖尔人这种民族主义起义军的信任,顶多只能做一个类似于顾问的角色。 奥康奈尔女士轻笑道:“呵,领袖刚入修会的时候,是我一手带大的,就是当着他面这么说,他也得认。” “张先生,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看一场歌剧” “啊” 张怀生愣了一下,看看倒也没什么,但是跟你吗 似乎看穿了张怀生的惊愕,奥康奈尔女士笑道:“你想多了,跟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可看的,我说的是特蕾莎她们。” “刚刚我问过兴登堡先生了,费德里奥是一场老歌剧了,今天下午只在费尔德大街上的一家歌剧院上演,所以特蕾莎她们肯定在那儿附近。” 张怀生还没来得及思考,脑海中,副人格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央求起来——其实他也能强行控制身体,但张怀生很反感这种行为,往往是跟他商量着来的。 “好,只是” “不用担心其他的事,超凡材料,粮食,建材,都由我来解决。” 张怀生不再犹豫,只是又叮嘱道:“粮食够吃就行了,建材也不必考虑了,既然兴登堡先生答应为我们申请一部分资金,反正我们都要跑一趟美洲航线,不妨多购买一些在那边比较紧俏的商品,到地方后,把这些货物甩卖,再就地购买建材。” 原本,他之所以打算购买建材,是因为资金不够充裕。 或许其他商品的利润更高,但还要考虑能否装满货舱的问题。 购买一百份能装满货舱,利润为1的低廉建材,总比购买一枚利润为50,但只需装在一个木头盒子里的宝石要合适得多。 “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 张怀生笑道:“抱歉,是我多虑了。” 他脱帽,向奥康奈尔女士道别。 看着张怀生逐渐远去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奥康奈尔女士突然感觉张怀生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光是气质,就连一些惯做的动作都有了改变。 第三十八章 歌剧 号外!意大利舰队于今日抵达汉堡,即将同帝国公海舰队在波罗的海展开联合军演,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表示:这是新的海洋时代即将到来的开端;德意志,将会获得“阳光下的地盘”。 注:“阳光下的地盘”指殖民地。 号外!英国政府于三日前发布对苏格兰地区叛党的肃清声明,并号召所有被叛党蒙蔽之民众,尽快放下武器投降。 报童抱着新到的报纸,在街上叫卖着。 戴着渔夫帽的异乡来客脚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中,前方的公共马车不小心跟另一架横穿路口的马车撞上了。 司机们跳下来,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互相喷洒口水。 整条街一时间都陷入了瘫痪。 人们咒骂,抱怨着,但又对此无可奈何。 汉堡的空气很糟糕,当然肯定要比雾都伦敦强,但也强得有限。 天灰蒙蒙的,云层中像是氤氲着一场暴雨。 但副人格的心情依旧很好,难得出来透气,他看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显得格外新鲜。 “你知道吗,这里跟东华一点也不一样。 我曾经跟父亲进京述职时,逛过顺天府,即便是在京城,依旧很落后。 那里没有林立的工厂,和外界的交流也很少,官员们满怀天朝上国的美梦,从不愿意睁开眼看看这世界。” “我想改变这一切,最起码能做到富国强兵,所以,我向父亲请求,远赴重洋,来到世界公认的第一列强英国来留学。” “因为我真的很担心有朝一日,东华会像你记忆中那样,沦为列强餐桌上,被瓜分的盛宴。” 张怀生忍不住侧目:“原来你还有这种雄心壮志我还以为,你脑袋里只有情情爱爱。” “人总是会变的。” 副人格轻叹了一口气:“当国内传来太后摄政,新政被废,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办法改变东华。 我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成为了殉道者,事实上,原主也是一样我现在只有特蕾莎这一份念想了。” 因为失去所有,才分外珍惜仅剩的这些了吗 张怀生有些沉默。 他好像有些明白副人格的心理了。 霹啪——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性又有所提升,在双生的扮演上,他又取得了新的进展。 “总会变好的,东华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即使一时沉沦,迟早也会重新崛起于世。” “就像你记忆中的那样” “对,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 副人格长出了一口气,脚步越发轻快。 费尔德大街是一条老街区,道路拥挤,建筑老旧。 但这里依旧很繁华。 路旁,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以及售卖工艺品的店铺。 在歌剧院的门口,黑衣修女们正聚在一起。 歌剧还没开始,修女们成群,从特蕾莎那里领了零用钱,光顾着一个个摊位。 特蕾莎和一些较为年长的修女们,看管着年纪小的修女们,避免她们玩的太疯而“走失”。 神职人员的打扮,并不能使坏人将目光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众神的信仰已经很浅了,利益和财富,已经逐渐成长为了新的信仰,为了财富而铤而走险者,不知凡几。 灾厄修会当然不仅仅只有一群修女,只是男修士们不会留在女性集中的修会里,另辟有修行场所。 特蕾莎站在歌剧院的门口,看着即将开演的“费德里奥”歌剧海报。 画面的主体,是一座看起来好似监狱般的牢笼,一男一女,分别处于牢笼内外,向着对方伸出手。 她知道,男女分别是费德里奥歌剧的男女主:弗洛伦斯坦和莱奥诺拉。 两个人彼此相爱,却又不得不被牢笼分开。 但坚强的莱奥诺拉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选择女扮男装,化名费德里奥,混进了监狱中,做狱卒的助手。 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帮助自己的丈夫弗洛伦斯坦逃离了监狱。 故事很老套,但特蕾莎看着海报,眼神竟有些痴痴。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抚摸这张边角泛黄,微微翘起的旧海报,袖口却滑落,露出了枯瘦的手指。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迅速拿开。 唉—— 一声轻叹。 铛—— 随着一声钟鸣。 歌剧即将开演。 剧院门口的护栏被放开,客人们开始排成队,有序地购票,进入剧院。 客人并不算多,而且普遍上了年纪。 对于绝大多数年轻的德意志人而言,都已经看腻了这出老歌剧,哪怕它是日耳曼乐圣贝多芬唯一的歌剧作品。 特蕾莎为修女们一一购票,将她们送进剧院,最后才打算进去。 临进门时,她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有功夫到这里来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剧院。 “喂,你还进不进去,检票要结束了。” 售票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这个站在门口回望良久的修女,她已经打算关闭护栏,返回休息室里看小说了。 《布登勃洛克一家》——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朋友那里借来的精装本。 “嗯,当然。” 特蕾莎回过神来,正要进去。 “特蕾莎!” 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她有些怀疑那是幻觉,但仍是第一时间回过头去看。 人山人海,她的目光仍是立刻捕捉到了站在人群中,高高踮起脚向她挥手的男人。 男人费了很大的力气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有些狼狈地单手按着帽檐——担心它被人们蹭掉。 另一只手则捏着钱夹,一副生怕被偷走的悭吝模样。 他看了眼写有票价的牌子,对售票员比划着说:“抱歉,来得有些晚,请给我来两张票。” 特蕾莎连忙取出手中的门票:“一张就够了。” 男人向她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随即拉住她的胳膊,在售票员满脸不耐烦的表情中,迅速走进了歌剧院。 特蕾莎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暖,那是熟悉,但却因时间久远,而有些陌生的温度。 第三十九章 曲终人散 “恶徒!你要去哪里你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人们可怜的哀求声,难道都无法动摇你那禽兽的心” 台上的演员,诵出狂怒的咏叹调。 歌剧,自然每一句台词都是唱出来的,这跟他以前看过的舞台剧,大相径庭。 张怀生其实看不太懂歌剧。 主要是语言不通,德语跟英语虽说有不少共通之处,但还是有区别的。 就好比虽说都是德意志人,但尼德兰所说的低地德语(荷兰语)就跟德语有很大差别,文字或许勉勉强强能看懂,但面对面交谈就很成问题了。 可即便语言不通,但张怀生也能够看出,演员们的功底都很棒,每个人的表演都很认真。 尤其是作为大反派的皮扎罗,把恶人的丑陋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小修女们一个个咬牙切齿。 只可惜,这部剧的演员都太脸谱化了,好人就是纯粹的好人,坏人就是坏得流脓的恶棍,没什么反转。 但听不懂台词,只是听歌也算是很不错的消遣。 张怀生默默以第一视角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逐渐舒缓。 逐渐的,甚至能通过观看表演,来猜测出剧情的进程。 哈,还挺有意思的。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剧情终于临近结尾,恶人终有恶报,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圆满的结局。 在最后,是如「快乐颂」终曲的激昂合唱。 有些空荡的剧院大厅中,随着歌声落幕,观众们顿时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在这个人们的精神娱乐方式还很贫瘠的时代,能看上一场舞台剧,足以称得上是非常美妙的享受了。 随着演员们一一鞠躬致谢,离场。 灯光亮起,剧院的老板走上台,不知说了些什么。 观众们顿时一阵哗然。 特蕾莎有些惋惜地说道:“他说这是最后一场《费德里奥》了,以后这家剧院都不会再上演这台歌剧了。” 副人格轻叹了一口气,比起张怀生,他的文艺细胞要浓郁得多,最起码,他曾看过歌剧,也了解《费德里奥》。 “如此杰出的歌剧,没想到在汉堡居然成为了绝唱,实在是太可惜了。” 《费德里奥》算得上出色的歌剧吗 当然算。 但并不如贝多芬的其他作品那样出色,随着时间推移,终究还是会逐渐落后于时代的潮流。 这时,舞台上响起了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有些哀伤的曲声,送别这些即将离场的客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或许未来都不会再光顾这家剧院了。 刚才老板的那一番话,其实就在暗示,未来这家歌剧院的剧风,将会有很大的转变。 走廊里的灯光亮起。 人们失望,但却有序地离开了剧院。 此时,街上正下着蒙蒙细雨。 副人格和特蕾莎并肩走在一起,前面是叽叽喳喳,兴奋讨论着《费德里奥》剧情的小修女们。 终日呆在封闭的修会中,不代表她们就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了。 经历的苦难越多,往往越向往那些美好的情感:爱情,自由 剧中的男主被困在监狱中,有女主拼命来搭救,她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同监狱一般呢 … 张怀生能感受到副人格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对特蕾莎依旧怀着炽烈的爱,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是原主,只是一个由记忆碎片组成的副人格。 哪怕他真正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过是拥有和原主同样记忆的复制品,就如同克隆人一样。 像他,但绝不是他! 所以他永远没办法真正靠近特蕾莎。 “主人格,你打算什么时候晋升” “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怀生有些疑惑,对于恶灵的扮演,他其实已经有头绪了,如果这次鸡爪女士能帮他收集到足够的材料,他当然是能多快晋升,就多快晋升了。 狼人这个序列,一听就很具备杀伤力,是对他现有的战斗体系的一个极大的补充。 可作为副途径,“恶灵”想要晋升为“狼人”,必须要“双生”这条主途径率先完成晋升。 只是双生途径的晋升“仪式”,他已知晓,可魔药配方却没有头绪,若是受限于“双生”途径,他想晋升“恶魔”途径也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想问问我还能存在多久。” 副人格的语气很坦然。 “就不想跟我争一下假如你赢了,就能以这具身体,光明正大顶替张怀生这个身份活下去了。” “有什么可争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我在很多地方,都远远比不上你。” 副人格轻叹了一口气:“你比我坚强,勇敢,聪明,理智…如果是我,未必能在你经历的那些事情中活下来——万一,我刚赢了你,就失控异化成疯子了,岂不是很讽刺”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晋升最晚不会超过一个月。但是我不知道‘双生’途经晋升所需的魔药配方,我查过很多资料,都没有结果。” “我知道啊。” 剧院内,副人格笑得很开怀:“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享受享受最后的时光。” 张怀生略加思索,答道:“你3我7,睡觉时间另算。” 副人格不满道:“你也太抠门了!不说55分,起码也得你6我4,不然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序列8‘独裁’的魔药配方。” “永远” “没错!你也该猜出来了,这个世界上,走双生途径的超凡者,根本就只有你一个人!双生途径的神位,是空置的!是凭空多出来的!” 张怀生微怔,又问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的信息的” 副人格面露微笑,有些得意道:“因为,我就是你体内双生灵性的构成,这是灵性本身告知于我的信息。” “所以,双生途径的序列8‘独裁’魔药配方,就是你对吗” 张怀生很笃定道:“在完成仪式,将你粉碎之后,你遗留下来的灵性,就是‘独裁’的魔药配方!” 副人格的脸上涌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愕,随后,他笑道:“不愧是你啊,比我聪明多了。没错,我就好比那个装魔药的玻璃瓶,把我粉碎后,你自然而然就相当于饮下了魔药。” “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当然。” 张怀生没有吝啬。 他重新缩回去,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着副人格和特蕾莎交谈着。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真的很融洽,他们就像相处多年的恋人,即便分手了,两个人依旧铭记着许多对方的习惯。 只是两个人中间,又横亘了一道森严的壁垒,两个人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回到汉萨号上时,天色已经渐晚。 船上剩下的几个水手,在甲板上架起了烧烤架,炭火炙烤着铁网上的贝类,鱼虾,香气扑鼻。 张怀生和水手们打了声招呼,询问道:“其他人呢” 水手们顿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他们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汉堡的红灯区,可是相当有名的。” “那你们就不打算去逛逛” 水手们顿时一脸悻悻:“唉,家里需要钱用,我们这个月的薪水,都要寄回去补贴家用了。” 有水手一脸忧虑:“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样了,英国佬如果搞清算,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张怀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只好说道:“放心,肯定不会的。” 每个人都有心中的忧虑和哀愁,可生活还是要继续。 第四十章 琐事 小修女们纷纷进了船舱。 特蕾莎缓缓走来,用一贯温柔的声线说道:“瑾瑜,你的外衣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张怀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的袖口,领口,还有衣摆都有明显的破损痕迹。 那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所遗留下来的,今天去拜访兴登堡先生时,他还苦恼过这个问题,所幸没遭到巡警的驱赶。 “嗯,谢谢。” 特蕾莎微微抬起眼帘,看向张怀生,有些不解这人怎么又变得不冷不热了。 张怀生脱下外衣,春末,自北海而来的风还是有些冷的。 他下意识紧了紧衬衣,临行的时候,他虽然拿了不少衣物,但大都比较单薄,一时间居然没了外衣可穿。 特蕾莎说道:“晚上风大,还是先回船舱,等到明天,再到岸上找一家成衣铺,买几件合身的外衣穿。” “好。” 张怀生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以副人格和特蕾莎原本相处的模式,突然这么礼貌,既突兀,又疏远。 他其实能想象得到特蕾莎心中的疑惑,但也没什么解决的好办法,总不能直言自己根本就不是张怀生,而是鸠占鹊巢,同名同姓的异世界灵魂 回到有些狭窄的舱室,张怀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是直接推开了旁边的房门,走了进去。 基里安强撑着坐起身,问道:“金鱼,我的事怎么样了” 别随便学别人叫我的“字”行吗 张怀生懒得吐槽,坐在了一旁,跟地板焊接在一起的椅子上:“我跟奥康奈尔女士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还是再等等,屠夫途经不太适合你。” 船舱里的家具都是没办法移动的,这是为了避免大风大浪的颠簸,使这些钢铁制品成为船舱中杀人的利器。 基里安有些着急,追问道:“那哪条途经比较合适” 最近这些天,他也在学习超凡知识,只是进度有些缓慢,远远比不上张怀生——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学习能力比张怀生强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九年义务教育,外加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可不是白读的。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你更适合猎人,作为一名优秀的盖尔起义军军官,你不觉得不当猎人,有些亏吗” “屠夫”途经是很纯粹的近战途经,但问题在于,这个时代的军队,除了刺刀术以外,基本上是不会训练近战技巧的。 如果选择屠夫,基里安可以说就相当于从头开始了,他的近战水平,还远远比不上继承了“灾厄修会格斗术”的张怀生。 “我也这么觉得。” 基里安咧嘴笑道:“我可是猎人之神的虔诚信徒,如果走猎人途经,祂老人家一定会庇佑我的。” 他语气微顿,又道:“金鱼,我们的事业已经被英国佬全盘摧毁了,搬到新大陆另起炉灶说起来容易,但未来可能会面临不少问题——比如被英国佬通缉,甚至遭到暗杀你真的愿意陪我们一起吗”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没有给出答案。 就目前来看,他跟灾厄修会实际上是互补的,他需要修会的超凡知识储备,对于超凡者而言,知识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另一方面,四处漏水,一堆老弱病残的修会也需要他这个掌舵人。 但未来呢 盖尔人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外国人,他也没打算跟盖尔人深度捆绑。 张怀生答道:“最起码,现在我是愿意的,未来或许我们会分道扬镳,但那是在未来,现在不必考虑。” “我明白了。” 基里安如释重负:“谢谢你,金鱼。以后,但凡你有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这是我欠你的。” 张怀生微怔,有些欣慰:“好,我记住你的承诺了” “还有,别叫我金鱼,我已经纠正过你很多次发音了。” “哈,听特蕾莎说,在你们那儿,叫金鱼说明比较亲近,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张啊张的叫。” 张怀生:“” “如果你非要叫个不一样的话,就叫我怀生,跟我读,怀,生!” 他一字一顿道。 “这名字可真时尚。” 张怀生顿感无奈,把怀生读成fashion,也真是够够的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发现是奥康奈尔女士,她上下打量着张怀生,说道:“外套被特蕾莎拿去缝补了” “嗯。” “去拿基里安的外套穿上,我们得出趟门。” 张怀生返回去,把基里安的外套拿上,那是一件棕色的皮质外套,很像是二战飞行员穿的那种。 由于刚洗过不久,基里安这些天也没机会穿,所以也没什么异味。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道里,奥康奈尔女士笑着问道: “今天过的怎么样” 张怀生跟着奥康奈尔女士爬着铁梯上到甲板上,闻言,回道:“还不错,费德里奥确实是非常杰出的作品,我很喜欢。” “那就好。” 张怀生问道:“奥康奈尔女士,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物资的订金已经交了,但我还没想好要购买哪种货物才能在得克萨斯卖个好价钱。” 张怀生也陷入了思索。 德国是个笃信蒸汽之神的工业强国,但美利坚的工业水平也不低,只是在南部地区相对落后一些。 但德国尚且需要进口大量的原材料,美国却已经完全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在全球贸易中,美利坚可是和东华一样,长期处于贸易顺差的。 这就是天选之国,它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优越了,资源丰富,而且相较于俄罗斯那片广袤的西伯利亚烂地,开发难度低了太多太多。 张怀生思索着,说道:“买一些比较精细的工业品,如果是在法兰西,还能考虑买一些工艺品,纺织品之类的,但德意志…还是算了。” 德国人的刻板,使得审美上一向落后于时代。 法国时装周上,就没一家德国服装品牌上榜——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德法两国是世仇的缘故。 当今德意志的皇帝,威廉二世的父亲,就是在普法战争中,击败了法兰西帝国,在凡尔赛宫加冕为德意志皇帝的。 这种奇耻大辱,足以使向来自诩世界第一陆军强国的法兰西,刻骨铭心。 “唔——非常棒的建议,那就买些机器设备,它们个头够大,既不会导致空舱,也有足够的利润。如果明天能够拿到兴登堡先生给出的资金的话,我们就能付清货款,把它们搬上船了。” 奥康奈尔女士语气微顿,又道:“但超凡者集市,就需要我们自己去逛了,兴登堡先生已经替我们联系好了渠道。” “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赶时间,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明天下午就要离开汉堡了,所以兴登堡先生需要今晚来运作‘经费’的事。” “对了,还有件事张先生,最近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耳畔响起莫名的低语,看到一些诡异的幻象” 这是在怀疑我濒临失控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道:“当然没有,女士,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就好。” 奥康奈尔女士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有时候会产生,你的身体里寄居着两个灵魂的错觉。” “哈,那怎么可能” 张怀生用笑容掩饰着心虚,他捏了捏眉心:“大概是我在‘扮演’上投入的精力比较多的缘故,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他随口提议,以转移话题道: “女士,要不让大家在陆地上安稳睡一觉,这几天睡在海上,实在不怎么舒服。” “张先生你的提议是很好,可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能卖出所有超凡材料,也无法保证兴登堡先生能及时申请下来经费。而这么多人的住宿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还是能省则省。” “好。” “张先生,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女士你呢” “也没,但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就够了,如果先生你不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凡集会,提前些到总比晚到合适。” 张怀生抿了抿嘴,下意识想起香甜黏糯的土豆炖肉,鼻子里还充塞着甲板上,水手们烤海鲜的香味。 “抱歉,我还挺饿的…我会尽快吃完的。” 第四十一章 超凡集会 泽库施威格街,直译为马戏街,据说是因吉卜赛人的马戏团常驻于此而得名。 这里大概是移民区,居住者有很多异国面孔,人们也习惯性放浪形骸,时不时有人举着酒瓶高歌,醉醺醺的酒疯子大喊大叫,也不会有巡警上前训斥。 满地垃圾顺着排水沟流向大海,时不时有醺醺然的醉汉蹲在道旁,毫不顾忌地肆意排泄。 这个时代,压根儿就没什么环保意识,人们把轰鸣着的伐木机推倒成片森林,把林立的烟囱喷吐万里乌云视作文明的象征。 但若是等到后起之秀开始大搞工业,以环境来换经济时,他们便能毫无羞耻之心地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你横加指责。 “就是这里” 张怀生抬头看着牌匾,大概能拼写出是“荷尔施泰因酒馆”。 荷尔施泰因是北方丹麦和德意志交界的一个小公国,原属于丹麦,普丹战争后,被普鲁士兼并。 推门进入的一瞬间,一股热浪便猛扑而来。 喧闹,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汗水,荷尔蒙,烟草以及劣质香水的气息。 一群人举着酒瓶,围坐在一个简易拳台边上,上面两个赤膊大汉,正挥舞着拳头,打成一团。 一个嘴里叼着烟斗的绅士,在一旁很不体面地大喊助威。 “干翻他,普鲁士之虎!” “斯维因,快点爬起来,我可是押注了你一千马克,如果你敢输,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 人们各自为自己的支持者叫好,随着一记重拳,其中一个壮汉倒地,几次挣扎也没爬起来。 押注他的人顿时如丧考妣,而另一边的人则欢呼雀跃了起来。 这里也太吵了。 张怀生皱了皱眉,挡在人群前面,凭借灵性改造的强壮身躯,径直挤到台的位置,取出一枚先令银币放在桌上。 由于是金本位制,此时的各国货币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通用的。 “你好,是兴登堡先生派我来的。” 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头也不抬地问道:“几个人” “两个。” 酒保指了指旁边的小门:“就在那边,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谢谢。” 张怀生刚起身,酒保便叫住了他:“等等。” 他屈指一弹,将一先令的银币丢还给张怀生,微笑道:“兴登堡先生是我的老长官了,他的人来这儿,我从不收钱。” 张怀生再度说道:“谢谢。” 他和奥康奈尔女士走进小门,前方是一条很长的甬道,道旁摆满了酒柜,守在这儿的两个黑衣壮汉拦住了他们。 其中一人言简意赅地问道:“介绍人” “兴登堡先生。” 另一个黑衣壮汉拿出一张纸条,扫过一眼,点头道:“对,没错,是这一男一女。你们携带武器了吗” 张怀生已经把猎隼和剁骨刀都放在了船上的房间里,很自然地说道:“我们懂规矩,当然没有。” “如果你们携带了武器,被人发现之后,你们交易的物品就会归举报人所有。除非你们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否则,我建议还是不要怀有侥幸心理为妙。” 张怀生没问“如果硬是不给呢”这种蠢话,敢开超凡者集会的,背后的人不可能没两把刷子。 自己来这儿,可不是来找事的,既然如此,入乡随俗便是。 “多谢提醒。” “你们需要面具吗” “当然。” “自己挑,离开时记得放回原位。” 黑衣壮汉指了指墙壁上,那上面悬挂着很多面具,张怀生随手拿了个屠夫形象的面具,而奥康奈尔女士则拿了一个狼人形象的面具。 都是完全不符合自身序列的面具,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伪装的效果。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间小酒居然是另有乾坤,整整一条街道上,两边尽是摆着摊位的超凡者。 他们大都戴着面具,身上的灵性强弱不一,或极度收敛或是充满进攻性,他们两个人进来,一点也不起眼。 奥康奈尔女士询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是像他们一样摆摊,还是找寻摊位,跟他们以物易物” “奥康奈尔女士,你来摆摊,我想逛一逛。” 张怀生还是第一次逛超凡者集市。 “那好,我去租摊位了,你可以寻找一些材料,或是魔药配方,看上之后先别声张,回来叫我,我负责砍价。” 张怀生露出笑容,奥康奈尔女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这么个分配方式,基本上相当于所有事都由她包揽了。 走在街上,张怀生的目光从一个个摊位上扫过。 这里绝大多数的超凡者状态都不太好,溢散出的灵性多多少少有些混乱,疯狂的趋势,只是症状比较轻微。 不然守门人也不会放他们这种危险分子入内的。 都是野生超凡者啊 张怀生有些失望。 他们售卖或是求购的,大多都是一些涉及超凡知识的配方或是书籍,很少有拿得出手的超凡物品的,即使有,也大多残损。 或是根本辨认不出功能的物品…基本没办法测出其中蕴含的灵性究竟属于哪条途径。 像剁骨刀,猎隼这样的超凡装备,更是极为罕见,仅有那么一两件,都被标注了超过五百英镑的天价。 根本不值。 他们要价太虚高了。 或者说,是这里不懂行的人实在太多,很多人都在揣着破烂当宝贝。 野生超凡者,受限于没有成体系的超凡知识传承,再加上受教育程度有限,基本上没多少人能像张怀生一样,通过阅读大量书籍,来提取有用知识来充实自己。 这需要大量阅读涉及超凡知识的书籍,包括查询生僻词组的含义,查询外语翻译,再通过列表,进行对比的方式,来进行甄别,提取其中有用知识,摒除那些看似“真理”实则“谬误”的虚假信息。 比如说,张怀生在图书馆第一次查询资料,就看到了起码不下于三个版本的恶魔途径,序列8狼人的晋升仪式材料。 三个版本各有不同,如何去甄别哪个是真更何况还存在全都是假的可能! 只能通过大量阅读,对比。 最终,张怀生还是又找到了同一个作者的手稿,经手稿证明,这位作者的确是恶魔途径的序列8狼人,再加上手稿的类型,是个人笔记,才基本能够判定,这名作者列出的材料配方是真的。 “这么来看,奥康奈尔女士真是个宝藏,假如她售卖‘咨询服务’,即使每次只要十英镑,一晚上下来也能挣个几百。” 还别说,真有提供这种咨询服务的,只是由于没办法甄别此人说的是真是假,光顾者寥寥无几。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住了,那上面写着:本人是蒸汽机师,售卖自制的灵性子弹,懂行来询,非诚勿扰。 他的眼前顿时一亮。 自己现在,最紧缺的就是杀伤力,猎隼子弹威力太弱,即使六发子弹全部命中敌人,也未必能造成致命伤害,是他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 但他没有贸然上前询价,这种事还是要交给“鸡爪”女士这种专业人员。再者说了,就凭自己身上那仨瓜俩枣,想买也买不起。 第四十二章 愿者上钩 如果威力不错的话,起码要买一盒,也就是36发。 不光猎隼要用,那把柯尔特手枪也要用,不能为了省点子弹丢了性命。 就是不知道这儿支不支持验货,万一买到假货就亏大了。 张怀生心里盘算着,默默记下了这个摊位的位置,不动声色地继续逛着街。 双生途径的进阶“独裁”,魔药和晋升仪式都已解决。 但他的副途径“恶魔”的进阶仪式:需要‘银粉’‘月见草粉末’‘白鬃灰狼的毛发’这三种材料。 魔药配方则是一只完整的狼人尸体。 银粉并不稀罕,随便找个首饰店就能买到,实在不行,拿银币刮成粉末也能替代。 但月见草和白鬃灰狼的毛发,就属于正儿八经的超凡材料了,寻常市场上根本购买不到。 这其中,白鬃灰狼是分布于北美,北欧地区的一种极为凶猛的群居野兽,其中只有头狼会生出白色鬃毛,体重能达上百公斤,几乎不存在天敌。 即使是棕熊,美洲虎,面对成群结队的狼群,也要退避三舍。 只可惜,这种动物只分布于美洲北部,像魁北克,加拿大之类的地方,得克萨斯州是万万不不存在的。 如果他们按照原定目标去马萨诸塞州,也就是新英格兰地区,还有可能遇到。 至于相当于其他途径魔药的狼人尸体,他打算等到了新大陆再说,那里魔物的确要比旧大陆多得多,很多恶魔家族,在那里都属于没有天敌的状态。 没办法,地广人稀嘛。 月见草很快就碰到了,并且数目不少,起码有三个摊位都在叫卖。 这是一种诞生于红月照耀下的特殊植物,呈现出淡红色。 里面蕴含着红月那混乱的灵性,如果服用下去,极有可能导致失控,异化,所以只能用来做施法材料,价格普遍都不高。 虽然找到了一样材料,但张怀生依旧没有上前攀谈,询价,只是默默观察着,发现每当人们达成交易后,就会到市场角落里,租赁摊位的地方。 跟着走过去,才发现在租赁处的旁边,居然开着一家鉴定所,看它旁边摆着的牌子,上面用德法英三国文字写着规矩。 “啧,鉴定费居然占百分之二十,还真是够黑的,难怪这超凡集市能弄得这么大。” “不过,最起码这鉴定所是有保障的,假如买到假货,没被鉴定出来,可以来找鉴定所来赔偿损失。” 这可以有效促成交易的达成,避免骗子横行,败坏市场秩序。 这钱交的倒也不冤枉。 重新逛起摊位,越往深处,上面摆放的东西就越邪门。 甚至还有婴儿头骨,晒干的器官,被布条缠着的木乃伊…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他能感觉到自己脊背后,升起了一阵凉气,在路边的摊位上,一枚妖异的紫色水晶,正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混乱灵性。 一群超凡者围在那儿,面露贪婪之色,低声窃窃私语。 “这是神性之物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至少是用序列3的半神,死后遗留的结晶制作成的宝物!” 张怀生没有贸然前往。 因为他感觉到了浓郁的危险预兆,想想都不可能,半神几乎都是传说中的角色,只有一些大型教派,侍奉沉睡真神的高层,能达到这个层次。 他们已经能被尊称为祂们了,所留下来的最具价值的遗物,即灵性结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地摊上 即使有人卖,也应该放在那些金碧辉煌,安保健全,唯有身家几十万英镑的大商人才能光顾的拍卖行啊。 张怀生看向自己周围,发现路上像他一样闲逛的人们,根本就没意识到有这样一件宝物摆在他们的面前。 在路过摊位前时,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要知道,是个人就有从众心理,那家摊位前,围着那么多人,只要是正常人,肯定会想去看一看。 张怀生仔细盯着这一切,感觉既古怪又恐怖。 “天呐,底价只要五十英镑吗这个摊主一定是疯了,我出一百英镑!” 围着摊位的人们声音越来越高亢,几乎充斥了他的耳畔,但周围的人依旧不为所动,仿佛这区区几米远的距离,如同隔了一整个世界一般。 张怀生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 在那地板上,一只只暗红色的触手正延伸着,它们隐秘,缓慢,悄无声息来到了围在摊位前的众人面前。 顾客们既兴奋,又激动,汗水从他们的脸上淌落,所有心神都被那光彩照人的紫色水晶夺取,根本没注意那些触手的尖端,正洞穿他们的鞋底,插到其中。 触手一鼓一缩地律动着,明显在抽吸他们的血液。 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我出800英镑,我钱不够,就用我这把骑士剑抵——那可是我的先祖,追随腓特烈大帝,进行东征时所用的圣物!” “我出一万三千马克,再加上我的这把配枪,它可是我的曾祖父在战场上缴获自拿破仑老近卫的军官配枪!” 人们越发狂热,纷纷掏出自己压箱底的积蓄。 他们挥舞着拳头,比起酒馆内那些正观看拳赛的赌徒还要更加狂热。 这时,摊位后的摊主,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戴着兜帽的脸缓缓抬起,看了过来。 张怀生的瞳孔微缩,脊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那个人的脸,根本就不是活人的面孔,猩红的双目散发着幽幽红光。 里面充斥着贪婪与嘲讽。 仿佛络新妇正编织着一张大网,用那三对冰冷的复眼,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我出两万英镑,不够的,就用我的心脏抵!” 突然有人情绪激动地大喊道。 他说着,手指变得如同锋刃,直接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一枚还在跳动的心脏取出:“够不够!够不够!你们谁敢跟我抢” 场中,瞬间寂静了下来。 紧跟着,是更狂热,更喧闹的咆哮。 “区区一颗心脏,谁掏不起似的!” “谁也别想阻止老子获得神器!” 人们纷纷剖开自己胸膛,有的人因为身上没有携带利器,拿起刚刚那人掏出的骑士剑,便直接捅向自己胸膛。 地上迅速浸满了鲜血。 那些红色的触手,蔓延而出,贪婪地吮吸着,使得那一大片血渍,根本没办法流淌出那道无形的“分界”。 “好家伙,这是在钓鱼” 张怀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很显然,这个摊主是在以紫色水晶为鱼饵,但钓的,到底是那些“贪婪”的情绪,还是超凡者充满灵性的鲜血,暂且就不得而知了。 估计,两者兼有的可能性更大。 “市场的管理人员居然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搞破坏,该死,他它到底相当于序列几是活人还是魔怪” 正在这时,一个巡逻过去的管理人员,突然抽动了下鼻子。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原本都已忽略的角落,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是…是吸血鬼!” 第四十三章 吸血鬼 身穿黑色制服,佩有手枪的管理人员发出了一声简直能刺穿耳膜的尖叫,他丝毫没有履行自己职责的想法,果断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连滚带爬,向着超凡集市的入口跑去。 “他喊的什么” 张怀生没有听懂他喊出的那个口音浓郁的德语单词。 这一声尖叫,仿佛戳破了皇帝新衣的闹剧。 原本下意识忽略了这一个角落的人们,纷纷用疑惑的眼光看了过来,随即,就像是一滴水珠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市场顿时炸开了锅。 人们纷纷卷起自己的家当,四散而逃。 这只怪物并没有消失,只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隐身了。 这是一种有别于张怀生的这种物理隐身,也有别于猎人那种光学隐身的“心理学隐身”。 作为整个中欧地区,最大的超凡者集会,客人中当然有以英语为母语的存在,扯着嗓子大喊:“有吸血鬼混到集市里了,快跑啊!” “吸血鬼”这个单词一出,张怀生的脸色也是大变。 恶魔途径中,序列9是“恶灵”,序列8是“狼人”,序列7是“黑骑士”。 这些是低序列。 吸血鬼是序列6,正儿八经的中序列,超凡脱俗的存在!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跟之前那个管理人员一样,掉头就跑。 站在摊位后,原本一直都没什么动作的摊主,突然抬起头,兜帽被狂暴的灵性吹翻,露出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伸出,顿时,猩红的触手疯狂自其指间延伸而出。 触手的尖端极为锋利,像极了注射器的针尖,带着呼啸劲风,疾驰而去。 正狂奔着,张怀生突然感觉一阵死亡的警兆袭来,背后恶风呼啸,毫不犹豫便开启了“可视即不可视”的能力,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透过异次元的视角,他能看到一条猩红的触手直接穿过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正去势不减,直接洞穿了张怀生前面的一个活人。 只一瞬间,那人便被触手活生生,吸成了一具干瘪的躯壳。 触手缓缓缩了回去。 摊主用那充满贪欲的眼神凝视着四散而逃的猎物们,双腿微微弯曲,随即弹射而起,整个人像炮弹般直接砸进了人群。 触手纷飞,一具具干尸倒在地上。 张怀生甚至看到摊主抓住了一个活人,嘴巴瞬间张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一口便将其脖颈啃碎,嘴巴凑到断截面处,大口吮吸着鲜血。 这就是吸血鬼,一种毫无人性的魔怪。根本不是前世一些小说中美化的那种,举止优雅,容貌俊美的鲜血贵族。 躲在次元空间中,张怀生没有半点反击的想法。 中序列对于低序列,完全是碾压的存在,枪械根本瞄不准它,即使中了,也根本没办法破它的防,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吸血鬼继续在人群中屠杀着。 即使这里的人大都是超凡者,但在它的面前,简直宛如普通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偶尔能碰到几个大概是序列8或是序列7的硬茬子,能抵挡住吸血鬼的攻击。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能扛住几下,不代表就真能和吸血鬼正面对抗了,中序列跟低序列的巨大鸿沟实在太大。 除非他们能通力合作,不惧牺牲,拼着死伤一大半的惨重代价,才有可能将这只吸血鬼拦住,给其他人的逃跑创造条件。 但问题在于,那可能吗 场中一片混乱,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吸血鬼在街上游荡着。 站着的人越来越少,遍地都是被抽干了灵性和鲜血的干尸。 这只吸血鬼十分聪明,它根本没有对那些难缠的目标下手,而是迅速挑拣着实力弱小的序列9的超凡者汲取他们的血液。 那些比较难缠的目标没有被逼到死路,自然也就没有跟吸血鬼拼命的必要,而且由于他们实力更强,只会跑的更快,更加不可能给它造成麻烦。 吸血鬼逐渐走远了。 一片死寂的长街,横七竖八倒伏着的干尸之间,张怀生的身体突兀现身。 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动作,因为他直到现在才现身,说明刚刚仍旧有人,或是什么其它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可以缩短自己停留在异次元的时间,却绝不能做到自主延长在里面停留的时间。 张怀生凝神倾听着,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了,才转过身,打算朝着与那只吸血鬼相反的方向逃离。 但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摊位上,那枚作为鱼饵,吸引了十几个超凡者送命的紫色水晶。 在煤气灯的照耀下,它仍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其中蕴含着的丰沛灵性,和那种疑似神性的高贵感,催生着他心中的贪欲。 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低语,催促着他趁着没人,赶紧下手。 拿不拿 拿个屁! 张怀生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就跑。 开什么玩笑,吸血鬼既然敢把这玩意儿丢在这儿,要么说明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宝物,要么就是它根本不担心会丢。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 若是后者,自己拿着这玩意儿返回到船上,只会连累到一整船的人,都被这只吸血鬼屠杀一空。 张怀生在大街上狂奔着,他的脚步飞快,若是搁原先的世界,上个奥运会,碾压那群百米飞人都不在话下。 但很快,张怀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里面也是一片混乱。 慌不择路逃窜的人们,和被贪欲蒙蔽,只想着抢劫,偷窃宝物的超凡者们,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 秩序被打破的时候,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就连张怀生也有些心动,他太穷了,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一英镑的身家,哪有这么贫穷的超凡者 这里随便几件宝贝,就能值个十几英镑。 凭借自己的超凡能力,偷偷拿上几件,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正在这时,他看到角落里,一枚紫色水晶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它太漂亮了,给人一种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之感。 就像神灵遗留在凡间的至宝。 而此时,四周的人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他大可以将其轻松顺走。 张怀生的双眼中充斥着贪婪之色,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枚紫水晶的眼熟之处,或者说,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主人格!” “喂!” “快醒醒!” 张怀生的耳畔,隐约响起细微的低语。 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些了,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这枚紫色水晶占据了。 我是穿越者,天命之子,未来注定的第十位神,这样的宝贝,就应该归我,这是我的奇遇! 张怀生低声呢喃着。 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奇怪而僵硬的笑容。 他缓缓伸出手,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水晶的时候。 那只胳膊居然诡异地调转了个弯,以一种合唱团指挥,挥舞指挥棒的姿态,抡圆了一巴掌,直接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顷刻间,眼前的景物尽数变化。 张怀生愣住了。 眼前依旧是遍地干尸簇拥着的,属于吸血鬼的那个钓鱼摊位。 桌子上的紫水晶仍旧散发着莹莹光辉,他刚刚,根本就一直没动。 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副人格催促道:“快跑,快跑,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邪门了。” “你刚从次元空间现身,就一直一动不动盯着它看,好多路过的人也被这玩意儿给吸引了,刚伸出手摸上去,整个人就被吸成了干尸。” “还好我最后抢过来了一只手的控制权,否则你现在也躺在地上跟他们一起了。” 张怀生低头看了眼一具具干瘪,枯瘦的尸体,他们的双目至死依旧散发着浓郁的兴奋和喜悦之情,仿佛真的拿到了一样神器。 贪婪,不愧是原罪。 “谢了。” 张怀生随口道了句谢,强行按捺住再看一眼紫水晶的冲动,依旧像之前幻境中所做出的决定那样,向着与吸血鬼相背的方向跑去。 集市这种地方,即使为了消防安全的考虑,也一定会开有后门。 他向里面跑,绝不可能被堵死。 路上,人烟明显变得稀少了很多。 吸血鬼来袭的消息,似乎已经传递了出去,道旁的摊位上,空荡荡一片,所有商品都被摊主给收走了,压根儿就没有占便宜的余地。 跟着人群逃跑,很快,便顺着一个隐秘通道离开了黑市。 此时,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 路旁的煤气灯光,雾蒙蒙的,在黑暗中投射出一个个小圆。 逃出的人们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压根儿就没遭遇到那只吸血鬼,很快便四散离去。 张怀生没有打算直接返回船上,而是打算去接奥康奈尔女士。 她距离入口处很近,只要及时撤离,怎么也不至于被那只吸血鬼追上。 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就不信集市的管理层不会做出反应,无论是求助于地方教会,还是自己也有中序列的超凡者。 总之,绝对不可能任由那只吸血鬼继续作乱。 这个时代,若是这些魔物夹着尾巴做人,或许还能在欧陆上安稳生活着,敢搞出这种大事,基本上可以宣判其死刑了。 无论是教会,还是其余的官方超凡者,都会尽最大可能,将其消灭掉。 否则,欧陆上的魔物家族,也不至于成批地搬迁到新大陆。 继续留在欧陆上享受着自己凭借漫长的寿命,从人类手中搞到的城堡,财富和爵位不好吗。 重新回到泽库施威格街,此时这里已然是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四散而逃的人们,不仅有超凡者,还有普通人。 爆炸声,惨叫声,从荷尔施泰因酒馆中不时传出。 张怀生没有在附近看到鸡爪女士的影子,确切来说,根本就没有人敢停留在附近。 他犹豫了片刻,便打算离开。 鸡爪女士比起他可要成(老)熟(奸)稳(巨)重(滑)得多,想来即使是身体素质有些差,也不至于落在里面。 或许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已经离开了。 但就在这时,酒馆中,突然传出了一阵高亢的狼嚎。 只听砰——得一声。 橱窗炸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 一个巨大的黑影猛扑而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随即人立而起——它的体表尽数都是黑灰色的蓬乱毛发。 满口獠牙,肌肉虬起。 赫然是一只足有两米多高的巨型狼人。 而在它的口中,正叼着一个拼命挣扎和惨叫着的男人。 狼人没有注意到躲在一旁的张怀生,自顾自将男子按到地上,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颈骨断裂的清脆声响,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张怀生躲在墙角,神情阴沉不定,想想也是,序列7的黑骑士都能制造狼人手下,没道理更强大的序列6吸血鬼做不到。 眼下,可是吸血鬼亲手把晋升序列8的魔药主材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可问题是,自己现在剁骨刀,猎隼都没带在身上,一身战力丢掉了三分之二,凭什么杀死这只狼人 更何况,吞噬狼人的仪式主材,自己一份都没入手,即使拿到了狼人尸体,难不成还能背着它,绕过一个个稽查走私的检查哨,回到船舱吗 第四十四章 蒸汽机师 还是算了! 张怀生心中萌生退意。 狼人只是序列8,不是什么多稀罕的魔物,起码不至于错过这次,就再也见不到了。 根据书中描述,美利坚南部存在着大量的狼人家族,南方红脖子们深受其害,牲畜丢失,人丁被掳的事情时有发生,家家户户都备有可以装配银质子弹的猎枪。 这个时代的美利坚南部,比起历史同期要荒芜许多也有这一因素——身为牛仔,对付对付狼群还行,怎的还要跟狼人搏杀 这不扯犊子呢吗! 下定决心,刚一转身,便看到漆黑的街道中,居然屹立着一个黑色的巨人。 他贴的很近,距离张怀生,仅有几步之遥。 雨水冲刷着他泛着淡淡黄铜色泽的黑色铁甲,他手持一把巨型链锯枪,黑洞洞的枪口和下方延伸而出的链锯,令人油然而生一种震怖感。 定睛一看,张怀生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巨人,分明是一具穿着蒸汽机甲的蒸汽途径超凡者。 他是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是趁着刚刚狼人破窗而出的巨响 张怀生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浑身僵硬,整个人就像是绷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准备躲避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这具钢铁怪物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恐怖了。 蒸汽机师抬起被铁质手套包裹着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张怀生赶紧离开。 如同防毒面具的头盔下,回响着粗重的喘息声,白雾在面罩上升腾,转瞬又被一个内置的小刷子清除掉。 他就从张怀生的面前经过,径直走出街角,向着正大快朵颐人类血肉的狼人,缓缓走去。 起先,尚且宛如散步般悠闲,但随着距离拉近,他的脚步间距也越来越大,直至如同狂奔! 他的落足之处,雨水飞溅,能够清晰地看出,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宛如波浪的涟漪。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背后的两个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内置的蒸汽机发出剧烈的轰鸣,盖过了此刻天地间的所有声音。 满脸是血的狼人伏低了身子,舔了舔还粘着肉末的嘴唇,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作为低序列魔物,狼人跟恶灵相似,同样是诞生于人体,却又绝非人类死后的延续。 但跟恶灵不同的是,狼人是存在理性的,而非彻底的癫狂,无序。 在接近狼人之后。 蒸汽机师抬起手中的链锯枪,砰砰就是连扣了两下扳机,飞射出的灼热子弹,带着剧烈嗡鸣,贯穿雨幕。 狼人的一对强健有力的双足顿时重重踏在地上,整个身体凭空飞起,在躲过子弹的一瞬,向蒸汽机师猛扑而来。 或许在它看来,对付枪手,就应该拉近距离! 然而,面对狼人这气势凶猛的扑击,蒸汽机师却没流露出任何畏惧的情绪,他的脚步依旧坚定,腾出的左手狠狠拉了一下链锯枪尾端的开关。 前方的锯齿,顿时疯狂转动起来。 恶狼此时已经扑到半空中,哪里还有借力变向的机会,只听嗤啦一声。 狼人发出一阵惨嚎,前肢被硬生生切割开,森白的骨茬纷飞。 它迅速向一旁跳开,血水很快晕染了整片大地,顺着排水沟流淌而去。 低沉且富有节奏的呜鸣声,从它的嘴角发出,属于狼人的狭长嘴部,犬牙呲互,碧绿的瞳仁死死盯着这具散发着滚滚浓烟的蒸汽巨人。 它不断向后退着。 它的前肢断截处,肉芽疯狂生长,像是拉链般相互吻合在一起,组成新的皮肤,将其中延伸出的骨骼包裹住。 没有任何交谈。 蒸汽机师再度停下了手中的链锯,举枪,再度扣动扳机。 砰—— 一发子弹命中了张怀生躲避的这座房屋,顿时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这到底是子弹还是炮弹 张怀生暗暗咋舌。 缺失了一条前肢的狼人,躲避变得越发艰难,很快,便被一发子弹直接命中了胸膛,将它重重撞飞了出去。 但这只狼人,也无愧于序列8的强大魔物。 在落地的一瞬间,它便再度爬起。 而此时,它前肢所受的创伤已经几乎全部愈合,只是胸口处有一个大洞,透过这大洞,甚至能够看到里面蓬勃跳动的心脏。 铿—— 一排锋锐如刀的利爪从它刚刚被斩断的前爪处弹出,它在柏油路面上一划,顿时如热刀切奶油般切出了一道深深的凹陷。 这绝非它原有的武器,而是根据敌人厚重的装甲,临时进化出的特殊武器。 蒸汽机师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并没有因为敌人的棘手而改变自己的攻击计划,他身上携带的微型蒸汽机发出如同巨兽般的轰鸣。 狼人也针锋相对,抬起脖颈,发出了一声啸月嚎鸣。 短暂的对峙之后。 两道身影迅速飞起,撞成一团。 铿—— 金铁相交。 狼人的利爪在蒸汽机师的机甲上划出了一道道火星,在雨幕中,分外显眼。 这头狼人赫然是闯进了蒸汽机师大开的空门,蒸汽机师一时间根本就施展不开手中那柄威力十足的链锯枪。 他居然直接松开了双手,左手掐住狼人疯狂撕咬的吻部,右手砰的一拳,砸在了它的柔软的腹部。 呕—— 还没消化完毕的血肉直接被狼人呕吐了出来,它拼命挣扎着,利爪在蒸汽巨人的手臂上切割出一道道凹痕。 但紧跟着,又是一拳。 这一拳势大力沉,伴随着骨裂声的沉闷响动,即使是相隔很远的张怀生,依旧能想象得到这一拳的力度究竟有多恐怖。 他此刻看得是心驰神往,热血澎湃。 这样酣畅淋漓,拳拳到肉的对决,比起尸语者那种阴损恶心的家伙,简直要美观无数倍。 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区区序列9,但眼神却已经能跟得上这两个哪怕在序列8中,也绝对是佼佼者的恐怖怪物了。 “这就是蒸汽机师啊,果然不愧是整个世界最显赫的正神教会所出的超凡者,完全是在压着这只恐怖的狼人在打。” “只可惜,蒸汽机师这个行当还是太烧钱了,像我这种穷光蛋,即使走蒸汽途径,也根本不可能装备得起蒸汽机甲。” “更大的可能是走南美的蒸汽异端们吹捧的‘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路子。毕竟有句话说得好,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 正在这时,张怀生的双目微微收缩,他看到一道黑影,从蒸汽机师背后的黑暗中一跃而起。 在月光照耀下,赫然是一只比起眼前这只狼人,还要更加威武雄壮的银灰色狼人。 “小心!” 张怀生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那只银灰色狼人便骑在了蒸汽机师的背后,强有力的血盆大口张开,狠狠咬在了蒸汽机师护甲薄弱的颈部。 居然有两只 张怀生一阵心惊,他早该料到的。 序列7的黑骑士便能放牧狼人,比之更高阶的吸血鬼,能放牧复数的狼人,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情势紧急,摆在张怀生眼下的,依旧有两条路——要么跑,要么插手。 逃跑胜在稳妥,但插手的话,才有可能得到一具完整的狼人尸体,在航去新大陆的大半个月航程中,使自己双途径尽数晋升为序列8。 他不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人,确切而言,他一直都是一个善于斟酌形式,很少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稳健”之人。 如何选择似乎已经不用考虑了。 “嘿,瞧这边儿,你们两个傻大个儿。” 张怀生突然跳出来,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两只狼人下意识看了过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仍旧是分了神。 被前后夹击,死死压制住的蒸汽机师果断抓住了时机,直接向后躺去,将银灰色的狼人狠狠压在了地上。 而此时,趁着蒸汽机师倒地这一时机,原先那只狼人也成功脱困,居然没有上前来帮助自己被压住的同伴,反而是迅速向后退去。 它强有力的后肢轻轻一跃,便蹿上了屋顶。 蒸汽机师拿起掉在地上的链锯枪,刚想瞄准那只狼人,就被身下压着的银灰狼人一口咬住了肘部,扯得枪口乱飘。 逃跑的狼人在房屋屋顶上几个起落,赫然向着张怀生扑来。 张怀生看着它,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哪怕他其实有预感,自己能躲开这一扑。 狼人离得越来越近,张怀生甚至能够感受到腥臭的恶风扑面袭来。 随即,他的身体骤然消失。 扑空的狼人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似乎在疑惑为何气味没有移动,猎物却为何消失了。 但此时,银灰色狼人已经再度被压制,被蒸汽机师一连串肘击,砸得牙齿崩裂,满口鲜血,这只狼人顾不得这边,只得回身准备支援同伴。 张怀生再出现时,他的那件棕色皮质外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只穿了件白色衬衫的他。 外套被他留在了次元空间里。 居然真的行! 他感觉有些懊恼,自己以前的思维实在是太僵化了,居然没想到次元空间还能拿来当储物空间用。 实在是失策,如果早想到这一点,当初他其实能带走更多的家当的。 比如那一麻袋的土豆。 捕捉到他这一心理活动的副人格,忍不住骂道:“都什么时候可,还惦记你那破土豆呢” 张怀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正回头看来,毛绒绒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愕然的狼人,竖起了一根中指。 第四十五章 搏杀 狼人瞬间被激怒,它龇起还沾着肉丝的满口獠牙,被雨水打湿的毛发贴在它的身上,看上去却丝毫不显滑稽,反而更凸显出那雄壮无比的肌肉。 它的后腿蹬在水洼中,两米多高的身躯猛然飞扑而起。 张怀生一个铁板桥,险而又险地躲过了狼人的扑击,传承自灾厄教会的格斗术,使他在躲避的同时,双手撑地,一脚正蹬中狼人的腹部。 他瞄准的当然不是腹部,而是腹部下方三寸处的要害。 只是狼人的速度太快,他计算的角度有了偏差。 这一脚,直接把狼人踹出了老远,它虽然一个翻身便再度爬起,似乎根本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的样子,但看向张怀生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双途径带来的双倍灵性改造,似乎产生了某种复合效果,绝非简单的1+1=2。这使他的身体强度,已经可以跟序列8的近战型超凡者相提并论了。 自从他从获得灾厄修会格斗术之后,几乎从未跟人发生过近距离格斗,这使得,他对自己的“强”缺乏了一定的信心。 他更愿意以一种远距离放冷枪的方式战斗,而不是拳拳到肉。 “这就叫作明明很强,却过分谨慎” 副人格的吐槽接踵而至:“明明就是怂,要我说,你也太惜命了,生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 也怪你那个时代太安逸了,上学时候跟同学撕巴两下,都得被叫家长。” 张怀生没有理会副人格的絮叨,他虽然有灾厄修会的格斗术传承,但运用的并不纯熟,必须全神贯注。 另一边,被蒸汽机师压制的银灰色狼人,也已挣脱束缚,再度跟他拼杀在了一起。 利爪在机甲表层划出了一道道火星。 张怀生已经无暇顾及那边了,因为下一刻,狼人便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屋顶上的死角中。 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张怀生向后退出几步,抵住墙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被强化了数倍的听觉,开始敏锐捕捉着空气中的律动。 嗡—— 张怀生几乎是本能地向侧方迈出了一步,而他原本所处的位置,一只锋利的狼爪直接洞穿墙壁。 若他躲避不及,现在心脏估计已经被掏走了。 刺激! 太刺激了! 恐惧夹杂着兴奋,使得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但他的反应反而变得更加灵敏,那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灵性缓慢提升着。 或许是直面“恶灵”序列进阶的“狼人”学到了什么,但张怀生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自己学会了利用恐惧! 恐惧绝非单纯的负面情绪,同样也是激发潜能的钥匙。 意识到这一点,张怀生在恶灵的扮演上再度有了新的进展。 他有预感,距离自己彻底掌控“恶灵”,已经不远了。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飞速跳跃,将富含灵性的血液泵到全身。 他的五感变得越发明晰,甚至能够分辨出密集的雨声是落在地面,还是水洼。 锋锐如刀的利爪横扫而来,直接将墙壁切得粉碎。 张怀生拧身而起,浑身肌肉绷紧,在利爪挥来的一瞬,直接踏在它那锋锐利爪的侧面。 借力一脚飞踢在它的脸上,直接将狼人那庞大的身躯踹了个后仰。 狼人迅速展开反击,双臂合拢,想要将他环抱在其中。 但张怀生的身体,却在此时骤然消失。 等到狼人疑惑地四处察看之时,张怀生便再度现身于它的视野盲区,直接一拳砸在它的腹部,这一拳极重,震得张怀生手指剧痛。 但那狼人也是瞬间屈身,呕出一大滩混合着血块的胃液。 这一套动作宛如彩排过无数遍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东华有句俗话,叫作——铜头铁骨豆腐腰,是用来形容狼的。 张怀生觉得,这话用来形容狼人,似乎也是恰到好处。 遭这接连戏耍,狼人的眼眸通红,已是怒到了极致,它咆哮着,不管不顾向张怀生冲来。 但此时,他却反而开始避其锋芒,游而不击了。 凡事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这狼人之前就遭受过不少创伤,即使修复能力再强,也需要灵性支撑。 只要打消耗战,张怀生自信能赢。 只是赢得不会那么好看罢了。 局势陷入僵持,随着张怀生再一次消失,狼人愣在原地,发出了一声充满暴怒的咆哮。 任谁面对这种随时有可能消失的敌人,都会产生一种老鼠拉龟的无力感。 但正当张怀生重新现身于其背后,打算进行偷袭的时候,狼人却像是未卜先知般直接一爪横扫了回来。 连吃这么多次亏,即便是再蠢,也能捕捉到一定的规律了。 狼人已然发现,张怀生每次出现时,都跟消失时所处的地方一致,但问题在于,它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只要没有触及到恶灵能力真正的关键点,没有想出闭着眼,只靠嗅觉和听觉来对付张怀生的办法,他就是硬耗,这狼人也丝毫奈何不了他。 而那边,伴随着链锯的轰鸣声。 一颗染血的狼头被远远丢来,砸在了狼人脚下。 鲜血被雨水晕染开来,狼头圆瞪的双目,逐渐呆滞。 狼人顿时萌生退意。 但张怀生纠缠了这么久,哪能遂它的愿,现身以后,单手握住了狼人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抓在了它的身上,力贯全身,直接来了一记过肩摔,将它整具身体掷向了蒸汽机师。 砰—— 碎石纷飞。 蒸汽机师一拳砸落,将其掼入地面。 狼人拼命挣扎,试图起身,但脑袋里一时间天旋地转,等到稍微回过神时,头顶已经被一根冰冷的枪管抵住。 砰—— 鲜血从它的后脑勺喷出。 狼人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地。 张怀生剧烈喘着粗气,跟一头宛如杀人机器的狼人进行贴身肉搏,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他打中狼人,狼人不痛不痒,可他若是被狼人打中,立刻就会遭受重创。 如果他拿着一把装满银弹的猎隼,结果或许就不一样了。 他的灵性还很充沛,但体能却有点跟不上了。 这两者,可绝不能划归等号。 蒸汽机师沉重的脚步逐渐靠近,面罩下,响起瓮声瓮气的男声:“还好今天不是红月,否则这些狼人的实力起码要暴增一半。” 声线有些耳熟。 “你是” “是我,海德里希冯兴登堡。” 张怀生有些惊愕:“兴登堡先生,你怎么来了” 他被铁手套包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小酒馆:“我是这里的股东之一,既然出事了,肯定要过来看看。” 张怀生提醒道:“那只吸血鬼还在里面。” 兴登堡叹了一口气:“不在了,它早就跑了,董事会的人已经去追杀它了,这几只狼人,就是它留下来断后用的。” 说到这儿,兴登堡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没想到居然有两只,如果没你帮忙,今天恐怕我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了船。” “谢了。” 张怀生起身,笑道:“你要是真感谢我,就分我一具狼人尸体,我要一整具——我知道,论战斗贡献,我不如你,我可以补一些差价。” “提什么差价,没你帮忙,我至少也得折损一具蒸汽机甲,这可是我花了足足五千英镑打造的试验品,我能否突破到序列7可全靠它了。” 兴登堡敲着身上的铁甲,发出阵阵清脆的嗡鸣。 “厉害呀,张先生,敢跟狼人贴身肉搏的都不是简单人物,你是屠夫途径还是猎人途经的序列8” “猎人。” “猛啊,不带枪械和弓弩就敢跟狼人搏杀,我见过的猎人中,就属你最猛!” 兴登堡先生有些费力地摘掉了头盔,取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刚要点燃,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丢给了张怀生一支。 “吸一支” “不了,吸烟有害健康。” 张怀生看了眼手中的卷烟,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其丢了回去,他原本是个老烟枪,这使得他常年患有咽炎的毛病。 既然这具新身体还没有沾染这种恶习,他也不打算重新拾起这一恶习了。 第四十六章 德古拉伯爵 “吸烟有害健康…啧,我们这些将来要上战场的人,可无暇顾及自己健不健康,兴许哪天就死在敌人的蒸汽坦克下了。” 兴登堡露出了一丝微笑,金色的卷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头皮。 他点燃香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格外悠长,烟头的火光直接蔓延到了中间的地方。 良久,他才吐出白雾,笑道: “呵,穿着机甲,听着蒸汽机的轰鸣,抽骆驼烟可是男人的浪漫。” 兴登堡铁手套包裹的粗壮手指,娴熟地按住过烟卷的尾巴,将其远远弹飞了出去。 并且呸得一口,唾出了嘴里的烟草碎末。 这个时代的香烟,大多都没过滤嘴,这就使得吸烟时往往会将烟草碎末吸进嘴里。 “的确很浪漫,这句台词可以给骆驼牌打广告用。” 这一身机甲实在令人羡慕,但想到它的造价足有五千英镑,张怀生就不感觉羡慕了。 即便他走蒸汽途径,那也不是他用得起的东西。 “不过张先生,你一个猎人,要狼人的尸体干什么即使制成超凡道具,它的属性也很难跟你契合。” 猎人虽然在近战上也有着不错的造诣,但跟正儿八经的近战型超凡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好比刺客和战士,虽然都是近战,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战斗风格。 “修会里有一个恶魔途径的超凡者,他需要一只狼人作为魔药主材。” 张怀生没有报出自己真实途径的意思。 不是不信任兴登堡,最起码不全是。 而是因为三言两语很难解释得清,比如他个序列9的恶魔途径超凡者,凭什么能跟序列8的狼人近身战打得有来有回 双生途径完全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超凡定律——即任何人都只能选择一条超凡途径来走,并且根本没有改弦易辙的可能。 所以,双生途径的存在,足以在整个超凡世界引发轩然大波。 到时候,张怀生不被抓走解剖才是怪事。 “需要我给你开据证明,好把这具狼人尸体运送走吗” 张怀生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虽然已经证明,恶灵附带的次元空间可以用作储物,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需要当着一个人的面带着一整具狼人尸体消失。 这会加大他暴露自己能力的风险。 恶灵“可视即不可视”的能力,说来逆天,可真被发现其规律了,可太容易被针对了。 “走,去看看这群畜生把酒馆弄成什么模样了。” 兴登堡挥了挥手,返回到酒馆里。 此时,这里到处都是血迹和人体残骸,桌椅被掀翻,满地狼藉,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兴登堡沉默了片刻,骂道:“这只该死的吸血鬼,据说是从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流窜过来的,穿刺公弗拉德三世的后裔。” 弗拉德三世 张怀生问道:“就是那个挺流行的小说《德古拉伯爵》的原型” 这是二十年前一位爱尔兰小说家撰写的以吸血鬼为主角的小说。 描述了一个以年轻美女的鲜血为食的吸血鬼形象,这使得吸血鬼这种已经在欧陆基本绝迹的恶魔,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兴登堡将头盔放在了台上,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酒柜以及破碎的酒瓶。 “没错,那可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吸血鬼家族,所以它很难缠,绝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序列6那么简单。” 恶魔无法像人类一样晋升,虽说同等级的恶魔,也拥有低于自身序列的能力,比如说吸血鬼这个序列6,同样拥有序列7黑骑士豢养和转化狼人的能力。 但它们其实是无法提升自己的序列的,只能不断发掘自己序列的潜力,使得自己如同爱丁堡所见的那只“疯屠夫”一样。 明明只是序列6,但能力恐怕已经达到了跃阶战斗的强度。 这很危险,盲目容纳超过自身序列的灵性,只能使它们变得失去理性,越来越疯狂。 “看来,它应该是已经到了疯狂的界限了,不然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大本营,来到汉堡来。” “没错,如果它安生蹲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山区或沼泽地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但既然跑到了我们德意志帝国,它断然没有逃生的可能!” 兴登堡的语气很笃定。 罗马尼亚此时还很落后,且工业区多集中于摩尔达维亚南部,瓦拉几亚东部靠近黑海的地区。 特兰西瓦尼亚只能说是穷乡僻壤,比东华强不了多少。 即便是奥匈帝国这一老牌工业强国所占据的部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也同样如此。 在这一地带,吸血鬼还能凭借祖上传承下来的贵族名头,作威作福一番。 但到了德国就不行了,老牌贵族中隐藏的恶魔,要么搬到了新大陆,要么就已经被清扫一空。 德国有没有高序列,也就是半神存在暂且不提,但中序列绝不会少。 一只撑死拥有序列5的强度的吸血鬼,很难有幸免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一只发狂了的吸血鬼,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 兴登堡敲断了一个酒瓶的颈部,取来高脚杯给张怀生倒了一杯。 “慕尼黑的啤酒,麦芽香气浓郁,口感醇正,既不会太苦,度数还不低,味道非常棒。” “谢谢。” 张怀生举杯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比英国佬的啤酒强多了。” 这是真心话,德国人在酿造啤酒上的严谨作风,使得他们的啤酒味道的确很不错,哪怕是张怀生这种不喜欢酒精饮料的人,也忍不住接连喝了好几口。 “那当然,德国的啤酒和香肠可是天下第一,英国佬虽然国力不比帝国弱小,但他们那糟糕的味蕾,做出的食物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英国人的食物… 张怀生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张插满鱼头的大饼。 他笑道:“兴登堡先生,我来的时候跟奥康奈尔女士一起的,但我们失散了,所以…” 兴登堡恍然:“你急着走是” 他扯出一张便签纸,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并且盖了红印。 “你们东华人说话太婉转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便签纸递给了张怀生:“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关系,大可不必那么客气。” 张怀生有些无奈,没办法,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他也想直接一些。 “明天早晨来找我拿申请的那笔款子,我已经办妥了。” “好,那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起身,向兴登堡脱帽致意。 “带把伞走,汉堡的雨,淋多了会秃头。” 兴登堡扔过来了一把大黑伞。 张怀生接过,笑道:“多谢。” 目前,张怀生已经知晓的超凡途径有七条,分别是:猎人,屠夫,掌控,磐石,恶魔,蒸汽机师,以及灾厄。 仍有两条途径未知,但根据他看过的那些典籍,可以猜测出这两条途径存在于古老的东华。 张怀生觉得,这两条途径,恐怕一条是僧,另一条就是道了。 东华的本土超凡力量丝毫不比列强弱小,这也是东华一个封建农业国,能跟诸多工业国并列于世界列强的原因之一。 第四十七章 三天 此时,雨下得正紧。 煤气灯罩被雨水砸出叮当的声响。 张怀生撑起大黑伞,顶着渐起的海风,匆匆走入雨幕。 他身上的衬衣被混合着汗水的雨水浸得透透的,此时被这冷风一吹,顿时感觉一阵寒意直上心头。 基里安的那件皮质外套被他存放在次元空间里了,一时间也取不出来,不然应该会好受一些。 “回去之后一定要赶快洗个澡。” 汉萨号的淡水储备还很充足,但等到了远航阶段,估计就很难有洗澡的机会了。 兴登堡先生所说的,汉堡的雨水淋了会秃头可不是玩笑话,这个城市的工业发展水平,比起有着雾都之称的伦敦也不遑多让,酸雨问题已经十分严重了。 张怀生来到了一具狼人尸体旁,蹲了下来。 他挑选的这只狼人,是最先出现的,跟自己搏杀过的那只,而不是另一只,要更雄壮,威武的银灰色狼人。 毕竟后者的头颅都被割掉了,即使拿回去缝合上,算不算得上仪式所要求的“完整”也是个问题。 虽然才刚刚死去不久,但这只狼人的血液已经呈现出半凝固的粘稠状,漂浮在水面上,如同油脂,不再晕染扩散开。 他抬起它的前肢,将它背负在身后。 如果有个蛇皮袋就好了,它的块头实在太大,单论重量,张怀生还能承受,可这体型,实在不是那么好搬运。 张怀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酒馆中,灯火迷蒙。 兴登堡先生依旧背对着门口,坐在台前举杯畅饮。 “唉,真是没有眼力见,没看出来我搬得比较吃力吗” 嘴上吐槽着,实际上他也知道,如果他直言要求兴登堡帮忙,他肯定是会帮的。 但张怀生的性子有着他那个时代人的通病,就是不擅交际,也不愿轻易开口,请求他人的帮助。 副人格嘲笑道:“啧,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张怀生没有反驳,将伞歪歪斜斜插在狼人和自己背部的缝隙间卡住,试了试发现不会被风吹倒,才迈步向港口的方向走去。 而那只身首异处的银灰色狼人,依旧被雨水冲刷着,和那具被吃掉大半的人尸躺得很近——超凡世界的残酷,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位兴登堡先生还真是财大气粗,战利品就丢到那儿也不收。” “也对,酒馆里死了不知多少超凡者,他们光析出的结晶,就相当于好几万英镑了” “说起来,蒸汽机师肯定很挣钱,他们打造一副蒸汽机甲,哪怕只收十分之一的工本费,也是一笔天价。” 张怀生的耳畔又响起副人格的絮叨,这一次,他倒没感觉厌烦——在这个时代,他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亲近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副人格了。 其余的,无论是在面对谁时,他的潜意识里都会留有隔阂,因为他们的思想完全不同,志不同,道不合,又怎么可能真正亲近得起来呢 反而是副人格,时不时能说出让他倍感亲切的家乡梗,思维也更为接近。 副人格突然开口问道:“这具狼人尸体,它保鲜吗” 这个语调使张怀生下意识想起了华强买瓜的桥段。 他的嘴角微微扯起,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恶魔’途径的,还能把它放烂了不成” 副人格的语气罕见地认真了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电动机,自然也就没有冰箱,你怎么保存尸体,制成木乃伊吗” 张怀生愣了下,皱起眉:“狼人不像人类超凡者那样,死后会析出结晶。灵性都储存在它体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腐坏。” 这只是猜测,事实上,他还没看到有哪本涉及超凡知识的书籍会教人防腐的。 福尔马林溶液虽然已经被发明,但谁也不知道狼人尸体泡进去后,还能不能作为“魔药”服用。 副人格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但保险起见,我们也要尽快了,对吗” “嗯。” 张怀生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一声“嗯”,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想要把恶魔途径晋升到序列8,就需要先把双生途径晋升到“独裁”,也就是说,他必须在狼人尸体可能腐坏之前,粉碎掉副人格。 虽然他之前曾自我安慰过,一只狼人的尸体,并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 但若是他自己面对一只狼人,即使双生途径突破到序列8,能赢,也未必能杀,狼人的机动性实在是太强了。 更何况,美利坚南部生活的狼人,大多数都是以“狼群”的组织形式生活,想猎杀一只狼人,绝非容易之事。 并且,这还会增加自己需要在“狼人”序列上的扮演时间。 所以,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他是不可能做出放弃使用这只狼人尸体的决定,而只是为了让副人格多存在一段时间。 “三天!” 沉默许久的副人格突然开口道:“接下来三天,我要九成自由支配的时间,除了恐吓那群小修女,完成‘恶灵’最后的扮演,其余时间都要归我。” “成交。” 张怀生并不担心会养虎为患,他虽然很相信副人格继承了原主的那份良善,不会出尔反尔。 但也不是没有后手。 更何况,副人格多使用一段时间身体,也有助于自己完成双生途径最后的扮演,三天时间,正正好好。 副人格提出的并非什么过分的要求。 “从现在开始算” 副人格骂道:“你想的倒美,想把这份体力活给我干” 张怀生笑了一声,继续背着狼人尸体前行。 他的脚步很沉,脏水早就灌进靴子里了,跟袜子黏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一束灯光突然打在张怀生的脸上,在通往港口的路卡上,巨大的探照灯照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分外刺眼。 “什么人” “你背的是一只狼” “天呐那不是狼,那是狼人” 士兵们顿时骚动了起来,拉动枪栓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怀生虽然听不懂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光看他们满脸恐惧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腾出一只手,取出便签纸,大声说道:“不用害怕,我背后的这只狼人已经死透了,它是我的战利品,有兴登堡先生出具的证明。” 但守在路卡上的士兵却无一人胆敢靠近,他们纷纷端着枪指着张怀生,严阵以待。 张怀生又不会德语,只能又喊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期待哨卡的士兵能够听懂——他倒也不慌,实在不行就躲进次元空间中呗,正好把狼人尸体存到里面,只是这样就不免要浪费很多时间,跟这群士兵耗着了。 不过幸好,哨卡的军官是个懂英语的人,他带着两个警惕端着步枪的士兵来到了张怀生的身边。 他用带着浓郁口音的英语说道: “的确是只死狼,它的脑袋被大口径子弹击穿了。” “你刚刚说,你有兴登堡先生开具的证明” 军官伸出手:“兴登堡上校的确刚经过这座哨卡不久,可以把证明给我看看吗我需要做一下登记。” “好,没问题。”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弭。 士兵们既恐惧又兴奋地看着张怀生背后的狼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原本他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怪。 “是上校的印章和笔迹,没错。” 军官的态度变得好了不少,他吩咐两名士兵说道:“你们两个去拉一辆马车来,帮这位先生把他背后的狼人运走。” 张怀生有些惊喜,由衷道:“多谢。” 军官露出微笑:“先生,如果不是你帮助兴登堡先生杀死了这只狼人,我们会损失更多,我代表汉堡人民感谢你的义举。” 张怀生有些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帮助兴登堡杀死狼人的事的。 军官看出了张怀生的疑惑,指了指手中便签纸:“你的功绩,兴登堡先生已经在上面说明了。请放心,接下来,你会畅通无阻的。” 有了一辆马车,张怀生回去的路程就轻松了许多。 两名士兵试图和他攀谈,但奈何语言不通,只能有些腼腆地比划着,试图让张怀生领悟他们的意图。 他们大概是想摸摸狼人的尸体 张怀生很大方地同意了。 港口中,船只排列得整整齐齐,俱都在黑暗的雨夜中微微摇晃着。 张怀生顺着船舷放下的绳梯爬回到甲板上,此时,人们大多已经睡去。 只有两名水手还在船艄的了望台上守夜。 船首楼中也亮着一盏灯,远远地便能看到特蕾莎正撑着侧脸,在首楼的工作舱室内打着瞌睡。 张怀生将狼人尸体丢到储物间后,便爬着向上的铁梯进了首楼的工作舱室。 首楼指的就是船只的甲板上层的建筑。 汉萨号的首楼很小,位于甲板后部,船艄前端,只有工作舱室,储存舱室,和仪器设备室,就连船长休息的舱室,都位于下层舱室。 听到动静,特蕾莎连忙站起身,警惕地握住了放在桌上的一把左轮手枪。 见是张怀生先是有些惊喜,但紧跟着就只剩下惊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张怀生现在的样子可谓是相当狼狈,首先是那件外套不翼而飞,上半身的衬衣也被撕出了好几个口子,湿漉漉贴在身上。 靴子踏在甲板上,能听到噗噗的水声。 “你们” 张怀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奥康奈尔女士没回来” 特蕾莎有些着急:“奥康奈尔女士不是跟你一起离开的吗怎么,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张怀生原本以为,奥康奈尔女士是提前回到船上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能通报各自位置,做出返回汉萨号上汇合的决定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嗯,遭遇了一些事情,导致我跟奥康奈尔女士失散了。” 他没有细细解释的想法,因为这于事无补。 只是迅速离开船舱,擎起大黑伞,来到船舷边上。 他也没有贸然离开汉萨号去寻找奥康奈尔女士,偌大个汉堡,又是个雨夜,即使叫醒整船的人,也不可能精准找到奥康奈尔女士。 “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蕾莎追了出来,询问道。 “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先等等看。” 两个人仔细盯着港口上,一栋厂房边上——那里就是通往港口这边的路口,如果有人要过来,肯定是从那儿。 幸运的是,奥康奈尔女士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路口处。 比起张怀生,奥康奈尔女士看上去更加狼狈,头巾和面纱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了,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一样。 她一瘸一拐地,在张怀生和特蕾莎的帮助下,才艰难上到了甲板上。 “张先生,你没事就太好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这话应该我向您说才对。” 对这位知识渊博,处事周到的老修女,他还是十分尊敬的——绝对不是因为对方身上还有很多知识没被张怀生榨干。 “女士,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船舱,奥康奈尔女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原本正在外面摆摊,可刚坐那儿没多久,就看到人群蜂拥而出,我察觉到不妙,收了摊就想离开集市。” “但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哪里跑得过他们,一个不留神就被一个大概是屠夫途径的恶棍给撞翻了。” 也对,奥康奈尔女士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 那么多人往出口涌,奥康奈尔女士被撞倒后,没被那群人活活踩死,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然后,我就看到一只吸血鬼追了出来。幸好,我们“饥荒”序列的人,味道实在糟糕,我又老又柴,施了个法子催发了下它的食欲,它就放过我去追那群人了。” 奥康奈尔女士笑着调侃道,一身狼狈模样,反而像是卸下了她平时一直板着的严肃装扮。 “真是太幸运了。” 张怀生想象着奥康奈尔经历的那副场景,油然而生一种心有余悸之感:“然后呢我后来回到酒馆前门去找你,却根本没发现你的身影。” “我那时应该已经逃跑了,你应该知道的,那只吸血鬼还有一只狼人作为眷属,在吸血鬼离开后,狼人便开始挑拣那些藏在集市里的人屠杀。” 奥康奈尔女士严肃地看着张怀生,眼神中竟有种颇为和蔼的感觉:“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还是不要回去找我了,你没一头撞上那只狼人实在幸运,否则” “你说的狼人,我已经带回来了。” 张怀生笑了笑,指着储藏室:“我跟兴登堡先生合作干掉了一只,并且把它的尸体给带回来了。” “真的” 奥康奈尔女士顿时惊喜道:“那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明天我们只需收集到‘月见草’和‘白鬃灰狼的毛发’,就可以筹备你的晋升仪式了。” 狼人即便是魔物,都要比普通序列8要强,而拥有人类智慧的狼人序列者,只会更强。 特蕾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怀生:“你杀了一只序列8的狼人” 张怀生笑道:“我只是打了打辅助,兴登堡先生才是杀死狼人的主力,他是一名序列8的蒸汽机师,控制着一具恐怕连火炮都打不破的机甲。即使没我帮忙,狼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奥康奈尔女士满脸笑意:“好了,先不说了,我们还是快些洗个澡,汉堡的雨,淋多了可是会掉头发的。” 这个说法,倒是跟兴登堡先生如出一辙。 张怀生下意识摸了摸头顶茂密的黑发,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跟头发过不去难道上了年纪,就会有“早秃”的紧迫感 第四十八章 晋升前奏 桌上的煤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 张怀生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漫过了他的颈部,有种细微的窒息感,身上连日积攒的倦怠,在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他有些舒服地眯起眼睛,放松身体。 港口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悠扬的汽笛声。 深夜到港的新船,正在操控港口中巨大的起重机,卸下满舱货物,发出阵阵轰鸣。 恍惚间,张怀生还以为自己是在刚毕业不久时,为了上班方便,租住的那栋靠近火车站的出租屋睡觉。 “真是时光荏苒啊。”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关于导致我穿越的那起车祸,我的印象依旧很浅,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的缘故——不过想来对方应该是全责,像我这么谨慎的人,肯定不会酒驾,闯红灯,所以家里应该能获赔一大笔钱” 想到这里,张怀生的神情有些落寞。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钱当然是好东西,可除了极少数的特例,又有哪个父母愿意拿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换一笔钱呢 张怀生很快就将心中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他不是个心性淡漠的人,但他很抵触这种消极无用的情绪。 事情已经发生,一味悲伤,追忆往昔,于事无补。 而且,就目前来看,穿越到这个充满诡异与未知的世界,对他而言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样糟糕了。 最起码,他已经拥有了可以勉强自保的超凡能力,也有了一群值得信任的同伴。 蒸汽巨舰与飞艇,荒原与狼人,铁与火的搏杀,各种超凡力量的碰撞 哪一个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体验,或许会死,或许不够安稳,但相较于平淡如水,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 这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泡过澡后,张怀生将浴桶搬回到储物间,回到自己的舱室,站在那座焊死在甲板上的铁架床边,一头便栽了上去。 匀称的呼吸声很快便响起。 张怀生今天睡得很沉,和狼人近身肉搏,耗费的精神实在太大,那是跟用枪械作战截然不同的体验。 另一方面,他已经决定把这三天大部分的活动时间都交给副人格,自己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第一次彻底舒缓了下来。 有种“我躺平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的惬意。 清晨。 伴随着鸥鸟的鸣叫声,汉堡港从沉寂中醒来。 出港,进港的轮船成倍增加,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轰鸣声。 张怀生起床后,换了件新衬衫,简单洗漱过后,照着镜子,用装在抽屉里的刮刀仔细剃着下颌冒出的淡青色胡茬。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 他哼唱着传世之歌,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洗漱过后,他便在奥康奈尔女士的招呼下,准备前往拜访兴登堡先生。 “要不还是你来操控身体” 副人格对于跟兴登堡先生打交道这件事,兴趣缺缺,但这又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只好将一早便控制的身体还给了张怀生。 “好,但这段时间,不能计数。” “没问题。” 副人格很爽快地答应了。 兴登堡对二人的到来表露出了极大的热情,但这并不能使张怀生受宠若惊,真正让他感觉受宠若惊的是,那一封厚厚的,足足有八千马克的信封。 这约等于八百英镑的购买力,足以把汉堡的二手机器装满汉萨号的每一个货舱。 到时候无论是在得克萨斯州开一个小厂子,细水长流,亦或是直接转手卖掉,利润保底也会有两千英镑。 完全足够初来乍到的灾厄修会在得克萨斯州安身立命了。 告别兴登堡先生,张怀生又同奥康奈尔女士返回汉萨号,叫上了船长,大副和水手们,一同去采购物资。 这时,操控身体的又换成了副人格。 他很有兴趣逛逛汉堡这座德意志国的代表性城市,更何况还有特蕾莎同行。 昨天船长已经预定了几家的货物,但既然手头更宽裕了,自然就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扣扣搜搜。 黄油,土豆,面粉,水果罐头,蜂蜜,乳酪 充沛的食物补给,使每一名水手的脸上都喜滋滋的——每天吃盐水煮土豆配腌鱼是一种过法,每天换着花样吃又是一种过法。 哪一样能使人士气高涨毋庸置疑。 在漫长的航程中,心理健康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除了这些物资以外,他们还以重金购买了白鬃灰狼的毛发。 由于是独一份,溢价不少,足足花费了一百五十枚英镑。 要知道这玩意儿再罕见,也只是普通野兽的毛发,而非超凡魔怪。 月见草自然是以市场价收购的。 但其余超凡物品,因汉堡的超凡集会还在整修,自然就没能再采购了。 汉萨号离开汉堡港的时间预定为午饭过后,众人将物资塞满船舱后,便在甲板上举办了一场宴会。 宴会上,副人格妙语连珠,还现场吟了一首诗。 奥康奈尔女士没有追问张怀生为何看上去又像是变了个人,但眼神中明显写满了疑惑。 午饭过后,汉萨号扬帆。 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一场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漫长旅途就此开始。 起先还是顺着海岸线走,能够远远地看到欧陆昏黄色的土地,以及那一道道冲天而起,宛如地标的从烟囱中冒出的黑烟。 但后面就是茫茫大海了。 他们已经驶出英吉利海峡。 这段时间,副人格一直跟特蕾莎呆在一起。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也不像是恋人,既有热情,也有克制,但张怀生能清晰地感受到副人格心情的愉悦。 他会在早晚认真洗漱,会在穿好衣服后,整理有些褶皱的衬衣,把不小心翻进去的领口折出。 副人格对特蕾莎的态度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即便是那些交流较少的水手们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太一般,小修女们时常缠着特蕾莎,要她讲讲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 水手们也时常打趣,试探着询问。 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不约而同的苦笑。 特蕾莎会在傍晚,自己昏暗的舱室内,脱下修女服,看着那一处处有些干瘪,毫无光泽的皮肤,以及她眼角出现的细纹。 无声地流泪。 她不再是少女了,如果不化妆,看上去憔悴得就像个中年妇人。 使用水晶球会消耗生命力,其实是一个秘密。 特蕾莎连自己的修女同伴们都没告诉,除了灾厄修会的牧首,克利福德先生,没人知晓这个秘密。 因为她知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一秘密,她使用水晶球的频率很可能会大大减少,但同样的,会因此而葬身的同伴也会增多。 现在这样就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使用水晶球,只会损失一些血液,多补补身体就能养好。 既不会让她随意使用水晶球,又不至于完全不允许她使用这件如同魔鬼赐予的超凡道具。 副人格会在昏暗的舱室内,计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个小时可活。 如果以“天”为计量单位,根本就没有计算的必要,用小时来计算,似乎就能显得时间能更长一些。 “唉,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特蕾莎的样子了。” “今天,我想请她取下面纱给我看一眼,但她拒绝了。” 副人格从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因为被雨水浸泡过的缘故,边角有些褶皱,发黄的相片。 那上面,少女笑得青春靓丽,少年笑得风华正茂。 副人格露出缅怀的笑容:“那个时候真好啊…可惜,那是他的那个时候,不是我的。” 第四十九章 晋升序列8 和修会里的姐姐们不同,阿琳娜并没有怀揣多少前途未卜的恐惧。 来到一个与阴暗的修会截然不同的崭新世界所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就冲散了她对亲人逝去的哀伤。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就不该背负那么多沉重的哀愁。 吃过午饭,阿琳娜看到舷窗外,有漂亮的云彩,天高云淡,海蓝气清,便想着上到甲板上去看看风景。 她兴致勃勃地戴上遮阳帽,换上了一身属于自己的衣服——这很显然不符合修会的规定。 但小孩子总是容易得到宽容的。 走在船舱内,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砰—— “是谁” 她回头看去,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物。 她并没有在意,但当她转身的一瞬,脚步声再度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可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依旧空无一人。 阿琳娜拧开船舱墙壁上的煤气灯,赫然发现在身后,有着一连串沾染着水渍的脚印,一直延伸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她下意识想起今天奥康奈尔嬷嬷叮嘱的那句话:“我们购买了一个可能封印着恶灵的超凡道具,如果你们有谁碰到它,立刻逃跑,这说明恶灵的封印已经被冲破。” “啊——” “有鬼啊!” 阿琳娜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 修女们纷纷从船舱里出来,在阿琳娜指着看到了那串沾染着水渍的脚印时,俱都陷入了沉默与惊骇当中。 恐惧的情绪在她们中间发酵。 “快,快去通知奥康奈尔女士,那只恶灵又冲破封印了。” 这个“又”字,说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等到她们都离开后。 张怀生才现身,有些愧疚地感受着从修女们身上汹涌而来的恐惧情绪。 这使他的灵性提升速度飞快,再有几次,估计就能抵达序列9的阈值了。 到那时候,如果没能晋升到序列8,就不能再盲目扮演恶灵以提升灵性了,那会大大增加自己失控的风险。 甲板上,特蕾莎的身后也传来了同样的脚步声。 特蕾莎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甲板,笑道:“抱歉,瑾瑜,我知道是你,所以没办法向你提供恐惧的情绪。” “没关系,我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 张怀生解除了能力,倒也没有惊讶。 特蕾莎知道也是正常,毕竟整艘船上,也只有她跟奥康奈尔女士知道自己的真实途径是“恶魔”。 … 恶灵的扮演终于还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达到了圆满的地步。 仿佛心中有着某种桎梏被打破,澎湃汹涌的灵性潮流,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不断改造着他的身躯。 疯狂的呓语在他耳畔响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脱离凡人的范畴了。 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序列8,序列7,他与人类的差别只会越来越大。 等到了中序列时,他还算得上是人类吗 心中的忧虑很快便被张怀生摒除,因噎废食不可取,超凡之路具备风险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既然已经踏上,就不该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服用狼人“魔药”最好要在月圆之夜,也就是红月的日子。 那更有助于第一轮的消化,红月混乱的灵性,也会在此刻起到压制晋升时,大量异种灵性带来的异化——可以说是以毒攻毒了。 但那并非必须,张怀生也没有耐心等到下一次红月了。 “终于要结束了。” 副人格的语气中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怀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憋出了一声“嗯。” “那就在此先恭喜你,成功晋升双生,恶魔双途径序列8了。” “谢谢。” 张怀生没有立刻着手双生的晋升仪式,而是约了特蕾莎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今天的海风很清新,自遥远的北方而来,带着些许料峭,吹得他衣衫猎猎。 特蕾莎扶住栏杆,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张怀生。 “为什么我有种你要跟我道别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这样。” 张怀生的神情从拒人千里的冷漠,转为了淡淡的哀伤,就像希腊神话中,忧郁地弹着七弦琴的俄耳甫斯。 “特蕾莎,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这可是在辽阔的大海上,张怀生能去哪儿 特蕾莎有些疑惑,双手有些无措地拧在一块,没来由的,她感觉到了一丝慌乱。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总之,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副人格抬起头,看了眼头顶有些黯淡的弦月:“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别再使用那件很魔性的水晶球了,直觉告诉我,那不只是会消耗一点鲜血那么简单。” “我我会的。” 特蕾莎有些慌张地伸出手,抓住了张怀生的衣角,仿佛生怕他在下一刻就消失一样。 但张怀生却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放开:“抱歉,对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张怀生的表情很温和,但特蕾莎却从中感受到了浓郁的冷淡,与拒人千里,跟刚刚的他截然不同。 就像是短暂的十几秒内,他就来回变换了两个人。 特蕾莎没有松开手,有些执拗地盯着他。 “我今天打算晋升,可能会有些奇怪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离开汉萨号,四周都是大海,我怎么可能离开呢” 她松开手,脸上却不知不觉布满了泪痕:“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你你不用管我,还是晋升的事情更重要。” “抱歉,把你弄哭了。” 张怀生取出放在前襟口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副人格啊副人格,临了还给我整这么一出。” 张怀生苦笑着,灵性洪流奔腾在他的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阵痒麻,似乎有某种肉瘤想要钻出一样。 同一时间,两条途径同时达到巅峰,迅速增长的灵性也达到了一个阈值。 “特蕾莎,我需要用一下储物间,你能替我守在外面吗” “好好的。” 张怀生走进储存着狼人尸体的储物间,没有调配颜料,在地上刻画法阵,而是继续体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恍惚间,九层登神阶梯再现。 尽头的神座上,依旧空无一人,使他下意识生出一种尽快冲上去,坐在其上的冲动。 他看到了更高一层阶梯的名称:序列7——洞秘人。 而他现在的脚步,已经稳稳站在了第8层阶梯之上。 双生途径,序列8——独裁! 独掌身躯! 从此以后,他只是张怀生,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华夏的张怀生。 而不是来自东华,南康府的张瑾瑜。 张怀生能够感受到,两种全新的能力在自己的体内诞生,其一是类似于掌控途径,控制他人身体的能力。 其二,是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不仅能在战斗中,发挥出原本成倍的实力,甚至可以小幅度改变自身相貌,体征。 第五十章 晋升狼人 身上的种种异变逐渐消退,耳畔那不知来由的呓语也不知所踪。 张怀生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灵性光辉。 “‘独裁’这个名字听起来响亮,能力果然也不弱。” “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近战能力,会被增强到怎样的一种地步,搭配上这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恐怕就是专职于近战的屠夫,同序列,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了。” 人体的潜能是很大的,但不经过专门的训练,根本无法发挥出这种潜能,独裁却使张怀生轻松略过了“专门训练”四个字。 但此时,也不是试验的好时候,满船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近战型超凡者,即使想找个陪练都不可能。 只可惜 张怀生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副人格彻底消失了。 “其实,有一个那样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张怀生感怀了一阵,便迅速打起精神,取来了一只原本用来盛米的陶罐,准备着手自己接下来的晋升。 他先将月见草捣碎,挤出暗红色的汁水,这是个辛苦活儿,足足一小麻袋的月见草,才挤出了一层底。 月见草的汁水同样散发着灵性的光辉,这使它能够在绘制阵法时,更容易契合某种冥冥之中存在的仪轨。 银灰色的毛发落入其中,顿时化成了一层银粉,混合着从银器店买来的银粉,根本看不出分别。 白鬃灰狼的毛发,虽然没有指定是鬃毛,但既然买了,自然是挑最稀罕的,效果兴许还能提升些许。 白鬃灰狼的毛发虽然是超凡材料,但碍于其本身只是野兽而非魔怪,其内并不蕴含灵性。 所以张怀生才敢自作主张。 说来也是讽刺,银作为狼人的克星,“狼人魔药”却要以银粉为仪式材料,想必也有抑制狼人能力,降低失控风险的功效。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早已描绘过无数遍的阵图,在他手中的画笔之下,迅速围绕着狼人尸体勾勒而成。 以序列8晋升序列8,这是他敢于不在红月下晋升“狼人”的底气所在。 晋升仪式其实并非自古有之,也绝非一成不变。 其目的是降低失控的风险,避免灵性暴走。 真要有猛人全然不顾晋升仪式,一口闷下魔药,也不是一定就会失控。 一百个人里,起码能有一个幸运儿成功晋升。 随着阵图的最后一笔被他勾勒上,阵图光芒大作,银白色的光充斥在整个储藏室。 他的脚下,再度浮现出那些诡异的黑色符文,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这一次,张怀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有挣脱的力量了。 但他肯定不会这么做,这种束缚应该是某种保护机制。 阵图正像是一个沟通狼人身体的渠道,将其中的灵性力量一点一滴地灌注到自己体内。 桥梁已经构筑,此时绝无中断之可能。 “看来,是不会像晋升恶灵时那样,要我把这一整只狼人尸体吞到肚子里了。” 即使相隔了这么久,再回想起晋升恶灵时的经历,张怀生依旧感觉隐隐作呕,那股像是在墓地里埋葬了多年的陈腐气息,只要是人就没办法接受。 若有若无的呐喊,诵唱声响起。 他们依旧在重复着,赞美着:“李昂,特贝利,伟大的恶魔之神,你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只,是手掌天启的红骑士,诸界恶魔的共主与暴君” 跟上次有些不一样 张怀生依稀记得上一次晋升,自己只听到了恶魔之神的名讳。 是自己能力提升了,也有资格聆听更多了 思绪突兀中断。 如同潮水般的痒麻感自己体表直冲大脑。 密密麻麻的银灰色毛发从他的皮肤表层冒出,这种痒麻感简直比最恐怖的酷刑还要恐怖,让张怀生一时间竟生出了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抓烂的念头。 不,绝非只是念头那么简单。 倘若自己不是刚刚晋升了双生途径的序列8,拥有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本能早已促使他这么去做了。 张怀生咬紧牙关,强忍着这股冲击,比起晋升“独裁”,“狼人”的晋升难度明显更高。 亦或者说,除了“双生”这条很可能独属于自己的途径,其余途径的晋升,本就是充满了危险与恐怖。 眼前变得昏暗起来。 脚下的阵图也消失不见。 身上的痒麻感却依旧没有减弱分毫,张怀生下意识抬起头,刚刚才看到一次的九层“登神之阶”再度出现。 区别于神座空荡荡一片的双生,恶魔途径的九层阶梯之上,弥漫着一层黑雾,根本看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而在雾气之上,则是那位看不清面容,但下意识就会感觉很俊美的伟大神灵。 但张怀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上一次来时,这位恶魔之神是以手撑着下颌的小憩模样,但这一次,恶魔之神是双手抱胸,仰着头酣睡的模样。 祂动过! “难怪诸神消失了这么多年,教会们依旧认定诸神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沉睡。” “每一次晋升,都相当于信众觐见真神,肯定会催生出大批虔诚的信众。” “只可惜,身为无神论者,我会敬畏你的强大,但我肯定不会信仰你。” 但这个渎神的念头刚一诞生,张怀生就感觉方才有些消退的痒麻感再度涌现,并且变得更为剧烈。 偏偏他现在只是意识体的状态,即使挠也挠不到,只能强忍着。 他心有所感,连忙开口: “赞美伟大的恶魔之神,里昂特贝利大公,你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只,是手掌天启的红骑士,诸界恶魔的共主与暴君。” 随着他吟诵出口,痒麻感也迅速消退。 见有效,张怀生甚至还根据自己看过的书籍,念出了全新的祷词:“你是诸骑士所赞颂的骑士之神,是一切恶魔所敬畏且恐惧的对象,我敬畏你,且尊奉你为我的唯一信仰,愿神庇佑于我,使我成功完成晋升。” 张怀生似乎看到了沉睡的真神嘴角扯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但仔细一看,又看不真切了。 应该是错觉,真神那样伟大的存在,肯定不会捉弄我这个小人物。 虽然觉得自己未来也能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物,但张怀生有自己还很弱小的自觉。 “从今天起,我就是恶魔之神的信徒了!” 反正也不要钱。 不用担心有哪个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恶魔教会牧师,向我收取入会费。 张怀生早已把之前产生的念头抛诸脑后了,像他这样朴实的华夏人,秉承着非常接地气的信仰观。 只要你有用,我就信你。 张怀生努力抑制自己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渎神之念,但人在意识体的状态下,又哪有什么“隐藏”可言呢 想要遮挡要害部位,起码也要穿条裤衩 所幸,高居于神座之上的真神,并没有在意这位信徒的虔诚与否,祂依旧闭目沉睡着,像是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脚下的桎梏消散。 张怀生心有所感,迈出步伐。 在登上第八层台阶之时,他的意识,顷刻间被重新拉回现实。 而此时,摆在阵图中央的狼人尸体,已然犹如被风干了一般,变得僵硬,干瘪,随着他起身,最后一丝灵性被榨干,注入到张怀生体内。 整具狼人尸体顿时风化,变成了灰烬,铺在了地面上。 他的体表,种种异变皆已消失。 “成了。” “双途径序列8。” 狼人序列的能力很简单,只有一项,就是能使自己以狼人之躯战斗,并且不会受到银器,阳光这种东西的影响。 但代价也是有的,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在红月照耀下战斗,因为那虽然会使自己的战斗力像正常狼人那样成倍增长,但也会导致极大的失控风险。 总体而言还是值得的,失去了弱点,同样也失去了每个月一次强化狂暴的机会,胜在中庸,可靠性倍增。 如果自己在此时化身为狼人,实力该有多强 张怀生的心中下意识产生了这一念头,想想这只狼人生前的破坏力,恐怕连失控的屠夫都未必是其对手。 而自己此刻,不仅拥有极为充沛的灵性,还因“独裁”序列,能更完美发挥出自己身体的能力。 两两叠加,怕不是能跟序列7的超凡者掰掰手腕 第五十一章 远航 越级挑战。 听起来不稀罕。 那些卡在一个序列几十年的超凡者,灵性积攒到了极致,亦或是处于异变与疯狂边缘的超凡者,都能做到越阶挑战。 再加上有些途经长于远战,短于近战,被低于自身序列战胜的例子并不鲜见。 似乎就更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但要知道,张怀生现在只是刚刚晋升序列8,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张怀生伸出手,上下打量着,发现之前的畸变已经尽数消失,他抑制住了现场变身狼人试验一下的想法,拉开舱门。 特蕾莎正守在门外。 他道:“辛苦了。” 脸上有些紧张的特蕾莎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埋怨道:“我刚刚感觉到了强烈的灵性波动,你是在晋升” 虽然是疑问句,但特蕾莎的语气很笃定。 “应该让奥康奈尔女士一起守着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张怀生的语气很淡:“仪式材料齐备,灵性也已提升到了极致,晋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话是这么说,但即使材料齐备,每年服用魔药,晋升失败的人依旧数不胜数。” “的确有些草率。” 张怀生皱起眉:“你说的对,晋升也不仅仅是我的事,于情于理也应该提前通知大家。 倘若我晋升失败,沦为畸变体,整艘船的人都有可能遭受厄运。”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懊恼——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失败的可能,但他的晋升也并非全无风险。 他这种做法,相当于将身边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于危险境地。 自己在行事上还是有欠考量,不够老成持重。 被张怀生有些生硬的话噎得有些难受,特蕾莎心中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担心张怀生的安危,哪里是怕自己被牵连了 张怀生又道:“特蕾莎,刚刚完成晋升,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等等一下。” 怀着忐忑和不安,特蕾莎试探着询问道:“瑾瑜,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不像是随口说的。” “只是灵性混乱时的呓语,你不必挂怀。” “另外,我赞同你之前的说法,超凡之路太过残酷,一旦踏足,再谈感情上的事,未免太过奢侈了。” 张怀生目光微微挪开,不敢看她那水汪汪的眸子。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特蕾莎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很感谢你能看开这一点,未来未来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最起码像朋友一样。” 张怀生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们始终是朋友。” “再次感谢你,特蕾莎,但我现在要去休息了。” 他转身离去。 身后,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尽管掩饰得很好,可又怎能逃过张怀生敏锐的听力。 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不是残忍,而是他仅能支付的一份善意了。 他们未来是不可能的,不如让特蕾莎早些断掉念头。 只是他心中亦有愧疚,若非存了利用特蕾莎,以增加“双生途径”扮演速度的想法,他也不至于放任副人格和特蕾莎的相处。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但即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步入船舱,能够看到一双闪烁着淡淡幽光蓝色眼眸。 皮毛油亮的汤姆爵士,迈着优雅的步伐,眼神凌厉,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但在看到张怀生的一刹。 它立刻像是看到了某种荒野凶兽一样弓起背,炸了毛。 喵呜—— 尖锐的嘶鸣吓了旁人一大跳。 追在汤姆爵士身后的阿琳娜连忙抱起汤姆爵士,一边轻声安抚着,一边埋怨道:“瑾瑜哥哥你怎么吓到它的” 但阿琳娜刚一接近张怀生,汤姆爵士便再度发出了一声尖叫,拼命挣脱了她的怀抱,一溜烟跑走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 张怀生一脸纳闷,旋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刚刚晋升,灵性暴增,导致一时间没有全部收敛。 而汤姆爵士这样的黑猫,在超凡界向来被认定为是具备灵性视觉的动物,甚至可以用来警戒“恶灵”的接近。 它能看出问题倒也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身上此时正充斥着狼人的气息。 汤姆爵士作为低阶掠食者,对更高阶掠食者的狼人,会本能地产生恐惧感也正常。 “阿琳娜,你跟着汤姆爵士做什么” 阿琳娜一脸骄傲地说道:“我想找到那只恶灵,听姐姐们说,黑猫能看到‘鬼’,我觉得只要跟着汤姆爵士,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吓唬我的恶灵。” 张怀生微怔,有些无奈道:“虽然不想打消你的热情,但我不得不通知你,恶灵就在刚刚,已经被我找到并且诛除了,汤姆爵士之所以看到我这么害怕,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沾染了恶灵的气息。” 恶灵的扮演已经达到圆满,他已不再需要恐吓这群终日担惊受怕,甚至连船舱都不敢出的小修女们了。 “啊真的” 阿琳娜的语气中充满了欣喜:“那我们可以离开舱室了” “当然。” 张怀生很无奈,之所以“恶灵”没有进入她们的舱室,纯粹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但这却被修女们解读为“恶灵”只能在走廊和甲板上徘徊的行动规律了。 傍晚的时候,暴风雨来了。 汉萨号在风雨中,飘摇着仿佛随时都会倾覆,修女们躲在舱室内,祈祷着风雨尽快过去。 张怀生则在甲板上,随同船长一同抗击风暴。 一场暴雨过后,汉萨号减员一人,那个倒霉鬼是被风浪卷下去的——但随着他跌入海中,张怀生分明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自水面下一闪而过。 是鲸鱼等巨型海洋生物 亦或是这场风暴的来源一只超凡海怪 张怀生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但他知晓此事绝不能诉之于众,那只会引发人们心中的恐惧。 反正,像那样恐怖的海怪,想要摧毁掉汉萨号,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防备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 幸运的是,一直到雨过天晴的时候,那只海洋巨兽都没有再露面,如果不是张怀生笃信自己的眼睛,肯定要怀疑之前所见那一幕,是否是一场错觉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第二十天傍晚的时候,张怀生正在船舱中,跟已经康复了的基里安喝酒。 两个人都已微醺。 基里安忍不住抱怨道:“日复一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美利坚啊,我感觉整个人在海上都漂得发霉了。” 张怀生皱起眉,摸了摸许久没刮,生了一层短粗胡须的下颌叹道:“如果我们没有迷失方向的话,应该已经快到了。” 长时间困居于狭窄的航船之上,绝非什么舒适的体验,他也感觉自己快发霉了。 “但愿如此” “怀生,特蕾莎真的是个好姑娘,她既漂亮,又善良,就算那些王室公主,也就这样了。” “您多少有点儿过誉那些风流放荡的公主了。” 张怀生微微翘起嘴角,有些嘲讽的意味。 “欧陆的公主多如天上繁星,但特蕾莎绝无仅有,我很欣赏她。” 如果没有原主的事,张怀生觉得自己未尝没有可能被特蕾莎吸引。 但这个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如果”了。 “可惜,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合适,如果还有挽回的机会” 张怀生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基里安,真的没有这种机会了,我知道这很可惜,但你知道的,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正当这时,甲板上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有人兴奋地高喊道:“看到陆地了!我们看到陆地了!” 第五十二章 新大陆 张怀生和基里安噌地起身,推开门便向着甲板上奔去。 站在了望台上的水手挥舞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大声欢呼着:“张先生,我看到陆地了,我们终于到新大陆了!” 这二十天的漫长旅途,使每个人都憋坏了。 每天往返于狭窄的船舱,四周除了海水还是海水,衣服仿佛根本晾不干… 就是在后世,人手一部手机,远洋船员依旧觉得日子难熬。 张怀生抓住船舷,努力眺望着。 在海平面的尽头,果然有着一片昏黄色的大地。 那原本难看的颜色,此刻在张怀生眼中却远比这湛蓝的天,碧蓝的海要动人得多。 “船长先生,前面是得克萨斯州吗” 船长脸上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根据六分仪的测量,应该不会有错。接下来,我们只需沿着海岸航行,就可以抵达休斯顿港了。” “那可太好了。” 休斯顿(敦)港是得克萨斯州最发达的港口城市,拥有一定的工业基础,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休斯顿,但必须在那处理掉货物,换取建材,物资,淡水,枪械再找一块土地建立修会(城堡),安置下来。 当然,如果能买到炮就更好了,哪怕是一些老式的打实心弹的炮。 船舶很快停到了港口外。 港内,悬挂着星条旗的武装巡逻艇拦住了汉萨号。 船长领着几名水手划着小船上岸办理完手续,汉萨号才获准入港。 水手们下了船,立刻欢呼着跑到港口的栈桥上。 但太久的海上生活,使他们明显不适应骤然变得“风平浪静”的地面。 二十天来,第一次脚踏实地的感觉,令每个人都倍感欣喜。 张怀生站在船舷上,远远眺望着昏黄一片的土地,还有那座看上去,远不如汉堡这种大城市发达休斯顿市区。 这就是得克萨斯,孤星之州。 充斥着匪帮,3k党徒,穿棕色牛仔裤,别着左轮枪的牛仔,从墨西哥来的偷渡客的地方。 他和早已迫不及待的基里安一同下了船。 码头专门扛货物的力夫们蜂拥而来,他们清一色都是黑人,穿着有破洞的泛黄衬衫,赤着脚,似乎还颇有组织,使一众水手们顿时警惕起来。 一名黑人站在了一个不至于太敏感的距离,向他们高声喊道:“尊敬的先生们,你们是否有货物需要搬运” 人力搬运 水手们面面相觑,在欧洲的大港,几乎都已普及了各种型号的起重机,人力搬运似乎距离他们已经很久远了。 就这,还是得克萨斯州第一大港 搬运工都是黑人,倒是不出张怀生的预料。 黑人虽然自从南北战争后,名义上已经被解放,但在拥有广泛蓄奴传统的南方州,也仅仅只是名义上被解放而已。 在很多种植园,依旧大量使用黑人奴隶,即使是自由的黑人,生命和财产安全依旧无法得到保障。 能够从事搬运工的黑人,已经算是南方蓄奴州比较体面的存在了,更多的,依旧是如同野兽般被锁链锁在种植园里。 张怀生并没有兴趣来帮助黑人完成自我救赎,他站到了水手们的面前,说道: “在考虑是否雇佣你们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狼人聚落吗此外,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黑骑士的传说” 他说罢,取出了一枚先令银币远远丢给了那名站出来询问的黑人。 狼人聚落和黑骑士是他当下重点寻找的目标,前者是他扮演的关键。 没什么比混入狼人聚落中,跟狼人一同生活,更适合扮演狼人的了。 至于后者,虽说距离他晋升序列7还有着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未雨绸缪是华人的优良传统。 黑骑士这种稀罕魔物,甚至要比更高一个序列的吸血鬼还要罕见。 等到即将突破时再寻找,耽搁上一年半年的时间,简直是稀松平常。 黑人接过银币,顿时眉开眼笑。 “感谢您的慷慨,尊敬的老爷。” “请容许我纠正您的一个错误,狼人聚落是没有具体位置可循的,它们如风般肆虐在荒漠中,从来不会在哪个地方停住脚步。” “我猜,这应该是狼人的生存哲学,即使是它们这些魔鬼也知道,美利坚是白人的地盘。” 张怀生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黑骑士呢” “抱歉,尊贵的老爷,我很希望能帮助到您什么,只是我完全没听过什么黑骑士,硬要说类似的东西的话,我只知道白骑士。” 张怀生疑惑道:“白骑士” “那是什么” 黑人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与憎恶:“它们是一群清一色身穿长白袍、戴着只挖空眼睛处的尖顶白帽,手拿火把和猎枪,肆意抢劫,杀戮黑人的魔鬼。” “魔鬼” 张怀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里的魔鬼应该是个形容词。 至于他口中的白骑士,应该就是3k党,纯粹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在南北战争以南方失败而告终后,开始崛起。 现在正处于鼎盛时期,成员数百万,遍及整个美利坚。 黑人仔细打量着张怀生。 由于他没有佩戴渔夫帽,显露出了一副典型的东华人相貌。 “像您这样的人,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奉劝您卖掉货物后,就尽快离开,美利坚只属于白人。” 东华人其实也有许多皮肤白皙的人,但所谓3k党的白人至上,其实跟肤色没多大关系。 因为他们不仅反印,反黑,排华,还反犹,歧视爱尔兰裔,意大利裔,斯拉夫裔 所谓白人至上,仅仅只是盎撒人至上,顶多加上德意志人,法兰西人两个族群,因为他们从亲缘上来看,都算是同一个族群。 说白了还是多数人歧视少数人的把戏,你看在魁北克,盎撒人敢歧视法兰西人吗 (魁北克原属于法兰西殖民地,属于法语区。) 张怀生微微翘起嘴角,有些不屑。 3k党或许存在超凡者,但作为一个世俗组织,它能拥有中序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怀生现在虽然只是序列8,但全力发挥之下,绝大多数序列7都要饮恨,又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3k党 “多谢你的提醒。” “但是暂时我们还不打算卸货,因为还没找到买家,等到我们从城内回来,会有需要你们工作的时候的。” 张怀生同奥康奈尔女士,船长商量了下。 最终决定,由船长带人寻找接手机器的买家,休斯顿是具备一定工业基础的,且由于基础不高,厂主应该不至于看不上他们带来的大批二手机器。 历史上的休斯顿,因油气资源而发加,但在蒸汽时代,就只能靠煤炭了。 奥康奈尔女士和张怀生则打算去办理移民手续。 美利坚此时已经出台了限制移民法案,想要办理整船人的移民,难度恐怕不低。 办得下来便办,办不下来就算了。 大不了当黑户。 他们本就打算找一块荒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聚落,而非到某座城市定居。 只是免不得会多一些麻烦罢了。 第五十三章 建立据点 休斯顿的港口落后,市区却要好上不少。 有着大片鳞次栉比,刷着白漆的高楼。 间或分布着一两座工厂,衣不蔽体的黑人雇工,在白人监工的皮鞭下,顺从地进到厂中劳作。 大概是荒僻乡野,有被野兽,偷渡客,狼人袭击的风险,所以但凡有点资本的人,都拼命想往城里迁。 贫民们和自由黑人,宁愿做工人,给工厂主压榨,也不愿意到乡下种地,这也给工厂主们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只是受限于原材料的匮乏,休斯顿的工业仍处于偏向于小作坊的形式,分散在城中,而没有集聚成工业区。 打听到这一消息的张怀生暗暗思忖,从汉堡带来的机器,多为轻工业生产所用。 具备操作难度低,所产物品也多为生活必需品的特点,恰好适用于休斯顿的小工厂,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到了市中心,情况并未有所改善,反而显得颇为血腥残酷。 行道树上,吊着一具具黑人的尸体,上面用牌子写着:“我不该逃离我的主人”的单词。 荷枪实弹的州民兵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穷鬼,时不时能够看到有喝的醉醺醺的白人男性,对看不顺眼的黑人拳打脚踢。 州民兵们对此视若无睹,但也有白人店主破口大骂着冲出房子,吼道:“混蛋,你在损害我的财产!” 所谓废奴法案,终究不过是名义上的东西。 奥康奈尔女士皱起眉:“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张怀生看着这一幕也感觉有些不适。 “其实也正常,美利坚从独立之前的十三殖民地,就开始搞种族灭绝了,华盛顿穿着用印第安人头皮制成的靴子,高喊自由万岁的时候,这个丑陋国家的基调就已经奠定了。” “别忘了,美利坚的中坚力量,正是你们所熟悉的盎撒人。” 奥康奈尔女士长叹了一口气:“也对,正是因为盎撒人的力量在美利坚太过庞大,我们才会选择到得克萨斯州。” 移民署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背后是醒目的白星三色旗以及美利坚星条旗。 抽着劣质卷烟的男人翘着脚,倚在靠背上,读着一本封面为穿着单薄的金发女郎的杂志。 听到有人来,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谁,有什么事” “办理移民证件” 他忍不住失笑,坐直身子,似乎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要移民到得克萨斯州的 “蒸汽之神在上,如果你们下个月再来的话,移民署就要并入审计局了,我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接待过客人了。” “唔——爱尔兰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东华还是扶桑的黄人,也难怪。” 虽然东华没有历史上那般羸弱,甚至还披着一身列强虎皮,但意大利人总算是正经欧洲列强美国佬不是照样歧视吗 日俄战争中的胜利者扶桑,不照样被欧美白人所看不起吗 “办理移民证可以,但根据规定,每年来自任何国家的移民只能占今年,此国家已经生活在美国的人数的2。” 张怀生微微皱眉。 无论是爱尔兰人,还是东华人,都是移民美利坚的中坚力量。 爱尔兰人是因为在本土,受英国佬欺压太深,东华人则是因为人口相对于一个农耕国家而言,实在是太多了。 富者阡陌连田,贫者无立锥之地。 再加上美利坚地广人稀,许多地方都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所以每年迁往美利坚的东华人和爱尔兰人都不少。 他没有纠正爱尔兰人跟盖尔人不是一码事的想法,实际上,即便是盖尔人自己,也认为爱尔兰人是不分彼此,一衣带水的同胞。 移民署的职员上下打量着张怀生的衣着,见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才笑道: “但很可惜,我手中根本就没有今年的移民数据。所以,先生和女士,只需一美元工本费,你们就算移民美丽的得克萨斯州了。” 张怀生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此时英镑和美元的汇率,大概处于1比4的比例,由于两国都是金本位,浮动应该不大。 张怀生轻咳了一声:“抱歉先生,我们并不只是办理我们两个的证件,实际上我们要办理证件的人,远比你想象的多。” “到底是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 移民署的职员面色微变,但不是凝重,而是带着有些压抑的兴奋说道:“那可不行,人数太多会给我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搓动着:“得加钱,起码每人一美元!” “太贵了!” 张怀生伸出了一根手指,直接砍去一半:“最多半英镑。” 移民署的职员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来:“成交。” 实际上,他有个屁的风险。 整个休斯顿除了那些从墨西哥来的偷渡客,哪里有什么正经移民,能挣到这样一笔外快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办理完移民证件后。 便是售卖机器,购置淡水,食物,建材等琐碎事宜,这花了他们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期间倒是也没招惹什么麻烦,将近三十名水手,每个都随身携带左轮手枪,即使让3k党徒看到,也保准连个屁都不敢放。 傍晚,汉萨号一众人便包下了一家休斯顿的旅店,点了满满三大桌子菜。 汉萨号采购的物资虽然不少,种类也算丰富,但哪里及得上陆地上的新鲜食材,每个人都吃了很多。 即使是多处于“饥荒”序列的修女们也同样如此。 第二天清早,汉萨号便重新启航,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驶去。 越接近墨西哥边境的地方,就越荒僻,混乱,也越适合灾厄修会扎根。 从美利坚施行的白人至上主意,就能看出英国在这个国家,依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边境地区虽然危险,但胜在稳妥。 墨西哥也曾是中美洲小霸王,但遗憾的是,距天堂太远,距美利坚太近。 先是被美利坚割去大片领土,紧跟着,又陷入了内战的泥潭,久久无法自拔。 若非是墨西哥的境况比起得克萨斯州还要糟糕无数倍,又怎会有那么多偷渡客,想要偷渡到此时依旧非常危险的得克萨斯州呢。 汉萨号最终停泊在曼斯菲尔德。 这里只有一个很简易的码头,恰能允许汉萨号这样的远洋渔船停泊。 一行人在镇政府花费了一百英镑,便在镇政府的地图上圈定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足有一百英亩。 别以为这很便宜。 就这,还算是溢价出售了。 毕竟那里远离市区,若是碰到野兽,狼人聚落,持枪的偷渡客,甚至成群结队的3k党徒,只能靠自己硬抗。 指望巡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曼斯菲尔德镇的辖区,被抛荒的良田数不胜数,一英镑购买一英亩土地,根本就不算什么低价。 实际上,如果有枪有人,只要你能做到按时缴纳税款,直接去那些荒地上圈起一大片土地建立农场,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修会一众人便开始了大基建运动,无论男女,都投入到了修建自己家园的行动当中。 先是用木质篱笆圈起了一大片土地,随后,又修建住宅,了望台,以及预备有炮位,只等买来火炮的碉楼。 完全是拿这里当武装据点修筑的。 第五十四章 竣工 转眼间,距离汉萨号抵达曼斯菲尔德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张怀生亲眼目睹这里从一片光秃秃的荒僻土地,拔地而起一座座整齐的白色房屋。 人们伐倒木材,清理蛇虫野兽,用炸药开山取石,建立住宅,仓库。 庄园通往曼斯菲尔德小镇的道路已经完全荒芜掉了,又被张怀生他们清理出来,用以运送货物的马车通行。 汉萨号一趟趟驶离,前往北方购买建材,火药,和武器,但大炮实在难以买到,即使是南北战争时期的老古董也是一样。 在这期间,只有一只美洲虎进犯庄园,除了第一天晚上趁乱叼走了一只羊以外,张怀生都没出手,就被水手们用排枪射击解决掉了。 除了修建庄园以外,还要平整土地,种植农作物,安顿购买的牲畜。 工程量相当之大,但有张怀生这个体力卓绝,堪称是怪物的超凡者在,难度被大大降低了。 夜里,人们围在篝火旁,伴随着风笛和竖琴的声音,载歌载舞。 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得红扑扑的。 他们的喜悦,显而易见。 因为今晚,是他们庆祝庄园阶段性竣工的宴会,连日的辛苦,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 奥康奈尔女士特意吩咐人搬出了啤酒桶,供大家开怀畅饮。 炙烤得当的牛排和面包,散发着浓郁的笑料芬芳。 张怀生坐在篝火旁,打量着一手修建的农场:用以牵引马车的马儿们,在马厩中嘶鸣——隔壁的羊圈里,绵羊们咩咩叫着。 牧羊犬蹲在狗屋前,似睡非睡地假寐着。 散养的鸡鸭禽类,扑扇着翅膀,在牛圈旁飞来飞去,时不时踩在一只温驯的奶牛头顶,发出一声啼鸣。 整齐播种的菜园,绿意盎然。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人们有时候很难理解华人对于土地的执念。 这个时代的东华人,即使是被称作“地主”的,又能拥有多少土地绝大多数,都及不上美利坚随意一个农场主的水准。 那是无立锥之地的贫者们,代代相承的执念。 是无数穷尽一生薪水,也绝无可能购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屋,被称作“廉价劳动力”的人刻入骨髓的执念。 奥康奈尔女士说道:“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宣布,我们的新家园阶段性的竣工了,感谢大家半个多月来,辛苦的付出。” “在委员会在爱丁堡灾难性的失败之后,克利福德先生将修会交给了来自东华的张先生——他跟我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利益上的纠葛,但他依旧毫无保留地帮助着我们。” “作为克利福德先生钦定的领导者,他默默守护着我们,并且在修建庄园的过程中,贡献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我很欣慰,你们能遵从他的领导,没有阳奉阴违,也没有顶撞与不敬,我希望你们继续延续这种作风。” “现在,请张先生为我们的庄园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人们纷纷鼓噪起来。 水手们拼命鼓着掌,这段时间,张怀生和他们一起伐木,一起开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他们发自内心地爱戴,并且敬畏这个一刻钟能伐倒一百棵树,一个人便能扛起三棵圆木的东华男人。 没人敢对他不敬。 张怀生笑着走到了人群当中:“既然奥康奈尔女士希望我给庄园取名,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就叫新盖尔庄园,这里是一个崭新的,但绝非终点,我们迟早是要回到欧陆上去的。” 这个名字很符合欧洲人的取名规律,简单又粗暴。 好比新奥尔良,新英格兰,新约克…甚至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叫新爱丁堡的城市。 有人询问道:“张先生,你会带我们回家吗” 张怀生犹豫了片刻,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当然,我曾经和你们并肩战斗,我也很期待在未来,能继续和你们一起。” 一战造就了爱尔兰和波兰的独立,加上一个苏格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不需要等到战后,在战争后期,德国人就会像拉拢列先生一样,拉拢他们,并且资助他们回国,继续领导反抗英国人的起义。 苏俄之所以能建立起来,绝对少不了德国人的资助。 只可惜,等到沙皇俄国因苏俄革新,而土崩瓦解,退出战争之后,德国已然是强弩之末了,根本无法继续战争。 这番话点燃了今晚最热切的气氛,每个人都在向他敬酒,爱尔兰人本就嗜酒如命,又憋了这么多天,这下彻底放纵了起来。 张怀生感觉自己肚子涨得厉害,眼神却清明无比,以他的身体素质,啤酒跟水也没多大区别了。 酒过三巡,场上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张怀生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特蕾莎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感觉你似乎不太开心” 张怀生愣了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跟我说过,东华人有着很严重的乡土情结,我能看出,大家都在很努力地接纳你,使你产生归属感,但你依旧和我们有很大的隔阂。” 张怀生轻笑道:“怎么会” 经过漫长的航行,以及二十天来并肩工作,他对修会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我只是有些思念故乡罢了。” “是啊,有家却不能回,就跟我们一样,每个人的心中其实都藏着对家乡的怀念。” 张怀生摇了摇头:“还是不一样的。” 你们最起码有个家在,他在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孑然一身罢了,那所谓的东华,即使再像,到底不是他所热爱的中华。 说罢,不待特蕾莎发问,他便又道:“明天我想离开盖尔庄园一段时间,听说不远处有一支狼人聚落,血洗了一个村庄,我想去看看。” “你自己一个人吗那太危险了!” “其实也没什么危险,毕竟我是狼人序列,想要混入狼人聚落当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怀生露出笑容:“倘若它们不接纳我,我就打败它们的头领,做领头狼好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扮演,他已彻底掌握了“独裁”和“狼人”序列的特殊能力。 对于击败一支狼群的头狼,他有充足的信心。 第五十五章 变狼 如果张怀生是矢志不渝的“反贼”或者说“革新家”。 他现在就该通过种种渠道,招收本土的东华人和盖尔人来到麾下,用“思想”武装他们。 这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东华,只要贿赂好那些封建官僚,以劳务输出的名义,随随便便就能弄来几万人。 然后不断蚕食附近的荒地,开辟农场,自给自足,甚至引进先进生产力,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工业体系,割据一方。 从而在美墨边境创造一个拥有自己军队的“国中之国”。 到时候,即使引起美利坚的重视,目前武德一点也不充沛的美利坚,想来也不至于因为一大片荒地而发起战争。 即使真迎来“最后通牒”,到时候无论是选择羽翼未满,暂时蛰伏,成为美利坚的一个华人市;还是全部乘船,搬回东华,造封建王朝的反。 都不失为一条绝佳选择。 只要有几万名忠诚于自己,训练有素的新式陆军,一旦返回东华,那便是割据一方的军阀。 但张怀生无心于此。 一是他搞搞理论还行,让他真去领导一场革新,水平够不够暂且不论;所引发的动荡,是否会引来列强干涉,从而使神州陆沉,重复前世接连被列强入侵的灾难 二是,无论东华还是盖尔,他都没有足够的归属感和动力去解放。 他能负责将修会安顿下来,已经足够回馈克利福德的善意了。 “好,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也不劝你了但你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暂时还不确定。” 特蕾莎微蹙娥眉:“可是这边还需要你拿主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听你的,你要是离开太久,可能会发生动荡。” 这段时间,张怀生在盖尔庄园几乎成为了说一不二的真正领导者,人们已经习惯了听取他的命令。 但张怀生并没有揽权的想法,实际上,这是他对扮演“独裁”的一种尝试。 说一不二才是独裁,有些事,可以拿出来讨论和商量,但做决定的一定得是他自己。 “放心,盖尔庄园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只剩下一些琐碎小事,交给你和奥康奈尔女士就足够了。” “我记得你已经快完成对‘饥荒’的扮演了,目前有两件事对你而言最为紧要,其一是尽快完成晋升,突破到序列8;其二是弄一份‘猎人’魔药,尽快让基里安也晋升为超凡者,做你的帮手。” 张怀生倒不是不信任奥康奈尔女士,实在是奥康奈尔女士作为超凡者的天赋实在一般,几乎没可能突破到序列8。 而“灾厄”途径,‘饥荒’所受限制颇多,只有到了序列8‘瘟疫主祭’才算厉害。 “另外,采购火炮的事情也不要懈怠,这片土地很肥沃,之所以没人敢占据,已经足以说明它的危险性。记得提醒大家,时刻不要放松警惕。” 他可不希望出一趟远门再回来,这座花费了自己不少心血的盖尔庄园就被披着白色床单的3k党徒付之一炬了。 即便刨除感情因素,“独裁”序列也需要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特蕾莎听出了张怀生的潜台词,询问道:“你今晚就要走” “是啊,今晚正合适,白天实在太热。” 张怀生取出猎隼这把陪伴自己许久的左轮手枪,说道:“猎隼暂时就交给你了。” 只要填充了银弹,枪械对于狼人的杀伤性还是有的,虽说打不死,但狼人也会因剧痛而陷入瘫痪状态。 许多农场主都备有银弹,就是为了让狼人疼这么一下,好将它们祛走,去捕捉更容易获取的猎物。 “好,我明白了。” “每晚都要按照我制定的守夜规矩守夜,要定期去察看他们的工作状态,谁若偷懒,必须给予惩罚。” “无规矩不成方圆,作为管理者,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张怀生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琐事。 临走前,他看着身后这座从无到有的崭新庄园,默默想道,自己这也算是有了一个根 得克萨斯州处于低纬度地区,拥有广袤辽阔的草原和平原,气候十分炎热。 晚上还好,可到了白天,一大片无遮无拦的茫茫草原,实在不是远足的好去处。 张怀生没跑出多远,衬衣就已经湿透了。 他没有骑马,虽然原主学过马术,但盖尔庄园仅有的那些挽马,速度实在太慢,还得分心照料,远不如他的两条腿靠谱。 他在中午的时候,抵达了一座小山,这里总算有了荫凉。 张怀生找了棵高耸的阔叶树乘凉,可没过多久,天上又开始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担心被雷劈到,张怀生只好换了个位置,躲进了一处山洞里。 他的身上洒了驱虫药,所以他不怎么害怕蚊虫叮咬,但看着这一条条拥有密密麻麻复足,在地上游走的虫子。 他便油然而生一种厌恶感,甚至不想用“独裁”的操控能力,控制它们离开,哪里又能踏实下来休憩 唉,我这是去寻找狼群还是荒野求生 他的心情颇为糟糕。 和独裁相比,他在狼人上的扮演进度差太多了,如果照这种趋势下去,他在主途径突破到序列7的时候,他在狼人的扮演上,恐怕还没到三分之一。 张怀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变。 对啊,我之所以在狼人的扮演上如此缓慢,应该就是因为我的灵魂源于前世的大城市,而缺乏野性。 试想一个连野外随处可见的虫子都感觉恶心害怕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狼人的扮演上取得进展 他思索了片刻,随即下定决心,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脱下,放到一旁。 他的身躯开始扭曲,血肉蠕动,骨节暴涨,噼啪声响不断,整个人向上拔高了足足四十公分。 他下巴向前凸起,形成狼吻,双耳向上拔尖。 银灰色的毛发刺破皮肤,如同一把野草,蓬勃生长。 嘶—— 张怀生吸着气,艰难忍受着变身狼人的过程中所带来的强烈痛楚。 很快,他便由人身转化成了狼人,这一过程带来的灵性消耗很大,但完成变身之后的灵性消耗,就变得微弱了不少。 狼人主要是靠身体战斗的,而非灵性,所以维持狼人之躯,并不会消耗多少灵性——起码对于他那庞大的灵性储备而言,不算多少。 他起身,离开山洞,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他作为狼人序列者,对阳光的感觉只是稍稍有些刺眼,不像真正的狼人那样,被阳光死死克制着。 但依旧是下意识抵触阳光。 第五十六章 与狼共舞 夕阳西下。 破败的农庄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像是被巨人硬生生摧垮了一般,堆砌的砖石被撕扯得到处都是。 家具四分五裂,篱笆被成片掀开。 牛羊只剩骨架的尸体被啃的遍是齿痕。 被黑色污血浸泡的土壤中,还混杂着几根禽类的羽毛。 人类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但从破损建筑物上的狰狞爪痕,就能看出当时袭击村庄的狼人有多么恐怖。 张怀生蹲下身,抚摸着地上留下的巨大脚印,从脚印来看,这只狼人的体型,比起自己变身之后,还要大出一截。 在脚印旁,还丢着一把枪管被巨力硬生生折断的猎枪,拉栓退出子弹,能看到它的弹头闪烁着银光。 想必农庄主人就是用这把枪对付狼人的。 只可惜银弹太少,倘若不是枪法足够精准,且提前发现了狼人的踪迹,面对狼群,所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 张怀生此时已经恢复了人形,他对狼人扮演的猜测是正确的。 仅仅是赶到被狼人屠村的这座农庄,所获得的扮演反馈就几乎相当于之前四十天的总和了。 呆在庄园里,根本没办法扮演狼人。 他来到农庄的储藏室,这里或许是因为没有牲畜,也没有人居住,并未遭受损毁。 他打算在此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追踪这支狼人聚落,外面的脚印颇多,想要判断出狼群的方向并不难。 问题在于,狼人不会在白天行动。 他若是一反常态,在白天找寻到狼群,很容易引起这些野生狼人们的猜疑。 篝火噼啪。 张怀生将携带的牛肉罐头放在火堆上炙烤着,他在思索,如果自己要扮演狼人,是不是就该如它们一般,茹毛饮血了 茹毛饮血倒还无所谓,若是狼群要进攻人类的庄园,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 若是这群狼人要吃人呢 扮演法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 张怀生皱起眉,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掌握这支狼群了,最起码也要使它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这样,既能收服一支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又能使自己的扮演不必偏向于反人类的地步。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张怀生抬起头,能够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战战兢兢走来。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上去就像十分恐惧一样。 年轻人有着亚麻色的卷发,肤色偏黄,看上去很像拉丁裔,按照地理位置来判断,应该是个从墨西哥偷渡来的西班牙混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操着一口充满口音的英语,断断续续问道。 野生狼人也能变成人形 张怀生皱起眉,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对劲儿,首先,他在入夜之后,才突然来到农庄,这完全违背了得州人们的常识——入夜之后不要单独行动,更不要说外出了。 其次,他的衣衫十分残破,襟前还带着放射状血迹,而且并不合身,很显然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眼神中那副极力掩饰的桀骜不驯,充斥着野性和嗜血欲的杂糅,如果要是人类,那必然是吟诵着不知名呓语的红月疯子。 还有他那战战兢兢的动作,看似是恐惧,但仔细打量,更像是因为克制心底的贪婪和嗜血而造成的。 “我是来找狼群的。” 张怀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指了指眼前的罐头:“你是这里的幸存者我刚到这儿不久,可以跟我讲讲狼群到底在哪吗” 这时,篝火上,罐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沸腾的汤汁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年轻人不顾烫手,一把抓起罐头,询问道:“我,能,吃吗” “当然。” 年轻人立刻举起罐头,直接倒进嘴里大嚼起来。 还真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看来,这只狼人的心眼儿倒也不是特别多,只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疯。 张怀生眉头稍稍舒展:“不必这么着急,还有很多…我去添些柴火。” 张怀生说着,便毫无防备地走出房门。 他的脚步微微停顿,能够看到篝火火光的映照下,身后男人的阴影,正在不断茁壮。 粗壮的利爪高高举起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自己还是高看他,确切来说是“它”了。 畜生就是畜生,一点也沉不住气。 在利爪落下的一瞬,张怀生骤然回身,精准握住了它的手腕。 似乎也没料到张怀生能反应过来,年轻人正在狼化的身躯,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给我起!” 张怀生吐气开声,直接将狼人高高举起,一个过肩摔摔进了废墟堆里。 烟尘弥漫。 而此时,周围的黑暗旷野中,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眸接连亮起,狼群已然悄无声息摸到了周围。 看见这一幕,张怀生不仅不惊,反而露出喜色。 还想着找狼群呢,没想到狼群压根儿就没离开附近。 他的身躯开始扭曲,血肉蠕动,骨节暴涨,噼啪声响不断,转眼间,便化作了一只极为高大雄壮的狼人。 从废墟中重新站起的狼人,惊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同族,充满兽性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周围的狼群也骚动起来,似乎根本没料到事情会衍变到这一地步。 如果是另一只狼群的狼人,狼群只会一拥而上,将其撕碎。 但眼前的这只同族,明显是一只流浪狼人,不仅没有自己的族群,还属于狼群中的贵族,可以变身成人类的高阶狼人。 这使得它们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因为这种狼人,是具备加入族群的资格的。 张怀生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嗥叫,体内沸腾的野性,使他下意识产生了一种撕碎什么的冲动。 嗥—— 周围的狼群,下意识发出了阵阵狼嚎以应和。 但紧跟着,就在那只年轻人变化的狼人锋利的眼神下,偃旗息鼓了。 张怀生感觉到了血脉中沸腾的兴奋感,他伸出手,勾起一根延伸出锋利指甲的手指:“来,战!” 很显然,他在挑战狼王的地位。 狼王本来还想着是否收服这只同族,闻言,顿时被激怒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更为响亮的咆哮声。 王者,面对挑战绝不能退缩! 此时,圆月高悬,距离红月到来的日子,仅有一天之隔。 第五十七章 新王加冕 月圆高悬。 两只格外雄壮的狼人遥遥相对,龇牙咧齿。 狼群在外围逡巡,有些不安地低声呜咽着,等待着王者间的角逐。 砰—— 蹲伏于废墟之上的狼王,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发起了进攻。 它的一双强劲有力的后足齐齐发力,硬生生将废墟顶上的石板踩得塌陷,整个身体如炮弹般飞起。 面对这狼人惯用的飞扑,张怀生仅仅只后退了半步,双手发力,力贯全身,在狼王扑来的一瞬,直接掐住了它的脖颈,将它狠狠甩飞了出去。 力贯全身,说来简单,实则那是习武数十年的高手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可张怀生是“独裁”途径,体魄气力尽在掌控,即使不变身,这只狼王也未必能压制住自己。 变身之后,自己的优势几乎可以说是碾压性的。 除非是红月。 但他今日出现的时机,恰恰挑选的是红月前一天。 砰—— 碎石纷飞。 狼王被灰尘淹没。 狼人们发出阵阵不安的嗥鸣,张怀生这只“野生”狼人,所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力量,使它们既恐惧,又崇拜。 恐惧是担心新王太过暴虐,崇拜则是震怖于他那压倒性的力量。 不是狼人人均二五仔,打起架来没一个敢帮助狼王。 而是刻入狼人基因深处的本能,就是要挑选一只最强大的头狼来带领族群不断壮大,至于旧王,只能退位让贤。 这跟狼群的习性一模一样。 轰—— 烟尘中,黑影再度飞掠而出。 这一次,狼王的速度更快,锋利的爪在张怀生的胸口撕扯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皮肉外翻,血液飞溅。 但张怀生转手就是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并且趁着去势未落,狼王飞起无从借力的时机。 身形如闪电般冲出,后发先至,硬是在狼王还没落地之时,便来到了它的面前。 紧跟着,一个肘击将其砸入地底。 随即,张怀生的双手弹出锋利的爪,狠狠刺穿了狼王的肩胛骨。 狼王吃痛,一脚将张怀生蹬飞了出去。 两只狼人再度陷入对峙,俱都是发出了宛如风箱般剧烈的喘息声。 谁都没有选择率先发起进攻。 “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张怀生狭长的狼吻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种火力全开的战斗方式,虽然完全压制住了狼王,但对他体能的消耗也很大。 他得承认,是自己小瞧了这只狼王。 只见那边,被洞穿肩胛骨的狼王站起身,汨汨流淌的血液迅速止住,皮肉黏合,那狰狞的十个血洞也逐渐缩小。 张怀生的伤势恢复速度比起狼王还要更加夸张,因为他是独裁序列,甚至连自己的相貌身高都能进行微调,更何况增加伤口的恢复速度。 眨眼间,胸口的伤势便愈合如初。 狼人们发出阵阵压抑的咆哮,这种精彩绝伦的战斗,激发了它们心底的热血。 有几只狼人甚至激动地人立而起,不停拍打着自己的结实的胸膛,砰砰作响,宛如战鼓,为狼王助威。 张怀生再度勾起手指,挑衅着警惕地围着它打转的狼王,但它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一般,依旧没有扑过来。 既然你不来进攻,那就我来! 张怀生屈下膝盖,双腿如弹簧般绷紧,四肢着地,随着双腿用力,整个身体飞掠而起。 狼王正欲躲避,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仿佛一架井然有序运转着的蒸汽机,一个关键性的齿轮突然停止了运转。 下一刻。 张怀生便直接将其砸在了地底。 重拳如锤,狠狠砸在它的四肢。 他咧开嘴,森白的利齿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 咔—— 他虚咬在狼王的脖颈处,原本剧烈挣扎的狼王立刻不动了。 它的要害已经被拿捏,这场狼王间的角逐,它已经失败了——而且败得是如此干净利落。 它的眼睛里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它曾以为自己已是狼人中的佼佼者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狼人能轻易碾压它。 张怀生没有取下这只狼王性命的想法,尽管他很清楚,作为狼人聚落的首领,它手中的无辜人类的性命,绝对不少。 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张怀生没有理会骨骼迅速愈合,发出噼啪声响的狼王。 他站起身,来到高高的废墟之上。 沐浴着皎洁月光。 张怀生站在废墟顶端,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嗥鸣! 下一刻。 群狼应和,十余只狼人们簇拥着张怀生,齐齐发出了一声对月长嗥。 这一刻,新王加冕! 伤势逐渐恢复的狼王挣扎着站起身,用愤怒且悲凉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按照狼人刻入骨髓的规矩,接下来,它必须离开狼群,成为一只流浪狼人。因为旧王继续留在狼群,只会造成内耗。 它背对着狼群,有些落寞地离去。 前者如丧家之犬,后者,则恰是意气风发之时。 嗖—— 一道黑影从它的头顶飞起,落在了它的面前。 刚刚加冕为新王的狼王,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只拖着伤躯,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的旧王。 狼王又惊又怒,四肢利爪弹出,发出一阵急促的低吼。 身后的狼群也追了上来,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它们敬畏于新王的力量,但也感怀旧王曾经做出的贡献,只能在一旁不安地逡巡着。 张怀生当然知道它们会错意了,估计是把自己当作想要赶尽杀绝了。 但他很欣慰这些狼人们的反应,既没有忤逆自己,强行追随旧主的意思,又没有一味阿谀,丝毫没有感情可言。 狼人看来也并非书上描述的那种,全然没有感情的纯粹魔物,最起码,比起恶灵要强得多。 他向旧狼王伸出了一只手。 它满眼惊诧,随即咧开一口森白利齿,有些执拗地将他伸出的手拍开。 “你在羞辱我” 旧王发出低吼。 张怀生没有生气,只是再度伸出手:“你很厉害,我需要你帮助我,带领这只狼人壮大。” 根本不需学习,张怀生在第一次变身为狼人的那一刻起,就掌握了属于狼人的语言。 张怀生的确很需要这只狼王来替他掌握狼群。 因为他总不能永远呆在狼群中,扮演仅仅只是扮演罢了,最怕的就是入戏太深,那虽然能得到更多灵性上的反馈,但也会大大增加失控的风险。 狼王低吼着,嘴唇被声音震得发颤:“你在羞辱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流浪狼人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类骑士,会用银弹麻痹你的身躯,将你杀死。” “居住在古堡中的吸血鬼,会用锁链拴住你的脖子,试图让你为奴仆,替它们看家护院。” “你终日只能在猎人的围剿下惶惶不安,生怕在白天的时候,被他们摸到自己的巢穴,用日光消灭掉你。” 张怀生居高临下,发出阵阵低吼。 “那么现在,回答我,你是想过这样的日子,还是臣服于我,继续为了族群的壮大而努力” 第五十八章 白骑士 曼斯菲尔德镇。 街道上,鸦雀无声,像是有某位大人物莅临,一片肃然。 警局外,悬挂着的白星三色旗以及星条旗下。 是一队头上戴着三角白帽,只露出一双森寒双目。 骑乘着同样披着白色罩袍的战马,人马俱白的“白骑士”。 烈日炎炎,但这伙人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杀人如麻的凛然寒意,使得小镇上的居民,根本不敢靠近。 戴着警帽的警官走进警局内,向着坐在主位的男人高举起左手:“日安,魁首!” 尤金史密斯是得克萨斯州的3k党魁,就如电影中描述的黑手党柯利昂家族一样,3k党也拥有种种支派。 而尤金史密斯的这一分支,正是3k党中最激进,行事作风最为暴虐的一支。 他们曾经骑着马,在休斯顿当街穿过,肆意枪杀着黑人,手持火把,在乡野穿行,看到黑人家庭,便丢进去一把火,将其付之一炬。 即使面对的是白人,他们的作风依旧残酷。 无论是爱尔兰人,墨西哥偷渡来的拉丁混血,还是自发抱团,组成黑手党对抗他们的意大利人,都视他们如魔鬼。 史密斯头也不抬地询问道:“我听说,这里最近来了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爱尔兰人,并且还买下了一片土地,试图在上面建造庄园” 巡警忙不迭地汇报着:“没错,他们还采购了不少武器,似乎是打算在此长久安顿下来了。” 在美利坚,3k党徒并非一个职业,巡警可以是他们中的一员,路边摆水果摊的也可能是他们的一员。 用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来形容3k党的势力,再合适不过了。 “呵,又是一群打算窃取我们伟大盎撒民族土地的盗贼,这群爱尔兰人,只配给我们当奴隶罢了。” “走,白骑士们,我们今晚便光顾一下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营地。” 史密斯说罢,起身,径直离开警局,乘上了战马。 一众白骑士立刻高举起左手,念出:“白人至上!” 随后紧随他身后,鱼贯而出。 “汤姆爵士,好久不见了!” 阿琳娜很兴奋地抱着黑猫,转着圈。 由于汉萨号暂时没有出航任务,水手们直接把船上用以灭鼠的汤姆爵士带到了庄园里,并赋予了它新的工作——仓库管理员。 特蕾莎还计划着下一次出航,让水手们给汤姆爵士带回来几只伴侣,好繁衍出更多的猫。 老鼠是任何一个农民都深恶痛绝的东西,它们不仅会偷盗粮食,还会传播疾病。 没有人比灾厄修会的修女们更清楚疫病的可怕,一旦爆发传染病,汉萨号仅有的一名半吊子船医,根本应付不来。 基里安轻叹了一口气,询问坐在对面的特蕾莎:“距离瑾瑜离开庄园,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嗯,前不久他得知狼人聚落的消息时,便想离开了。现在庄园里的事务暂时告一段落,他离开也是正常的事。” “这家伙,也不跟咱们商量商量。” 特蕾莎微蹙起眉:“瑾瑜做事,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难道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吗舅舅,你觉得你比瑾瑜更聪明吗我们只需听他的命令就是了。” “也对。” 基里安有些无奈道:“就该让聪明人来拿主意,我们这些笨蛋,乖乖听着就是了。” “对了,特蕾莎,奥康奈尔女士打算让派克他们回故乡招一些同族过来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派克就是汉萨号的船长。 “不怎么样。” 特蕾莎的神情有些冷淡:“舅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实话实说,我不想再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由而奋斗了。” 她指了指外面:“你看,这是我们一手建立的新家,每一片砖瓦,每一根梁柱都是,我不希望再招惹来是非,将它们统统毁掉了。” “盖尔人为了所谓的自由,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特蕾莎的语气笃定:“自从离开欧陆后,我便没再跟主支的僧侣们联系过了,他们以为我们要去马萨诸塞州,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修女们只是修会的分支。 灾厄修会的主支,其实是那些男性僧侣们,他们的平均实力也更强,革新热情也更高。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安静的庄园顿时沸腾了起来。 了望台上,值守的水手大喊着:“白骑士,是张先生叮嘱过我们要小心的白骑士!” 远远的,已经能够听到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特蕾莎看了一眼基里安,神情凝重地说道:“舅舅,就按照我们演练过的,你带着他们即刻布防。” “好。” 盖尔人多渔猎,即使是水手们,射术也普遍在水准之上,配合地形优势,基里安有充足的信心,击溃这支挑衅来的白骑士。 特蕾莎则迅速前往了自己的卧室。 她看着那枚被放在床底下,蒙着一层红色绸布的水晶球,犹豫了下,还是毅然伸出手,将其抱了起来。 月圆高悬,刚刚被收服的狼群,奔驰在旷野中。 张怀生跑在队伍最前方。 他在连夜带领狼群迁徙。 明天就是红月,他无法像正常狼人那样沐浴红月,那会极大增加他的失控风险。 所以,如果不打算把明天一整天都浪费掉,只能选择连夜赶路。 狼人们尽管心中有所不满,但也不敢质疑张怀生的命令。 他那属于“独裁”序列的暴君气质,即使未曾刻意展现,依旧被狼人们敏锐地觉察到了忤逆他必有代价。 旧狼王终究还是选择了成为张怀生的臣属,一方面,它对张怀生描述的流浪生涯而感到恐惧。 另一方面,它也眷恋着这支自己一手带大的族群。 并且,张怀生那碾压性的强大实力也征服了它,在它看来,臣服于张怀生,也算不上多大的羞辱。 张怀生在一座小山上停下。 他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俯瞰着狼群。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白天就蛰伏在山中。不远处,就是臣服于我的人类农庄,你们必须守护他们,不可有丝毫侵犯。” 狼人们的眼神中,积蓄的不满更深了。 在它们看来,狼人不吃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成给人类看家护院的了 狼王询问道:“首领,您收服了一支人类部落” 张怀生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俯瞰着弓着背的旧狼王:“没错。你们觉得一个人能吃多久一顿还是两顿” 他的嘴角露出了讥诮之意。 指着山下的农庄说道:“而我豢养了一支人类部落,他们会在白天守护我,为我奉上牛羊;而我只需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偶尔帮他们料理一些羸弱的人类——这不比把人类干净利落地吃掉舒服” 狼人们有些懵,尽管仍旧心有抵触,但似乎也明白了新王的意图。 第五十九章 狼王归来 高地上,张怀生居高临下,训斥着狼人们。 “你们都曾见过牧羊人。” “他们保护牛羊不被狼群吃掉,难道是出于善行吗不,他们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如果得到人类的供奉,你们将不必一直流浪,每袭击一次人类村庄,都要冒着被人类围剿的风险。” 狼人们多多少少继承了人类时的记忆,它们是能够理解“牧羊人”这一复杂的单词含义的。 狼人如果过于频繁袭击人类,也会上通缉榜。 州政府届时,要么派出州民兵,要么便会组织起猎人,对狼群展开围剿。 先是用猎犬确定狼人的方位。 然后再针对狼人害怕阳光的特点,在白天里追踪到狼人的落脚点。 面对一群不能离开洞穴的狼人,即使是一群普通人,也能通过火攻,炮击之类的手段将一整个狼人聚落毁灭掉。 久而久之,狼群也便跟人类达成了某种默契。 几乎不会有狼群对同一区域的农庄,村落进行接连打击;同样,州政府也不会为此而劳师动众,耗费钱财。 所以狼人们是知晓人类是有能力对它们造成威胁的。 只是心中的野性,与天生嗜血的欲念,使它们很难同人类达成协议。 白骑士们借助掩体,同庄园守卫对射着。 已经有好几个白骑士被庄园守卫射杀,对方的火力,以及射击精准度,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史密斯怒不可遏地咒骂道:“这群该死的爱尔兰人,他们绝对受过军事化的训练,而且私藏了如此多的武器。” “他们就是一群暴徒。用枪榴弹,杀光他们!” 话音刚落,似乎是他那发号施令的派头实在引人瞩目。 一枚子弹命中了他的肩头,爆出了一团血花。 他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声,肩头的血肉蠕动,很快便将弹头挤了出来。 “该死的爱尔兰人!” 3k党徒的超凡者,多是屠夫途径,身体恢复力强大,因为这契合他们的宗旨,有助于扮演。 史密斯将手中的步枪丢下,换上了一柄曲柄维京战斧,发出疯狂的呐喊声:“射击,射击,冲进去,杀光他们。” 庄园内的修女们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们发起进攻。 “饥荒”能有效对付这些多为普通人的3k党徒。 但问题在于,“饥荒”的影响范围太小了,远远不及枪械的射程。 她们必须等到敌人冲进庄园时才能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对这些白骑士产生影响。 基里安满脸不甘地在塔楼的射击孔内骂道:“该死的,对方的头领居然是个屠夫途径的超凡者。” “特娘的,又是屠夫,这群该下地狱的渣滓!” “为什么我们没在这里摆上一门火炮,不然一炮下去,就算是超凡者,也要被炸成碎肉!” 派克船长满脸苦笑:“早知道,最起码该把汉萨号上的捕鲸叉安装过来。张先生现在又不在,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刚刚击中史密斯的那一枪,就是基里安打的。 基里安接受过德意志人全面的军事化培养,算得上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中,最杰出的校级军官之一。 如果对方之中没有超凡者,即使人数比起庄园里的男人们还要多一些,他也有信心指挥水手们将敌人击溃。 只是这伙白骑士中,起码有三名屠夫,连中数枪,却根本没有大碍。 庄园的围墙外。 一名白骑士,取出枪榴弹安装在枪口处,这种即便在张怀生那个时代依旧发光发热的武器,随着他扣动扳机。 砰—— 空包弹炸响,枪榴弹被气流推进,呈现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落入了庄园之中,炸出了一个大坑。 马匹,牛羊,家禽被爆炸声惊得惶恐不安。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十余枚枪榴弹先后爆炸,等到白骑士们借着火力压制,冲到庄园附近时,又纷纷扔出木柄手榴弹。 手榴弹命中了一个盖尔人驻守的房屋,爆开的破片,顿时将里面的三名射手炸死。 随着一个关键火力点哑火,白骑士们顿时在高举起维京战斧的史密斯的带领下,向庄园发起了冲锋。 …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张怀生踩在一个放哨的白骑士的尸体上,眼眸泛起红光。 根植于狼人血脉中的嗜血欲念,被血腥气刺激得越发旺盛,但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看着眼前正缓缓燃烧着,冒起浓烟的盖尔庄园,张怀生向狼群发号施令:“吃光所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马留下!” 这些白骑士们骑乘的马匹,多为战马,价值要比庄园的那些挽马高得多。 狼人们立刻兴奋地一拥而上。 前世的人们,都以为小胡子,小墨,是纳姿的发源,孰不知在后世号称是民主灯塔的美利坚,才是纳姿的真正起源。 张怀生低吼着发号施令,一遍遍强调,只能对白衣服的人类发起进攻,没有跟着狼群一起冲杀。 他刚刚成为新王,还没有在狼群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强行推翻狼群之前的计划,将它们迁往靠近人类城镇的危险地带。 这的确很“独裁”,但如果无法满足它们旺盛的食欲和野性,试图把它们变成看家护院的家犬,自己迟早会被背弃。 就让它们借助这些3k党徒们的尸体,好好饱餐一顿。 张怀生这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向庄园狂奔而去——倘若狼人们被修女们的“饥荒”影响了心智,自己即便是狼王,恐怕也没办法再命令它们了。 这群本就嗜血的魔物,理智向来处于水平线之下。 庄园内的主楼里。 特蕾莎手捧着水晶球,敌人终于开始集聚,这是施展能力的大好时机。 “省着点用的话,应该不会花费太多的寿命。” 她暗暗盘算着。 正要发动能力,突然被一股巨力拍打了下胳膊,将水晶球拍飞了出去。 骨碌碌。 水晶球滚到了角落里。 “谁” 留守在主楼里的人们纷纷戒备了起来。 但当他们看到来者是谁时,立刻激动地喊道。 “领袖!” “张先生!” “你终于回来了。” 称呼参差不齐,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神情安定了下来,仿佛有张怀生在,即使面对任何危险,他们都能解决。 此时,伴随着一声狼嚎。 一只格外高大的狼人从黑暗中扑出,将白骑士的首领,史密斯扑倒在地。 庄园里的人们第一次见到这种魔物,满脸惊惧,一时间不知道是开枪是好,还是放任他们相互厮杀是好了。 张怀生说道:“不用害怕这些狼人,它们现在,勉强算是我的属下。所以,你们不必释放能力了,免得引起它们的混乱。” “把这一消息通报下去,让他们别误伤了自己人。” 张怀生看向楼下,正轻松将一头狼人砍倒的史密斯。 这只屠夫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张怀生所遇见的第一只异化屠夫,以及尸语者操控的屠夫尸傀。 是屠夫途径,正儿八经的序列8“战车”。 能力是大大提升自己直线冲锋时的速度,以及获得更加强大的恢复速度。 与磐石途径这一专精于防御的超凡途径不同,屠夫的每一条序列,几乎都是为了进攻,进攻,再进攻。 而且,他的实力明显也已达到了序列8的顶点,寻常狼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它手中的那柄曲柄战斧,很显然也是超凡武器,闪烁着红芒,一旦被它砍到,即使是狼人,伤口也无法愈合。 比起张怀生已经搁置不用的那把剁骨刀还要厉害许多。 第六十章 立威 砰—— 一头狼人被史密斯用肩部硬生生顶飞了出去,曲柄战斧圆挥,狠狠劈在身后一只试图偷袭的狼人头顶。 狼人那坚硬的颅骨都被劈开了一小半,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也就是狼人生命力顽强,搁正常人,早就已经死透了。 披着白色三角兜帽的史密斯,皮肤都变成了铁青色,额上青筋暴起,沸腾的灵性雾化成层层蒸汽。 他的双目赤红,里面充斥着无尽的狂怒。 他手中的这把曲柄战斧,是从魁北克购置的,疑似当年定居文莱(指新大陆)的维京先民遗留的超凡武器。 一旦砍伤敌人,就能汲取对方的鲜血和灵性来弥补自己的消耗。 是打持久战的神器。 但史密斯尚且还能坚持下去,可环顾四周,白骑士们已经溃不成军,被狼人们分散包围,岌岌可危。 仓促应战,白骑士们根本来不及换装银弹,又哪里是人均序列8的狼群的对手。 被狼人杀到近前,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一只头顶有着一块斑秃的黑色狼人,将一个年轻的白骑士扑倒。 白骑士所佩戴的兜帽被掀开,露出下面,一张生着雀斑,因恐惧而有些扭曲的年轻面容。 他还是个孩子,但谁曾知晓他曾在父亲的教导下,对准一个即将生产的黑人孕妇扣动扳机呢 “求求你。” “不要!” 他苦苦哀求着。 可狼人这种魔物哪里会有半点恻隐之心,它毫不犹豫咬住他的脖颈,狠狠一撕,顿时扯出一截白森森的喉管。 哀求声戛然而止。 受鲜血刺激,按捺不住食欲的它,直接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 砰—— 大门被撞开。 一个3k党徒被狼人追击得走投无路,直接冲进了一个空荡荡的仓库。 随即,便被一支从门后伸出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脑门。 这是一个新建的谷仓,里面堆放着一些采购来的粮食种子。 守在里面的水手,是汉萨号上那名枪法很棒,曾经在尸语者的影响下误伤过一名修女的大副。 他叼着雪茄,脸上充满了愤怒:“臭小子,就是你特娘的把那群狼怪引来的是” 张怀生虽然回来的第一时间便让人传递出了狼人是他属下的消息,可事态紧急,总会有人没收到。 大副就是其中之一。 3k党徒立刻丢下武器,脸上满是哀求:“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再呆在外面,我会死的。” “去死,该死的豺狼。” 大副没有丝毫犹豫,便扣动了扳机。 3k党徒瞳孔顿时放大,歪倒在地上。 在他看来,跑到自己家里来行凶的恶徒,根本就没有被可怜的资格。 正应了张先生所说的那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有猎枪! 这时,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阴影迅速遮住了谷仓的大门。 一只足有两米高的巨大狼人缓缓现身,它那狰狞硕大的狼首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副。 “狩猎之神在上!” 近距离看这等庞然大物,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无与伦比的。 大副嘴里的雪茄都被吓掉了,落在脚面,烫的他一激灵。 他虽然手里拿着枪,但一时间根本提不起攻击的念头,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 狼人缓缓将目光挪开,放回到倒在地上的3k党徒身上,随即低下头,开始大口撕扯着血肉。 大副蹑手蹑脚向后退去,见狼人无动于衷,才撒丫子狂奔起来。 … 饥肠辘辘的狼人们,虽然贯彻了张怀生只能杀死穿白衣服的人的命令,但它们杀死敌人后,居然选择直接就地进食。 特蕾莎捂住了阿琳娜的双眼,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类的承受范畴。 但张怀生却是一点也不感觉恶心,自从他踏足超凡世界,恶心的东西见多了,渐渐也生出了免疫力。 他打开窗子,大声命令道: “所有食物战斗结束后统一分配,谁再敢偷吃,我饶不了它。” 这群狼人的纪律性太差了,甚至还比不上真正的狼群。 最起码,狼群在杀死猎物后,才会进行统一分配。 但张怀生也知道现在不是驯化狼群的时机,他站在窗口,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伙3k党徒的首领。 … 史密斯依旧在坚持,他虽然只是序列8,但能坐上得克萨斯州的3k党魁首,除了本身属于擅长战斗的屠夫途径以外,自然还会有诸多底牌。 只见他一斧劈翻了一只扑上来的狼人。 也没上前补刀,而是大口呼吸着,随即取下腰间的军用水壶,放在嘴边畅饮着。 似乎看到有可乘之机,围攻的一只狼人从背后发起了突袭,却被他未卜先知般一个肘击,给砸飞了出去。 史密斯大口灌着水,水渍从嘴角流下,赫然是如同鲜血般的液体,落在地上,便噌的一声,冒起阵阵白烟。 这根本不是水,而是某种调配得当的魔药,能够激发人的潜能。 他的体表,沸腾的蒸汽缭绕而起,气息变得越发狂暴恐怖,连围攻他的狼人都被震慑得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绝对也是一个能越级战斗的强人。 狼群一阵骚动,旧狼王排开群狼,缓缓走出。 它伸出双手,森然如刀的利爪弹出,神情中充满了愤怒——就是这个该死的人类,居然杀死了自己的一个族人。 正在这时,张怀生从天而降,落在了它的面前。 他推开旧狼王,说道:“他交给我对付。” 这是一个在狼群和盖尔人面前立威的大好时机,无论何时,向自己的属下展现力量,都是收服他们的关键。 “恶魔途径” 白色三角兜帽下,史密斯的声音充斥着戏谑与轻蔑:“没想到,你一个黄人手下居然豢养了这么多的狼人。” 张怀生没有去科普他口中所谓的黄人,拥有五千年光辉灿烂的历史。 包括盎撒人在内的日耳曼人尚且被称作蛮族的时候,东华就已经是世界最顶尖的霸主。 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反而会自豪于自己又征服了一个拥有着古老文明的国家——前面还有埃及和天竺。 张怀生的身体开始异化,下颌拉长,化作狼吻,银灰色的毛发生出,覆住全身。 他攥紧拳头,能够感受到体内充斥着磅礴巨力。 他看向这个3k党的屠夫,露出了一丝有些狰狞的笑容。 但愿这家伙能经打些,这样也更方便自己立威。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闪电般冲出。 史密斯匆忙挥斧格挡,但就在斧头挥出的一瞬,张怀生居然消失了。 斧头挥空,带得他整个人一个趔趄。 可就在这时,张怀生的身体便再度出现——晋升为序列8后,他恶灵的能力不仅没有生疏,反而运用的更娴熟了。 嗤啦—— 利爪扯破了他的胸膛,并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鲜血喷溅,再深些,怕是就要开膛破肚了。 屠夫不比磐石。 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在近战方面的能力,较为均衡,比猎人更肉,比磐石伤害更高。 但均衡,也就意味着平庸,既没有猎人的身手敏捷,一击致命;也不如磐石的力大无穷,坚不可摧。 在全方位碾压他的敌人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铿—— 利爪划在斧面上,带起一层炽热的火星。 这把曲柄战斧的确是一把利器,可再厉害的武器,也要打的到人才行。 前一秒,张怀生还在正面对敌。 下一刻,他已经绕到了史密斯的背后,双手抱拳,如锤般砸落。 砰—— 史密斯的双腿深深陷入地底,他发出狂暴的怒吼,原本有序运转的灵性开始变得混乱。 仅仅是短暂的几次交手,他已然意识到了自己跟张怀生之间,有着如同鸿沟般的巨大差距,开始放任自己的异化。 他已经打算拼命了。 第六十一章 收尾 主楼上,四处驻守的水手们逐渐收拢队伍,撤退到了主楼。 入侵的3k党徒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面对的只剩下这些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的狼人,本能驱使他们聚集到了一起。 即便知道狼人是“自己人”,恐惧仍会使人下意识抱团。 此刻,他们正挤在窗户边观战。 “张先生居然是一头狼人” “别胡说,这是‘恶魔’途径的序列8的能力,你忘了张先生曾在汉堡时,带回船上了一具狼人尸体” “难怪张先生能够收服一支狼人部族为自己效命。” “张先生也太厉害了,我见过的超凡者中,只有克利福德先生能跟他相比。” 其实还是比不了的。 克利福德先生是序列6的火山祷祝,正儿八经的中序列,张怀生即便是双途径晋升到序列7,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越级挑战了。 奥康奈尔女士的神情中充满了感慨:“谁能想象他成长到这一步,只花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 她是亲眼见证张怀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超凡界萌新,成长为如今这一步的。 虽然只是序列8,但真实战斗力,恐怕连一些序列7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整个苏格兰当初才有几个序列7 感慨之余,又有些悲哀,自己成为超凡者已经二十多年了,至今仍是序列9。 可见上天从来都不公平。 狼群聚集在战场边缘,兴奋地嗥叫着。 原本被迫放弃战利品的不快早已抛诸脑后。 旧狼王看得更是目不转睛,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惊异。 它这才意识到,当初张怀生跟它斗时,根本就没展现出全力——也对,如果展现出全力,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它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充满喝彩意味的狼嗥,周围默默关注着它的几只狼人顿时一愣。 旧狼王看了一眼这几只自己藏在狼群中的心腹,催促性地低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叫!” 原本还怀有反抗心思的几只狼人,眼见老大都“投敌”了,这下也没了坚持的想法,纷纷“喝彩”起来。 伴随着一声闷哼,张怀生将史密斯踏在了脚下。 这家伙身上的异化仍在持续,手背上生满绒毛,肩头的肉瘤爆出一簇如同珊瑚般的暗红色触须,力量也在节节攀升。 他已经不打算再耗下去了。 立威的目标已经达成,再不快些解决掉这家伙,等到他真的异化成功,化作畸变体时,就有翻车的可能了。 噗嗤—— 利爪从双眼贯穿而入。 史密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 体表蔓延出的血肉赘生物疯狂挥舞着,如同临死前的狂欢。 张怀生拔出了手指,他的指甲在狼化之后,足有二十公分长,刚刚连他的手指都没入了,史密斯自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随着几下抽搐,那狂舞的赘生物戛然而止。 富有光泽的暗红,也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机。 通过“独裁”,张怀生能够感受到,史密斯体内的灵性正在飞速流逝,析出结晶。 这说明他已经死亡。 总算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面对尸语者的尸体尚且要小心翼翼,生怕它突然诈尸给自己一下子了。 张怀生没管他的尸体,仰天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狼嚎。 下一刻,群狼纷纷应和,发出此起彼伏的嗥鸣。 这一刻,他在狼群中的威信,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张怀生发出命令:“带着我们的战利品离开。” 狼人们纷纷叼起3k党徒的尸体,随着张怀生离开了庄园,只留下仍在缓慢析出结晶的白骑士们的首领。 张怀生打算明天傍晚,让旧狼王率领狼群出去狩猎一次。 红月照耀下,狼群很有可能失去理智暴走。 而张怀生若是被红月照射后,异化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强,明晚注定是不能露面的,只能选择让旧狼王率领狼群远离盖尔庄园。 至于狼群是否会背叛自己,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狼群崇拜强者,自己又是通过正当方式,夺去的狼群领导权,并且还带领它们成功完成了一次狩猎。 应该不至于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张怀生返回到庄园时,史密斯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 析出的结晶和那把曲柄战斧也被特蕾莎收了起来,用特制的银质器皿盛装,用以避免灵性的泄露。 普通人若是长时间接触超凡道具,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变成红月疯子。 红月之所以恐怖,正是因为它的光芒中充斥着混乱的灵性。 这一次3k党徒的袭击中,庄园的伤亡足有七人,都是汉萨号的水手。 死去的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被手榴弹炸死的,另外两人都是被白骑士中的屠夫,冲到近前杀死的。 受伤的两人都还好,只是被流弹击中,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但整个盖尔庄园也才五十六个人,这一战,直接相当于减员十分之一。 所以张怀生的心情很不好,刚返回庄园,就让特蕾莎替自己通知,所有人在主楼的大厅里开会。 人还没到齐,基里安和张怀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瑾瑜,那可都是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你也不想着多收服一些” 张怀生翻了个白眼:“说的简单,狼人的胃口谁来满足真让我率领几百只狼人横行无忌,要不了几天就会引来美利坚的超凡者围剿。” 狼人为何是以聚落的形式存在,并且不断游荡 还不是因为荒野上的那些零星存在的农庄和野生动物,根本就不足以满足它们定居下来,长久食用的需求。 除非是以圈养的形式。 但那根本不是区区一个盖尔庄园能负担得起的。 现在盖尔庄园的资金相当紧张,不然在资本至上,只要有钱,几乎什么都能买到的美利坚,也不至于买不到火炮来。 归根结底,还是没钱。 基里安搓了搓手:“瑾瑜,我觉得,猎人途径也不太适合我,我感觉‘恶魔’就挺好的,还有你引路。” 今天,他可算是被张怀生的“英姿”征服了,统帅群狼,战力无双,简直完美契合了他对超凡者的所有幻想。 张怀生皱起眉:“如果你选择‘恶魔’途径,有两点弊端,首先” 基里安忍不住吐槽道:“又开始‘首先’了。” 张怀生每次试图说服别人的时候,都是以首先,其次,最后这样的句式。 基里安觉得,如果等张怀生说完,他肯定没机会走“恶魔”途径了。 张怀生被他噎了一下,也懒得废话了,指了指窗外:“你到了序列8,也就相当于我养的一只狼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什么意义” 而且,普通“狼人”序列的超凡者,即使变身之后,也不如野生狼人实力强大。 因为用惯了工具的人类,用起爪牙来,先天就要弱上一筹;得经过大量后天的训练,才能跟真正的狼人相提并论。 张怀生是有双生途径的序列8“独裁”打底,否则,根本没可能以正面击败狼王的方式,登顶成为新的狼王。 基里安讪讪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就认定猎人途径不改了。” 张怀生点了点头:“那个3k党的首领遗留下来的曲柄战斧和超凡结晶,都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掉,要不了多久,就能给你买回猎人途径的魔药,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嗯,我会的。” 晋升仪式是有风险的,序列9代表着人类向超凡者转化,晋升仪式比起序列8和序列7都要更危险一些。 张怀生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静一静。” “我对你们的表现很失望。” 张怀生环顾众人,神情冷淡。 “离开之前,我曾训练过你们面对敌人时应该做出怎样的应对,并且提醒过你们,要时刻提高警惕,但你们还是懈怠了。” “假如我没回来,在座诸位恐怕至少要死去一半的人。” 张怀生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我希望盖尔庄园是我能随时回来休息的家园,而不是一个累赘——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保护你们。” 第六十二章 前瞻 大厅内,烛光摇曳。 气氛陷入冰点。 庄园的主楼最为坚固,是参照城堡的样式修建的。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采光问题,致使此时虽然还是白天,但屋内依旧需要蜡烛照明。 奥康奈尔女士站在帷幕后,像是有阴影笼罩着她,一切都看不真切。 自从张怀生开始以“独裁”的方式统治庄园,奥康奈尔女士在一定程度上就被边缘化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了隔阂,不再像以往那么亲近。 “抱歉,领袖,是我们让你失望了。” 盖尔庄园的人们对张怀生的称呼很复杂,有称“先生”的,也有称“领袖”的,甚至还有人视他为新的牧首。 但张怀生并不想承受如此沉重的称呼。 “独裁”只是扮演,他从未沉溺。 “不必这样称呼我。” “盖尔庄园之所以叫盖尔庄园,因为它属于你们,而不是属于我。” “在今天之前,我提醒过你们很多次,美利坚是强盗和小偷的流放地,是匪帮的乐园,魔物滋生的温床,尤其是南部州。 这里如果真是人间乐土,也轮不到我们用每英亩一英镑的价格购买土地。” “从今天开始,庄园必须派人常驻小镇,时刻关注外界的消息,避免再次发生敌人摸到附近才知道的事情发生。” “另外,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口。得克萨斯州虽然危险,但对现在仍留在苏格兰的盖尔人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这件事需要你们修会自己协调,无论由谁来做,都尽快商量出个章程给我。” 这次袭击之后,张怀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盖尔庄园的劳动力明显不足,修会的女性受限于灾厄修会的守身传统,不可能嫁给水手们,也就无法繁衍后代。 当然,现在提繁衍这种事还早,但庄园需要年轻劳动力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特蕾莎突然开口道:“瑾瑜,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这件事。” 张怀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可以。” “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教训,好好反思自己有没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张怀生又简单说了几句,便宣布散会。 扮演独裁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耗心力,这需要他统筹全局,考虑许许多多的问题,与他的本性是全然相悖的。 张怀生离开大厅,来到走廊边沿。 特蕾莎跟在他身后。 “瑾瑜,自从来到这儿,我就没再联系过修会。奥康奈尔女士几次要求,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我不希望姐妹们再被绑在战车上了,那会死很多人。” “但从本土移民,势必要修会的配合,我们不可能绕过他们。但你知道的,一旦接收移民,盖尔庄园就不再只属于我们了。” 张怀生沉默了,特蕾莎的想法也不能说有错。 他思索片刻,说道:“只靠我们,是很难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我们仍旧需要修会的帮助。” “而且,特蕾莎,你不要误会,我最近的作风似乎是有所改变,但不代表我就真的想做一个乡下土皇帝。” “盖尔庄园属于所有为它付出过的人,只要后来者愿意为它而付出,盖尔庄园自然会对他们敞开怀抱。” 特蕾莎轻声道:“只是后来者不会甘心在一个东华人的领导之下。” 张怀生沉默了。 招收盖尔人的确容易对自己的权威造成影响,作为一个东华人,想要赢得他们的真心爱戴与尊重,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更好的选择是招收东华人,但庄园里能与东华人交流的只有张怀生一个,这意味着他将会投入绝大多数的精力在庄园里。 根本没办法再像自己打算的做一甩手掌柜了。 他的权力欲并不重,也没有打算借修会的鸡下自己的蛋,在美利坚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再谋取反攻。 这个世界的东华,正处于大顺王朝的统治之下,属于汉人政权,并没有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若是爆发内战,再引来列强瓜分的狂潮,别忘了,东华的邻居,正是那个打赢了俄日战争,雄心勃勃的扶桑帝国。 他根本没有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的觉悟。 所以…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这些,哪怕他们愿意服从我,我也不会一直呆在庄园里。” “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到时候,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张怀生笑着看向窗外:“这个世界既丑陋又美好,但无论是哪一种,对我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我想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他敛起笑容,正色道: “好了,修会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趁我还在,我会尽力帮你们解决。” 特蕾莎思索了片刻,沉声道:“除了人口问题,庄园的食物配给也不足了,从明天开始,所有人的主食都得换成土豆。” 现在的盖尔庄园,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农作物的成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庄园都是只有支出,没有收益的。 “另外,我们手头的资金也快耗干了。” 张怀生说道:“钱不是问题,今天收获的战利品就值几百英镑了,足够我们坚持到庄园能自给自足的时候。” “还有,这群3k党徒骑乘的战马如果变卖了,也能换来一大笔钱。” 特蕾莎微微皱眉:“战利品的确值钱,可我们没有变卖的渠道。” 张怀生反问道:“你们和修会怎么联系,接头人在哪” “接头人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也是我们原定的目的地。” “那正好,过两天我跟基里安去一趟波士顿,把接头和变卖战利品两件事都解决掉。” 手上的事物繁杂,张怀生感觉自己颇有一种背上行囊,带着狼群去流浪的冲动。 … 第二天清早。 盖尔庄园便变得生动起来。 几名水手在船长的带领下,赶着马车,发出吱咔咔的声响,去往港口。 他们的目的是去拆卸汉萨号上的鱼叉炮,那玩意儿原本是用来捕鲸用的。 庄园缺乏重武器,面对防御力强的敌人,往往没有反制的能力,有一座鱼叉炮总比没有强。 其实买不到炮,能买到连发枪也是好事。 只是无论是火炮还是连发枪,那价格都不是盖尔庄园所能担负得起的。 连发枪,也就是机枪,本身的价格不贵,但对子弹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张怀生蹲在专门开辟出的下水道边上洗漱着,水是从按压式的水井中打出的,冰凉冷冽。 他仰起头,咕噜噜吐出一口泡沫。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是高露洁牙膏,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品牌,在现在这个时代便已出现了。 回到主楼的大厅里坐下。 壁炉上悬挂着的水壶盖被水蒸气冲起,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安静等待着早餐时间。 西方是没有喝热水的传统的,即使每年都有大把移民死于疫病,这跟他们糟糕的卫生习惯也有很大的关系。 早餐是土豆泥,煎鱼排和一杯牛奶。 阿琳娜这样的小孩子还能吃上一枚鸡蛋。 吃过早餐后,张怀生便出了门。 庄园附近的那座无名小山,被他暂时命名为狼穴。 张怀生到山上时,这里一片寂静,只是一连串深刻且杂乱的脚印,昭示着曾有不速之客突然莅临过。 山洞中,隐隐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张怀生轻轻拍了一下手。 黑暗中,顿时亮起了一只只幽绿色的眸子。 在山洞角落里,还能看见遍布啃噬痕迹的森然白骨。 狼人们都在山洞中休息着,以躲避白天的阳光。 见张怀生进来,狼群发出温驯顺从的低吼声。 旧狼王缓缓走了过来,低下头,向张怀生致意。 第六十三章 大战爆发 就在张怀生带领修会的人千里转进美利坚的这段时间,欧陆局势也是风云变幻。 今年六月初,德意志帝国首相贝特曼乘坐蒸汽飞艇访问了东华帝国首都顺天府,释放出建立与东华大顺王朝的同盟的信号。 尽管很多人都不认为,开创“黄祸”一词的威廉二世皇帝,会愿意同一个黄种人国家组建真正的同盟。 但东华人在南洋的势力,依旧对法国的印支殖民地和英属东印度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威胁。 并且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与东华相邻,东华无论是否决定加盟同盟国,都会牵扯相当一部分三国协约的力量。 此后,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于今年六月底,访问了奥匈帝国南部邦国波斯尼亚的首都萨拉热窝。 奥匈帝国粗略可划分为五大部分,分别是奥地利本部,波西米亚(捷克),伊利里亚,匈牙利以及加利西亚(波兰南部)。 波斯尼亚属于伊利里亚的一部分。 素有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地区,前两年,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黑山四国刚刚组建起巴尔干同盟,击败了奥斯曼人。 后来,又因分赃不均,陷入内斗。 虽然有着东方普鲁士之称的保加利亚,战斗力十分强大,但终究是国小地狭,遭受从南部打来的希腊,西部打来的塞尔维亚,北方打来的罗马尼亚,东方打来的奥斯曼帝国进攻。 很快保加利亚王国的斐迪南一世便宣布战败,向各国割让大片领土。 巴尔干原本就已经复杂的局势再度被激化,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此后,赢得战争后的塞尔维亚人,实力和信心都得到了大幅增强,开始鼓吹大塞尔维亚主义,试图占据奥匈帝国的伊利里亚邦国,建立起南斯拉夫国。 此时,奥匈帝国虽然已经没落,被称作欧洲病夫,和西亚病夫奥斯曼“一时瑜亮”。 但到底是老牌列强,哪里容得下塞尔维亚这种小国的挑衅,两国矛盾激化,距离宣战,只有一线之隔。 从这也能够看出,威廉二世拉盟友的眼光属实不太行,平行时空拉的两个盟友,一个是欧洲病夫,一个是西亚病夫,还有一个跳反的意大利,陆军连奥匈帝国军队都不如,可以冠以拉丁病夫的“美誉”。 值此关键时刻。 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和他的夫人苏菲,在访问萨拉热窝时,被塞尔维亚民族狂热分子刺杀。 刺杀者名为普林西普,是一名实力强劲的猎人途径中序列,很显然,这样的强者跟塞尔维亚政府是脱不了干系的。 奥匈帝国大怒,向塞尔维亚发布最后通牒,塞尔维亚表示愿意接受奥匈帝国的绝大多数条件。 但得到德意志帝国支持的奥匈帝国,战争态度十分坚决,于二十四小时后,以塞尔维亚拒绝接受所有条件为由,向塞尔维亚宣战。 以斯拉夫老大哥自居,谋求吞并奥匈帝国加利西亚地区,并且一直在与奥匈帝国争夺巴尔干控制权的沙俄,立刻表示向奥匈帝国宣战。 德意志国表示支持奥匈帝国复仇,对俄罗斯宣战。 法兰西共和国表示支持盟友俄罗斯,对德意志帝国宣战。 大英迫于盟约,也只能向德意志帝国宣战,并且派遣本土舰队封锁了英吉利海峡。 正在访问德国的意大利海军就此被封锁在北海。 本来,意大利王国是打算持中立态度,待价而沽的。 但英国人已经封锁了意大利人的退路,即使他们愿意放意大利舰队一条退路,意大利人也不敢相信英国人的节操。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意大利,与德国人的绑定更深,只能紧跟着,不情不愿地向三国协约宣战。 至此,世界大战正式爆发。 东华大顺帝国于三日后表示,法属印支本是我国的交趾都司,自秦时,便是我东华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英属东印度占据我东华兰芳总督区,必须立刻交出两国蛮横占据的领土。 两国自然拒绝,东华于是向两国所在的协约国阵营悍然宣战。 … 远在得克萨斯,得知这一消息时,已是七月中旬了的张怀生满脸惊异。 也不知道德国的那位首相给东华宫廷里的那帮守旧,保守的老古董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一改以往保守政策,向英法俄三大列强宣战了。 就东华那腐朽的陆军…等等,若是东华的超凡力量决定出手,鹿死谁手,还真犹未可知。 而且,东华再衰弱,但体量在那儿呢,有四万万人口在,即使像沙俄那样拿人命去堆。 最起码也相当于一个奥斯曼,就凭英法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军队,还真未必就是其对手。 至于北方的沙俄,受限于交通,能在远东投送的兵力也十分有限,也未必能给东华带来多大的威胁。 只是东华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扶桑,东华拿扶桑当一同对抗白人列强的小老弟,但扶桑却未必这么认为。 张怀生长叹了一口气,打一场也好,希望能彻底摧毁东华上层不愿醒来的天朝上国美梦。 东华大顺帝国不是大清,但究其根本也只是个农业国,和西方列强爆发冲突,未必会输,但肯定会有一个相当惨烈的战损。 只是希望东华,不要步他那个世界的清王朝旧路,闹得割地赔款,主权沦丧。 码头上,汉萨号的烟囱上冒起浓烟。 张怀生正要和基里安一同踏上前往波士顿的旅程。 特蕾莎叫住他。 “瑾瑜,这个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顶与渔夫帽相似,但帽檐要更低一些的软沿帽。 美利坚现在仍处于排华法案时期,戴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子,有助于减少很多麻烦。 实际上,单论肤色,许多白人还真比不上张怀生这个所谓的“黄人”白,最起码那些南方红脖子就比不上。 如果按照肤色来看,那些红脖子们应该属于红种人。 华人移民,在美利坚,包括更北方的加拿大,从来都没什么地位可言。 民主现在还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口号,也就是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们认同的理念,搁其他国家,那都属于异端邪说。 人权就更不必说了,在一些美国一些偏远地区,至今还施行着奴隶制。 美利坚前些年才刚刚停止的西进运动,杀死的印第安人是以数千万计的,这样的国家,建立之初便踩着累累白骨,哪有半点民主和人权可言 张怀生没把3k党徒的坐骑们装上渔船,狭窄的货舱根本无法容纳这些价值不菲的战马。 等到运送到地方,损失必定会很严重。 还不如留在庄园,找人过来收购,哪怕压低一些价格。 若非它们都是阉马,其实留下来配种更合适一些。 第六十四章 波士顿之行 波士顿港。 海风轻拂,鸥鸟欢歌。 张怀生单手按在被海风吹松的软帽,和基里安一同下了船。 港口内,停泊着一艘艘发出此起彼伏汽笛声的远洋巨轮。 穿着礼服,手持文明棍的绅士们扶着游轮的护栏,和淑女们谈笑风生。 远远眺去。 有尖顶的哥特式教堂。 遍布黑洞洞炮孔的巨型堡垒。 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 以及任何一个工业城市都会有的,如同森林般密集的烟囱,以及冲天而起的黑灰色烟柱。 基里安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一座宏伟的城市,相比较之下,休斯顿就像个乡下小镇。” 张怀生不置可否道:“到底是曾经十三殖民地的基本盘,美利坚最发达的几座大城市,都位于这里了。” 美利坚的前身,是十三块殖民地。 马萨诸塞正是其一。 或许是刚下过雨,码头上一片泥泞。 捧着报纸,胸前挂着烟盒托盘的男孩吆喝着从泥泞中跑过。 “号外,号外,德皇重组新三皇同盟,法国着名将军霞飞声称:这是旧时代的余孽,最后一次抱团取暖。” “新三皇同盟” 张怀生哑然。 历史的走向,与他所知晓的已经全然不同。 旧三皇同盟是四十年前,德意志帝国在铁血首相俾斯麦的斡旋下,组建的俄奥德三国同盟。 而新三皇同盟,原本应该是德皇,奥皇与奥斯曼苏丹组成的同盟国,结果奥斯曼帝国还没参战,反倒是东华帝国参战了。 现在东华的国际地位或许不高,只能屈居列强末席,但皇帝的法统在其余二位皇帝面前,反倒是含金量十足。 众所周知,欧陆只有一顶皇帝的桂冠,也就是罗马皇帝。 这顶皇冠于公元395年,被狄奥多西分裂成东西两部分。 西罗马帝国灭亡于蛮族之手,法统被法兰克蛮子继承,后来开创了神圣罗马帝国。 作为统一了大半神罗地盘的德皇,和曾经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神罗皇位的哈布斯堡家族,勉强算是平分了神罗的法统。 东罗马帝国灭亡于奥斯曼帝国之手,奥斯曼帝国自诩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沙俄皇室娶了东罗马末代公主,也自诩为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 但这四位皇帝的皇冠,拼凑到一起,也就相当于一顶。 只是自从拿破仑皇帝僭称皇帝之后,欧陆已经不再讲究什么法统了。 码头上,几名搬运工聚集在一起。 他们有着典型的东方人面孔,身体瘦弱,穿着类似于背心的布褂,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听说没,皇帝陛下向洋人宣战了。”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如今还在洋人地盘上呢,可别让那伙子白皮鬼给咱逮去矿山挖矿。” “你想多了,咱们皇帝宣战的是英国和法国,这边的是花旗美利坚。” “你懂个屁,花旗国跟英国根本就是一家子,你没听出来他们叽里咕噜的,说的都是同一种鸟语吗” 熟悉的乡音令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张怀生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又感觉有些无奈。 这个时代,在美利坚的华工数目不少,他们勤奋,且逆来顺受,被本地人排挤,认为抢走了自己的工作。 他们如草芥一般,在异国他乡艰难求生着。 而诓骗他们来此的蛇头和牙人,作为同胞,不仅不会给予他们帮助,反而更残酷地压榨着他们。 比如以替他们把薪水寄回家里的名义,骗他们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富。 有句话说得好: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 东华的民族主义正在缓慢觉醒,但架不住缺德黑心的人遍地都是,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跟那些底层老百姓是同胞。 噼啪—— 一声鞭响。 一个华人工头恶形恶状地走来。 他满脸横肉,留着如同傅满洲似的的八字胡,与瘦弱的工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愣着干什么呢” “没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吗想活命就努力干活,一吨货一毛钱,赶紧攒够回国的船票,再呆下去,迟早给你们都弄去矿山。” 一名华工仰起头,冷哼道:“于大海,你这狗东西还好意思露面李如良前些日子收的电报,说家里根本就没收到过他寄回来的薪水。” “你这畜生,把老子们的血汗钱都弄到哪儿去了” 华工们群情激奋,围到了工头身边。 工头不慌不忙,用英语喊了声:“有人闹事!” 顿时有两个穿制服的巡警走来,大声叫嚷着:“都给我住手,谁在闹事” 他们把手放在腰间的佩枪上,警惕地盯着华工。 “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就让洋人给你们枪毙了。” 工头高傲地斜睨着华工们,随即陪着笑,来到巡警们的面前,悄悄递过去了一张钞票:“没事了,两位。” 巡警面露微笑:“如果他们再敢闹事,随时叫我们。” 很显然,他们早有勾结。 工头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华工们,有些混不吝地说道: “当初寄薪水的事可是你们主动要求的,又不是我揽下来的活儿,现在出问题了都来怪我了。你们问我,我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要是不信我,大可把以后的钱都自己存好,反正我等时候一到就回国,你们没钱回不去,就死在这花旗国。” 华工们无奈,只好四散而去。 张怀生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愤怒。 基里安扯了下他的袖子,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族人吗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关你的事。” 张怀生快步走上前去。 灵性缓缓蔓延而出,如果有灵性视觉,就能察觉到从张怀生体内蔓延出的灵性,正缠绕在工头的身周。 “怎怎么回事” 工头像是中邪般,径直向水中扑去。 落水后,也不挣扎,就这样直愣愣沉入海底。 这时,张怀生才扯起嗓子喊了声:“救人啊,有人失足掉进海里了。” 便带着基里安快步离开了码头。 他不是在帮这群华工,纯粹是为了发泄自己心头的怒气——因为工头死后,这群华工头上,依旧会换个新人来压迫。 甚至境遇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哪个国家,底层老百姓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这才有了国际共运的基础。 否则像是张怀生那个时代,美国佬的工人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两千美元,但是吃喝不愁,潇潇洒洒;中华的工人一个月也挣两千块,但是只能馒头夹咸菜,过得不如狗。 都是工人,但能是一码事吗 这还国际共运个屁! 离开港口后,张怀生和基里安按照特蕾莎告知他们的地址,来到了一家专卖牛排的餐馆。 这里的装潢居然十分不错,出入的客人也多是穿着体面的绅士。 略扫了一眼菜单,价格更是令人咋舌,一份牛排需要五先令,要知道在乡下小餐馆,一份牛排顶多几个便士就够了。 此时美元兑英镑汇率约为5:1,也就是一英镑兑换五美元。 英镑作为此时的世界货币,绝大多数美利坚的地方餐馆的标价,都是有英镑,美元两份,在很多人心目中,英镑都要比美元坚挺的多。 两人刚坐下不久,张怀生下意识摘下帽子透了透气。 就被邻桌的一个盎撒客人指着鼻子骂道:“爱尔兰人也就算了!什么时候黄人也能跟我们一起用餐了” “没错,赶紧让这个黄人滚出去!” 盎撒人群情激奋。 张怀生也没跟他们争执,反而拉着暴怒的基里安离开了餐馆:“别跟他们发生争执,不然待会巡警来了,会招惹不少麻烦。” 基里安气道:“真是令人作呕,这些盎撒人在本土根本就不是什么体面人。” 体面人也不会移民到美利坚。 现在在英国本土,绝大多数人还都看不起美利坚人,认为他们都是罪犯,小偷,无业游民的后代。 “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强的优越感。” 基里安依旧忿忿不平。 张怀生冷笑道:“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了。” 张怀生可太懂那种看似小资,实则囊中颇为羞涩的“体面人”的想法了,自己当初那件卖了二手的礼服,受众就是这种人。 第六十五章 接头 “每个国家都有这种人,完全不值得和他们生气。基里安,别忘了我们来波士顿是干什么的。” 张怀生的神情很平淡,但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火,使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他早就应该有所预料。 可真正经历时,还是有种被羞辱的愤怒。 良久。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基里安,麻烦你再进去一趟,找一个叫爱芙的女侍者,就说‘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 “除此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我会的。” 基里安也平复了情绪,捏着自己的软帽,推开门,重新返回到了餐馆中。 张怀生耐心等待着。 街上,车水马龙。 有游手好闲的穷白人,拿着匕首,狞笑着推搡着一个黑人进到小巷。 有还不到五六岁的幼童,尾随在穿着体面的绅士背后,悄悄伸向他夹在腋下的钱包。 3k党徒高举“让黄人滚出美利坚”“犹太资本控制了这个国家”的木牌,在街上游行。 光怪陆离的场景令人目不暇接。 砰—— 餐厅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基里安快步从里面跑出,声音中带着畅快的笑意:“瑾瑜,我们快走。” 张怀生用余光一瞥,只见里面,人仰马翻,刚刚骂的最起劲的几个盎撒客人,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栽倒在地。 侍者惊慌失措地追了出来,却只能望着两个迅速消失的背影,无可奈何。 这俩人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两个人混进人群,就像水滴流入大海,哪里还能分清谁是谁呢。 两人最终是在一家报亭停了下来。 “找到人没” 张怀生没有责备基里安节外生枝的意思,反而心中很畅快。 顾虑多,思考周全,的确会少很多麻烦。 可麻烦是少了,但心里不痛快啊。 再者说了,不就打了几个人吗,顶多就是残废,又没发生命案,能惹上多大的麻烦呢 基里安咧开嘴,笑道:“当然,我可是办完正事才动手的。” 他摊开掌心,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我跟那个女侍者说完,她偷偷递给我的,当时走得匆忙,我也没顾上看。” 接过纸条,能够看到上面用蓝色钢笔水写了一个地址——鸢尾花街23号。 背面还用铅笔绘制了一份简易地图,并且用红墨水点出了目的地。 “鸢尾花街啧,听起来像是法兰西保皇党的聚集地。” 鸢尾花是法兰西的国花,蓝底黄鸢尾,作为法兰西王室的象征,已经有近千年了。 历经卡佩主支,卡佩分支的瓦卢瓦,卡佩分支的波旁,波旁分支的奥尔良四朝而不变,直至共和国才变成了三色旗。 基里安愣道:“咱们跟法国佬还有合作” 张怀生耸了耸肩:“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还真说不准走,我们去打听打听这个所谓的鸢尾花街。” 法兰西人现在是没落了,不得不跟着英国佬混。实际上,法国人对英国的观感真的相当一般。 英国欧陆搅屎棍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约定于报亭会面,便分头开始行动,打听这所谓的鸢尾花街。 可直到汇合时,依旧一无所获。 “瑾瑜,我们被骗了。”基里安有些焦躁,“波士顿根本就没有一条名叫鸢尾花的街道或是社区。” “我这边也一样,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张怀生皱起眉:“你确定你没对错暗号” “当然!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我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说错的。”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先别急也未必是被骗了。或许正是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她才特意绘制了一副地图。” 张怀生仔细端详着地图:“你看这里的红点,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基里安,你去买一份波士顿的旅游地图,拿回来对照一下。” “好。” 很快,基里安便买来了一份旅游地图。 地图还算精细,许多地方都有标注,但确实不存在一条叫鸢尾花的街区。 两个人对照着旅游地图和女侍者提供的那份地图,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新奥尔良街的角落。 起码部分轮廓能对上。 他们沿着地图前进。 先是路过了一条存在大量法兰西移民的街区,随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条被生锈的铁栅栏挡住的狭窄小巷前。 两人没有犹豫,推开栅栏便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越感觉荒凉。 道旁的苗圃,很多日子都没修剪过了。 一盏昏暗的煤气路灯,时亮时熄。 “咱们没走错” “按照地图走的,应该没错。” “修会在波士顿的据点就在这地方也太阴森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你或许对修会的行事作风有些误解。”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去修会作客时的场景——伸手不见五指,寝室连个窗子都没开,简直就像鬼屋。 “也对。” 基里安挠了挠头,现在盖尔庄园的那些修会姑娘们,一个个都开朗阳光了不少。 只有几个“老姑娘”,依旧阴郁可怕,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女鬼般的冷厉感。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修会还是挺阳光正派的一个组织——实际上搁英国人眼里,修会就是邪教。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 头顶枯死的树枝被风吹得咯咯响。 他指向路边,已经生锈的铁质路标:“就是这里了,鸢尾花街。注意门牌,我们要找的是23号。” 整条街空荡荡的,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烟。 每栋房屋都紧紧关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煤气灯反常地亮着,仿佛这里一直都处于黑夜一样。 “23号,我们到了。” 两人驻足于门牌前。 后面,是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小别墅。 只是花园已经荒芜,光秃秃的枯黄树枝蜿蜒直插云霄,藤蔓也绕满了窗子。 铁栅围墙上,也生满了铁锈,一副荒废许久的样子。 “我去敲门!” 基里安自告奋勇地说道。 “等一下!” 张怀生举起了一只手,示意基里安后退。 随即,便听到黑暗中居高临下,传来了一个冰冷的男声。 他的语调像是咏叹一般,缥缈且悠长。 “你们是谁” 抬头看去,只见在三楼阳台上的栏杆后,一个手捧黑色封皮的经文的男人正俯瞰着二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牧师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很符合灾厄修会的气质。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十字架,那十字架也十分奇特。 上面钉着一具倒悬着的,身上布满伤痕的美人鱼。 十字架上氤氲着灵性的光辉,一看便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道具。 “序列7,洪水” 张怀生下意识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人。” 基里安大喊着挥了挥手:“说实在的,你们这儿还真难找。” 张怀生微微欠身,向男人致意:“先生,我代表奥康奈尔等修会的女士们,向您致意。” “你们两个不是灾厄途径。” 男人的语气很低沉:“我不明白,修会为什么会把接头的任务交给你们两个,并且——你们还迟到了这么久。” 张怀生皱起眉:“迟到是因为我们临时更改了目的地,由马萨诸塞,改为得克萨斯州。我认为,那里比马萨诸塞更适合修会休养生息。” “至于接头的任务为何要交给我们两个——这是克利福德先生的意思,我这里有他的亲笔信。” 亲笔信指的是克利福德声称要把修会交给张怀生的那封,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了。 “信拿上来。” 男人又道:“你别动,让你身边的那位上来——抱歉,你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是误会,我会向你道歉。” 基里安有些无奈,他说到底也算是个精英军官,结果在超凡世界,反倒成了人畜无害的了。 “你稍等,我这就给你送上去。” 男人拿到信,略略扫过,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抱歉,现在我们在波士顿的日子的确不好过,那群盎撒人派出了超凡者,一路追查我们的行踪,我只能小心行事。” 第六十六章 麦克卡尼 “可以理解。” 黑袍牧师欠了欠身,伸出手道:“先生请进,房屋简陋,让尊客见笑了。” 张怀生走进屋内,环顾四周。 虽然阴暗,但并不肮脏,所有陈设整齐且干净,明显有人经常收拾。 基里安已经大喇喇坐在了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个果盘,里面盛满了青色的酷似枣子的水果。 他抛起一枚用嘴接住,嚼得嘎嘣脆:“瑾瑜,你要尝尝吗味道挺不错的。” 张怀生摇头拒绝了,但也没有训斥基里安的随意。 黑袍牧师下了楼,仔细打量着张怀生:“张先生你是东华人,看你的名字就像。” 克利福德的那封信上写了张怀生的名字。 “没错,我的确来自东华。” 黑袍牧师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你做出更改地点的决策是很明智的。” “我原本应该疑惑牧首大人为何要将修会的一部分交给一个东华人,但你能做出那样的决策,已经足以说明牧首大人的眼光没错了。” “最近波士顿的局势很糟糕吗” 黑袍牧师点头道:“没错,是很糟糕。如果不是鸢尾花街存在着某种灵异力量,没有地图的指引,下意识就会忽略这儿,我恐怕已经被英国人派来的超凡者追上了。” “这个鸢尾花街是” “是法兰西革命后,流亡的波旁王室为了躲避追杀,在此修建的——离开苏格兰时,牧首把这里的地图交给了我。” 张怀生没去问为什么波旁王室的东西会落到克利福德手中,他也不关心这些。 英法同床异梦,给对方埋点钉子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看修会现在的状况也不妙,估计很难支援到他们了。 张怀生问道:“先生,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黑袍牧师愣了下,苦笑道:“真是让你见笑了。我年纪大了,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张先生,你叫我麦克卡尼就好。” “麦克卡尼先生,既然波士顿的局势如此糟糕,干脆随我们一同去得克萨斯,那里的条件虽然也很糟糕,但最起码英国人一时半会儿追查不过来,安全性还是有保证的。” 这位麦克卡尼先生实力不俗,应该处于序列7的层面,如果有他坐镇,他就可以放心做甩手掌柜了。 “得克萨斯…” 麦克卡尼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还是算了,这里还需要我,修会在马萨诸塞州有很大一部分力量,都需要我在波士顿统筹。” “况且,现在世界大战都已经爆发了,英国人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我们。” “英国有将近有四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即使放我们苏格兰独立了,才有多大用你们东华的谚语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麦克卡尼先生很乐观地说道。 但张怀生却摇了摇头:“苏格兰毕竟是本土而非殖民地。再加上,英国正在进行战略收缩,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都已相继自治。他们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欧陆上,苏格兰防御委员会肯定是他们的眼中钉。” 得克萨斯的修会,如果不是他行事谨慎,现在恐怕已经被英国人找上了。 苏格兰跟爱尔兰还不一样,英国人明显更重视这儿。 麦克卡尼沉默了片刻,叹道:“也对,要不然以英国国会那向来迟钝的反应。我们的事业也不会这么快就招致毁灭。” 他抬起头,看着张怀生的眼睛问道:“张先生,你觉得这次战争,同盟国能够击败以英国人为首的协约国吗” 张怀生微怔,怎么每个盖尔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看来,盖尔人真的已经放弃靠自己的力量成功独立的可能了。 全指望德国佬了。 也没办法,谁让英国人现在就是毋庸置疑的世界霸主呢。 苏格兰就算万众一心,也不可能赢的了英国人。 更何况,他们还远远做不到万众一心。 张怀生叹道:“我也希望同盟国能赢。谁让我的母国东华也参战了呢。但很显然,这是很难的。” “为什么” 麦克卡尼有些愕然:“就纸面上来看,德意志,奥匈帝国,意大利,还有东华,四大列强,肯定要比英法俄同盟强的啊。而且,奥斯曼帝国也有倒向同盟国的趋势。” 虽然同盟国的成员之一,保加利亚前不久才刚跟奥斯曼打过仗,但奥斯曼的核心利益其实跟同盟国冲突不大。 反倒是与协约国的英俄两国,有着重大冲突。 俄土战争,打了大大小小上百场,二百多年来,几乎每隔几年都会打一场仗。 英国占领的埃及,也是奥斯曼的重要领土。 再加上奥斯曼国内,有部分军队受德国军官影响严重,奥斯曼几乎只有倒向同盟国这唯一的可能。 谁都认为奥斯曼就像一栋破房子,踹两脚就会轰然倒塌。 但烂船还有三分铁,奥斯曼动员上百万兵力还是能做到的。 “因为美国会支持协约国。” 张怀生指了指脚下。 “就凭美国的那支袖珍陆军”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当然不是。” 别看美国现在人口过亿,工业发达,资源充沛,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美利坚,陆军几乎相当于没有。 联邦政府直属的陆军,恐怕还不比不上各州民兵。 一战不是二战。 美利坚的陆军参没参战其实影响不大。 张怀生那个世界的美军,真正参战时,也就赶上了一战的尾巴。 可以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绝非决定性的因素。 张怀生说道:“欧陆本土的资源太贫瘠了,一旦陷入战争,海洋就会成为英国人的天下。到那时,美利坚强大的工业就会源源不断地向英法输血——这当然不是无条件的,美利坚也能获得大量的财富。” 前世,美国佬就是靠发战争财掏空整个欧洲的。 “但是,德国人和它的盟友,即使想买美利坚的货物也买不到。” “除非他们的舰队能冲破英国人的那支无敌舰队的封锁。” “我明白了。” 麦克卡尼慨然长叹。 因为英国拥有大西洋的制海权,所以美利坚运送的货物只能卖给协约国,即使不参战,美利坚恐怖的工业,也将成为协约国有力的后盾。 工业制品有美利坚。 农副产品,工业原料,也有殖民地输血。 只要拖进消耗战,同盟国绝对不是协约国的对手。 “除非德国人能速胜法兰西或俄罗斯任一方,毕竟英国人的陆军虽然在盖尔战争中,已经被证明是很强劲了,但数量仍是个问题。” “在英国人还没从海外动员到足够的军队这段时间,对抗同盟国的主力只有法俄两国。” 尤其是俄罗斯,它的领土广袤,占据了最肥沃的乌克兰地区,矿产资源丰富,只要同盟国瓜分掉俄罗斯,基本上就可以锁定胜局了。 但俄罗斯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击败的,无论是冬将军,还是数目恐怖,被称作“灰色牲口”,堪比游戏中一百块一个的动员兵。 都将是同盟国取胜的巨大阻碍。 意大利人,奥斯曼,奥匈,三个病夫加起来,都未必顶得上一个俄罗斯。 如果按照前世的说法,那就是四个病夫了。 不过这一时代的东华,武德还是有的,即使,装备落后,在远东地区依旧无愧于列强的名头。 “确实很难。” 麦克卡尼的脸上写满了失落。 张怀生略微思索了下,还是道:“不过战争总是充满偶然性,东华参战,能吸引英国的天竺,东印度,澳大利亚自治领的力量。还能牵扯到俄罗斯的远东力量,只要不陷入消耗战,同盟国还是有取得胜利的可能的。” 东华的问题在于工业实力薄弱,武器装备落后,英国佬连孱弱不堪的天竺仆从军都能装备起清一色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东华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至于…东华的军队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准。 甚至还要比俄罗斯,奥斯曼强一点。 第六十七章 同盟国的一员 张怀生有些无奈道:“不管怎样,让我们祝愿同盟国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麦克卡尼反问道:“只是祝福吗” “不然呢” 麦克卡尼郑重道:“或许我们也能出一份力,牧首大人已经在柏林,公开宣布苏格兰地区防御委员会加入同盟国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也是同盟国的一员了。” “你们想怎么做” 张怀生好整以暇地询问道。 在他的那个世界。 一战后,奥匈被肢解,分裂成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奥地利三部分,大量国土被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瓜分。 奥斯曼帝国也被肢解,丢掉了中东,阿拉伯地区,如果不是出了一个逆天猛人凯末尔,连核心领土的小亚细亚,恐怕都得被拆解掉。 至于同盟国的最大主力德意志帝国,由于主体民族够多,逃过了被肢解的命运。 但也损失了包括阿尔萨斯洛林,旦泽自由市在内的大量领土,整个公海舰队被凿沉,并且背负了天价赔偿金。 以致于战争结束后,魏玛德国的百姓民不聊生,人们对现状的不满,间接导致了小胡子上台,从而酿成了一场更可怕的战争。 他不希望东华也背负这种主权沦丧,甚至被肢解的命运。 尽管不破不立,他有信心东华即使遭受再大的厄运,依旧能重新崛起。 但这份厄运又会导致多少人丧生 几百万 不,起码要几千万! 这份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而且,若是东华再度崛起的时候,又跟小胡子带领的德国走到一块儿了怎么办 柏林顺天府轴心 淦! 张怀生有些恼怒东华那些蠢笨的统治者为何要在形式尚不明朗之时,被德国人一忽悠就选择了淌一战这滩浑水。 更恼怒于东华站队还站到了不占优势的这一方。 可他也知道,东华选择加入同盟国,几乎是注定的事。 衰弱的东华,需要以开疆拓土来重新凝聚皇室威严。 而德意志国,在这个时空,几乎没有远东地区的殖民地,在东南亚,也只有一些无人小岛。 帮助协约国打同盟国的收益实在是太小了。 正相反,帮助同盟国打协约国,不仅能收复交趾都司,兰芳总督区,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可以展望一下。 那里虽然是大多是冻土烂地,但有也总比没有的强。 东华参加同盟国,是国家利益决定的。 因为在英法秩序下的世界,无论是东华这种老牌但没落的帝国,还是德意志这种新生帝国,都是旧秩序的挑战者。 他们要想强大,就必须从英法口中夺食。 麦克卡尼笑道:“说起来,这事还跟你们东华有关,所以我觉得把这件事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今晚再过来一趟,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好。” … 张怀生离开了鸢尾花大街。 他通过麦克卡尼先生的渠道,来到了一家果汁店。 店员是一个穿着皮夹克,露出刺有铁锚纹身的精壮手臂的年轻小伙。 他的手中,锡质水杯上下翻飞着,看上去不像是果汁店的店员,倒像是酒里的调酒师。 “要一杯蓝色x,加点牛奶再添点番茄汁。” 蓝色x指的是苏格兰旗帜,蓝底白x。 店员愣了一下:“先生,你说的这种东西,调出来会很难喝的。” “为自由而流血,从来都不是什么甘甜的滋味。” 店员放下手中的调杯,有些惊讶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来接头的同志居然是个东华人。” “听我说伙计,你想不到一定是因为你没听过国际共运这个词。” “谁说我没听过的!” 他咳嗽了一声,唱道: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 “对,就是这个!” 两个人相视一笑,明明是初次见面,却已有种老友般的默契。 “说,来自东华的同志,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张怀生打量着店员,手指轻敲桌面:“你是超凡者对猎人途径” 店员有些惊讶:“眼力不错。” “带我去一趟超凡集会,我有几件超凡道具和三份屠夫途径的超凡结晶需要出手。” “修会的资金越来越紧张了,德国佬现在自顾不暇,已经很久没有资助我们了。” 店员点头道:“我懂。” “波士顿的超凡集会有很多,我只知道一家,那是属于一家军火公司的下属产业,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客人多吗” “不算多,如果急着出手的话,可能会被压价,但隐秘性很好。” 张怀生皱起眉:“先带我过去看看。” 所谓的军火公司,是一片巨大的工业园区。 超凡集会就在其中的一栋大楼里。 两人来到工业园区入口的时候,这里正一片拥堵。 十余名穿着棉甲,戴银白兜鍪的魁梧军士拱卫在一名身着朱红色官袍,威风凛凛的官员边上。 在看到这人的一瞬,张怀生的脸色微变,他迅速平复了脸上的情绪,不动声色道: “那位是谁” 店员笑道:“东华来的大官,主管采购军需的,这几天一直在军火公司参观。要说你们东华人,可真是有钱,你看那几个美国佬,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一战爆发前,在军备竞赛的阶段。 整个世界有能力进行大宗军火出口的,就只剩美利坚了。 这段时间,美国佬可是左右逢缘,又卖同盟国,又卖协约国。 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是战争现在已经爆发,英国人的舰队,肯定是不会容许美国人再把军火出口给欧洲的同盟国了。 远东地区的东华,倒是受不了多大影响。 英国人还没能力在封锁了大西洋之后,再封锁更广袤的太平洋。 张怀生攥紧了拳头。 这个东华官员他认识。 曾经出卖了原主父亲,以做晋身之资,昔日维新派的元老,裴元侨! 这时,裴元侨似乎也察觉到了张怀生的目光,向这边看来。 张怀生没有低头。 只是默默抬起手掌,在脖颈处微微一划,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张…瑾瑜!” 裴元侨的脸上原本平静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凝固,他张大嘴,有些不敢置信道: “瑾瑜,真的是你!” 张怀生没有跑。 他站在原地,面露嘲讽之色:“裴大人,现在还这么称呼我,不觉得虚伪吗” 军士们大怒。 “大胆,你是何人岂敢对裴大人无礼!” 裴元侨摆了摆手:“尔等快快退下。” 他走近了两步, “瑾瑜,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裴大人,我要是您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得这么近。” “须记得一句话,三步之内,人尽敌国。” 士兵们立刻提高了警惕,带着铁护手的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瑾瑜,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但我也有苦衷啊!” “其中内情,你根本不知。” “维新图强是好事,可万万不能动那些门阀大户的利益。 你父亲搞什么立现制,是在革陛下自己的命呀,即使陛下愿意,太后能愿意太后愿意,满朝文武能愿意” “瑾瑜,咱们东华国情跟西方诸夷不同呀。” 张怀生看着对方这情真意切的面孔,面露鄙夷: “还西方诸夷呢,我大顺满朝文武,都这个时候了,还做天朝上国的美梦呢” “真是…愚不可及。” 张怀生冷冷道:“裴大人,也亏得你是维新派仅存的硕果,这才离了东华地界跑到这所谓的蛮夷之地,才正撞上了我。” “命运就是这么玄妙。” “这两天,请您务必要小心身子,可不要在我没找上您时,就因为小磕小碰丢了性命。” 张怀生的手掌从前方划过,左手向后微摆,做了一个话剧演员谢幕时的动作。 第六十八章 拍卖 “等等一下!” “别让他跑了,也也别伤到他。” 裴元侨撩起官服的下摆追出几步,急匆匆喊道。 身边簇拥的军士们立刻向张怀生围了上来。 “再会了,裴大人。”张怀生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些军士都是普通人,即便修习过武艺,在顶盔掼甲的前提下,也跑不了多快,甚至还追不上店员,更别提双途径序列8的张怀生了。 两人在这片园区里兜着圈子,很快就甩脱了追兵。 他跟在张怀生的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那家伙也是超凡者怎么跑的这么快!” 猎人的速度不慢,但那军士中,也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家伙,穿着沉重的甲胄也能健步如飞,差点就撵上他了。 “没察觉到灵性的波动,应该就是单纯的武艺。” 店员问道:“你跟他们有仇”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张怀生耸了耸肩:“东华是个封建国家,而我却是个革新者,跟他们没仇才怪呢。” 其实真要说有多憎恨裴元侨,倒也不尽然。 毕竟原主的记忆也就只是记忆罢了,在他晋升“独裁”之后,已经给他带不来多少情绪上的影响了。 但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替原主承担这份仇恨。 毕竟,叛徒往往比仇敌更加可恶。 尽管,这应该属于张怀生向来抵触的“计划之外的麻烦”。 但张怀生感觉自己最近,被压抑得厉害。 颇有一种想在波士顿搞出些大动作的想法。 这世界本身就已经够苦闷的了,如果还必须像上辈子那样活得谨小慎微,那还提升个屁的序列,安安稳稳做老百姓算了。 “好,向我那可敬的,富有国际主义精神,被反动派迫害而远走他乡的同志致敬。” 店员微笑道:“跟我来。” 出于谨慎的缘故,张怀生和他都没有互通姓名,甚至连代号都没取。 两人拐进一个角落,眼前出现了一栋高楼。 上面还挂着“化学武器研究部”的牌子,但门可罗雀,一副很少有人到来的模样。 “就是这儿” “对。” 这栋楼约莫有十来层的样子,楼道深邃而阴冷,整栋楼都不像有什么人的样子。 “跟我来。” 在店员的引领下,两人爬着楼梯,一路来到了顶楼。 这里的走廊里,总算有了些许微光。 光源来自于道旁的铁台上的白色蜡烛,颇有一种梦回中世纪的感觉。 “从右数,第七个房间。” 店员小声说道:“集会按照惯例,每晚都会召开。但每次来这里,最多只能带一个新人,你以后如果自己来,一定要注意。” 吱咔—— 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潮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阴森一片。 只有正中央的烛台上亮着些微光芒。 边上围着一圈椅子,呈放射状排列,像是某种邪教在举行献祭仪式。 店员和张怀生在对着门的位置坐下。 他小声说道: “主持集会的是一个掌控途径的中序列,糟老头子脾气坏的很,但学识很高,鉴定水准也不错,对他你得放尊重一点。” 张怀生微微颔首:“我向来尊老爱幼。” “我刚还看见你对那个东华老头抹脖子。” 张怀生被噎了一下,改口道:“我向来尊重序列比我高的超凡者。” “谁不是呢。” 店员轻笑。 说话间,房门又进来了几人。 从身材上判断,应该是两男一女,戴着面具,兜帽,围巾等遮掩相貌的东西。 三人大概都是同行者,落座后便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只是他们极力压低的声音,张怀生却听得十分真切。 不过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不再留意了。 此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十余名超凡者。 数目虽然不少,但却没一个能带给他危险感,估计最强的也就序列7。 这也正常。 中序列可不是大白菜,还是蛮稀罕的。 这些人落座后,普遍一言不发,眼神时不时瞄向门口的位置,明显是在等待集会主持的到来。 超凡者集会最不可或缺的其实就是鉴定师这一角色,没有一位靠谱的鉴定师,集会也根本开不起来。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看上去极为瘦弱的男人。 他露出的眼眶一片青黑,眼神中带着死寂的气息。 张怀生在他出现的一瞬,便感觉背后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小臂上迅速浮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整个房间的温度,明显有所降低。 超凡者们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感,收敛了声音。 在他走近之时,一股浓郁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张怀生对这股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联系到店员之前提到过的“掌控者”,立刻就判断出这人应该就是鉴定师的尸傀。 “这谁啊,臭死了!” 有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喂,这位老兄,你是刚从垃圾堆里滚了一圈就过来参加集会了吗就不能好好把你洗一洗再来吗” 戴黑兜帽的人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死寂无神的双眼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的同伴拉住她,小声耳语道:“他很危险,千万别招惹他!” 张怀生有些疑惑。 这女人根本不是超凡者,怎么也跑到集会里了,是她的那位同伴想购买一份魔药,帮助她踏足超凡世界 戴黑兜帽的男人在烛台边上站定。 随即,有些机械地抬起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本次集会,现在开始。” 房门砰得一声闭合了。 “靠!” 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了一大跳。 “这次集会,我临时有事外出,由我的尸傀代为主持,若有冒犯,还请” 尸傀的语调拔高:“滚出去!” 说话时,尸傀青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刚刚冒犯他的那位女士。 果然是脾气不太好。 张怀生默默盘算着,这次要卖出的东西,分别是三枚序列9的屠夫,一枚序列8的战车结晶,以及那柄剁骨刀,和曲柄维京战斧。 猎隼其实也有些落伍,但被他交给特蕾莎防身了。 那把武器的特性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杀伤力偏弱的缺点,在添上银质子弹后,对付荒野中较为常见的狼人还是很合适的。 如果是一把步枪就更好了。 尸傀点燃了烛台上,另外几根蜡烛。 烛光照亮了他裸露出的大片尸斑。 他张开嘴,枯瘦的手掌抬起,指向了左手边的第一个人:“从你开始,呈递你想要出售的物品。” 那个人明显是个老手,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站起身,拿出了一株像是被夹在书封中好几年的干花。 尸傀接过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点头说道:“一株安魂花,碾磨后服用,可以大大减轻灵性的躁动,对于正处于失控边缘的人而言,价值非凡。” “但千万不要指望晋升时使用它来规避失控风险,那只会使你们体内的灵性运转不畅,从而导致晋升失败。” “估价300美元,价高者得。” 原来是这种模式 张怀生恍然。 比起汉堡的超凡大市场,这里的超凡圈子明显要更封闭一些,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也未必能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优点是能有一个估价 但这估价应该也是要收手续费的,就是不知道抽成是多少 “我出500!” 第一个开口的男人,身上充满了混乱的灵性波动,明显已经濒临失控了。 这样的人,就像个定时炸弹。 也不知道集会为何会允许这种人进来——大概也是艺高人胆大 “我出600!” 立刻有人加价。 很快,这株不起眼的安魂花,便被抬到了一千美元的高价。 由于野生超凡者的大量存在,无超凡常识,甚至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的超凡者比比皆是。 灵性的暴动和失控,向来是困扰他们的一大难题。 这株安魂花的火爆,是情理之中的事。 最终,价格被定在1300美元的高价,约等于250英镑,按照市场价,能买一整份序列8的魔药了。 竞拍一个接一个。 有的人手中没有商品,纯粹是买家,便被直接轮空。 有的人则是手中的商品太过稀烂,直接被尸傀一通贬损,惨遭流拍。 这位“鉴定师”的水准的确很好,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谁也别想捡漏了,碰上好东西,或多或少都得溢价购买。 这对张怀生而言当然是好事。 他站起身,从提前自次元空间取出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枚闪烁着血红色灵性光辉的结晶,放到了尸傀面前的托盘里。 随后,又取出了剁骨刀,和曲柄战斧。 这两样物品一出,整个房间里顿时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那种独属于屠夫的那种狂暴,疯狂的气息,令在场每个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尸傀有些惊异地看着张怀生。 “你这是屠杀了一整个屠夫途径的组织” 张怀生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这些的确都是我的战利品,请您开始鉴定。” 在场的超凡者们脸上都露出了“好家伙,哪来的此等凶人”的表情。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序列9,序列8的寥寥无几。 而屠夫,本就是九条超凡途径中最能打的几条之一。 尸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首先是3块序列9的屠夫死后所析出的超凡结晶,以及一块序列8的战车死后所析出的结晶,都可以代替对应层次的魔药服用。” “两者对应价格与屠夫序列魔药等同,屠夫起拍价为500美元。” “我出550!” 魔药的价格,是有市价存在的,所以比较稳定。 第一块结晶,卖出了650美元,第二块稍降了些,是600美元,到第三块时则又高上去了。 大概是有想捡漏的,结果撞到一起了,拍出了750美元的高价。 总计获得2000美元。 随后的战车结晶,价格更是一路飙升,从1000美元的起拍价,一直飙到2200美元,比前三块之和还多。 只能感慨屠夫途径果不愧是能力最为全面的热门途径,购买力是真的强。 随后,是剁骨刀。 尸傀抚摸着刀锋,任由它割破自己的手指,从中,有暗红色的触须生出,钻入他手指的伤口中。 他忍不住赞叹道:“是把好刀,超凡武器的诞生往往充满巧合,不然我真想看看它的锻造过程。” “根据我的观测,它不仅锋利程度远胜普通武器,在砍伤敌人后,还会形成汲取敌人鲜血和灵性的触须,寄生在其体内。” “对于任何一个序列8的屠夫而言,这都是一把不错的武器。” “起拍价,3000美元!” 在场的屠夫,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屠夫途径的超凡者数目本就最多,今晚在场的屠夫,数目可是不少。 这把武器的价格,肯定想低也低不了了。 一番龙争虎斗。 最终,剁骨刀的价格以8000美元的高价被卖出,获得者一脸喜色地抚摸着这把超凡武器。 但听到尸傀对于下一件拍品的介绍时,立刻使他脸上的笑容,被懊恼所取代。 “这一把武器,很显然来自于中世纪时的北欧部落,上面刻绘的如尼文字,读作尼格霍格,是北欧神话中的灭世黑龙。” “当然,它并不是那么高端的东西,跟龙无关——它蕴含着一份屠夫途径的序列7狂战士的超凡特性,能使屠夫序列者,提前使用序列7的狂化能力。” “另外,被它切中的敌人,体力和灵性都会被源源不断汲取,并反哺给使用这把斧子的人身上。” “价值毋庸多言。” “起拍价8000美元。” 尸傀缓缓吐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许久,都没人敢开口出价。 他看向张怀生,询问道:“选择流拍吗我这里可以出一万美元收购,这算是今年,我接手的最好的一件拍品了。” 张怀生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咬牙道:“我出一万一千美元!” 他说着,还取出了一个袋子:“我身上的钱不够,这一袋子炼金炸弹,请先生为我估价,我打算全部转卖!”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身上的所有超凡物品,都可以用来拍卖!” 尸傀的嘴角微微翘起。 “如你所愿。” 最终,张怀生收获了一袋爆炸力比手雷还要强出三倍有余的炼金炸弹,以及将近一万零八千美元的丰厚钞票。 狂战士之斧卖了一万三千美元。 其中炼金炸弹抵了三千美元,一共十颗,每颗相当于300美元。 鉴定师那老家伙可真够黑的。 鉴定费的抽成足足有百分之二十! 不过人家又出场地,又给鉴定,百分之二十给的倒也不冤枉。 他参加这次集会,本来还想为基里安购置一份猎人魔药的,但可惜,今晚并未有这一物品。 他打算明天再带着基里安来一次。 和店员道别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张怀生重新回到了新奥尔良街角。 煤气路灯照亮了一个个下班回家的路人,时不时有悠长的鸣笛声响起,庞大的公共蒸汽车,载着客人穿街走巷而过。 张怀生环顾四周,视线沿着墙壁逡巡许久,却没能找到进入鸢尾花街的那条通道。 “应该是因为地图落在基里安那儿了,所以鸢尾花街使人下意识忽略的能力生效了。” 张怀生猜测着,强定心神。 独裁的能力,使他能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墙壁上一寸寸扫过——当窥到一处凹陷的时候,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确保自己只窥到了一斑,趁着鸢尾花街的特性还未生效之前,便闭上了眼睛。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走去。 张怀生用手抚住了那处凹陷,向左侧一摸,手中触感粗糙,稍一用力,顿时感觉有粉尘簌簌落下——这是那扇生锈的铁栅门。 “果然,眼睛是会欺骗自己的。” “提高其余四感,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由此也能看出,独裁的能力虽然朴实无华,实际上却相当全面,在诸序列8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了。” 他没再睁眼,在推开铁栅栏之后,摸索着钻进了小巷中。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写有“鸢尾花街”的指示牌下了——鸢尾花街的特性,应该是属于心理学隐身的范畴。 是给人心理暗示,使人下意识忽略,而非真的看不到。 跟猎人的光学隐身,和他的物理学隐身,都不是一码事。 返回到麦克卡尼先生的住所,张怀生敲响了房门。 吱咔—— 门开了。 他脱帽致意:“晚安,麦克卡尼先生,我来赴约了。” “你来的可真巧。” “我要介绍你见的人,正好刚到,说起来,你们还是同族呢。” 麦克卡尼先生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眼角挤出细密的纹路——他应该是在微笑。 但张怀生的心中,却下意识涌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会那么巧 张怀生推开门,视线越过麦克卡尼,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穿了身黑色西装,满头华发的老者,脸上的表情瞬间冰冷了下来。 这老货换掉了那身绯色官府,戴着一副圆框金丝边眼镜,如果不细看,还真认不出他。 老人正和基里安用英文聊着天,见张怀生走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裴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张怀生很干脆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他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冷笑。 “你们认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基里安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刚刚裴先生给我取了个中文名,叫罗勇,你感觉怎么样” 张怀生“呵”了一声,敷衍道:“挺不错的,就跟德国人叫汉斯一样不错。” 有这样一个笑话,在一战英国人的战壕里向对面德国阵地喊一声汉斯,起码有八个起来答“到”的。 麦克卡尼笑着向裴元侨介绍道:“裴先生,张先生可是我们克利福德领袖都十分看好的人,他的实力也很强劲,肯定能保证你这段时间,在美利坚的安全。” 裴元侨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我安全 这小子怕不是要老夫的命啊! 裴元侨轻咳了一声,叹道:“瑾瑜,老夫知晓你怨我,可你父亲之死,也绝非老夫愿意看到的。” “满朝文武,都被他得罪了个遍,那几位阁老都罕见地站在一起发话了,我又能如何” “这维新变法,断然激进不得呀。” “咳——” 他说着,似是被口水呛到了,剧咳了一阵。 “我东华千年来,一直是世界最先进的国家,偶有落后,只能说明这西夷之蒸汽学,的确厉害,只要我们东学为体,西学为用。东华之复兴,便指日可待。” “又何须像你父亲那般,非要学习英国人之宪政呢” 张怀生感觉有些可笑,反问道:“你觉得我父亲搞的维新太激进了” “我看,他明明是太保守了!” “革新不是请客吃饭,天下岂有不流血之革新” “东学为体西学为用” “只想学贼偷东西,不想像贼一样挨打” 张怀生豁得站起身,指着裴元侨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老东西想得还挺美!你学人家搞工业,真当从泥地里拉出来一票佃户老农就能操作设备了” “那得需要开办学校,提高老百姓识字率,否则哪来的技术工人操作机械” “但教育普及下去了,蒸汽学若是广为流传,儒学还凭什么高高在上那帮窃居高位的读书人能愿意” 张怀生语气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坐回到沙发上,轻声道:“工业革命,是一场大范围的革新,要打碎很多旧有桎梏。 不然你工业发展起来了,没有市场,没有倾销地。 老百姓又穷,你工业品便宜,不仅挣不到什么利润,反而会迫使男耕女织的小农大规模破产——毕竟,人家手织的布又费时又费力,哪争得过工业品 老百姓没钱了,真就能老老实实被驱赶进工厂做血汗工人,而不是振臂高呼,拿起武器跟你们这帮搞圈地运动的黑心畜生拼命 大顺现在已经积重难返了,修修边角的改良,顶多只能给王朝续一波命。 的确,激进一点可能大顺朝这个老头子就直接被药死了。 但更大可能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如果像你裴元侨这样,想着保守着缓慢改良,迟早还是得落得被列强瓜分的命运。 要想革新,不抱着打几场内战的觉悟,死上几百万人的觉悟,清洗掉一大批既得利益者的觉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我父亲搞的维新变法,不是太激进了,而是太保守了。换成你裴元侨,结果只会更糟糕。” “你救不了东华,你也根本不想救东华——你想拯救的是大顺王朝,是你的官帽子!” 张怀生一字一顿道:“所以,别再给我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蠢样子了,你个李鸿章似的丑角,放抖音上有孝子贤孙给你跪拜,放我这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元侨不知道李鸿章和抖音为何物,但他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明显被张怀生的一番话,气得肝火大作。 第六十九章 军情六处 “你你” 裴元侨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张怀生的语气很轻蔑。 他对这些封建旧官僚,实在没什么好感可言。 东华漫长的封建官僚制,导致惯性延续下的官本位思想,即使在他那个时代都饱受荼毒。 麦克卡尼和基里安这时,哪怕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麦克卡尼试探着询问道: “张先生,你们以前相处得似乎不太愉快” 基里安不动声色地来到了裴元侨的身后,举枪,询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干掉这老东西听他说,他在波士顿的地位还不低,很多美国佬都围着他屁股转。 如果要干掉他,咱们得早点跑路。” 翻脸比翻书还快,全然不顾自己刚刚还跟裴元侨相谈甚欢。 裴元侨冷哼了一声,脸上全无恐惧之色,而是向着东方拱手说道: “老夫上忠于君,下爱于民,为官数十载,不说两袖清风,起码也没收过昧良心的钱。更非你口中那苦心钻营的贪鄙之辈。” “你张怀生大可杀我,可却不能辱我!” 张怀生愣了下,有些无语。 我骂你“无能”“无知”,你却偏偏纠结我说最后捎带着讽刺你的一句“无德” 麦克卡尼劝说道:“张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但裴先生此次来波士顿,可是为了采购军需的。若是他出了事,最高兴的恐怕是英国人。” 他来到两人中间,胸口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他示意基里安放下手中的武器,但基里安哪里会听他的。 只好又看向张怀生,带着几分恳求道: “张先生,冷静些。你肯定也不想自己的同胞因为军械上的差距,在跟协约国的战争中落败” 张怀生沉默了。 这的确是他心中的顾虑。 客观来说,裴元侨只是个人能力有限,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原主父亲倒台,其实是必然的事,因为他撼动了实力强大的保守派的利益,裴元侨不过是在大势之下,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确实无能,且无知。 但是纵观整个大顺朝廷,在张怀生眼中,又有几个算是能力出众的呢这甚至也包括了原主父亲!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真正有魄力,有手腕的革新之辈。 皇帝尚有革自己的命,主动缩减君权的魄力。 但满朝文武呢 他们绝不愿自己的利益受到丁点损失,这股顽固派的恐怖力量,一旦团结起来,就是皇帝也得低头。 如果自己是维新派的领袖,第一件事,就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军。 没有军队守护,所谓维新派,从一开始便是在建空中楼阁。 张怀生看向裴元侨,看他那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张怀生就油然而生一股厌恶感,仿佛他倒成了恶人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 “裴大人,吾父死前其实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我曾在书信中,极力劝他出国避难。但你可知吾父是如何说的吗” 裴元侨的神情微变,轻叹道:“我不知。” 张怀生朗声道: “吾父在信中对我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东华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吾而始。” 裴元侨闻言,脸色几乎变成了蜡黄色。 “自吾而始” 他剧烈喘着粗气。 紧紧攥着沙发的扶手,几次下意识取下眼镜擦拭,浑浊的泪水簌簌落下。 “复生兄舍生取义,我确是远不如矣。” 张怀生嘴角微翘。 对付这种腐儒,你跟他讲怎么维新,怎么变法,那都是对牛弹琴,根本无用。 但你跟他讲道德,讲“舍生取义”,他顷刻间便会破防。 至于这里的“吾父遗言”,自然是他“抄”的了,出自前世戊戌六君子之中谭嗣同所说的话。 张怀生不再理会脸色灰败的裴元侨,而是看向麦克卡尼,询问道: “麦克卡尼先生,你想让我做什么” 麦克卡尼沉声道:“抱歉,张先生,我没料到事情会衍变到这一步,冒昧问一句,你和裴先生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没什么,不必在意。” 张怀生继续说道:“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无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仇怨,都不能因此而让我的同胞们拿着落后的武器和协约国作战。” 麦克卡尼满脸赞许道:“张先生,你能将国家利益置身于个人好恶之上,真让人敬佩。” “需要我做什么,您直说就是。” 张怀生有些冷淡道。 麦克卡尼说道: “好。两个月前,伦敦股市的崩溃,如今也已蔓延到了美利坚,大量工厂倒闭,农场主不得不将牛奶倒入河流,失业人口倍增所以美利坚联邦政府很重视跟东华的这笔军火交易,也暗中派出了人保护裴先生。” 经济危机的根源在于生产力过剩,导致企业被迫需要缩小产能,清理库存。 尽管有战争爆发,刺激经济回暖,但美利坚到底没有直接参战,而参照国们也并不认为,这会是一场绵延数年,打的各国筋疲力尽的全面战争。 所以此时,东华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向美利坚进行军购的列强。 美利坚在意这笔交易也正常。 “但想想也知道,英国人是不会放任这笔交易达成的,军情六处的人迟早会对裴先生下手。” 军情六处其实就是英国陆军情报六局,是一个相当专业的情报间谍组织。 暗杀,色诱,间谍,偷盗,严刑拷打总之什么脏话都干。 而且军情六处拥有大量的超凡者。 张怀生之所以一直不想得罪英国佬,最起码不想在他们那儿挂上号,就是担心遭到军情六处的追杀。 美利坚现在甚至连一个正式的情报机构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在这方面跟英国人相比。 美利坚这个后起之秀,虽说工业总数已经达到世界第一,但在代表国家底蕴的方方面面,还是比不上做了多年世界霸主的英国人的。 “所以,你想让我保护这位裴先生” 张怀生皱起眉。 他可不愿意做保镖的活儿,尤其是保护的对象,还是裴元侨这个跟原主有仇的封建旧官僚。 “没错。” 麦克卡尼点头道。 张怀生看向双眼通红的裴元侨,询问道:“你作为使者出访美利坚,朝廷也不给你配几个厉害超凡者” 裴元侨沉默了片刻,说道:“当然是配了的,只是来时我已经遭遇过一次伏击了。护送我的几位大师,大多已经殒命,仅存一人,也在前不久因伤重不治,失控,异变成了妖魔。” “需要多久” “不到一天!明天下午,东华朝廷派来的新的超凡者,就能抵达波士顿了。” 麦克卡尼说罢,还看向裴元侨:“对,裴先生。” 裴元侨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瑾瑜,你还是别蹚这滩浑水了,汝父因我而亡,老夫岂能再牵连到你” “不管你信与不信,老夫见到你安好时,心里是很高兴的。” “复生兄后继有人啊!” 第七十章 袭击 “我需要考虑考虑。” 张怀生没有理会裴元侨,而是直接起身,询问道: “麦克卡尼先生,阳台在哪我想透透气。” 麦克卡尼愣了一下,连忙道:“好的,三楼左转。” 张怀生推开阳台门。 来到栏杆旁。 鸢尾花街上一片寂静,下弦月高悬,整条街像是隔绝于世。 身后,基里安叼着一支卷烟走来。 他扶住栏杆,笑道:“要来一支吗我在港口便利店买的,骆驼牌,味道还成。” “好。” 张怀生点了点头,他有些怀念烟草的味道了。 至于健康。 晋升双途径序列8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类了即使每天对着工厂烟囱狂吸,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给你点上。” 基里安啪得划动打火石,点起火苗。 打火机的工作原理跟煤气灯的开关类似,发明时间却要早的多。 张怀生点燃了烟,由于没有过滤嘴,骤吸一口,肺部顿时有种被呛到的感觉。 但这种不适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身体调节能力很强,几乎是瞬间便适应了原主未曾触碰过的烟草。 黑暗中,烟头明灭。 他呼出一串白雾,轻咳了声,说道:“基里安,我其实真的不希望士兵们因为上位者的野心,就远赴异国作战。” “俄罗斯的军队被称作欧洲压路机,灰色牲口是因为他们就像畜生一样,被毫不留情地驱赶到屠宰场。” “是他们成就了沙俄欧洲宪兵的美名,沙俄一度撼动了英国世界霸主的地位…但这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伤病,死亡和一点点抚恤金” “东华向协约国宣战了,朝廷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内阁,国会,为了夺取英法的殖民地,在不正确的时间发动了战争。” 正确的时间是什么 当然是战争中后期,那样所获得的利益或许少一些,但胜在稳妥。 前期作壁上观就够了。 待价而沽。 不然即便成了战胜国又如何 张怀生那个世界,同为战胜国,并且为了一战付出最为惨重,贡献也极为卓绝的俄罗斯,又得到了什么 数以百万计的成年男丁死去。 田地荒芜,波兰,立陶宛,西乌克兰,均被占据。 并且之后又接连打了数十场规模不一的内战,整个俄罗斯的经济彻底崩溃。 如果说,一战给俄罗斯带来的唯一好处,恐怕就是列先生带来的红色铁拳,将旧制度一扫而空了。 可东华的底子比俄罗斯还要差,因为没有工业基础,压根儿就没成体系的工人阶级,根本不可能复制红色巨熊的道路。 只会又是一场如大顺军一般的农民起义。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流亡者,我的父母因为革新,被朝廷处决了。那个裴先生,出卖了革新。” “真是可恶!”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该死的背叛者!”基里安气急,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在他看来,苏格兰的革新运动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那些窃取革新果实,趁乱发财的背叛者。 “但我其实对他也谈不上什么恨意。” 这是实在话。 即便是原主,对裴元侨也没多大恨意。 裴元侨和原主父亲是理念有别,充其量是蠢,但还算不上多坏——迂腐,无能,甚至还很有原则性。 有他没他,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即使原主有情绪,现在对张怀生也造不成多大影响了。 “所以,我想帮他。” “正如麦克卡尼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不希望那些跟我说同一种语言,读同一种文字,有着类似长相的士兵们,用着老式击发枪,去跟英国人和法国人战斗。” 其实大概率面对的也不是英国人法国人,而是两国的殖民地军队,也就是东南亚人和天竺人。 “只是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不仅危险,而且于我个人而言,也没什么利害关系。” 他保护了裴元侨,难不成大顺朝廷还能给他发一笔钱,或是特赦状 亦或是同盟国老大威廉二世,听闻此事能赏他一枚小胡子同款的铁十字勋章 至于现在处境窘迫的修会,就更不必提了。 基里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表达。 “瑾瑜,我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很少思考,也很少去纠结到底为什么要做某件事。” “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想做什么,就该做什么。” 基里安露出了一个有些憨的笑容。 他的大胡子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顿时又让张怀生产生了某种冒犯的联想。 “如果能很轻易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那可算不上什么不聪明的人啊。” 张怀生露出了一丝笑意,其实基里安说得很对,有的时候的确没必要去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去做某件事。 想去做就做了。 麦克卡尼命令不了他,但张怀生的确被他说动了。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丢掉了还剩半截的香烟,碾碎了火星,走下楼。 “麦克卡尼先生,这个任务我接了。” 没问报酬。 这对于向来有些功利的他而言,是极为罕见的。 裴元侨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愕,但却并未感觉到惊喜,反而有些茫然无措,以及,羞愧难当。 麦克卡尼沉默了片刻,说道:“感谢你为我们事业的付出,张先生,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希望能够帮助到你。” “什么” 麦克卡尼取下了胸口的倒悬美人鱼十字架:“这件超凡物品的名字叫受刑之鱼,蕴含着掌控途径的序列6水文师的部分特性。可以赋予你短时间内,控制水流的能力——但代价是,水流只能用你的鲜血来代替。” 张怀生接过受刑之鱼,脱口道:“用还吗” 这件超凡道具,居然拥有序列6的特性,是他亲手接触到的第一件有关中序列道具。 如果按照市价估算,起码值几万英镑。 但这种道具,肯定是有价无市的。 麦克卡尼愣了下。 他没好气道:“如果你死了就不用还了!” 张怀生揣着手,随同裴元侨走在新奥尔良大街上。 他们正要前往使馆。 鸢尾花街是修会的秘密之所,无法允许裴元侨在此长久停留。 因为军情六处是掌握拥有掌控途径的序列7,星象师的。 这一途径的人,可以通过占卜的方式,以裴元侨随身的一些物品为媒介,锁定裴元侨的大概方位。 这并不难,裴元侨下榻的旅店,吃剩的餐盘,用过的纸巾这些都能成为占卜的媒介——只要有人暗中观察着他。 如果他继续躲在鸢尾花街,很可能导致修会在波士顿的大本营被端掉。 这也是整个鸢尾花街平时只有麦克卡尼先生一人的原因所在。 此时,已经大黑。 路灯虽然依旧亮着,可人流量却是骤减。 这个时代,暂时还没什么不夜城,顶多只有几条不夜街。 张怀生看似随意地走着,注意力却早已关注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正在这时。 一个捧着母鸡的中年妇人,突然冲到了大街上。 她看向张怀生,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烂牙。 随即,伸出枯瘦如树枝般的手指,扯出母鸡的肠子,掏出血淋淋之物。 张怀生顿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 鲜血从嘴角溢出,体内的肠道仿佛都被纠缠在了一起,引发了阵阵剧痛。 银白色的毛发刺穿体表,迅速生出。 琥珀色的竖瞳缩成针尖。 身体的异化,以及连日积攒的负面情绪,导致他的眼眸中,顷刻间便充斥起疯狂。 他双腿蹬地,身体飞跃而起。 老妇的头颅直接被他一掌拍断,耷拉在后背,仅剩一层皮肤还连在身体上。 随后,警兆再度袭来。 一架停靠在街角的蒸汽公车,骤然喷吐出浓烟,以一种极快的加速度,向着张怀生身后的裴元侨冲去。 就在这时。 轰鸣声骤起。 大地震颤。 一座钢铁铸就的巨型蒸汽机甲从另一个街角冲出,与那蒸汽公车撞在一起,硬生生将其掀翻了出去。 烟尘弥漫间, 机甲中的男人发出瓮声瓮气的喊声。 “嘿,我是波士顿蒸汽修会的机师,接了个保护这东华老头的委托——你是恶魔途径的超凡者对” 张怀生微微颔首,却并未放松警惕。 机甲中的男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伙计,放轻松,我可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接下来,我们恐怕要并肩战斗了。” 第七十一章 战终 “放心,跟蒸汽机师配合,我有经验。” 张怀生想起了兴登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能开机甲的蒸汽机师。 现在想想,在欧战爆发后,他应该是已经回到部队里当团长了,就是不知道是在东线战场还是西线。 那是个很不错的人。 但愿他别带着士兵,一头撞死在凡尔登要塞。 砰—— 翻倒在路旁,冒着滚滚浓烟,即将爆炸的蒸汽公车,铁门被从内踹开。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手足并用,像是猎豹般从中飞跃而出。 那速度委实极快,只一瞬间便欺身至张怀生的面前。 划破气流的刺耳爆鸣声,接踵而至。 爪锋划过。 张怀生的身体骤然消失,黑影爪锋挥空,一个踉跄,但立刻反应过来,顺势跃起。 而张怀生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枚沉甸甸的炼金炸弹。 他按动其顶端的按钮。 顺着黑影飞去的方向,力贯全身,做出了一个标准的铅球投掷动作,将这枚沉重的炼金炸弹丢出了炮弹般的速度。 伴随着呼啸声。 轰—— 爆炸声响起。 炸弹爆开,无数锋利的破片被冲击波裹挟,四散开来。 血肉碎末,噼啪落了一地。 蒸汽机师愣了下,向张怀生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但紧跟着,便听到一声噗的闷响,枪声先发后至。 一枚子弹洞穿了张怀生的胸膛。 张怀生没有回头,而是迅速起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弹道来源相反的一处角落。 伤口处,血肉蠕动,增殖,很快便将弹头顶了出来。 但他忘了,裴元侨还留在外面。 他只来得及喊了声:“快跑,老东西!” 随着又一声枪响。 铿—— 蒸汽机师以一种滑步的姿态,骤然出现在了裴元侨的身前。 他双手并起,护住面甲,火星四溅,硬生生将这枚子弹格挡了下来。 张怀生刚松了一口气,身后顿时一冷。 一股浓郁的危机感自背后生出。 这一刀,直插他的心脏部位。 即便是双途径序列8,而且还处于狼人变身的状态,心脏依旧是要害部位,被命中,即使不死,短时间内也必定会失去战斗力。 张怀生只来得及向左一偏,锋刃便洞穿了他的后背。 但张怀生却几乎没有感受到太剧烈的痛苦,他的眼眸中充斥着疯狂与嗜血。 胸前悬挂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亮起,上面缠绕的锁链骤然将美人鱼勒紧,仔细倾听,还能听到阵阵凄惨的哀鸣。 鲜血流淌,化作长矛。 那长矛上流动着如同鳞片般的花纹,凝聚着饱含憎恨的恶念,成型的瞬间,便仿佛有生命般直接将敌人洞穿。 但这一枪命中,敌人却仿佛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几个起落,便再度出现在了不远处,被蒸汽机师撞翻的蒸汽公车上。 张怀生的竖瞳紧缩。 这是 刚刚那道被炼金炸弹炸碎的黑影 张怀生有些惊愕,他刚刚明明看得真切,炸弹分明将他炸成了碎肉,这还能重新拼凑回来 不对,不是那只! 张怀生的目光看向之前的那个捧着母鸡的老妪尸体,内里早已蛀空,体腔变得空荡荡一片,那只怪物应该就是从中爬出来的新的。 他这时,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黑影的外貌。 他,确切来说是它,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酷似于美洲虎,但体型要小得多,类似狼人的一种怪物。 “美洲虎人” “是英国佬研究出来的生物兵器” 张怀生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是只有九条超凡途径的超凡者才具备超凡力量,这九条道路,仅仅只是众多超凡体系中,具备登神之梯的罢了。 其余的超凡道路,则要么没有前路,走一两条序列便戛然而止;要么,就压根儿不遵循九条途径,九层序列的基本法。 但其余道路,无一例外都远比九条途径更为险恶,失控风险极高。 刚刚抓着母鸡内脏的老妪,运用的应该就是海底岛那边的土方子,巫毒教的黑巫术。 而英国人,若是通过研究超凡力量,搞出所谓的“生化改造人”,似乎也并不稀罕。 张怀生此时,已经顾不得远处窥伺的猎人了,那只美洲虎人,速度比旧狼王还要快得多,容不得他不全神贯注应对。 他反手倒持血色长矛,在美洲虎人扑来的一瞬,直接投掷而出。 按理说,在半空中,美洲虎人根本没有借力便向的余地,但它伸出的四肢,居然生出了一层薄膜,滑翔着躲过了长矛。 并且,爪锋如刀,向张怀生杀来。 砰—— 张怀生被它直接扑倒在地,利爪在他的体表留下了道道血痕。 但张怀生却不仅没有反击,反而张开双手,以一种满怀热情的姿态,直接将它抱在了怀中。 伤口中的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划出无数如同玫瑰般的锋刃,切入了美洲虎人的身体,将它斩成了无数段。 尸体呈碎块状散落一地。 他站起身。 枪声骤响,打在他的肩头。 掀起一片森白的骨头碎茬。 张怀生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迎着阳光照射下,反光镜中一闪即逝的微光。 血色长矛呼啸而出。 砰—— 一栋高楼的第十一层,被直接洞穿。 鲜血长矛暴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锋刃,狭窄的房间内,顿时被碎肉和鲜血所充斥。 这位隶属于军情六处,藏在暗中,时不时放冷枪的猎人。 死! … 张怀生有些疲倦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脚下,鲜血流淌,有如百川归海,向他的身体汇聚而来。 他已恢复人形,正催动体内的造血功能,迅速补充着消耗过量的血液。 胸前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上,血痕密布——自己失去的血液,根本无法再收纳回体内,在解除对其的控制之后,便尽数被十字架吸引,涌入了其中。 仿佛那里面蕴含着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潭。 这就是使用它的代价。 不过张怀生依旧觉得,这是把不可多得的强大武器,是他所见,唯一真正算得上超凡的物件。 “只可惜,还得还给麦克卡尼先生。” 贪念,一闪即逝。 眼前的阳光,被阴影所替代。 蒸汽机师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阳光帅气的面庞:“我叫琼斯,很荣幸与你并肩作战,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张就可以。” “单音姓,你是东华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依旧阳光,并未包含任何恶意。 “嗯。” “你可真厉害,这帮该死的英国佬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张怀生被对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有些敷衍道:“你也一样。” 琼斯单手抱起头盔,从机甲外侧的一个外挂的封闭式铁盒中,取出了一支香烟丢了过去:“来一支” “好。” 张怀生接过香烟,从地上正在燃烧的钢铁残骸上引燃,放在嘴边。 剧烈运动后的焦渴感,使得烟草的气息变得更呛了。 琼斯在张怀生身边蹲下,巨大的机甲,使他宛如一个小巨人般:“说实话,作为一个美利坚人,我不喜欢英国佬。” “为什么,你们不是同族吗” 琼斯说的是英语,相貌也是典型的盎撒人相貌。 虽说英国佬普遍看不起美国佬,认为他们是罪犯的后代,是乡下人,粗鲁,吵闹。 但在美国的盎撒人,却反而普遍心向英国。 颇有种想衣锦还乡的感觉。 这是由国家地位决定的。 即使实力已经达到,但美国在如今以欧洲为主导的世界秩序下,依旧只能算是处于第二梯队。 “因为英国佬总是充满傲慢,即使是一个生活在贫困区,每天在生产线上打螺丝的英国佬,提起英国又下水了两艘无畏舰的时候,也会感觉与有荣焉。” 说到这儿,琼斯露出了一丝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悲悯的笑容。 “仿佛,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张怀生愣了下,轻笑道:“这是民族主义所产生的很直接的后果,应该不算坏事” “的确不算。” 琼斯耸了耸肩:“最起码,这能带给那些被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压迫的底层人民一种安慰。” “我喜欢美利坚,因为这个国家的是个移民国家,所以我们其实不怎么讲究民族主义,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主体民族。” 这个时代,没有主体民族的列强往往被认为是虚胖的。 譬如奥匈。 也譬如美利坚。 似乎别人吹吹喇叭,就会迅速解体。 张怀生有些嘲弄道:“所以你们搞出了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试图把德意志人,德意志人,法兰西人,拉丁人都攒成一团” “其中,盎撒人算是上等白,法兰西人和德意志人算是中等白,而凯尔特人,拉丁人就属于下等白。” “底层则是黄人和黑人,也算是层次分明,即使是最下等的白人,也起码有更底层的人作为安慰。” 张怀生可最看不得美利坚人自豪了,后世的美利坚好歹有“天下布武”“世界第一超级大国”来增色。 现在的美利坚,哪来的脸面 “不不不,张,不是谁都会被民族主义裹挟的。其实就算是3k党,也不是所有人都信这一套——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的话。” 张怀生嗤笑道:“所以你觉得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就能讨人喜欢了” 琼斯叹了一口气:“该死。我就知道,身为美国人,现在就没谁会喜欢我们。” 张怀生礼貌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五大湖畔游荡的印第安恶灵,排华法案下,枕木下躺着的华工尸体,都使我对你们充满恶感。” “抱歉,打扰了。” 琼斯有些落寞地起身,走向坐在角落里的裴元侨:“裴先生,接下来我会护送你返回使馆,你没什么大碍” 第七十二章 秉烛夜谈 裴元侨从掩体后走出,他原本穿着的那件体面西装,已经沾满了灰尘,眼镜也不知丢到哪去了。 不过抛开其他不谈,单从这幅装扮来看,裴元侨就已经算得上是精通洋务了。 “我没事。” 他整理了下衣冠,掸去袖口的灰尘,询问道:“可是贵国洛克马丁集团的康拉德先生派你前来” 琼斯点了点头:“的确是康拉德先生雇佣的我。” “康拉德先生让我提醒您,务必立刻返回使馆,以免再度遭到英国人的袭扰。” “好,多谢。” “委托只要求我帮您挡下这一次袭击,其余便不在我的责任范围里了。” 琼斯看向张怀生,有些惋惜道:“张先生,尽管你对我们颇有成见,但我还是感觉很荣幸能与你这样的强者并肩作战。” 张怀生抬起手指:“总之,感谢你的香烟。” 他对美国人的印象很差,在排华法案还生效的今时,他不可能跟任何一个“为自己是美国人而自豪”的美国人做朋友。 当然,若是有利益牵扯,有求于人,自然另当别论。 “告辞。” 穿着沉重机甲的琼斯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裴元侨看向张怀生,深深一揖:“此番,还要多谢瑾瑜搭救了,只是西夷妖法,需警惕兽性侵染,还是要多读写修身养性的圣贤之书啊。” 张怀生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烟头随手丢在了道旁:“这也就不用你操心了。” “如果真想谢我,就少贪点,或者说是让他们少贪点,尽量让采购的军备,能给到前线士兵们手中。” 东华的官场,讲究的是上下其手,其腐败程度,在交战各国中,也就沙俄,奥斯曼能与之相媲美了。 这是官僚制的通病,无关于封建不封建,后世的俄罗斯,腐败问题依旧严重。 裴元侨苦笑了一声:“老夫此次出行波士顿,乃是太后陛下委派我为使者,即使签订了军购协议,也不可能左右这批军火去向。哪里管得了旁人上下其手呢” “这简单,你直接和美国佬议定把军火送到前线再分发,即使无法根除,起码能给那些老爷们增加部分下手的难度。” 要贪污这批军火,无非就是转手卖出去。 直接运送到前线,将大大增加他们转卖的成本与代价。 裴元侨愣了下,眉头拧紧,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是这次的外交主官,国内部分地区,虽然也已经架设起电报,可绝对不可能联系到波士顿,此行一切都可由他做主。 但这么做,无疑会大大得罪一把那些权贵。 他能毫不犹豫应承下来,让张怀生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好感,但也仅仅只是些许罢了。 张怀生说道:“就说这是美国佬为了缩减航程,减少成本而做出的决定。” “该如何上报,老夫自然明白。” “对于这官场上的这些蝇营狗苟,老夫虽不屑为之,但几十年来,看也看得真切了。” “嗯。” 张怀生点了点头:“我们走,裴大人,再耽搁下去,怕是巡警没等来,倒等来军情六处的狗腿了。” “好。” 走出新奥尔良街,路上反而变得越发繁华起来。 车水马龙,即使是夜里,依旧繁华。 裴元侨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花旗美利坚之百姓,生活的确要比我东华之百姓要好太多了,你看这夜市上,布衣黔首,力工役夫,皆能食上些许肉食。而我东华百姓,条件稍好些的,往往一月也未必能吃上一次肉。” “此外,即便是两京之一的顺天府,到了宵禁之时,也是一片漆黑,唯有青楼歌坊彻夜通明,哪能有这繁华夜市” “这煤气路灯,蒸汽车,也都是只有皇宫里才有的稀罕物,老百姓们哪里用得上啊。” “这些高楼大厦也没有,在咱北直隶,房子都是用土胚碎砖造的,上面蒙上些草秸泥灰,就算是屋顶了。” “这革新真的得搞,不然国家永远也不可能富强。” 裴元侨来到波士顿这些天,颇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他之前曾和在东华的一些蒸汽教会的传教士交流过。 可百闻哪如一见 “老夫原先还只道这是那些西夷传教士之吹捧,对此颇为不屑,谁曾想,看这景象,倒不是吹捧,更像是谦虚了。” 张怀生皱了皱眉,打断道:“波士顿是这马萨诸塞的首府,整个花旗美利坚,能比这座城市还要繁华的,也不过寥寥,倒也不必过度吹捧。” “瑾瑜,你这些年来在外闯荡,倒是对这西夷洋务颇为通晓啊,是老夫见识短浅了。” 这一路上,裴元侨跟张怀生喋喋不休,说的他烦不胜烦。 仿佛他们还真成了什么亲近的长晚辈关系, 但裴元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个不停。 “唉,也难怪当初你父亲去了一趟泰西,便坚持要搞革新,我泱泱东华,的确已落后于泰西诸国多矣。” “只是老夫仍觉得这泰西百姓,寡廉鲜耻,不通礼义教化,不如我东华儒学文教之功。” “所谓东学为体,西学为用,才是上上策,也不必招致朝中大臣们太多攻讦。” “瑾瑜,你也别嫌老夫话多,这几天我也是心有感触,却也无从宣泄。” 张怀生无奈道:“你说你的便是。” 一路返回使馆,再没碰到袭击。 东华驻波士顿使馆,用的是一家旧别墅,没什么租界,使馆界之类的东西。 别墅中,灯火通明。 军士们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全员戒备了起来。 张怀生彻夜未眠,在客厅的桌子旁坐下。 他本来还想着同军士们聊聊武术上的一些问题,结果他们在得知了张怀生的身份后,无一人敢同他交谈。 毕竟,他现在还背着个朝廷钦犯的身份,不招人待见也属正常。 张怀生倒也没多少失落的感觉,虽然表面上看着像是同胞,可他们也就表面上像罢了。 这个时代,能懂张怀生的人,也就副人格一个罢了。 真撤了他的通缉,让他回到东华,那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他怀念的东西了。 张怀生随手翻开桌上一本书,名为:《海国图志》,作者是魏源。 上面还有些许标注,可见裴元侨这段时间来,应当没少翻看此书。 刚看到序言,张怀生便忍不住哂笑一声。 此书序言为:“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裴元侨看来是受此书影响颇深,也难怪嘴上常挂着:“西学为体,东学为用”的说法。 这时,裴元侨换了身衣服进来。 正好看到张怀生面露哂笑之色,有些疑惑:“瑾瑜何故发笑” “没什么。” 张怀生摇了摇头。 裴元侨深深一揖,诚恳道: “瑾瑜,你于洋务一道较我更为精通,此行,我多次见你对我所说深感不屑,可有教我” “真没有。” 张怀生依旧摇头,他觉得裴元侨这种老古董,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平白浪费口水罢了。 裴元侨再作一揖:“瑾瑜,老夫此番是真心求教,西学之道,达者为先,老夫定不会欺你年弱,不肯受教。” 张怀生皱起眉,被他这诚恳的语气稍稍打动了些:“倒不是没有,只是你肯定做不到。” 东华的现状就是这样。 徐徐改良尚可,动作稍大,便会如他父亲那般招来反击。 这一世,尚未被英法联军攻入顺天府的东华,虽然因曾经殖民过马来,资本主义萌芽有所茁壮,但顽固派的实力更为强大。 “瑾瑜,你说便是,但凡有希望,老夫虽九死而无悔!” 张怀生看他言辞恳切,只好道:“于我东华之维新,我目前也没想出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毕竟,我远离东华已久,也不知朝堂之上的情况。” “你可以研究一下,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看看这场改革,究竟是因为什么失败的,又取得了怎样的成效。” “奥斯曼与沙俄,与东华现在的状况很像,但沙俄总算是具备一定的工业基础,东华在工业化上的进程上,的确是落后太多了。” “读史可以知兴替,以史为鉴,远比我信口说两句更能使你有所体会。” 张怀生也不敢贸然提出什么超前理念,对克利福德,他那是信口胡诌,纸上谈兵便是,毫无压力可言。 但对东华则不然。 嘴上再怎样说不是同胞,与我无关,可张怀生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若真不拿东华人当一回事,他也不会接了麦克卡尼的委托,来保护裴元侨。 裴元侨也并非克利福德那样的领袖人物,不过是东华皇帝的一员臣子,而且东华现在,也不是皇帝说了算的。 自上而下的封建改良运动,往往很难彻底。 因为统治阶级或许能出一两个英明人物,意识到革新的重要性,但绝不可能真正主动革自己的命。 “说起来,朝廷到底是怎么被德国使者忽悠动,对英法宣战的” 张怀生也生出谈性了:“儒家文明的侵略性向来不高。” “交趾自前明太祖皇帝始,便是我东华固有之领土,收回此地,责无旁贷,又岂能说是侵略” 裴元侨纠正道:“兰芳岛上也是如此,作为皇家直属之总督府,却被英夷强占了大部分领土,皇室其实早就想收回了。” 交趾,兰芳都生活着大量的东华移民,其中交趾曾经更是东华的一个省份,只是因叛乱而暂时割据,又被法国人强占。 兰芳岛其实指的就是加里曼丹岛,或称婆罗洲。 在这个世界,很早以前就被大顺朝占据了,作为皇家私产,所产香料,橡胶,每年为皇室内库带来了巨量的收入。 皇室想要收回倒也正常,只是之前一直苦于海军落后,不敢与两国争锋。 现在有德奥意吸引火力,大顺皇室会心动也是正常。 七十三章谢灵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秉烛夜谈整宿。 天边都泛起鱼肚白。 话题也逐渐深入。 “裴大人,在我看来,你所说的背靠太后施行新政,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太后暂时表示扶持新政,但你别忘了,她之所以能垂帘听政,就是顽固派为了打压新政而推动的。” “对她而言,权谋,平衡才是最重要的,而非使国家富强,反正,国家再怎么贫苦,也苦不到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皇族头上。” “要保证维新事业的推行,最根本的,是拥有一支受新政之惠,有动力,也有实力护卫新政的新军。” “只有枪杆子硬了,他们才没办法随意废止新政。” 张怀生说到这儿,语气森冷:“若是当初我父亲手下有一支使用新式操典,新式武器,并且受惠于新政分田分产之利,忠诚于新政,忠于吾父之新军,朝廷想要动他,只怕就得迎来炮轰北平之变。” 裴元侨被张怀生刚刚所说的一番言论给吓得浑身颤抖。 他站起身,到窗边看了眼,见没人在附近偷听,才又折返回桌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谋反!” “就是谋反!” 张怀生冷冷道:“当朝廷怀疑你是在谋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谋反的能力。” “只要你有这份能力,就有跟朝廷谈判的可能。” “否则,说你谋反,你再怎么忠君爱国,仍旧是谋反;说杀你全家,你妻儿再怎样无辜,仍要杀你全家!” 此时,天虽大亮。 但屋内温度却不高。 裴元侨满头大汗,像是三伏天蒸了桑拿一样,连连摆手道:“这等谋逆之言,万万不要再提。” 张怀生却不罢休:“我张怀生现在不恰恰就是朝廷钦犯,不说谋逆之言说什么再者说了,所谓谋逆,又是谋谁的逆” “你觉得,这东华是属于谁的李家皇室满朝官僚还是士族门阀民贵君轻的道理,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有了。” “于天下万民有利,于那些勤勤恳恳,却难以果腹之百姓有利,谈何谋逆” 张怀生的语气变得森冷,东华人是世界上最勤劳也最能吃苦的民族,但是凭什么 难道勤勤恳恳,就应该吃苦受难 王公贵族,天生就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什么你十几年寒窗,怎么能敌得过他人三代积累 若是你挣的都是干净钱,老百姓会眼红你 你三代官商勾结,巧取豪夺,凭什么老百姓不恨你 裴元侨面色惨白,连连摆手。 “容容我好好想想。” “呵,你是该好好想想。” 张怀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久坐一夜,感觉身体有些发木,他推开房门,院内,阳光正好。 军士们顶盔掼甲,轮班守在院墙和阁楼中。 “有烟吗给我来一支。” 他说道。 军士们偷偷看了他一眼,却没人敢理会他。 谁让他现在还是朝廷钦犯呢,虽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值得锦衣卫跨国缉捕。 但保不准朝廷里还有人惦记着呢。 张怀生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 可走到一旁时,便听到啪嗒一声,原本空荡荡的石桌上,被丢来了一盒抽了小半的骆驼牌香烟。 “高手啊。” 这力道掌控的可谓恰到好处,肯定是个使暗器的好手。 张怀生没有道谢,而是拾起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可手头又没打火机,便只好折返回房间,凑到油灯前点燃。 坐在椅子上,张怀生呼出一口白雾,辛辣烟气呛得他轻咳出声:“朝廷派来保护你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吸烟有害健康,如果不是超凡者,还是不要抽烟为妙。) “之前发报说是最晚今天下午,若是风向适宜,兴许中午就能到。” 张怀生饶有兴致问道:“朝廷派的人,属于哪条途径,哪个门派僧还是道” 世界上九条途径,其余七条,他多多少少都已有所了解,唯独这东华的两条,仍处于未知。 裴元侨有些茫然,思索道:“什么途径老夫不懂这些神鬼之事,不过我大顺朝崇道抑佛已久,想来还是道门中人。” “之前那几位修行者,就是道门龙虎山与茅山门下,只是英夷凶悍,累得他们身死道消。” “唉…” 他说罢,又道:“瑾瑜,西夷之地险恶,可有回家的念头老夫帮你运作一二,改名换姓,跟我回大顺。” “跟你回大顺” 张怀生有些好笑道:“裴大人,咱们之间的关系,可没这么亲近。说难听点,你我可是有着杀父之仇。真等到军购之事了结,我再碰到你时,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裴元侨愣了下,长叹了一口气:“若你那时仍想取老夫首级,老夫定会引颈就戮。” “呵,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手软。” 张怀生轻笑了声,不再说话。 “用膳,我这次来,朝廷给配了一个和顺堂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赣菜,瑾瑜,你是南康府人,想必也已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 “赣菜” 张怀生心说,自己前世其实是直隶人,未必吃得惯。 但回想起原主记忆中,赣菜的鲜辣滋味,顿时感觉唾液分泌加快,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矜持地点头道: “的确很多年没吃过了。” “那好,我这就叫厨子上菜。” 菜很快就上来了,不多不少,拢共三道。 分别是浓香扑鼻的东坡肉,麻辣爽口的血鸭,还有一道辣椒炒肉,配上一碗许久未曾吃到的米饭。 一顿风卷残云。 张怀生拍着肚皮,赞叹道:“和顺堂的大厨果然名不虚传。” 裴元侨笑道:“我东华之美食,又岂是西夷所能媲美的” 张怀生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只可惜,这些美食都不是平头百姓所能享用得起的。” 裴元侨被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黔首哪吃的起酒楼,这不很正常吗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军士通报道:“裴大人,朝廷派来保护您的人到了,要请他们进来吗” 裴元侨连忙道:“快快有请。” 张怀生倒也没急着走,很坦然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说实话,他也挺想见识见识东华的超凡者究竟是何模样的。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扭曲邪恶的意味,他很想看看传说里很仙风道骨的东华超凡者,是不是也一样。 院内,脚步声逐渐接近。 门被打开。 他看到一个挽发髻,着道袍的年轻女子,她的黑发飘扬,踩着一双白色软靴,站在门外。 她的眉眼如画,红唇秀丽。 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极端干净的感觉。 出淤泥而不染 张怀生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一个词语,下意识丢下了手中的烟,联想到自己这不修边幅的模样,竟有些自惭形秽。 虽说超凡者能打才是真理,但谁不想让自己变得干净点呢。 “您就是裴大人” 女子发问,声音清冷。 “老夫便是。” “我等皆是龙虎山弟子,奉师命前来保护大人,大人可以称我为谢灵韵。” 在谢灵韵身后,两名青衣道人亦步亦趋,均是年岁不大,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道人。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张景瑞。”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张明秋。” 真都是一副好皮囊啊。 女的清冷靓丽,男的英俊潇洒。 张怀生暗暗感叹着。 他已经打算走人了,受打击忒大了。 他今晚还打算带着基里安去一趟超凡集会。 昨晚虽然干掉了一个猎人,但他是序列8的,而非序列9,析出的结晶只能留作备用。 他还得购买一份序列9的猎人魔药,以及一份序列9的仪式材料。 但这时,谢灵韵突然看向张怀生,神情淡漠,但语气却是十分笃定:“这位道友,我观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 第七十四章 准备迎敌 “血光之灾” 这种江湖骗子惯用的话术,此时却给了张怀生一种背后发凉的悚然之感。 原本沉寂的,属于狼人的野兽直觉,顷刻间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警兆。 就像是在夜里休息时,无知无觉躺在床上,都快睡着时,才猛然发现枕头旁,放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张怀生看向谢灵韵,深深一揖: “敢问姑娘,这血光之灾何解” 谢灵韵有些疑惑:“道友你没学过望气术” “没有,我修的是西夷之法。” “原来如此,难怪我观道友气息,桀骜不驯,凶狠如狼,全无半点道门修身养性的平和。” 谢灵韵露出恍然之色。 张怀生皱起眉,这人会不会说话 “我道门第七境名为观照,能观人气运,照见明了。道友眉心黑云盖顶,现在离去,怕是会横遭不测。” 明明是很严肃的事。 张怀生的脑海中却下意识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种能力若是对着灾厄修会的姑娘们一照,怕是个个都是黑云压顶。 “其实不仅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也包括裴大人。” 她看向坐在桌旁的裴元侨,在他一脸“怎么还有我”的惊悚表情中,继续说道:“来时我看,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死气。” 张怀生皱眉道:“那你们还不掉头就走” 谢灵韵面无表情道: “迷信望气术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若是正因为我们通过望气术,窥到危险,直接转身离去。导致我们彼此分散,才被敌人各个击破呢” 张怀生恍然。 “我明白了,当你窥探到命运之时,你窥探命运这一动作本身,也将成为命运轨迹中的一环。” 张怀生询问道:“所以,若是我现在离去,反而有可能避开危险,对吗” 谢灵韵很干脆地点头道:“对。” 张怀生当然没打算就此离去。 虽然离去,或是留下,都有可能遭遇危险。 但留下却有这三位道门强援的帮助,如何抉择,毋庸置疑。 张怀生看向裴元侨:“裴大人,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迎敌之策。” 裴元侨忙道:“好,三位道长,远道而来可有什么需要” 谢灵韵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有劳裴大人为我们准备些饭菜,我们龙虎山修者属正一派,不禁荤腥,所以” “好,老夫能做的有限,但让三位有鱼有肉,饱腹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裴大人连忙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怀生刚刚,似乎隐隐看到谢灵韵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他也没在意,直言道:“既然接下来要配合,我们首先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叫张怀生,胸怀天下的怀,普济苍生的生,字瑾瑜,三位称我瑾瑜即可。” “我是恶魔途径的序列8,狼人…这是西夷的叫法,应该相当于你们道门的第八境。” “序列8你确定” 谢灵韵秀气的娥眉微蹙:“道友,在我的感官里,你要比我的两位师弟都要危险得多,你确定你只是序列8” 她身后,两名年轻道人也是微微一愣。 他们没有谢灵韵那等眼力,完全没看出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好打交道的年轻人,居然还是个危险人物。 张怀生则有些惊叹于对方的眼力: “只是积攒的灵性比较多罢了,一般的序列7,我应该也能应付,但有些途径的序列7,能力比较诡异,没有针对措施,很难对付。” 谢灵韵询问道:“道友更擅长近身战”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远战的本事。毕竟,我只是个序列8,能力有些偏科。” “好的,我明白了,我是序列7,道门观照境,我的两位师弟,均是序列8,道门授箓境,我擅长剑术,我的两位师弟擅长符箓。” “所以接下来,我会在此布下剑阵。” “到时,我的两位师弟都需在阵中主持阵眼,因此近身缠斗之责,恐怕需要道友你来承担了。” 张怀生发问道: “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我若是引敌人入阵,会不会有误伤的可能” 谢灵韵摇头道:“若由我主阵,万无一失。” 张怀生哑然,虽然语气淡然,但听上去还是有点像吹牛。 这小丫头片子,到底靠不靠谱 张怀生刚冒出了这一念头,便看到谢灵韵秀气的娥眉再度皱起。 “可以让裴大人作证,若我误伤了你,伤你手指,便剁我手指,伤你发丝,便割我发丝。” 淦… 她这观照,该不会还能读心 张怀生连忙摆手:“姑娘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实际上我皮糙肉厚,挨两下也不打紧,关键在于,这会不会影响到你施展” “不会。” 谢灵韵依旧面无表情,但张怀生却有一种她绝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猜想。 他连忙排除杂念,正色道:“那就好。” 说罢,便道:“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布阵便是。” 这个叫谢灵韵的小姑娘,相貌虽美,但相处起来,实在是让人有点犯怵。 走到门外,张怀生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骆驼牌香烟叼在嘴里。 他打量着昏黄色烟盒上那只抬头向上,一脸傲然的骆驼形象,忍不住感慨。 抽烟这种恶习一旦找回,重新拾起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这时,一名青衣道人从门内走出,来到张怀生身边,微笑道:“这位兄台,我师姐平素甚少与人交谈,刚刚怕是让你有些难堪了。” “不瞒你说,我们两个这段时间,跟着师姐,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只是师姐本性绝对是善良的,还请兄台不要介意。” 他说着,长长一揖。 张怀生连忙回礼,说道:“我当然不介意,灵韵姑娘这种率真的性格,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个屁! 道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 “兄台,小弟得赶紧布阵去了,这段时间,还请兄台多多留意周围,免得让那暗中窥测之敌钻了空子。” “我会的。” 张怀生微微颔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那些军士,他们的身手还是挺敏捷的,跑个腿,打打下手应该没问题。” 对于那些普通军士,无论是张怀生还是谢灵韵,在迎敌一事上,都下意识把他们给忽略了。 他们顶多能对付个序列9,序列8就已经帮不上多大忙了。 更别提,能让谢灵韵这个序列7和张怀生这个双途径序列8都感觉危险的,保底也是个中序列。 第七十五章 再见吸血鬼 整整一下午,一众人便在全神贯注的戒备中度过了。 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仿佛真是他们神经过敏了。 但张怀生不这么觉得,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那里一突一突的,跳得厉害。 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浓烈了。 此时,天色渐晚。 使馆内,门框,窗框,乃至角落里,石板下,都已贴满了张景瑞,张明秋两个道人亲手布置的黄符。 这两位,跟张怀生搭话那人是景瑞,坐镇于右侧卧房。 另一个寡言少语的,是明秋,坐镇于上方阁楼。 说起来,他们三个还是本家。 原主一家,都是南康府人氏,而龙虎山,恰恰就位于南康府。 作为南张北孔,东华两大世家,居住在南康府地界的张氏族人,跟龙虎山没关系才是稀罕事。 张怀生拧动煤气灯的按钮,火石蹭出火星,顿时冒出一簇火苗。 他掀开灯罩,点了支烟。 他现在颇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却又无法诉之于口,免得再动摇军心。 只能自己想办法调节。 一支烟抽完,仍旧一片静谧。 唯有庭院中的树荫伴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沙沙作响。 正在这时,院内传出了啪嗒一声轻响。 紧跟着,一颗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水晶球,骨碌碌滚了进来。 水晶球妖艳明媚,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张怀生的脸色大变,他几乎是瞬间回想起了曾经所见的那一幕。 那是在汉堡的超凡集会上。 无数干尸拱卫着的那颗蛊惑人心的吸血水晶球。 一模一样! 张怀生语气急促地说道:“别看那枚水晶,所有人立刻离开。这是敌人的陷阱。” 但为时已晚。 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早已心存戒备的军士们,立刻便循着声音看过来了。 这一看,顿时便不能自拔。 “陷阱” “这么好看的水晶,怎么可能会是陷阱”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物啊!” 军士们脸上流露出迷恋的神采:“你肯定是想独吞对不对” “放心,我们没你那么贪,我们就摸摸它,就摸一下。” 他们离开自己的纲维,蜂拥而出,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迈着踉跄的步伐,向水晶球摸去。 “都给我停下!” 张怀生拦在了他们身前:“回神!别再看了!” “连摸一下都不让” “你也太贪了!” 军士们不满地抱怨起来,眼神中,分明闪过了森然杀机。 只是他们仅剩的一线理智还没彻底被摧垮,使得他们并未选择出手。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谢灵韵清冷淡漠的声音。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镇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清冷道音,仿佛一盆冷水,顷刻间浇灭了人们心中沸腾的贪念。 军士们一脸恐惧,浑身大汗淋漓,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但就是像着魔了一样。 打心眼儿里认定那紫色水晶球就是自己毕生所钟之物。 可等他们醒来后,再看这水晶球,便宛如魔鬼一般可怕,唯恐避之不及了。 不远处的屋顶,响起了阵阵轻微的脚步声。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蹲踞于屋顶之上,黑暗中,显露出狼形的轮廓,宛如古建筑上装饰的石像鬼。 紧跟着。 两只狼人遥相呼应,发出了悠长的狼嚎声。 “撤,快退回屋内防守。” 张怀生催促着军士们撤到屋内,很显然,敌人就是那只曾在汉堡的超凡集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穿刺公德古拉伯爵…的后裔。 一只中序列的吸血鬼。 它不仅从德意志超凡者们的追捕中逃了出来,并且还远渡重洋,跑到了新大陆。 军情六处居然连这种魔怪都能发展成下线…不对,或许正是因为得到了英国人的帮助,它才能从德意志逃出生天。 毕竟,德意志好歹是个顶尖列强,有没有高序列张怀生不知道,但中序列肯定是不会缺的。 一只吸血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能飘然离去,里面没点猫腻,说出去都没人信。 “在身上涂满蒜汁,它是吸血鬼,讨厌大蒜!” 张怀生大声告诫那些军士和裴元侨。 吸血鬼厌恶大蒜,银器,阳光,但绝对算不上弱点。 在身上涂蒜汁,说难听点,其实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涂屎。 但凡这只吸血鬼讲究一点,就不至于去吸一个涂了蒜汁的人的血。 当然,这并不影响它杀人。 只是被杀,总比被吸干鲜血,成为这只中序列吸血鬼的资粮要好得多。 谢灵韵看似疑惑,实则相当笃定的声音响起:“张道友,你知道敌人是什么身份” “一只吸血鬼,我曾经见过它,能力相当诡异。” 谢灵韵沉默了下。 才道:“吸血鬼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一种序列6的吸血怪物,生命力非常顽强,还能将人类转化为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仆从。” 话音刚落,两只狼人便一前一后跃入了使馆院内。 “我已经看到了。” “镇杀邪祟。” 谢灵韵轻呵出声。 在前一只狼人落下一瞬,一道锋锐剑光顿时划破空气,深深切入了它的体内。 肠穿肚烂。 鲜血喷溅。 只是一剑,就让这以生命力顽强而着称的狼人,身受重创。 然而,狼人对于吸血鬼而言,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炮灰。 若非名额有限,作为黑骑士的上位吸血鬼,完全可以放牧一群狼人。 夜色中,一缕黑烟汇聚而来,在屋顶上凝成了一具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它斗篷下,那张令张怀生记忆犹新的苍白面孔上,挤出了一个冷笑:“似乎是上次从我手中逃走的一只小虫子。” “这一次,你不会再那么走运了。” 它微微抬手。 在张怀生的脚下,赫然已经有一条猩红的触须,悄无声息蔓延而来。 唰—— 一道剑芒几乎是擦着他的裤腿刺出,精准地切在触须中段,将其一分为二。 回头看去,持剑而立的青衣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观照境,果然名不虚传。 张怀生的体表,覆起银灰色的毛发,骨骼噼啪作响。 他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比起之前的狼人,更加苍凉浩荡的狼嚎。 两只由吸血鬼转化而成的狼人,原本不过是个普通人,一时间,竟被张怀生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向后退去。 但吸血鬼哪里容得了它后退,张开密密麻麻满是尖牙的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呐喊。 一瞬间,张怀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音波掀起狂风,吹得他毛发乱舞。 贴在门框上的符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要被吹落。 张景瑞,张明秋两人,立刻齐声颂唱起道经,金色的辉光将整个房间映得亮如白昼。 隐约间,还能看到有龙虎之影在其间翻腾,总算是稳住了符阵。 两只狼人被吸血鬼催促,再度扑向张怀生。 第七十六章 人鱼之怨 带着浓郁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向着张怀生的脸上扑来。 但它们的动作,在他眼中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他微微屈膝,身体如绷紧的弹簧,骤然跃起。 身如巨石,坠若千钧。 砰—— 只听一声巨响,张怀生已将一只狼人狠狠掼入地面。 地板开裂,烟尘弥散。 狼人一时间竟是懵了,连反抗的心思都无。 他那两排锋利的犬齿,狠狠咬在狼人的脖颈处,强有力的咬肌紧绷,带着铁锈味的血液顷刻间灌入他的口中。 嘎巴—— 颈骨断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张怀生抬起头,獠牙猩红,满面鲜血,棕色的兽瞳,瞳仁缩成针尖,宛如栖息在地狱中的恶鬼。 另一只狼人立刻面露惧色,想要向后退去。 但张怀生哪里会给它逃跑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肩头前顶,将其撞倒在地,抬脚猛踏一步,踹在其背部。 再度如法炮制,咬断了它的脖颈。 转眼间,两只相当于序列8的狼人,就被张怀生如同捏死两只小鸡一样结果掉了。 不仅是因为他太了解狼人的弱点。 也因为这两只狼人大概是吸血鬼新转化而来的仆人,实力本就一般,远比不上生活在南部州的那些荒野狼人。 张怀生呼出了一口滚烫的呼吸,体内灵性翻腾,仿佛沸腾的开水。 在狼人的扮演上,他又有了新的进展。 大概是作为狼人,本就该使用牙齿作为武器——这时,他应完全忘记人性本能,尽数回归兽性。 只是张怀生之前一直不怎么习惯罢了。 “卑贱的畜生。” 两只狼人被杀,吸血鬼的神态却依旧轻松,面对狼人这种被它们豢养作狗几千年的魔物,它有着极高的优越感。 “向上位者龇牙,必将迎来惩戒!” 只见它张开手,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甜腥味。 张怀生只觉自己心脏宛如战鼓般砰砰跳得厉害,体内血液仿佛有了生命,骤然暴走,奔腾在血管中。 预感到不妙的张怀生,强行以“独裁”压制了身体的异状。 身体消失,再度出现。 他取出了次元空间中存放的两枚炼金炸弹,抡圆了胳膊,将其狠狠掷出。 正屋内,谢灵韵颂起道歌,声音清冷,杀机骤显。 无数锋利的剑气凭空而起,如同无形之风,在地上划出道道剑痕。 剑势已成。 一股锋锐之感,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切割开来。 随即,狠狠一绞! 砰! 炸弹连同吸血鬼的身体一同爆开,冲击波和金属碎片四散而出。 它却化作了一阵黑烟,在悄然拉开距离之后,重新聚合成形,锋利的剑势,被它尽数躲去。 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向着想要近身发起攻势的张怀生狠狠攥紧手掌。 顷刻间,张怀生的毛孔中迸溅出一层血雾,银灰色的毛发被鲜血浸染。 张怀生颓然跪倒在地,鲜血汨汨流淌,宛如有生命一般,化作血色的刀锋。 刀锋交错,悬于张怀生的脖颈上。 “低劣的畜生,这就是冒犯高贵血族的代价!”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森然冷笑,正要操控张怀生的鲜血将其斩杀,脸上笑容却是戛然而止。 黑暗中,张怀生胸前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闪烁起淡淡的光辉。 磅礴怨念,从中倾泻而出。 恍惚间,张怀生看到了一具被绑缚在十字架上,浑身鳞片被剥得精光的美人鱼,鲜血肆意流淌,在她的脚下汇成水洼。 她空洞的眼眸中,充斥着怨毒与憎恨。 原本受吸血鬼控制,化作刀锋的鲜血,在这一刻重新崩析成血液,化作一把血色长矛,被张怀生反手握持在手中。 原本看起来已颇为萎靡的张怀生,这一刻却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属于狼人的竖瞳中满怀杀机。 他向后撤出一步,肌肉绷紧宛如岩石,提起浑身力气,向着吸血鬼投去。 谢灵韵几乎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剑阵势起,三柄金色光剑分别从张景瑞,张明秋,以及她的手中飞出,悬浮于吸血鬼的身边。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吸血鬼只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无形的束缚锁定了它的四肢,使它根本没有化形逃跑的余地。 下一刻,血色长矛已然带着呼啸声,直接贯入其身。 带着磅礴怨念,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飞速啃食着它的伤口。 原本只是一个小洞,眨眼间便扩大到了一个篮球大小。 他甚至隐约听到了十字架上,美人鱼的怨念发出了一声酣畅淋漓的低吟。 给爷死! 张怀生发出一声暴呵,飞身扑上,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它的头部。 嘎嘣~ 颈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吸血鬼的脑袋歪在一旁,脸上流露出的,仍旧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与此同时,三把悬浮的光剑也一起飞出,直接将吸血鬼绞杀当场。 谢灵韵从房门中走出,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吸血鬼的尸体,良久,才开口道:“察觉不到灵性波动,应该是已经死了。” 她看向张怀生。 此时,他正处于变回人身的状态,被撑破的衣物难以遮挡身体,使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谢灵韵却大大方方盯着他看着,似乎根本不知什么男女大防。 反而饶有兴致道: “西夷之法果真玄奇,居然能以妖魔之躯对抗妖魔,国内恐怕只有几家失传的左道门派能做到这一点” 张怀生穿上衣服,不禁苦笑: “我还以为你们看到我这副模样后,会生出除魔卫道的心思呢。” 谢灵韵正色道:“妖魔外形与正邪又有何干古往今来,因修行,行差踏错,导致身体出现异化的有道全真不知凡几。” “他们只要神智没有遭受污染,即使灵性异化,又有谁能因此而说他们不是有道全真” “若真照你说的那样,才是堕入了魔道。” “姑娘高见,是我小人之心了。” 张怀生很干脆地认错。 他靠近了些,仍保持一定的距离,仔细打量着失去生机的吸血鬼尸体,有些疑惑于对方为何死得如此干净利落。 “它真的死了就这么简单” “这可是中序列啊!” 谢灵韵伸出手指,掐印推算了下,点了点头:“虽然也感觉有些奇怪,但它的确是死透了无疑。” “那枚紫色水晶球呢” 张怀生猛然想起了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谢灵韵也愣了一下。 她思索了片刻,很干脆地摇头说道: “不知道,似乎是消失了。那应该是一件非常强大的魔器,只是仍需要收集人类的贪念来复苏。” “这种等级的宝物,就是长了一条腿逃走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这样啊…” 张怀生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开口道:“这具吸血鬼的尸体,可以留给我吗” 刚说完,他又急着补充道: “可以出一些钱用来交换。” 毕竟,这次战斗的主力,其实并非是他。 若没有谢灵韵的剑阵,他绝不可能是这只吸血鬼的对手,更别提将其杀死了。 在谢灵韵的剑阵下,张怀生感觉自己根本撑不了几个呼吸,就会被切成碎块。 这姑娘虽然漂亮,但这一手凌厉至极,攻伐无双的剑术,实在让人恐惧。 谢灵韵微微蹙眉,思索片刻,说道: “钱还是算了。你刚刚用的那种炸弹是什么拿几颗给我好了。” “你拿这玩意儿做什么我倒不是舍不得这几颗炸弹,只是这东西还挺危险的。” 张怀生拢共只有十枚炸弹,刨除已经用掉的两枚,他打算都拿给谢灵韵。 “我想拆解一下,学习学习西夷之法。” 谢灵韵淡漠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神采。 那是求道者对于未知的渴望。 “好,但这太让你们吃亏了…这样,接下来,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替你们讲一讲这西夷的超凡知识。” “成交。” 谢灵韵的眉眼微抬,流露出少许满意的神采。 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闪烁着荧光的锦缎般顺滑。 张怀生叮嘱道:“一定要轻拿轻放,按钮在上方,一旦旋开,三个呼吸之内必定爆炸。” “话说,你真的要拆开它们研究” 谢灵韵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放心,我以前曾经拆解过江南制造局生产的炮弹,我会赶在它爆炸之前,将它丢到窗外的。” 张怀生愣了下,心中默默为裴元侨默哀了一下。 … 告别谢灵韵。 已是华灯初上。 张怀生站在街头,他将吸血鬼的尸体装回到了次元空间里。 尽管对吸血鬼如此干净利落的死亡仍心存疑虑,但都已经收到次元空间里,它总不可能再跳出来偷袭自己。 若非他距离中序列还早。 不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觉得还是尽快处理掉这具尸体为妙。 站在街对面的基里安,穿着一件棕色皮外套,正捧着一个纸袋大口咀嚼着。 看到张怀生,他将手里的食物三下五除二,尽数塞到嘴里。 把纸袋很没素质地随手一丢,便向他跑来。 他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吃饭没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嗯。” 张怀生脸色苍白,那是因为失血过多,跟吃没吃饭倒是没什么关系。 离开使馆前,张怀生还吃了一顿起码相当于三人份的大餐,只是他消耗太大,食物消化速度也变得飞快,这才过了半个小时,就又感觉有点饿了。 “那实在太可惜了。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一块燕麦饼,味道相当不错。” 基里安说着,从兜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他拆开,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对面的超商卖的什锦饼干也很好吃。” “我在鸢尾花街,连吃了三顿罐头,第一顿是烤豆子罐头,第二顿是甜玉米罐头,第三顿是桃子罐头…味道简直一塌糊涂。” “真不知道麦克卡尼先生怎么坚持下来的。” 张怀生看着喋喋不休的基里安,忍不住扬起笑脸,提议道: “离集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去喝两杯。” “其实比起喝两杯其实我更想看个电影。” 基里安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知道卓别林吗据说前面那家放映厅就有他拍的片子,以前我家里还贴着一张他电影的画报。” “但我可不想跟你个大男人一起看电影。” 张怀生很干脆地拒绝了基里安的提议:“卓别林不是个盎撒人吗,你喜欢他” “嘿,伙计,我是讨厌英国佬,但不代表英国佬就全都是坏人了。” “你说的对。” 张怀生笑道。 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好人和坏人。 民族主义是中性词,但种族主义就是纯粹的贬义词了。 第七十七章 吸血鬼古堡 在美利坚的北卡罗来纳州,一直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 那是在迪斯莫尔大沼泽的深处,有一座阴森的古堡。 古堡中栖居着一只强大的吸血鬼,它昼伏夜出,穿着考究的黑色礼服,嘴角总是挂着优雅的微笑。 它是那样英俊,拥有无人能挡的魅力,任何少女一看到它,就会为之倾倒。 可一旦你被它的英俊所迷惑,接受了它的邀约,就会被带回古堡。 被其饱饮鲜血之后,再施以穿刺之刑。 在古堡外的沼泽畔上,立着无数根木桩,它的狼人仆从们会将你高高举起,用木桩的尖端,对准你薄弱之处。 你会发出痛苦的哀嚎,而这,则是它下酒的作料。 这个传说在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惊悚恐怖的传说的南部州,并不算是多么稀奇;但问题在于,这是真的。 斜阳夕照。 阴森的沼泽中。 渡鸦成群结队踩在枯枝上高歌。 一个个赤身的少女被“穿刺”在木桩上。 她们生前被折磨许久,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只是尸体不知为何,没有腐烂的迹象。 微风轻拂,吹动她们垂落的肢体,轻轻摇晃着,刺鼻的血腥味,引得鸦群一阵躁动,但就像有着一层无形结界,使它们不敢逾越雷池分毫。 若是仔细观察这些被穿刺的女尸们,那低垂头颅上的双眼。 就会发现她们尽数圆瞪着眼睛,瞳仁中倒映出一个个惨叫着的,充斥着痛苦与绝望的灵体。 撑着黑色大伞,站在阴影处的狼人侍从们,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都保持着人形,属于狼人中的贵族,身上还配了考究的礼服,像是豪门贵族家中豢养的忠仆。 古堡内。 正躺在棺椁中的吸血鬼骤然睁开了双眼,它的神情中满怀怨恨,咧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了一声怒吼:“卑贱的东西,居然胆敢冒犯我!” 高居于王座之上的身影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饱含嘲讽的笑意:“呵,又丢掉了一具分身” “真是可怜呐!” “这是你最后一具分身了” 吸血鬼看向面前,穿着漆黑高领礼服,高高在上的英俊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愤怒。 “怎么我收留了你这只丧家之犬,你还敢向我龇牙” 吸血鬼低下头,抑制住了心中沸腾的怒意,恭敬说道: “先祖大人,这具分身携带了贪婪之心,那是凑齐我们家族原罪七神器的重要部件,请容许我浸泡血池,以尽快恢复实力,将其夺回。” “呵,我早就说过让你别跟那群英国佬打交道了。” “去,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虽是我的直系后裔,但比起血缘,我更讨厌蠢货。” 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撑着下巴小憩着:“快滚,如果带不回来‘贪婪之心’,你也别回来了。” … 波士顿。 “这就是你所说的喝两杯” 望着店招牌上,醒目的“果汁”二字。 基里安满脸无语。 他还以为张怀生要带他见识见识波士顿本地的特色酒馆呢。 相较于得克萨斯州的那种充满牛仔风情,动不动就打架,甚至掏出左轮手枪激情对射的酒馆,他还挺期待的。 “喝酒有害健康。” 张怀生笑着点燃了一支香烟,推开店门和基里安一同走了进来。 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见面了。” 张怀生跟店员打了声招呼。 店员愣了下,迅速打量了眼周围,压低了头戴鸭舌帽的帽檐,小声说道:“你怎么来了又有新任务” “我听说,英国佬昨天晚上策划了一起袭击案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他明显有些急切。 但张怀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一杯黑醋栗。” 基里安也跟着说道:“那就给我来杯甘蔗汁。” 店员愣了一下:“你们两个真来我这儿喝果汁了” 张怀生笑了笑:“反正有些口渴,给谁赚钱不是赚——你放心,来时我打量过周围,没人注意到我们。” “啧,我要是为了赚钱,也不会把店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角落里。” 店员耸了耸肩。 听他这口吻,似乎根本不是张怀生一开始猜测的店员,而是果汁店的老板。 不过张怀生也不打算更改他在自己这儿的代号了,就像“鸡爪女士”一样。 甭管准不准确,念得顺口,就是好代号。 “晚上我打算带我的这位同伴再去一趟集会,我想让他也成为猎人。” 店员也是猎人途径,虽然张怀生对于猎人途径也有一定的了解,但肯定不如人家专业。 “我明白了。” 他的手指纷飞,很快便以灵活的手法调出了两杯果汁。 黑醋栗其实就是黑加仑,但张怀生更喜欢前一个叫法,这会让他回想起那首歌:“苦如醋栗,甜如丁香”。 “对了,关于你之前那个问题…” “没错,的确跟我有关。英国佬打算暗杀那个东华来的采购军需的官员,麦克卡尼先生让我保护他。” “你跟那个东华官员不是有仇吗” 张怀生摊开手,有些无奈道:“是这样没错,可谁让我们现在也是同盟国的一员呢。” “我看过痕迹,起码有两个序列8,一个近身缠斗,另一个远距离狙杀,想必很危险” 张怀生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下意识皱起眉:“倒也没有,还挺轻松的。”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酸” 店员忍不住问道:“店里进的都是便宜货,放坏了也不心疼的那种,不好喝也正常——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序列几” 张怀生放下杯子,看基里安还没来得及喝他的那杯甘蔗汁,拿起来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他失血过多,理应补充糖分。 “勉强能对付一些序列7…” 张怀生拿起脖子上佩戴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毕竟我有这玩意儿,麦克卡尼先生的心头宝。” 这玩意儿虽然是个吸血大户,但确实非常好用,能极大弥补自己攻击方式单一的弱点。 他都有点不舍得还给麦克卡尼了。 自己现在,除近身肉搏以外,唯有独裁序列操控敌人身体的能力,算是个远程控制技能。 但也只能对同等级的对手产生效果。 只是同等级的敌人,往往也不需要他使用独裁的能力。 这能力原本不弱,但张怀生是双途径,拥有越阶的战力,如果对标序列7而言,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没想到老头子居然舍得把它借给你。” 店员神情有些复杂:“要小心着用,它的副作用还是挺大的,你脸色这么苍白,就是因为用了它对吗?” “这世界上哪有没代价的事呢。” 张怀生觉得,对比十字架的能力,这点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最起码没到扣除自己寿命的地步。 而且,自己有独裁途径,能一定程度控制自己的失血量,并加快造血能力。 若是换了旁人,以这种失血量,怕是早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第七十八章 第二次集会 在那座名为“化学武器研究部”的阴冷楼道里。 一行人爬着楼梯,来到顶层。 从右手边默念了七个数字。 张怀生推开虚掩的房门。 一股浓郁潮味扑面而来。 基里安随口道:“这门都不锁的吗,也不怕有人偷偷进来安装炸弹,到时候,砰——大家都被炸成肉末。” 张怀生皱眉道:“别把一名中序列的掌控者想得有那么不堪,或许,他现在就在不远处,通过某种方式看着你。” “掌控途径的人都有偷窥癖” “或许。” 掌控途径的人,往往有很强的控制欲。 这的确会导致他们产生类似于偷窥狂的表征,但实际上他们的偷窥,更像是用玻璃缸养蚂蚁来观察的心态。 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基里安扇了扇鼻子前的风,眼神下意识盯在房间正中央,那一座摆满白色蜡烛的铁台。 “这屋子布置得还挺阴森,就是说这里是3k党秘密处决印第安人,祭祀邪神的地方估计都有人信。” “或许是为了增添神秘感。” 张怀生在围绕铁台,呈放射状分布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这次依旧来得很早,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个,窝在密不透风的潮湿房间里,小声交谈着。 “小基,最好不要抱怨太多,那位掌控者,或许正在看着你。” 张怀生给基里安起了个代号。 他看向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寡言的店员。 “最近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店员开口道:“哦,的确有个坏消息得告诉你们,今天刚收到通知,罗马尼亚人参战了,他们加入了协约国。” 张怀生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罗马尼亚跟奥匈帝国,因特兰西瓦尼亚地区——这一德古拉伯爵的故乡,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跟保加利亚也是矛盾深重,加入协约国是迟早的事。” 店员忧心忡忡道:“唉,这意味着协约国一方,又将在欧洲地区增添五十万的生力军——我们当初一共才有几万人” 张怀生轻笑道:“看罗马尼亚人在历次巴尔干战争中的表现,可不怎么样,保加利亚人应该可以轻松击败他们。” 保加利亚虽然也是个小国,但人称巴尔干小普鲁士,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 第二次巴尔干战争中,若非遭受希腊,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奥斯曼四面夹击,也不会输。 店员不置可否道:“那也是五十万人,就是五十万头猪,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张怀生听他的话,莫名联想起了楚师长。 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回响。 三人立刻缄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见一名白发苍苍,脸上满是皱纹和沟壑的苍老男人,带着满身死气,缓缓推门走来。 基里安只觉一阵冷气扑面,浑身一激灵。 店员也不再和张怀生说话。 尽管在这个时候,讨论世界大战的局势,是一件非常热门的事情。 即使是搭乘公共马车或是公共蒸汽车的时候,司机都会喷着口水大谈国际局势。 问起轮船上锅炉房里的煤工,他们也会一脸轻蔑,跟别人吐槽意大利人又在战场上失利,被法兰西外籍军团,那些黑叔叔们撵着揍的话。 这场大战,已经深深影响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就目前来看,美利坚作为信奉“孤立主义”的工业大国。 现在,每个工厂都在开足火力,生产战争物资——即使协约国的订单还没交付,资本家依旧对未来前景充满信心。 这极大缓解了经济危机对于人民的影响。 老人来到烛台前,有些僵硬,但却很有礼貌地脱帽向张怀生致意。 “又见面了,先生。” 男人没有佩戴遮掩相貌的东西,眼眶青黑,眼神死寂,皮肤上布满了尸斑,很显然,他依旧是一具尸傀。 “很荣幸能与您再见面,阁下。” 张怀生也脱帽向他致意。 他很尊重这位眼力极佳的“中序列”掌控者,尽管若无必要,他实在不想跟这个途径的人打交道。 “这次有什么好东西想要出手的吗” “没有,这次我只打算买一些东西。” 张怀生一脸惋惜。 他之前杀死的美洲虎人,没有析出超凡结晶。 张怀生也不知道它身上到底哪个部位比较值钱。 所以,他只是从猎人身上拾取了战利品。 至于那名猎人的武器,是一把经过改造的春田步枪,威力十足,被张怀生存放到了次元空间,打算留给基里安用。 “春田”这个名字,乍一听,像个日文名,实际上只是因为没采用音译,而采用的是意译的缘故。 就像纽约现在的译名不叫纽约,而是新约克。 “那可实在太可惜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腐臭味,令基里安的脸色一黑。 “昨天晚上来了许多生面孔,他们都是屠夫途径,听说了有一位‘屠夫’杀手在这里甩卖屠夫途径的超凡物品。” “看来,他们今天又要失望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我又不是专门猎杀屠夫的魔鬼——假如他们不找上门来的话,我还是很信奉与人为善的理念。” 老人微微翘起嘴角:“假如你身上没有缭绕着挥之不去的怨念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怨念” 老人解释道:“杀了超凡者,身上就会萦绕死者灵性组成的怨念——往往很快就会散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怀生恍然:“多谢阁下解惑。” 老人露出微笑,这笑容出现在一张死人面孔上,着实有些恐怖。 “如果要感谢我的话,就帮我把楼道里的蜡烛点燃。” “好的。” 张怀生起身去点蜡烛。 顺势在楼道里又抽了一支烟,他感觉自己现在抽烟越发勤快了。 大概是因为这年代实在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归根结底,是缺了一个手机。 基里安也跟了出来,拿出了一支烟斗,塞进提前切好,用纸包起来的烟草点燃。 其实显而易见的,他是被尸傀的臭气给熏出来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递向张怀生:“尝尝我这个” 张怀生对此敬谢不敏。 他连骆驼这种美式混合型卷烟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基里安的烟斗,那里面的烟丝都是他自己调配的,掺了许多香料。 味道辛辣中带着一股怪味,让人能联想到踩在灌满雨水的堑壕一整天的军靴味道。 第七十九章 小谢姑娘 “你一定是在想你之前说过的那个非常恶心的比喻!” “但你根本没挖过堑壕!” 基里安小声嘟囔着:“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踩在堑壕雨水里的军靴是什么味道的” 张怀生翻了个白眼:“没挖过堑壕,难道还没蹚过水吗你配的烟丝,就像是在靴子里捂的生满足癣的脚。” “见鬼,那是萝丝甘菊的味道,不是什么脚臭味!” 基里安好气。 张怀生这比喻太恶心也太夸张了,虽然他也承认,的确有那么一丢丢像,但也仅仅只是一丢丢罢了。 “你在爱丁堡大学选修的修辞学,就是用到这上面的吗” 我都不知道我当初还选修过修辞学。 张怀生忍住笑,突然开口道:“来人了。” 他随手丢掉了手中的烟,但立刻意识到这在一位掌控途径的超凡者的地盘上,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因为香烟尾部会有他的口水残留,而体液,往往是诅咒或是占卜的最佳媒介。 在超凡世界,谨慎一点总没坏处。 他将烟蒂踩灭,放到了蜡烛上,让它被燃烧殆尽。 而这时,楼道中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最前面的,是一位蒙着白色面纱,戴着风帽,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跟班的男人。 张怀生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随即又定格。 那双清冷眼眸,分外熟悉。 女子停下脚步,和他不甘示弱地对视着。 许久,才眨了下眼睛。 绕过他,带着那个跟班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谢灵韵” 才分别没多久,他可不至于就分辨不出来对方了。 这又不是电视剧,随便遮掩一下,就能人畜莫辨。 再者说了,谢灵韵的辨识度还挺高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以及稍稍露出的小块光滑细腻,如同锦缎的肌肤,都跟西方人迥异。 “呵,还真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女人。” 他倒也不疑惑谢灵韵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因为这个超凡集会,其实并非多么隐秘的地方,也不需要什么准入门槛,只要有介绍人,随时可以加入。 当然,集会也有规矩。 就是每一个旧客只能带一位新客。 这大概也是谢灵韵之所以没带上张景瑞和张明秋两个小道士的原因。 张怀生很欣赏谢灵韵,不是因为她漂亮——最起码不单单是,还因为对方有着这个时代很多东华人都不具备的求知精神。 她不会去考虑学这个东西于自己的前途或是修行有没有用处,她只是想知道更多新鲜的东西。 只是学习的这一过程,便足以使她感到慰藉。 “该说,这就是工科女吗” 张怀生心生感慨。 有淡淡的仰慕,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丝罢了。 毕竟,无论是谢灵韵还是他这样的人,都不属于那种会把男女之情看得很重的人。 指望张怀生在这个世界里追求一位一心求道的女人,就像童话故事一样不现实。 “金鱼,人都进去了,就别盯着看了。瞧你那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基里安打趣道。 虽然基里安以前还一直想着促成特蕾莎和张怀生恢复关系,但久而久之,也意识到了张怀生明确的态度,不再作此念。 “你取的这个代号,实在是难听。” 张怀生笑了笑,指着基里安的烟斗说:“赶紧熄了进屋了,不然弄得屋子里都是脚臭味,人家可是要骂街的。” 基里安小声嘟囔道:“那也比尸臭味强。” 谈话间,又有新人到来。 楼道里很快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这一次,来的人依旧不少,很快就将屋内的椅子占去了大半。 落座之时,张怀生发现这些超凡者们,居然也在谈论着发生在遥远欧陆上的战争,时不时发出慨叹。 “蒸汽之神在上,我的故乡阿尔萨斯,居然这么快就被德国佬给攻陷了,那群愚蠢无能的将军,只会在报纸上大放厥词,然后催促着我们的同胞和兄弟死在敌人的枪炮下。” “我的父亲被应征入伍,前段时间他写信给我,说在战壕里,被那些该死的德国佬用火焰喷射器攻击,大半个连队的人都成了焦炭,幸好他及时逃了出来,想想就后怕。” “我的兄长在索姆河战役中死去了,我一定要成为超凡者,回国参军,杀光那些德国佬,好为我的兄长报仇!” “小点声,这个房间里就有不少德裔。” 一战之残酷,在于武器更新换代之后,诸多老将根本还没逆转以前的指挥思维。 在连发枪,也就是机枪已经列装部队的今时,仍在搞人海冲锋战术。 再加上炮火打击,士兵的伤亡数成倍增长,但却很难有效取得突破,各国间都处于相持阶段,没有获得太大进展。 这也是张怀生那个世界里,法兰西人在二战时光速举旗投降的原因之一。 一战几乎将大半个法国给打成白地了,并且足足死去了一代人。 二战再打下去,怕是真要成了女儿国。 张怀生坐到了谢灵韵的旁边,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东华现在怎么样了” 谢灵韵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从应天府乘船出发的时候,战争还没爆发。” 张怀生只看到她面纱下的红唇微动,声音却听得无比清晰,像是就在耳畔一样。 “厉害呀,这是传音入密” “嗯,跟护送我们的校尉学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有钱吗” 谢灵韵明显愣了一下,语气中流露出了些许惋惜:“想长长见识呗,我听说这儿有一位很不错的鉴定师,就算买不起,听他讲讲也是好的。” 谢灵韵肯定不会没钱。 她这么厉害,又这么年轻,肯定不是鸡爪女士那种超凡界的废柴能比的,即使搁南康府龙虎山上,也绝对是顶尖人才。 而东华说穷,其实也不穷。 穷的是底层的老百姓。 像龙虎山这种执掌南方道门牛耳的正一魁首,必定是不缺钱的。 估计谢灵韵只是没带钱,或是没带英镑,美元罢了。 “你瞧上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买,毕竟之前的战利品全归了我,那具吸血鬼尸体可是中序列的超凡材料,起码值几千英镑。” “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灵韵的眼眸灵动,里面丝毫没有被冒犯了的感觉。 东华人有时很耻于谈钱,仿佛多提两句都带了铜臭味,但人活在世,又哪有不需要钱的时候呢 第八十章 神秘拍品 房间里很嘈杂,尽管每个人都尽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嗡嗡一片。 在场的不单是超凡者,也有许多得知了超凡世界的存在,试图跨进来的普通人。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集会的” “是使馆里的一个掌旗校尉带我来的,他就坐在后面。” 张怀生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 他不知道对方的善意从何而来,但还是立刻辨认出,这人其实就是当初以暗器手法,把烟丢给他的人。 只是使馆里人多眼杂,既然他不愿意站出来,那张怀生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假装没看出来。 实际上,和张怀生这个在册逃犯交谈,的确是需要避讳的一件事。 裴元侨不避讳,那是因为他跟张怀生有仇。 谁也想不到他会跟张怀生有所勾结,最起码,在东华那种封建礼教模式下,是很难想象会发生这种事的。 只不过,等裴元侨回去,肯定也会迎来一场诘问。 “谢你的烟。” 掌旗校尉微微颔首,低声道:“公子,属下曾经追随过复生公,只恨未能仗义死节,公子日后但有差遣,属下必定从命。” 张怀生愣了下。 “复生”是原主父亲的字号。 没想到原主父亲那一党,到现在还没被清剿干净。 张怀生语气平淡道:“我没什么可差遣你做的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是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连裴老贼我都愿意放过,甚至还保护他,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为父报仇的念头吗” 张怀生打断了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 “抱歉,是属下僭越了。” 掌旗校尉低声道。 谢灵韵应该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只是全然没放在心上,而是默默打量着台前老人。 老人此时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随后,取出了一枚小木槌。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声有些黏糊的咳嗽声。 “本次集会,现在开始。” 他缓缓开口,这一次虽然换了具尸傀,但他的声音依旧如上次一般无二。 砰—— 房门自动闭合。 “接下来,请从左手边的第一人开始呈递”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 “抱歉,尊敬的阁下,在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是布伦瑞克区警局的汉娜。” 气氛顿时凝固了。 有些压抑的灵性力量缓缓酝酿。 超凡集会,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根本见不得光的。 而鉴定师,作为组织集会的人,也有义务保证警局的手,不会伸到这儿。 最起码,不能在这里追捕逃犯。 基里安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张怀生,这么多隐而不发的灵性波动,会给普通人带来很大的震慑。 女警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抿了下嘴唇,迅速平静下来:“据我所知,这个人是前段时间,失踪于布伦瑞克街桥洞下的流浪汉对” “他叫巴泽尔,现在已经成了你的傀儡之类的东西,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老人反常地没有暴怒,而是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我想起你来了,你以前经常给巴泽尔送食物。” “我很欣慰还有人会关注这样一个流浪汉你说的没错,巴泽尔,他死于一个法裔的枪口之下。” 布伦瑞克是北德意志的汉诺威邦国的重要城市。 取名为布伦瑞克的街区,和取名为新奥尔良的法裔街区一样,不伦瑞克街主要是德裔移民的聚居地。 “或许是因为巴泽尔是个无依无靠,很适合用来泄愤的德裔。” “那个人用的是一把威力十足的大口径手枪,在巴泽尔的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缝合伤口时费了我很大的精力。” 老人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很遗憾,我只擅长医治死者而非活人,我救不了他。” 女警的声音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可以向我描述一下那个法裔的外貌特征吗” “当然,女士。他有着卷曲蓬乱的头发,有一只鹰钩鼻,穿一件白色体恤衫,以及一条磨损严重的牛仔裤。” 女警摘下帽子,向老人欠了欠身。 “感谢您的帮助,来之前,我听人说您的脾气很差劲,但现在看来,这肯定是谣传,您是一个非常慈祥的长者。” 老人稍稍愣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别扭的笑容:“我替巴泽尔感谢你,感谢仍有人牵挂着他。” “但你已经没有再追查下去的必要了。” 他罕见的有些尴尬,说道:“因为我每次使用他人的遗体时,都会替他们完成自己的遗愿,所以” 女警愣了下,总算是没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声称鉴定师触犯了联邦法律,要把他逮捕。 “感谢您伸张正义。” 她深鞠了一躬,并且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您的聚会,如果您希望的话,我现在立刻离开。” 老人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呆到结束;但最好别盯着某些拍品一直去看,它们具备类似于红月,污染的特性,普通人看多了,也可能导致心性扭曲。” “感谢您的提醒。” 女警有些惊讶,鞠躬说道。 “这老头还挺和蔼。” 基里安感慨道。 张怀生没有反驳,老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推翻了他之前对其的认知。 看来,掌控途径的人,也未必都是当初碰到的“尸语者“那样的恶棍。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 坐在左手边,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老人。 老人在他有些心疼的目光中,粗暴地拆开了木匣。 他捏出其中,流淌着淡蓝色光晕的结晶体,皱起眉: “显而易见,这是一块掌控途径的结晶,序列为9,但由于保存方式不当,内里灵性流失了不少,已经无法作为魔药服用。” 他看向对方:“这东西不值钱,你拿回去。” “怎怎可能是保存不当” 男人不敢置信道:“从拿到它开始,我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生怕磕着碰着半点。” 老人讥诮道:“木头是灵性的优良导体,你用木匣子来装它,还不如什么都不用,自作聪明罢了。” “我”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接过结晶坐了回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 没人嘲笑这个男人。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野生超凡者,从未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即使是一些常识,他们刚踏足超凡世界时,依旧一无所知。 这也是鉴定师组织的这个集会,之所以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即使什么都不买,也能增长见识。 谢灵韵传音道:“其实不光是木头的问题,他用的那木匣子,材质是桃木,在我们道门,那是制作桃木剑专用的材料。” 桃木剑作为法器,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灵性传输稳定。 这个人用桃木匣子装结晶,就像用筛网装沙子,不漏才怪。 后面的人依次上前。 拍品大多比较平庸。 唯一有一件精品,是一把跟猎隼类似,对标猎人序列7——鹰眼的枪械。 经过了蒸汽机师的改造,不仅射程远比普通枪械更远,灵性传导也很流畅,很方便猎人对射出的子弹进行强化附魔。 但价格实在太过高昂,起拍价便高达五千美元,几个人简单抬了抬,便蹿到了一万的高价。 虽然已经决定让基里安走猎人途径,但张怀生也不可能花掉一半的钱去替他买下这把枪。 他即使踏足序列9,使那把春田也已经算是高配了。 很快,他们便等到了想要购买的猎人魔药,不是结晶,而是正儿八经的调配好的魔药,与仪式魔药配套。 总共花了一千美元。 这时,一个背着一个长条箱子,戴着棕色风帽的人,缓缓走到台前。 他打开箱子的一刹,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便直冲张怀生的心头,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体内的灵性怦然躁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入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怀生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性,如同海啸般翻腾。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窒息般的感觉。 那不是属于狼人的部分,而是属于双生! 他努力通过“独裁”,抑制住自己本能想要张大嘴大口呼吸的冲动。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自己如此失态。 那是一把类似于张怀生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中,名为“埃辛诺斯战刃”的武器,但并非配套,仅有一把。 它的长度足有两米多,近似于长枪。 中部,是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双头鹰的握柄。 两端则是延伸出的半月状刀锋。 它看起来真的很锋利。 但过长的刀身,使它根本不像是人类体型所能正常挥动的武器,也没有哪门剑术或刀法能以此来施展。 男人有些紧张地询问道:“用木匣子装它会导致灵性泄漏吗” “结晶一旦铸成武器,灵性便已经趋于稳定了。而且你还在里面垫了一层绸布,虽然不足以完全隔绝泄露,但也微乎其微。” 老人单手接过战刃,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手臂,却很轻易便握住了这把沉重的武器。 如果他还活着,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但他已经是一只尸傀了。 老人打量了许久,才道: “里面的灵性割裂且泾渭分明,就像是数十种不同序列的灵性,被粗暴糅合在了一起,绝大多数途径的超凡者,都很难使它们协调起来,按照自己的心意运行。” “除非是掌控者。” 懂行的人发出细微但却显得极为刺耳的讥诮声。 掌控途径的超凡者,由于灵性的改造,大多集中于精神力的层面。 这导致他们的身体往往很孱弱,根本没有使用近战武器的必要。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宝物,里面蕴含着起码有中序列,也就是保底序列6的灵性力量,但很显然,超凡物品不是序列越高就越好用的。” 老人将目光投向男人:“它的副作用非常可怕,想必你也已经领教过了” 男人的神情有些难看:“的确但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它的威力真的很强,即使是钢铁,它也能轻松削断。” 老人露出一丝冷笑:“它能导致你人格分裂,难道这都不算无法接受的副作用 男人愣了一下,神情变得阴沉下来。 他的脸上涌现出一丝戾气,但很快就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强大的中序列掌控者,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即使是低序列都不好惹,更别提高序列了。 老人似乎根本没看出他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而且,它的造型实在古怪。用来做骑枪它不够长,而且刃太弯。用来陆战,它又不够灵活。 要把它施展开,起码得是中序列的屠夫,只有他们,才能激发狂战士之血,拔高到三米以上的高度。” 男人强行按捺住脸上的怒意,强笑道: “就算它的实用性不佳,它也是一件非常有历史底蕴的宝具,它上面镂刻的双头鹰标识,便足以证明它是从拜占庭帝国传承下来的宝具。” 老人露出了嘲讽之色:“抱歉,先生,我是专业的鉴定师,整个马萨诸塞州,都没几个能比我更专业的。 就我所知,区区一个双头鹰标识,并不能代表它就源自于拜占庭——要知道,现在奥匈帝国,沙俄甚至连巴尔干小国阿尔巴尼亚都在使用这一标识,双头鹰早就被用滥了。” “如果你想编造一些谎言来抬价,不妨拿着你的宝贝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大拍卖行来甩卖,看看那里的鉴定师能给你一个怎样的估价。” 男人低下头:“抱歉先生,我不该质疑你的判断。” 很显然,这东西要么来路不正,要么就是他眼下实在急需一笔钱。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被老人如此嘲讽之后,还急着出手,这肯定会导致自己的拍品被压价。 “底价,5000美元。” 老人开口道。 但没有人开口叫价,超凡者们最在乎的其实就是实用性。 它的确是中序列的超凡物品,但超凡物品的序列,是无法匹配其本身的价值的。 就像“猎隼”,它跟刚刚拍卖掉的那把枪一样,都是使用的猎人途径,序列7的“鹰眼”的超凡特性打造。 但猎隼,很显然不可能卖出一万美元的高价。 见场上一片鸦雀无声,男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眼神中充满了凶戾与狂暴的气息,他竭力控制着自己 这时,张怀生开口。 他喊道:“我出五千美元。” 有人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毕竟,这是一把中序列的超凡道具,兴许自己就能捡到漏呢 “抱歉,先生,我想问一下什么是精神分裂” 有人举起手询问道:“据我刚刚所听,精神分裂似乎是这把奇怪武器的副作用,但您却没有详细解释。” 似乎生怕触怒对方。 他说罢,还用一种很谦卑的语气说道:“抱歉先生,我为我的无知感到惭愧,请您为我解惑。” 男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怕他突然爆发,而是语气淡漠地解释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人格分裂,而非精神分裂,两者并非一码事。” “其初期症状,就会像这位先生一样,出现暴躁,易怒,多疑,敏感——因为你的提问,他或许已经记恨上你了。” 提问者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抱抱歉,我知道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神死死盯着老人。 老人自顾自说道:“等到了后期,就有可能像伦敦流行的侦探小说中经常描述的那样,分裂出其它人格,可能叫汉斯,洛克,也可能叫妮娜——不限男女,许多人共同主宰一具身体。” 这下,所有人都打退堂鼓了。 甚至有人满怀嘲讽地看着张怀生:“瞧,这个冤大头,肯定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的蠢蛋。” 身边,谢灵韵传音道: “你要它做什么” “那个鉴定师看得很准,它蕴含着非常混乱的灵性,这意味着很难将其中灵性调和,调用起来,而且后遗症巨大。” “铸造它的匠师水平和运气都不太好,导致这把武器的定位十分糟糕,即使威力大一些,也没什么实用性。” 张怀生对着谢灵韵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些问题。 老人看向张怀生,说道:“如果没人出价的话,那么这把武器,将由你以五千美元的价格购得。” 他又看向男人,说道:“你需要缴纳百分之二十的鉴定费,你只能获得四千美元。” 男人的脸色很阴沉,但还是说道:“没问题,先生。” 人们很确信,倘若鉴定师是个普通人,这个男人已经扑上去想要跟他拼命了。 第八十二章 双生战刃 集会这时已经接近尾声。 后面,张怀生又替谢灵韵买了一份“沼泽魔药”,据说丢在地上,可以使一大片土地液化成“沼泽”。 谢灵韵说是想研究研究,这种西夷魔药跟道门符箓之间的差别。 集会就结束了。 张怀生提着那个装有“埃辛诺斯战刃”的木箱,很快便和谢灵韵一行离开了大楼。 谢灵韵倒也没纠结张怀生为什么不听她的劝告。 作为并不是很熟悉的朋友,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提醒义务,既然张怀生一意孤行,她也不会再因此事而多说什么。 “张先生,我们明天见。” 张怀生已经和她约好明天去使馆,为她和两位师弟讲解一些西夷的超凡知识。 张怀生得到了灾厄修会的底蕴,在超凡知识这方面,实际上已经不比一些大组织里出来的超凡者差了。 “明天见。” 张怀生微笑着点头。 “公子,属下名叫刘文亮,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来使馆找我。” 掌旗校尉跟在谢灵韵身后,突然转过头,小声说道。 张怀生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他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根本没打算接管这些所谓的“父亲遗泽”。 实际上,如果真要报仇,他得杀回东华,先把太后从凤床上掀下来干掉,再把满朝保守派元老,尽数杀光。 他根本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打算。 即使是原主,也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当然,若是老太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那另当别论,他肯定是什么都不管,直接上去就是一刀攮死完事。 反正皇帝既然有革新的想法,甭管手段幼稚不幼稚,最起码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杀了老太后让皇帝重掌朝政,肯定比前者继续垂帘听政强。 他放过裴元侨,那是因为这老货主管赴美采购军需之事。 换了旁人,他可不会留情。 这也算是给原主一个交代。 谢灵韵等人离去,店员才开口询问道:“金鱼,这把武器无论是从样式还是副作用上来看,都不是很适合入手。” 这代号,估计是从基里安嘴里流出去的,这货偶然间得知了“金鱼”这个发音的真实含义,便用“金鱼”的英文来作为张怀生的代号。 “虽然五千美元,对于一把中序列的超凡武器而言,绝对算是最便宜的那一档,但它完全没有实用性啊。” “人格分裂这种代价,听上去就跟红月疯子一样,这跟失控有什么区别迟早会导致身体异化。” 店员很不解。 张怀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个笑容,他已经憋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独裁,他拿到这把“埃辛诺斯战刃”之后,恐怕就要笑出声。 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幻梦般的感觉。 这把武器的确不是给一般超凡者使用的。 而分明是属于双生途径的专属武器! 张怀生不知道双生途径为何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专有武器,或许这世界以前也曾存在“双生途径者”。 他只知道自己只花了五千美元,就捡了一个大漏。 “跟我来。” 张怀生的笑容令店员和基里安都感觉有些瘆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跟着张怀生,一路沿小路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张怀生蹲下身,将盒子放在空地上,回头叮嘱道:“你们退远一点,我会尽量控制它不让它溢散灵性。” 他说着,打开了木匣子。 躺在绸布中的锋利战刃,倒映出凛冽的寒光。 张怀生单手握在中间的握柄处,将其举起。 的确,里面的灵性混乱至极,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沿着铸剑师留下的灵性传输通道愉快奔流着,根本无法统御。 下一刻,他如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暴君,发出了一声暴呵。 顷刻间,散乱灵性如同一支军队般被统合在了一起。 恐怖的灵性形成风暴,吹得不远处枝叶摇晃,尘土飞扬。 张怀生立刻洞悉了这把武器的一切。 他伸出另一只手,双手一起握在战刃中段,将其平举在身前。 下一刻。 铿—— 锋锐的长刀,自中段被分成了两段。 张怀生的双手分别握着一把分开的半刃。 原本中段的护手,恰巧能作为两把刀的刀柄。 他挥动双刀,灵性注入其中,在刀身上延伸出两道锋芒,登时在地上,像是热刀切奶油一般,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破甲! 重伤! 断灵! 足足三种特性,使这把武器的杀伤力远比狼人的爪牙恐怖得多。 他笑着对基里安说道:“瞧,它的造型根本一点都不古怪,正适合我使用。” “至于人格分裂的后遗症。” 张怀生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恰巧有办法规避。” 如果他还是序列9的双生,人格分裂的后遗症可能还会对他造成麻烦。 但他现在是独裁,体内所有意识归于他一人独掌,根本不可能再出现人格分裂的毛病。 店员和基里安一脸惊叹。 尤其是店员,有些不敢置信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居然能从那位手底下捡漏的。” “他不是捡漏。” 黑暗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缓缓浮现出身影,他就像是早已隐藏在那里多时了一眼,但在他开口之前,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你是” 三人的脸上俱是一惊。 张怀生上下打量着对方,感受到那有些熟悉的灵性波动,才说道:“阁下怎么跟来了这似乎不合规矩。” “不必忧心,我只是想看看这把造型奇特的武器,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店员惊异道:“你是鉴定师” 男人微微颔首:“没错,我刚刚也说过了,你的朋友不是在捡漏,那把武器的确有各种各样的弊端,只是他恰好能规避罢了。” “如果绝大多数超凡者,都能规避其弊端,那才是我作为鉴定师的疏漏。”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您的眼光很准,并未出错。只是您是如何猜到我知晓这把武器的真实用法呢” “我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你的情绪你看上去有种很压抑的激动的感觉,像是以前见过这把武器一样。” 男人露出苦笑声:“我只是担心的确是因为我的眼光而导致鉴定错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欢迎各位下次再光临,今晚是在下失礼了。” “告辞。” 男人转身,身体像是融化了一般,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就是中序列的掌控者” 张怀生皱起眉,有些惊叹:“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行踪,如果是敌人,他可太难对付了。” 基里安有些不解:“听他说话的声音跟常用语,和那个老鉴定师可完全不像是一码事。” “像才怪了。” 张怀生轻笑道:“别看那位鉴定师总是一副苍老的语气,实际上,幕后操控尸傀的,是个妙龄少女也说不定。” 基里安惊道:“所以,刚刚那也不是他的真身” 张怀生摇头:“当然不是,作为一个中序列的掌控者,他手底下有的是可供驱使的尸傀,他们永远不会在你面前显露真身。” 第八十三章 活的特性 “金鱼,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掌控途径。” 基里安讪笑道。 张怀生看了他一眼,神情鄙夷:“你可能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明确。” “蠢货是没办法走掌控途径的。” 掌控途径当然强,非常适合老阴逼选手。 但缺点也很明显,缺乏正面杀伤性手段,控制虽足,但没有爆发,一旦被别人找到本体,并且近了身,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属于那种上限很高,但下限也很低的途径。 屠夫和猎人两条途径,之所以比较常见,是因为它们具备普适性。 也就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战斗力都能得以保证。 而掌控途径的人,若是猝不及防,没做好准备就被人摸到身边,基本上就可以打出gg了。 基里安嘿嘿笑了声,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张怀生将灌注在双刃中的灵性抽出,其中立刻传来了一阵不安的躁动。 有点…像是不舍 或者说依恋 张怀生有些惊诧。 绝大多数超凡物品都具备活着的特性,但这种特性不过是类似于节肢动物死后的神经抽搐罢了,根本不足以反馈出完整的情绪。 这把双刃很特殊,让张怀生联想到了自己正佩戴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 他打算晚上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你们现在可以靠近了。” “我已经收敛了它的灵性,使它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 张怀生简单耍了一个刀花。 虽然修会的基础格斗术里没有刀法,更没有“双刀流”的技巧。 但他是“独裁”序列,身体协调性极佳,随便使两手,看上去就颇为赏心悦目。 所谓刀法,无非就是一些发力技巧和套路。 除非是那种涉及超凡领域,刀光四射,像法术更甚于刀法的那种,否则张怀生还真没多少学习的必要。 任何武器,他都能很快上手。 这也算是另类的一法通万法了。 店员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真是一把哦不,应该说是两把好刀。” “给它取个名字,如此宝具,不起个响亮的名字,简直辱没了它。”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道:“双生,就叫它双生好了。”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双生途径的存在,但即使有,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他又不会把“双生”的名字散布的到处都是,只是他自己这么称呼罢了。 店员赞叹道:“一刃双锋,很贴切的名字,你知道它的特性是什么了吗” 张怀生摇了摇头:“刚拿到手,我哪里能知晓它的特性之所以我看上去比较了解的样子,不过是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类似构造的武器罢了。” 他当然知道双生之刃的特性。 分别是: 破甲:延伸出的刀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无视对方的防御。 重伤:短时间内赋予对方伤口,分裂的人格,不仅能压制敌人的恢复,还能造成类似于“我的手不听使唤了”的麻痹效果。 断灵:截断对方的灵性传输,可以造成类似于“沉默”的效果。 三种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强大,再碰到吸血鬼,即使没谢灵韵他们的帮忙,张怀生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怀生虽然和店员算是一见如故,但要说全然信任,也不尽然。 张怀生始终牢记着一点:不要轻易去考验人性。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张怀生询问道: “你是跟我们一起回鸢尾花街,还是回你自己的果汁店” “鸢尾花街平时可不允许我们随便进出…这样,我写一些注意事项给你,今晚还是由你来看护基里安服用魔药。” 店员答道。 三人就此分别。 来到新奥尔良街的时候,这里显得有些萧条冷清。 昨天的袭击,使来往的人们普遍行色匆匆,不敢久留。 张怀生在街对面的移动餐车边上买了份卷饼,想了想,又多买了一份。 “谢了。” 基里安很自然地接过卷饼,在张怀生诧异的目光下,一口咬了上去。 “那是我买给麦克卡尼先生的。”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无奈:“麦克卡尼先生为了隐藏自己,天天躲在家里吃罐头,你就不想着给他带点食物” 这个时代的罐头,味道普遍不咋地。 而且由于没有食品安全法,里面有各种有害添加剂,长期食用,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基里安微抬鼻孔,“切”了一声:“那老货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是他有求于咱们,还给他带什么食物” “你别忘了,我们同样有求于他。”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基里安是个不错的军官,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但他的思维实在是太简单了。 或许也本该如此。 身为军人,纯粹一点也不是坏事。 回到鸢尾花街。 道路依旧阴森,道旁的路灯忽明忽暗。 基里安“啧”了一声:“每次来这儿,我都觉得像是在逛鬼屋。” “修会的品味确实让人难以恭维。” 修会对外表现的,就像每顿都要吃一个小孩儿的邪教一样。 总是一副阴气森森的模样。 但就张怀生所了解的那样。 修会虽然算不上有多么伟光正,但最起码是个守序中立。 砰砰砰。 张怀生敲响了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麦克卡尼才伸出了脑袋。 “进来。” 麦克卡尼看向张怀生脖颈前的十字架,露出心疼的神色:“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张怀生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麦克卡尼这句话,可能不是对自己说的。 “麦克卡尼先生” 张怀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麦克卡尼连忙道:“快请进,张。感谢你的帮助,作为修会在波士顿地区的负责人,我理应给予你奖赏。” 基里安皱起眉,说道:“老麦头,请别用奖赏这种词来羞辱我们的领袖,张是克利福德领袖指定的分会首领,你理应用感谢,或是酬谢,而不是用奖赏这种词!” 麦克卡尼愣了下,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随后又很快收敛起来。 “抱歉,是我的失误。” 他看向张怀生,露出和善的笑容:“看来,他们很爱戴你。作为一个东华人,我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你一定是个非常富有魅力的领导者。” “这的确不容易,所以我这次来,是打算得到修会的帮助的。” 麦克卡尼露出和善的笑容:“愿闻其详。” 张怀生坐到沙发上,说道: “我之前也跟您讲过,修会已经在得克萨斯州扎下根了,我们购买了田地,修建了庄园…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缺乏人手。 那里暂时还未进入到英国人的视线当中,相对这里要安全不少,这也是我之前提出,让您过去主持大局的原因。” 张怀生其实很清楚基里安对自己的维护,已经使麦克卡尼先生生出了警惕之心。 毕竟,修会从来都不是属于张怀生的。 他只是代管。 但代管得太好,乃至做到了一言九鼎的地步,未免就会让麦克卡尼产生可能会脱离控制的可能。 所以,张怀生便很干脆地表示,愿意接受修会安插人手过去,以打消麦克卡尼心中的戒备。 第八十四章 服用魔药 麦克卡尼很爽快地应承:“人手没有问题,在波士顿的凯尔特同胞们,数目众多,而且普遍过得并不好,他们也乐于寻求改变。” “你想要产业工人,还是农夫,牛仔” 张怀生有些无奈道:“就凭我们这点家当,难不成还能置办一座工厂吗” “当然是农夫和牛仔。” 麦克卡尼哑然失笑。 “那再简单不过了。” “我明天介绍给你一个人,你需要多少人尽管跟他说。” “多谢。” “麦克卡尼先生,这个还给你。” 张怀生取下脖颈上的项链,如果在之前,他肯定会感觉舍不得。 毕竟人鱼之刑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道具,使用时所付出的代价他恰好也能接受。 不过现在张怀生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双生之刃”,立刻便开始喜新厌旧了。 “麦克卡尼先生,我需要一个空房间。” “我今天为基里安购买了一份猎人魔药,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进行服食仪式。” 麦克卡尼点头道: “这里有太多的空房间了,除了第二层左手边的那三个房间,都可以。” “好的。” 张怀生和基里安一起上了阳台。 张怀生拿出购买的,呈现出琥珀色泽的猎人魔药, 将它放在桌子上。 “任何途径的魔药在服用时,都需要遵循固定的仪轨。” “服食猎人魔药,需要在露天场合,脱掉所有衣服,用桦树叶碾磨成碎末,混合曼陀罗花以及薄荷叶的汁水,涂满周身。” “你需要以面朝月亮跪拜的姿势,服食下猎人魔药。” “不要觉得它很滑稽,这是前辈们在无数次尝试中,总结出的经验。” 张怀生一边调配汁液,一边给基里安科普。 超凡途径之所以公认的只有九条,就是因为它们是系统化的,拥有完整进阶方式与魔药配方。 一些野生超凡者,要么拥有的是残缺不全的传承,要么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本应因不稳定而导致异化的灵性感染,却稳定下来了。 机缘巧合,也算是获得了超凡的力量。 但这并不具备可复制性,而且由于这种人体内的平衡非常微妙,很容易受到刺激,导致异化。 “在这期间,你必须放松身体,想象自己奔驰在树林,原野中的情景…你以前当过猎人吗” “当然,十个盖尔人有九个都是一等一的好猎手,我曾经就靠一把老式双管猎枪,干掉过一只800磅的棕熊。” 基里安有些自豪地说道。 “那就努力回忆自己狩猎棕熊时的情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这关系到你对魔药的消化…如果在服食魔药阶段就消化掉一部分魔药,将会使你未来的扮演更加顺利。” 基里安有些不解道:“扮演,扮演…总说扮演,扮演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当初,就是自己询问了特蕾莎的老师,告诉的张怀生“扮演法”。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扮演”究竟是什么东西。 “使自己更契合魔药,仅此而已。” 张怀生说道:“没有必要去纠结它的原理,这也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基里安此时已经脱的光溜溜了,大剌剌站在阳台上。 “后背我替你涂,前面你自己来。” 看着基里安那毛发旺盛的健壮身躯,张怀生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鸟用涂吗这玩意儿还挺凉的。” “最好全涂。根据店员所说,这玩意儿有致幻的功效,能使你更好地契合猎人的心境。” 三下五除二涂完药膏。 一阵风吹来,基里安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狩猎之神在上,假如我有罪,我更希望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受这种折磨。” “别废话了,赶紧喝魔药,待会儿你身上涂的药水发作,你就没理智可言了。” “就这么直接喝” “难不成你还想我喂你” 基里安举起手中的杯子。 琥珀色的魔药,像是蜂蜜一样黏稠。 “比起蜂蜜,我觉得更像是老痰。” 基里安见魔药久久没有从杯中流淌出来,有些恶趣味地吐槽道。 张怀生有些无奈:“去拿汤匙舀着吃…你比喻的再恶心,也不是我喝。” 基里安拿起原本用来调配仪式药剂的汤匙,重新面朝月亮跪下,舀着魔药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一小瓶便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拿起空瓶,询问道:“要不要灌点水…里面的我挖不到了。” “不用,调配魔药时本身就考虑了损耗的问题。” 张怀生莫名想起了前世经常喝的那种需要舔盖的酸奶。 “接下来,放松身体,想象自己回到了苏格兰高地,正拿着猎枪瞄准一只机敏的小鹿。” 基里安这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声:“瑾瑜,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那是一只黇鹿,很温顺的小家伙,我不能对它下手。” 基里安的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他跪在地上,双手放松。 “在我们这儿,如果不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是不允许狩猎黇鹿的。”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该死的,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我们的林地!” “市政府把林地卖给了你们公司” “什么狗屁公司,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你们立刻给我滚,否则我就开枪了。” 他做出端起猎枪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像是野兽被触犯领地时一样凶狠。 张怀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基里安看到的幻觉,应该是他以前曾经经历过的。 这个总是嘻嘻哈哈,看上去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中年男人,实际上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故事。 背井离乡,跑到远隔上万公里之外的美利坚讨生活的华工。 扛着长枪,在堑壕或防炮洞蹲着,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士兵。 在酒馆中成群结伙厮混的帮会成员。 华尔街,拼命想要博得青睐,一步步往上爬的职员。 这个时代,即使是小人物,也背负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区别在于,有些人的故事,往往只进展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基里安闹了一个小时,他时而又哭又笑,时而大喊大叫,像个不懂人类规矩的野人。 最终,他疲惫地躺在了地上。 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灵性光辉,他已经成功踏足超凡世界的大门,成为了一名序列9的猎人。 他没有像张怀生晋升恶灵时那样,身体还产生了种种可怕的异变。 自始至终,他的状态都很稳定。 这得益于张怀生为基里安做的充足准备,以及店员无私分享的注意事项。 张怀生将基里安拖回到了房间里,丢在床上。 跟麦克卡尼先生打了个招呼,又重新返回到阳台上。 他坐下来,将“双生”取了出来。 这把长逾两米的长刀如果不拆开,非常不便于携带。 他打算明天找个时机把它存放到次元空间里。 张怀生用手指抚上长刀的刀锋之上,指尖泛起灵性的涟漪。 他能清晰感知到长刀传来的喜悦的情绪,就像每次使用人鱼之怨时,所感受到的愤怒与怨憎。 这种情绪是如此强烈,让他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从今天开始,你便不再孤单了。” 张怀生露出一丝笑意,孤单的何止是“双生”,他自己也是个孤单的旅人。 … 麦克卡尼抚摸着手中的项链,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宠溺之情。 “这两天辛苦你了。” 他有些苍老的指尖,浮出海蓝色的光辉,隐隐有水流声响起。 海蓝色的光辉落在项链上,项链也氤氲起淡淡的光辉来。 “什么” “那位张先生的血还挺好喝的” 麦克卡尼愣了下,忍俊不禁道:“我不是嘱咐你尽量少喝他的血了吗” “什么因为太好喝而没忍住吗” 麦克卡尼怔住了,他挠了挠自己秃了一圈的头发,有些无奈道:“你除了喝饱了血,有没有打听到我想知道的消息” “比一般的序列7还要厉害吗” 麦克卡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真是厉害呐,他明明才序列8。难怪克利福德会这么看重他。” 他抚摸着手中的项链,说道:“克利福德说,他跟列先生接收了一笔德国人的资助,准备提前返回到俄罗斯,组织革新了。” “他觉得只有跟随列先生才能搞清楚无产者的革新道路。” “可天知道所谓革新,究竟是否能成呢” 麦克卡尼深深叹了一口气。 迄今为止,世上之革新,成功的,都是由上而下的,从来都没有由无产者主导,并且还成功之革新。 “我们也只能为之祈祷了。” “毕竟,他已是修会硕果仅存的中序列了。” 第八十五章 新闻 弦月高悬。 张怀生用一块湿布擦拭着手中并不存在污渍的的“双生”。 就像是抚摸一只打着呼噜凑过来的小猫。 但他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的动作颇为敷衍。 他正盘算着明天早晨的行程。 上午要先去一趟使馆,虽然对谢灵韵姑娘没什么企图,但能跟这样漂亮的女孩见面,总归是很令人愉悦的体验。 下午,再去跟修会里负责移民的人见个面。 他打算前期先要一百人,无论男女,但肯定要身体健康的成年劳动力;虽说这会导致新移民的数量超过旧人,但有超凡能力存在的世界,基本不可能因为单纯人数上的劣势,就酿成骚乱。 而且,他也不会要那种帮会分子。 由于在美利坚倍受歧视,凯尔特黑帮现在比意大利人还没崛起的黑手党有名的多。 此外,他还打算再通过修会的渠道购买一批物资,让汉萨号的船员们运回去。 他现在手头也算是有点钱了,再加上金融危机爆发后,物价迎来了一波大幅度的下跌,这批物资并不会给他的钱包带来太大的压力。 砰砰砰—— 门突然被敲响了。 张怀生将双生放回到木匣里,起身去开门。 走廊外,麦克卡尼的脸上流露出少许歉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张怀生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您有什么事” 麦克卡尼取出了一个玻璃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反射出莹莹的光:“我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所以我给你带了一瓶补血药剂,它能为你补充养分,并且促进血液的再生。” “多谢。” 张怀生接过药剂瓶,郑重道谢。 麦克卡尼又道:“另外,由于你是第一次在此过夜,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鸢尾花街蕴含着很多诡秘,灵性越高的人越能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在深夜的时候,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拉开窗帘去偷看。” “就像红月时一样” “比那还要糟糕。” “好的,多谢你的提醒。” 送别麦克卡尼。 张怀生看着手中的魔药瓶,药剂的颜色很好看,就像是撒了荧光粉一样,可越是好看,就越觉得不像是能进肚子里的东西。 他拧开瓶塞,凑到鼻子前轻轻吸了一下。 一股像是盛夏时分,在码头扛了一天麻袋的搬运工的腋下的气味扑面而来。 阿嚏! 张怀生被熏出了个喷嚏,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小瓶子。 它是如此的恶臭难闻,反而让张怀生放心了下来。 如果是毒药的话,要么做的无色无味一些,要么就干脆是馨香扑鼻,总之,绝对不会做的这么臭。 他拿起药剂瓶一口气灌下肚。 胃部顿时传来了阵阵暖流,而且很快,一股浓浓的饱腹感涌上心头,使人满足且舒适。 张怀生熄灭蜡烛,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睡得虽沉,但并不踏实。 所以半夜时,他听到楼下的街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时,立刻就醒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掀开窗帘向下窥去。 因为这密集的脚步声,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英国人派出了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包围了过来。 总之,在这如同死城一般的鸢尾花街,出现这么多人,实在是令人不安。 但手刚触碰到窗帘,他便感觉脊背一阵刺痛,那是他灵性的示警。 张怀生回想起麦克卡尼所说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耳畔的声音却是极为清晰,导致他再无半点睡意。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怀着疑惑,张怀生侧耳倾听。 强大的五感,立刻使那些杂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有很多沉重但却缓慢的脚步声。 让人联想起电影作品中的丧尸出行。 人们窃窃私语着,窸窸窣窣的,像是在密谋策划着什么。 这时。 张怀生突然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耳畔吹气一般,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双生中间的握柄上。 不,不能再听下去了。 这绝对是危险程度直逼中序列的诡秘! 他开始排空思绪,放空大脑,不再去关注周围的动静。 双生的灵性则像是被挑衅了一般,炸了毛,传递出想要杀出去,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情绪。 张怀生自然不会这么做,安抚着双生,就这样熬过了一宿。 … 第二天上午。 张怀生离开鸢尾花街,独自出门。 站在新奥尔良街的报亭外,他掏出了一张富兰克林买了一包香烟,在等待找零的间歇,他瞄向了旁边放置的报纸。 他的视线立刻被报纸上大大的黑字标题所吸引了。 扶桑帝国于今日上午八点,通电全国,与朝阳之国合并。 奥兰治兄弟会掀起反爱尔兰复兴党的浪潮,其党魁声称,要跟一切想要迫害蒸汽信徒的敌人斗争到底。 “要来一份这可是从英国本土空运过来印刷的泰晤士报,整个美利坚都没这么精准且及时的报纸了。” 老板询问道。 张怀生点头道:“好,直接从零钱里扣就行。” 他拿起香烟离开保亭,破天荒地打算坐一回蒸汽公车。 可这破车给他的体验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不仅速度慢,气味糟糕,还时不时就要在乘客的大喊声中停车。 实在比不上公共马车。 他本来还想在上面看会儿报纸的,可人挤人人挨人,他连个座位都没混上,坐了几站地便赶紧下了车。 也难怪,票价在这儿摆着呢。 走在街上。 张怀生翻看着报纸,上面描述了北爱尔兰的反抗军,跟爱尔兰独立军之间爆发的流血冲突。 “兄弟阋墙,何其可悲。” 他有些感慨。 所谓的奥兰治兄弟会其实就是北爱尔兰的一个为了保护蒸汽之神信徒而组建的组织。 北爱尔兰地区由于受英国人的影响较深,且属于英国重要的工业区。 盎撒人占了一小半。 再加上北爱尔兰居住的人口大多属于蒸汽之神的虔信徒,而南爱尔兰则是狩猎之神的信徒,两者可谓泾渭分明。 在爱尔兰独立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今时,北爱尔兰却相对平静,并且还在英国人的挑唆下,跟南爱尔兰势同水火。 这也是英国佬的常规操作了。 这些老牌殖民强国,非常擅长煽动当地人之间的矛盾,比如说在英属马来,他们就煽动当地土人和华人的仇恨。 自己再抽身于外,做超然于物外的仲裁者。 玩的属实一手完美的转移矛盾。 至于扶桑吞并朝阳国,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自从日俄战争后,朝阳国就被完全置于扶桑的统治之下。 所谓吞并,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之前一直碍于东华这位前宗主国的态度不好直接下手。 现在东华忙于战争,扶桑立刻便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其实东华这个时候还有很多人对扶桑印象很不错,认为他们是都是东华文明圈的一员,理应团结起来,一起抵抗西方列强的侵袭。 再加上他们认为英法俄在东亚势大,这么大一块肥肉,只要分出一小部分,就足够扶桑吃的了。 只可惜,他们这注定是妄想了。 扶桑占据朝阳国,不是为了北上,而是为了西进。 再加上英日是传统盟友。 可以想象,只要东华流露出衰落之势,它就会像一头饿狼一样扑上来,狠狠撕咬东华这个老迈的巨人。 不过也不必担心扶桑会立刻加入协约国,大举侵略东华。 和美利坚一样,扶桑即使想参战,也要到战争后期了。 英法现在正忙于战争,所空出的东方市场,是扶桑人摆脱日俄战争所留下来的欠款的唯一保证。 扶桑现在的国力,不可能,也做不到鲸吞整个东华。 张怀生翻了下报纸,在后面的版面赫然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黑白照片。 那上面,一具被剥掉皮肤,丢弃在下水道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 标题是:波士顿杀人魔再度作案! 第八十六章 杀人魔 波士顿杀人魔 这耸人听闻的标题,立刻使张怀生提起兴致。 仔细读过,才知道: 这段时间里,每天深夜,波士顿都会有一名独行女子被割掉皮肤,尸体随意丢弃在街头巷尾,下水道旁,甚至是广场上。 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剥掉的皮也不翼而飞。 波士顿警局认为这是对他们尊严的严重挑衅,声称会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但报纸上,却以一种非常嘲讽的口吻,称波士顿的巡警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呼吁波士顿的女性尽量晚上不要出门。 因为距离第一起剥皮案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每天仍在死人。 街上的巡警显着增加,但似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波士顿虽然经济发达,但治安问题一直很严峻,许多巡警想要缉凶查案,都得请那些根深蒂固的本地帮会帮忙。 “看样子像是超凡者在作案。”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得出这一结论。 如果是普通人,很难在很可能具备超凡者的波士顿警局的围追堵截下,还能游刃有余地作案。 而且,剥皮很像是某种冷门途径的晋升“仪式”。 虽说张怀生不知道这世界上哪条途径的晋升仪式需要剥掉女人的皮肤,但超凡世界是如此神秘,一些隐秘残缺的途径,有如此可怕的晋升仪式也属正常。 那些途径,或许只到序列6序列5就是尽头了,再也无法提升,但基本规则,跟九大正统途径,大体上还是一致的,也需要服食魔药,以及举行晋升仪式。 当然,若是把这起案子归到红月疯子身上也可以。 那种脑袋被红月灵性烧坏了的人,即使干出再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会让人感觉理所应当。 只是已经失去理智的红月疯子,为何会选择躲开巡警,而不是跟巡警们正面对抗 在张怀生看来,红月疯子们就像某些有着邪恶崇拜的狂信徒,为了达成哪怕可以称作是“荒诞”的目标,他们也绝对不会畏惧于死亡。 正思索着。 张怀生走过一个拐角。 前面。 人潮涌动。 人们挤挤挨挨,传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还隔着老远就能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张怀生挤过去,能够看到在正中间的地方,有一条很显眼的血迹,一直被拖到下水道的位置——原本位于这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 此时,只剩下些许苍蝇,趴在半凝固的血液上嗡嗡作响。 从围观者们的对话中,张怀生能够听出。 好巧不巧。 他居然来到了昨晚剥皮案件的凶杀现场。 听说死者是个很漂亮的,从事风月工作的两西西里女人。 也正常,这个时代,在治安明显不太好的波士顿,还得在半夜时分出门的女人,大多是迫于生计。 她们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挣钱。 “没察觉到有灵性的波动。” 看来凶手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没借助灵性力量,也能躲开巡警们的视线,并且还好整以暇地剥掉了一整副人皮。 就像开膛手杰克一样,而且手段更加残忍。 张怀生感慨了一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既不是巡警,也不是侦探,只要凶手没招惹到他头上,他也没精力去帮波士顿警局查案。 离开现场。 张怀生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向东华驻美使馆走去。 只是再往后看,报纸上基本就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这破报纸其实就是本地货,而非报亭老板吹嘘的什么空运过来的泰晤士报。 其实想想也是,以蒸汽飞艇那缓慢的速度,运到波士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唯一一个勉强算是重要的信息。 是德意联合舰队,正在北海上跟英法联合舰队玩捉迷藏。 只是这消息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 因为这场捉迷藏,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德意联合舰队虽然在舰船吨位上并不逊色于英法联合舰队,但还是没有跟英法两个老牌海军强国正面对抗的决心。 英法为了维系广袤的殖民地,早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的海军。 底蕴不是德,意两个新兴国家所能相比的。 不过总比张怀生那个世界里,一直被封锁在不莱梅和威廉港,被迫成为一支“存在舰队”要强的多。 “没败就好。” “只要德意联合舰队还存在着,同盟国的制海权没完全丧失,就有的打。” 同盟国要想取得完全胜利,就绝不能拱手让出制海权。 英法都有辽阔的殖民地用来回血。 前段时间,英国人已经在各大自治领进行了动员,十二个澳大利亚师,九个加拿大师,三个南非师都已就位。 英属天竺更是声称要动员百万印军为宗主国作战。 法国人跟英国人比就要差得多了,只有一些非洲师能充当炮灰。 张怀生将看过的报纸顺手递给了躺在路旁长椅上,缺了一条胳膊,很可能是被大型机械给轧断的流浪汉的手中。 报纸对流浪者而言,可是一个重要的资源,可以用来引火烹煮食物,也可以塞进衣服的夹层里取暖。 流浪汉向张怀生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波士顿看似富裕,实际上有太多太多的流浪汉。 来自东欧的斯拉夫裔移民,爱尔兰移民,拉丁裔移民… 他们即使本性是善良的,但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小偷小摸,甚至杀人越货的事。 如果不是一战爆发,抵消了金融危机带来的失业浪潮,现在的波士顿只会更加混乱。 不过张怀生倒是不担心这些。 无论是杀人魔,军情六处的特工…现在都已不太被他放在眼里了。 因为有双生之刃在次元空间里放着,他现在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 只是他的序列仍是有些低。 序列8,在正常超凡概念上,仍旧处于凡人的范畴,也就是说,普通人只要数量足够,也有威胁到他生命的可能。 他比一般序列8要强出不少,可跟真正意义上的“超凡”,也就是中序列相比,仍旧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只是要提升自己的序列,在张怀生看来,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 他甚至根本没考虑过自己未来晋升的问题,“独裁”的扮演连三分之一都没到,狼人的扮演虽然已经接近一半。 但作为副途径,只要主途径没有晋升,即使将灵性提升到顶点也无法晋升。 短时间内,想要再提升战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张怀生倒也没什么迫切感,天底下哪那么多的中序列 绝大多数普通人,连个序列9都没见过,甚至根本不知道超凡世界的存在。 张怀生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的超凡者了。 第八十七章 九大途径 今天的天气很好。 不像往常那样湿热。 波士顿的平均气温虽然算不上有多高,但走在街上,不一会儿背后就会沁出一层粘腻的细汗。 在这里,你仿佛永远也体会不到干爽的感觉,而且还要忍受工厂排放出的,带有硫化物特有的刺鼻气味的滚滚浓烟。 不过比起气候更糟,堪称是“酷热”的德克萨斯,波士顿还算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东华驻美使馆坐落于新明斯特街,这个名字源自于德国北莱茵的一座城市,跟新布伦瑞克街一样,都是德裔移民的聚集地。 甭管威廉二世是否是黄祸论的支持者,现如今,德意志跟东华都是蹲在同一个战壕里的盟友,要说多亲密也不见得,但起码比跟盎撒人,法兰西人的关系要强得多。 裴元侨将使馆设立于此,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若是设在新奥尔良街,指不定哪天,就被群情激奋的法兰西民粹暴徒给烧了。 作为革新老区的法兰西,“刁民”比例极高。 国社跟社,也并非就如此泾渭分明。 其实东华驻美使馆理应派驻于美利坚的首都华盛顿,而非马萨诸塞州的首府波士顿。 两者距离也没多远。 但估计是东华的军购合作,更像是跟马萨诸塞州州政府的合作,而非跟整个美利坚,所以才出现的权宜之策。 站在使馆大门,张怀生跟守卫的军士打了声招呼,正要进门。 他突然皱起眉,抬起手肘嗅了下。 有股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 虽然来时换了身衣服,但没洗澡的话,身上到底会残留一些异味,说起来,张怀生自从来到这世界,个人卫生习惯有了很大的退步。 于是,在军士疑惑的目光下,他又转身走了。 张怀生来到了一家位于新明斯特街的公共浴池,付了钱,寄存了衣物,便走了进去。 他真正具备价值的财物,都被存放在了次元空间里,和吸血鬼的尸体一起,放在储物柜里,即使遗失了,也不会太心疼。 浴室里弥漫着蒸汽,由于还是上午时分,人并不算多。 浴池很宽敞,比起浴池,看上去更像个游泳池。 旁边则是一排淋浴,还有专供顾客按摩的皮垫床,已经有人趴在上面,让技师按摩后背了——看上去跟后世东华的公共澡堂也没多大区别。 盎撒人几乎不存在浴池文化,在这儿的多是斯拉夫人,拉丁裔,以及张怀生这样的东方人面孔。 浴池里就泡着两个浑身纹身,体型雄壮,看起来颇像“帮会分子”的斯拉夫人。 但实际上纹身对于美利坚人而言,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很多海军官兵,州民兵,国民警卫队成员,都有各式各样的纹身。 张怀生先在一旁的淋浴处简单冲洗了一遍身体,随后便走进池子,任由水淹没脖颈带来些微的窒息感。 整个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不管何时,泡一个热水澡总能使人放松愉悦。 他将买来的一次性毛巾浸湿,盖在额头上,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泡了一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个胳膊上纹着三个k字的白人壮汉,缓缓滑进浴池,他就像个小巨人一样雄壮,一进池子,便让周围人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张怀生清晰地听到了有个人用类似于盖尔语的语言小声嘟囔着。 大意是:“见鬼,这群喜欢草山羊,如同蝗虫一样到处入侵的盎撒强盗,难道连我们的澡堂都要霸占吗” 他跟盖尔人混了这么久,基本上算是学会了这门语言,虽然不会读写,但勉强也能听懂个大概。 比如说“山羊”这个词汇,联系上下文一猜,基本就能猜出他说了些什么。 张怀生这时也站起身。 恰巧和那名很显然是3k党徒,凶狠的,仿佛特意来找茬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张怀生没有挪开目光,眼神中甚至还隐含嘲讽。 “你特么” 那人立刻站起身,似乎要做出攻击性的举动,但张怀生只是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他便再度一屁股坐了回去。 水花四溅。 男人拼命挣扎着,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按住了脑袋,咕噜咕噜呛了一肚子水。 张怀生好整以暇在淋浴下冲洗了一遍身体,才悠然自得在人们惊疑的目光中,走出了公共浴室。 等到那3k党徒再起来时,已经是几近于昏厥,趴在浴池边上,大口喘着粗气,却哪里还能找到张怀生的人。 这是“独裁”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 这个与掌控途径近似的能力,对于超凡者而言,或许还做不到完全控制他们的动作,但对普通人而言,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手段,根本无法反制。 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张怀生重新返回使馆。 进到客厅时,谢灵韵正端坐在条形长桌前,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散碎零件——有拆开的钟表,炼金炸弹的外壳 她白皙的脸上蹭了一抹油污,脸上的神情专注且认真。 她正在拿着一个半透明的试管,往里滴着昨天刚刚购买的那瓶“沼泽魔药”。 听到动静。 她抬起头,看向张怀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道友方才何故过门而不入” 张怀生有些尴尬。 他抽出一张椅子坐下:“你怎么看到的” 谢灵韵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这是观照境的能力,区区一座小院,只要我想,我什么都能看到。” “听起来,倒是跟掌控途径很像。” “掌控途径” 谢灵韵来了兴致,眼神中多了些光彩:“道友请为我细讲一下这所谓的掌控途径,昨日只是听你粗略一说,实在不够尽兴。” 张怀生斟酌了下语言,正要开口,就发现谢灵韵已提起笔,说道:“介意我记下来吗” “当然不介意,只是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 张怀生说罢,开口道:“掌控途径是西方盛行的七条途径之一,序列9是掌控者——整条途径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 “不光是掌控者,磐石途经,屠夫途径,猎人途径都是如此,它们的途径名皆是以序列9的名称来冠名的。” “例外的是灾厄,恶魔,以及蒸汽机师三条途径,灾厄的序列9是饥荒,恶魔的序列9是恶灵,蒸汽机师的序列9是机械师。” 按照张怀生前世经常玩的游戏来看,掌控者更像是法师,磐石则是坦克,屠夫是战士,猎人是射手兼刺客。 至于灾厄途经,蒸汽机师途经,和恶魔途经,就属于花里胡哨了,根本没办法用简单定位。 “磐石途径比较冷门,除了一些大的超凡势力以外,野生超凡者几乎不会选择这一途径。” “毕竟在中序列之前,磐石途径都不怎么具备杀伤力,而且颇为笨重,敌人即使打不过磐石途径者,也大可逃跑。” “没有队友的辅助,这一途径的超凡者其实很弱。” “但等到了序列6的大地之子,磐石途径就会转化为战神般的角色,只要他们立足于大地,体力和恢复力就会源源不绝,还能打出强有力的震荡波来晕眩对手。不超过他们一两条途径,基本上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张怀生做了个总结:“关于磐石途经,我知道的基本上就这些了。” “再说说你的途径。”谢灵韵停了下笔,说道,“我很好奇,是何种力量能使人在妖魔和人的界限间来回转化。” 张怀生打量了下她笔下记述的文字,字迹凌厉大气,可一点也不像个女子能写出来的笔迹。 “恶魔途径的确有些特殊,置于九大途径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恶魔途径,依次为,序列9恶灵,序列8狼人,序列7黑骑士,序列6吸血鬼。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 一般书籍中,涉及到中序列以上的超凡知识往往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多充满了无端联想与疯狂呓语。 若是真信了这帮人的鬼话,往往离异化失控就不远了。 天知道这群没有晋升所需魔药配方的人,都进行过怎样危险的尝试。 灾厄修会,这一扎根于盖尔文明上千年的古老组织,尚且连完整的灾厄途径的魔药配方都不齐全,只到中序列的火山祷祝便告断绝。 足以见得,涉及序列6以上的知识,都是相当稀罕的。 第八十八章 买船 “恶魔途径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我们这一途径的魔药,并非用各种材料调配,炼制出来的。而是一整具对应序列恶魔的尸体。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恶心” 张怀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恶魔途经是异类,数目很少。 不仅是因为这一途径的仪式秘法非常罕见,而且还要猎杀高于自身序列的魔物来晋升,对于野生超凡者而言,危险性极高。 这一点从他至今仍没见过恶魔途径的超凡者就能看出。 当然,这世上肯定存在恶魔途径的超凡组织,但至今张怀生还没听说过。 谢灵韵深以为然地表示赞同:“是挺恶心的,但是味道怎么样” “啊” 张怀生愣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你没吃过吗” 谢灵韵微微蹙起娥眉。 你怎么连这都好奇 张怀生很有些无语:“当然吃过,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问味道怎么样。” 谢灵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情:“抱歉这个问题是不是很冒昧” “不,并不。” 张怀生略一思索,便道:“每一种魔物的味道都不一样,恶灵是一股像是埋在棺材里很多年的陪葬品的陈腐味,狼人算了。总之,那都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滋味。” 他决定略过这个充满味道的话题。 “恶魔途径还有一点不同寻常,那就是作为对应序列9的魔物——恶灵,它们的能力往往千奇百怪。” 谢灵韵表示赞同:“这我知道,恶灵就相当于咱们那儿的厉鬼——溺鬼,吊死鬼,尸鬼种类繁多。作为道门弟子,我可没少跟它们打交道。” 张怀生点头道:“对,正因为恶灵的能力千奇百怪,所以恶魔途径的序列9,恶灵的能力也千奇百怪。” “也就是说你们猎杀的恶灵是什么能力,你们所获取的就是什么能力” “没错。” “接下来是灾厄途径,对这一条途径我也比较熟悉,从序列9的饥荒开始,依次是序列8的瘟疫,序列7的洪水,序列6的火山” 祭师,祷祝之类的后缀,是修会自己加的,基本都是些神职称呼。 如果张怀生创建一个恶魔途径的超凡组织,也可以加个“恶灵骑士”“狼人使者”“吸血鬼伯爵”之类的后缀。 这一聊,便足足过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谢灵韵下笔如飞,在一张张宣纸上留下了凌厉的笔迹,仿佛那支从东华带来的毛笔,在她手中也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器。 只可惜,没能亲眼见到谢灵韵展示自己的剑术。 从谢灵韵口中得知,东华道门的序列9是炼气士,这一阶段的道士,开始食气服药,锻炼体魄,跟江湖上的武林人士相差不大。 序列8是符箓师,不仅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道门符箓,还能招引自己门派供奉的器灵,神鬼进行战斗。 序列7是观照,观天照地,洞察万象,相当于能开一个天眼,而且有趋吉避凶之能。 很强。 若非中序列的超凡者,往往就不再参加世俗争斗了,东华就凭国内的僧,道两条完整超凡途径,就算是一等列强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张怀生起身道别。 他下午还要别的事情要做,虽然跟谢灵韵聊天还是挺愉悦的,但张怀生也不会因此而耽误正事。 走出客厅。 谢灵韵仍在奋笔疾书,她打算把张怀生所述尽数整理成册,带回国内,不光是东华闭塞,东华的超凡界也同样如此。 他们故步自封已经太多年了。 超凡途径的衍变绝非一成不变,许多根本就没有正神存在,全靠旁人摸索出的途经,不照样出现了中序列吗 若是代代传承,加以完善,探寻。 未尝就不会再出现一条崭新的,可跟九大正神途径并列的新途径。 届时,这新途径的开创者,可不就成了真神了吗 当然,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张怀生正打算出门,突然看到庭院里,昨晚曾宣誓会效忠于他的校尉刘文亮正站着抽烟。 他随口问道:“裴元侨呢” 原本还打算蹭顿饭吃,但又不好意思跟谢灵韵开口。 昨天中午的那顿赣菜,可以说是他穿越以来,吃的最合胃口的一顿饭了。 但跟裴元侨他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裴裴大人去参观美国佬的军港去了,国内打算在美利坚订购一批退役的旧式战舰,尽快运送回国。” 刘文亮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怕隔墙有耳,他恐怕会直接脱口而出一句“裴老贼”。 “买美国佬的旧船” 张怀生愣了下:“美国佬现役海军都只是二流,还买旧船” 还没通过战争动员的美利坚,陆军羸弱不堪,海军也算不上多强。 虽然规模仍旧算得上是庞大,仅次于英德两国海军,但舰队构成很成问题,不仅缺乏先进的巡洋舰,还存在很多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老旧舰船。 刘文亮解释道:“其实也不算太旧,裴大人这次特意带了两个水师提督去参观,他们都是内行人,不会太吃亏。” 张怀生有些嘲讽道:“呵,还记得当初东华还能造铁甲舰,现在恐怕连远洋货轮都造不出来” 刘文亮的神情也有些黯淡:“朝廷自废武功,我辈武人也毫无办法。” 东华其实原本的确还具备一定的造舰能力的,毕竟有兰芳总督区这一小块殖民地,有必要在婆罗洲布置一支舰队。 但随着交趾都司被法国侵占,成了法属印支。 兰芳总督区被英荷瓜分大半,成了英属马来和荷属东印。 东华在舰队上的投入也逐年变少,到了现在,所有舰船都已落后于时代,最先进的几艘大舰,反而是二十年前向德国人购买的两艘“前无畏舰”。 自身已经彻底失去了造舰能力,开始贯彻“造不如买”的方针。 论舰队的整体实力,如果奥斯曼人参加同盟国的话,还能名列个倒数第二。 当然,这是把保加利亚这种小国排除在外的前提之下。 东华一个四万万人口的列强,跟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离开使馆所在的新明斯克街。 张怀生按照麦克卡尼给出的联系方式,径直来到一家位于南部地区的酒馆。 这里属于贫民区,治安明显很差劲。 酒馆里大白天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帮会分子,他们有的端着一盘意大利面或是土豆泥之类的食物,在角落里坐下。 每个人的裤腰都是鼓囊囊的,明显藏有武器。 但他们也并非一言不合就拔枪互射,反而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克制。 现在的波士顿,爱尔兰帮会才是顶流,由意大利人组成的黑手党,顶多只能算是二流小势力,根本排不上号。 张怀生来到台,坐下。 他先是叫了一盘意面,一盘炸鱼块。 又取出一枚先令硬币,仿佛无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这枚硬币一直以某种规律在他的指缝间跳动。 很快。 里面一个戴着厨师帽,身体雄壮,看上去手臂都跟张怀生小腿一样粗的中年男人便来到了张怀生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张怀生,随后道:“跟我来。” 男人领着张怀生走进后厨。 他询问道:“你是张” 张怀生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男人立刻露出了兴奋且友好的表情:“嘿,伙计,我就知道是你!” “迈克昨天晚上才刚跟我提起过你。” “迈克果汁店” 张怀生试探道。 “没错,他是我的儿子。” 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他跟我说,你是个十分优秀,深受克利福德和麦克卡尼先生信赖,且富有国际精神的同志。” 第八十九章 委托 国际精神 啧,其实他哪有这种东西。 真有国际精神,他就跟克利福德先生一起去瑞士找列先生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地说道:“迈克也很优秀,在波士顿这几天,他可帮了我不少的忙。” 他语气微顿,又道:“先生,这次是麦克卡尼先生让我来的。我需要一些值得信赖,擅长放牧和伺候庄稼的人手。” “张,你叫我汤普森就好。” 汤普森微笑着说道:“既然是麦克卡尼先生要求的,这当然没问题。至于你的要求——我们凯尔特人对土地的热爱,根本不是那群做惯了强盗的盎撒人所能媲美的,无论是放牧还是伺候农田里的庄稼,我们都很擅长。” 张怀生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购买一些军火用来自卫,步枪,手枪,机枪,甚至火炮,都可以,预算暂定为一万美元,汤普森先生,你有没有渠道” 一万美元,如果在一些军火黑市上,恐怕根本买不到多少东西。 所以才需要渠道。 “自卫火炮” 汤普森有些瞠目:“听我说伙计,美国佬的国民警卫队虽然不怎么厉害,但如果你做出炮轰城镇的事,他们要碾碎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张怀生连忙解释道:“当然不至于炮轰城镇我又没打算在美利坚举行起义。我买火炮,真的只是用来自卫,所以,我需要的是小口径,精准度高的速射炮。” “我率领部分修会的力量,在得克萨斯州建立了一小块根据地,但你也知道,那里时刻面临着诸多威胁。匪帮,3k党,墨西哥偷渡客,还有成群结队的狼人,各种各样的魔物,我需要一些大威力武器。” “原来如此。” 汤普森表示理解。 得克萨斯州相较于马萨诸塞,完全可以说的上是一片蛮荒之地。 “这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拿下。” 汤普森又道:“但我也需要你帮个忙,这个忙危险性还是有的,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去露个面,做出一些努力就好。” 张怀生点头道:“你请说。” 汤普森问道:“你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波士顿杀人魔吗” “今早才刚听说。” “哈,那你的消息可实在不够灵通,这在波士顿可是热门新闻。” 张怀生尴尬地笑了笑,倒也没觉得这算什么热门新闻,最起码,在集会的时候,人们都在讨论欧陆大战的事,根本没人提起这起杀人案。 “和后面那些大多从事风月行业的死者不同;第一名死者,是一个很洁身自好,善良,漂亮的女孩。” 汤普森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她的父亲是我们最重要的赞助者之一,他也是一位凯尔特人,早些年在波士顿打拼,赚了很大一笔钱,现在正从事纺织行业。” “他请求我们追查凶手已经很多天了,但你也知道,修会在波士顿的力量并不是很强,只有少数几名序列8麦克卡尼先生是唯一的序列7,但他可不能轻易离开‘那条街’。” “听迈克说,你也拥有相当于序列7的实力。所以,即使你今天不来,我也想找你帮这个忙。” “这起案子的危险性有多高” 张怀生如果想要军火,其实也可以借助裴元侨的力量。 他不是非找汤普森帮忙不可。 “我们已经折损了一个序列8了,同样是皮肤被剥离,死得很惨。” 汤普森很坦诚,他很诚恳地说道:“我只希望你去她父亲家里走一趟,如果真的面临危险,你可以随时抽身走人——而且,她得父亲身家不菲,还收藏了一些很有价值的超凡物品,如果你真能捉到凶手,肯定能获得一大笔酬金。”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点头应允:“好,我愿意接手这起委托。” 酬金不酬金的无所谓。 主要是那个杀人魔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了,接连杀了十五名年轻女子,他身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太好了!” 汤普森拍了一下手掌:“说实话,丽萨真的很善良,她不该死得如此凄惨,我衷心感谢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了,你还没吃午饭” 张怀生点了点头:“嗯,所以我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和炸鱼块——我可是付了钱的。” “让那些该死的意大利面和炸鱼块见鬼去。” 汤普森揽住张怀生的肩膀:“我请你吃正宗的爱尔兰炖肉和烟熏三文鱼。” 他揭开旁边的燃气灶上的锅盖,香气顿时溢散了出来。 锅中,有山羊肉,土豆块,胡萝卜,洋葱,以及豌豆。 或许是放了奶酪的缘故,盛出来时,汤汁显得颇为浓稠,让人更感觉食欲大增。 汤普森盛了满满一大盘的肉汤,又取来一叠烟熏三文鱼放在一旁的桌上:“来尝尝看,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张怀生拿起勺子挖起一块山羊肉,一入嘴,脸色顿时大变。 真的很好吃! 张怀生运勺如飞。 他今早和昨晚都是吃的新奥尔良街的卷饼,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食物,干硬酥脆的饼并不合他的口味。 如果换成东华的那种鸡蛋煎饼会好很多。 看着大口进食的张怀生,汤普森露出爽朗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跟我们凯尔特人相比,盎撒人的口味就像是在吃猪食。” 汤普森对盎撒人的恶意,从来都不加掩饰。 就和这时代,绝大多数爱尔兰人和盖尔人一样。 下午时。 张怀生便循着汤普森的指引,来到了靠近波士顿内陆的高级富人区。 这里远离沿海的工业区,空气要相对好上不少,而且也不像贫民区那样吵闹。 “这的确是个有钱的大人物。” 站在一栋豪华别墅的铁栅门外,张怀生忍不住感慨道。 别墅的装潢非常华丽,正对铁栅门的地方,有一座三人高的蒸汽之神雕像,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两名荷枪实弹的保镖挡住了他的去路,警惕地打量着他。 张怀生说道:“我找利威尔先生,是汤普森让我来的。” 其中一个保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怀生,对自己的同伴说道:“你去通报一下,我看着他。” 常年的保镖生涯带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访客,是个十分危险的角色。 很快,保镖就出来了。 他向同伴说道:“让他进来,利威尔先生请他上去。” 张怀生跟随保镖走上了二楼的书房。 此行要见的正主坐在书房的躺椅上,手里托着一个烟斗。 房间很阴森。 这位利威尔先生有着斑白的鬓发,面庞消瘦,戴着一个无框圆形眼镜,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长久处于悲恸状态下,对他的健康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他先是挥手屏退了保镖,才对张怀生说道:“汤普森怎么派来了一个东华人,难道你能用巫术帮我找到杀死我女儿的凶手” “巫术” “抱歉,我可不会什么巫术。我走的是正统途径,相当于序列7,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汤普森先生也无法给予你更多的帮助了。” 巫术是西方殖民世界对于各个土着所拥有的超凡力量的统称,原本是中性词,但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蒙上了贬义的色彩。 第九十章 挑衅 “呵,听着年轻人,不管你用的是巫术还是正统途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杀死我女儿的凶手,无论是尊重,财富,超凡道具任何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 利威尔磕了磕烟斗里的碎屑,紧盯着张怀生说道:“这半个月里,我每天都像是身处地狱,无论是同胞的修会,波士顿的巡警,有名的私家侦探,他们带给我的统统只有失望。” “我不希望再失望下去了。” 张怀生不置可否道:“利威尔先生,首先,我得先看看受害者的房间” “你去,左手边第二间房。” 利威尔挥了挥手,有些显而易见的颓丧:“不要把那儿翻得一团糟,那是我身为父亲,仅有的缅怀了。” 张怀生将软帽按在胸前,微微躬身:“我会注意的。” 仅仅是短暂的相处,张怀生依旧能感受到利威尔压抑着的,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愤怒。 于旁人口中不过唏嘘感慨两句的谈资,在当事人身上,却是无比惨重的灾难。 张怀生来到走廊上,推开左手边第二间的房门。 可以看出,利威尔真的很疼爱他的女儿,这间房,即使说是王室公主的闺房,也没什么不够格的。 张怀生按住眉心,淡淡的灵性光辉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这是独裁途径操控敌人身体的另一种运用,勉强算是肢体的延伸,可以进一步增强他,尤其是对灵性的感官。 正中央摆放的是一张有白色蕾丝纱帐的大床。 床头摆放着一只很大的熊布偶。 灵性从上面缓缓扫过,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异样。 床对面,则是一架保养得当的高档钢琴,侧身铭刻着烫金色的德文,这应该是个很有名的钢琴品牌——只可惜张怀生看不懂。 张怀生没有打开琴盖按两下的想法,他的目光继续挪动。 最终,定格在一旁的白色立柜上。 在抽屉的最下层。 张怀生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这大概是少女的日记本,连封面都是粉色的。 刚翻开,便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女孩儿笑容甜美,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站在游轮船头,海风轻拂裙摆,显得清纯动人。 “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张怀生有些感慨,也有些惋惜。 这就是人性,一个相貌丑陋的人死去,顶多会感觉可怜。 但一个漂亮女孩的死去,就会使人倍感可惜。 若是本地报纸上,能把利威尔先生的女儿照片登上去,波士顿杀人魔的新闻一定会更轰动,引发更大范围的舆论。 只可惜,利威尔绝不会允许媒体这样做的。 作为波士顿的纺织大亨,利威尔虽然是凯尔特人,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波士顿统治阶级,有资格在波士顿财阀中列席的那种。 张怀生将照片放回到桌上,略略翻看了一遍少女的日记本,发现都是些很正常的内容。 完全符合一个少女的身份。 张怀生只翻看了一两眼就合上了。 继续搜寻四周。 但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毕竟,前面来的巡警,侦探和超凡者,肯定已经搜查过这里了,如果有什么重要信息,这些人也不会遗漏。 就在一无所获的张怀生打算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把女孩的照片重新夹回到笔记本中了。 他转过头。 神情却是骤变。 他看到放在桌面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女孩的面部,此刻已经变得扭曲。 漆黑的像是水渍般的东西,在照片上蔓延,使她原本姣好的面孔,变得分外狰狞,青面獠牙。 张怀生没有贸然靠近,体内的灵性缓缓延伸过去,将照片包裹。 张怀生微微闭上眼眸,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他的耳畔,隐约回荡起轻微的海浪声,仿佛深海中的不可名状巨物,盘踞在幽幽海沟深处,窥探着他。 张怀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原本还有些闷热的房间,此时却让张怀生有种阴冷如同地下室般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 张怀生重新走到照片跟前。 它此刻已经恢复了原状,仿佛张怀生之前所见,都是些幻觉罢了。 张怀生重新翻开笔记本。 凭借记忆,返回到了之前夹着的那一页。 那上面的内容是:3月28日,今天我看到爸爸的脸色很难看。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没有下来吃饭。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和女佣菲斯两个人。 妈妈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我真的很想念妈妈。 接下来,就是大段的空白。 “这里似乎有些奇怪。” “从语法来看,像是只说了半截” 张怀生突然看向窗外,在那儿,花园中的喷泉里,一个漆黑的人脸正死死盯着他,见他看来,还露出了一丝充满嘲讽的笑容。 张怀生的体表,生出银灰色的毛发。 他的下颌前伸,化作狰狞狼吻。 砰——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撞开窗子便追了出去。 似乎没预料到张怀生的动作如此干脆,那个黑色人脸迅速消失了。 但身为狼人所具备的强悍嗅觉,使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对方逃窜时所留下的灵性轨迹——它不是消失了,而是隐身了。 被这么大动静惊到的人们,迅速冲进房间。 有保镖结结巴巴说道:“我我看到了一只狼人,他向那边跑去了!” 狼人在北部州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于他们而言,狼人仍是传说中才有的恐怖魔物,是人们在睡前,用来恐吓不安分的孩子的东西。 “没有别人出去了” 利威尔皱起眉。 他打量着四周,将笔记本和照片重新放好,发现并未丢失什么东西,才道:“看来,这位东华朋友发现线索了。” “恶魔途径的狼人吗” 他若有所思。 虽然自身并非超凡者,但利威尔对超凡世界的了解,远比一般人所认为的“收藏家”要广泛的多。 张怀生在小巷中飞奔着,黑影的痕迹越走越偏僻,只是仍旧无法甩脱他的追踪。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有个漂亮女人,正拎着挎包走在小巷中。 黑影的痕迹,就此中断。 但灵性的反馈反而越发明显——它就在附近! “女士,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动静” 张怀生迅速化作人形。 他现在只挑选一些宽松衣物,能尽量避免再发生变身狼人之后,撑破衣服造成的走光。 女人一动不动。 张怀生的心中立刻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他来到女人正面。 啪嗒—— 两团模糊的血肉落在地面。 张怀生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女人,眼眶已变得空洞一片,鲜血从中汨汨淌落,她却像是着了魔一般。 只是小声碎念着什么。 嗤啦—— 像是裂帛声。 女人的体表开始鼓起,有如充气般,鼓起部位迅速游走,传出阵阵“嗤啦”的声响。 很快,她的皮肤就从身体上剥离了下来,露出了一具鲜血淋漓,遍布黄色肌腱的可怖尸体。 那副完整的人皮,就挂在一旁,随风轻轻摇曳。 被空气撑得鼓起,人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仿佛在说,来抓我啊! 张怀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一只败犬般发出气急败坏的喊声。 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并未涌现出任何挫败的情绪,反而因捕捉到了某些细节,一片森然冷静。 第九十一章 发现 张怀生没有继续追击。 灵性的波动已经消失了,对方刚刚就已经逃跑了,杀死那个可怜女人的,不是正主,而只是一道作为诱饵的超凡能力。 “好厉害的一手金蝉脱壳。” 这时。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巡警过来了 张怀生有些惊讶,这帮人反应还挺快,估计是自己以狼人形态,在屋顶上狂奔的姿态被别人捕捉到了。 他可不愿意把这锅脏水背到自己头上,尽管有利威尔先生作证,自己应该能洗脱嫌疑,但过程肯定会很麻烦。 再度看了一眼那充起气来,笑容诡异,但却已经失去灵性的人皮,他迅速抽身离去。 返回到别墅。 张怀生重新见到了利威尔先生。 “看起来,你似乎有所发现” 利威尔的语气很平静,但握着椅子扶手,有些颤抖的手掌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张怀生点头道:“的确。在察看丽萨小姐的遗物时,我感受到了灵性的反馈——所谓杀人魔,肯定是超凡者,或是红月疯子,绝不是普通人。” 利威尔举起一只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不管它是什么,超凡者,红月疯子,或是其它什么恶灵魔鬼,我都要它死!” 张怀生抽出一支骆驼烟,放在嘴边:“介意我先抽支烟吗” 利威尔有些焦躁地摇头道:“当然不。” 在他眼里,别说抽支烟,就是当着他面抽鞭炮,利威尔都愿意接受,他只想让张怀生快些说出他的发现。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肉眼可见的向下移了一大截。 “利威尔先生,首先我想询问你一个问题——丽萨的母亲呢” 利威尔微怔,随后说道:“玛莎在三年前的一起海难中罹难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再娶,所以丽萨对我而言,已经是仅有的了,没了她们,我的家庭已经支离破碎。” 利威尔的语气中满怀哀伤,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有些痛苦地说道:“这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张怀生依旧没有回答利威尔的问题,而是说道:“可是丽萨的日记中曾提到,妈妈很久没来看过她了。” “如果你没有隐瞒她的母亲已经罹难的事,从这方面来看,丽萨似乎在不久前还见过她的母亲。” “丽萨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过她。” 利威尔摇头道:“我也看到那些话了,不过是因为丽萨经常做梦梦到她的母亲罢了——自从玛莎去世后,丽萨就经常说梦到玛莎。”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利威尔先生,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一个超凡者,但对超凡知识的了解,却比很多超凡者还多。我想问的是,你对红月疯子的了解有多少” 利威尔皱起眉,立刻捕捉到了张怀生这句话中的关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的女儿是一个红月疯子” “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这个意思。” 张怀生连忙摇头道:“总之,我的确有了一定的线索,之所以无法对您说出口,是因为暂时还没办法确定。” 其实要查这起案子,如果有谢灵韵的帮忙,肯定能减轻很多压力。 毕竟道门的观照境,有卜卦测算的能力,对于查案的帮助非常大。 但问题在于,使馆中,张明秋,张景瑞两名道人,都随同裴元侨出门了参观美国佬的舰船去了,使馆需要谢灵韵坐镇。 短时间内,她根本脱不开身。 所以自己想找外援,起码要等到明天——总不能大晚上拉着人小姑娘出来查案 利威尔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转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刚刚撞破窗子出去,是看到了什么吗”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我看到了一张模糊的笑脸,像是恶灵——但我保证那不是。” “我明白了。” 利威尔已经猜出了张怀生是恶魔途径,自然也明白张怀生为何语气会那么笃定,因为“恶灵”就是恶魔途径的序列9。 “总之,有线索就好。” 利威尔的语气变得缓和,他站起身,向张怀生伸出手:“先生怎么称呼” 这就从“年轻人”变成了“先生” 张怀生心中吐槽,但也立刻伸出手握了上去:“利威尔先生,称我为‘张’就好。” “那么,张。” 利威尔神情郑重道:“我知道你是恶魔途径的超凡者,我这里有一件很适合你们这一途径的超凡道具,它是一张很特殊的狼人皮毛,上面刻绘着专门的符咒,具体是什么功效我不清楚,但它绝对是我的收藏里,价值排在前列的物品。” 张怀生神情微动:“我对此很感兴趣。” 利威尔沉声道:“只要你抓住凶手,它就属于你了。” 张怀生脱帽致意:“感谢您的慷慨。” 顺带感谢汤普森介绍给我的这份工作。 这还是他遇见的第一样,跟恶魔途径有关的超凡物品,在这之前,无论是汉堡集会还是波士顿集会,都没碰到过。 “接下来,我可能还会有些问题询问您,另外,我得在您的住所多逛几遍。” 对方的慷慨,使张怀生也改用了敬称。 利威尔点头道:“没问题,我会让管家配合你的一切要求。” 他不担心张怀生是个骗子,在张怀生找到凶手之前,利威尔不打算掏半个子儿。 张怀生退出房间,重新来到了丽萨小姐的闺房。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破碎的玻璃窗就得到了更换,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他最初进来时的模样。 他很有目的性地来到立柜前,抽出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了那个夹有丽萨照片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 今天,是我母亲离开我的第一天,我真的很思念她, 又翻到了夹有照片的那一页。 张怀生略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按在书页上,灵性的光辉缓缓涌入,紧跟着,他就像发现了一只游离于书页中的蠕虫状灵性残留。 这股灵性充斥着侵略性与感染性。 几乎是瞬间,张怀生注入的灵性,便产生了大规模的异变,引得他立刻切断了这一部分灵性。 “好厉害的侵蚀能力,这是什么途径的灵性” 张怀生抬起手,重新调用灵性。 这一次,他调用的灵性混合了独属于狼人那份充满野性的部分,两两相合,以一种极为暴烈的方式,重新注入书页中。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刚刚吞噬了张怀生一部分灵性,变得更为茁壮的蠕虫,以自己的灵性为军队,向其发起了进攻。 这是一场拉锯战。 对方具备的侵蚀能力十分恐怖,但它的体量太小,还是逐渐在张怀生充沛的灵性储备下败落。 张怀生睁开眼,重新打量着这一页日记。 原本空白的部分,多出了大片凌乱的笔迹,可以见得,写下这些字的主人,当时正处于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 3月28日,今天我看到爸爸的脸色很难看。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没有下来吃饭。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和女佣菲斯两个人,那个蠢女人整天想爬到爸爸的床上,如果不是她做菜的水平还不错,我真想拿她做第一个祭品,奉献给潜渊之神。 由于我这么长时间,只知道索取,而没有供奉,妈妈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潜渊之神的赐予已经结束,接下来,我必须要奉献。 我真的很想念妈妈。 接下来的留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红色笔道,凌乱,无序,但若仔细盯着,就会发现这些笔道中,正倒映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第九十二章 潜渊之神 这张由凌乱线条组成的鬼脸,盯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再度生出了那种,仿佛被一只潜伏在深海海沟中的庞然巨兽窥伺的感觉,带着淡淡海腥味的风,就吹在他的脸上。 整个世界都像是化作了一片汪洋,耳畔响起细微的水流声。 在漆黑的海底,映出莹莹蓝光,照亮了一艘艘腐朽的沉船,它们断裂的桅杆,船舷,船身,生满了海藻之类的赘生物。 张怀生的视线被动前移——仿佛是在以别人的视角来观察海底。 离近了观察,就发现这些沉船,像是被一只无比粗壮的柱状物拦腰砸断的一般。 沉船的角落里,还散落着已经衣服和血肉都已朽烂的人类遗骸。 在他的视线近处,能清晰地看到一个打开的首饰匣,以及散落一地的金银饰品。 突然,他的视线迅速上移,就像正在浮出水面一般,周围的景物飞速逝去,眨眼就变成了海底的微光。 回过神时,自己仍面对着那张鬼脸。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那只鬼脸空洞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肩膀上方的位置。 可那里只有一座镶着蓝宝石的挂钟,钟表滴答滴答走着,显示的时间是,15时36分。 似乎没什么异常。 自己只是愣了一分钟的神。 张怀生仔细探查了一遍,稍稍松了一口气。 甭管是什么东西,要想发挥作用,最起码得有灵性存在,尽管这感染力极强的异种灵性,似乎很擅长隐匿,但也并且无迹可寻。 之前没找到,纯粹是因为忽略了一些细节。 “潜渊之神。” “邪神崇拜吗” 张怀生轻声自语着。 “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测的那样”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向利威尔先生汇报,那无疑会激怒这位前些年才痛失爱妻,如今又痛失爱女,沉浸于悲怆情绪中的男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很可能会导致自己的酬劳飞走。 “他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张怀生重新合上了笔记本,将那张照片也放了回去。 按照张怀生的猜想。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丽萨小姐在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后,悲痛不已。 在日夜对母亲的思念中,受一个名为潜渊之神的存在蛊惑,信仰了这位邪神。 “祂”不,应该是用“它”才对。 一个邪神不必冠以尊贵的前缀,因为除正神以外,很多邪神往往只有中序列尤其是在广袤非洲的大地上。 它以能让丽萨小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为代价,为自己举行一场场献祭仪式。 那些被剥掉皮肤,杀死的可怜女人,就是仪式的祭品。 这里的见面,只有极小概率是真的,而大概率是假的。 之所以说还有可能为真。 是因为潜渊之神,听这神名便像是栖息在海底的邪神。 它救下丽萨的母亲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得跟利威尔先生验证下有没有找到死于海难的丽萨母亲的尸体。 当然,大概率是假的,因为营造一场幻觉,对一个邪神而言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成本极低。 但问题在于,这位潜渊之神为何会盯上了丽萨 张怀生猜测,这恐怕还得跟丽萨的母亲有关。 总而言之,丽萨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才是所谓的波士顿杀人魔。 刚刚所见那黑影,虽然面容相当模糊,但仔细回忆起来,张怀生越发感觉跟照片里的丽萨小姐相似。 至于她为何会徘徊在此,可能是因为在此长大,对这里有着特殊的眷恋…也可能是,她在守护着什么秘密 … 张怀生重新来到书房,询问道: “利威尔先生,你知道潜渊之神吗” 利威尔皱起眉:“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名字” 他挺直了身躯,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得警告你,不要随意提起一位神的神名,哪怕祂并非真神。” “我只想知道关于它的信息。” 利威尔似乎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有些敷衍道:“就跟众所周知的那些邪神一样,没什么特殊的。据说祂的本体是一只巨型章鱼,就像传说中的挪威海怪一样,不过体型要更加巨大…传说中,祂的身体,能挤满了一整座海沟。” “有人曾见过祂” “那怎么可能!” 利威尔沉声道:“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低序列的超凡者。直视那种存在,只会立刻因感染过量异种灵性而异化成怪物。” “关于它的传说,是它的信徒们记录下来的,而我恰好看过,仅此而已。” 他看着张怀生,疑惑道:“你为什么会想起问这种事,和案情有关” “嗯。” 张怀生点了点头:“利威尔先生,您的妻子遭受海难后,你是否看到了她的尸体”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在风浪天,在那种天气下,能找到游轮的碎片都很困难了,怎么可能找到玛莎的尸体” 张怀生诚恳道:“抱歉让您回想起这些糟糕的记忆,但我必须要说,我绝非无的放矢,请您多给我一些耐心。” “可我想不通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利威尔看着张怀生诚恳的眼神,语气渐渐舒缓:“好,你继续问。” “您是否知道那位潜邪神的领地位于何方” 想起利威尔的忠告,张怀生改换了称呼。 邪神不比唯九真神,肯定不会栖居在神国中。 祂们应该是处于高序列,关于祂们的知识,张怀生相当陌生,毕竟,连中序列的知识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更何况是高序列。 “这” 利威尔的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但你询问这个的意思,是想说,那场海难跟那位邪神有关” 张怀生点了点头:“暂时还只是猜测。” “另外,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您,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同样很冒犯。”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要有助于案情,我会回答。” “您是否亲眼见过丽萨小姐的尸体并且是否能确定,那就一定是丽萨小姐” 利威尔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怀生重复道:“我想说的是,丽萨小姐的尸体,是否像其他死者一样,皮肤都被剥离,并且悬挂在旁边” 利威尔的脸色变得铁青,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没有,我没看到丽萨的皮但尸体旁散落着她的手提袋,衣物和饰品。” 张怀生凝视着利威尔泛红的双眼,神情中有些怜悯:“利威尔先生,我不得不告诉您,丽萨小姐可能根本就没死。” 利威尔瞪大了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确定” “利威尔先生,从我的语气中,想必您也能听出,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张怀生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因为,这肆虐半个月的波士顿杀人魔,可能就是您的女儿——最起码,也是从您的女儿身上所诞生的我也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的东西。” 第九十三章 邪神降临 “不,这绝对不可能!” “丽萨那么善良,她怎么可能是波士顿杀人魔” “张,我给予你充分的信任,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说这些疯话的。” 利威尔愤怒地拍桌而起。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声色俱厉,嘴唇上的八字胡都在微微颤抖。 张怀生摘下软帽,扣在胸前:“我很遗憾先生,但这恐怕并非疯话,因为我似乎已经因拆穿了它的秘密,而招惹来了报复。” 张怀生的视线,越过利威尔先生花白的头顶,向上看去。 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漆黑的人脸。 离远了很难辨认出它五官的细节,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从颜色上来看,它像是漆黑。 可那只是视觉效果罢了。 它的脸,就像深海一样,把人眼所能看到的大部分色光都吸收了。 利威尔下意识回过头。 他看着玻璃窗上的人脸,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紧跟着就像是辨认出了什么一样,轻声唤道:“丽萨” “是你吗,丽萨” “别过去,利威尔先生。” 张怀生的声音有些无奈:“我想,作为资深超凡物品收藏家的您,一定很清楚丽萨小姐已经不再是丽萨小姐了。” “就跟恶灵是诞生于死者身上,却绝非死者生命的延续的道理一样,它就算很像,但也不再是您的女儿了。” “它” 似乎这个词激怒了利威尔。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不,你怎么敢用这种词来形容我的女儿,她是丽萨,她是我的女儿!丽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 漆黑的人脸上,隐约露出了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漆黑的色泽在玻璃上流淌,就像墨汁一样,组成清晰可见的手脚和躯干。 它挣下玻璃,如同虚幻一般穿过了玻璃窗,来到窗台上,并且向着利威尔伸出了双手。 就像是在向父亲求抱的可爱女儿。 “丽萨,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 “我的丽萨,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你怎么狠心抛下你孤独的父亲” 利威尔喜极而泣。 但张怀生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凝重。 后脊攀起森冷的气息,刺得他有些发麻。 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弓弦,他死死盯着所谓的“丽萨”小姐,体内充沛的灵性,像是奔涌的洪流。 这使他的声音都因紧绷而有些颤抖:“利威尔先生,你最好别过去。” “不,我怎么能” 利威尔凝视着黑影,像是回忆起了丽萨曾经的模样,神情中有几分宠溺,但更多的是自责:“都怪爸爸当初没有多陪陪你,才使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都是我的错。” “张,你走,一切到此为止,我会按约支付你的酬劳,所有死者的家属,也会得到一大笔赔偿金。” “就让一切都到此为止!” 利威尔看向张怀生。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普通人类和绝大多数的超凡者,一旦异化,就不再具备人性了。 这在超凡世界,可以说是常识。 利威尔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就是抱有了这种侥幸心理。 张怀生没有女儿,他不知道一个父亲的爱有多深,能使利威尔先生这种人失去理智。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走了,利威尔先生必死无疑——连雇主都死了,他的酬劳也甭想了。 “恐怕,事情未必能如您所愿了。” 张怀生的肌肉膨胀,骨骼拔高,发出噼啪脆响,狼人的银灰色毛发,迅速覆满了他的周身。 “不,我不允许你伤害丽萨!” 利威尔愤怒地大喊着:“保罗,马丁,立刻带人过来,把这个招摇撞骗的人给我赶出去!” 下一刻。 “丽萨”小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声。 这一次,张怀生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掠过的一道如同鞭子的半透明触手。 张怀生努力扩张自己的感官,眼睛随着空气中的波动转得飞快,它的速度很快,但却还无法逃出张怀生的视线。 啪—— 劲风袭来。 张怀生向后退出一步,脚下的地毯被劈出了一道深痕,这痕迹,使他下意识联想起海底的那些,被拦腰劈断的沉船。 紧跟着,黑影飞跃而起。 它的脸上依旧带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向着站在书桌后的利威尔扑去。 张怀生直接抬起了旁边摆放的一件古董花瓶砸了出去,将黑影砸飞的同时,大门被撞开。 拿着手枪的保镖们闯进书房。 但还没来得及弄清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黑影那无形的触手钻入。 一个个鼓包迅速从保镖们的体表生出。 它的无形触手,在钻进皮肤后,就会迅速膨胀,将表皮跟黏连的血肉强行分割开,完成一场比最杰出的外科手术还要更加精妙绝伦的剥皮手术。 嗤啦—— 黑影全力施展之下。 这些普通人,仅仅只一个呼吸,便尽数被剥掉了皮肤,成了一个个血人,鲜血在地面流淌,汇聚成洼。 砰—— 张怀生抬起胳膊,锋利的爪直接砍在那无形的触手上。 带着刺鼻气味的粘液喷溅而出,落在地面和他的毛发上,顿时冒起烧灼的白烟。 它发出了一阵惨叫,见似乎没办法拿下张怀生,再度向利威尔扑去。 “丽萨” 利威尔满脸不敢置信和绝望,痛苦与自责,使他一瞬间居然没有生出半点恐惧,有的只是还不如就此死去的解脱。 但张怀生当然不能答应。 你死了,我的报酬去哪领 张怀生一脚将黑影踹飞,拥有了实质身体的它,虽然触手变得更多,力道更强劲,但隐身能力似乎也相对应衰弱了不少,在张怀生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充其量也就顶尖序列8的水准。 张怀生默默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正打算解决掉这个“波士顿杀人魔”。 但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黑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充满嘲讽意味的笑,紧跟着,它的身体迅速膨胀,随后炸开。 漆黑的浓雾,充塞整个书房。 一股极为可怕,足以令凡人万分震怖的恐怖气息,在书房内爆发! 那源自于刚刚死去者脚下的鲜血。 那些鲜血于黑影吸引了张怀生全部注意力之时,已经悄然组成了一个恐怖的魔阵,将鲜血与死亡献祭给邪神的同时,也换来了邪神降临于人世! 轰—— 一瞬间汹涌而来的窒息感,使张怀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置换到了深海之底。 压抑。 窒息。 沉重。 恐惧。 种种负面情绪,一起涌出,如果不是张怀生是独裁途径,心神早已失守,异堕成魔物。 回过神时。 黑影已经消失了。 书房中,利威尔先生昏迷在书桌旁,他襟前的衣服下,有个淡蓝色的护身符在闪烁着熠熠光辉。 张怀生测了测他的鼻息,发现并没有死,才放下心来。 这护符应该也是个好东西,不然,在刚刚那种冲击下,他不可能还活着。 推开窗子。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悚然。 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海腥味。 入眼的所有房屋,街道,尽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藻类,贝类赘生物。 这些赘生物是如此厚实,甚至还像是某种庞然巨物体内的脏器,在有规律地蠕动着。 仿佛整个城市都已沉入海底了很多时日。 唯独这座别墅,依旧干爽清洁。 第九十四章 潜渊之境 “所以,这场向潜渊之神的献祭最终还是让它给完成了” 张怀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知道这位“潜渊”之神到底有什么谋划,但单看它所造成的后果,简直就是耸人听闻。 如果消息传出去,恐怕明天整个世界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得变成“邪神降临波士顿”! 就连世界大战都得往旁边靠。 因为超凡在这个世界,除蒸汽机师以外,绝大多数距离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很遥远的。 倒也不是超凡者有多稀少,而是他们即使跟你擦肩而过,你也不会意识到他们跟你有什么不同。 就像之前的原主,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依旧只是听说过超凡者的传说。 原主的父亲,身为东华的高官,肯定是知道超凡者的消息,可他从来没向原主通过气,甚至可以说是在有意淡化超凡者的存在。 因为这世界的超凡者,绝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每天死于异化堕落,又被当地教会秘密处理掉的野生超凡者不知凡几。 无知,就不会产生好奇。 否则,即使三令五申,仍处于叛逆期,热衷于冒险的年轻人,依旧会下意识产生接触一下试试看的兴趣。 张怀生抑制住心中的震惊。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灵性波动。 那些赘生物,根本不是什么海洋生物,原本或许只是生活在房前屋檐下的苔藓,草植,结果现在已经被灵性侵蚀,硬生生转变为了另一种生命形态。 这就是高序列的力量 仅是冰山一角,就足以酿成一场无比恐怖的灾难。 张怀生看了一眼躺在桌旁的利威尔,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贪婪。 现在,整个别墅恐怕都没有醒着的人了,利威尔先生可是波士顿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他收藏的超凡道具,肯定是精品,保底能值上万美元的那种。 而且,不只是超凡道具。 还有无数的金钱。 肯定不止有纸钞,兑票,还会有金银珠宝这种硬通货。 在秩序崩坏之时,以自己的实力,把这片富人区席卷一空,事后被追究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这场灾难之后,这片街区的人,恐怕得死绝了。 没人追究,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追查的力量。 这个心思一生出来,立刻便像是点燃了一把枯草,燎原的贪婪之火迅速吞没了他的理智。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辉。 “能在这里居住的人,根本没几个好东西。” “这时代的资本家,仍处于原始积累阶段,十个里吊死九个,都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把他们掠夺来的财富统统拿走,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张怀生轻声呢喃着,狼人体表,原本银灰色的毛发,逐渐被鱼类体表,那粘稠的半透明液体所覆盖。 蜿蜒的触须,如同小虫钻破皮肉,从他的手臂,肩胛处生出。 他的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濒临失控的状态,体内灵性都开始疯狂躁动了起来。 “不…” “不对劲…” “滚出我的身体!” 张怀生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哑吼声。 他的体表,所有异变,甚至包括狼人的体征,都在迅速消退,在濒临失控的关键时刻,他强行用独裁的力量,压制了体内的一切变化。 但做完这一切,他也已筋疲力尽。 瘫坐在地毯上。 张怀生大口喘着粗气。 一种浓浓的疲惫感,让他恨不得立刻躺倒在地,好好睡上一觉。 “这就是邪神啊,真是擅长蛊惑人心。” “如果我不是独裁途径,即使是序列7,在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恐怕也已经无力阻止身体的异变了。” “因为不光是意识影响物质,身体也同样在影响意识。” “把一个天使的灵魂装进恶魔的身体,天使会变成恶魔;而把恶魔装进天使的身体里,还是会变成恶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律,好的向坏的蜕变,实在是太容易了。” 啪嗒—— 张怀生点燃了一支香烟,就这样安静坐在地上,恢复着精力,虽然灵性没有消耗,但精神上的疲惫,使他现在的战斗力起码滑落了三成。 良久,他才起身。 走到利威尔身边,他抓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醒醒,利威尔先生。” 见对方毫无反应。 张怀生便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唔——” 他满脸倦怠地睁开眼,看到张怀生的一瞬,脸色微变:“张” 他先是打量了下四周,随后,神情有些复杂地询问道:“丽萨呢” “丽萨小姐献祭掉了自己,换取了仪式最终的完成。” 为了不再度刺激到利威尔先生的神经,张怀生特意用了“丽萨小姐”这个称呼。 “仪式” “向那位邪神献祭的仪式。” 张怀生沉声道:“那位邪神,以丽萨小姐的母亲为要挟,用灵性侵蚀了她,使她沦为了自己的爪牙。” 利威尔先生微微闭上眼睛,他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神情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与悲哀:“果然,超凡知识,是有毒的。” 他打开身前的抽屉,取出了一本紫皮书递向张怀生:“丽萨或许是偷看了这本书,才被那位邪神选中的。” 张怀生看向封皮。 那上面用英文写着这样一行字:“招潮者与潜渊之神。” 封面是一只能吞没一整艘无畏舰的巨大口器,以及围绕着它延伸出的,有如擎天之柱的恐怖腕足。 招潮者不是灾厄途经里,洪水的别称吗 张怀生皱起眉,招潮者,唤潮者,洪水,海啸其实都是灾厄途径的序列7的别称,虽然看似彼此之间的含义大相径庭,但都可以用来形容灾厄途径序列7的能力。 “难道潜渊之神实际上是灾厄途径的高序列只是走错了路子,失控了,异堕成了栖居在海中的大章鱼。” 张怀生的思绪有些发散。 但这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除了九大途径以及双生,张怀生还没听过有哪条小途径还能通到高序列的,这位邪神如果曾经是人类的话,想来也该是九大途径之一。 “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或是这位邪神压根儿就不是人,而是天生的高级超凡生物。就像以前传说中记载的龙一样。” 利威尔说道:“这本书就是记述那位邪神以及祂的崇拜者们,招潮者的书籍,确切来说,这本书就是一名招潮者所写。” “我偶然得到了这本书,将它带回,一直都存放在书房里——我从没想过丽萨会偷看这本书。” 他攥紧拳头,陷入到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张怀生沉声道:“利威尔先生,现在恐怕我们还没时间难过,我希望你先看一眼窗外,就能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了。” 利威尔有些疑惑,站起身的一瞬,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潜渊之境!” “那是什么地方” “映照着那位邪神的海底神国的投影——它已经笼罩了波士顿的一部分,暂时还不知道这个范围有多大。” 利威尔的神情变得极为凝重:“但可以肯定,继续留在这儿一定很危险,我们必须离开。” “离开” 张怀生有些疑惑:“可我看,只有这栋别墅没被异种灵性感染,仍旧保持着整洁。” “张,你知不知道,蜡烛燃烧的时候,焰心的温度反而是最低的” “这里是一切的起始,也是链接两地的锚头,那位自然会保证这里的纯粹。” “总之,我们必须离开。” 他看向张怀生,神情郑重:“张,之前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我现在就会把酬谢给你,但我想再邀请你保护我离开这片潜渊之境——现在,外面所有的活人,恐怕都已经被感染成了招潮者。” 张怀生点了点头:“没问题,反正我自己也得离开。” 第九十五章 鲜血狼人 “跟我来。”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收藏。” 提起收藏,利威尔的语气本该是充满自豪的。 因为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在收藏超凡物品这一层面,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超凡者。 但他现在的语气中,只剩下疲惫与懊悔。 绕开那些已经因献祭仪式,而变得干瘪,腐朽的保镖尸体。 沿楼梯下到最下面。 张怀生跟着利威尔,来到了他的储藏室——那有一个通往地下的钢铁大门,大门严丝合缝,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这里面我添加了银粉,能有效隔绝灵性的溢散,算是第二层保险。” 利威尔解释道。 随后,他将胸前悬挂的护身符取下,放在了大门正中间的凹槽。 轰隆隆—— 大门轰然抬起。 露出了一条通往幽深地下的通道。 从那里面,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就在这儿等您。” 张怀生停住脚步。 利威尔摇了摇头,看向张怀生:“不必了,我信得过你。” 张怀生愣了下。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太信得过自己。 “还是算了。” 张怀生依旧坚持:“我会在这里等你出来。” 超凡者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人。 一旦放纵,就会从原本的顶端落入滑坡,只要开了个头,再想往回爬就很难了。 只有选择节制,才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这远比任何魔药都更能抑制失控。 利威尔看着张怀生坚定的面孔,不再坚持,而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张,你会在超凡道路上走得很远的。” 张怀生微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一直相信,迄今为止还无主的双生途径尽头的王座,最终将属于自己——那是他本能产生的想法,无关于任何理智。 仿佛命中注定! 片刻后。 利威尔从地下通道中走出。 他捧着一个银质长匣子,上面还铭刻着特殊的,用来抑制灵性的花纹——但即便如此,利威尔仍旧戴着一副丝质手套,没跟匣子有直接接触。 “就是它了。” 利威尔伸手按住了卡扣。 匣子的封盖啪嗒一声弹起,露出其中安静躺着的,一条有着一只狰狞狼头的巨大狼皮——它被折叠了很多层,如果完全展开,估计最起码会有超过两米半的长度。 它的毛发大体上仍是银灰色,但毛发的尖端,却隐隐透出一丝暗红,像是鲜血凝固的颜色,显得有些脏乱。 “这是什么狼人的皮” 张怀生拿到手的一刻,顿时感觉到体内属于狼人的灵性在沸腾,但熟悉狼人特质的他,很确信里面还掺了很多别的东西。 “利威尔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怀生皱起眉,超凡物品对于凡人而言,极具危险性,他才不信利威尔没有鉴定就敢往自己的收藏室里放。 从利威尔的各种防护措施就能看出,他绝对是个很资深,也很谨慎的超凡物品收藏家。 只可惜这份谨慎没能阻止他的女儿滑落深渊。 “抱歉,但我真的不清楚。” 利威尔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有鉴定师能分辨出这是哪种狼人的皮毛…因为与其说它是狼人的皮,更像是一只吸血鬼的皮。” “它里面蕴含的灵性并不纯粹,但又很稳定,我的推测是——它是一只狼人与吸血鬼的混血的毛皮。” 混血 张怀生愣了下。 这两个种族也能混血 不会有生殖隔离吗 张怀生询问道:“您没开玩笑狼人根本就不具备繁衍后代的能力,所有狼人,都是被感染后的人类所化的。” 像南部州的那些狼人聚落,都是狼人们定期掠夺回的普通人转化而成的。 吸血鬼倒是具备繁衍能力,而无法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通过初拥,来赐予凡人吸血鬼的身份。 想想也知道,用一个法术来将一个普通人转化为吸血鬼这种中序列的超凡生物,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利威尔摇了摇头:“我说了,这只是猜测,没有鉴定师给出这样的结论,你要知道,恶魔途径的超凡物品本来就很稀少。” 张怀生将匣子合拢,体内灵性的躁动也随之消退。 “利威尔先生,我需要时间来研究一下它再出发,如果它能派的上用场,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会更有把握保证咱们两个人的安全。” “用东华语说,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来书房叫我。” 利威尔语气微顿,又道:“这座别墅目前应该还很安全,招潮者们不会轻易靠近,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研究完狼人皮毛的张怀生,重新找到利威尔。 “很遗憾,这么短时间内,我恐怕摸索不出它的用处了。” 张怀生轻叹道:“我也无法草率地做出尝试,就像您做的一样,在超凡道路上,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 利威尔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身上也散发出了很复杂的灵性光辉,也不知道刚刚的这段时间里,他究竟往自己身上揣了多少件超凡物品。 虽然他现在仍是普通人,但恐怕一般的序列9都无法威胁到利威尔了。 只可惜,作为普通人,除非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不然即使执掌再多的超凡物品,最多也就只能达成这样的效果了。 “利威尔先生,那么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走出被异种灵性感染的范围就可以了。” “听起来似乎并不难。” 两人来到楼下别墅的玄关。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 地上还散落着些许花瓶的碎片,以及两条布满粘液,像是鱼类爬过留下的“通道”。 通道直通大门外。 外面一片寂静,浓浓的腥味自洞开的大门涌入。 咳—— 刺鼻的鱼腥味令利威尔先生下意识取出手帕,捂住了口鼻:“我永远也想不到,美丽的公园大道会变成这副模样。” “神灵的伟力永远令人震怖——即便只是邪神。” “没错,即便只是邪神。” 利威尔的神情有些迷茫:“我们不会敬奉祂,但必须敬畏于祂的伟力,神灵的冠冕,也不会因邪恶而蒙尘。” 张怀生皱起眉:“利威尔,你不憎恨潜渊之神吗” “如果是太阳晒干了大地,使田野颗粒无收,饿死了你的女儿,你会因此而记恨太阳吗” 利威尔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于我而言,那位邪神,就是太阳一般的存在,我甚至不敢提起祂的名字,又何谈憎恨呢。” “如果在我的家乡,是会的。” 张怀生沉声道:“您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因为没听过后羿射日的传说。” “那是什么” 利威尔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传说中,在远古时代,天空中悬有十个太阳,晒得大地焦渴,民不聊生。于是,人类中,站出来了一位叫作后羿的英雄,他手持弓箭,射下了九颗太阳,只留下一颗,用来为人间照明。” 利威尔怔住了。 他苦笑一声,轻叹道:“尽管你描述的内容很单薄,但这仍是个波澜壮阔的故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别墅门。 街巷中,到处都爬满了软绵绵的藻类混合贝类的赘生物,踩在脚下,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 他举起一只手,示意利威尔止步,并且比划了一个小点声的手势,示意他跟上自己,转进了一条小巷中。 “有人” 利威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张怀生也以口型相对:“自己听。” 利威尔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耳畔瞬间明晰了起来。 那是有些粘稠的,像是在咀嚼进食的声音。 单是听这声,就能联想到一个正蹲在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面前,大口吞吃血肉内脏的恐怖魔怪。 第九十六章 长刀之街 张怀生的声音有些低沉:“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被转化为了招潮者。” 利威尔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敢置信道:“它们在吃人” “的确。” 张怀生沉声道:“就在前面的那栋别墅,看起来他们应该曾是您的邻居。 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酷似巨型蟾蜍的模样,只是嘴里生满了密密麻麻的锯齿,正在分食一具女人的尸体。” “该死。” 利威尔掩面道:“这是一场由我引发的灾难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张怀生没有安慰利威尔的意思。 把这里的灾难全部归结到利威尔的头上,未免有失偏颇,因为只要潜渊之神想要谋划,没有利威尔,也会有其他人。 但他肯定要背负一部分责任。 “我们走。” 张怀生走在前面。 穿过一条小巷,这里的咀嚼声更加密集了。 张怀生用口型告诫道: “注意脚下的动静,最好别惊动那群招潮者,从灵性反馈上来看,它们不会弱于一般的序列7,而且为数众多。” 利威尔的神色有些沉重:“我比你更了解这种怪物,但是想要不惊动它们,实在是很难的事情,它们只要踩在菌毯上,感知能力就会成倍增加。” 张怀生看向利威尔,神情有些古怪。 没事插这种fg做什么 “怎么了” 张怀生很无奈道:“的确很难,因为它们已经过来了。” 张怀生的身体骤然消失。 再出现时,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锋锐的奇怪长刀。 这一过程很快,快到利威尔甚至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这意味着张怀生对自身灵性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对恶灵能力的施展,也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他双手平举双生,向外拔出。 铿—— 双刀在手。 双生发出清脆而兴奋的嗡鸣。 这是它第一次伴随张怀生战斗! 他回头看了一眼利威尔,叮嘱道:“躲到我身后。” 前方街道的尽头。 已经能隐约看到一个个高高跃起的身影。 它们的速度很快,如蟾蜍般在街巷中跳跃着。 身体呈现出灰暗的绿色,肩膀上,有高高的,像是棘背龙的高棘,体表覆满墨绿色,并且夹杂着水藻的鳞甲。 离得近了,一股浓郁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它们那丑陋恐怖的面孔,也得以窥到全貌。 发达有力的后肢。 体型不下于两米。 眼珠像金鱼般凸出眼眶。 嘴巴也是如蟾蜍般的半圆状阔口,脖颈边上,还生有一对不断抖动的腮。 它们聚集在张怀生的面前,粗略数了下,起码得有十五六只。 最前面的那只,咧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发出一声嘶鸣。 它那森白利齿间甚至还挂着不少血丝与碎骨茬,明显刚刚还在大快朵颐人肉。 在它发出嘶鸣之后,立刻引得群起呼应,所有招潮者都张开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那声音,仿佛是在张怀生的脑袋深处响起,使人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如果是普通超凡者,这一下,恐怕灵性就要躁动起来。 “闭嘴!” 心头的焦躁,使张怀生在化身为狼人的第一瞬,便发出了一声充满凶戾气息的长嗥。 银白色的毛发随风飘扬。 张怀生蹬在地上的双足发力,硬生生将那覆满藻类的地板,踏出两道裂痕,强大的动能,使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飞出。 双刀交错。 在与第一只招潮者错身而过的瞬间,便将它那硕大的头颅从脖颈处横切斩落。 张怀生落在了一处屋顶上,挥动双生,将上面沾染的恶臭体液甩了个干净,落在屋顶上时,顿时冒起阵阵白烟。 那只招潮者被斩落头颅,一时间居然还是不死,前肢捧回自己的头颅,将其安放回脖颈处的断截面上。 翻白眼的头颅,眼神中再度有了神采。 它的伤口处,肉芽飞速生出。 但就在这时,这些肉芽却像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一样,随风舞动着,就像是一群旱厕里的蛆虫,各自独立,任凭招潮者怎么催促,就是不对接在一起。 看上去,恐怖中,还夹杂着一丝滑稽。 终于,招潮者最后的生机耗尽,舞动的肉芽迅速僵住,不再动弹,它那身躯也怦然砸落在地上。 周围的招潮者们顿时一拥而上,啃腿的啃腿,掏肚的掏肚,将其分食殆尽。 而散落在地的粘液状血渍与肉末,也迅速被上面的藻类植物吸收一空。 “这就是双生的重伤效果。” “通过短时间内,赋予伤者伤口处的组织以人格,使其放弃治疗” “再加上它具备的断灵效果,也极大阻碍了那只招潮者的灵性传输,从而导致它残存的生命力,根本无法完成断首重组,就已消耗殆尽。” “破甲效果也有体现,这群招潮者体表的鳞甲,还覆盖着一层粘液,利器刺来,原本能卸掉绝大多数的力道,可在双生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双生,果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似乎感受到了张怀生的夸赞,双生传递来的灵性,有种欢欣雀跃的感觉,似乎在催促着张怀生,继续掀起杀戮。 而此时,利威尔的脸色也充满了震惊。 “这可是至少为序列7的招潮者,虽然还没觉醒特殊能力,但怎么也不该被这么轻松地解决啊” “他真的是低序列” 这时,一只招潮者发出尖锐的叫声,一道水流从它的口中喷射而出,宛如强弓劲弩,向张怀生射来。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水箭,洞穿墙壁。 这些水箭不仅威力惊人,而且极具腐蚀性,若是被射个正着,怕是半拉身子都得化成脓水。 张怀生高高跃起,身体呈自由落体状下落。 双生两把锋刃的尖端,延伸出以灵性构造的刀芒,使它的攻击范围,在此时得以成倍增加。 嗖—— 一条猩红的长舌向张怀生卷来,但立刻就被双生从正中间硬生生劈开,狼人状态下所带来的强悍体魄,使他竟是从头劈到尾,直接将一整只招潮者,连带着舌头从中间劈成了两截。 身后,又有长舌卷来,被张怀生单手持刃,轻松挡下。 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使张怀生越发兴奋。 体内属于狼人的野性之血如同沸腾般疯狂流淌。 横劈。 竖砍。 斜斩。 下撩。 毫无花哨的刀锋,在招潮者们中间肆意挥洒。 挨着就是重伤,碰着就是失去战斗力。 这群原本应该令张怀生倍感棘手的恐怖怪物,在张怀生拥有了双生之后,却显得是如此羸弱不堪。 利威尔的眼神有些炙热:“真是一把好武器,我的收藏里,恐怕没一件的价值能比得上它。” 张怀生若是知道利威尔的想法,一定会说: 实则不然。 毕竟这是专属武器。 如果不是双生途径,根本无法和这把武器达成共鸣,挥舞起来就像普通的刀剑,还得承受人格分裂的惨痛代价。 这就是一把为双生途径而定制的神兵! 第九十七章 后手 踩在地上,脚下传来粘稠的触感。 每抬起一步都很费力。 利威尔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散乱的尸体,一具具放在外面都能掀起血雨腥风的招潮者,此刻却已是尸横遍野。 这些刚刚转化为招潮者,还没诞生多少理智的怪物,被张怀生一人双刀杀了个精光。 “尽快通过,它们的体液会腐蚀鞋底。” 张怀生平静的声音响起。 利威尔连忙加快了脚步。 他的动作很灵敏,完全不像是个普通人。 这里的怪物真的很多,除了招潮者以外,还有一些背负甲壳,宛如龙虾般的怪物。 它们的体型极为硕大,像是一个个披甲的重型坦克,张开那对钳子,能拦住一整条大街。 可以想象,它们一旦发起冲锋,那披坚执锐的身躯,完全可以横扫一整个装配有机枪和火炮的步兵团。 只可惜,它们的庞大的体型同样限制了自己的灵敏度。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使它们想要调个头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张怀生没有跟它们纠缠的意思,带着利威尔很轻易就绕过了它们的栖息地。 其实真正走起来,被异种灵性感染的范围并不大,大概只有公园大道附近的三片街区被笼罩。 所以两人没花费太长时间,就成功走了出来。 外面的世界依旧祥和。 刺鼻的腥味被一扫而空。 天空中,烈日当空。 利威尔回头看了一眼,那里仿佛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只是空荡荡一片,街上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而外界的人,也不约而同忽视了这一点。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推着小车的摊贩就停在分界线不远处,没人向那边投以半点关注。 张怀生愣了很久,才开口道:“难道连波士顿的教会们,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利威尔轻叹了一口气:“波士顿是个鱼龙混杂的城市,没有统一的信仰,也就意味着每一个教会的力量都不是很强。” 张怀生有些不敢置信:“所以这件事就没人管了吗” “当然不会,只是他们的反应或许会显得有些迟钝。” 利威尔看向张怀生,神情有些低落:“不管怎样,感谢你护送我出来,张。”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毕竟我自己也得出来。” 利威尔询问道:“在酬金方面,你更中意哪样如果是金钱方面的话,我愿意给你一万美元,你也可以在我的收藏里挑一件等价的超凡物品。” 张怀生摘下帽子,按在胸前: “我选择酬金,先生。” 利威尔从襟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支票:“这是一万美元的支票,可以在美利坚任何一家银行取钱。” “感谢您的慷慨。” “那么我们再见。” 和利威尔先生道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怀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 他整理了下头顶的软帽,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平静,但内心绝非如此。 他其实已经弄清楚了狼皮的作用,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很契合自己,且非常强大中序列道具。 之所以没有使用它的原因在于: 时间,倒退回张怀生刚刚拿到狼皮的时候。 利威尔的别墅里。 张怀生捧着装有狼人皮毛的匣子,走进书房。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玩意儿很危险。” 他思考了片刻,打算进入到次元空间做实验,毕竟,若是灵性波动太大,很可能会引来附近的一些怪物。 只是,附近根本没人啊。 难道我还得找利威尔先生来配合我施展能力 还是小心为上。 正想去找利威尔先生,张怀生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用施展能力的方式,来验证是否有人在一旁窥伺自己。 虽然怀有这种想法,可他并没有多少可能会成功的念头,充其量不过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但这一施展,他就发现,明明房间里空无一人,“恶灵”可视即不可视的能力,反而成功生效了。 他被成功放逐于次元空间中。 周围暗红色的薄膜仿若鲜血般流淌着。 他的心情,却变得无比沉重。 “有人在盯着我。” “是利威尔” “还是潜渊之神” 他的心中思绪纷乱。 可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匣子。 不管是谁,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有应对的余地。 而匣子里的狼人皮毛,正巧是提升自己实力的捷径。 张怀生瞥了一眼占据了次元空间里一小半空间的吸血鬼尸体,迈过它,有些急不可耐地按动了卡扣。 不知为何,张怀生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份由利威尔先生馈赠的超凡道具,是否存在陷阱的问题。 对这个同途径的超凡道具,张怀生有种迫切想要搞清楚的急切。 匣子盖弹开。 张怀生仔细端详着里面的狼人皮毛,从中反馈出的灵性,使他有些着迷,下意识伸出手掌,按在了上面。 灵性缓缓注入其中。 既然是恶魔途径的专属物品,用狼人的灵性,一定能使它产生异变。 但就在这时,一条紫色的触须,从狼皮前端,狼首那圆瞪的双目中,猛然钻出,向着张怀生的双目飞速钻来。 它的速度极快。 可刚钻出一半的位置,居然硬生生停下来了。 吸血鬼的尸体上,一颗无比瑰丽,仿佛世间所有颜色所钟的水晶球,缓缓浮出。 只一瞬间,张怀生的眼中,便涌现出无比的贪婪。 糟糕! 这是吸血鬼的那枚不翼而飞的水晶球 居然就藏在它的尸体中! 张怀生努力以独裁序列的能力,对抗着心中涌现出的贪婪。 大概是无人操纵导致后继乏力,再加上张怀生屡次三番对抗贪婪的情绪,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这一次,张怀生很快便挣脱了这份情绪。 可张怀生挣脱了,那条触须没有。 仿佛是因为两种力量都与“贪婪”的情绪有关,使得那条触手,立刻败下阵来,缓慢,但却坚定地向水晶球涌去。 铿—— 张怀生举起双生,狠狠劈落。 直接将触手斩成了两段。 而痛失猎物的紫色水晶球,也仿佛被激怒了般,上面妖异的紫色光辉,张牙舞爪起来,被张怀生直接脱掉外套,将其蒙住。 “陷阱!” “这是潜渊之神的陷阱!” “那条紫色触须,分明就跟丽萨自我献祭时,蛊惑我的力量同源——利威尔把这只狼皮交给我,是为了引诱我堕落成招潮者” “不,暂时还没办法百分百确定是利威尔所为,毕竟潜渊之神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埋下这枚钉子。” “只是,我何德何能能入的了这等高序列的邪神眼中” 张怀生感觉到了一股宛如实质般的恶意。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法的不妥,那狼皮,同样怀有能使人陷入贪婪情绪中的力量,这才使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总之不管是不是利威尔,暂时都不能跟他翻脸,我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条狼皮如非陷入绝境,也绝不能使用。” 张怀生重新拿起狼皮,将灵性灌注。 很快,他就感受到体内狼人力量在沸腾,几乎是一瞬间,狼皮便蒙在了自己体表,像是融化般消失在了他的体内。 他再度化作狼人形态,原本银灰色的毛发上,也变成了那宛如沾染了鲜血般的暗红。 原本威风凛凛的气质,变得阴郁,恐怖,看上去还有些恶心。 造型虽然变得丑陋了不少。 但张怀生能够感受到体内汹涌澎湃,宛如爆炸般的力量。 体力,恢复能力,防御力都有所提升,幅度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这几乎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近战侧序列7。 并且,还带来了三份特殊能力。 分别是: 鲜血追踪【确定一种鲜血的气味,在三十公里内,都能追踪到敌人的位置】 吸血【吸取鲜血,恢复自身伤势,也可用作鲜血储备,用来支付施展“鲜血分身”的代价】 鲜血分身【消耗自身一半的血液,构筑一个与自己从外表上看去,一般无二的分身,分身死亡,不会有任何惩罚,但鲜血不会再返回体内】 虽然知道了特殊能力是什么。 可这些能力具体用起来效果如何 张怀生短时间内也无暇试验,他整理了下情绪,便迅速取消了能力,退出了次元空间。 利威尔的别墅内,突然传出了脚步声。 利威尔走上楼梯,拧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窗外,依旧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费了很大功夫,让张怀生护送出去的利威尔,此时却又返回到了自己的别墅中。 “丽萨,他真的让人出乎预料——原本,我们应该增加起码三百名同伴的,但现在却少了二十个。” 他坐回到桌后的椅子上,双手托起,撑着下巴,轻叹道:“还好,我还有后手。” 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里,丽萨脸上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在此刻,却被黑色迅速浸染,变得阴沉恐怖。 “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丽萨,你要清楚冕下的意图,祂打算招收更多的人才,像张这样的人,腐化哦不,应该说是救赎他,使他皈依正信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但我看他的意志似乎很坚定,并不是那么容易救赎的。” 利威尔轻笑道:“这世上没有人是无法救赎的,贪婪,存于万物之心。” “呵,和你我就直说,在那份礼物里,我放了一条贪婪之蛇——即使是中序列也没可能阻挡的。” 丽萨的声音有些阴沉:“付出那么多代价,值得吗” “当然,因为他很快就是我们自己人了。” 利威尔微笑着拿起笔筒里的一支钢笔,在笔帽的部位,镌刻着一串金质铭文——赠大卫印斯矛斯。 而桌上,那本紫皮书——“招潮者与潜渊之神”的作者栏上,写的正是这个名字。 “我必须提醒你,他拿着那个匣子来书房的时候,曾经短暂消失过一段时间,再现身时,匣子就不见了。” 利威尔愣了下,回忆起张怀生战前也曾短暂消失过一瞬,随即开口:“看起来,他还有着一个储物空间,不过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没人会放任那样的宝物在储物空间里蒙尘,只要他使用,我在里面放置的东西,就一定能使他皈依。” 第九十八章 知见障 今天依旧闷热。 天空仿佛一顶倒扣在地面上的蒸屉,走在路上,很快就湿透了衣衫。 但张怀生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暖意。 他的脚步沉重,一时间有些彷徨,不知该去往何方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者说是人类的渺小之处。 成千上万人在刚刚的灾难中死去,但却并没有引起他想象中的轰动,反而像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掀起。 这就是邪神的伟力。 哪怕不是序列0,依旧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一颗小男孩儿,一颗胖子,在扶桑炸死的人数更多,可却都没有眼下这一幕来得更让人震怖。 因为原子弹这样的武器,并没有超出张怀生的认知,潜渊之神的可怕却已经远远超出了张怀生的想象。 道旁,卖卷饼的意大利女人,一边用围裙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结合天气,推出了新款的冰淇淋卷饼。 售卖冰饮的拉丁裔男人推着载有冰块与饮料桶的板车,在人群中穿行。 留着大胡子的土耳其男人,和他蒙着新月风格头巾的妻子在操纵卖烤肉的炉子。 来自东欧,为躲避战乱而来到波士顿的斯拉夫移民,向路人陪着笑,介绍着赌马的传单。 他们每天都在为下一顿饭,以及落脚点而奔波。 时刻惦记着自己破旧的钱夹里,究竟有多少枚硬币,他们从来都不知晓超凡世界,也从来都不在意。 他们拼命生活着,像是墙缝里的野草一样坚韧,却不知道就在他们一街之隔,已经有成千上万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而他们,就差一点,也会随之一同葬身。 要么沦为怪物,要么沦为怪物口中,被嚼碎的碎肉,骨屑与血水。 真和了那句——毁灭你们,与你何干 “真是可笑啊。” “我之前竟然还感觉有些骄傲自满,觉得自己在低序列已经近乎于无敌了,所以可以暂时懈怠一些了。” 张怀生的心中满是自嘲。 若非吸血鬼的那枚紫水晶潜伏在自己的次元空间,他早就被狼皮中隐藏的陷阱给侵蚀,异化成怪物了。 虽然未必会是招潮者那样的蟾蜍状魔怪,或许还会添一些他独有的超凡特性——譬如双头,譬如狼毛。 他甚至还会留下一定的记忆。 可那时的他,绝对已经是另外的“东西”了。 他无数次告诫基里安超凡世界的危险,但心中何尝没有自己是“天选之子”,“天命注定的第十位真神”的自满呢 张怀生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反省自己。 “少爷” 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怀生抬头看去,却发现正是掌旗校尉刘文亮。 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使馆门口。 刚刚失魂落魄之际,他没有返回鸢尾花街,而是下意识来到了东华使馆,足以看出,他现在的心中,其实下意识里,已经对修会不再信任了。 修会在波士顿最大的资助者利威尔先生,已经成了张怀生的头号怀疑对象。 如果潜渊之神能腐化利威尔,未尝就不可能腐化整个修会。 当然,这只是怀疑。 但潜渊之神的恐怖,已经足以张怀生对所有可能与之相关的事物,都产生抗拒之心了。 “刘校尉,我来找谢姑娘。” 张怀生说道:“裴元侨和两位小张道长回来了吗” 他指的是护送裴元侨的张景瑞和张明秋两个小道士。 刘文亮答道:“还没,少爷,谢姑娘还在大厅里,你直接去找她就行。” 张怀生“嗯”了一声,径直走入使馆。 识得他的军士们也没阻拦。 刘文亮跟在他身后,突然说道:“少爷,谢姑娘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而且正一派是不忌婚嫁的。” 张怀生看向他,有些无奈:“别乱说话。” 谢灵韵只要想,整个使馆都逃不出她的耳目,尽管她未必会这么无聊。 “是,卑职退下了。” 刘文亮抱拳一礼,随后退回到门口的岗位。 走进大厅时,谢灵韵依旧在奋笔疾书,这一次,她用的是钢笔,而且看上去很熟练。 看来,她也意识到硬笔书法写起来要比毛笔快很多。 她乌黑的长发披用一支乌木发簪扎起,穿着青色道袍,眉目如画,淡漠而疏离于世,有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不知为何,张怀生在看到谢灵韵的时候,竟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你怎么了” 谢灵韵将手中的笔放回到笔架,神情有些疑惑:“这才一个下午没见,怎么感觉你似乎变化很大。” “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 张怀生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的目光集中于对方洁白无瑕的脸颊处,随后又意识到这很失礼,挪开了目光。 不过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我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听众。” 谢灵韵询问道:“所以考虑跟我说一说吗” 她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在询问张怀生,如果他不说,她也不会追问。 张怀生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我今天碰到了一个高序列准确来讲,只是近距离感受到了祂的一丝力量,但仅是这样,我就感觉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我差点就死了。” “高序列” 谢灵韵淡漠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惊异,她正色道:“的确,你能活下来很幸运。” 张怀生有些无奈于对方的坦诚,询问道:“龙虎山有高序列吗” 谢灵韵点头道:“当然,除了当代张天师是陆地神仙,还有几位隐世的长老,位列人仙境。” “你亲眼见过他们吗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因为它们平时很少露面,露面也是以化身的形式,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那样的境界,距离我还太遥远,我如果真能看出什么,现在恐怕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已经死了。 因为,不可直视神。 知道这一点的张怀生,露出苦笑:“谢姑娘,我想再问你个问题。” “你知道公园大道吗” “那是哪儿” “波士顿的富人区,距离使馆所在的新明斯特街,不算很远。” 谢灵韵微蹙娥眉,努力思考着。 “我昨天曾经看过波士顿的旅行地图,每一条街区我都记下来了,但唯独没听过这所谓的公园大道。” 她从桌上摞在一起的书籍拿开,准确地拿出了夹在里面的一张旅行地图。 “你看,这上面根本就没有叫作公园大道的街区。” 张怀生看着地图上,明明存在,但却仿佛只有他能看到的公园大道,脊背后生出了一层冷汗。 “相信我,的确有一条那样的街区,而且不光是公园大道,毗邻的俄尔普斯大道,富兰克林大道都消失了。” “你看这儿,还有富兰克林的故居,但南边却出现了一大段空白,难道你就不感觉不对劲吗” “空白并没有啊。” 谢灵韵的神情有些茫然,但紧跟着就听到耳畔细微的传音声。 “换个话题,我感受到了一层知见障,有人不愿意它被打破,所以,就装作没看到。” 第九十九章 谢谢谢姑娘 知见障是什么东西 张怀生没有问出口,但谢灵韵依旧很“善解人意”地传音道:“一言概之,就是使别人的认知出现障碍。” 她原先时不时会令张怀生感到窘迫的“读心术”,此时却应用的恰到好处。 “我们会下意识忽略掉什么,并且以某种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来处理遇到的漏洞——像那份旅游地图一样,完全看不到相关内容,其实算是比较粗暴的做法。” 张怀生再度询问:“但是死者会有朋友,会有自己的人际关系,拥有自己的职位与工作;还有很多外出的人,他们人虽然在外面,但家庭却位于这三条街区,他们难道能如此轻易遗忘掉自己的亲人吗” “会!他们可能会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妻子,家人,对自己携带的照片等物视而不见,或是下意识认为自己没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份力量不会持续太久,但最先打破知见障的人,就像夜空中的萤火虫。 毫无疑问,会引来施术者的瞩目。” 张怀生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的确是我记错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园大道,也没有富兰克林街,俄尔普斯街。” 他在补救自己的鲁莽。 “你不必这样。” 谢灵韵的语气依旧平静:“其实,我依旧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三条街区——因为我并不想打破知见障,但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就足够了。” 张怀生无声询问:“可我已经知道了,难道我不算打破了知见障吗” “不会,你是从里面出来的,本来就不受知见障的影响。” 谢灵韵说道:“你应该很累了,去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很乐意听你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怀生沉默了会儿,苦笑道:“的确是有些累了。” “说实话,我很抱歉。” “为什么这么说” 谢灵韵微微抿起嘴,张怀生觉得她其实是想笑的,因为她应该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他抱歉的是,把谢灵韵牵扯到了这么危险的事件中。 尽管她很好的规避了风险。 “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张怀生有些无奈:“我感觉你已经把我看穿了,像你这样的人,明明应该因很善解人意,而很受欢迎,但” 但他感觉人们对于谢灵韵,往往更愿意敬而远之。 “其实我没那么好相处的。” 谢灵韵打断了张怀生的话:“观照境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没人愿意被别人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思,那会使他们产生一种没穿衣物的暴露感。” “而我往往也不会一直使用这样的能力,因为那会使生活没有一点的乐趣。” 她的眼眸微眨:“你的心思很纯粹,我能感受到你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所以,我也愿意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你。” 张怀生忍不住笑道:“这算是青睐有加吗” 换作任何一位其他的女士,这样说都会显得冒犯,可对谢灵韵,张怀生却感觉自己不用纠结于细微的字眼。 “也可以这么说。” “但首先对我青睐有加的,应该是你才对。” 谢灵韵的语气中闪过了一丝狡黠:“只是这并不稀罕,如果我想的话,这世上很少有人见到我时,会不产生好感。” “我感觉更自豪了。” 张怀生露出了个笑容,和谢灵韵的交谈,总是那么让人心情愉悦。 原先进门时还怀有的那种沉重情绪,此时已经消散一空了。 “谢谢谢姑娘。” 张怀生愣了下,忍不住笑道:“总是称呼你为谢姑娘似乎也不太合适,要不,还是称你灵韵姑娘” “我没意见,不过为什么不是像我一样互称道友呢” 张怀生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慌乱:“额,互称‘道友’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又不是道门中人,这么称呼总感觉怪怪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以后便唤你的‘字’瑾瑜。” “好。” 跟军士一交谈才知道,裴元侨临行前,特意交代了下去,要给他留一个房间。 张怀生也没跟他客气的心思,跟随下人到了房间。 张怀生脱掉有些发潮的上衣,径直躺在了床上,脑海中下意识又闪过了谢灵韵那张浅笑的面容。 他翻了个身,第一次意识到,副人格以前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爱情,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张怀生嘀咕了一个开头,又担心隔墙有耳,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精神上的疲惫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张怀生走出门,来到大厅,却发现裴元侨正坐在主位,小口喝着茶。 张怀生顿感失望:“你怎么回来了” “瑾瑜,你醒了!” 裴元侨有些惊喜的声音几乎是跟张怀生同时出口的。 “灵韵姑娘呢” “先别管灵韵姑娘了。” 这老东西却一点也没感觉尴尬,厚着脸皮说道:“瑾瑜,今天这花旗美利坚人带我看了诸多舰艇,听那两个水师提督说,船况都还不错,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张怀生已经知晓,此行送谢灵韵三人过来的,有两艘东华大轮船,上面载了千余水师士兵,只是到港却不能进港,只得继续住在船上。 存的便是把新买来的舰船,磨合训练一二,便直接开回南洋参战的心思。 张怀生思索了下,问道:“这得看英法在远东地区部署的舰队情况了,其实多布置些潜艇和轻巡洋舰搞破交是最佳选择。” 裴元侨愣了下。 “这舰艇难道不是甲越厚,炮越大越好吗美利坚人退役下来的两艘俄亥俄级无畏舰,每艘仅售五百万美元,谈到四百五也不在话下。 依我看,要比那轻巡洋舰和潜艇靠谱多了。” 得,又是对牛弹琴。 张怀生便只能细心去跟他讲述什么是“破交战”,跟英法舰队搞线列战的成本,以及东华军购能摊在海军上的份额。 讲过一遍。 张怀生颇感觉口干舌燥:“总之,你懂或不懂,先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就好,美国佬以前搞了支大白舰队,弄了一大堆过时的大舰,他们会推荐你买前无畏舰也是理所应当,但这些处理货即使再便宜,也不可能比巡洋舰,潜艇便宜。” “不过这里你得注意,美国佬的旧巡洋舰和潜艇质量很一般,尽管肯定很便宜,但最好还是多买新船。” “老夫明白了。” 裴元侨点头:“这海军战术,老夫不懂,不过你所说的,我听上去感觉很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来。” “只是此事老夫还得奏请朝廷,一来一回通讯不便不说,恐怕也未必能改变朝中那几位阁老的想法。” 这时代,大炮巨舰学说已经深入人心。 昔日东华也算海军强国,能在菲律宾大破西班牙舰队的存在,要说对海军一窍不通,那肯定不尽然。 但也正因为如此,几位阁老这种外行人,反而自诩“懂海军”,即使跟他们摆开事实讲道理,也未必讲得通。 张怀生语气冷淡道:“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裴元侨笑了笑,说道:“谢姑娘就在别院的房间里,你去找她便是。” “不过都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想来也不妥当。” “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谢灵韵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第一百章 切磋 “哈,谢姑娘,你怎么也不出声就来了。” 裴元侨有些尴尬地笑道:“的确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你们都不是普通人,用世俗纲常来约束,也没什么道理。” 张怀生瞥了他一眼,你这老货倒是能屈能伸。 “走,谢姑娘。” “嗯。” 谢灵韵点点头,转身越过门槛。 她就像这月光,清清冷冷,从头到脚都看不出半点温度。 让人情不自禁怀疑起下午时,谢灵韵脸上的笑容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 来到右侧的小院。 这里很安静,特意以东华风格修建的廊柱上,贴着两枚黄符,符上笔走龙蛇,有些潦草,所以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谢灵韵突兀开口:“镇杀邪祟,荡尽魑魅。” “什么” “那符箓上的字——不是我想写成这么潦草,而是因为这符头,符胆,符尾都是确定的格式,大家都这么写。” “或许等我晋升到中序列的神降境时,能画出属于我自己的符箓,那我一定设计得工整些。” “进来,这里才是我的房间,白天我只是‘坐镇’主厅。”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换句话说,压根儿就是没有布置,这里跟张怀生住的那间客房一样,布局都呈定式。 谢灵韵走进房间,回头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轻松很多” 张怀生点了点头:“的确没那么害怕了。 其实仔细想想,那位邪神应当也不至于有多看重我,非要把我腐化成祂的信徒。我充其量就是个小小的意外,不会影响他们的大局。” 谢灵韵嘴角微微翘起。 “你若是这么想,恐怕得死的很早。” “在修行界里,哪有什么意外可言懵懂少年捡到绝世秘籍,修成之后,往往才会意识到,这不过是邪神惑人邪堕的魔经。” “只是到那时,就已经晚了。” “邪神的确未必会一直注视着你,祂不会有这么大的精力,但既然你进入到了祂的视线,祂随时可能的一个心血来潮,就能给你添很多麻烦。” “你是我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短命。” 张怀生愣了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灵韵姑娘,你实话实说,我这里是不是又乌云盖顶了” “这倒没有,反而有种福星高照的感觉。” 谢灵韵摇了摇头:“不过也做不得数,毕竟我才第七境,看走眼了也正常。” 张怀生很无奈道:“就不能盼我点好” “总之,你要把这件事时刻放在心上,修行者,谨慎从来都不是坏事——尽管这很累人。” 谢灵韵眨了眨眼,答非所问道:“要不” “我们切磋切磋” 张怀生有些惊异:“为什么这么突然” “算是考校考校你的本事,倘若你水平还过得去,我就教你一式剑法——西夷之法虽然也不赖,但在力量的运用上,到底不如我们巧妙。” 张怀生苦笑:“这是怕我太短命,做的保险” “算是。” 她张开手,挂在墙壁上的一柄宝剑铿的一声出鞘,化作雪白锋芒,落入其手。 “你的武器呢” “稍等,我得取一下。” 一隐一现。 张怀生已经手握双生,出现在谢灵韵的面前。 “这是昨天晚上你在集会上买的那把武器” 谢灵韵皱起眉:“只是切磋,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我说过,它的后遗症对我不成问题,毕竟我也不是人傻钱多,怎么可能掏钱去买一份‘鸡肋’呢。” 张怀生握住双生中部,将其分开,反手握住两把刀。 “原来它是这么用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奇门兵器。” “开始。” 谢灵韵语速极快地低声念道,随后,身体如白虹过隙,从张怀生的肩侧穿过,来到小院里。 张怀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那里的衣衫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好快的速度。” 张怀生有些感叹。 虽然都是序列7,但谢灵韵的水平,却远远超出了张怀生所见的任何一个序列7。 真是因为道门途径比其余途径都厉害吗 张怀生觉得不见得是。 因为原则上来讲,九大途径是不分高下的。 即使因为各有侧重,导致每一条途径在战斗方面的发挥,都不一致,可到底也不会差到离谱的境地。 而谢灵韵就属于那种离谱的。 张怀生询问道:“灵韵姑娘,你实话告诉我,你在龙虎山年青一代里,算什么水平” 谢灵韵反问道:“你觉得呢” 张怀生憋了好久,才憋出了个网络小说里用滥了的词:“绝世天骄” “过奖了。” “可即使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院里,年轻女子掐起剑决,雪白锋刃悬于空中,剑气涌动,张怀生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那种仿佛刀锋架在脖子上的锋锐感,让他的心脏砰砰跳动了起来。 她不会玩真的 张怀生提起双刃,这些看似无形的剑气,肯定是有形的,不然根本无法伤害到敌人。 铿—— 一道剑气射来,被张怀生轻松挥刀挡下。 “还不错。” 谢灵韵赞叹了一声,并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空气中,一分二,二分四剑气在迅速裂变,成倍增加,很快就密布了整个天空。 她的灵性很充沛,跟自己应该是处于同一水平,甚至还要强出一些。 张怀生得出这一结论。 但问题在于,张怀生自从出道至今,他几乎就没到耗尽体内灵性的境地,他的灵性虽然充沛,但其实发挥的有限。 就像一把拥有一千发子弹的左轮枪,跟另一把同样是一千发子弹的机枪相比,孰优孰劣,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看来,得先防御了。 张怀生没打算直接缩到次元空间里躲避,因为这仅仅只是一场切磋,如果一味躲避,只会使切磋失去意义。 另外,如果是真正生死相搏,谢灵韵很快就会看破张怀生隐身的实质,这会导致他只要想要从次元空间脱身,就会遭到迎头痛击。 而对方却能好整以暇,布置自己的剑阵。 “恶灵”带来的隐身能力,说到底,也不过是序列9的能力,即使再好用,终究有着不可忽视的弊端。 第一百零一章 败北 天空中,湛蓝色的剑气越聚越多,很快就布成一座巨大的杀阵,缓缓流转,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势,让人进退维谷。 进,需打破这重重剑气。 退,则只会让这剑阵越来越完善。 谢灵韵此时明显仍有余力,神色轻松地控制着这庞然大阵。 可也不等张怀生想好是进是退,谢灵韵便决定先发制人。 只见她并指如剑,指向张怀生,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剑气顿时如整齐列阵的军兵,呼啸着从天而落。 院墙外,两名青衣道人跃上房檐。 那讷于言辞的张明秋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切磋。” 谢灵韵言简意赅道:“你们两个可以旁观。” 张怀生没有开口的余地,他正凝神对抗这漫天剑气,手中双生护住周身,舞得水泄不通。 剑气很快,稍不留神就会划破衣衫。 而这,若是实战中,就已经算是给他添了一份不轻不重的伤势了。 要知道谢灵韵的剑气可是能抑制敌人恢复效果的,跟双生的重伤效果类似。 谢灵韵高声说道:“我境界还不够高,剑气威力不足,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个突破点。” 张怀生点头道:“既然剑气威力不足,为何不干脆御使飞剑” 话音落下,站在墙头的两位小张道人面面相觑。 张明秋轻哼道:“自讨苦吃。” 张景瑞无奈道:“师弟,观棋不语真君子,观剑也是一样,师姐和张道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你在这里嘀嘀咕咕,小心师姐回头教训你。” 张明秋脸色微变,说道:“师兄教训的对。” 另一边,听了张怀生的话,谢灵韵微微颔首:“正有此意。” “我有两把剑,这把叫清霜。” 她手中飞剑,带着凛然寒光,夹杂于呼啸剑气间,向张怀生刺来。 铿—— 双生格挡。 在几次磕碰间,双生传来越发兴奋的情绪,它太喜欢这种与其它超凡兵器对碰的感觉了,而不是砍那种满身粘液的癞蛤蟆。 她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枚闪烁着清晖,像是月华凝成的玉质手镯。 手镯一震,首尾分开,化作一道月白色剑气,伴随着谢灵韵清冷声音,飞射而出:“这一把叫月影。” “我也有两把刀,一把叫双生,另一把也叫双生。”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笑意,双刀挥舞间,传出乒铃乓啷的打铁声。 可谢灵韵这一对飞剑,不仅锋利无匹,力道更是大得出奇,震得张怀生双手一阵发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发出一声低吼,银白色毛发生出,化作狼人形态,使他的各方面能力得到了全方位的增幅。 只是这狼爪握刀,虽然不是不行,可到底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没办法做到无缝衔接,即使有“独裁”也不能。 这就使他依然处于守势,继续丁零当啷打着铁,像是铁匠铺里挥大锤的匠师。 张景瑞的脸上流露出钦佩之色,他自问在师姐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早就被切成乞丐装,败下阵了。 要知道,这张道兄,其实也就序列8,跟他们的境界等同。 这时,天空中的剑气也已消失过半,使得这剑阵,变得不再那么密不透风。 而这,便是转守为攻之时。 他知道这一点,她自然也知道。 可张怀生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了。” 随后,用力蹬地。 身形骤然贴近了谢灵韵,拢共不过十余米的小院,也容不得她太多腾挪躲避的余地。 这就叫作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管你什么花里胡哨,只要我靠近了,就是乱刀砍死老师傅! 张怀生的身体,骤然突袭到谢灵韵的身边,刀风吹散了她的满头青丝。 独裁的控制之力飘向谢灵韵,想要迟滞她的身形,但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被谢灵韵的护体罡气打破。 铿—— 谢灵韵神情依旧淡漠,看着距离她面前不足一寸,被飞剑月影格挡下的双生,脚踏清霜,飘然而去。 张怀生还想追击,但迎面劈落的月影,再度挡住了他的去路。 谢灵韵居高临下,俯瞰着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似是有些得意。 他有些无奈,这也太赖了。 像自己这样的近战,面临这种输出高,有位移,还能飞的法师,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是使用那件被存放于次元空间里的狼皮,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这只是切磋,张怀生也没打算就这样用出自己的底牌。 “我认输了。” 张怀生果断投降。 谢灵韵微微颔首:“挺不错的,再打下去,我都想用神降术了。” 张怀生惊异道:“你突破序列6了” 道门九境中,中序列的门槛便是第六境神降境。 谢灵韵微微翘起嘴角:“还没,但神降术还是会一点的。” 张怀生叹为观止,这还能提前预习下一境界的能力的保不准又是什么师门秘传的超凡道具 谢灵韵却没解释的意思,只是道:“今天到此为止,明日起,我会按照约定,教你一式剑法——刀剑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你正用得上。 记得养好精神,我没做过老师,所以不太确定我有足够的耐心教你太长时间。” 张怀生点了点头:“多谢灵韵姑娘,我一定养精蓄锐。” 在欧陆,刀剑其实根本不分家。 双生的刃和尖都还挺锋利的,能劈能刺,学剑法对自己而言,的确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那么,我们明天见。” 谢灵韵微微点头:“嗯。” 和谢灵韵道别,张怀生走出小院。 张景瑞和张明秋两人从屋顶落下,张景瑞有些眼热道:“对谢师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怀生很纳闷:“什么怎么做到的” 张景瑞说道:“师姐居然要教你剑法——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荣幸,师姐其实是个很怕麻烦,很不好打交道的人。” 张怀生笑道:“我感觉灵韵姑娘还挺好相处的啊,我把她当朋友,她便也拿我当朋友,很简单的事。” 张明秋罕见地开口了,语气中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张怀生哭笑不得:“你们拿灵韵姑娘当什么人了魔鬼吗” 旋即意识到自己这边说话,谢灵韵有可能听到,连忙说道:“你们可能只是太敬畏她了,敬畏所以就会产生距离感。” “或许。我们龙虎山的弟子们,对师姐大多怀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景仰,你可能不知道师姐有多厉害。” 张景瑞顿了顿,说道:“三山符箓知道吗年轻一辈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三山符箓,指的是符箓三派,分别是龙虎山,阁皂山,茅山,这三派,几乎可以代表南方正一道门的顶尖水准了。 张怀生微微点头:“的确是非常厉害。” 这里的“非常”,他加重了语气,因为切磋中,他被碾压得很惨,尽管他觉得如果自己施展全力,应该还是能拼上那么一拼的。 但谢灵韵肯定也有自己的底牌。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并不丢人。 张怀生成为超凡者,也从没自以为是到真的就同序列无敌手了,毕竟,他所见的大多数都是野生超凡者,没经过系统的培养,很多都是误打误撞才成为的超凡者,根本说不上有多厉害。 更何况,谢灵韵还比自己高了一个序列。 和两位小张道长告别,张怀生也没打算去知会一声裴元侨,便径直走出了使馆。 两名顶盔掼甲的军士远远向张怀生抱拳致敬,张怀生也一一回礼。 士兵们其实很单纯,对于曾帮助过他们守卫使馆的张怀生,打心眼儿里有好感。 守卫使馆的军士属于仪仗部队,所以他们才顶盔贯甲。 但实际上东华因为火器的大量使用,重甲几乎已经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了。 东华大顺王朝的武器装备落后,但也不至于落后到用大刀长矛,对抗敌人的火枪大炮。 这个世界的东华。 更像是沙俄,腐朽,没落,但却仍保有一定的实力,再加上远离欧陆,使列强的兵力没办法大规模投送,这才算是偏安一时。 第一百零二章 破障 夜里的新奥尔良街依旧灯火通明。 似乎是波士顿杀人魔的消息,也随三条街区的消失,而石沉大海了。 扭动诱人腰肢的风月女子们,漫不经心走在大街上,等待着自己的客人上门。 在源自潜渊之神的“知见障”消除之前,没人还在乎那些死者,哪怕是他们的家属,也只会本能感觉,家里似乎少了什么人。 张怀生攥着一张印有华盛顿头像的一美元纸币,站在售卖“汉堡肉饼”的推车旁,默默等待着。 “什么时候我能厚着脸皮,在使馆再蹭上一顿赣菜呢” “裴元侨这老货白嫖了我这么多口水,请顿饭总不过分”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 虽然回想起当初对着裴元侨抹脖子的场景还有些尴尬,可面子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他努力将思绪从回忆转向正在煎锅上滋滋冒油的汉堡肉饼上。 这个时候的汉堡肉饼,一般情况下,是不夹在面包里当做三明治来食用的。 它的里面除了牛肉的边角料剁碎以外,还掺了洋葱圈,面包屑,总体而言,味道还过得去,反正比卷饼好吃。 他直接要了十份。 自己吃五份,另外五份留给麦克卡尼和基里安吃。 提起卷饼,张怀生不由看向了旁边的摊位。 那个昨天推着小车,售卖卷饼的女人,此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张怀生走近前去:“女士,你似乎需要帮助” “我我也不知道。” 女人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哭腔:“先生,我感觉我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可到底是什么,我却想不起来。” 一旁的食客们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女人:“她一定是疯了。” “或许是因为无家可归,每个月都要被红月照射的缘故” 张怀生愣住了,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买卷饼时,女人曾满脸骄傲地向他诉说:“先生,我的女儿在一户有钱人家里做女佣,那可是每周20美元的高薪工作,全赖她生了一副好相貌。” “女士,您是不是有个女儿” 他试探着问道。 “女儿” 女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迷茫,紧跟着又有些激动,她沾满油垢与烫伤疤的粗糙手指,像是救命稻草般攥紧了张怀生的胳膊。 “对,是这样,没错,我一定是有个女儿” “可她叫什么来着” “蒸汽之神在上,我怎么会连我的女儿都忘记,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在哪里” 她那有些歇斯底里的神情,使人们立刻远离了她,并且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盯着张怀生。 看呐,这个可怜的东华人被一个疯子缠上了,谁知道这是不是红月照多了,变成的神经病说不准转眼就把你按到油锅里了。 人们有的满怀恶意。 有的人则充满同情。 毕竟,这个意大利女人的卷饼,和她家庭里的琐碎小事,曾陪伴他们这些顾客很长时间了。 张怀生没有挣开手,他有些难过地抬起手,按在女人的手背上:“女士,请您冷静,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的不是吗” 女人抬头看了张怀生一眼,泪眼婆娑:“可是,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 张怀生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女人,良久,才道:“抱歉,女士,我没办法帮到你。” 女士叹了一口气,她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下来了,松开张怀生的手,努力露出笑容:“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感谢你愿意听我说那些疯话,现在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我觉得您今晚应该早些收摊回去休息。” 张怀生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钱夹,先是拿出了一张富兰克林,紧跟着又意识到这可能会给女人招惹来麻烦,又放了回去,换成了一沓一美元的小钞票。 “我和我的同伴们都很喜欢您的美味卷饼,所以我决定把您剩下的这些原材料都包下来带走。” “这” 女人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谢谢,谢谢您,慷慨的先生,愿蒸汽之神保佑您,我会尽快做完的。” 张怀生向她点头道:“我就在旁边等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找我。” “不,不,您已经帮我够多了。” “好好。” 张怀生返回到肉饼摊上,人们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改观,在美利坚,像他这样阔绰又心善的人,其实并不多,尽管他是一个东华人。 张怀生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可他在乎一个失去了自己女儿,沉浸于悲恸中,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叫什么的母亲的心情。 张怀生的肉饼很快就好了,既然有这些多余的卷饼,他便放开肚皮,三两口一块肉饼,将其很快解决了个干净。 他随后,拿着用报纸包装的十几份卷饼,向鸢尾花街走去。 走在路上。 张怀生思索再三,觉得麦克卡尼先生被腐化的可能性其实很小,即使利威尔有问题,也很难接触到麦克卡尼。 这条鸢尾花街隐藏着很危险的秘密,这份秘密同样也守护着这条街,使它很难被侵犯。 但保险起见,还是得试探试探,不能直接推诚布公地谈。 推开房门。 麦克卡尼微笑着说道:“张,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指的是哪件事” 张怀生询问道:“利威尔先生的委托” “利威尔” 麦克卡尼愣住了,有些愕然道:“那是谁”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但张怀生也不会就凭这一点就排除他的嫌疑,超凡者想伪装成另一个人都不在话下,就比如他的独裁,可以细微改换样貌,这也是他敢于正大光明出现在军情六处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更别提只是伪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了。 “利威尔先生,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纺织厂主,是汤普森介绍给我的,他住在公园大道,也是修会的重要赞助者。” “你确定有这么个人,而我不知道” 麦克卡尼的神情中充满了困扰:“难道是汤普森没把这件重要的事汇报给我” 张怀生笑了笑:“可能是我记错了,事情办的还算顺利,汤普森答应给我提供充足的人手。” 麦克卡尼很快就略过了这一话题:“我觉得也没问题。波士顿受金融危机影响,失业者还是挺多的,即使受战争刺激恢复了些产能,那些该死的工厂主们也绝对不会给工人们添半个子儿的薪水。” 麦克卡尼有些气愤地说道:“尤其是他们还是凯尔特族的工人。” “基里安呢” “楼上睡大觉呢,今天他透支灵性练枪,结果昏睡过去了,估计明天早晨才能醒过来。” “那可太可惜了,我特意买回来了意大利卷饼,它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张怀生将报纸包裹的卷饼放到桌上:“为了不浪费粮食,只能我替他解决掉了。” 第一百零三章 序列3海啸 “还有我。” 麦克卡尼拿起一份卷饼,抱怨道:“我真是受够了那些一成不变的罐头,或许我应该储存一些不容易腐坏的蔬菜和面粉。” 张怀生笑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鸢尾花街毕竟不通煤气,如果要点炉子,会不会引起火灾?” “张,你别忘了我是什么序列,等到我以后晋升后,就在睡在火炉里都不会有事。” 麦克卡尼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咬了一口卷饼,含混不清地说道:“啧,味道还真不错。” 张怀生大口咀嚼着卷饼,虽然这种意大利风味卷饼并不合他的胃口,但总不至于比白水煮土豆更难吃。 他边吃,边控制着自己的肠胃飞速消化食物。 刚刚吃的那些肉饼,已经快被他消化光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使其处于最低消耗状态,连续半个月不吃东西。 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胃部,迅速消化掉半个月的食物,并且将能量储存下来。 比如他现在,腹部就积存了一层厚厚的脂肪,看上去颇有种中年男人的油腻感,等到需要时,这些脂肪就会飞速燃烧,转化为能量。 这都是“独裁”的功效。 虽然没有掌控途径那么花里胡哨,但“独裁”的效果之广泛,单从这一序列的强度来看,还要超出狼人一截。 “张,你的胃口可真好。” 麦克卡尼看着张怀生,有些感慨,他只吃了一份卷饼,就感觉吃差不多了,才拿起第二份,那边张怀生就已经快吃完了。 “受‘饥荒’序列的影响,修会就没几个人有你这样的好胃口而且,我的年纪也大了。” “其实我也没这么能吃,只是因为今天连续经历了两场战斗,体能消耗有点大。” 张怀生解决掉最后一份卷饼,抹了抹嘴,有些尴尬地笑道。 心说,如果你知道我回来之前,才吃过十块汉堡肉饼,恐怕得惊掉下巴。 他等麦克卡尼吃完了最后一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 “先生,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位栖居在太平洋海沟深处,有数千条腕足,体型如同山峦一般庞大的邪神呢?” 麦克卡尼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张怀生描述的是谁。 他的眼皮有些发跳:“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位?” 他们两个都没提起“潜渊之神”这个名号,因为这很可能招来邪神的瞩目,张怀生现在躲还来不及,肯定不会忽略这一细节。 张怀生说道:“我今天碰到了那位邪神的信徒,那是一群名为‘招潮者’的超凡怪物,对应序列为序列7,在我看来,似乎跟修会的序列7很像。” “你觉得修会跟那位邪神有关?” 麦克卡尼的脸色变得很凝重:“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修会跟那位海中邪神毫无关系,但根据修会里典籍的记载,它的确曾经属于灾厄途径,并且是高序列的序列3——海啸。” “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异化邪堕,才变成了一只栖居在海底深处的怪物。挪威海怪会吞没航船的传说,就是源自于祂——但那不过是祂的腕足在休眠状态下,无意识的行为。 因为邪神并不需要像开罐头一样撬开一艘艘航船,将里面的人挑出来吃掉。” 这一点跟我猜想一样。 张怀生默默想道。 麦克卡尼的神情有些紧张:“你是在哪碰到那些招潮者的?它们的超凡特性正对应我们的序列7,也就是说,它们析出的结晶,只要剔除其中的腐化物质,就能用来做序列7洪水祭师的主材。” “实在可惜,我忘记收取那些结晶了。” 张怀生有些懊悔,那可是十几枚序列7的结晶啊,虽然灾厄途径比较冷门,那也是一大笔钱。 “麦克卡尼先生,那些招潮者们的背后可是有邪神的,你问这些,难道还想猎杀它们吗?” “修会的敌人是英国佬的军情六处,没必要招惹一位邪神。” 麦克卡尼摇头道:“我当然不是想招惹那群招潮者,问题在于,由于属于同一途径,那位邪神对我们的兴趣一直很大,修会历史上,被祂诱惑,邪堕的前辈为数不少。” “所以,我担心你碰到的那些招潮者,是为了寻找我们,从而将整个灾厄修会,发展为祂的信徒。” 张怀生盯着麦克卡尼,许久无言。 “怎么了?” “如果我说,祂已经行动了呢?” 麦克卡尼悚然。 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什么意思?” 张怀生郑重道:“麦克卡尼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祂的影响,现在看来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这段时间,你一直隐居在鸢尾花街,这里与世隔绝,又拥有类似于‘知见障’的结界。” “你在怀疑我?” 麦克卡尼连忙摇头:“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只要我在鸢尾花街,即使是邪神也不可能找到我,这里毕竟曾是法兰西王室倾尽全力缔造的安全区。 所以,张,请务必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消息?” 张怀生说道:“麦克卡尼先生,刚刚我跟你说的那些,并不是我记错了” 他将今天所发生的事,除了隐去了一些关于自身秘密的内容,尽数向麦克卡尼和盘托出。 麦克卡尼脸色苍白,手指有些颤抖。 “的确,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利威尔先生,公园大道,富兰克林大道,俄尔普斯大道。但这明显有问题,因为修会这段时间,的确是有赞助人的,可我一时间,却根本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就是你所说的‘知见障’,在我们这儿,叫作群体心理学暗示,只有高序列才能掌握的能力。” 张怀生询问道:“依您来看,汤普森受影响了没?” 麦克卡尼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外人了,我通过电报和打字机与他们联系。” “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麦克卡尼面色沉重:“虽说鸢尾花街是安全区,可这里不会一直安全下去。” 修会在外面的人,也有掌握进出鸢尾花街方式的,比如张怀生之前就是从一个女店员手里得来的地图。 一旦招潮者们得到地图,鸢尾花街也说不上安全了。 张怀生微微颔首:“的确如此,我觉得您应该先甄别一下修会目前还可以信任的人手,把那些已经被腐化的人解决掉。” 麦克卡尼有些发愁:“这的确是应该立刻着手解决的事情。 而且,我得跟本地教会谈谈,照你所说,邪神已经在波士顿大开杀戒了,只是暂时受‘群体心理学暗示’才没使人察觉,他们作为本土超凡组织,理应站出来解决此事。” “波士顿的教会有高序列的存在?” “当然没有!” 麦克卡尼皱眉道:“美利坚建国才一百多年,即使是在十三殖民地时期便有的教会,到现在也才三百年的历史,底蕴太浅了,怎么可能拥有高序列?” 美利坚各种教会数目众多,但相较于欧陆教会,要更加团结。 因为他们需要抱团来对抗北美的本土超凡势力,而且西部许多教会压根儿就是靠东部教会的扶持才建立起来的。 第一百零四章 觉醒 张怀生皱起眉:“没有高序列?那他们该如何对付一位邪神?” 高序列之所以在许多民间传说中,都跟神灵画上了等号,就是因为祂们的力量,完美契合了人类对于神灵的绝大多数幻想。 如果说中序列的序列6,正面面对几十上百个配合得当的序列7时,还是得被打得抱头鼠窜。 那么高序列里,哪怕是序列3,任凭你再多的中序列,也绝对不可能是祂的对手。 因为两者已经不属于同一个物种了,就像是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化士兵,对战拿着石头长矛的原始人,完全是降维打击。 麦克卡尼解释道:“他们虽然没有高序列,但却有高序列的超凡道具。” “诸神陷入沉睡,总共才多少年?当初人们开辟新大陆的时候,这些教会可是奉神谕而来传教,拿出一两件非常强力的高序列超凡道具,并非难事。” 张怀生知晓,诸神沉睡,也就是近百年来的事情,这一点通过典籍记载,完全可以推算出来。 “但诸神为何沉睡?” “呵,这是仅有高序列才知晓的秘密,哪里是我能知道的修会到底是没落了,传承断绝,高层凋零,甚至在盖尔人中,都没多少人信仰灾厄。” 麦克卡尼说着,慨然一叹:“或许,我们真该避世隐居,再也不掺和世俗上的事才对。” “唉,等战争结束,如果英国人能妥协,准许爱尔兰和苏格兰独立,我们还是要尽快返回欧陆重建家园。美利坚还是太危险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 即使是高序列,也不敢在欧陆肆意妄为,因为欧陆上有不少自罗马帝国时代存活至今的老古董,祂们是规矩的制定者,也是维持者。 这也是美利坚即使在美西战争中,打败了曾经的老牌列强西班牙,夺去了古巴,西属吕宋,依旧在国际上地位不显的原因。 没有强有力的超凡势力,连本土的超凡界都无法肃清,这样的美利坚,比之张怀生那个世界同期的美利坚,还要更加不堪。 “等战争结束?”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麦克卡尼先生,你觉得战争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或许圣诞节前?” 麦克卡尼说道。 圣诞节的“圣”,指的便是蒸汽之神,作为九大正神中,信仰最多,带给世界的改变也最大的蒸汽之神,有资格获得这份殊荣。 “圣诞节前” 张怀生哑然。 虽说在战前和战争初期,人们都普遍乐观认为一战顶多打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比如说德国人制定的施里芬计划。 因为自从布尔战争烧光了英国佬五亿英镑的军费后,人们都意识到打一场现代化的战争的耗费有多大。 但随着战争爆发,如同绞肉机般残酷的战场,已经使大部分对“速战速决”失去了信心。 也就是麦克卡尼这种局外人还乐观地觉得战争会在圣诞节前结束。 “麦克卡尼先生,如果我说,这场战争至少会打三年(历史上是四年多)你信吗?” 麦克卡尼的脸色顿时变了:“这怎么可能?没有谁能坚持那么久的时间,莱茵河畔,每天都会死亡成千上万人。” “先生,这是一场民族战争,不是一次决定性会战所能完成的,必须经过长期苦战把全部国力都耗尽,否则一个国家不会屈服的。” 张怀生的神情中有些惋惜:“这样的战争,不会有胜利者,或者说,即使是胜利者,也将背负极为惨重的代价。” 如果东华没有参战,那这场帝国主义间狗咬狗的战争,持续多久对张怀生都无所谓。 …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波士顿南部区。 女人正推着售卖卷饼的手推车,在路灯下走着。 阿莉安娜,一个很动听的意大利名字。 她来自西西里岛,这颗地中海上的明珠。 此时的意大利虽然统一了,可南北发展极为不均,北方作为经济,文化和工业中心,无论哪方面,都远远胜过了南部。 大批穷困潦倒的南意大利人,为了逃避战争,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向美利坚涌入。 阿莉安娜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他们抵达美利坚后,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由于没有知识,他们险些被拦在高墙之外,没能入境。 可他们又没有足够的钱财,再买到一家三口离开的船票了。 他们只能被迫选择那些薪酬微薄的黑工厂,一边打着零工,一边为入境而努力。 可后来,她的丈夫在钢铁厂里,失足跌入了沸腾的钢水中,而这,钢厂只赔了50美元。 用这五十美元,她成功和自己的女儿入了境,成为了合法移民。 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女儿抚养长大。 幸运的是,她的女儿因为相貌姣好,被富人区的一位商人挑中,选做了自己的女佣。 女儿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为她添置了一辆制作手工卷饼的手推车。 母女俩相依为命。 眼见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阿莉安娜却发现,她把自己的女儿弄丢了。 走在大街上,她的脚步沉重且茫然。 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 可她却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信念。 到家了? 她抬起头,整栋楼漆黑一片,没有亮起一盏灯。 她本能感觉有些失落,因为平时她回来的时候,灯总是亮的,她怕黑。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舍得在离开时,开上一整天的煤气灯的,那是极大的浪费,会让她懊悔一整年。 她艰难地将手推车搬到楼上的公寓里,如果放在外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偷走——尽管她已经努力搬到了贫民区里,治安条件最好的公寓里了。 回到家中,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最后一份期待也消失无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她只愣了十几秒,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准备明天的材料。 可忙碌总会停止。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得独自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 “这里有两个枕头我真的有一个女儿。” 她嗅着那明明很熟悉,但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浑浊的泪水,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淌落。 “我真的有一个女儿。” 她低声呢喃着。 像是一个疯子。 脑海中,模糊的人影一遍遍描绘着。 她翻来覆去地思索着。 一遍又一遍看着那些不符合自己使用习惯的摆设。 终于,模糊的人影明晰了。 是一个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眼眸漆黑而灵动,笑容甜美的女孩。 顷刻间,眼泪涌出。 她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清晰的单词:“卡密拉,你在哪?” 第一百零五章 扮演独裁的尝试 黑夜笼罩下的波士顿,突然沸腾了,有无数人发出或惊恐,或疑惑,或悲伤的呐喊。 成千上万人,整整三条街区的人消失无踪,从人数上看上去或许并不多,但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人,却几乎可以完全囊括整个波士顿。 已经入睡的清洁工,送货员,工厂经理突然惊醒,意识到今天居然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正走在大街上的人,突然揉了揉眼,这才看到,昔日繁华的公园大道,此刻,居然已经蒙上了一层藻类赘生物。 发现亲人未归的人们,蜂拥而至,这恐怖的一幕,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寻找亲人的冲动,很多人直接冲了进去,并且再也未能回来。 巡警和国民卫队,立刻开动,拉起封锁线。 包括蒸汽神教,狩猎教会(对应猎人途径),掌控者俱乐部,大地教会(对应磐石途径),狂战士武装修会(对应屠夫途径)在内。 五大超凡组织同时派出主教级强者,携带高序列的超凡道具,开赴公园大道。 外界的骚乱,对于仿佛隔绝于世的鸢尾花街,没能造成任何影响。 或许是下午时睡过了的缘故,张怀生来到卧房,没有打算睡觉的意思。 距离深夜可能会遭遇“诡异”的时间,还有大概两个钟头。 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制定下自己未来的目标。 潜渊之神的恐怖,给他提了一个醒,他绝对不能再继续惫懒下去了,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从明天开始,早晨,试验被他命名为“鲜血狼皮”的超凡道具的三项特殊能力,争取将其融会贯通。 尤其是鲜血分身的能力,他觉得跟使用双生,会诞生出第二人格的后遗症,或许能达成某种程度上的配合。 下午时,去拜访谢灵韵,向她学习那门约定好的“剑术”。 但这两样虽然都能提升战斗力,却不是根本。 最根本的,还是要提升自身序列。 只是“独裁”的扮演,对张怀生而言,有太多的难题了。 首先是与他性格相悖,张怀生本身就不属于那种热衷于搞一言堂,忽视他人意见,能让所有人都听命于他的铁腕强人。 如果他真有那本事,凭借他脑海中那丰富理论知识,早就回东华搞革新了,也不至于自认“能力有限”,而继续在海外流亡了。 其次,他没有一支足够规模的,并且听命于自己的势力。 独裁? 当一个狼群首领搞独裁,和当一国元首搞独裁,那能比吗? 要是小打小闹,根本甭想迅速增加扮演进度。 而独裁的扮演进度不够,他就别想提升自己的恶魔途径。 而且,前者的晋升所需魔药和仪式,都还未知,或许等到扮演进度彻底完成,才能得知。 等到那时再收集,又得耽搁好一段时间。 这么一算,想要晋升到序列7,最快恐怕也得年底了;而且即使到了序列7,仍旧处于低序列,对实力的提升,并不算太大。 想到这里,张怀生就忍不住感觉一阵焦虑。 若是在这之前,他或许还能满足。 毕竟,这个世界序列8晋升序列7的平均时长,介于两到三年之间,他即使花上一整年来扮演,也绝对算不上慢。 而且,他若是双途径统统晋升到序列7,再算上身上这两件都处于中序列层次的超凡道具,跟序列6拼上一拼,也不在话下。 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谢灵韵这样的天之骄女,像“鸡爪女士”一样,几十年都困在序列9无法晋升,才是超凡世界的常态。 “或许,我该另辟蹊径。” “我需要编撰一个副人格。” 张怀生来到隔壁,将基里安叫醒,在他茫然的表情中,消失又出现。 他手提双生,安抚道:“没什么事,早点休息。” 基里安:“” 张怀生有些惭愧地走出门。 次元空间就是这一点不方便,在没人注视的时候,根本无法取用物品——但这同样也有好处,可以检测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他刚刚在房间里已经试验过了,没有生效,所以只能来叫醒基里安,让他做自己开启次元空间的工具人。 返回到房间里。 张怀生右手握紧双生,向其中注入自身灵性的同时,放开了独裁对于诞生副人格的后遗症的压制。 他用左手取出一支钢笔,在纸上书写着——他在编撰一个新的副人格。 独裁和“双生”之刃的双重作用下,使得这一尝试,逐渐得以实现。 “他的名字叫作嬴政,生于赵都hd,父亲乃是秦国质子嬴政。” “” “气吞八荒,横扫六合。” “改称始皇帝,设郡县,迁富豪,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 随着最后一行字落下,一个崭新的副人格诞生。 张怀生闭上眼,再睁开时,神情中,已是充满了威仪——但是,这种威仪很明显是浮于表面的。 因为,就像田野里的农夫想象皇帝用的是金锄头,顿顿吃白面馍馍一样,张怀生也无法真正揣摩出一位帝王的心境。 咔嚓—— 副人格粉碎的声音响起。 分离,并切碎一个副人格,使张怀生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这一举动,对精神的消耗,是十分恐怖的。 “这种取巧的法子果然不行吗?”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萌生了一个猜想:“或许是因为,这样伟大的人物,曾经在历史上真实出现过,所以编撰出这样一个人格,无法‘欺骗’到‘独裁’的晋升规则。” “看来,我得编撰一个还没出现,或是还没走到如今这一地步的人物。” 张怀生将上一张纸撕碎,思索了片刻,便重新动笔。 “他的名字叫阿道夫,出生于德奥边境的一个小县城。” “作为一个并不受父亲重视的私生子,他甚至连一个姓氏都没得到,再加上学生时代,曾受人嘲笑,这使他变得有些孤僻腼腆。” “” “他热爱绘画,曾四次报考维也纳美术学院,但最终都落榜了。” “在落榜后,他参加了德意志巴伐利亚步兵团,并经历了多次大型战役,获得过一级铁十字勋章。” “随着德意志战败,他所热爱的国家被束上了凡尔赛条约的缰绳,割地赔款和屈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随着张怀生缓缓地在纸上描述出这样一个人物的经历,一个大独裁者的形象跃然纸上。 张怀生闭上眼,再睁开时,呈现出的,是一种既温和,又偏执,既疯狂,又理智,整个人仿佛割裂般的形象。 与此同时。 蓬勃的灵性,汹涌而出。 这是他自从晋升以后,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灵性暴涨。 “的确有效!” 张怀生能够感受到,这虚构的经历,使他在“独裁”的扮演进度,得到了显着增加。 他再度粉碎这一被他捏造出来的人格,眼神中的疲惫之色却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奋感。 “是休息?还是继续尝试?”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动笔。 “他的名字是约瑟夫,出生于沙俄统治下的格鲁吉亚,一个鞋匠家庭。” “” “一场规模浩大的大清洗,使他牢牢把握住了红色巨熊的权柄” 随着最后一个字眼被他写完,灵性再度显着增加,但他明显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化的征兆。 骤然暴涨的灵性,以及取巧得来的扮演进度并不稳固,这极大增加了他失控的风险。 他必须立刻停止。 张怀生通过“独裁”,粉碎掉了这个新生的人格,随后松开双生,将其重新放回到了次元空间里。 空间里的“贪婪宝珠”也仍需尽快处理掉。 虽然暂时用衣服隔绝了,可这样一件具备“活着”的特质的超凡道具的危险性,仍旧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今晚,毕竟已经很晚了。 再继续耽搁,恐怕又会遭遇前一天的那种“诡异”。 他熄掉灯,迅速躺到床上,盘算着自己还有几位“独裁者”可以用来扮演。 很快,便陷入安眠。 第一百零六章 卷土重来 第二天清早。 基里安摇摇晃晃地走到阳台透气,宿醉般的感觉,使他有些后悔昨天刚成为超凡者,太过兴奋,过度使用了猎人的能力。 透支的灵性,不是那么容易补充回来的。 尤其是刚刚成为超凡者的他。 这时,阳台门传出动静。 张怀生推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憔悴?” 基里安被张怀生惨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圈吓了一跳:“昨晚上我见你时不还好好的吗?难道你撞见‘诡秘’了?” 张怀生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没有,只是昨晚做了些实验,没休息好。” 粉碎副人格的代价已经开始显露了。 秦皇还好,对张怀生影响不大。 但阿道夫和约瑟夫两个虚构出来的人格,却着着实实引发了他体内属于“独裁”序列的灵性的共鸣。 这使得,他粉碎掉这两个人格后,他们虚构出的“人生经历”也随之融入了张怀生,让他的大脑一阵混沌。 所幸,这两份人格的记忆设定还很单薄,只要休息一段时间,这点后遗症很快就能痊愈。 可问题是,他下午还要找谢灵韵学剑法,他可不想到时候被谢灵韵毫不留情地一顿训斥——忒丢人了。 “那就好,事情什么时候办妥?在波士顿呆得我都快发霉了,我已经开始怀念得克萨斯的戈壁滩了。” “再过段时间,或许你得乘坐汉萨号提前回去。” 阳台上有显而易见的被打穿的罐头盒,猎人序列,不仅可以提升枪械的精准度,还能提升枪械威力。 基里安背着的这把春天步枪,虽然不是超凡道具,但也得到了上一位主人的改装,是一把非常不错的枪械。 “这几天你好好锻炼一下能力,有什么不懂的,要及时请教麦克卡尼先生,他虽然只是序列7,但学识很渊博。” “只是序列7?” 基里安撇撇嘴,你这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基里安回身取来了两个豌豆罐头,用罐头刀切开,递了一罐给张怀生:“来尝尝?这是所有罐头里,味道最好的了。” “不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胀气。” 胀气就会放屁。 虽然张怀生身为“独裁”序列,肯定能憋住,但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张怀生手指轻敲着栏杆,眼神下意识盯向了街对面的一栋房屋。 在房屋的几块玻璃窗上,能清晰地看到一块块白色掌纹,像是有无数只手,曾扒在上面,向里偷窥一样。 寂静荒僻的街道深处,留有不少杂乱无序的密集脚印。 越往里眺,越能感受到那淡淡的危险感。 “鸢尾花街的秘密,恐怕来头不小,毕竟是传承近千年(包括瓦卢瓦,波旁,奥尔良支系)的卡佩王室,可真是底蕴深厚啊。” 张怀生眯起眼睛,神情有些凝重,超凡世界,就像汪洋大海,看似平静的海面,越往下越是暗流汹涌。 想想看,实力如此雄厚的波旁王朝和奥尔良王朝都被革新赶下台了,这革新队伍到底是什么成分? 若说没超凡势力参与,鬼才信。 张怀生看向正用铁勺挖着豌豆吃的基里安,说道:“你继续练,我得回去再歇一会儿,晚上别睡太早,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吃的。” 睡眠,永远是恢复精神的良药。 睡了整整一个上午,到正午时,张怀生醒来,总算感觉恢复过来了。 他在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并且对着镜子,微调了自己的相貌。 尽管熟悉的人仍旧能认出自己来,但从轮廓上来看,已经完全不像是放在波士顿,宛如鹤立鸡群的东华人了。 和基里安,麦克卡尼道别。 张怀生走到了新奥尔良街。 荷枪实弹,配备高压蒸汽步枪,甚至是穿着蒸汽动力机甲,蒸汽外骨骼机甲的士兵,在大街上来回巡逻。 铺满钢板的蒸汽列车,上面架着两门机枪,沿着轨道前行。 张怀生明显能够感知到气氛的严峻,承平已久的波士顿,此刻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潜渊之神做的事情,暴露了?” 张怀生皱起眉。 这比他想象的要快,就是不知道波士顿的超凡势力,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估计最多也就清除掉三条街区上的异种灵性,想要制裁沉睡于太平洋深处的大海沟中的潜渊之神,恐怕没门儿。 正走着,一位巡警伸手拦了过来:“先生,我得检查一下你的证件。” 他拿出自己的入籍证明,递给对方。 “得克萨斯州来的?” 巡警将证明还给了张怀生,神情有些玩味:“波士顿最近很乱,如果没必要的话,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 巡警看着张怀生离去的背影,帽檐下,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差点没认出来你这卑贱的狼崽子,可惜,你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抵达使馆时,正是饭点。 “瑾瑜来了,快坐,今天这东坡肉和香辣蟹可是一绝,在这异国他乡,再难吃到如此正宗的赣菜了。” 裴元侨很热切地让人拉开椅子,招呼张怀生坐下吃。 他也没客气。 三位道门弟子围坐在桌旁,桌上却摆满了大鱼大肉,辛辣食物,谢灵韵低着头,吃的飞快。 张怀生坐到她身边,她才抬起头,忙里偷闲地向张怀生点了点头。 谢灵韵吃饭的速度很快,尽管每一口都不大,但很快就吃下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并且又要了一碗。 张怀生没好意思再看下去,拿起碗筷,也飞速吃了起来。 这时,裴元侨开口道:“交趾一战,我军大胜啊,兰芳总督区也传来捷报,我方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只可惜这前线缺乏军备,海运又遭英法之远东舰队断绝,瑾瑜,你可有看法?” 张怀生没理他,东华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是传统,可他向来认为吃饭是吃饭,谈事是谈事。 再者说了,在这儿谈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裴元侨充其量一个大使,而且采购完军需就得返回东华,我跟你废那么多口水有屁用。 第一百零七章 剑来 先发后改,明日再看。 “我知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三条街区了,知见障,已经被打破。” 吃过饭,谢灵韵很平静地放下碗筷,向张怀生说道:“待会儿来我的小院,我教你剑法。” “好。” 谢灵韵离席后,张怀生也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瑾瑜,购舰一事” 张怀生有些不耐:“裴先生,你回国之后会授什么官职?内阁首辅?还是六部尚书?” 裴元侨捻须笑道:“我知道瑾瑜你是何意,觉得老夫不在其位,不该谋其政。可老夫已经得悉,此番购置完军备,回国之后,朝廷会授老夫交趾都司都指挥使,总揽交趾军务,你现在还觉得老夫不该谋其政吗?” 张怀生微怔,有些不置可否道:“这条任命可算不上有多聪明,大概是还没汲取前明灭亡的教训。” 裴元侨有些无奈:“这边关统兵大将,如何不防?大顺朝廷承平已久,若对武人不加束缚,岂不又忘记了安史之乱?” “况且,老夫又并非刚愎之人,对那些不懂的军务,也不会随意插手。” “的确。” 张怀生点了点头,能意识到自己不懂军务,就胜过绝大多数眼高手低的封建旧官僚了。 “这样,等我跟灵韵姑娘学完剑法,再跟你谈谈购舰以及交趾的事宜,不过我也只是纸上谈兵,你听听也就罢了。” 裴元侨显然很满意,笑着说道:“如此,就多谢瑾瑜了。” 张怀生撂下碗筷,径直走向谢灵韵的小院。 那里,谢灵韵已经穿着一袭青色道袍,手握清霜宝剑,默默等候了。 天气湿热,谢灵韵却依旧一副清冷模样,鬓角连丝毫湿润的痕迹都没有,眼神淡漠,这时看去,竟像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你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准备好了吗?” 张怀生点了点头:“昨晚上做了些小实验,有些费神,不过已经休息过来了,不会影响到学剑。” “那好,我首先得了解你的灵性特质,我说几件事,看看你能办到吗。” “首先,用灵性移动那个杯子。” 顺着谢灵韵的视线,张怀生看到远处门槛后,摆放了一盏青花瓷的茶杯,杯子里还盛有茶水。 张怀生皱起眉:“我得试试。” 灵性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实际上对现实都是没有干涉作用的,它无形无质,肉眼看不到,也触碰不到。 但包括掌控者在内的部分序列,灵性又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作实质,从而影响现实。 张怀生试着用属于“独裁”的那一部分灵性,覆盖在茶杯上。 “独裁”能控制敌人身体,实质上,根本不是单纯的用灵性来拨动敌人,而是直接融入敌人的部分躯体。 所以,张怀生用出的这部分灵性,也同样逐渐渗入了茶杯之中。 随着张怀生加大灵性的输出,茶杯被稳稳抬起,里面的茶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不错,你对灵性的掌控非常完美,而且,这证明你的灵性具备驱物的可能。” 谢灵韵随后撤出一步,随手将手中清霜宝剑丢出。 夺得一声,插在墙壁上。 她缓缓张开手:“看仔细了,接下来,我会使灵性凝为实质,使你看得更清晰些——但你要注意,真正战斗中,这份联系是任何物理手段都斩不断的。” 张怀生凝神看去,金色的灵性缓缓汇聚于她的指间,并向着清霜宝剑蔓延,缓缓萦绕于其上。 她微攥手掌,清霜立刻飞起,返回到了她的手中:“就是这样,你试着做一遍。” 张怀生点了点头。 旁人看去或许仍是一头雾水,但张怀生已经记下了刚刚谢灵韵的灵性运行规则,一隐一现间,双生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你的芥子空间似乎有些问题,必须得你亲自进去拿?” “的确,还挺不方便的。” 张怀生将其中一把丢出。 随后学着谢灵韵刚刚调用灵性的方式,将灵性延伸至双生的身上。 这是后一章内容,两章都只写了一部分。 张怀生披上了鲜血狼皮,他的身体变得有些佝偻,猩红的血迹覆满了他的周身,使他显得就像是从地狱中出逃的恶鬼一般恐怖狰狞。 鲜血狼皮这个称呼其实不太妥当。 因为这血一点也不新鲜,反而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若是这样类比,他之前就像是人们豢养当宠物的小白鼠。 后者在很多人眼中,还能算得上漂亮神骏,而前者嘛,就是纯粹的恶心加恐怖了。 不过张怀生不太在意这些,甭管帅狼丑狼,能干碎敌人的就是好狼。 吸血鬼的神情中充满了惊异:“血族的气味儿?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狼崽子。” 张怀生解释道:“我当然不是什么狼崽子,我只是个简单的恶魔途径者,说实话,你如果想取那枚水晶球,我大可以还给你,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吸血鬼的神情有些偏执:“每有一个中序列的恶魔途径者,就会有一个血族丢去生命。” “没有恶魔途径者,就没有杀害。” “你该死!” “你特么的…” 张怀生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凶狞,鲜血狼皮中,充斥着杀戮欲念的灵性,使他也变得极为愤怒。 第一百零八章 吸血鬼归来 “看来不太行。” 张怀生并没有感觉尴尬,他很认真地分析道:“虽然我也能做到你所说的‘控物’,但我的灵性无法直接形成你那样的灵性纽带,这两者的性质有着很大的差别,我恐怕没办法照搬你的灵性运行方法。” 谢灵韵轻轻点头:“的确。” “但你的这两把武器,是具备相当活跃的器灵的超凡武器,而且,它们本身是一体的,这意味着两者之间必定存在联系。” 谢灵韵若有所思道:“或许你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思路。” 张怀生眼前一亮,开始再度尝试。 这一次,张怀生张开手,但被投掷出去的双生依旧未能返回到手中。 谢灵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怀生的动作,突然出声道:“你应该加强和它的沟通,把它当作你的朋友,而不是一件单纯的工具。” “朋友?” 张怀生皱起眉,把一件超凡武器当作朋友,这在他那个思想爆炸的世界,可算不上什么前卫的观点。 但问题在于,双生虽然具备较为成熟的“活着的特性”,可顶多只能算是三岁幼童。 哪有大人跟三岁小孩儿做朋友的? 谢灵韵似乎又看穿了张怀生心中的想法,轻蹙娥眉:“哪有三岁就跟着大人一起上战场的小孩儿的?” 张怀生微怔。 “你说得对。” “用人类年龄来衡量一件超凡物品,本就是伪命题。” 就像张怀生那个世界,总有人说,某某品种的狗,相当于多少多少岁小孩儿的智商。 可狗就是狗。 对它而言,智慧并不代表什么,即使在你看来,它有些蠢笨,可它依旧是你的伙伴。 双生也一样。 张怀生轻轻抚摸着手中剩下的这把双生:“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但既然你落到我手里,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将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未来,请多指教。” 话音落下。 张怀生清晰地感知到了两把双生之间的纽带——它们本为一体,即使分开,依旧存在着神秘学的联系。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这条纽带,掌控另一把双生之刃。 他张开手。 再度轻呵道:“剑来!” 铿—— 双生之刃飞遁而起,落入张怀生手中。 谢灵韵点头赞道:“还不错,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能这么快掌握御剑术的序列8。” “第一个不会是你?” 谢灵韵微微翘起洁白的下巴:“不然呢?” 张怀生突然发现,谢灵韵其实并不是一个心性特别淡漠的人,在她在意的方面,她也有好胜心,也会感觉到喜怒哀乐。 而非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庙宇中的泥塑神像。 只是绝大多数事,她都不太感兴趣罢了。 “不过这还不够,你现在只能做到将它收回,而不能随心所欲控制它,接下来,要模仿它们之间的联系,继续训练。” 时间随着谢灵韵的教学,一点一滴逝去。 离开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 张怀生和裴元侨谈过南洋局势之后,婉言谢绝了他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忧心忡忡的感觉,迫切想要回到鸢尾花街。 他认为,这很可能是潜渊之神在注视着他。 毕竟,除了军情六处以外,他也就招惹过这么一位大佬——而军情六处在波士顿的戒严期,很显然也不太可能会乱来。 而使馆的安全程度,肯定没办法跟鸢尾花街比,继续留在那儿,若是被潜渊之神找上门来,只会殃及池鱼。 而鸢尾花街毕竟有一层“知见障”的庇护,相当于高序列的东西,即使是潜渊之神也无法忽视。 到街上时,人烟稀薄了不少。 相较于三条街区的人尽数失踪,波士顿杀人魔的案子,根本不值一提。 就是再怎么无法无天的人物,也感觉阵阵心寒。 但就在刚转过两个街角,一个蒙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便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候着他了。 他的相貌很熟悉,与此刻仍旧躺在他次元空间中的吸血鬼尸体,如出一辙。 他抱胸冷笑着看着张怀生,微风吹起他的斗篷,露出其下,仿佛沾满了浓稠血浆的衣衫。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张怀生的神情有些惊异:“你果然没死!”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杀我?” 男人猩红的嘴唇边上,露出了两颗锋利的犬齿:“卑贱的狼崽子,立刻把贪婪宝珠交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强烈的危机感并未使张怀生感觉到多大的恐惧。 虽然才隔了没几天,但他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不仅灵性有所提升,更有双生和鲜血狼皮两样强力道具入手。 而且,谢灵韵既然没看出自己“黑云压顶”,就说明这一仗有的打。 张怀生没有丝毫犹豫,自次元空间中取出鲜血狼皮。 猩红的狼皮披在身上,那狰狞狼首在落下的一瞬,便如雪花般,融化在他的头颅之中。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佝偻,猩红的血迹覆满了他的周身,使他显得就像是从地狱中出逃的恶鬼一般恐怖狰狞。 鲜血狼皮这个称呼其实不太妥当。 因为这血一点也不新鲜,反而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若是这样类比,他之前就像是人们豢养当宠物的小白鼠。 后者在很多人眼中,还能算得上漂亮神骏,而前者嘛,就是纯粹的恶心加恐怖了。 不过张怀生不太在意这些,甭管帅狼丑狼,能干碎敌人的就是好狼。 吸血鬼的神情中充满了惊异:“是我们伟大且高贵的血族气味儿?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狼崽子。” 张怀生解释道:“我当然不是什么狼崽子,我只是个简单的恶魔途径者,说实话,你如果想取那枚水晶球,我大可以还给你。毕竟,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所谓的贪婪宝珠或许是一件很厉害的超凡道具,但厉害,也就意味着很危险。 这种与他本身序列并不契合的玩意儿,他拿在手里,只能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即使卖到超凡集会上,也很难卖上价。 吸血鬼的脸色充满了厌恶:“原来是恶魔途径那群该死的家伙每有一个中序列的恶魔途径者,就会有一个血族丢去生命。” “没有恶魔途径者,就没有杀害。” “所有恶魔途径者,都该死!” “你特么的…” “给脸不要脸!” 张怀生的眼角抽动了下,眉宇间蒙上了一丝戾气,鲜血狼皮中,充斥着杀戮欲念的灵性,使他再也抑制不住胸臆中的愤怒。 嗥—— 一声悠扬狼嚎响起,声音还未落,张怀生已如雷霆一般,出现在了吸血鬼的身前。 双生如闪电般劈落。 砰—— 吸血鬼顿时崩析成无数只小蝙蝠,四散飞去。 张怀生的眼眸中闪烁着红光,鲜血追踪根本无法分辨这些蝙蝠中哪一个才是真身,因为每一个都蕴含着浓郁的吸血鬼血气。 但他也根本就没有分辨的意图,挥刀劈下,将近前的小蝙蝠统统劈成了碎片。 第一百零九章 惊退 啪嗒。 被切碎的蝙蝠,化作粘稠的污血,落在地上。 像是下了一场污秽的雨。 但更多的蝙蝠,则在不远处重新组成了吸血鬼的身躯,他双手抱胸,悬空而立,手中还端着一盏高脚酒杯。 酒杯里盛满了殷红鲜血。 他微笑道:“鲜血是生命之源,你们这些低贱人类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向我们高贵的血裔供养鲜血。” 你特么才低贱。 张怀生这时,突然听到了滴答水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腰部,居然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道小口。 这只吸血鬼酒杯中的血,是自己的? 偏偏他还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这是因为它的指甲上有麻痹毒素?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伤口立刻开始蠕动,肉芽相互勾连,吻合,很快这道伤痕就愈合了。 但问题在于,这家伙是什么时候伤到我的? 张怀生的心中,掀起波澜,自己还是小看了中序列。 自己即使底牌尽出,也很难是它的对手。 这时。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有路过的女人看到了张怀生和吸血鬼的身影,惊慌失措地逃开,大声呼唤巡警。 街上人烟再少,也终究是有人的。 吸血鬼露出厌烦的表情,他打了个响指。 街上,顿时弥漫起血色的薄雾,雾气迅速追上了那些四散逃开的行人们,他们脚步踉跄,如同喝醉酒了一般,接连栽倒在地。 吸血鬼的嘴角勾起:“一群聒噪的贱畜,在我即将享受盛宴之时,也敢打搅,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必定要让她们承受穿刺之刑。” 张怀生的神情很凝重,但并不感觉恐惧。 在波士顿戒严的当下,这里爆发如此强大的灵性波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官方性质的超凡者赶来。 只要自己坚持够久,这吸血鬼就不得不退走。 “真不知道你们这群宛如牛虻和水蛭的寄生虫,有什么好自以为是的。” 张怀生向后撤出一步,宛如投掷标枪般将一把双生掷出,在吸血鬼横移躲开之时,挥手回招。 顿时,刺耳尖啸传来。 吸血鬼回头看去,猛然惊觉双生竟是去而复返,匆忙向一旁躲闪。 但这一次,它没能完全躲开,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呵,就这点本事?” 吸血鬼露出不屑的笑容,以吸血鬼强悍的自愈能力,即使被切掉手臂,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伤势。 但它立刻就发现自己的伤口处,开始萌生出密密麻麻的肉芽,这些肉芽飞速增殖,很快就将它的手臂变成了一个臃肿巨大的肉瘤。 它的自愈能力极强,可面对双生的“重伤”特性,自愈能力越强,反而越是容易引发严重的后果。 很快,肉瘤就停止了增生。 “我得承认有些小瞧你了,确切来说,是你手中的这两把刀。” 吸血鬼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它的右臂砰得一声爆碎成了无数小蝙蝠,随即再度重组成了一条崭新的手臂。 它的背后,披风如一面旗帜般随风扬起,刚想俯冲而下,对张怀生展开报复。 它的脸色却突然僵住了。 吸血鬼深深地看了张怀生一眼,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与不甘:“下一次,你不会还这么好运的。” 它迅速抽身退去,身体化作血雾,飘散于无形。 张怀生根本没有追杀的念头,他虽然能跟吸血鬼正面过过招了,但要想真正仅凭一己之力,击败一个中序列,先晋升到双途径序列7再说。 他的身体重新化作人形,将鲜血狼皮团起,暂时拿在手中。 他来到那群本以为只是昏厥的人们身旁,却发现他们的脸色一片苍白,居然都已失去了生命气息。 “体内鲜血都被抽干了” “刚刚那红雾,似乎是一群微型的吸血虫。” “这吸血鬼的能力,还真是诡异。” 这时,他仿佛心有所感般抬起头。 赫然看到街的对面,居然站着一个一个金发碧眼,脸上有着淡淡雀斑,五官精致宛如洋娃娃的小女孩儿。 她凝视着张怀生的双眼,用饱含深意的声音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张怀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感受到了熟悉的灵性气息——而这很显然是小女孩儿故意让他感知到的。 “你是那位鉴定师” 张怀生有些惊讶,他原先还以为,超凡集会的鉴定师会是个老男人但随即又意识到眼前的或许不过是一具尸傀。 只是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老东西的尸体美容术还挺精湛的。 “就是你吓跑了那只吸血鬼?” 小女孩点头道:“没错,先生,我想我们得谈谈。”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张怀生的脚旁。 他抬起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很显然,一场暴雨马上就会来袭。 小女孩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卷丢弃的报纸,将它团成长条,轻轻一挥,顿时化作了一把宽厚的大黑伞。 “替我撑伞。” 张怀生知道,这是掌控者序列6,魔术师的特殊能力。 他们能够通过各种戏法来迷惑敌人,手段多变,花样百出,再通过低序列时便有的几样能力,足以将敌人玩弄至死。 “好。” 很显然,面对连吸血鬼都退避三舍的强人,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张怀生撑起大黑伞,有些感慨:“掌控者的能力真是方便,比我们这些近战泥腿子可强多了。” 小女孩儿的声音很清脆,一点也不像她之前的尸傀那样苍老:“的确是这样,但请记住,凡有所得,必有失去。” “我会记住的。” 虽然这样说,但张怀生还是默默地在心里吐槽:“比如——我获得了财富,也失去了烦恼。” “我该怎么称呼您?” “这具身体的话你可以称我为露西亚,掌控者俱乐部的部长。” “难以想象,像您这种身份的人,居然会屈就于一个小小的鉴定师。” 露西亚翻了个白眼:“很挣钱的好吗。” “掌控者俱乐部总共才大猫小猫三两只,都是一群藏头露尾的老鼠,没有我挣经费,谁来维系俱乐部?” “你这是本体?” “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掌控者都是一群藏头露尾的老鼠,怎么可能正大光明把本体放出来。” 露西亚振振有词道。 张怀生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可真是坦诚。” 露西亚微笑道:“没错,所以你最好也坦诚一些。昨晚,我在那位邪神的神降地,通过时光回溯,看到了你的身影,说说看,你跟那邪神有什么牵扯?” 张怀生愣住了。 时光回溯? 真是小看了波士顿的本土超凡势力啊。 第一百一十章 露西亚 张怀生反问道:“露西亚女士,或是先生,你说的地方,是利威尔先生在公园大道的别墅吗?” 露西亚点头道:“当然,而且特指他的书房,你在那里停留的时间最长——你暂时可以称我为女士。” 张怀生斟酌着用词,说道:“那么女士,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波士顿杀人魔的案件?” 露西亚挑起眉,有些不屑:“就是那个午夜妓女杀手?” 张怀生愣了一下:“的确是有这么叫的,但是我得提醒你,受害者并不全都是妓女,比如说第一位受害者,就是利威尔先生的女儿。” 露西亚点头表示了解:“所以,利威尔请了你做私家侦探?” 露西亚皱起眉,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年纪不符的郑重:“据我所知,利威尔可是本地很有名的纺织业大亨,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请你一个东华人来做私家侦探——抱歉,我并非种族主义者,但现在大环境如此。” “没关系。” 张怀生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曾在爱丁堡留学,所以跟那里的反抗组织有些联系,而利威尔先生,实际上是反抗组织的一位有力资助者。” “噢,我明白了,你们前段时间才发动了武装起义不是吗?不必担心,我很期待你们能跟德国佬站在一起,狠狠踢英国佬的屁股。” 露西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所以,你只是很巧合卷入了这起事件?” “对,很巧合。” “先是邪神,又是吸血鬼。” 露西亚露出怜悯的神情:“你可真够倒霉的,很少见到低序列接连遭遇像你这样的事还能活下来的。” 张怀生也深以为然。 “但这也侧面说明了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有兴趣加入掌控者俱乐部吗?” 张怀生有些疑惑:“可我根本就不是掌控者。” “拜托,蒸汽教会里,穿着外骨骼机甲的屠夫和猎人途径的打手比比皆是,就不兴我们掌控者俱乐部也招点打手?” 张怀生犹豫了下,还是拒绝道:“抱歉,女士,掌控者俱乐部只是波士顿的地区性组织,而我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 一般情况下,加入这种“俱乐部”性质的组织,虽然更为松散,不至于必须听命于人,但每个月或是每年,都得掏上一笔会费。 张怀生觉得自己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毕竟,他在波士顿滞留的时间有限。 “你说的也有道理。” 露西亚点了点头,也不再强求。 “对了,关于邪神的事,波士顿的超凡组织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招潮者们,都清剿干净了?” 露西亚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一丝愠色:“我们到的时候,它们早就跑了个精光了,我怀疑,那只该死的邪神根本就是在发展自己的信徒,并向他们展露神迹——现在,在波士顿,已经开始流传起记录信奉祂的仪轨的小册子了。” 张怀生愣了下:“信邪神,保平安?” “没错,没人愿意像这三条街区里生活的人一样,死得毫无痕迹,他们宁肯信奉邪神,寄希望于邪神在下一次动作时,对他们网开一面 这种行为简直愚昧透顶,如果没人信奉祂,要不了多久,祂就会彻底邪堕成畸变体,变成个大肉瘤砰得一声在海底炸开。” 邪神攫取信仰,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存在,从而避免完全陷于混乱无序的畸变状态? 张怀生知道,畸变就像癌细胞,疯狂裂变增殖,但体内的细胞潜力是有限的,这样下去的最终结果必定是衰亡。 所以邪神其实不是完全的畸变体,而是处于中间状态? 通俗来讲,就是——疯了,但没完全疯。 张怀生默默消化着这一信息,随后,说道:“他们只是想活着,害怕死亡不应该被认为是缺点。” 轰—— 滚滚雷鸣,像是天公怒吼,隆隆炸响。 雨势几乎是瞬间便大了起来。 “但在超凡世界,恐惧,从来都是取死之道。” 露西亚瞥了他一眼,两人一高一矮,并肩撑着大黑伞,在雨中漫步。 张怀生叹了一口气:“普通人哪里知道什么超凡世界呢,他们每天的心思都花在煤,面,油,盐上了。” 露西亚有些讽刺道:“你刚刚就间接害死了十几个普通人。” 张怀生摇头道:“虽然吸血鬼的确是我招惹来的,但这不代表杀死他们的罪孽就能扣到我头上了。” 他低头看向露西亚,有些无奈道:“女士,你在控制这具身体时,难道连性格都变得酷似了吗?” 露西亚愣了下,发出尖锐的声音:“你觉得我像个娘们?” 难道不像? 张怀生暗暗吐槽。 但表面上却道:“这是为了扮演,对吗?” 露西亚就坡下驴道:“对,没错,这是为了扮演。” 实际上,张怀生对掌控途径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种扮演方式,分明是序列8尸语者的,而非序列6魔术师的。 “你叫什么名字?” 张怀生斟酌了下,还是没编造一个假名,而是道:“叫我张就好,至于名字,那不重要。” “很好,你没骗我。” 露西亚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我已知道了你的姓氏和气息,只要你在波士顿,我随时都能找到你,如果有需要你配合调查的,我会再找你的。” 她没问张怀生是怎么惹上吸血鬼的问题,这与她无关。 “女士,我愿意随时配合调查,毕竟,我也算是从那只邪神手里逃出来的,而且还杀了不少招潮者,想来已经大大得罪了那位冕下。”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尽快解决掉祂的威胁。” “我相信你。” 露西亚微微颔首。 “哦,对了,有个线索得提醒您,我怀疑利威尔先生可能跟邪神有关,那天我是跟他一起逃离的三条街区” 张怀生把他怀疑的几处细节都描述了一遍。 “没错,你怀疑他的理由很充分,我必须感谢你提供的这部分线索。” 张怀生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但也可能是被邪神蒙蔽如果是个普通人,他能做的很有限。” “我明白。” 露西亚露出微笑:“身为掌控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可以借我你的帽子用一下吗?” “当然,女士。” 张怀生摘下帽子。 露西亚将他的帽子单手按在头顶:“再见了,张,记得别淋雨,波士顿的雨淋多了,可是会秃头的。” 她松开手。 帽子落下的同时,仿佛底下毫无支撑一般,直接落在了地上。 而原本的露西亚,也消失无踪了。 “好一手大变活人。” 张怀生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才是中序列的魔术师的扮演方式——露西亚女士可能还有个马戏团的兼职。 正想着,大滴的雨珠落在脸上。 抬头一看,那面大黑伞居然已经变成了千疮百孔的破报纸。 他下意识想起了露西亚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再见了,张,记得别淋雨,波士顿的雨淋多了,可是会秃头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赞美蒸汽之神 雨下得很紧。 张怀生在雨中缓步前行,耳畔充斥着水声,雷声和蒸汽公车悠扬的鸣笛声。 人们行色匆匆,有的头顶公文包和外套,有的则是穿着厚重的雨衣,雨靴,在没过小腿的积水中艰难跋涉。 蒸汽公车被挤得满满当当,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一张张挨得很近的人脸,呼出能在玻璃上映出白雾的呵气,像是一盒用料十足的鲱鱼罐头。 张怀生本来也想坐车,可车门刚一打开,便被里面充斥着的潮味,汗味以及狐臭味的混合气味给劝退了。 蒸汽公车的数量不足,车票却不贵,很多人都承担得起,算是一项市政福利,所以乘坐的人也多。 雨水中带着硫化物的淡淡酸味,墙壁,砖石上,都有些微被侵蚀的痕迹。 “这味儿啧,还挺让人怀念。难怪淋多了会掉头发。” 张怀生在学生时代,对这种味道还是相当熟悉的,那个时候每天都会有雾霾,冬天的时候,整个天都是灰蒙蒙的。 雾霾的气味就跟这酸雨的气味类似,都是一股淡淡的酸味。 他不怕掉头发,即使掉了,也能通过“独裁”序列的能力再长出来。 人体是一个大宝库,而独裁恰恰能挖掘出人体的全部潜力。 张怀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没径直返回鸢尾花街,因为他得先验证那只吸血鬼有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追踪的后手。 麦克卡尼先生之所以像个隐士一般,躲在鸢尾花街里很少出来,就是考虑到可能会暴露这一庇护所。 他每天都出门,已经感觉很惭愧了。 张怀生走着走着,竟来到了一座尖顶教堂前,教堂大门洞开,走廊里摆满了雨具和脱下来的雨衣雨伞。 教堂的穹顶已经锈迹斑斑,像是年久失修,一碰就会落下簌簌粉尘的废弃厂房。 “这就是蒸汽教会?还真是简朴得过分。” 张怀生抬头,确认了一眼上面确实标着“圣·波士顿敬拜蒸汽之神大教堂”,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制,能冠以“圣”字前缀的,只有地区主教堂。 当然,在一些南美小国,一座城市就有十几座“圣”字开头的蒸汽教会教堂也很正常,因为它们都视彼此为异端。 张怀生在教堂门口驻足片刻,还是决定走入其中。 进门后,外界的喧嚣仿佛立刻就消失了,雨声变得很细微,耳畔只剩下宏大的唱诗声。 教堂里,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宣教。 披着红色长袍,头戴钢铁冠冕的主教,手握金属权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朗诵蒸汽教会的真意。 张怀生本想坐下,但想到自己裤子湿淋淋的,于是还是在走廊处蹲下聆听,水渍从裤管淌落,很快便汇成水洼。 他已经湿透了。 常人若是这样,恐怕得大病一场。 但张怀生不仅不感觉难受,反而很安心。 这里是蒸汽教会在波士顿的老巢,那只吸血鬼除非是疯了,否则根本不敢闯进这里;邪神也是一样。 除非祂本体降临,否则一座这种规模的主教堂,完全能斩断祂伸向波士顿的触手。 砰—— 钟声响起。 主教停止宣讲教义,高声说道:“鸣大钟一次,填充煤炭,启动机器。” 恍惚间,人们仿佛看到了一具庞大的蒸汽机械,正有光着膀子的壮汉,向里填充漆黑的煤炭。 火焰轰然燃起,翁明声大作。 “鸣大钟两次,蒸汽奏响,推动活塞。” 砰—— 白雾升腾,灼热的蒸汽冒出,推动活塞,从快到慢,开始飞速运转。 “鸣大钟三次,涡轮转动,迸发能量。” 庞大的蒸汽机内,涡轮飞速转动,将庞大的能量施加于巨型机械臂上 这一副画面,深深震撼了前来的信众们,他们双手合十,虔诚地低下头,敬畏于蒸汽之伟力。 “最后——让我们赞颂伟大的,一切机器的创造者,所有钢铁造物的动力之源,所有工厂的庇护者,伟大的蒸汽之神。” 主教在胸口比划了个三角形,这代表了机械的棱角,是蒸汽神教的神职者才能做出的祈福动作。 人们跟着齐声诵读。 便连张怀生也跟着诵读起来。 他对蒸汽之神倒也谈不上多有好感,但入乡随俗,从来都不是什么可耻的事,而且,他还想试试能否求助于蒸汽教会。 仪式结束了。 人们纷纷结伴离开。 张怀生起身,望着被人们簇拥着的大主教,正打算前去。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我注意你很久了,先生。” 那是一个穿着蒸汽教会的铜色教士袍,胸口还别着一枚三角徽章的老人。 他满头银发,蓄着山羊胡,眼神温和,像是一位慈父——这里的慈父,就是字面意义,而非约瑟夫。 张怀生有些疑惑:“抱歉,我这副模样有些狼狈,先生你是?” “你很有礼貌,是进来避雨的?” 老人没有回答张怀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避雨? 你就不觉得我像蒸汽之神的虔诚信徒吗? 张怀生有些尴尬地笑道:“算是不过我也很崇敬蒸汽之神,所以,想进来聆听大主教的宣讲。” “你或许需要帮助?”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的确是这样,我被一只吸血鬼盯上了,我怀疑它在我身上下了追踪魔咒,这使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了。” “你的选择是对的,它希望跟随你到你的落脚点。” 老人微微颔首,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不过现在你已经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替你解除了魔咒。” 张怀生愣了下,才道:“这就解决了,不需要我信奉蒸汽之神,或是付出什么其它的代价?” “孩子,蒸汽之神从不强迫他人信奉。” 老人露出微笑。 当初美利坚人一手捧着蒸汽圣经,一手拿着火枪征服美洲土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怀生心中吐槽,但不代表他不感激老人。 他询问道:“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孩子,如果想要报答我,就秉持正义与仁善,多照顾照顾那些穷苦人就够了。” 老人微笑着说道。 随即,向远方走去。 张怀生亲眼看到大主教郑重地向教士鞠了一躬,这意味着这位看起来很普通的教士,实际上应该是蒸汽教会地位非常显赫的存在。 张怀生思索再三,从钱夹中取出了一沓印有富兰克林头像的美元,将其尽数塞进了教堂的募捐箱里。 不管怎样,他总得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另外 张怀生小声说道:“赞美蒸汽之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别 雨势很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房檐上,噼啪作响。 基里安仰躺在沙发上,大声朗诵着手中的读物——《三年猎人,五年游侠》,这属于猎人途径的基础读物。 基里安不是个蠢人,但他没受过正规的,系统的教育,所以读起书来,磕磕绊绊,很难静下心。 但他又很清楚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努力学着。 他感觉自己最信赖,也最崇敬的伙伴,张怀生已经远远把他落在了身后,他必须奋起直追——最起码,不要沦为累赘。 像现在这样,永远只能指望张怀生,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默默祈祷。 那还做什么超凡者? 他当超凡者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度发生吗? 笃笃笃—— 耳畔隐约传来敲门声。 如果不是成为猎人后,变得耳聪目明了许多,基里安甚至都听不清这声音。 打开门,基里安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狼狈?” 门外,张怀生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裤管还往下淌着水。 他询问道:“没带伞呗。” “麦克卡尼先生呢?” “麦克卡尼先生说今天要去拜访一些朋友,估计得晚点回来。” 应该是去跟本地教会“联谊”去了。 或许,那位蒸汽教会的老人,就是因为从麦克卡尼那儿听说了自己,才对自己抱有善意? 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那可真是不幸,淋这么大雨,他那可怜的发际线也许会再度上移。” 其实,身为洪水序列的麦克卡尼,即使在雨中走上一圈,也不会沾湿半点,可那毕竟太显眼了。 以他的性格,估计宁愿自己淋湿。 张怀生走进屋,在玄关处脱掉了已经湿透的鞋袜,裤子和衬衣,他掏出那包昨天新买的骆驼香烟,却发现烟也湿透了。 “真见鬼,这该死的雨。” 基里安露出了一丝笑容,并且丢过来一个小铁盒:“接着。这可是麦克卡尼先生的存货。” 张怀生打开铁盒,发现里面是一沓白纸盖着的,已经切成丝的烟叶,闻起来,还有淡淡的焦香味。 他起了兴致,用白纸将烟叶卷好,用口水黏合,随即塞进了嘴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是他小时候看他爷爷抽烟时的学会的。 啪嗒。 方形打火机冒出一簇火苗。 “呼——这是英国佬的烤烟?味道真不错,比混合型的骆驼抽起来舒服多了。” 张怀生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种烟,反而更接近于后世他习惯抽的那几款,只是少添加了一些香精罢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说起来,这是麦克卡尼先生临走前特地嘱咐让我送你的。” “麦克卡尼先生真是个不错的人。” 张怀生看向基里安,说道:“待会儿跟我去一趟港口,已经耽搁很多天了。我们得尽快把钱给汉萨号的船员们送过去,好让他们采购物资返航。” “那人手呢?不招了?” “暂时不招了。” 张怀生点头,他现在已经信不过汤普森了,确切来说,整个波士顿的修会,张怀生暂时就只信任麦克卡尼一个人了。 如果真让被潜渊之神腐蚀了的人,到达盖尔庄园,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我们现在就走?” “稍等一会。” 张怀生将次元空间里存放的美元取出,再度填满了空荡荡的钱夹。 他暂时不打算处理里面的那具吸血鬼尸体,因为那肯定不是本体,而是类似鲜血分身之类的东西。 “基里安,我的想法是,你跟汉萨号一起返回得州。” “好好。” 基里安愣了下,才强笑道:“的确,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该回去了。” 张怀生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基里安,你得清楚,得州的盖尔庄园,才是我们的根基,你现在已经是超凡者了,我需要你提前返回,帮助特蕾莎稳定局势。” 其实哪有什么需要稳定的。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怀生感觉波士顿会变得很危险,基里安一个新鲜出炉的序列9,简直就像蚂蚁般脆弱。 “你放心,我明白。” 基里安有些言不由衷地笑着说道。 “我得上去收拾下。” “好,我在楼下等你。” 这一次,两人出门时都穿了厚厚的雨衣和雨靴。 街上,即使下着大雨,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彻底陷入沉寂。 这个时代,只有有钱人或文青,才会喜欢下雨的天气。 因为很多人一天不劳作,就会挨一天的饿,而淋雨,往往又会导致生病,穷苦人根本没有钱去看病,生了病也只能硬捱。 狄更斯的双城记里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但对张怀生而言,这个时代谈不上有多坏——毕竟比黑暗的中世纪要强一些,但绝对算不上有多好。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在这时代,即使是单纯的活下去,便已经筋疲力尽。 根本没有摆烂躺平的余地。 时代随着发展,或许本质不会改变。 推翻了头顶的贵族,也会有资本家,推翻了头顶的资本家,也会有官僚总会有人踩在人民的头顶。 无论是红蓝黑灰哪种意识形态,总会是这样。 可最起码,在张怀生那个时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已经能不饿肚子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张怀生帮码头上,冒雨搬运货物的一个华工,扛了下摇摇欲坠的箱子,看着他肿胀的脚腕,忍不住掏了一笔钱,让他去看医生。 可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他哪里帮得过来? 他跟基里安来到了停在港口角落的汉萨号上。 多日不见,水手们有些惊喜。 张怀生和水手们寒暄半晌,又和基里安道别后,便踏上了孤身返程的道路。 由于暴风雨,汉萨号今晚是很难完成采购,并且离开了。 张怀生站在栈桥上,看了眼那怒涛卷浪的大海,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只盘踞于海底的巨型章鱼,一股寒意从心底涌现,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他默默转身离开。 很清楚地知道,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恐怕都得处于深海恐惧中了。 这个时代就不该有邪神。 张怀生将两枚硬币放在坐在屋檐下避雨的流浪汉的碗中,他的一条胳膊空荡荡的,很显然,又是一个被机器折断肢体的可怜工人。 人们在赞颂蒸汽之神伟大,伟大美利坚又下水了一艘俄亥俄级战列舰的时候。 是否会赞颂一个勤劳的工人,因操控船台上的机械,而折断了一条手臂呢? 这还是在地广人稀,占据了大片广袤土地,比东华富裕很多的美利坚。 如果在东华,他们的境遇是不是会更糟糕? 革新啊革新。 张怀生那个世界的东华人,革新之火简直是与生俱来的。 可在这个拥有超凡者,拥有神灵,邪神的世界,真的有革新的土壤吗? 卡佩王室不到千年的历史,都有轻松在波士顿开辟一处拥有高序列特质的庇护所的底蕴。 东华王朝的李家王朝,单论一朝或许时间尚短,但综合起来,底蕴只会更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骑士的晋升仪式 雨中的公园大道,显得格外破败,萧索。 遍地杂乱生长着的藻类赘生物似乎失去了力量来源,即使泡在雨水中,依旧变得干瘪,枯黄,随水波而轻轻摇曳。 利威尔站在被官方超凡者们翻得凌乱不堪的书房里。 他盯着墙上密布的,蕴含着各途径超凡力量,五颜六色,但却同样具备“封锁”效果的符文,神情凝重。 原本用以链接潜渊之神与波士顿的锚点已经被封住了。 祂已无法再将力量投射到波士顿。 他坐回到书桌前,轻声叹道:“波士顿的超凡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那个蒸汽教会的老东西,恐怕都已经是序列5了,手里还有一件相当于序列4的半神遗骸打造的机械手套。” “该说,不愧是现如今,九大正神教会中最显赫的蒸汽教会吗?” “什么时候我们潜渊神教也能如此?” 三条街区,被转化过来的招潮者们,但凡觉醒了智慧,摆脱了刚转生后的懵懂状态的,都已返回深海之中,去侍奉潜渊之神了。 它们将接受系统的神术传承和教导,摆脱现在仅处于序列8的初生状态。 只有一些毫无潜力的残次品,被无情抛弃,成为了官方超凡者们泄愤的工具。 潜渊之神的谋划已经达成,即使现在被封锁了锚点,损失其实也不大。 墙上悬挂的合照中,女孩的表情阴郁,冷冷道:“利威尔,你说会把那个东华人变成我们的同伴,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他人呢?” 利威尔沉声道: “我必须承认,我被愚弄了。” “鱼儿吞了饵,却吐出了钩。” 女孩冷冷道:“你消耗的可是一条珍贵无比的腐化之蛇,那原本是用来搞定中序列的,结果却用在了一个低序列身上,还失手了。” “这更说明他值得。” 利威尔神情庄严而肃穆:“他终将属于吾神,为神前驱。” “呵…” 女孩儿轻蔑笑道:“利威尔,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就继续一意孤行下去,迟早我会在深渊之狱看到你。” 利威尔不置可否地笑道:“如果我再失败,只能说明我不配为神服务,即使迎来那样的结局,我也无话可说。” … 鸢尾花街。 外面的雨声变得稀稀拉拉。 雨已经停了,剩下的水声,是屋檐下淌落的水珠。 但天空中仍愁云密布,不知何时就会再掀起风雨。 漆黑的鸢尾花街中,唯有一户亮着暖色的灯光。 煤气灯下。 正捧书阅读的张怀生,放下手中的黑皮书,用那支从爱丁堡以来,一直带在身上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记下: 晋升黑骑士的仪式。 1以招魂草,尸油,地狱魔蛛的蛛网萃取液制作一根手臂粗细的蜡烛,用塞壬女妖的头发编织成灯芯。 2盯着蜡烛,燃烧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既不能开口说话,视线也不能离开蜡烛。 且要保护蜡烛,不使其熄灭。 一旦熄灭,便得重新再来。 3蜡烛会散发浓郁的地狱气息,吸收各种各样的魔物靠近。 “果然,越往后,仪式的难度也会越来越高就是不知道躲在次元空间里点燃这支蜡烛,能否规避掉潜在的风险?” 要在魔物的围攻下,一直盯着蜡烛整整一宿,这绝对是个难关。 “不不不!” “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为妙。 根据我的知识储备,在超凡世界,投机取巧的行为往往会导致自食恶果。 毕竟,仪式本身是辅助消化魔药,降低失控风险的。 就像一枚药片,按照医嘱,每天得消耗一片,结果你反手就给扔马桶里冲掉了,虽然同样消耗了一片,但不仅没效果,反而浪费了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材料。 而且,次元空间据我猜测,连接的很有可能就是栖息着大量魔物的深渊,如果真引得魔物暴动,把次元空间毁掉,或许会导致我被放逐于深渊之中,这基本上可以跟死亡画等号了。” 深渊或许也有空气,有水源…但肯定不可能适合人类长期生存。 他随后放下笔,将便签纸撕下,塞进衬衣的口袋里。 他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从海量的藏书中,寻找晋升仪式的配方,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没有再进行“独裁”的扮演,这种扮演方式,虽然效果极佳,可对精神的损害也是极大的,起码得隔半个月再说。 按照他的推测,再有四次成功的扮演,就能达到双生途径的巅峰状态了。 到那时,他应该就能获知双生的晋升序列的名称,魔药以及晋升仪式了。 如果顺利的话,他有把握在三个月内,晋升双途径序列7。 耳畔,听着老式挂钟嘀嗒的声响,不知不觉间,指针已经来到了十一点钟。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 基里安走了。 麦克卡尼先生还没回来。 这使得整个别墅都显得如此清冷寂静,不,不光是这座别墅,整条鸢尾花街都是如此。 仿佛与世隔绝。 没来由的,张怀生竟感觉到了一丝孤独。 他取出铁盒,动作舒缓却流畅地用白纸卷起烟叶,放到嘴边,啪嗒一声点燃。 他低声自语道:“想当初,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每天就一个人窝在狭窄的公寓里,就着腌黄瓜的汤汁吃白水土豆。” “那个时候都没感觉难熬。” “现在只是一个人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了,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张怀生有些怀念当初在盖尔庄园生活的日子。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为建设新家园而努力。每天都很忙碌且充实。 尽管盖尔庄园如今已经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了,张怀生已经找到了扮演独裁的捷径,实力也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可人终究是个感性的生物,如果一切都是冷冰冰地去衡量利弊得失,人生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张怀生就这样仰躺着,出神了许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副人格当初,和特蕾莎去看歌剧时的场景;浮现出汉萨号行驶在汪洋大海上,他跟修女,水手们一起在甲板上烤鱼的场景;浮现初到得克萨斯州,肩扛着圆木和切割好的石砖,修建房屋和篱笆时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 夜色渐深。 雨声被虫鸣所取代。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张怀生的回忆。 打开房门。 麦克卡尼穿着件深蓝色雨衣,里面则是一件黑色教士袍。 他一进门便嘟囔着:“简直是见鬼了,我好不容易出趟门,结果就碰上这么糟糕的天气,我差点摔进一个没盖子的下水道。” “一定是荷兰人干的。” 张怀生小声咕哝道。 “荷兰裔还都挺有钱的,可不会沦落到偷井盖的地步。说实话,我更相信这是我的爱尔兰同胞们干出来的事。” 卸下雨衣,麦克卡尼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基里安那臭小子呢?” “我让他先回得州了,最近波士顿有些危险,之前保护裴元侨的时候,我还得罪了一个和军情六处有勾搭的吸血鬼,它又找上我了。” 麦克卡尼愣了下,沉声道:“吸血鬼?就是你之前提到过和三个东华超凡者联手干掉的那只?”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它没死,又回来了,而且一心想要报复。” 麦克卡尼皱起眉:“波士顿这么大,他是怎么找上你的?难道他在你身上下了追踪印记?” 张怀生点头道:“没错,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我今天从那只吸血鬼手中逃脱后,去了趟蒸汽教会,碰见了一个很和善的老人,他帮我解决掉了追踪印记。” 张怀生简单描述了一下老人的外貌特征。 麦克卡尼恍然:“你说的应该是法伦施泰尔先生,那可是一位老牌的蒸汽途径中序列强者,根据传说分析,他大概率是序列5的金属大师。解决你身上的追踪印记,的确是易如反掌的事。” “您认识他?” “我怎么可能认识那位,不过今天的确拜访了蒸汽教会,还跟他们的地区主教聊了聊邪神的事。” “你提到我了?” “当然,我所知道的,关于那位邪神的情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带回来的,想要忽略你可不容易。” 麦克卡尼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比如,法伦施泰尔先生就为你解除了身上的追踪印记。”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说道:“我得先去洗个澡,波士顿的雨能腐蚀掉头皮,我必须尽快洗掉,以减少它对我的可怜头发们的伤害。” “这封信是克利福德写给你的,你可以看看。” “好。” 张怀生接过很可能在海上辗转多日的,从而显得皱巴巴,充满水痕的信封,拆开。 张,我得感谢你为修会所做的一切。 所有盖尔人都将铭记你的恩情,并且期待着回报你的那一天。 另外,我得对你说声抱歉。 我将你的理论讲给了乌里扬诺夫先生,这是位很厉害的思想家和革新家,但他认为你的理论是异端邪说,并且声称要当面驳斥你。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你根据盖尔人现状所量身订做的国社主义。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也不愿意跟那些大资本家进行妥协。 相较而言,乌里扬诺夫先生的思想还是太激进了,那需要一场很大的变革,要将一切盆盆罐罐都打碎,才有成功的可能。 那恐怕不是真正适合盖尔人的道路,盖尔人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今晚,我要先动身去往柏林。 德意志人认为,把乌里扬诺夫送到沙俄,就像是把装满霍乱病毒的培养基,丢进了莫斯科的下水道里。 只要他一到,沙俄就会陷入到一场恐怖的内战当中,再也没有掺和欧陆大战的心思。 但我不认为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劝乌里扬诺夫先生,要等到战争的第二年,甚至第三年的时候再返回。 此外,我已经告知麦克卡尼,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力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落款是:你的挚友,詹姆斯·克利福德。 张怀生微微点了点头。 克利福德的想法没错。 但这位乌里扬诺夫先生既然领了德国人的资助,那么想什么时候返回俄罗斯,恐怕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至于麦克卡尼的配合…其实也没多大用处,修会在波士顿的力量还是太薄弱,能帮到他的十分有限。 比方说这只吸血鬼,指望老麦头跟自己一起并肩子上,还不如去央求谢灵韵更靠谱些。 第一百一十四章 琐事 张怀生将信重新塞回到信封里。 他提起笔,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克利福德写一封回信。 又突然想起,按照之前承诺,自己还得给裴元侨写一份回交趾后的规划,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毕竟他前世不过是个普通人,虽然经常在网上键政,指点江山。 但键政归键政,若是它真有可能实施下去,影响到数以万计的生命时。 要落笔之时,就不免慎重许多了。 “给克利福德的回信可以先放放,甚至压根儿就不用写。毕竟,克利福德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是在柏林还是莫斯科,也没个具体位置,想给他送信也不知道往哪送。” “至于这乌里扬诺夫先生,听起来倒像是列先生,同样是流亡瑞士,同样是受德国资助,要返回沙俄搞革新。”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具备超凡力量的世界,二月和十月革新是否还能成功进行?” 麦克卡尼洗完澡出来时,张怀生仍没动笔。 他询问道:“今天跟波士顿本地的超凡组织谈的怎么样?那位邪神从大海沟里伸向陆地的触手被斩断了吗?” 麦克卡尼微笑道:“当然,他们对那位邪神的入侵举动的反应,态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激烈。” “昨晚,蒸汽神教,狩猎教会,掌控者俱乐部,狂战士武装修会,大地教会,五大超凡组织总计派出了序列5两名,序列6八名,整整两位数的中序列进入到公园大道,携带的高序列超凡道具也有三件。 如此豪华的阵容,那邪神投影到波士顿的力量还不到百分之一,自然无法抵挡。” 说到这儿,麦克卡尼忍不住感慨道:“真是让人羡慕啊,修会的历史比波士顿的所有超凡组织都要长,但发展却要远远落后于他们。整个美利坚,叫得上名号的灾厄修会还不超过十家。而且,没有一家掌握了完整的灾厄途径。” “如果不是书上还记载着灾厄途径前几个序列的名称,灾厄途径恐怕都要被剔除九大正神途径的行列了。” “灾厄途径还算不错的,我至今还没见过有哪个恶魔途径的超凡组织。” 灾厄途径听名字就足以让寻常人退避三舍了,恶魔途径也差不多。 都属于人憎狗嫌的那种。 两人相视苦笑,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张,虽然你身上的追踪印记已经被抹除了,但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妙,毕竟吸血鬼向来以睚眦必报而着称。” “作为恶魔途径者,我比你更了解吸血鬼,事实上,我正打算拿我当饵,进行一场对它的狩猎。” 拉着老麦头去跟吸血鬼火拼肯定不现实,老麦头虽然有些厉害的超凡道具,但却属于文职人员。 就像专精研究的蒸汽途径,跟专精机甲战斗的蒸汽途径,即使处于同序列,孰强孰弱也能高下立判。 而谢灵韵就不一样了。 一来,谢灵韵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普通序列7的范畴,即使距离中序列还有差距,但也差不了太多。 二来,这只吸血鬼这次虽是本体前来,但给张怀生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还不如上次来的分身。 这可能是因为张怀生实力的进步,但更多的,张怀生则是觉得,这吸血鬼之前死过一次,虽然大概率只是分身,但对它肯定也是有影响的。 这导致它的实力有一定程度的下滑,即使这次来的是真身,战斗力顶多也就跟分身持平。 “狩猎中序列的吸血鬼?” 老麦头皱起眉:“你之前的帮手如果都在的话,的确可以考虑。但问题在于,吃过一次亏的吸血鬼,未必会吃第二次。” “确实。” 张怀生沉声道:“不然,它这一次也不会特意选择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伏击我。总之,我会小心的。” 张怀生这么说,就相当于明确拒绝了老麦头让他最近别出门的建议。 麦克卡尼深深地看了张怀生一眼,也没有再劝:“那么晚安了,张,我今天可走了不少路,整具身体又酸又僵,得早些休息了。” “这该死的灾厄序列,我只想要一副强健的身子骨——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发誓,如果我的老师再邀请我加入修会,我一定要用我的尖头皮靴狠狠地踹他的屁股。” 麦克卡尼抱怨着。 张怀生叹道:“可惜,我们在成为超凡者的时候,往往很少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麦克卡尼哑然。 “的确” 除非是有超凡者前辈领路,否则绝大多数超凡者,其实都没得选。 张怀生拿起桌上的纸笔,返回楼上。 他决定今晚赶一赶工,把给裴元侨的规划肝出来,其实仔细想想,内容也没多少,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 一,是对英法远东舰队的应对,采取小舰队破交战术,以布置水雷,袭扰航道,通过间谍和电报掌握敌舰动向等方式,来避免正面对抗。 英法在殖民地的工业基础很薄弱,后勤压力其实还是相当大的,毕竟要维系欧陆主要战场,所以打击其后勤,至关重要。 二,则是对交趾都司百姓的动员,那里毕竟经受了东华几千年来的熏陶,又被大顺王朝纳入版图数百年,汉化程度很深。 另外,整个南洋地区,华人足有上千万,而且大多属于有产阶层,只是长期受英法势力压迫。 发动这一群体,能有效动摇英法在南洋的统治基础,如果努努力,或许战后直接就能扶持起一个南洋联邦的东华人国家。 将计划详细列完,夜又深了。 他连忙熄掉灯躺到床上闭目,强迫自己迅速睡着,以避免看到“诡秘”。 第二天清早,张怀生走在新奥尔良的大街上。 他今天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衣是一件黑色西装,内衬白色带领结的衬衫,下半身则穿了一条很时髦的收腿裤。 头上戴着的,是一顶崭新的礼帽,之前那顶软帽昨天被雨水泡过了,清洗后仍在晾晒。 今天的天气比之以往要好不少。 海风驱散了连日来的闷热。 张怀生来到了老地方,本想购买一份卷饼,但熟悉的摊位却没再出现。 他试着询问一旁的烤肉摊,迎来的却是警惕的目光:“你跟她有什么关系?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很喜欢她制作的冰淇淋卷饼,那可真是富有开创性的发明。” 烤肉摊主卸下防备,有些无奈道:“阿莉安娜死了,她的女儿失踪于公园大道,她接受不了现实,跳河死了。” “之前有几个记者过来想采访这件事,被我赶跑了那个老姑娘已经很惨了,我不希望人们再咀嚼她的伤痛。” 张怀生微怔了片刻,挤出了一丝苦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抽时间告诉我这些。” 摊主恍然:“我想起来了,你是昨晚买了阿莉安娜所有卷饼的那个好心人感谢你的善心,不要觉得这没起作用。我想,即使是在天堂,阿莉安娜也会铭记你的善意,只是生活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苦了,没有卡密拉,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张怀生强挤出一个微笑:“感谢你的宽慰,愿阿莉安娜女士能跟她的女儿在天堂团聚。” 张怀生加快了脚步,像是逃离一般远离了摊位。 第一百一十五章 紧跟时事 走在大街上,张怀生突然发现前方路段变得拥堵了起来,打听了下消息,才知道原来是美利坚的威尔逊总统来波士顿慰问了。 人们排成两排,在巡警和国民警卫队的阻拦下,纷纷向前挤去,想要看看这名义上执掌美利坚权柄的男人。 张怀生看到了。 这是一个有着政客几乎都具备的地中海发型的老人,他的样貌没给张怀生带来多么深刻的印象,站在敞篷车里,向四周招着手。 惊鸿一瞥过后,张怀生便只能看着车队的背影逐渐远去了。 四周,张怀生并没有察觉到有多少危险的灵性反馈,如果他身边没有几个厉害的中序列护卫,被刺杀掉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他有些恶意地揣测着。 在这个时代,被刺杀的各国领导人其实是相当多的,其中美利坚更是重灾区。 比方说刚刚被刺杀身亡,欧陆战争的导火索,斐迪南大公夫妇。 比如说每十分钟杀死一个印第安人的落樱神斧林肯。 刚就职总统四个月,便被枪杀的詹姆斯·艾伯拉姆·加菲尔德。 二十年前,被枪手射杀的威廉麦金莱。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里,刺杀他们的都是超凡者,尤以猎人途径为重灾区,自从枪械发明后,猎人在搞暗杀这方面,完全甩脱了其余途径好几条街。 人群随着车队逐渐远去。 张怀生走在路上,看到前方路旁,有个颤颤巍巍的老奶奶拎着一个用纱布盖着的篮子,有些无措地停在原地。 她戴着一个黑色的包头巾,穿着带有印花的连衣裙,看上去似乎是个体面人家里出来的。 张怀生询问道:“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老奶奶露出了礼貌的笑容:“不,年轻人,我只是想追上人群,好推销我自己烘烤的一些黄油饼干只是,他们跑太快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 老奶奶有些自豪地掀起篮子上的纱布,露出下方,整齐排列的黄油饼干,香气顿时冒出。 “这一篮子要多少钱?” “十美元先生。” 张怀生付过钱后,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眼前顿时一亮,这种饼干的口感非常松软细腻,是张怀生穿越以来吃过最美味的甜点了。 “说实话,女士,你做的糕点味道非常棒,看你的谈吐,似乎不像个普通人。” “感谢你的夸奖,先生。” “这场糟糕的金融危机,使我失去了一切,我的丈夫曾经是波士顿有名的纺织业大亨,他因危机而跳楼,” “纺织业大亨?” “女士,您认识利威尔先生吗?” 老奶奶露出了一个有些愤怒的表情:“当然,他就是通过种种不光彩的手段,兼并掉我丈夫产业的人。” “我那可怜的丈夫,就是在跟他见过面后,才选择地跳楼自杀。蒸汽之神在上,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认为这跟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可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正义没办法伸张。” 去到使馆的时候。 裴元侨正喝着茶。 “驻美使馆已经逐渐步入正轨,我们也该搬去华盛顿了。” “后面,新的大使,副使,参赞,随员都会陆续到达,届时,我也该返回交趾了。” “这样啊”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失落,他当然不是舍不得裴元侨。 只是谢灵韵要保护他,肯定也得跟着去往华盛顿。 “即将分别,瑾瑜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张怀生递上了昨晚写完的两张纸:“这上面有我一些见解,你可以看看。” “对士兵们好一些大家跑到交趾来卖命,家里还有人盼着他们归来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商议 水至清则无鱼。 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会缺少贪官污吏。 对他们而言,哪有什么国家利益可言,只有装进自己荷包里的才算利益。 出卖自己士兵的装备给敌人,使他们转过头来用自己卖出去的装备来屠杀自己的同胞,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常规操作。 各交战国中,英法德的情况要稍好些,奥匈,沙俄,东华则都处于差不多的水平线上。 张怀生来到东边的小院。 凌晨时分似乎又下过一场小雨。 小院显得有些泥泞。 谢灵韵坐在廊柱下的台阶上,怔怔出着神,她的皮肤有些晶莹,看不出什么血色,只能用欺霜赛雪来形容。 对女性而言,显得有些英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有边框,但却没镜片的眼镜。 如瀑黑发简单梳了个马尾,垂在身后。 屋檐淌落的水滴落在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怀生停在原地,没有贸然靠近。 在这一幕里,她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在心中默默感慨着:生子当如孙仲谋,娶媳妇则当娶谢灵韵。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谢灵韵是很有好感的,可这份好感,能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无论是他还是谢灵韵,都是有着自己追求的人。 感情注定只能排在第二位。 张怀生缓缓走来,轻咳了一声,引得谢灵韵微蹙娥眉:“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了?” 咳嗽一声的确很蠢,因为从他刚进门时,谢灵韵应该就已经知晓他来了。 他笑了笑,没接话茬,而是转而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见你的时候,你没在干正事。” “什么是正事?” 谢灵韵反问道:“在我看来,能使我感觉心情愉悦的事情就是正事。” 她的语气很淡,但张怀生还是能听出来,她的情绪并不好。 最起码,不像是平常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灵韵姑娘,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对我说过什么吗?” 谢灵韵不假思索道:“血光之灾?总共才没过几天,我怎么会忘记。” “那你现在用望气术看看我,是不是还是眉心乌云盖顶?” 谢灵韵摇头道:“如果有问题,我会提醒你的。” “果然。” “情况看来没那么危急,不过我得说的是,那只吸血鬼没死,当初我们杀死的,很可能是它的分身,而不是本体。” 张怀生觉得这应该就是鲜血狼皮那个鲜血分身的能力。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尝试,因为他觉得自己若是一下子失血过半,怕是立刻就会虚弱到离死不远的境地。 但要让他去吸他人的血来维系鲜血分身的消耗,他一时间又有些迈不出这个槛儿——最起码,也得甄别一个罪行累累的恶棍来吸血? 而且,吸一个人的血量,恐怕还远远不够。 如果普通人的鲜血都能直接转化为吸血鬼的鲜血储备,那完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谢灵韵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之前还觉得,这西夷妖魔,比起我们东土妖魔要好对付不少。” 她对这点似乎并不震惊。 实际上,迄今为止,张怀生还没见过她流露出震惊的模样。 “昨天,我又碰上它了,它的那枚紫色水晶球,和吸血鬼分身的尸体,一同藏在我的储物空间里。” 张怀生皱起眉:“这两样东西,他恐怕都想取回。” “那枚紫色水晶球,应该涉及了高序列的神性气息,它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谢灵韵话锋一转:“不过,你是怎么从它手中逃脱的?” “跟它过了两招,恰巧撞上了那位超凡集会的鉴定师,那位中序列的掌控者,是他把吸血鬼给惊退的。” “你能跟它过两招的话看来,它的本体比分身也强不了多少。” 张怀生有些无奈道:“吸血鬼本身就不以杀伤力强而着称,它们厉害的是能力多变,生命力顽强。” 张怀生打量了下四周,说道:“来时路上,我感受到了有被人窥探的感觉。它现在或许就在使馆附近盯着我们。” “那就杀掉它好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谢灵韵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把一只中序列的魔物放在心上。 她站起身,领着张怀生走进屋内,指着桌上摆放的两本书说道:“我最近研究过吸血鬼这种生物,据说它们害怕阳光,银,大蒜,这是真的假的?” “这当然是谬误。” 张怀生斩钉截铁道:“但也不能全说是谬误,因为吸血鬼的确很讨厌阳光和大蒜,但也仅仅只是讨厌罢了。” “它们在白天出没时,会穿上漆黑的连帽风衣,来遮蔽阳光,但实际上它们即使晒太阳也不会受伤。” “至于大蒜,我觉得对它们而言,就像是排泄物一样,人们可以通过涂满屎的方式,使吸血鬼放弃喝他的血,但绝对没办法阻止吸血鬼杀死他。” “倒是银器,因为能克制狼人,以讹传讹,便成了对吸血鬼也有克制作用了。” “实际上这世上哪那么多能克制魔物的东西呢?之所以这种传说深入人心,纯粹是因为人们在面对这种魔物时,需要给自己壮胆,让他们能知道自己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罢了。” “原来如此。” 谢灵韵微微颔首。 “那只吸血鬼恐怕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嚣张登门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它在我们分开后,单独下手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张怀生皱起眉:“而且,你们似乎马上就要搬到华盛顿了。” “说到这个,还没问你到时候是跟裴先生一起回国,还是继续留在华盛顿,保护新的大使呢?” 谢灵韵思索片刻,说道:“应该是要回国的,我当初接到的师命仅仅是负责保护裴大人一个人。” “这样啊”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落寞。 如果谢灵韵回国的话,那么未来,两人再见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最起码,张怀生最近几年都没打算回东华了。 “张怀生,你是不是不舍得我?” 谢灵韵突然抬起头,看向张怀生的眼睛,她的神情中罕见流露出了少许紧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计划 “张怀生,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为什么突然叫我全名? 这是张怀生第一个念头。 他纠结了下,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一点。 “确实有一点。” 随即又像是给自己找补般,接道:“我离开东华已经有很多年了,他乡遇故知,我怎么可能会舍得?” 他心中埋怨自己刚刚的进退失据,努力恢复镇定。 不动声色道: “你既然能看出来,为什么还要问呢。” 观照境能读心,他只是序列8,甭管真实战斗力高低,被压了一个大境界,注定会被谢灵韵读出情绪。 当然,也仅仅是大概的情绪。 不可能要精确到一字不差。 “因为我也有点舍不得你。” 谢灵韵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也很平静,但张怀生却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灵韵说道:“继续说你的计划。” “啊?” “嗯,好。” 张怀生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思绪很艰难地拉了回来。 “最近波士顿戒严,今早更是有威尔逊总统到访,这只吸血鬼短时间内,恐怕不敢再找我们的麻烦。” “因为它现在应该也很清楚,没办法快速解决掉我们,拖的时间久了,必定会有波士顿官方的超凡者到场。” “但我了解这只吸血鬼,它曾经在德意志的汉堡港掀起惨案,连杀上百人,所以,我不认为它在波士顿,会安分守己。” 张怀生继续说道:“传说中,吸血鬼最钟情于处子的鲜血,而憎恶不贞之女。这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我曾经看过一本名为《黑暗时代》的古书,上面就记述了一名布列塔尼的中世纪吸血鬼领主行使初夜权,却不跟女子发生关系的故事。” “事实上,初夜权几乎都是吸血鬼领主们搞出来的东西,它们不惧怕农奴的反抗,肆无忌惮,也无人能制裁。” 谢灵韵恍然:“我明白了,所以你想让我扮演一个毫无防备的处子作为诱饵对?” 扮演? 张怀生欲言又止。 “这你不用担心,我的确是。” 张怀生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随即又有些无奈地想道,自己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误解? 可我真的没这样想! 谢灵韵微微抿起嘴角。 “喂,你在笑是?” 她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张了些,但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说说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那只吸血鬼最近几天,肯定都会徘徊于新明斯特街附近,以保证对我们的监视。如果这时,出现一个容易被下手,并且十分诱人的‘猎物’,你觉得它能忍得住吗?” 谢灵韵摇头:“恐怕不能。但它见过我,认识我的相貌和气息。” “这就需要考验我们化妆的技术了,我觉得这需要明彰道友帮我们一个忙,采购一套女装以及一些化妆品和香水。” 之所以不自己出门采购,是担心被吸血鬼衔尾追踪。 如果它发现两人去过服装店和香水店,很容易引起它的警觉。 谢灵韵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应该可行,但我觉得,如果是两套女装就更好了。” “没问题。” 张怀生还以为,谢灵韵是打算多买一套衣服给自己穿。 … 张明彰出门了。 虽然张怀生觉得,吸血鬼应该没兴趣向明彰小道士下手,毕竟自己跟谢灵韵才是它的“心腹大患”。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特意提前出了趟门,感受到暗中被窥探的感觉之后,才绕了个圈子,返回了使馆。 恰恰和张明彰错开了。 这能保证,吸血鬼仍旧在监视着他。 谢灵韵戴着眼镜,翘起脚尖,坐在椅子上听张怀生讲述自己昨晚看到的一本名为“地狱之书”的内容。 老麦头的藏书很丰厚。 这才是灾厄修会的底蕴所在。 这本地狱之书不仅记载了包括黑暗骑士的晋升仪式在内,还有恶魔途径的序列6吸血鬼的习性,特征,序列5的地狱男爵的习性特征。 根据他的口吻,可以推断出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一位保底序列5的恶魔途径者。 张怀生将几个关键知识点讲完,突然听到谢灵韵询问道:“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除了要跟我分别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为什么要特意提一句前者? 张怀生有些难以招架谢灵韵的直率。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是关于那位邪神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我每天晚上回住处的时候,都会遇见一位卷饼摊的妇人。” “她是一个来自西西里的女人,时常在制作卷饼的时候,向人们絮絮叨叨讲述自己的女儿今早我才知道她死了。” “死于自杀。她的女儿是那三条街区的失踪者之一。” 谢灵韵轻声道:“这样啊” “想想看,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妇人,每天辛勤劳作,却只能勉强挣扎于贫困线。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她花了一大笔积蓄来到据说很富足的美利坚,但生活似乎并没有变的多好。再富有的国家,也总会有很多贫苦的穷人。” “为了在异国他乡扎根定居,她受了很多的苦,被游手好闲的流氓欺凌,被醉醺醺的酒客调戏,由一个漂亮姑娘,变成了一个眼角布满细纹,手掌粗糙的老妪。” “她经历了很多苦难,生活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不幸。” “但幸好,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她尽可能保护着她,使她茁壮成长,人们都称赞她的女儿很漂亮,还受过少许教育,懂得写很多字,甚至能在晚上工作完回家后,用英语给她念放了过期很久的旧报纸。” “看着她,仿佛她的生命也充满了光。” “但她死了。” “死于一场无妄之灾,一个邪神只是动动念头,就摧垮了一个坚持了二十年的女人的信念…所以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或许就不该有超凡者,每当我晋升时,看到身上出现的异化征兆,都下意识产生一种对未来的恐惧。” 回忆起前世。 张怀生很笃定地说道:“我很确信,超凡者的存在并没有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你的人性很丰富,这意味着你未来失控的风险很小。” 谢灵韵思索了片刻,说道。 “这算是安慰吗?” “难倒不够明显吗?” 谢灵韵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还真是安慰… 张怀生感觉有些无奈。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既然讨厌邪神,那就努力成长,未来把祂们统统诛杀掉就是了。” “瑾瑜,我一直觉得你似乎缺少了信念。” “那就把这个当作你的信念。”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诱饵 新明斯克街的小巷里,两名青春靓丽的少女结伴而行。 左边的少女稍矮,穿着一条紧身牛仔裤,上半身则套了一件棕色外套,内衬米黄色衬衫,还戴了顶紫色软帽。 她白净细腻的脸颊上,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有种拒人千里的淡漠。 此时此刻的谢灵韵,看上去就跟一个邻家少女般只是属于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好相处的那种。 她的清霜和月影两把宝剑,则储存于张怀生的次元空间里。 虽然谢灵韵知道有芥子空间这种东西,但她却没有。 这玩意儿还是相当罕见的,即使在传承数千年的正一祖庭龙虎山,拢共也没几件,且都掌握在中序列的手中。 谢灵韵说,若是此行回去后能晋升神降境,大概就能得到一件了,她的师傅还是很疼她的,但规矩总不能破。 她身旁的高大“少女”,则穿着类似的装扮,只是骨架偏大,这使得她显得有些过于“英气”。 头顶的宽檐软帽,斜戴在她的头上,蓬松的金色长发从帽檐下如瀑淌下。 张怀生的神情很淡定,这得益于独裁序列,使他的表情管理十分不错,不然他现在的脸色,必定是充满窘迫与羞耻的。 “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 他发出无声的控诉。 谢灵韵的嘴角微微翘起,传音道:“两位处子,双份快乐,我想那只吸血鬼肯定更加难以抵挡。” 张怀生本以为谢灵韵特地要求两套女装,只是为了“臭美”,万万没料到居然是给自己穿的。 “处子是形容女性的好吗?” 张怀生很无奈。 这具身体的确是“处子”,原主跟特蕾莎虽然关系发展得很亲密,但到底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步。 但张怀生自己可不是。 他前世好歹是个订过婚,要不了多久就要举行婚礼的人。 “我感觉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这只吸血鬼未必会喜欢像我这么强壮的‘处子’。” 张怀生有些无奈。 起因是张明彰自作主张,除了买了香水,衣服以外,还带回来了一顶金色假发。 原本是用来掩饰谢灵韵的发色。 但实际上在美利坚,黑发并不罕见,许多拉丁裔都是黑发黑眸,再加上混血众多,发色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为了利用上这顶假发,谢灵韵便以“两人一同行动,更加安全”的理由,说服了张怀生尝试一下女装。 结果穿上之后还挺合身。 再加上谢灵韵早就知道他能微调相貌。 所以“强迫”他将自己的面部轮廓修饰得柔和了一些,搭配上这顶假发,完全能以假乱真。 熟知吸血鬼习性的张怀生,还微调了自己的荷尔蒙,使他短时间内,能蒙骗到吸血鬼对于“处子”的感知。 不然,吸血鬼总不至于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 这也是他答应陪谢灵韵胡闹的原因。 两个人特意挑的小路前行。 一路走来,都没真正开口说话,张怀生是用心声,谢灵韵则是传音。 因为谢灵韵这段时间虽然凭借过人的天赋,很快就掌握了英文,但还停留在只能阅读却不能说的状态。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张怀生和谢灵韵对视了一眼,作出了两个少女应有的慌乱表现,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向小巷更深处快步走去。 “你看,它明显上钩了。” 谢灵韵的传音响起。 张怀生微微抬起头,眼角余光看到前面的屋檐下,倒吊着一只眼眸赤红,跟猫儿一般大小的蝙蝠。 “这吸血鬼的眼光真不错,我感觉如果我们分开走,它一定更愿意对你下手。” 谢灵韵揶揄道。 张怀生有些无语,他穿得也是条偏紧身的牛仔裤,感觉下身勒得厉害,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张怀生很确信,自从穿越后,这是他最窘迫的时候。 两人拐过一个角落。 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晚礼服,相貌英俊,但脸色却十分苍白的男子——跟吸血鬼之前表露出的相貌完全不同。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只要想,吸血鬼能伪装成任何模样。 它们本身的相貌,其实相当丑陋,不堪入目。 这也是诸多文学作品中,之所以会有关于吸血鬼都是俊美男子的传说的原因所在,它们很乐意用一副幻化的皮囊来钓无知少女。 这意味着它们无需使用暴力手段,便能寄生于人类社会。 一些温和派的吸血鬼往往不会第一时间伤害自己食物的性命,而是与食物进行一段长期的感情,在逐渐榨干食物的造血能力后,再果断将其抛弃。 但无论是温和派的吸血鬼,还是激进派的吸血鬼,本质都是邪恶的。 被吸过血的人,往往活不过几年就会因为种种疾病而死去,而且这种手段更为隐蔽,往往不会引起当地超凡力量的介入。 受骗者,日渐憔悴,也会被认为是饱受感情创伤,郁郁而终。 “两位美丽的小姐,你们是迷路了吗?怎么会误入这么偏僻的小巷。” 男人温和而有礼。 他将礼帽扣在胸前,站在两人相隔十余米的位置,丝毫没有逾矩的举动。 谢灵韵没说话,甚至还刻意微低下头,毕竟她可没张怀生微调自己相貌的本事,只能依靠化妆——而这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少女的羞涩所致。 张怀生抬起头,柔声道:“先生,的确是这样,我们误入了这条小巷,本以为能绕出去,却没想到越走越偏。” 话音刚落,张怀生就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独裁能控制自己的声带,发出女声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非必要张怀生是不会做出这种尝试的。 “没关系,两位可爱的女士,我可以带你们出去,这里的路我很熟悉,因为我就住在巷子深处。” 他能感受到吸血鬼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正盯着他的脖颈,这使张怀生感觉更不自在了。 但他依旧强忍住了不适,继续说道:“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谢灵韵的传音响起:“万一它是你所说的温和派吸血鬼怎么办?你要不牺牲一下,装作被它倾倒的模样?” “不,不可能,它的作风可一点都不像。” 张怀生第一次感受到谢灵韵浓浓的恶趣味。 “那就准备动手,它肯定是想把我们引到最僻静的角落,然后大快朵颐。” 谢灵韵传音道。 “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两人默默跟在吸血鬼的身后,他能看到吸血鬼下意识做出的种种按捺不住饥渴的小动作,它的眼神灼热而贪婪,衣冠楚楚的伪装拙劣且虚伪。 若是正常人,恐怕早就被它吓得转身逃跑了。 但它也不在乎这一点。 因为在它看来,两人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你们是哪里人?” 张怀生和吸血鬼虚与委蛇地聊着:“丽萨是阿拉贡人,不太喜欢说话,我来自撒丁岛,往北就是法兰西的皇帝拿破仑的出生地。” “以后可不要随便往小巷子里跑,很危险的知道吗?” 吸血鬼露出温柔的虚伪笑容,嘴角的尖锐獠牙清晰可见。 “谢谢你的提醒,好心的先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图穷匕见 前方,拐过一个角落。 却并非豁然开朗,而是一堵布满青苔的墙壁。 这大概是一座别墅的后院院墙,在墙上插满了三角形碎玻璃组成的隔离带,特地做成三角形,不仅更美观,同时也彰显着屋主的财力,绝非使用废弃玻璃的破落人家。 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啊,好心的先生,你似乎领错路了?” 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还真是可爱又迷人的小点心,你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如此纯净,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它向两人走来。 “不,不要我父亲是新明斯特街的警长,你如果对我们做了什么,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们连连后退。 “慌乱”中,张怀生抓起谢灵韵的手触感细腻且柔软,温暖修长的手指不安地在张怀生的掌心中颤抖了下。 张怀生努力摒弃杂念,佯装出惊恐的模样。 吸血鬼得意极了。 它畅快地大笑着,眼神戏谑地盯着慌乱逃跑的两人,随即,身形化作飘忽的血雾,重新凝聚在小巷的另一端。 由于跑得太快,个子高的“少女”径直扑进了它的怀里。 它温柔地将手抚在“少女”的肩头,贪婪使它的下颚裂开,露出了崭新的一张嘴——即使是魔物,它也到了异化的边缘。 这是长期使用贪婪宝珠的代价。 两张嘴一同向少女凑来。 两排锋利的尖牙闪烁着森然冷光。 张开。 合拢。 它咬空了。 少女消失了。 当少女再出现时,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狼皮,硕大的狼首套在她的头顶,显得充满了野性魅力。 与此同时,“她”丢出了两把剑,如同虹光一般汇聚于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女手中。 如果这时,吸血鬼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它就太蠢了。 张怀生的骨节噼啪作响,瞬间便化作了鲜血狼人的恐怖姿态。 森然狼爪直接攥住了它的脖颈,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利爪合拢,将它脆弱的喉咙硬生生捏碎。 触感惊人的腐朽。 像是一团烂泥。 张怀生知道这种小伤根本奈何不了吸血鬼,他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轻蔑。 “贪婪是吸血鬼的本性,但愚蠢不是。很显然,你是吸血鬼中的特例,既贪又蠢。” 吸血鬼的身体爆散成雾,重新在不远处聚合。 它的脸上带着被愚弄的暴怒:“你们居然敢欺骗伟大的鲜血贵族,尤其是你,居然敢伪装成圣洁的处子。” “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低序列,就能杀死伟大的鲜血贵族吗?” “日耳曼蛮子的正神教会做不到,你们更做不到!” “当然。” 谢灵韵并不标准的发音,使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 紧跟着,两把飞剑,一前一后钉在巷子口。 张怀生敏锐感觉到了空气中有了细微的变化,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了整条小巷。 谢灵韵朗声道:“我随师傅游历天下时,曾亲眼见她以真武荡魔大阵磨灭了一只蝠妖,想来跟你们吸血鬼也大差不差。” 谢灵韵一手指前,一手指后。 清霜,月影两道剑光遁入地下,化作接天的虹光。 剑气如钱塘江的怒潮般涌现,密密麻麻,布满天空。 吸血鬼敏锐察觉到了危险,想要化作无数蝙蝠,四散奔逃,但紧跟着,就像撞到了一个无形障壁,所有小蝙蝠都被挡了下来。 它们只得再度聚合。 此时的吸血鬼,脸上已经浮现出丝丝慌乱。 空气中,隐隐有一个倒扣在地面的半透明龟甲浮现,就是这层龟甲,将整个小巷笼罩,使它根本逃脱不得。 “这段时间,不是只有你有进步。” 谢灵韵的传音适时响起。 紧跟着,清冽如明月,威严如女帝的声音响起:“天穹为龟,大地为蛇。” “真武荡魔剑阵,起!” 谢灵韵的神情淡漠,一双眸子里分别倒映出玄武和青蛇, 仿佛高居九天之上的玄女,身上甚至散发出淡淡的神性光辉——这绝非真正高序列所具备的神性,但哪怕只是相似,也足以使人震怖了。 “真是神降” 张怀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叹。 之前他跟谢灵韵切磋时,曾听她说能用出神降境的法术。 他当时还有些不信,毕竟这又不是真的仙侠世界,还能越级用出下一境界的能力。 但他得到鲜血狼皮后,就意识到这并非没可能的事。 毕竟,鲜血分身就是恶魔途径序列6才能施展的特殊能力,他能借助超凡道具施展,谢灵韵自然也能。 论身家,他在野生超凡者中,算是富裕的,但跟谢灵韵这种正宗大派出身的超凡者而言,就差太多了。 “卑鄙的契丹蛮子,你到底用的什么能力?” 吸血鬼的神情惊恐,它这一次可是本体前来,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张怀生取出双生之剑,狼吻露出森森獠牙。 “契丹,早就被扫进故纸堆里的称呼了,就如你们这群已经腐朽发臭的吸血鬼一般。” 随即,猛扑而出。 他的速度极快,而且根本不必考虑周围飞射的剑气,谢灵韵自然会控制好它们,使它们不会误伤。 而吸血鬼就不同了。 它东躲xz,很快就左支右拙,被张怀生逮到机会,一刀劈入胸膛。 在它化形成蝙蝠,四散而逃,又在不远处聚合的瞬间。 只听风声呼啸。 张怀生已将手中双生,如标枪般狠狠投掷而出,落点,恰巧预判了吸血鬼重新聚合的地方——这不仅仅是预判,而是配合。 吸血鬼被剑气逼迫,本身所能选择的地方便不多。 而它想要拉开距离,选择余地便被进一步压缩。 双生洞穿了吸血鬼的胸膛,疯狂滋生的赘生物,迅速爬满了它的伤口。 它疯狂大吼着,指向张怀生,想要用鲜血法术,引动张怀生体内的鲜血暴动。 可有鲜血狼皮在身的张怀生,本身跟吸血鬼就属于同源,竟是直接免疫了这一招。 “给我滚开!” “请龟蛇二将助我。” “斩妖诛邪!” 谢灵韵的语调微微拔高,天地间,仿佛都弥漫起了剑气,举目望去,竟无一处是能躲避的净土。 ps:感谢长青1040大佬的五千打赏,感谢司徒雨落,七个黑夜的太阳,ez4,书友,书友,书友,学语新风,书友,邪宇一,温秋墨,书友,看书人风筝,神乐修明,夜雨冥枫,书友,三木成森熊,博丽羽梦,书友,鱼味的猫。 感谢大家的打赏。 鞠躬。 第一百二十章 杀死与分别 又来这招是。 你堂堂吸血鬼,从哪学来的女妖之嚎? 张怀生竭力捂住双耳,整个人陷入失聪状态,脑袋嗡嗡的,仿佛连思绪都凝滞了。 可他立刻便通过“独裁”强行摆脱了捂住耳朵的本能,冒着刺耳尖啸,抬手一招,将双生唤回到手中。 随即高高跃起,双刀张开,宛如正在威慑敌人的螳螂。 但张怀生这么做可绝非威慑。 正施展“尖啸”法术的吸血鬼,胸口被张怀生直接劈开,从中喷涌出污浊的臭血,立刻化作一根根如同毒蛇般的触手,以宛如张开怀抱的食人花的姿态,试图将张怀生包裹在其中。 吸血鬼的苍白脸颊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唇部和下颚的两张嘴,俱都是微微翘起。 轰—— 像是有一团风暴冲向张怀生的头部:“听从我的号令,卑微的狼崽子。这是来自上位者,高贵的鲜血贵族的命令!” 张怀生立刻意识到,这是很大一部分的吸血鬼都具备的超凡能力——催眠。 “想控制我?” “给你控好了。” 张怀生脸上掀起冷笑,脸上的表情,下一刻变得无比冷淡——他凭空捏造出了一个人格,在被吸血鬼控制的瞬间,又直接将其粉碎。 这样做,使得张怀生就像是被一个大铁锤砸了脑袋一般,但与此同时,对面的吸血鬼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刚刚掌握一个人格,就被硬生生摧毁,这不仅使它鲁莽闯进张怀生脑袋里的精神力大受重创,更使它产生了一种仿佛被杀死过一次的错觉。 张怀生趁势退开,踉跄了几步,便重新恢复镇定。 “让开!” 谢灵韵的传音,与锋锐的剑气几乎是同时传出。 张怀生侧身躲避,呼啸而至的剑气相互凝聚,化作一柄膨胀而起的光剑,飞速在吸血鬼的身上穿梭着。 被洞穿的大洞,喷涌出大量的污浊血液。 它们像是小虫般蠕动着,在地上勾勒出花纹。 空间泛起涟漪,四肢着地,头发青灰的食尸鬼,矮胖敦实,手持钉锤的矮魔,浑身挂满腐肉,发出凄厉咆哮的活尸种种低阶魔物,跨越空间界限而至。 但这些实力弱小的魔物,根本无法对擅长群攻的谢灵韵造成任何威胁,只能作为靶子,为吸血鬼挡下一道道攻击。 吸血鬼的手段多样,还擅长召唤类法术,但这种法术需要提前契约深渊中的魔物。 而吸血鬼所契约的魔物,早就在逃离汉堡的过程中,消耗殆尽,这也是它的分身之前没有使用这一法术的原因。 “呵,这说明它黔驴技穷了。” 剑气纵横。 一只只狰狞丑陋的魔物被剑气绞杀。 这些最多不过序列8的魔物,在谢灵韵的剑阵中,就像投入磨盘中的黄豆粒,轻而易举便成了磨碎的豆浆。 张怀生时不时上前跟吸血鬼展开近身搏杀。 不过吃过亏的他,变得越发谨慎,就像是面临庞大巨鲸的食人鱼,每次攻击都只衔下一小块碎肉,绝不贪刀。 他能感受到吸血鬼随着时间推移,正变得越发虚弱。 “我诅咒你们!”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幸存的可能了。 吸血鬼发出凄厉的咆哮:“我的血脉先祖,伟大的穿刺公,巨龙之子,掌管瓦拉几亚的弗拉德大公爵会为我复仇!” 一道鲜血符印冲天而起,赫然是直接穿透了玄龟的那层空气薄膜,消失在了天边。 弗拉德大公就是传说中的德古拉伯爵。 它作为吸血鬼中名声最显赫的一员,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吸血鬼,也就是序列6的范畴。 “弗拉德大公的确很可怕。” “但问题是。” “像你这样的废物,弗拉德大公爵为什么要为你复仇?” 张怀生从天而降,一口咬在了吸血鬼的脖颈处,那污浊发臭的血液涌入张怀生口中。 他能感到,自己体内的灵性正节节攀升,这当然不是说吸血鬼的血液是什么灵丹妙药——实际上,对仅仅只有序列8的张怀生而言,贸然容纳吸血鬼的血液,只会使自己陷入异化堕落的境地。 张怀生之所以敢这样做,源自于鲜血狼皮的本能。 确切来说,是鲜血狼皮在汲取这只吸血鬼的血液,而非是他自身。张怀生的超凡知识储备很完备,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的灵性之所以提升,是因为在狼人的扮演上,已经达到了极致! 以狼人之躯弑杀吸血鬼。 以仆弑主。 此为所有狼人的至高扮演! 就像魔术师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火山祷祝引发了一座沉寂百年的活火山。 金属大师完成了一架由种类繁多的金属,熔铸成合金,使其变得更加坚固或是柔韧,从而制作而成的灵性动力机甲。 吸血鬼越发虚弱。 它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大概是永远也想不到,身为吸血鬼,有朝一日居然被低贱的,只配给吸血鬼做奴隶的狼人,吸干鲜血而死。 砰—— 它化作了一阵灰,随风而逝。 张怀生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它这次总该死透了?” “如果它真的是本体的话,那么自然如此。” 说完,谢灵韵又感慨了一句:“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一下,看来,失去分身对它造成的影响也很大。” “是因为你太…” 张怀生本想说你太猛了,但这个词明显不太适合形容一位女士。 他便改口道:“谁让你是绝世天骄呢。” 谢灵韵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 张怀生皱起眉。 “的确有一些,既然眼下解决了心腹大患,我就要开始着手于晋升黑骑士的材料收集了——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的灵性刚刚突然有一些爆发性提升,看来,最适合狼人的扮演方式,就是亲手杀死一只吸血鬼。” 谢灵韵吐槽道:“越两阶杀吸血鬼的扮演方式还真是个很值得记入书册,但毫无意义的发现。” “不过还是得恭喜你,恭喜你即将晋升序列7。” “等到我返回东华,也得着手晋升神降境了。” 张怀生有些羡慕道:“你在序列7的时候,就能杀死一只中序列的吸血鬼了,我实在想象不到,等到你真正成为中序列时,又该有多厉害。” 谢灵韵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 原本她是想解释,一来这真武剑阵对吸血鬼有克制效果,二来她动用了一件名为“真武法印”的超凡道具。 还有这只吸血鬼也不在状态。 但随即又欣然领受了张怀生的夸奖:“那应该是很厉害的。” 张怀生有些遗憾道:“可惜,这吸血鬼是个穷鬼,居然没有留下任何遗物。” 尸体都化成灰了。 估计本该析出的灵性结晶,也被鲜血狼皮给吸收掉了。 张怀生现在,其实最紧要的不是搜集晋升仪式的材料,而是挣钱。 在历经连番放血之后,他的荷包里大概还剩下五千美元的经费,这笔钱虽然不算少,相当于一千英镑,一个中产阶级的全部身家往往也就这些。 但要想集齐黑骑士晋升仪式所需的所有材料,还是略有不够。 再加上双生晋升需要“魔药”和“仪式”两项材料,更是一笔大大的开销。 如果不是超凡材料太贵,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可怜虫滞留在低序列,直至灵性积累过多,导致异变也不选择晋升。 除此之外,还得打听哪有黑骑士的下落,恶魔途径不需要魔药,可不代表就不用为此而花销了,搜集消息同样要付出代价。 可黑骑士实在是很稀罕的东西。 因为它们能伪装成普通人,只有在旷野无人之地,才会呼唤出自己的骷髅鬼马,在沼泽林地里疾行,偶尔被看到也就是惊鸿一瞥。 送谢灵韵返回使馆。 两人又聊了聊超凡层面的话题,时间便已来到了夜晚。 “我该走了。” “嗯。” 谢灵韵微微颔首。 张怀生虽然这么说,但也没直接站起身离开的意思。 两人互相对视了许久,像是说了些什么,但却没一个人开口。 他起身,离开使馆。 向鸢尾花街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幽灵船 张怀生到鸢尾花街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头戴礼帽,拄着文明棍,看上去文质彬彬,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从麦克卡尼先生的房门走出。 “晚上好,先生。” 男人主动向张怀生打了个招呼,并将礼帽扣在胸前,微微鞠躬。 “晚上好。” “但你是谁?” 张怀生有些警惕,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鸢尾花街看到外人。 “麦克卡尼先生会告诉您的。” 张怀生微微点头,随后目送那人远去之后,转而询问老麦头。 “刚刚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美国佬,接受威尔逊的指派,表示愿意对我们进行资助。” “他们知道鸢尾花街?” “当然,这里毕竟是美国,而且…美国的国父可是法国的倒霉国王路易。两国虽然明面上关系并不好,法兰西人都认为美国佬是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张怀生忍俊不禁。 这个笑话的含义,指的是如果没有法国人的帮助,指望美国佬自己吹嘘的“一分钟人”,恐怕根本没独立的可能。 所以,卖血援美,援得连自己脑袋都搬家的路易十六,才应该是美国的国父,而非什么华盛顿。 张怀生小时候看过一本故事书,描述的是“美国的一分钟人”。 一分钟人指的是美国独立军神出鬼没,一分钟就能集结,一分钟就能撤退,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又何尝不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但法国王室跟美利坚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在这儿的产业众多,代理人们普遍发展得不错。” “这都是为了下一次争夺王位失败后,能重新远遁海外?” “或许,不过我觉得,像公社那样的愣头青应该不会再有了。” 公开处决一位国王,听起来过瘾,可后果就是使欧陆所有君主制国家,都对舞铲产生了一种浓厚的警惕。 现在虽说皇权时代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资本家的代言人们纷纷开始掌权,与传统贵族打擂。 但路易十六那时,皇帝和国王们,才是那个时代的主角。 这帮欧陆皇室们,虽然各个心怀鬼胎,相互斗争,可到底大多是亲戚关系,在公社一事上,自然同气连枝。 “麦克卡尼先生,长夜漫漫,不如来点音乐?” “对面的别墅里有一架钢琴,你如果会的话,可以去试着弹奏一曲。” “喂,麦克卡尼先生,你可是盖尔人,就不能吹一曲风笛给我听吗?” “喂,张先生,你在要求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为你吹曲取乐吗?” “我们超凡者,不看年龄好吗!” “好…其实是我不会,别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是所有盖尔人都穿格子裙,吹风笛…你得体谅每个民族都会有不通音律的人。” “但我见过的几乎所有盖尔人,都会吹风笛。 包括基里安那个看上去粗鲁的家伙,也能用风笛吹奏出《勇敢的苏格兰》和《北方的雄鸡》。” 麦克卡尼被张怀生调侃得有些无奈,他挥挥袖子:“去,去对面向我展示一下你的音乐天赋,如果你真弹得不错,再来嘲讽我的音律问题。 对了,记得不要乱动其它的东西,原主人回来会找我的麻烦的。” “好。” 张怀生满口答应。 他的确会钢琴,前世是小时候报过钢琴补习班,会弹那么几首特定的曲子。 这一世则是原主在留学时学会的。 由此可见,原主留洋爱丁堡,的确没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净顾着搞艺术,谈恋爱了。 即便张怀生两世都是文科生,也必须要承认一点:理工兴国。 基里安扶在桅杆旁,大副搓着缆绳,测量员在他身后,用六分仪矫正航行,他们中午采购物资启航,现在是下午时分。 作为水手,跑过大西洋航线的汉萨号船员无疑是非常合格的。 让他们放弃船只,回到陆地上做农夫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这也是张怀生之所以打算招收新人的原因。 这时,大副突然指着远方的一艘木质帆船惊奇道:“喂喂喂,开什么玩笑,都二十世纪了,还会有挂着私掠旗的海盗?” 远方的帆船顶部,悬挂着一面黑色骷髅旗,这在大海上是什么含义,毋庸置疑。 “你没看到它们的船是一艘老式卡拉克木质帆船吗?这种老船,加上海盗旗——要我说,他们一定在拍电影。” “没错,这种老古董现在不是放在博物馆里,就是沉没在海底。” “不不不,如果沿海用来打渔,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水手们吹牛打屁,聊的不亦乐乎。 “别开玩笑了!” 了望员放下单筒望远镜,声音都变调了:“快,快转舵,这他妈是一艘幽灵船!” 幽灵船? 人们发出惊呼声。 “你确定你没看错!” 了望员站在了望台上,大声呵斥道:“我以伟大狩猎之神的名义保证!这不是开玩笑,立刻转舵!” 但那艘船却离得越来越近。 它的艄尾破开白色的浪花,逆风而行,速度却还远在汉萨号之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汉萨号的侧边。 离得近了,水手们终于窥见了这艘悬挂海盗旗的船舶的真实模样。 腐朽发黑的船壳,残破且布满漏洞的破帆。 满船尽是挂满腐肉或干脆就是森森白骨的活尸和骷髅,为首的却是一个脸色苍白,头戴十字铁盔,像骑士多过像船长的男人。 很难在船上看到穿成这幅模样的骑士。 顶盔掼甲,落水后连救援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只能是必死无疑。 他的视线扫过汉萨号的船员们,面无表情,继续指挥着无声的船员们,向着远方驶去。 “幸好它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载满货物的汉萨号,根本不可能跑得过那艘鬼船。” “跑,快跑,把锅炉烧到最大!” 船上的人们,见远离了幽灵船,才宛如见鬼般怪叫了起来,值钱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唯有基里安,突然开口道:“黑骑士!” “那名所谓的船长,其实是一个黑骑士。” 跟在张怀生身旁这么久的基里安,自然能分辨出黑骑士应该是什么模样。 “返航,我们晚点再回德克萨斯,这个消息对张很重要,我们必须回去通知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诡秘 不那么悦耳的琴声从对面的阁楼里传出。 是致爱丽丝吗? 还真是生疏且糟糕的手法。 麦克卡尼皱起眉,他没有音乐天赋,唱起歌来五音不全,连跟着节奏打拍子都做不到。 但这不代表出身于苏格兰中产家庭的他不懂得鉴赏音乐。 张怀生的水准,完全可以用“灾难”来形容了。 要知道,致爱丽丝的难度并不高,许多初学者都能弹奏得很流畅。 他取出盛满烟丝的铁盒,自顾自卷起烤烟,嘴角微微翘起,已经想好等对方归来时,该如何嘲笑他了。 但琴声很快就从生涩,转变为娴熟,欢快温柔的曲声,令他皱紧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他心想,张怀生大概也很久没弹过钢琴了。 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战乱。 战争,改变了很多人原本的生活轨迹。 有的时候,即使是最该死的稳定,也要胜过最美好的战争。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回想起当初在苏格兰的家里,听着女儿弹奏钢琴的时光。 他当时就像现在这样,抽着卷烟,端着咖啡默默聆听着。 “生活总是苦涩的。” 他将方糖丢进杯中的咖啡里,轻轻啜饮一口:“即使加再多的糖,依旧掩盖不了苦味。我很想念你,西尔莎。” 西尔莎是他女儿的名字,在盖尔语中,是自由的意思。 这代表了他的期许。 可到了现在,麦克卡尼反而有些动摇了。 大英帝国如日中天,隔了一片大西洋的美利坚可以独立,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可以自治。 但就在家门口的盖尔人呢? 凭借盖尔人自己的力量,真的能赢得自由吗? 至于依靠美国佬,德国佬没谁是真正可靠的,德国佬自顾不暇,美国佬反复横跳,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盖尔人给卖出一个好价钱给英国佬了? 即使威尔逊拥有爱尔兰血统。 即使爱尔兰人有不少都在美利坚身居高位。 但当他们身居高位时,也就不再是爱尔兰人了。 民族,永远没有阶级重要。 麦克卡尼不禁萌生了,假如自己从没参与过独立运动,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的念头。 假如没发生这一切。 他仍能住在乡下的别墅里,每天翘着腿,躺在躺椅上,喝着咖啡,抽着烟,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琴声停止了。 片刻后,张怀生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麦克卡尼举起咖啡杯,轻声道:“张,你有喜欢的姑娘?” 张怀生脑海中下意识勾勒出了一道清冷的身影,她穿着青色道袍,孑然而立,精致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 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勉强算有。” 麦克卡尼笑着说道:“那一定是个很活泼,很温柔,就像爱丽丝一样的女孩。” 张怀生摇了摇头:“不…她其实是个性格很寡淡,经常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的人。所以常常会两人相对,默然无语。” “那她一定很漂亮。” 张怀生微笑着点头:“的确,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没有之一。” “呵,这就是年轻人啊。” 老麦头的脸上露出过来人的笑容:“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颜色比什么都重要,但后来,我遇见我爱人的时候,才意识到那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那是三十年前,我在阿伯丁参加一场板球比赛的时候” 谈兴正浓。 老麦头取出了珍藏许久的威士忌,絮絮讲述起了他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 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都拥有一段传奇般的经历。 麦克卡尼也有。 年少时,在酒里,用左轮手枪跟人激情对射;带领学生们游街抗议;和一同创办盖尔学会的克利福德,逃避盎撒人的追捕 张怀生默默听着。 一杯杯喝着酒,直至微醺。 两人就这样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倒睡去。 睡着后的老麦头,胸口的美人鱼倒悬十字架,闪烁起赤红的光芒,满眼憎恨与嫉妒的人鱼缓缓浮现,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 他顿时被冻成了一具冰雕。 似乎稍稍出气了的人鱼,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张怀生。 它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随后,以莫大的毅力抵挡住了诱惑,重新缩回十字架中。 张怀生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薄雾。 阴冷的房间,张嘴便能吐出白雾。 窗外全都是糊的,隔了稍远的院墙都看不清晰,至于街道,更是模糊一片 唯有一棵靠窗的梧桐树,因长久没有修剪,泛黄的枝叶抵近了玻璃窗,所以看得真切些。 这不是鸢尾花23号。 这是自己今天去的那间琴房? 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张怀生从钢琴椅上站起,在斜靠在墙边的巨大穿衣镜前站定。 他穿着一件黑色礼服,胸口别着一枚镶嵌有南非粉钻的金质胸针,肩膀上还装饰着穗状装饰品。 “这身衣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件位于琴房,挂在衣架上的那套。” “但脸还是我的脸,并没有变成这间房屋的原主人的。”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场梦境。 源头应该是这鸢尾花街中的诡秘。 可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因为连续三次粉碎人格,使我的精神防线太过脆弱,不攻自破了? 张怀生深深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着。 不,最起码不仅是。 张怀生将目光转回眼前摆放的这架钢琴——昨晚还落满灰尘的钢琴,此刻已经焕然一新,像是经常有人弹奏一般。 是因为我弹了这架钢琴的缘故… 再加上最近我精神衰弱,晚上还喝了过量的酒,所以才被鸢尾花街的诡秘趁虚而入。 这恐怕是麦克卡尼先生始料未及的事情。 毕竟,单纯弹奏钢琴,和喝酒,不会导致这一连串的后果。 一切都是巧合。 但我该如何出去? 张怀生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决定先试试打开窗户,可窗户锁的很死,如果要强行打开,势必会造成很大的声响。 这在情况未明之际,无疑是极为危险的行为。 在这一过程中,张怀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力气似乎变小了很多。 他试着抬起不远处的钢琴椅,居然意外的沉重。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丝慌乱,试着变身成狼人,可体内的灵性,沉寂的就像死去了一般,根本不受调动。 是因为在梦里,所以我所有的能力都消失了吗? 我现在似乎比普通人还弱。 张怀生心头忧虑。 以前做噩梦时,被怪物追逐,或是跟敌人殴斗时,总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涌现出的负面情绪统统抹除掉。 他开始在房间内搜寻有价值的物品,但最终只找到了一份“巴赫的琴谱”,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拿出来才发现,这是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金属铭牌,它的上面写着一个简化名字,应该是法语字母。 路易·约瑟夫。 一个常见的法国人名,或许是这间琴房的原主人。 握着金属铭牌,张怀生明显感觉到自己倒映在穿衣镜前的身影,变得凝实了许多。 力气仿佛也恢复了一些。 “这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来,我需要了解更多信息,从而提升我能在这场…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境的东西里的实力?” 走出房门。 一道黑影袭来。 张怀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这一步还没迈出,一阵剧痛袭来,张怀生便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之中。 片刻后。 张怀生重新在钢琴椅上苏醒。 他的双手还搭在琴键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不不,那不是错觉。 我的确死了一次! 站在穿衣镜前,张怀生能清晰地看出,自己比之前的身影要更淡了些,这比拿到金属铭牌之前要凝实,比之后要黯淡。 所以,每死一次,我就会变得更黯淡一些,直至消失? 张怀生皱起眉。 继续停留在房间里肯定是不行的。 他不信时间到了,自己就能自然苏醒,这不符合超凡常识。 但守在房门外的,到底是什么怪物,自己现在顶多也就一个普通成年男性的力量,连它的动作都捕捉不到,又该怎么出去? 张怀生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随即打定主意:“我现在还有试错的空间,先拿东西吸引一下它的注意再说。” 他将一个摆在墙角的瓷器花瓶拿起,放在门口处,向外一滚。 砰—— 花瓶应声破碎。 门口处,赫然站着一个直立起来,宛如晾衣架的怪物,它的面部是一片空白,但却有两朵淡蓝色的火焰充当眼睛。 在打碎花瓶的一刹。 晾衣架怪物像是触犯了某种禁忌,立刻慌乱了起来。 下一秒,无形的力量向它涌来,直接将它摧毁成了一堆碎片。 “不能发出剧烈声响吗?” 张怀生默默记住了这一点。 随后,他跨过衣架怪物的残躯,走出门,先是打量了下走廊的两头,发现并没有什么怪物在一旁窥伺,才蹲下身来,在衣架怪物的残躯中,挑拣出了一根锋利的木楔子。 这应该能暂时拿来防身。 张怀生将木楔子插到裤袋里,思索了片刻,向走廊的左边走去——那里有通往楼下的楼梯,是离开这件别墅的必经之路。 但拐过走廊。 张怀生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且精致的小男孩儿站在楼梯的下方。 他说道: “哥哥,我们得快点了,不然父王会生气的,他现在越来越暴躁了。” 哥哥? 父王? 这个路易,跟路易十六有关? 张怀生略加思索,便决定暂时扮演这个所谓的“哥哥”。 “弟,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事吗?” 小男孩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先下来,我就告诉你。” 扑哧… 小男孩的手掌,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接刺穿了张怀生的胸膛。 力气迅速流逝。 张怀生有些疑惑:“为什么?” 小男孩轻笑道:“哥哥好笨,你既然忘记了,那就该死了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储 从黑暗中苏醒。 张怀生发现,自己的双手依旧搭在琴键上。 胸口处隐隐作痛,但伤口却已经消失了。 “根本躲不开啊。” “这个所谓的弟弟,实际上是要比晾衣架怪物还要更恐怖的家伙,只是披着一层人皮,显得像是人畜无害罢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张怀生拧紧眉头。 片刻后,他站起身。 本想直接出门,随即意识到,本应放在门口的晾衣架怪物的残骸和花瓶碎片都已经消失了。 “这说明,我其实不是死而复生,而是时光倒流了?” 他重新拿起花瓶,骨碌碌滚了出去。 啪—— 晾衣架怪物如期而至,将花瓶打成了碎片。 “果然。” 张怀生重新来到走廊,这一次,他没有多此一举捡拾晾衣架怪物的遗骸。 因为就凭这幅身板,即使给他一把后世的冲锋枪,也不可能威胁到这些怪物,更别提拿一根稍微带点超凡力量的木楔子了。 他看向楼梯口的方向,这一次,他选择了向右边走。 那里虽说是死路,但如果能挖掘到更多的信息,更好地扮演“哥哥”的形象,兴许能取信于那个小男孩。 张怀生拐进第一个房间。 这里明显是一间书房,正中央的墙壁顶端,悬挂着一个蓝底鸢尾花的盾徽,两边摆放着的都是书架。 张怀生的目光从书架上迅速扫过。 “大多数都是些文学作品,或是琴谱乐谱之类的,没有什么涉及超凡的内容,看来这里的原主人,应该是个在文学和艺术层面,造诣极高的人。” “没有封面的笔记本” 张怀生信手翻开,望着上面醒目的日期标志,他的眼前一亮——就是这个! 张怀生迅速阅读着日记本。 日记的内容有些混乱,有时条理明晰,但有时却像是疯子的呓语。 张怀生迅速提炼出有效的信息: 就如他口袋中的铭牌上所写的那样,他叫路易·约瑟夫,全名是路易·约瑟夫·泽维尔·弗朗索瓦,倒霉蛋路易十六的嫡长子。 在张怀生的前世,他本该继承法兰西王位,可却在十岁那年患病夭折了。 而这个世界,很显然,路易·约瑟夫并没有早早夭折,只是结局也不甚美妙,在十六岁那年,和弟弟一同被捕。 雅各宾派倒台后,他们兄弟俩被热月政府关入了坦姆普尔监狱,一年后,两人便因糟糕的环境罹患重病,先后死去。 他们的遗骸被保皇党送到了鸢尾花街,与此时,已经死去一年的路易十六的遗骸,一同安葬在此。 可不知怎么回事。 他们死去了,却没完全死去。 类似于灵魂的执念,从他们的遗骸中诞生,并且和其他死于大革新的法兰西贵族们一同,重新生活在了鸢尾花街。 “也就是说,鸢尾花街其实是个大坟墓,而不是什么庇护所?” “每晚如果不睡觉,所听到的喧闹声,其实是这群法兰西贵族们死去的灵魂在彻夜狂欢?” 张怀生深深皱起眉。 他明白“弟弟”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了。 因为在兄弟俩复苏后,记忆便随着漫长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混沌不堪,许多贵族的灵魂都因异化而堕落,完全失去了人性。 所以,兄弟俩便约定,谁先忘记了,就要杀死对方! “可现在看来,弟弟似乎也已经忘记了,不然,他怎会不知道,路易·约瑟夫,他的哥哥早就已经消散了。” 张怀生长叹了一口气,推门向楼下走去。 他已经隐约把控到了该如何离开这里的关键了。 “哥哥。” 脸色苍白的小男孩依旧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呼唤着他。 “查理。” 张怀生回应道:“带我去觐见父王,他在混沌中已经沉沦太久了。” 小男孩微微侧目:“好不过要小心,父王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他现在变得脾气暴躁,多疑,没人敢接近他。” 走到街上的时候,浓雾变得稀疏了不少。 一个看上去像是佩剑贵族,但嘴巴却占据了大半张脸的男人,站在大街上,嚷嚷道: 那个宫廷里奥地利娘们每天只会开舞会,晚宴,摆弄时装,修建花园,她把整个国库都给掏空了。 而等到那群无套裤汉们拿着枪和绞索杀进皇宫时,她就拍拍屁股,带着金银财宝回了维也纳当修女去了。 这个该死的奥地利娘们就是一场灾难! 我们跟哈布斯堡打了几百年的仗,就该一直打下去,而不是听信那个刚从洛林跑到维也纳的弗朗茨,想要和解的鬼话。 小男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哥哥,他在羞辱我们的母亲。” 奥地利娘们和母亲 他敏锐地提取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是玛丽王后。 来自哈布斯堡家族。 张怀生不动声色道:“可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在法兰西人民陷入饥荒的时候,玛丽王后仍旧穷奢极欲,唆使着耳根子软的路易十六,为她向银行家借款,购置珠宝。 诚然,把波旁王朝倒台归咎于一个女人是有失公允的,但作为法兰西的王后,玛丽王后是绝对不合格的。 “真是可笑啊,作为蒸汽与机器之神最虔诚的信徒,我们能造出过具备活着特性的巨型蒸汽机甲的国王陛下,如今还在这鬼地方受苦。” “那个女人却跑回到奥地利去当修女去了。” “她也配吗?她连机器是怎么运转的都不知道!” 路易十六不是个锁匠吗?看来在这世界,路易十六反倒成了个醉心于研究机器的蒸汽机师就是不知道是序列几? “住口!” “拉海尔侯爵,作为臣民,你如果继续诽谤你的主君,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两位王子殿下,我的主君始终只有陛下,而非那个奥地利女人。” 大嘴巴的贵族微微鞠躬,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敬畏:“自从低地被马克西米利安无耻窃取之后,我们和哈布斯堡打了三百年的仗,您作为王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拉海尔侯爵,够了。” 张怀生突然开口道:“即使我的母亲做过无益于这个国家的事情,可现在我们都已经沦为此等境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抱歉,王储。” 大嘴巴贵族躬下身。 相较于二王子,张怀生扮演的路易·约瑟夫明显更具威信。 “那么接下来,请你带我们一同去觐见我们的父亲。” “愿为您效劳,殿下。” … 一行人向鸢尾花街的更深处走去。 张怀生平时从未来过这里。 入眼,是一座巨型庄园。 薄雾中,庄园像是一只潜伏于雾中的巨兽,等待着吞噬生命。 “很可怕的气息,这座庄园里肯定蕴含着极大的危险…这是麦克卡尼先生三令五申不要靠近的地方。” “但是,要想脱离这个梦境,就必须得闯一闯了。” 庄园是通透式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是相互洞穿,相互连接。 没有现在大多数住宅都有的走廊。 但庄园的装潢却并非是金壁辉煌的豪奢状态,而是充满钢铁般森然冷硬的金属。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觐见 张怀生已经做好会被看出端倪的准备了。 没想到,拉海尔侯爵只是稍加思索,便道:“国王陛下生前,是序列5的金属大师,但死后,满腹怨念与愤怒,使他的灵性节节攀升,再加上漫长的时间,足够他阅遍藏书,获得更高序列的知识,他现在比起生前,还要更加强大。” 查理抬起头,将冰凉的手塞入张怀生的手中:“哥哥,如果害怕,我们就回去,这样的日子,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 你不急但我急呀 张怀生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是一种折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您觉得我说的对吗?拉海尔侯爵?” “的确。” 大嘴巴的侯爵脸色黯淡了下来,它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怆,空洞的眼眸中淌落泪珠。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您有这样的觉悟,我真的很感激。” 张怀生一边和两人交谈,套取信息,一边暗暗盘算。 路易十六,现在的状态保底相当于序列5的金属大师。 金属大师的能力,光从表面上看,有些类似于前世所看电影中,万磁王的能力,都能控制金属,熟练掌握金属的特性。 但金属大师更擅长的,依旧不是正面战斗,而是更好地利用金属的特性,打造出无坚不摧的战争利器。 他现在的身体凝实了很多,应该能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实力,但没有“双生之刃”和“鲜血狼皮”,这份实力恐怕也就能跟序列7掰掰腕子,根本不可能正面对抗一位中序列。 根据张怀生,以及约瑟夫日记本上的猜测,整个“鬼域”(姑且这么称呼)的根源,其实就是路易十六。 它是鸢尾花街一切诡秘的源头。 要想出去,路易十六就是横亘在眼前的一座大山,无论如何,也得迈过。 庄园里的气温很低。 墙壁上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越往里走,越能听到一个充满愤怒与怨恨的咆哮声。 “那些三级议会的叛徒,伙同暴民,将我赶下王座,他们将无辜的,发自内心热爱着法兰西的我推上断头台。” “我的女儿,被狱卒和暴民虐打,强暴,我的儿子们被关押在监狱,每天食不果腹,和老鼠作伴,被强逼着承认莫须有的指控。” 查理抬起头,看向张怀生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与难过。 张怀生一时间或许是背负了“路易·约瑟夫”的身份影响,心情也瞬间跌入谷底,他的眼眶微红,用力攥紧了查理的手。 法国大革新是进步的吗? 当然! 但有没有冤假错案,有没有扩大化,有没有无辜者受难? 这当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路易十六是反动分子吗?的确!作为旧贵族势力的代表和名义上的领袖,路易十六再反动不过了。 但他只是个蠢货,不称职的国王,却并非坏的流油,能狠下心动用军队镇压“暴民”的暴君,否则革新早就被扼杀在襁褓中了。 人们津津乐道的,路易十六亲手改良的断头台,并非他残忍暴虐,热衷于观看人头落地的场面。 而是因为以前的断头台刀刃太钝,往往砍到人的脖颈时,还会卡在原地,致使犯人临死前还要经受残酷的折磨。 “我们走,去将父王从无尽的愤怒与怨憎中解救出来。” 张怀生率先迈步。 原本还有些恐惧的拉海尔侯爵,见状也跟了上去。 路易十六生前是个很好相处,很没威严的国王,但死后,反而成为了所有鸢尾花街的亡魂们所恐惧的对象。 他们来到大厅。 国王就坐在正中央的铁王座上。 他的穿着很朴素,没有王袍冠冕,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像工厂里的技术工人多过像一位国王。 “你们来了,我的儿子们和忠心的臣民。” 张怀生向前走出一步:“是的,陛下,我向您觐见,并谦卑地祈求,您能结束这一切,停止心中的怨恨。” 他说着,目光却看向了不远处,一具巍峨雄壮,浑身上下闪烁着银灰色光辉的钢铁机甲。 这绝对是一件威力恐怖的杀人机器。 它与现阶段流行的蒸汽机甲,相差了一百多年,但无论是从造型还是那些狰狞恐怖的武器装备上来看,它都丝毫没有落后的迹象。 “哈,我可怜的儿子居然要他的父亲停止怨恨——他们都这样对你了,你难道就不感觉愤怒吗?” 路易十六气极反笑:“他们摘掉了你本该继承的王冠,虐待你,鞭打你,侮辱你的尊严,玷污你的荣誉。” 张怀生沉声道:“愤怒无济于事,一切都该终结了,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要留。” 路易十六瞪大了眼睛,胡须因愤怒而翘起:“我从来没痴迷于权力,我只想安心做一个蒸汽机师,打造我钟爱的机械,我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孽,要蒙受这样的屈辱和灾难?”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既然注定为王,就必须承担你应尽的义务,既然你不合格,自然会有人将你赶下台。 这就是你的罪孽,是你的无能和愚蠢将事情衍变为此等境地的。 事已至此,连受你牵连的我和查理都远很了,我不明白你究竟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当然不甘心,人民推翻我,将我送上断头台,他们的生活变好了吗?” 张怀生默然。 法国大革新,导致了法国陷入了十年战乱,究竟有多少人死去无从计数,拿破仑这个天降猛人强行给法国续了一波命,但自从他失败后,法国可以说是彻底一蹶不振,失去了同英国争霸的可能。 “没有。” “掀翻了国王,人民的背后还骑着贵族,掀翻了贵族,还有资本家,总有人想要骑在他人的背上。” “但人民想要的其实并不多,能够果腹的食物,能稍微看到些希望的未来就够了。” “人民或许无法使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但起码能将那些骑在自己背上的人掀下来,并踩入尘埃。” 张怀生高声说道:“或许在你看来,人民愚蠢且容易被挑唆,但人民的力量,永远都是伟大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儿子们。” “生于帝王家,平时享受着远比平民尊贵,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大厦将倾,合该如此。” 张怀生神情淡然,西方的权力斗争有时候要显得温和许多,比起东华王朝的宫廷诡谲,西方王室的确要显得温情不少。 最起码,很少有将对方赶尽杀绝,株连九族的。 “好个大厦将倾,合该如此!” 路易十六越发愤怒,他张开手,整个大厅的金属仿佛化作汪洋,飞速流动,凸显出一个个尖锐的刺。 “我那数十年没来看望过他那可怜父亲的儿子,居然嘲讽起他的父亲来了。” 张怀生将视线挪向不远处的这具钢铁机甲。 张怀生没有犹豫,这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他迅速跃起,钻进了机甲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蒙娜丽莎的微笑 张怀生的举动或许略显冲动,但他已经很清楚清楚,光凭嘴炮,是不可能说动路易十六安心离去的。 路易十六的执念,不仅仅是对革新者的憎恨和愤怒,还有对蒸汽机械的热爱。 对旁人而言,漫长且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无趣生活,无法进食,无法品味性,无法感受到血肉之躯的欢愉 这足以使这群热衷于享受的豪门贵族发疯! 但对痴迷于蒸汽机械,本就不热衷于权力和社交的路易十六而言,好不容易能躲到这样一个不需要社交,没有琐事缠身,可以专心研究他热爱的机械的地方。 鸢尾花街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座世外桃源。 他希望继续存在,而非消失。 这份执念,使他即使经历了两百多年岁月更迭,依旧充满“人性”,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饱受折磨,变得麻木,甚至异化。 然而,机甲虽是男人的浪漫,可张怀生却是第一次驾驭这种东西。 在这个世界,除了蒸汽机师以外,没人能完全发挥机甲的威力。 这架“毁灭者”也明显不是那些可供普通士兵使用的通用型号。那玩意儿有另外的名字——坦克。 随着他进入机甲的座舱。 一道冰冷如蛇般的意念,贯穿他的身体:“驾驶员身份认证认证已通过,欢迎您,约瑟夫王储。” 就连机甲都把我认作了约瑟夫王储 张怀生若有所思。 耳畔继续传来冰冷的声音。 “正在自检” “燃料充足,装甲无破损,弹药已填充,随时可以进入战斗模式。” “是否启动机甲,进入战斗模式?” 张怀生试着传出意念:“启动!” 蒸汽机立刻轰鸣声大作,大股黑烟从机甲背后的烟囱中喷涌而出,无形的灵性之线,从机甲中蔓延而出,与张怀生的身体相连。 机器运转,迸发出炽热的火星。 沉睡已久的战争机械,在此刻蓦然睁开了带有灵性感应功能的双眼,冰冷,淡漠,俯瞰着显得十分渺小的路易十六。 银灰色的涂装,使其臃肿的机身显得不像现阶段流行的铆接装甲那样粗犷不,不是不像,而是它的确不是铆接装甲。 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装甲,连半颗铆钉都看不到。 “还不错,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办法开动‘毁灭者’。” 而另一边,路易十六也张开手,任由头顶已经液化的金属穹顶,如同洪水般泄下,将他吞没。 片刻后,一副有着火炮,枪管和链锯的机甲便构筑而成,他的身体拔地而起,在机械的辅助下,铁王座稳稳落在了驾驶舱的位置。 他没选择更方便快捷的方式来击败张怀生。 作为序列5的金属大师,路易十六经营这座庄园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整个庄园都是他的钢铁领域。 如果他想,或者张怀生是以本体前来的话,他甚至能操控张怀生体内的铁元素,化作钢钉,瞬间将他扎成筛子。 作为中序列的第二阶段,金属大师已经不是普通人依靠数量能够堆死的对象了。 低序列的超凡者,更是根本没可能向他发起挑战。 张怀生试着操控机甲,做出了冲锋的架势。 沉重的机械腿踩在地面,发出隆隆巨响。 而路易十六驾驶的蓝色涂装的机甲,只是向后踏出一步,撑在金属地板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 两架庞然大物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 咔咔… 机械躯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开始变型。 两者都没上来就动用武器,但就是单纯的硬碰硬,张怀生却也迅速落入下风,被路易十六推动着,逼向角落。 路易十六轻蔑的嘲笑声响起:“实在是太羸弱了,约瑟夫,你从来就不擅长战斗,比起冷硬的金属,难闻的机油和熏人的浓烟,你更愿意穿着华美的缀有蕾丝的礼服,在琴房里弹奏钢琴,或是在书房里阅读名着。” “是谁给了你这只还长着乳牙的幼狮,向雄狮挑战的勇气的?” 张怀生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约瑟夫,这些垃圾话对他而言,只能说是对牛弹琴了。 他如同一块干瘪的海绵,迅速掌握着操控机甲的经验。 “同步。” “协调。” “独裁能控制自己,如果运用得当,也该能控制这副机甲的。” “蒸汽机师有金属亲和,他们在操控机甲上,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做不到,即使我穿着的这副机甲,比路易十六的更强,也绝对没可能挑战路易十六。” 路易十六已经放水了。 他现在所能争取到的战斗,已然是最佳情况。 如果还打不过的话,他就只能趁着自己还有重来的机会,死去一遍后,利用时间回溯,重新向路易十六发起挑战。 轰—— 银灰色机甲向一旁闪躲开,路易十六驾驶的蓝色机甲去势未消,一头撞在了铁墙上。 似乎感受到了张怀生正在飞速进步,路易十六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随后,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孔,在他驾驶的机甲上生出。 强烈的警兆,使张怀生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可偏偏这具身体并非实体,使他有种极为憋闷的感觉。 “小心了,我的王储,接下来,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路易十六透过机甲,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呐喊。 下一刻,火光迸射,剧烈的轰鸣声席卷了整个大厅。 刺鼻的硝烟味,没能使查理和拉海尔侯爵皱半点眉,他们已经失去了嗅觉。 此刻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忧虑。 没人还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除了路易十六本人。 而这样猛烈的炮火,足以轻松摧毁一栋用钢筋水泥铸就的堡垒,仅仅是冲击波,就能使普通超凡者遭受重创。 硝烟逐渐散去。 查理微微张开嘴,惊喜道:“哥哥没事?” 银灰色的机甲,此刻正双手护卫在胸口,一面巨大的金属盾牌被他擎在手中,上面坑洼一片,但居然硬是没被击破。 不仅如此,金属盾牌和机甲上的伤痕,此刻正在迅速修复。 就像终结者电影中的液态金属,强度或许有限,但不代表防御力就不高。 路易十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错,能解锁我特地安装在第二层控制台的路易合金盾牌,你在操控机甲上的天赋,的确要远比你的父亲我更为出众。” “但很可惜,一切就要到此为止了。” “没人比我更懂毁灭者,驾驶着我亲手缔造的战争机械,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 更多的炮管从蓝色涂装的机甲上延伸而出,使这座机甲乍一看,宛如刺猬般充满了攻击性。 “记忆金属的修复速度很快,韧性也很足,但韧性再高,也有个阈值,只要超过这个阈值,它根本就不会修复的机会。” 下一刻,火光迸射,轰鸣声再起。 无数炮管齐声奏响,仿佛耳畔响起惊雷。 张怀生在这一刻,却俨然放弃了防守,启动了所有武器的开关,银灰色的机甲上,也延伸出无数炮管。 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要尽可能试验出路易十六驾驭的这座机甲的强度。 恐怖的爆炸,彻底将整个大厅吞没,便连鸢尾花街上那些正在彻夜狂欢的游魂们,都满脸惊恐地看了过来。 躺在沙发上,正安然入眠的麦克卡尼似乎被惊醒了,但他只是四下张望了一下,连身上因冰块融化而湿透的衣衫都没换下,便再度沉沉睡去。 在“鬼域”中,天翻地覆的动静,传递到外界,不过是极轻微的动静。 … 张怀生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四面都是金属墙壁的房间里。 房间空荡荡的,唯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天鹅绒被的床,并且在床头,还挂着一幅木板油画。 画上,穿着黑色纱衣的中年妇人眼角狭长,似笑非笑,双手交叉放在腰部,显得十分端庄。 但起先看上去还挺正常,但越是细看,越觉得她似乎从各个角度都在盯着你,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蒙娜丽莎的微笑?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这幅达芬奇所做的画,即使是在张怀生前世的东华,也是耳熟能详的作品。 这幅画作曾在三年前被盗出卢浮宫,窃贼声称,要价五十万里拉,由于里拉是意大利货币,因此窃贼也被普遍认定为意大利人。 去年这幅画被法国收回,并宣称为国宝。 只是历来对于被追回的画作是赝品还是真迹都有怀疑现在看来,这幅画应是赝品无疑了,因为真迹就在眼前。 这绝对是一幅具备超凡力量的画作! 达芬奇是超凡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些不具权威性的超凡书籍,曾提到过掌控途径的序列4,名为画家。 如果属实的话,张怀生觉得,达芬奇应该就属于这一序列。 “呵,这个世界连文艺复兴三杰都变成超凡者了。” “超凡者,在这世界还真是无处不在,如果有人告诉我秦皇汉武,亚历山大,拿破仑都是超凡者,我也不感觉奇怪了。” 张怀生努力将视线挪开,这幅画给人一种强烈的引人瞩目的感觉。 但直觉告诉他,再看下去,这幅画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变化。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是在哪?” “我记得,我不是刚刚还在跟路易十六开着机甲互相对轰吗?” “按照我的猜测,即使我死了,也该在琴房里复活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坦诚相对 静谧黑暗的房间里。 张怀生突然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他不假思索,向前一个翻滚,随后才回头看去,凝神戒备。 房间依旧空荡荡的,唯有墙壁上悬挂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似乎是他受惊过度了。 但张怀生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油画中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正在缓缓扩大——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蒙娜丽莎的冷笑。 张怀生背对着墙壁,缓缓向后退去。 他努力使视线不要聚焦于画作上,但哪怕是眼角的余光扫过,张怀生脑海中对于这幅画作的印象,依旧在不断加深。 张怀生只好闭上眼睛,但此时为时已晚,这幅画仿佛烙印在了脑海中,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淦! 这还是张怀生晋升“独裁”以后,第一次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思维,越是想要放空大脑,那幅画作便越明显。 画作上的黑纱女子,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甚至咧开了嘴,露出锋利的尖牙。 次元空间,无效! 狼人变身,无效! 所有的能力都失效了。 他此刻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强烈的恐惧感,甚至使张怀生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也要撞破墙壁逃生的冲动。 但他死死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的牙齿咬破嘴唇,剧痛唤醒他的神智,使他不至于落入疯狂。 画中的黑纱女子,如同风化般,皮肤开始变得腐朽,干瘪。 眼窝深深凹陷,头发变得干枯。 锋利的獠牙从嘴角伸出。 她交叉叠放的双手,猛然抬起,伸出锋利的爪,眨眼间便挣脱了画框的束缚,向张怀生扑来。 “够了,蒙娜丽莎!” 一声冷哼,金属房间里的诡异气氛霎时如潮水般退去。 再看那幅画作,依旧是那笑容恬淡,端庄优雅的妇人。 刚刚所见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墙壁上突然泛起涟漪。 微胖的国王头戴冠冕,盛装来到了房间之中。 他脸上的笑容很和煦,和查理口中“越发暴躁的父王”截然不同。 “吓到你了?呵,这是芬奇先生留给我们后人的小幽默,很难想象?像他那样的艺术巨匠,还会有这种恶趣味。” “的确。” 张怀生深以为然。 他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般,如果是现实,此刻肯定已是满头大汗,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做出这样的反馈。 因为这具身体其实并不属于张怀生,他仅仅是意识在此。 “你不是约瑟夫,对?” 张怀生张了张嘴,想解释,还未开口,便被路易十六打断了。 “你不必解释,实际上,你也没有故意向我隐瞒的意思,之所以我们都看错了,是因为约瑟夫的意志。” 路易十六苦笑道:“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把我们送走,而他则选中了你。” 如果张怀生真想扮演约瑟夫,肯定不会说出那些明显不符合其身份的话。 但这不是因为他尊重“王者”亦或“亡者”,而是他以为自己能重生,于是便畅所欲言了。 路易十六絮絮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那个胆子来直面我,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更不可能第一次驾驶‘毁灭者’,便怀着同归于尽的暴烈性子,击碎了我的装甲。” “他是个热爱艺术和文学的好孩子,只是不适合担任一位国王尽管他早就已经失去了王冠的继承权。” 路易十六的神情有些沮丧,死后漫长的“生命”,没有磨灭他的情绪,他比查理,拉海尔侯爵还更像一个正常人。 而张怀生只是默默倾听着路易十六的絮絮低语,他像是在贬低自己的儿子,但话语中又隐含着对自己儿子的爱。 “你说的话里,有很多其实我都明白,人民憎恨我,是因为我成了那些骑在人民头上吸血的寄生虫的代表。” “而玛丽又撺掇我,向人民征税来弥补亏空多可笑啊,贵族和大资本家明明富可敌国,却不必缴税,平民明明已经如此困苦,却还要加税。” “我们不敢欺负贵族和资本家,却忽视了平民的力量,认为他们是好欺负的对象,终于招致如此后果。” 路易十六的脸色有些茫然:“如果你真的是约瑟夫该有多好,你一定能做好一位王储,而不是使局势崩坏到后面那种地步。” “陛下,我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我真是您的儿子,未必会比约瑟夫殿下做的更好。” 路易十六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张怀生,随即问道:“现实中,你是个法兰西人?是谁安排你住进鸢尾花街的?” “不,我是个东华人。” “东华啊” 路易十六若有所思道:“那是个神秘且强大的东方古国,当初西班牙人鼎盛时期,想要组建舰队,劳师远征,结果却被打得大败亏输。” 这同样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 其实也正常,西班牙瞧上了吕宋岛,而南洋当时可是东华大顺王朝的势力范围,二者发生冲突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劳师远征的西班牙,很显然不是当时刚刚取代大明政权不久,北伐后金,南征大越,如日中天的大顺王朝的对手。 尽管后来吕宋还是丢了,但最起码当时,大顺在国际上还是打出威望了的。 “我不知道是谁安排我们住进鸢尾花街的,或许是您的波旁王室,也或许是奥尔良王室,波拿巴王朝,第三共和国政府” 张怀生语气微顿,说道:“我目前正处于一个盖尔人独立组织,或许是出于跟英国人敌对的缘故,他们允许我们在鸢尾花街避难。” “那应该就是波旁家族的后裔们了,最近,他们除了从我这儿取走一些‘作品’以外,很少会向我觐见。” “毕竟,是我弄丢了家族法兰西的王冠,他们怨恨我也正常。” 路易十六的脸上露出苦笑,波旁王室鼎盛时期,拥有西班牙,法兰西,意大利三顶王冠,现在则只剩下西班牙了。 而西班牙,看似还算大国,实则已是日薄西山。内部冲突尖锐,百姓穷困,教会势力根深蒂固,完全是列强吊车尾。 波旁王室在西班牙的统治,也并不稳固。 “总算还有西班牙,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张怀生言不由衷地劝慰道。 尽管他认为,腐朽的君主制,早就已经到了该被扫进垃圾堆里的时候了——除非他生下来就是君主。 屁股决定位置,背叛自己阶级的人永远比敌人还要更加可恶。 就像后世的许多精神资本家,明明自己还是被剥削的对象,反而要为资本家们鼓吹,希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这种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愿如此。” 路易十六叹了口气:“其实,我早没了那些雄心壮志,之所以久久不愿离去,一方面是因为热爱的机械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宁愿就这样一直下去,起码还能看到查理和约瑟夫尽管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唉,我永远是这样懦弱,总是担心做出不好的决定,任由事情发展的越发糟糕。” 张怀生很认同路易十六的自我批评。 他说道:“可以理解,毕竟那是您的儿子,没有哪个父亲舍得做出这种决定。” 路易十六自嘲道:“他们一定很恨我,在煎熬中度过了这么多年…约瑟夫和查理,他们宁肯选择自我了结。” “正如你所说的,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了结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您已经想好了?” 其实送不送走路易十六,跟他关系倒也不大。 他只是被迫卷入的这片“鬼域”,核心诉求是离开这里,返回到自己的身体,而非终结这一切。 “想好了,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走出了庄园,和查理,还有拉海尔侯爵看了看我的臣民们…他们因我一己私欲沦落到此等境地,我若还有哪怕一丝王者的担当,也该结束这一切了。” 张怀生默然。 良久。 路易十六才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其实,查理跟我很像,我小的时候,既不愿见人,也不愿意说话。” “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早早辞世,或许我能跟我心爱的齿轮和机油们度过一生。” 社恐+技术宅?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您其实很像我们东华的大明王朝的天启皇帝,他也是个非常热爱木工机械的皇帝。” 路易十六眨了眨眼,轻笑道:“那他一定是个很不合格的皇帝。” 张怀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路易十六取出了一枚银灰色的机械核心,里面有无数的小齿轮正在运转:“我有个小玩意儿送你。” “这是什么?” “毁灭者的核心。” 路易十六补充道: “其实毁灭者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到底是我亲手缔造的作品,只是,它需要一个合格的操控者。” “你可以把它安装到你的任意武器上,使你的武器获得“流动的金属”特性,这能赋予你武器更高的灵性,以及包括自我修复功能在内的种种特殊效果——当然,它更适合用来重新制作一副机甲,但很显然这并不适合你。” 张怀生接过机械核心,很诚恳地鞠躬致意:“感谢您的慷慨赠予。” 他的脸上露出笑意:“就当是你叫的那一声父王的奖励…说来惭愧,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约瑟夫这样叫我了。” 张怀生微微垂首。 他没再说话。 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唯有墙壁上悬挂油画,蒙娜丽莎依旧在微笑。 两串清泪从她的眼角淌落。 天旋地转。 … 张怀生醒来时,天色已经微亮。 他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依旧是他睡前所处的房间,但他很清楚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简直就像一场梦?” 张怀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有些潮湿,想来之前曾经出过不少汗。 他又想起那幅蒙娜丽莎的微笑,忍不住感慨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张怀生突然感觉手心有些发烫,张开手时,便看到了一颗银灰色的金属块,正安稳躺在他的手心。 金属块似乎也察觉到了张怀生正注视着它,一个翻身,齿轮张开,化作一个袖珍版的毁灭者,指着张怀生,发出滴答滴答的齿轮声。 它在埋怨我太蠢? 把毁灭者给弄坏了? 张怀生哭笑不得: “拜托,我又不是蒸汽机师,我连这个时代的民用汽车都没开过,你指望我刚开上机甲就能立刻融会贯通,变成机甲大师吗?” 金属块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些理解了。 张怀生直接亮出双生之刃,两个具备“活着特性”的超凡造物,立刻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相互对峙了起来。 “我就知道它俩一定合不来。” 张怀生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 路易十六给的毁灭者核心,绝对是中序列里都难得一见的宝物,放到拍卖会上,能卖出比双生之刃高出十倍乃至几十倍的价格。 如果碰到懂行的蒸汽机师,甚至能卖出上百万美元的天价。 毕竟,蒸汽机师的财大气粗,可是众多超凡者中都极有名的。 他们这种高新技术人才,远比绝大多数只会打打杀杀的超凡者更加具备价值。 但毁灭者核心比双生值钱归值钱,在灵性层面上,两者又是属于平等的。 谁都别想压服谁。 张怀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拉偏架。 毕竟毁灭者核心是新来的,而且跟他不属于同序列,万一对他一直心有抵触,岂不是永远都用不上了? 可见,这一碗水端平往往是笑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懂事的孩子往往会因失去统战价值,从而变得无人问津。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张怀生看到蹲在街对面的基里安,正跟一群准备上工的工人们一边吃着饭,一边笑着交谈着。 张怀生走近,他连忙举起手招呼着。 “波士顿的盖尔人可真不少,我刚碰到的那个,居然是跟我是同乡,仔细一问才知道,我们当初居然一起打过曲棍球比赛。” “整个马萨诸塞州的盖尔人都不少。” 张怀生说道:“不过能碰面,确实也挺巧的。” “只是他过得不太好,肺部因吸入了过量的废气,经常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曲棍球了。” 基里安的神情有些黯然。 张怀生没有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基里安从不是容易被负面情绪左右的人。 “说正事。” “你怎么回来了?” 张怀生正色道:“按照计划,昨天你们就应该已经返程了。” 基里安则解释道:“有重要的事跟你讲。” 他将海上的遭遇向张怀生和盘托出。 “听你的描述,这艘幽灵船在海上的航速能飙到十二节以上,这恐怕得出动海军的巡洋舰才能赶上。” “拥有一艘如此座舰的黑骑士,就像是大海上的游鱼,没人能追上它。” 张怀生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只黑骑士,并非狩猎的好对象,除非我能登上一艘海军的巡洋舰——而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可以等到它着陆?” “我们碰到它的时候,它率领那艘幽灵船,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理会我们便直接离开了,如果能知道它的目标,守着树桩等兔子撞就好了。” “你说的对。” 张怀生点了点头:“可惜一点也不现实,我从哪去弄清这只黑骑士的目标?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是巡洋舰更靠谱。” 张怀生语气微顿,突然道:“我好像知道该去哪找巡洋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上追猎 谢灵韵站在南下去往华盛顿特区的游轮船头。 海风吹得她如瀑黑发和衣摆高高扬起,她稳稳地立在侧舷上方,远眺不远处,繁忙的波士顿港。 天空中愁云密布。 张明秋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师姐,台风马上就来了,还是快些回船舱里。” 谢灵韵头也没回地轻声应道,如果不是张明秋听觉还不错,根本就听不清。 “嗯。” 张明秋本来早就已经习惯了谢灵韵的冷淡,但每每想起她对张怀生时的态度,心中免不得有些不平衡。 都姓张,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我好歹是龙虎山嫡传,怎么还比不上个朝廷的通缉要犯了? 难道这世道真的是喝点洋墨水了,就变得金贵起来了? 一念至此,张明秋悚然一惊。 坏了,怎么敢在师姐面前动这种小心思,若是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谢灵韵如同一片海棠叶般飘然落到甲板上,正待进入船舱,突然停住脚步,再度看向港口。 正当张明秋屏住呼吸,努力放空大脑之际。 谢灵韵的嘴角微微翘起。 “师姐,你笑什么?” 张明秋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多年来,他看见师姐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谢灵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原本正打算进船舱里,此刻却停下了。 她重新来到船舷边上,扶住栏杆,眺望远方。 张明秋起先还有些庆幸,随即便感觉一阵心灰意冷,庆幸的是师姐没有读他的心,心灰意冷的是,师姐压根儿就没读他心的念头。 张明秋再蠢也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对他提不起半点好奇心,就必然不会有任何好感。 … 张怀生和基里安站在码头上。 铅灰色的天空下,海风吹得人有些站不稳脚,水手们忙着固定船只,码头上的工人们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通报消息。 起重机的钢铁轰鸣声,震耳欲聋。 急风骤雨,似乎已经就在眼前。 “打听到了?” 基里安点了点头,道:“嗯,大概是天气太过糟糕的缘故,东华使馆一行人还没来得及离港。” 张怀生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庆幸。 今早再去使馆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昨儿也没问他们该怎么去华盛顿。 之所以来港口,也是因为使馆一行,行李众多,乘火车多有不便,估计是要乘船南下,沿海岸线直接到华盛顿的。 “那我们就此分开,你带大家在港口再歇一晚,等天气转好,再返回盖尔庄园,这么多天没回去,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放心,有我在呢,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超凡者了。” 张怀生想了想,又补充道:“钱还够用吗?” 基里安无奈道:“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不够用。而且大家都知道这笔钱几乎都是你一个人赚的,每个人都很省。” “那就好。” 张怀生微微颔首,和基里安分别。 游轮上,裴元侨正坐在舱室中看书,风急浪高,但港内却还算安稳,桌上的煤气灯晃动幅度都很轻微。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裴元侨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快坐。” 他的脸上满是笑意:“瑾瑜,你此次前来,可是想好了?” 张怀生有些莫名其妙:“想好什么?” “跟老夫回交趾啊。老夫或许无替复生兄沉冤昭雪,但帮你改名换姓,返回东华还是可以做到的。”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不必了,我目前还没回国的想法。” 裴元侨有些疑惑道:“你在担心什么?怕那些老古董们想斩草除根?” “不,我现在也算有自保的能力,想通过暗杀手段解决掉我,也不容易我只是担心回东华后,会看不惯那些受苦的百姓,振臂一呼,起来造李家王朝的反。” 裴元侨被这话噎得够呛,不过他也已经熟悉了张怀生的大逆不道,只是四下看了一眼无人,便继续道:“历朝历代,包括泰西诸国,哪国百姓算是过得富足了?即使是美利坚,不照样有一大批潦倒之徒吗?” “我曾听你说过,工业乃是强国之基,可你分明也清楚,要进行工业化,可是要吃人的,到时候百姓不照样得受苦?” “瑾瑜,别太执迷了,爱民如子是好事,但老百姓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满足了,别总是好高骛远。” 张怀生一时间沉默了。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裴元侨匆忙转移话题道:“说,你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张怀生直言不讳道:“裴大人,之前说好的巡洋舰买到了吗?” “当然。” “前期的两艘美利坚现役海军中退下来的二等巡洋舰已经接手,一艘被命名为定海号,另一艘被命名为镇海号,剩下的得后续水师官兵过来接收了。” 这所谓的二等巡洋舰,依旧是轻巡洋舰,虽然也是铁甲舰,但炮火和装甲都不突出…不过也无伤大雅。 轻巡洋舰最重要的指标永远是速度。 英国人为何捣鼓出所谓的战列巡洋舰,还不是秉承着“能跑过我的,打不过我,能打过我的跑不过我”,想要占便宜的想法。 但这种万金油往往又意味着:“打不过我的跑得过我,打得过我的又不必跑”的尴尬境地。 美国佬这些已经过时的二级巡洋舰,虽然也就能在远东地区跟英法舰队过过招。 但它既能跑过幽灵船,肯定也能打过。 这就是好船! 张怀生的语气变得弱了些:“裴大人,此行我是想向您借个东西。” “说。” 裴元侨有些不甚在意地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就是。” 张怀生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借一艘巡洋舰用用。” “借什么玩意儿?” 裴元侨的语调都拔高了一个档次。 张怀生又重复道:“借一艘巡洋舰用用。” “借巡洋舰?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裴元侨一阵无语。 “你放心,我只是想追一艘具备超凡力量的幽灵船…那只是一艘古老的风帆战舰,除了航速惊人以外,炮火只能给铁甲舰挠痒痒,肯定不会弄坏的。” “罢了,都是我欠复生兄的,定海号可以借给你,还有五十名水师官兵。” “此次若是回京,老夫还不知要担多少弹劾。” “多谢。” 张怀生发自内心地诚恳道谢。 “行了,既然正事聊完了,想见什么人就去见,别说老夫不给你机会。” 裴元侨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 … 海面上。 巡洋舰乘风破浪。 从东华过来的水师官兵到底是少数,只有五十名水师官兵。 能飙到30节航速,已经是设计师的蒸汽机械造诣足够精湛了。 “还能再快点吗?” “已经是最快了,锅炉工都要热晕了。再快,恐怕得出现战损了。” 这个时候的锅炉房,就像个大熔炉,里面不仅炽热,还充斥着有毒的浓烟。 张怀生长叹了一口气,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横生枝节。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序列7的黑骑士,区区一艘旧时代的风帆破船,居然能跑出30节以上的恐怖航速,而且看上去还颇为游刃有余。 也是,人家船上可没有锅炉工,全靠“灵性”驱动。 张怀生突然愣了下。 “你说能帮忙?” 张怀生的口袋里,机械核心伸出四肢,组成了一个袖珍型的毁灭者,哧溜爬到了他的肩头。 “你保证不会把船弄坏,而且还能清理一些救伤?” 张怀生有些心动。 但又有些担心地再度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毕竟一艘轻巡洋舰哪怕是二手老船,也价值十万两白银。 虽说有美国佬趁火打劫,涨价了的缘故,也比黑骑士的尸体贵重多了。 … 幽灵船上,黑骑士回头看着逐渐被落在远处的巡洋舰。 苍白的脸上,微微翘起嘴角。 他低声呢喃,像是虔诚的信徒: “在这片大海上,没有比黑珍珠号更快的船。” “小伙子们,再加快些速度,让这些该死的海军们看看,什么才是风帆战舰的浪漫!” 水手们沉默以对,这些亡灵的躯壳里,只剩下了本能,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原本已经势颓的巡洋舰,巨大的烟囱里再度迸发出带着火星的浓烟,整艘船就像回光返照的老人,重新提速。 它能清楚地看到,随着巡洋舰越来越近,正在校准的舰炮那黑洞洞的炮孔。 黑骑士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蒸汽机械。” 张怀生站在船头,心情愉快地看着这一幕。 伴随着隆隆炮声,幽灵船左右规避着, “大人,时代变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骑士 幽灵船在炮火纷飞中,如同一只鱼儿般灵活躲避着,看似狼狈,实际上最多也就被炮弹溅起的水花湿了湿甲板。 如果是如威廉皇帝号,萨伏伊号那样的超级战列舰,光是舰炮的余波都能把这艘幽灵船掀翻。 镇海号源自于美利坚的大白舰队,刚下水没多久就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作为二级巡洋舰,它的火力较同吨位舰船都要显得更薄弱,它在满员的情况下最高能飙到的35节每小时的高航速,是牺牲了火力和装甲换来的。 这世界的蒸汽机械虽然有时候很超标,但在非蒸汽机师专属的“通用领域”上还没到离谱的境地。 镇海号的提督脸色有些难堪,东华水师的训练水平,近些年的确有所懈怠,虽然相较于贪腐更严重的陆军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还是主动解释道:“官兵们刚拿到船,还在磨合期。” 张怀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点头道:“既然准头有限,那就先停火,我的目标是瘫痪对方的航速,如果一炮给他轰得尸骨无存就不好了。” 黑骑士,擅长转灵魔法,能将普通人转化为狼人,或是亡灵,还擅长一定的诅咒和寒冰法术,总体而言,并不擅长近战。 只要张怀生能登上敌舰,基本上就能半场开香槟,提前锁定胜局了。 这时,原本已经逐渐被追上的幽灵船突然再度加速,黑色的大雾弥漫在海面,完美遮掩住了它灰黑色的船身。 雾区并不大,在巡洋舰的高速行驶下,很快就被冲破。 这时,赫然能看到幽灵船抢占了一个t字身位,侧舷的十二门生满苔藓的火炮,在亡灵水手们的装填下,齐齐开火。 轰—— 伴随着雷霆般的炮火声,硝烟弥漫在海面,幽灵船整个船身都因后坐力而向右侧偏移了三十度,链弹,开花弹,实心弹,萦绕着黑雾砸向巡洋舰的舰身。 只可惜,所有炮弹都被巡洋舰厚实的装甲给弹飞了。 最多在上面留下了一层焦黑的痕迹,即使只包两层铁皮的旧铁甲舰,都不是这种黑火药发射的古董火炮所能破开的。 更何况这是一艘货真价实的铁甲舰。 即使幽灵船发射的火炮,萦绕着一层诡异灵性,也根本伤不到镇海号,而幽灵船的舷高又远逊于镇海号,侧舷的火炮根本不可能打到镇海号的甲板上。 但幽灵船很显然也没有指望炮弹能伤到巡洋舰,趁着海面上再度被硝烟所弥漫,幽灵船悍然转向。 “停止前进,它们想要接舷。” 但张怀生却敏锐察觉到了端倪,大声疾呼。 、 这些来自东华的水师官兵连手枪都没佩,哪里想得到一艘木质帆船,居然敢向巡洋舰展开冲击战术。 现在,虽然还有不少军舰都还安装着撞角,甚至还因此有所斩获,但撞击战术早已落后于时代,已经是各国海军公认的事实。 撞角也失去了实用性,变成了纯粹的装饰品。 最起码,镇海号的海军官兵们,就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若是被一群恶灵杀上船,结果怕是要糟。 “别跟那艘鬼船硬碰,谁知道那艘船是不是施了某种坚不可摧的构造法术。” 张怀生大声喊道。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艘甭管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还是新造的木壳船,敢撞巡洋舰,只会被轻松碾碎。 可正常情况下,一艘已经残破到这种地步的船,上面的金属零件恐怕都烂掉渣了,根本不可能动起来。 两艘船越来越近,站在急于转向避让的镇海号上,张怀生甚至都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站在对面挥舞着钩锁,正给老式火枪填充子弹,准备接舷的亡灵水手们脸上的白骨和腐肉。 浓郁的腐臭味迎面飘来。 张怀生毫不犹豫,踩在侧舷,纵身一跃,身子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便膨胀,化作了一头恐怖的狼人。 亡灵水手们举起古老的燧发枪,以排枪战术瞄准了张怀生,他张开手,双生宛如强弓劲弩一般疾射而出,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将十余名亡灵水手拦腰斩断。 他稳稳落在幽灵船青黑色的甲板上,残破的腐朽肢体落于身后。 头戴黑色铁盔,全覆式锁链甲与黑色罩衫,像是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黑骑士,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斜指向他:“我早该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你们这群恶魔途径的杂碎找上。” 黑骑士是恶魔,而非恶魔途径者。 张怀生冷笑道:“如果有可能,你也更愿意成为你口中的‘杂碎’而不是真正的恶魔?” 这只黑骑士操这一口口音极重的英语,明显不是以其为母语,看那头盔下的相貌,应该是个西班牙人。 “呵,恶魔之高贵,岂是你们这群低劣的人类所能理解的?” 黑骑士对此有些不屑一顾。 “连意志都被彻底扭曲了吗?真是可悲啊,果然,成为恶魔究其根本,是在原本的躯壳中诞生一个崭新的人格,相当于换个人。” 张怀生皱起眉。 恶魔途径者跟真正的恶魔相比,好处不要太多,不仅仅是具备晋升的可能,还能保有人性,是个正常人就知道该怎么选。 “像你这种人类又岂会理解人性之孱弱,只有抛弃人性,抛弃人类的躯壳,彻底拥抱黑暗,才能变得强大。当我成为黑骑士后,我立刻便杀了我全家,因为只有用至亲之血浇灌,才能铸就一把强大的黑骑士魔剑。” 黑骑士舞了个剑花,剑身上萦绕起寒冰色泽的火焰,寒气逼人,使得甲板上都蒙上了一层薄霜。 四周的亡灵水手们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但它们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还是难以战胜的敌人,放在张怀生面前,委实有些不够看。 张怀生已经完全没了跟这种已经彻底失去人性的恶魔废话的兴致了,银灰色的毛发蒙上血污,鲜血狼皮降临。 吸取了一只吸血鬼的全部精华,使鲜血狼皮的效果越发强大,但同时,带给张怀生的压力也骤增。 浓郁的嗜血与破坏欲,使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许多,滚烫的白雾从他的口鼻中喷出,就像斗兽场上暴怒的公牛。 “这是吸血鬼的气息?” 黑骑士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惊恐,原以为是以多欺少,在主场作战,还压制对手一个序列,谁曾想,转眼间情势竟是急转直下。 鲜血狼人飞跃而起,直接从亡灵水手的头顶掠过,向黑骑士扑来。 黑骑士连忙高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指向张怀生,口中念出不知名的咒语。 “恶灵缠身!” 张怀生能够感受到,幽灵船的甲板上,像是有某种灵体缠绕住了他的双腿,使他如踩入泥沼,前冲的势头顿时停滞。 这是诅咒? 诅咒,冰霜,操控亡灵,转化狼人 黑骑士的能力,还真是花里胡哨。 张怀生感觉自己的手臂变得极为沉重,他的体表立刻喷涌出污血,污血覆盖之处,耳畔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身上的束缚也得以解放。 鲜血狼皮得到进化后的第一项能力得以显现——鲜血净化:能净化绝大多数处于低序列的负面效果,削弱中序列的负面效果。 张怀生挣脱束缚,去势猛增,一个顺劈,双生之刃砸下,将黑骑士砸了个趔趄。 单从力量上看,张怀生比他强太多了。 张怀生得势不饶人,手中的双生被他当做了两柄大锤,一点花哨都不讲,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劈在黑骑士格挡用的骑士剑上。 任凭剑身上的寒气冻得他双手生疼,也不撒手。 敌人并不强,比起吸血鬼而言,要差出太多太多。 但跟同序列的相比,肯定要比那些刚转化出来,处于“智障”阶段的招潮者要强不少。 他还有心思想着:只可惜,毁灭者核心得用来给镇海号加速,来时匆忙,也没顾得上把毁灭者核心带上。 不然也能见识见识这由中序列的路易十六打造的得意之作,究竟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增幅。 他之前好不容易调和了双生和毁灭者核心的矛盾,勉强使它们协作起来,向张怀生展示了一把链锯剑是如何运转的。 如果有它在,黑骑士手中的这把剑应该已经被自己砸断了? 终于,黑骑士再也忍受不了继续下去了。 桅杆上悬挂的帆绳如同毒蛇般垂落,试图缠住张怀生的双臂,虽然仅是瞬间便被张怀生强行挣开,但也让黑骑士把握住了机会,迅速向后退去。 张怀生还想追击,但脚下的甲板上,迅速覆起一层光滑的冰霜,他一个不慎,脚下打滑,追击速度立刻降了下去。 “小花招还真多。” 张怀生冷笑了一声,这只黑骑士对自己能力的运用很纯属,但硬实力的差距,使它从始至终,就没赢的可能。 望着逐渐远去的幽灵船,镇海号的提督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他说把他丢到对面那艘鬼船上就好。原来,这位张先生竟也是妖怪。” “提督,我们要跑远点吗?” “不,就在附近等着,这是裴大人特地嘱咐要我一切配合的人物至于妖不妖的,只要他不吃我们,跟我们就无关。” “提督,没那么邪乎?张先生对咱们还是挺和善的。” 提督看了他一眼,轻蔑道:“呵,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真吃人的妖怪还能让你看出来?” … 幽灵船上。 张怀生拔出了手中的双生之刃,能够清晰地看到黑骑士被剖开的胸口处,一颗早已腐朽,干瘪,蜷缩成团的心脏。 “看来,抛弃人性,并不能使你变得更强。” 张怀生看着黑骑士充满怨恨的目光,微微摇头,随即毫不犹豫,一刀劈落,将那颗腐朽心脏斩成了两半。 解决掉了黑骑士后,幽灵船上的亡灵水手们便像是抽去了骨髓一般,尽数瘫倒在地。 原本高速行驶的幽灵船,也失去了灵性。 三面鼓胀的残破风帆,迅速变得干瘪,生满苔藓的舰身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眼看着,竟是要沉没了! 张怀生迅速把黑骑士的尸体一收,看着还远远漂着没敢靠近的巡洋舰,一咬牙,硬是冲进了船舱里。 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船长室,随手掀开里面的抽屉,立刻被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迷花了眼——有古老的镶嵌有珠玉宝石的项链戒指,用阿兹特克和印加帝国的金银器皿重新熔铸的西班牙金币 这艘幽灵船生前,该不会打劫了一艘西班牙的运宝船? “不对,肯定不止这些,根据基里安和其余幽灵船目击者的说明,这只黑骑士的目标很明确,肯定是有更重要的目标,使它舍弃了袭击民用船只。” “毕竟,黑骑士不是恶魔途径者,它们虽然具备理性,但骨子里对杀戮与毁灭的渴望,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到底是什么,使得这黑骑士硬是克制了本能,也要去追求?” 张怀生忍了下,还是没忍住,将财宝尽力往身上揣着。 实在是过惯了穷日子。 而且,这可是他正儿八经的战利品,没偷没抢,就这么放弃也太可惜了。 可现在不像之前在甲板上,根本没人注视着他,他也就没办法开启自己的次元空间,因此很是耽搁时间。 伴随着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 幽灵船的龙骨赫然开裂,整艘船的解体沉没,就在眼前。 “提督,那艘鬼船要沉了!” 水师官兵们大声疾呼。 提督有些急道:“快点靠过去糟糕,它沉没的太快了,那只张先生,应该不会被淹死,毕竟是妖怪。” “张先生是什么妖?我没太看清。” “似乎是犬妖,狗都会游泳,提督你就放心。” 下面人一唱一和,说得提督更紧张了:“这可是裴大人三令五申要我多多照顾的人,若是出事了,咱们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海面上似是浮出了一个人头,但立刻就消失了。 正当提督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时候,人头再度出现,伴随着波浪不断浮动。 他向巡洋舰挥了挥手,提督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下去赶紧把张怀生给接了上来。 张怀生刚刚,特意把之前从幽灵船上翻找到的财物收进了次元空间。 财帛动人心,银器都被他抛下了,他拿取的都是金子和宝石,这么大一堆往甲板上一丢,万一谁起了贪念,即使他不怕,也难免会横生枝节。 正事暂时告一段落。 巡洋舰踏上返程。 路上,张怀生又想起了谢灵韵当初说的那番话。 如果是普通女子,按照东华人的含蓄,说“有点”喜欢,那就是非常喜欢。 但谢灵韵不同,她说是有点,那就真的只是有点。 再加上她这人看上去像个冰山美人,实则颇有些恶趣味,谁知道她是不是捉弄人的瘾头又犯了? 唉,难怪原主深情,爱情这玩意儿,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嗯…欲罢不能? 张怀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不过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一旁。 喜欢一个人,行。 但喜欢一个人,就满脑子都是对方,耽误了正事,不行。 张怀生和谢灵韵都是很理智的人,或许有些感情便有了,时不时可以拿来缅怀,但要说更进一步? 太难了! 第一百三十章 虔信徒 眼下,黑骑士的尸体收集完毕,也就是说,晋升的魔药主材已经有了,接下来再收集好晋升仪式所需材料,就不必再为恶魔途径的晋升发愁了。 “可惜,那具吸血鬼分身的尸体,在它的本体被杀死后,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那枚紫色水晶球。” 不然,他晋升恶魔途径中序列的主材也算是有着落了。 至于黑骑士的晋升仪式所需的【招魂草】和【尸油】,都算是比较常见的超凡材料。 许多土着部落举行仪式庆典时都会使用,价值不算太高,一般在一千美元之内就能拿下。 至于【地狱魔蛛的蛛网萃取液】,以及【塞壬女妖的头发】。 这两样比较稀罕,前者地狱魔蛛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深渊生物,往往只有在红月时,深渊与主世界交汇之际,才会穿过空间薄膜来到人间。 后者塞壬海妖比起地狱魔蛛还要更稀罕一些,作为传说中的美人鱼的原型之一,它们往往栖居在北冰洋的寒冷冰盖下。 它们拥有飞鸟的翅膀,和鱼儿的身子,在不张开那满嘴獠牙的前提下,样貌姣好,身材婀娜,只是嗜血成性,残忍暴虐,往往会将过往船只水手诱骗到水中咬死,然后活生生吃掉。 一本名为《猎魔手札》的古书记载,中世纪的时候,曾有一位权势显赫的法兰西侯爵,出大价钱请他捉来了一只塞壬海妖。 只可惜第二天就听到侯爵大人男根被咬断的惨剧。 这种听起来像猎奇故事的记载往往不可考据,更扯的是,它的作者署名居然是里昂·特贝利。 这可是恶魔之神的尊讳! 想到这儿,张怀生才意识到自己可是恶魔之神的“虔信徒”,但自己已经好久没祈祷过了。 他连忙端正坐起,一脸虔诚地念道: “赞美伟大的恶魔之神,里昂·特贝利大公,你是无与伦比的至高神只,是手掌天启的红骑士,诸界恶魔的共主与暴君” 他一边念着祷词,一边暗暗犯嘀咕。 自己上一次祷告还是在晋升狼人的时候,自己这次也是在准备晋升的阶段才祈祷。 真可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可是大大的不虔诚。 张怀生一连祷告了很多遍,觉得勉强也算弥补了一下,最起码晋升时,这位大神应该不至于给自己穿小鞋。 想想看,恶魔之神连个稍微出名点的教会都没有,祂老人家肯定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信仰的人。 现在重新说回材料收集问题,如果是在杀死黑骑士之前,没什么好说的,要么辛苦挣钱,要么自己亲自去搜寻地狱魔蛛和塞壬海妖。 其难度可想而知。 难怪这么多超凡者会卡在晋升门槛上。 至于现在,张怀生回到巡洋舰的舱室里,简单一清点,他匆忙带出的财物,约莫有上百斤。 按照国际金价,即使刨除它们的古董属性,也相当于将近七千的英镑,再算上那些珠宝,总价值接近一万英镑。 换成美元,就是五万美元,这样一笔巨款,即使连双生途径的晋升材料也算上,想来也绰绰有余了。 毕竟只是序列7的材料,还没中序列的晋升材料那般昂贵。 除此之外,他还在黑骑士的船长室内,找到了一份类似于藏宝图之类的东西,上面标注了太平洋上一座小岛。 那上面很可能就是黑骑士的目标。 只可惜,他不打算再借用这艘巡洋舰了。 寻宝的过程中必定是充满危险的,若是真坑沉了一艘巡洋舰和五十名水师官兵,他感觉自己没办法交代。 不过他还是拿出藏宝图给水师提督看了一眼,只可惜没看出什么名堂,东华水师官兵们对美利坚东海岸的了解并不深。 他们来时也不是开军舰来的,而是乘客船来的。 … 巡洋舰此时已经踏上返程。 镇海号此时悬挂的还是美利坚的星条旗,毕竟东华和协约国已经处于交战状态,大西洋向来是英国人的后花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红月 巡洋舰在波士顿港口停靠。 使馆团队已经去往了华盛顿,镇海号接下来也要南下往华盛顿去,等待裴元侨交接完使馆事宜,就会启程返回南洋。 张怀生在水师官兵们宛如送瘟神一般的眼神中,下了船。 临走时,他抱拳说道:“感谢此次襄助,预祝诸位一路顺风,平安回国。” 水师提督见张怀生要离开了,也算放下心来,抱拳道:“也祝张先生武运昌隆,于这西夷异域,开创一番基业。” “告辞!” “同胞”们的冷淡,并未影响到张怀生的情绪。 水师官兵们虽然是士兵,但也只是普通人,是普通人,就会害怕怪物。 就像人们会本能恐惧于老虎。 这不在于老虎有没有吃人的想法,只要它有吃人的能力就够了。 没人会愿意接近一个自己并不了解,而且还随时有能力像捏死一只鸡仔一样杀死自己的怪物,换作张怀生自己也一样。 继续留在波士顿,张怀生有两层考量。 首先是这里灾厄修会的势力较强,张怀生也跟本地的掌控者俱乐部扯上了点关系,这都能帮助自己更好地寻找晋升所需材料。 这一点,是作为外来者,且并非超凡者势力的使馆团很难帮上忙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使馆团队过不久也要回国了,即便内心很想跟灵韵姑娘多相处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也不会有多长。 理性考虑,去往华盛顿既麻烦又矫情,还会耽搁时间。 张怀生突然回头看去,码头上,工人和水手们正忙忙碌碌,热火朝天地忙着手中的工作。 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不知为何,张怀生总感觉有人像是暗中窥探着他,他立刻联想到了潜渊之神和利威尔头上。 自从“知见障”破除后,麦克卡尼先生也想起了利威尔先生其人。 此人是波士顿的纺织业大亨,盖尔独立事业的重要支持者,单单去年拨付给修会的捐助,就有两万美元。 他跟修会的合作很深,但也只是合作罢了。 指望一个逐利的资本家毁家纾难,去帮助自己的同胞独立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修会和委员会跟他的牵扯不算太深,最起码很多隐秘成员,都未曾在他面前表露身份,再加上这部分人中,有很大一批的真实身份,都只有他一人知晓,这意味着这批人大多数都还值得信任。 现在想想,利威尔先生的疑点颇多。 按照卖蛋糕的老奶奶所说,他应该是一位序列不低的超凡者,擅长隐匿自己的气息,或是拥有类似功能的道具。 而且他应该正是潜渊之神的信徒,所谓波士顿杀人魔,想来也是他一手导演的。 至于这样做,会牺牲掉自己的女儿——这对于一个意志已经完全被支配的邪教徒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这家伙,不会是因为上次想腐化我,结果却被吸血鬼的紫色水晶球给误打误撞破坏掉了,还不死心?” “要不要这么看重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序列8啊。” 张怀生无声吐槽着。 心中对于晋升的紧迫感越发热切:“不过潜渊之神应该不会直接动手,不然我这次出海,恰巧相当于闯进了祂的地盘,祂没道理不对我动手。” “如果只是利威尔一个,我在晋升双途径序列7之后,即使打不过,应该也能跑。” 这番话都是在心中默念的,所以,张怀生并不担心会因说出邪神的尊讳而被盯上。 邪神具备“凡有言,必被知”的特性,但其实就算说出口,邪神也未必会投注精力来关注。 水面上,波纹荡漾。 片刻后,浮现出一张生满青色鳞片的蛇脸。 蛇脸吐着信子,眼神灵动且狡诈,随着张怀生逐渐走远,它再度潜入幽暗的水中。 返回鸢尾花街的时候,麦克卡尼正在处理修会的事务,别墅里有一个小型打字机,用于与外界进行交流。 张怀生等他将事情处理完,才道:“麦克卡尼先生,我目前正在着手收集晋升序列7的材料,主材已经收集完毕,但晋升仪式所需材料,目前还没着落,我希望修会能帮我留意一下,我会按照市价收购。” “你这就到晋升的地步了?” 麦克卡尼有些愕然:“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才刚晋升序列8不久,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晋升序列7了?” 张怀生从晋升狼人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仅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速度按照超凡世界的常识,已经快到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异化邪堕的地步了。 “确实有些快,不过那是因为我无意间契合了狼人的至高扮演法则——猎杀一只吸血鬼。当然,我只是起了辅助作用,只是最后尾刀恰巧是我补的。” “原来如此。” 麦克卡尼点了点头:“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快便着手晋升,晋升太快会导致精神无法掌握暴增的灵性,从而导致失控,继而出现身体上的异变,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先着手收集材料,恶魔途径的晋升仪式所需材料,有两样较为稀罕,恐怕得花不少时间来收集。” 张怀生这时突然想起,麦克卡尼手中有一条人鱼之刑的项链,跟人鱼有关。 虽然人鱼跟塞壬海妖不是一码事,前者没有翅膀,而且性情相对温和许多,但想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联系的。 “塞壬海妖的头发?” 麦克卡尼皱起眉:“抱歉,张,我的这条项链里的确有一条美人鱼的器灵,但唐娜对于过去的记忆并不完整,恐怕没办法给你什么帮助了。” “至于地狱魔蛛今晚就是红月了,我恰巧知道附近有一道深渊之门。” 深渊之门就是深渊与主世界交界的薄弱处,地狱魔蛛有概率从中走出,但也可能是其余魔物。 一般情况下,这些魔物的序列不会高于低序列,太过强大的魔物反而无法穿越次元壁,就像大鱼无法钻进渔网。 “要在红月之夜出门吗?” 张怀生皱起眉,据他所知,红月带来的混乱灵性,对超凡者的伤害要比普通人更高。 因为作为超凡者,本身就需要面临失控的风险,再加上红月带来的混乱灵性,失控可能会大大增加。 “这不是什么太难处理的问题,对于野生超凡者而言,尽量避免在红月出门是真理,但作为一个延续数百年的超凡组织,还是有避免红月影响的方式的——不然,你猜那些红月日的特产是怎么采集到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渊之门的猎人 天空中,红月高悬。 这是远离波士顿八十公里,深入内陆的一座名叫“斯托克布瑞斯”的小镇。 铁路从小镇旁的山脊中间穿过,路旁落满了从火车上掉落的煤渣。 尖顶的蒸汽与机械教堂,屹立于草坪上,钢铁结构的外墙,因年岁久远,显得有些锈迹斑斑。 张怀生打量着眼前的景色,有些羡慕,美利坚之得天独厚,单看这山水景色,就能感受到一二。 即使是一座并不十分出名的小镇,绿树森林,依山傍水,依旧显得颇为别致。 只是此刻,原本清澈的湖泊中,暗红色的藻类植物正拼命生长,耳畔甚至能听到它们蠕动时划出的水声。 映得湖面上宛如覆满了半凝固的污血。 一只鸟儿从湖面上飞过,原本平静的湖面上,骤然跃出了一只长满白森森的锯齿的畸变鱼儿,一口将晚归的鸟儿吞吃。 张怀生从湖边走过。 风吹过森林,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自低语,饱含恶意的目光凝视着他,但又因感受到张怀生身上强大的灵性气息,而止步不前。 地面上,偶尔能看到畸变的植物,因月光中含有的灵性并不纯粹,而是极为复杂,所以显得很是扭曲。 鲜艳的蘑菇膨胀到半人高,喷吐出剧毒的孢子。 娇嫩的花朵长出两根蜿蜒的触须,捕捉路过的飞虫。 一棵果树上更是生出了人头大小的肉瘤,时不时还喷溅出刺鼻的黏液。 张怀生知道,等到天亮时,这一切就都会随着太阳升起,而迅速消亡,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世界依旧正常。 唯有张怀生这个知晓真正正常的世界应该是何模样的人知晓——这个世界,就像是表面光鲜,实则已经已经烂透了的果子。 一路畅通,走进小镇。 小镇很静谧,家家户户拉着窗帘,即使听到张怀生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依旧没人拉开厚实的窗帘偷看。 “不要被红月照射这一禁忌”,早已随着漫长的岁月更迭与口口相传,成为了所有人公认的铁律。 尤其是作为移民国家,从欧陆抵达美利坚的绝大多数船只的航程,都要超过一个月,不可避免地会在红月之夜航行。 有条件,有经验的船只必定会避开风浪,在那晚全员进入休假状态,躲在舱室里闭门不出。 但若是遇到极端天气,往往就必须有人强顶着红月,操纵风帆,辨别方向,以避免倾覆之危。 尽管大海上的天气就像小姑娘的脾气一样说变就变,但这种情况仍旧很少发生,有经验的船长都会尽力避免。 被红月照射后,变成红月疯子,屠杀掉一整艘船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多数失踪的船只,更可能是遭遇了海怪或是风暴而沉没。 但传说之所以恐怖,往往就在于口口相传,不断发酵。 张怀生的脚步,在他们听来,像极了传说中,每逢红月便出来游荡,试图敲开每个人的房门,将屋主揪出去吃掉的红月疯子。 而且,这座小镇恰巧距离“深渊之门”很近,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诡异”。 小镇的居民被吓得厉害。 夫妻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中,裹紧被子,紧紧相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孩童们则既恐惧,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驱使的作死冲动,但在家长面目严肃,三令五申之下,也不敢掀开窗帘察看。 张怀生就这样从小镇正中央穿过,沿着公路一直来到不远处的丘陵上。 “这里应该就是麦克卡尼先生描述的地方了?” 张怀生分辨着周围的地理特征。 隔绝红月的方式有很多,但大多数都属于物理隔绝,只有很少一部分隐秘教会,拥有饮用魔药来隔绝红月影响的秘方。 张怀生今晚的打扮很猎奇,在夜色降临之时,他便戴上了一个鸟嘴形状的防毒面具,身上还穿着一层结实且富有韧性的防护衣。 防护衣因涂抹了特制的油膏而显得颇为滑腻,像是涂满了血污的屠夫围裙。 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擅长放血疗法,“救死扶伤”的鸟嘴医生们。 问题在于,这样会大大降低他的战斗力。 因为防护衣的限制,使他根本无法展开狼人变身,那肯定会撑破衣服。 再加上于红月之夜变身成狼人,本也属于恶魔途径的禁忌。 两重因素叠加,使得张怀生就连使用鲜血狼皮变身,规避掉自己变身成狼人这一环节都成了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今晚,张怀生注定只能凭借手中的双生,以及“毁灭者核心”来同至少相当于序列7的地狱魔蛛战斗了。 张怀生提前已经将双生之刃和毁灭者核心从次元空间里取出。 他来到一处高于地面的岩石上坐下,将双生两把锋刃,分别插在左右两侧,便默默等待了起来。 蚊虫因红月照射,也变得狂暴起来,来时路上如轰炸机般嗡鸣着,不断向张怀生狂轰滥炸。他只得用“独裁”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将这群蚊虫统统驱赶走。 但此地似乎有着某种能恫吓它们的气息,使得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蚊虫。 天空中的红月随时间而向西移动。 这时,身后突然传出响动。 张怀生的手立刻搭在了插在岩石上的双生刀柄上,毁灭者核心也展开了四肢,随时准备附着于双生之刃上。 “嘿,伙计,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 来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防护服,面罩下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他背着一杆明显经过大改,安装有瞄准镜的猎枪,腰间还佩有短刀,很典型的猎人装扮。 “你是这里的护林员?” 张怀生询问道。 护林员往往指的是守护深渊之门的超凡者,他们要么是受当地政府雇佣,要么便干脆是当地超凡组织派出的成员。 旨在避免从深渊之门中走出的恶魔,会威胁到附近的人类聚落。 “没错,我是波士顿猎人教会的成员,你是为了狩猎这群恶魔,获取超凡材料而来的?” “对。” 张怀生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根据他的观察,对方应该属于猎人途径序列7的鹰眼,眼神锐利,灵性充沛,明显已经到了即将晋升中序列的关键阶段了。 只是,这一阶段的超凡者,往往只有一小半能成功晋升。 其余的,下场好一点,就终生卡在这一境界,直到老死,但更多的都会在晋升过程中产生异化失控的征兆,要么自我了结,要么异化成怪物。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个擅长近战的超凡者?磐石还是屠夫?” 猎人笑着举起手中的枪,说道:“而我,正适合远程输出,你只需吸引那群恶魔崽子们的注意,就能收获一大笔超凡材料…你4我6怎么样?” “我近战,风险更高,你躲在后面打冷枪,却要拿6成?” 张怀生皱起眉反问。 猎人面不改色道:“那不一样,毕竟你只是个序列8,我要比你高一阶。” “最低五五分。” 张怀生摇头道:“不然我更愿意单干。” “那好,很遗憾我们不能达成共识。” 猎人耸了耸肩,走到一旁默默等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狱洞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深渊之门的周围,静得让人发慌。 猎人席地而坐,将黄铜色泽,上面镌刻着各异铭文的子弹一颗颗压入弹仓。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抬起头,望着似是在闭目养神的张怀生,说道:“喂,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伙计,别这么倔强,你根本不清楚这群恶魔有多可怕!” “往常,从这扇门中走出的序列7可不在少数,如果不是每一只恶魔抵达人间后,会因为不适应环境,而产生一定的实力下滑,就连我也不敢一个人来守这座深渊之门。”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一个野生的序列8,来到深渊之门来碰运气,死亡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但如果自己能搭把手,他活下来的机率会大大增加,能拿四成,已经算是自己做出很大的让步了。 合则两利的事,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拒绝。 张怀生鸟嘴面具下的神情有些苦恼。 他能感受到对方是好意,可正因为这样才苦恼。 “双途径”张怀生虽然不敢保证是世界上独一份,但最起码迄今为止,还没看到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所有超凡者的常识,都认为走两条途径是取死之道。 红月之所以对超凡者而言是毒药,就是因为里面混杂了异种灵性,会污染超凡者本身所具备的灵性。 要想走两条途径,必须要服用比“红月照耀所带来的混乱灵性”还要更加浓厚无数倍的,足足一整份异种途径的魔药,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眼前这个猎人,根本就想象不到自己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序列8的范畴,即使不化身狼人,大部分序列7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偏偏这还没法解释。 他思索片刻,斟酌了下语言,才开口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我更懂恶魔,据我所知,深渊之门中最常走出的恶魔是序列9的灰矮魔,它们是深渊之中存在最为广泛的魔物,体态肥硕,防御力极强,缺点是行动迟缓,不够灵活。” “其次是剥夺者,这是一种能在半空中进行短距离滑翔,可以在短时间内剥夺敌人任意一种感官,只可惜不能叠加,同一时间内只能作用于一个人。” “剩下的就都相对比较罕见了,比如黑骑士的下位黑武士,地狱狼人,吞噬者,恶灵谁也说不准。” “我的目标是一头地狱蛛魔,擅长喷吐具备麻痹毒素的蛛丝,每一根触手都生满能分泌毒液的黑色短毛,一身外骨骼坚固且具备弹性,能够反弹绝大多数的子弹和钝器攻击,最适合对付它的,是链锯剑,而我恰巧就有一把。” 猎人微微张开嘴,惊讶道: “你是猎魔人?” 张怀生皱起眉,没有反驳,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猎魔人是恶魔途径的别称,据说在中世纪的时候,人们都是以此来称呼恶魔途径者的。 但实际上恶魔途径者并不只会猎杀恶魔,比起恶魔而言,人类明显更容易对付一些。 “好,那我们可以合作,五五分成怎样?” 见张怀生还有些犹豫,他有些气恼道:“最多就这样了,我毕竟是序列7,而且在这儿已经守了两个红月了。” 张怀生没再犹豫,点头道:“那么,合作愉快。” 猎人有些无奈道:“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史密斯。”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叫史密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叫这个名字的人多了去了,你感觉耳熟也很正常。” “嗯,叫我张就好。” 张怀生语气微顿,询问道:“那么史密斯,往常深渊之门都是几点洞开?” 猎人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再过一个小时,应该就要开始了。” “你要跑远点架枪吗?” 张怀生打量四周。 这里一片空旷,很显然,是有人特意清理出来,方便自己进行远距离狙击的。 “不了,我得保证没有恶魔能跑出这片空地你放心,我在近战上的造诣,跟我的枪法一样出色。” 他咧嘴笑着,指了指自己携带的一个小包裹,轻轻一拍,顿时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十二枚炼金手雷,得离近了用起来才方便。本想带些枪榴弹来,可惜那老东西断货了。” 要开始了! 张怀生和史密斯同时站了起来。 只见空地之间,紫色的电弧乱跳,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逐渐升腾起来。 片刻之后,一声剧烈的轰鸣。 天地之间,骤然显现出了一大片被撕裂开来的,紫色的幕布。 幕布后,能清晰地听到嘈杂的怪物嘶吼。 很快,一个沉重的脚步响起,一只皮肤呈现灰色,体态肥硕,宛如养殖场的肉猪般的魔物,便手持一柄金属三角叉,从紫色幕布中走出。 这是灰矮魔。 虽说有个矮字,但它起码也有一米六,相较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而言,都算不上矮了。 只是跟它那肥硕的身躯搭配,就显得颇像是横向发展的矮胖子了。 砰—— 子弹打在灰矮魔的头顶,顿时将其毙杀。 史密斯向张怀生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怎么样,特制的穿甲弹,可以轻松击破这些灰矮魔的防御。” 张怀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灰矮魔只是序列9,所谓的防御力强悍,也只是相较于序列9而言的,要杀它还得用上特制穿甲弹。 可真是够浪费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群恶魔杂种的数量可多着呢,能用钱解决的,就不要灵性来解决,不然到了后面,灵性干涸,可要吃大亏。” 灰矮魔涌出的数量越来越多,但都被史密斯轻松一枪一个解决掉了,这群灰矮魔在出现在人间时,明显有个僵硬的动作,这对一名出色的狙击手而言,简直就像是在靶场打固定靶,一枪一个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这时,深渊之门内,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扑腾翅膀的声音。 “喂,张,小心些,这是你说的那种剥夺者来了,如果它们剥夺了我的视力,你得帮我顶一顶。” 第一百三十四章 恶魔降临 史密斯的语气有些慌乱,明显曾经在这群名为剥夺者的魔物手中吃过不小的暗亏。 “给我来两枚炼金手雷。” 张怀生大喊道。 缺乏群体和远程攻击手段一直是张怀生最大的弱点之一,他只能指望晋升序列7之后或许能改变这一现状。 “接着!” 史密斯丢出两枚没拉环的手雷,被张怀生稳稳接住。 随后,他向着紫色幕布飞奔而去。 这些炼金手雷极为沉重,里面也不知被蒸汽机师加了多少料,想要隔着数百米还能“精确制导”,除非他能变身成鲜血狼人,否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刚跑出百米。 紫色幕布后,便飞出了一只只人头,鸟身的怪物。 它们的上半身赤裸,涂抹着五颜六色的涂料,爪子尖锐,指甲上闪烁着乌黑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样貌虽然酷似人类,但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 它们的毛发十分脏乱,上面粘着疑似排泄物的绿色污渍,羽毛都板结成块了,难怪只剩下滑翔的能力。 这种剥夺者,是少有的如狼人一般的群居性恶魔,智慧程度较高,懂得一定的团结协作,虽然还不至于到繁衍出文明的程度,但也相当于一些原始部落了。 张怀生还没来得及贴近剥皮者,便听到一阵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尖锐叫声,这群酷似鹰身女妖的魔怪,同样会施展“女妖之嚎”。 他立刻感觉眼前一黑,居然好巧不巧,恰好被它们剥夺了视觉。 张怀生丝毫不慌,独裁序列者,五感极佳,即使视觉被封闭了,他还有其余四感。 可惜,若是穿着鲜血狼皮,自己现在就能直接解除掉被附加的负面效果,只是鲜血狼皮非得化身为鲜血狼人才能使用,这一点颇有不便。 离得近了。 张怀生拉开手雷的拉环,抡圆了膀子,将一枚手雷丢出,随后直接循着记忆中的一处岩石,躲在了其后。 手雷带着呼啸风声,如强弓劲弩般被掷向天空中,剥夺者们的中间。 随即,砰得一声巨响。 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席卷而来。 不知有多少沉重的躯体坠落在地,腥臭的污血溅得到处都是。 张怀生暗骂道这坑货给自己的手雷引爆时间顶多就两秒钟,得亏自己因为不知道这手雷的引发事件,没敢捏一手瞬发雷。 这时,他消失的视觉也逐渐回归。 明显是手雷的冲击波和碎片,将那群施展能力的剥夺者给炸死炸伤了。 张怀生睁开眼,顾不得因眼前这番惨状而震惊,再度拉环,向混乱的剥夺者群中投出手雷。 他推测,这玩意儿里应该是加了银粉,不然不会对剥夺者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这群长翅膀的恶魔虽然因为没有鳞片,防御力很薄弱,但到底也是以生命力顽强着称的恶魔,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炸死炸伤一大片。 第二发手雷丢出,天空中像是下饺子了一样,一只只剥夺者砸落在地,有的晃晃悠悠站起,但立刻眉心中弹,仰倒在地。 史密斯沉闷的枪声再度响起。 每一声枪响,如同死神的点名,点到谁谁死。 那清脆的拉栓声,甚至使这些骨子里充斥着残忍与暴戾的魔物,都感觉到了恐惧,想要四散而逃。 “哈,想跑?做梦!” 史密斯笑得颇为嚣张,他从掩体中站起,迅速拉动枪栓,伴随着一颗颗黄铜色的弹壳跳出,一只只剥夺者倒地身亡。 最后两只眼看着就要跑进森林里了,他直接取出腰间的一把左轮手枪,眼睛眨也不眨便扣动扳机,一口气清空了弹仓里的所有子弹。 砰—— 两只剥夺者坠地,再无声息。 “呼,爽!” 史密斯怪叫着,站在岩石上:“看见没,张,我是不是很厉害?” 张怀生竖起一根大拇指,很诚恳地说道:“确实厉害。” 这是张怀生见过最厉害的猎人。 “哈哈,得亏有你牵制他们,不然让他们凑巧剥夺了我的视觉,我就得喝一瓶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净化魔药了。” “不过现在高兴还早,才刚凌晨两点,接下来还有三个小时得熬呢。” 张怀生翻了个白眼,自始至终高兴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不多时,新一轮的恶魔降临了。 这一次的恶魔,仅有两个品种,共计十只。 其一,是手持赤红色的大剑,身披漆黑如墨的全覆式铠甲,死气森森,像行尸走肉多过像恶魔的黑武士。 这是黑骑士的下位恶魔,皮糙肉厚,剑术超群。 但尽管它们能进阶为黑骑士,可两者间的能力并不存在继承关系,黑武士是纯粹的物理近战型魔物。 其二,是酷似狼人,但长有三条尾巴,体表的毛发被密密麻麻的三角形鳞片取而代之的地狱犬。 这两者按照序列划分,都相当于序列8,且分别有五只。 砰—— 枪声响起。 一名黑武士脑袋向后仰了一下,随后便扶住了歪倒的铁盔,将骨折的脖颈咔嚓一声重新掰正。 “靠,这就是你说的黑武士?我还第一次见。” 史密斯改换目标,瞄准了一旁的地狱犬。 那些地狱犬行动相当敏捷,在度过了进入人间后,短暂的不适期后,立刻四散开来,以一种猎杀的协作之势,向史密斯围杀而去。 张怀生并不担心史密斯,作为猎人,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远程射手,他们的近战能力同样不差。 五只地狱犬,他应付得来。 张怀生迈起步子,双生嗡得一声,迅速转动了起来,在被毁灭者核心临时改造为链锯剑后,两把锋刃的破坏力增加了何止一倍。 铿—— 火星四射。 链锯剑轻松切割开了一只黑武士斩落的大剑,并且去势未减,直接将其拦腰斩断。 “吊啊!” 史密斯远远地发出一声惊叹,随即怪叫道:“张,你特娘的其实是机械隐修会的链锯神父?” 张怀生没理会他,专心处理眼前的敌手。 被他轻松解决了一人,黑武士却未曾露出半点恐惧之色。 头盔下,它们的眼神森冷且兴奋,这是一种嗜好与强敌作战,至死方休的魔物,它们的盔甲和武器,都蕴含着稀有的深渊金属,是不错的超凡材料,但内里的烂肉没有任何价值。 嗡—— 链锯再度转动。 四名黑武士配合默契地围攻而来。 其中两人居然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想要纠缠住张怀生的双刃,另两人则趁机前后包夹。 张怀生双剑齐齐挥出,再斩两人。 迅捷的速度和敏锐的洞察,更使他一前一后架住了两人挥出的大剑,双手发力,竟是再度将其斩断。 兔起鹘落间,张怀生已经解决掉了所有敌手。 它们坚硬的盔甲根本无法对双生造成任何阻碍。 他很久以前就能轻松处理序列7的敌手了,即使它们要比一般序列7强一些。 但它们强的点,在于坚固的盔甲和武器,一旦破除这两点,它们比最普通的序列8还要弱上一截。 另一边,史密斯还没解决对手。 余下的三只地狱犬前后包夹,吠叫不断,史密斯连连怪叫,身体却敏捷地在它们中间穿梭,与其说是被围攻,更像是在戏耍。 这时,张怀生突然向深渊之门看去。 只见这一次,紫色的光芒大作,一股甜腥味扑鼻而来。 随后,一根尖锐,修长,生满黑色毛发的节肢,从门内探出,踩在地面上的岩石,发出铿的巨响。 “地狱魔蛛!” 张怀生眼前一亮,他原本此行,碰运气的因素要更多些。 虽然据麦克卡尼先生打听来的消息,这里在去年一次红月的时候,的确出现过一只地狱魔蛛,但一年可是有十二个月的。 张怀生却没十二月的时间在这里一直苦守。 没曾想居然是福星高照,一来便撞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恶魔于凡人 锋利如铁矛的节肢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粗毛有规则的律动着。 地狱魔蛛很快就彻底从深渊降临。 它的样貌可谓刷新了张怀生对恶魔丑陋的认知上限。 它的头顶生有密密麻麻,两排复眼,尖锐的口器周围,同样布满了黑色短毛。 脊背上生满了大大小小的瘤子,仿佛中世纪炼金师的大锅,里面还时不时喷溅出粘稠的绿色脓液。 它后面拖曳的硕大肚子,上面长有一张拼凑而成的扭曲人脸,人脸的左半边是由一个漂亮女人的组成,右半边则是一个生满老年斑的老者。 两张人脸充满了痛苦,有气无力地哀嚎着。 空气中的甜腥味越发浓郁,地狱蛛魔的毒素,即使在空气中也能迅速传播,瞬间毒倒一大片猎物。 这时,它们就会慢悠悠踱步而来,用细长的口器刺穿猎物,愉快地饮用猎物的体液。 甚至于,它们还能汲取恶灵,并将其囚禁于自己的肚子里,以借用恶灵的天赋能力,这使得每一只地狱魔蛛的能力,都有了细微的差别。 张怀生感觉有些反胃,随即意识到,这是空气中弥漫的毒素,经由鸟嘴面具的过滤,使他本能产生的抗拒。 砰—— 一声如同火炮般的剧烈枪响。 下一刻,地狱魔蛛的面部,宛如一颗榴弹爆炸,火光瞬间将其吞没。 张怀生忍不住侧目。 这一杆步枪,打出小口径火炮般的威力,还真是够奇幻的。 不过他也没犹豫,在火光刚刚消退之际,他的人已跃上半空,极速旋转的链锯剑高高扬起,如审判之刃,狠狠劈落。 两股白色的蛛丝喷涌而来。 在半空中便由液化转化为固体,试图缠住张怀生的双臂,但他立刻将顺劈转为横斩,粘稠的蛛丝落在链锯剑上,顷刻间便被从中间斩开。 这是毁灭者带来的液态金属涂层! 不仅能保留双生之刃本身具备的超凡特性,还能附加上液态金属所具备的种种特殊效果。 利刃悬空,即将斩落。 但就在这时,庞大的地狱魔蛛骤然变化位置,来到了张怀生的身后。 锋利的前肢如砍刀般扬起。 张怀生劈了一个空,正是去势未尽的时候,一身力气都施在双刃上,在地面切出了两条深沟,根本难以对抗从后方袭来的魔蛛。 与此同时,地狱魔蛛那只大肚子上的人脸,发出了大声的哭嚎,它们距离消散已经不远,地狱魔蛛不是恶魔途径,每使用一次它们的能力,就相当于在它们身上狠狠切了一刀。 但这时,远方的史密斯再度开枪了。 强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发麻。 一枚特制的尖头子弹,从枪膛中飞射而出,划过空气,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灼浪袭来。 地狱魔蛛密密麻麻的复眼中,闪过了一丝憎恨。 不得不抽身而退,以躲避这加大了威力,但使得飞行速度相对比较迟缓的子弹。 张怀生倒也不感觉惊险,实在不行他还能躲进次元空间里,这一序列9便开始追随他的能力,并不因序列较低,就显得彻底无用了,反而一直能在发光发热。 这地狱魔蛛也是一样,通过借用恶灵的能力,使自己一下子多了张保命的底牌。 不然刚刚那一下被张怀生劈实了,即使不重伤,起码也得被砍掉两根至关重要的节肢。 … 地狱魔蛛并不难对付,最大的武器毒素对两人威胁不大。 体表原本坚韧的防御,在双生变化成的链锯剑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 张怀生和史密斯分割了这具蛛魔的尸体,他只需要蛛丝,但其余部位也是不错的超凡材料,比如毒液腺,耐火,耐远程,耐钝器的甲壳。 两人本想休息片刻。 但很快,新一轮的魔物再度降临。 不过好在,后面传送来的,大多数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简单角色。 饶是如此,也累得史密斯满头大汗,灵性几近干涸,倒是张怀生,灵性依旧充沛,他的灵性储备太惊人了,而近战的作战方式,致使他灵性的输出功率又低,想耗尽都难。 此时,天色已经渐亮。 红月落山。 史密斯一把扯下了面罩,露出了汗津津的面孔。 “热死我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水泡过了一样。” “你还真是” 张怀生有些无奈,超凡者私底下会面时,其实很忌讳被看到自己的容貌。 因为超凡者死去后,会析出相对应的结晶,可以用来当作魔药主材,价值不菲,这对于许多缺钱,且被灵性侵蚀了大脑的半疯超凡者,简直是无上诱惑。 张怀生思索了片刻,也摘掉了自己的鸟嘴医生面具。 从刚刚的相处中,张怀生能感觉到史密斯是个挺实诚的人,尽管有些浮夸,但这其实是人性充沛的体现。 而且,戴着这副面罩,穿上这身防护服,的确很热。 脱掉防护服,张怀生敏锐地发现,史密斯的胳膊上有很多爪痕。 “这是什么?” “猛兽抓伤的痕迹。” 史密斯得意洋洋,像是有何等了不得的勋章:“身为猎人,豢养一只猛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张怀生看着那细长的爪痕,疑似猫抓痕的疤痕,言不由衷地道:“那一定是一只非常凶猛的野兽。” 史密斯咧开嘴,露出了很开朗的阳光笑容:“当然,非常凶猛,有机会我可以带你看看。”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糟了,有恶魔溜出去了。” 他毫不犹豫,向小镇狂奔而去。 张怀生皱了皱眉,但还是跟了上去,守卫深渊之门虽然不是他的职责,但这只恶魔既然选择绕开他们,而不是正面攻击,明显实力不是很强。 即使对美利坚一直心有成见,但不代表张怀生就愿意坐视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一些低序列的恶魔于他而言,如同虫豸,只能被砍瓜切菜。 但于凡人而言,就是一场能屠掉一整个小镇,不可对抗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间妖灵 寂静的小镇,随着朝日初升,血月退去,本该重焕生机。 但朝阳并未带来希望,带来的反而是死亡,浓郁的尸臭味在楼宇间飘荡,时不时传出刺耳的惨叫声与玻璃破碎的声响。 约翰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醒,刺鼻的腐臭味,使他隐隐作呕,整个家中静得可怕。 窗外,漆黑的阴影从窗帘后缓缓飘过。 飘过? 这可是二层小楼!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本能想要喊出声,但紧要关头,他立刻捂住了嘴巴,强行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一定是昨晚的脚步声!” “是什么鬼东西?” “可是可是明明都已经白天了,红月之夜已经过去了啊。” 他有些难以理解,在人们的常识中,红月虽然会催生出一些“诡异”,但往往到了白天就会消失不见。 “只要熬到白天就好了。” 这句话,甚至成了绝大多数恐怖灵异小说中,奉为圭臬的准则。 可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阴影停在了窗户边,久久未能离去。 约翰牙床抑制不住上下打颤。 他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钻进了床底下,但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导致触碰到了摆在床头的发条闹钟。 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在白天里,只是很小的动静,但在惨叫声停歇后,变得极为静谧的清晨小镇,简直刺耳极了。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尽力避免了。” 约翰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这种只有恐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没想到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不是恶俗。 而是极度紧张,导致他的身体变得过于僵硬。 但是幸好,很久过去了,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阴影悬在窗子外,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在窗帘上,呈现出一种极为可怖的狰狞姿态——这绝不是活人,而是有着类似人形的怪物。 约翰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仿佛一面大鼓,冷汗浸透了他的短发,从鬓边淌落。 他将头埋在满是灰尘的床板下,一动不敢动,丝毫没有探出头,去看看那窗外的阴影消失了没有的想法。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床沿边,有什么东西落下,遮住了光。 床底下,立刻变得阴暗了许多。 “它来了!” 约翰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张肌肉和皮肤都已萎缩,包裹着枯骨的头颅,正用一双满是怨毒的眼神凝视着他。 “呵呵。” 沙哑的笑声响起。 紧跟着,一阵浓郁的焦渴感,使他不由自主张开了嘴,从里面,冒出阵阵白烟,他的身体,也变得萎缩,干枯。 “妈妈,快跑!” 他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随后,他的意识彻底堕入黑暗。 赶回小镇的时候。 张怀生看到先一步抵达的史密斯,正端着枪,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惊悚的一幕。 只见一栋栋小楼边上,在窗户外延伸出的晾衣杆上,正悬挂着一具具套着发黄衣物的干瘪尸体。 它们已经彻底风干,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穿着蒸汽神教牧师袍的男人,被从正中间剖开,地面散乱着一大片七零八碎的金属零件,和脏器混合在一起,显得分外可怖。 “他是这座小镇教堂的本堂神父。” 史密斯轻声道:“是个很不错,很开朗的先生,昨晚出发前,我还跟他喝了两杯茶,没想到,竟因我的疏忽而死。” “替他报仇就是了。” 张怀生说道。 其实,从只有史密斯一个人看守深渊之门就能看出,波士顿的超凡者们对这个小镇上的几千条人命并不看重。 假如这是个富人区,结果或许会有所不同。 “它已经来找我们了。” 史密斯端起枪,询问道:“猎魔人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恶魔吗?” 他的语气,比起之前的轻挑,要郑重许多。 张怀生凝神看去。 它飘荡在半空中。 穿着腐朽发黄,像是浸泡了尸水的白婚纱。 婚纱包裹着像是干尸般的躯体,一条长舌,从它的口腔中伸出。 “是日间妖灵。” 张怀生的神情有些难看,这是一种具备类似于他的“可视即不可视”,能力,但截然相反的恶魔。 在夜晚的时候,日间妖灵将处于不可见的虚弱状态,这一状态下,它们几乎没有攻击的能力,这大概也是它为何会躲过两人,直接来到小镇上进行杀戮的原因。 唯有白天的时候它们才会显出真身,这一状态下,它们能被攻击到,但同时,力量也会膨胀数倍。 据说,日间妖灵是由于种种特殊原因,死去的即将成婚的少女所化,属于恶灵的一种上位体,但无法由普通恶灵晋升而成。 “它的弱点在于,一旦不接受阳光的照射,实力就会如跳崖般滑落,但同时也会自动进入光学隐身的状态。” “所以最好趁夜晚的时候,用显形草磨成的粉末,使其显露真身。” 史密斯摇了摇头:“如果等到夜晚,它不知道要杀死多少人。” 张怀生沉声道:“的确,所以它没有弱点,一旦沐浴着阳光,就处于序列7的巅峰状态,体魄坚固,还具备类似于灾厄途径序列6的干旱之灾的能力。” 干旱之灾,是火山祷祝的别称。 史密斯的语气坚定,掷地有声:“不管这怪物有多强,也必须解决掉它,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离开。” “呵。” 张怀生轻笑了声,没说话,骨骼噼啪作响,凭空拔高,肌肉开始膨胀,尖锐的爪牙延伸而出。 他的身体消失,又重现。 猩红的狼首自头顶垂落,浓郁的血腥味,顷刻间,便盖住了原本弥漫在小镇里的尸臭味。 “我近,你远。” 丢下了简短的两个单词,张怀生双脚蹬地,身体宛如腾云驾雾般冲天而起,踩着二层小楼,再度借力,向日间妖灵扑去。 轰—— 肉眼可见的,连房屋,土地,都变得干枯,开裂。 张怀生只觉口中一阵干渴,体液竟有了飞速流失的征兆。 但立刻,鲜血狼首具备的中序列超凡特性,结合“独裁”,便使他成功掌握了自己的血液,焦渴感飞速逝去。 而史密斯则是拧开了一瓶魔药,大口灌下。 随后迅速闪身,消失在了建筑群中。 对于猎人而言,藏身于暗中,才是最危险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诛邪 鲜血狼人的前爪,弹出两排锋利如刀的利爪。 见张怀生靠近,它的那张生有长舌的大嘴猛然张开到了一个恐怖的幅度,张怀生一看这熟悉的姿态,心中立刻一紧。 下一刻,恐怖的音浪席卷而来。 大脑昏沉。 张怀生一口老槽梗在喉咙。 从恶灵,到日间妖灵,剥夺者,吸血鬼。 仿佛哪种恶魔都会吼一嗓子“女妖之嚎”,这种音波攻击充斥着来自深渊的异种灵性,所幸张怀生也已习惯了,很快就摆脱了影响。 他踩在一栋二层小楼的烟囱上,借力一蹬,蹬得碎石纷飞,附着了浓郁血腥气的锋利狼爪便再度狠狠劈下。 瞄准镜中,史密斯嘀咕了一声:“果然,这才是猎魔人真正的战斗姿态,这家伙真的是序列8吗?” “也太离谱了。” 话音落下,他的瞳仁变作琥珀色,一声鹰唳声响起。 灵性加持的子弹,在出膛的一刹那,化作了振翅的雄鹰,向日间妖灵疾驰而去。 张怀生原本已经扑到了日间妖灵的身前,双爪挥落,将其泛黄的白色婚纱前襟撕扯了开来,露出了那丑陋的身躯。 日间妖灵暴怒,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感,使它立刻捂住了胸口,如同鞭子般的长舌,直接抽在张怀生的身上,将他甩飞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子弹洞穿日间妖灵的额头,恐怖的动能在它坚硬的颅骨上硬生生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张怀生尚且飞在半空中,便高高举起了右手:“剑来!” 在日间妖灵的背后,剧烈旋转的锋刃带着刺耳嗡鸣,如长虹贯日,疾飞而来,链锯刀锋直接切入了它的脊背。 并且链锯依旧在飞速旋转,如同跗骨之蛆,“啃噬”在日间妖灵的身上,骨茬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然而这种伤势,对日间妖灵这种亡灵属魔物根本算不了什么。 灰白色的雾气从它几乎被剖开的胸膛中喷涌而出,迅速修补着伤势,眉心的干瘪皮肤也如吹起般撑起,将里面几乎已经压瘪的弹头挤了出来。 它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张怀生,双臂延伸,伸向背后,将链锯剑扯下,随后一大口污浊的液体便从它口中喷出,浇灌在双生之上。 张怀生立刻发现,他跟双生的联系被隔绝了。 日间妖灵将双生之刃抛开,神情阴森,胸腔中喷涌出的雾气越发浓厚,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烟雾凝成的日间妖灵的身躯。 无论从灵性反馈还是视觉上看,都分不清它们究竟谁是真身,又谁是假身,这也是张怀生觉得这玩意儿没弱点的原因所在。 日间妖灵的能力太全面了,倘若恶魔途径的序列9恶灵,能用这玩意儿来作为魔药主材,强度立马能翻十倍。 砰—— 一声枪响,一具日间妖灵的躯体被打成了碎块状的雾气。 史密斯这一枪其实是有讲究的,瞄准的是日间妖灵本体原本所处的位置,可它分身之后,似乎无声无息,就完成了一次移形换位。 战斗,陷入一场拉锯。 日间妖灵虽强,可即使是张怀生自己一个,也有把握对付,更别提还有史密斯这个灵性子弹随便用的“鹰眼”。 但两人要想彻底杀死生命力顽强的日间妖灵,也不是容易的事。 史密斯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举起一个魔药瓶,吨吨吨将其一饮而尽——他的灵性本就接近枯竭,战斗到现在,已经是强打精神了。 张怀生倒还没什么。 双生之刃的其一虽然被日间妖灵暂时污染,可毕竟上面涂了一层毁灭者核心的液态金属涂层,很快就将其消弭。 也就是张怀生还没办法完全发挥出这两样具备中序列超凡特性的武器的一半威力,否则,要杀这只日间妖灵,绝非难事。 日间妖灵退开,再度发出凄厉的女妖之嚎,张怀生这一次却不管不顾,手握双刃,在鲜血狼人力量的加持下,直接撞进它的怀里。 一股灼痛感烫得张怀生只觉头发都变得卷了起来,链锯齐齐转动,发出刺耳嗡鸣,硬生生将日间妖灵的脊柱从拦腰切断。 而即便受了这样的伤势,日间妖灵的气息依旧没有衰弱下去的趋势。 “张,让开!” 史密斯的喊声响起,张怀生不假思索向一边退开,紧跟着,一枚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子弹,从他的眼前飞过。 在击中日间妖灵的瞬间,直接将它冻结在了原地。 张怀生立刻趁势冲上,将它的上半截躯体直接踩落在地,链锯启动,将其细细分割成了十余个碎块。 日间妖灵的气息,直线跌落。 它死了! “结束了?” 疲惫不堪的史密斯,从掩体后跃出。 “这只丑陋不堪的东西,穿个婚纱都能给穿黄了,真是令人作呕。” 他来到日间妖灵的尸体旁,抬脚踢了一下它干瘪的头颅。 就在这时,两根尖锐的骨骼,从日间妖灵的遗骸中迸射而出,张怀生险而又险偏头躲了过去,史密斯却直接被一根骨骼洞穿了胸膛。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脚下一软,直接跌到在地上。 张怀生连忙将他扶起。 “狩猎之神在上,我这是要死了吗?” “靠,我怎么这么倒霉!” 史密斯的双眼,变得暗淡无光,再无鹰眼的锐利。 心脏被洞穿,除非是生命力顽强的屠夫,或是晋升中序列的超凡存在,否则基本上已经能够宣布死刑。 “你有治伤的魔药吗?” “呵,没用了,心脏都破了,哪还有治?真是该死我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史密斯苦笑着,嘴边咳出大量的血液。 张怀生默然。 如果他晋升了序列7,估计还能通过黑骑士的转生魔法强行把史密斯复苏成魔物可这样的结局,恐怕也不是史密斯愿意接受的。 就像鸢尾花街的查理,拉海尔侯爵他们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却要忍受人性一天天被侵蚀殆尽的痛苦。 那样的生活,比永眠更加难熬。 史密斯的瞳仁逐渐放空,喃喃自语:“老师总说,我这样性格的人,在超凡世界活不长久。” 张怀生依旧沉默。 这就是在超凡世界不够谨慎的后果。 无论具备多大的优势,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张怀生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史密斯再开口。 他定睛一看,史密斯的脸色苍白,嘴巴微微张开,已经没了生息果然,电视里每个死者都能说完遗言的桥段是假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史密斯没死,两个人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现在,史密斯人是死了。 但尸体和遗物该如何处理,张怀生一时间也没了个主意。 思前想后,还是好好收殓了尸体,送还到狩猎神教的教堂好了。 狩猎神教的信仰在美利坚,虽然不如蒸汽与机械神教那般广泛,但也是能排在前三之列的大教。 许多牛仔们都是狩猎之神的虔诚信徒,他们认为,崇拜狩猎之神,能使自己的枪法变得更精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史密斯的凶猛野兽 “史密斯先生!” 街的另一端,有人从楼门口提着裙摆跑出。 她红裙黑发,脸颊上有淡淡的雀斑,皮肤是乳白色的,因剧烈奔跑而微喘着粗气。 “史密斯先生。” 女孩停住脚步,有些不敢置信地小声试探着叫道。 “他” 看着女孩探究与恐惧的眼神,张怀生眼眉低垂:“嗯,史密斯先生战死了,他为履行职责,庇护人民而死。” 女孩瞬间崩溃了,她扑到史密斯的身上,轻轻摇晃着他的身躯:“不,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 张怀生侧过身,避开了这一幕,心中微微感慨。 难怪之前史密斯听说有恶魔从深渊之门中逃走时,显得那么惊慌。原来,他在这小镇上拥有一位爱人。 张怀生并没有觉得史密斯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人都有私心,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的。 只可惜,史密斯在胜利的最后一刻,死于大意。 这必须引以为鉴。 张怀生还记得自己当初还在爱丁堡的时候,与尸语者的交锋。 即使那名尸语者死了,他都不敢靠近其尸体,只敢远远丢石头想起来可真是既怂又滑稽,但实际上,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确实有些飘了,开始觉得自己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厉害人物,实际上,史密斯先生的遭遇告诉我,死亡距我从不遥远。 他等待良久,转过身,看着女孩悲恸的面容,他轻声道: “抱歉,但我必须得打断你一下,史密斯临死前没来得及留下遗嘱,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他的遗物为好,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些建议?” 把史密斯的遗物全部留给女孩肯定是不行的。 超凡物品具有污染性,给到普通人手中,不是奇遇,而是灾厄。 女孩的脸色有些茫然,似乎短时间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许久,她才说道:“我我想留下一些他的私人物品。” 张怀生点了点头:“可以,但小姐你得知道,涉及神秘学的危险物品,我必须拿走我会将这些东西交还给他的老师处理。” 史密斯曾提到过他有一位老师,这些超凡物品,无疑交给猎人教会处理更妥当一些。 当然如果心黑些,昧下来转手卖掉也可以,没人会找他的麻烦,但一来他不是这种人,二来,他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没必要昧着良心贪这笔财富。 还有,他打算走一趟猎人教会,让他们重新派人前来守卫深渊之门,顺路就能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女孩点了点头:“我明白,史密斯跟我讲过那些东西的危险性对了,你还得去一趟史密斯的家,那里或许还有他留下来的物品,需要你处理掉。” “好。” 张怀生等待片刻,将史密斯身上析出的结晶取走,抱起他的尸体,在女孩儿的带领下,向小镇外走去。 史密斯的家距离这里并不远。 位于湖泊边上的一块高地上,是一座木质小屋,与其说是个家,不如说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 听女孩说,所有来守卫深渊之门的超凡者,都会住在这儿,只是对外口径都称,他们是蒸汽与机械教堂,来进修的神职者。 笃笃—— 张怀生试着敲了敲门。 随即,啪嗒一声。 门锁被打开了。 有人? 张怀生心中一惊。 门缓缓敞开,张怀生的目光向下挪去,看到了一只蹲坐在地上,有着白色小爪和脖颈处的白色鬃毛的黑猫。 啧,这配色。 张怀生忍不住露出笑意,这大概就是史密斯先生养的猛兽。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 因为他看到黑猫的目光,绕过他,扫向他的身后,似乎意识到史密斯并未归来,这只黑猫立刻就炸了毛。 它如同闪电般蹿出,向张怀生伸出了爪子。 张怀生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它命运的后颈皮。 “别怕,我不是坏人。” 张怀生回头喊道:“莲娜小姐,史密斯先生既然放养他的猫,说明他的家里没有危险,你可以过来了。” 原本,名为莲娜的女孩打算跟张怀生一起进来,却被他制止了,原因是担心史密斯在家中布置了陷阱。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猎人不仅擅长玩枪,布置陷阱也是拿手好戏,史密斯之前没展示出来,不代表他不会。 女孩跟着张怀生,走进了房间。 她的目光立刻被摆在桌旁的相框给吸引了,相框里,两人站在波士顿的街头,笑容甜蜜。 “这是我们上周去波士顿照的,我的父亲一直不太喜欢他,认为他油腔滑调,不够可靠;但他拯救了整个小镇。” 她怔怔说道。 “张先生,你认识史密斯先生多久了?” 张怀生愣了下,说道:“大概有四个小时。” 莲娜也愣住了。 “这么短吗?” “在这四个小时里,我们配合默契,解决了上百只从深渊跑出来的魔物于我而言,史密斯是很不错的搭档和战友,我原以为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张怀生语气微顿,有些惋惜:“很遗憾。” 张怀生根据灵性反馈,从房间里拿走了两个木匣子,里面盛装的,大概都是些散碎的超凡材料或灵性子弹,炼金手雷的小玩意儿。 “莲娜小姐,余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那些财物,我想史密斯先生是很乐意留给你的。” 他走出房门。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冷。 回头看去,正对上蹲坐在桌上,蓄势待发,准备扑击的黑猫。 被张怀生盯住,它顿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张怀生有些无奈道:“我真不是坏人算了,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主人。” 张怀生在小屋旁不远处,挖了一个大坑。 他将史密斯的尸体拖入其中,由于灵性已经析出,史密斯也可以安葬了,那些恶魔的尸体,则仍需后续的处理,不然残存的灵性会造成很大的污染。 张怀生填第一抔土的时候,原本还在莲娜小姐怀里的黑猫,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莲娜“啊”了一声,胳膊上被抓出了三条血痕。 黑猫挣脱她的怀抱,跳进坑里,蹲在史密斯的胸口,向张怀生“哈”气。 它的口中时不时发出浑浊的呜咽声。 莲娜捂住脸,刚止住不久的脸上,泪水再度决堤:“她也舍不得史密斯先生。”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询问道:“莲娜小姐,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她叫小黑,是史密斯先生在波士顿捡回来的。” 张怀生低声唤道:“小黑,史密斯先生已经死了,现在最好是让他入土为安” 如果史密斯是蒸汽与机械神教的信徒,此刻应该施行火葬,但狩猎神教无疑是讲究入土为安的。 小黑依旧呜咽着。 张怀生只好动用独裁的能力,控制住它的身体,让它自己跳了出来。 他顺势加快速度,很快就将大坑填平,并填了几铲子土,盖起一个土包。 但他刚松开对小黑的束缚,它便又扑上前去,前爪齐动,拼命挖起土来。 张怀生微怔。 心中感慨。 瞅瞅别人家的小猫,再瞅瞅汤姆爵士。 汤姆爵士是汉萨号上的那只黑猫,因为掌管盖尔庄园的库房,每天吃老鼠吃得满肚肥肠,白天的时候,只知道懒洋洋躺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 “带小黑回去,我也该继续处理那些恶魔的尸体了,记得提醒小镇上的人,不要随意乱动那具妖灵的遗骸,那很危险。” “我知道了。” 莲娜点了点头,想要抱起小黑,但立刻又惨遭爪击。 张怀生只好替她抱起小黑,本想交到莲娜手中,但手中动作又停住了。 “小家伙,你力气还挺大。” 张怀生不由侧目,以他现在的力气,仍旧能够明显感觉到它挣扎的力度,恐怕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力气都未必比它大了。 难怪莲娜根本抱不住它。 张怀生突然想起了某部小说中的金毛大狗,有些迟疑道:“这小东西该不会喝下过一份魔药?” 这个世界虽然也存在超凡生物,但张怀生可没听说过猫也是其中一种。 张怀生开启自己的灵性视觉,果然发现小黑的灵性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只是还没到序列9的程度。 “黑猫在超凡世界里的确被认为是‘灵性非凡’的动物,但你顶多算半只,奶牛猫的灵性难道也很高?” “不过这该怎么处理?” 张怀生有些头痛。 小黑看似只是一只猫,但这样的猫,已经具备了危险性,贸然交给莲娜,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悲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倔强的小黑 一只猫如果拥有成年人的力气,远比森林狼,野猪,美洲虎之类的猛兽更危险。 因为体型更小,力量更凝实,也更具隐蔽性和欺骗性。 史密斯当时虽然是以玩笑口吻说的,但现在看来,说的居然是事实。 这小家伙还真是一只猛兽! “莲娜小姐,你跟小黑的关系好吗?” 莲娜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爪痕,有些无奈:“说起来惭愧,小黑似乎一直不太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占了史密斯太长的时间,总让它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小家伙很危险,你或许很难相信一只猫会跟危险二字搭边,但事实就是如此。” 张怀生能感受到小黑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将小黑松开,它顿时灵敏地蹿出,落在地上,重新蹲在坟茔上,努力用前爪刨土。 “想必你也能感觉到,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是收留它还是放它自由。” 莲娜还未开口,张怀生便打断道: “请先别急着下定论,如果是普通家猫,将它放归自由,死亡的概率会很高,因为家猫的捕猎技能已经基本退化了。但小黑不是普通家猫,在这片森林里,它会站在食物链顶端,且生活得很好。” “相反,小黑若是生活在人类聚集处,一旦伤到人,势必会引起人们的恐惧,你应该知道,小镇在对付一只可能会伤人的野兽时会怎样做,即便是有人先招惹的小黑,可人类从来都不会跟动物讲对错。” 美利坚由于地广人稀,许多小镇的生态还比较完善,有猛兽出没,所以他们家家户户都会配备猎枪。 对于可能危害人类聚集地的野兽,当然是捕杀掉。 就像后世的保护动物美洲虎,这个时代依旧是真真切切会威胁到中南美洲居民生命的恶兽。 莲娜有些迟疑了。 她原本当然想要收养小黑,毕竟它也算是史密斯的遗物,爱屋及乌,她也愿意照料它。 可她也能感受到小黑的危险性,即使等闲情况,它不会暴走,可一旦失控,它是有能力杀死一个成年人的。 莲娜思索良久,还是摇头道:“先生,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还是打算收养她,你放心,我们的镇子虽然很小,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史密斯救了我们,我们肯定会好好照料他的猫的。小黑,也不是什么暴躁的野兽,她很乖巧听话的。” 张怀生注意到,莲娜在称呼小黑时,惯用的是“她”,而不是他称呼时用的“它”。 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表露她的心意。 “我明白了,看来你心意已决,那就这么定了。” 张怀生不再纠结这件事,将小黑提起,重新放在了莲娜的怀里:“莲娜小姐,记得替我嘱咐小镇上的居民们,不要随意触碰那些魔物的尸体,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 虽然他已经把日间妖灵和深渊之门附近的恶魔,尸体上有价值的部位都采集走了,但仍留下了不少具备灵性的部位。 这些部位的灵性不会像人类那样析出结晶,而是溢散出来,会导致附近人类的感染,需要尽快通知波士顿的官方超凡者处理掉。 “我会记住的。” 和莲娜告别。 张怀生将所有物品都收入了次元空间,踏上了返回波士顿的归程。 他的心情不算好。 虽然此行不仅收集到了地狱魔蛛的蛛丝,还超值收集了一大堆恶魔身上的超凡材料,即使是低价甩卖,也能赚到上千英镑。 这使得张怀生的总资产已经快要突破万镑这个大关,这是一笔几乎所有中产阶级和相当一部分资本家,工厂主都难以拿出的庞大财富。 但史密斯的死,还是使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史密斯无疑是一位天资卓绝的超凡者,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序列7的巅峰状态。 但死得实在是太憋屈了,太窝囊了。 张怀生成为超凡者以来,细细想来,其实有很多次都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如果不是运气好一些,或许也会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 “唉,还远远没到志得意满的时候,这次回去,要尽快修补精神上的创伤,早日完成‘独裁’的扮演,拿到晋升魔药和仪式的配方。” 晋升已是迫在眉睫。 更何况,眼前还有利威尔和潜渊之神这座大山。 细究起来,他还得罪了军情六处,虽然他们未必会盯上自己这种小角色,或是派出超出他承受范围的敌手。 但这也是个威胁,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就掉以轻心。 走在小路上。 张怀生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 随即就看到小黑伏低身子,在路边做势欲扑。 见自己被发现了,小黑的身体一僵,喉咙里挤出威胁性的呜咽,向后面的灌木丛缓缓退去。 张怀生有些无奈:“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怀生回头看了一眼,这里距离小镇,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他思索片刻,放弃了立刻把小黑送回去的打算。 而是通过独裁,控制它走到自己身边。 小黑明显怕极了,它的身体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不听使唤。 张怀生提溜起它的后颈皮,解除了能力,盯着它漆黑的眼眸,询问道:“小东西,你的主人不是我害死的,他死于一只恶魔的手中,我是他的朋友,所以将他的尸体埋葬了——你听好,不是我活埋的他!” 半空中的小黑猫,张牙舞爪,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刚刚被控制时的惊恐,早就消失不见。 “唉,我真是对牛弹琴。” 他有些无奈地把小黑放在地上,指着小镇的方向说道:“快回去,莲娜该担心了。” 他说完,便加快速度,匆匆向前走去。 片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小黑猫没追上来,长出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倔种,估计是把我当成活埋史密斯的坏人了。” “也是,小猫哪里懂得这些,它只看到我埋掉了它的主人。” “史密斯也算没白疼它话说,猫不都是白眼狼吗?” 从史密斯当时提起它时的语气就能看出,史密斯平日里,必定很宠这只小猫。 他继续踏上归途。 可不多时,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他有些无奈地回过头,随即就看到远处并不平坦的乡间小路上,小黑脚步踉跄地从地平线走出,它看着张怀生,随即加快了脚步跑来。 很显然,它追赶的并不轻松。 因为张怀生即使没有有意加快速度,脚程也远比普通人快出一大截,而猫科动物,从不以耐力着称。 “真是服了!” 张怀生加快了脚步,起先还是疾走,后来干脆发足狂奔了足足一刻钟,才停步,继续踏上归途。 心中感慨,这只倔猫,这下肯定跟不上了。 第一百四十章 你就跟着我吧 波士顿郊区。 张怀生仰望着高耸的大教堂顶端,这种大量运用圆柱形石材构筑的古建筑,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神庙。 壮观,雄伟。 简单,朴素。 狩猎教会在美利坚进行西进运动的时代,曾经也是显赫一时,甚至还盖过了如日中天的蒸汽与机械教会。 但随着人类的足迹遍布美洲,狩猎之神的信仰也逐渐开始没落。 工厂的滚滚浓烟,取代了牛仔骑在马背上,耍着左轮枪跟土着和野兽搏斗的景象,成为了美利坚的主旋律。 挽弓,搭箭的狩猎女神雕像,伫立在教堂外的广场上。 狩猎之神是一位女武神。 但对于神明而言,性别并不重要,女神不见得就更慈悲。 正相反,在神明还活跃的时代,狩猎神教可没少做“以箭宣教”的事情。 守卫刚看到张怀生的时候,颇为紧张,因为他大包小包拎着,像极了提着手提炸弹,随时准备和周围的人同归于尽的红月疯子。 张怀生很客气地跟守卫说了前因后果,随后等待前去报信的守卫的消息。 很快,他就成功走进了这座雄伟的教堂。 白色大理石构筑的廊柱间,是漆黑一片的大殿,大殿里没有点蜡烛和煤气灯,径直穿过去后,便来到了有一座带喷泉的小花园。 今天不是做弥撒或是神父宣教的日子,教堂里很冷清,但正因为这样,教堂才显得更加肃穆。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亲民,但难免让人提不起什么敬畏心。 “您就是史密斯的老师?” 张怀生看向站在喷泉边上,披着一件白色亚麻布牧师袍,赤着脚的中年男人。 他的视线下意识向上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是很亮堂的光泽,心中下意识生出了一丝笑意,都怪老麦头天天关注发际线,弄得自己也逢中年人就看头。 “是的,史密斯他”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很遗憾带给您不好的消息。”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讲述给了中年男人听。 “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傲慢。” 中年男人听完,并未露出多么悲痛的神情,只是慨然长叹:“女神冕下沉睡前,曾经留下过箴言,言称世上有七种原罪,其中傲慢为首。” “但愿史密斯能去往女神冕下的圣堂,获得救赎。”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好心的先生。”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得提醒您,小镇和深渊之门附近,残存着大量的恶魔残肢,这些原本该由那里的一座蒸汽与机械神教的本堂神父来处理,但很可惜的是,他也死在了那只日间妖灵的手中。” “我明白了,我立刻会派人去处理那些东西残肢,保证不会影响到普通人的健康。” 张怀生又提起手中的袋子,说道:“我手中的这些,是属于史密斯应该分得的那部分材料,以及他涉及超凡的遗物,想来也没您更适合处理这些东西了。” “你的高尚,如熠熠星辰,我由衷感谢你,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致敬,不是为了这些材料,而是为了你的品格。” 中年男人有些惊异,他想到里面会有史密斯的遗物,却没料到张怀生还愿意将史密斯应该分得的那部分材料也还给教会。 他向张怀生做了一个贴面礼,狩猎之神的信众们,往往处于一种既保守又开放的状态。 有的人会光着身子在森林里裸奔,同时又极端保守,憎恨于工厂和机器破坏林场,侵蚀空气,想要回归旧时代。 “您过奖了。” 张怀生和他又客套了两句,便提出告辞。 这次只是结个善缘,如果以后需要帮助,想必史密斯的老师也多多少少愿意出一份力。 “愿狩猎之神保佑你。” 张怀生笑了笑:“感谢你的祝福,但恶魔之神自会保佑我。” 他走出教堂。 站在广场的台阶上,他正打算离开。 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就在不远处,一只浑身脏兮兮,伤痕累累的小猫正缩在角落里,既瑟瑟发抖,又张牙舞爪。 既凶,又怂。 这只倔种,居然追到这儿了! 一名猎人手里握着皮带,高高扬起,狠狠甩出,顿时将小黑抽飞了出去。 小黑虽然灵性接近于序列9,但到底只是一只猫,怎可能和一个真正的猎人对抗。 “住手!”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冷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诚如你所见,我在狩猎一只畜生,碍你什么事了?” 猎人一脸纳罕,他说话虽然还算客气,但语气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张怀生询问道:“你知道史密斯吗?” “当然,大主教最得意的门徒,年纪轻轻就有望晋升中序列的天才。” 猎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嫉妒,哼道:“但这跟一只猫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最珍爱的宠物。” 张怀生语气微顿,又道:“当然,有个好消息得告诉你,史密斯死了。” 猎人愣住了。 这对他而言的确算是好消息,但他可不敢真的承认。 “但坏消息是,我是他的朋友。” 猎人还没反应过来张怀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记直拳便带着凛冽风压,砸向了他的面门。 他的嘴巴里喷出鲜血和碎牙,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张怀生伸手摸向小黑,它立刻炸起毛,发出一声有些沙哑的叫声。 但它哪里反抗的了张怀生,他捏住小黑命运的后颈皮。 它本能安静下来,但只是一小会儿,便再度开始张牙舞爪。 猫科动物被捏住后颈皮会安静下来。 源自于猫科动物幼崽,被母亲叼住后颈,躲避危险时进化出来的本能。 这个时候,如果胡乱挣扎,或是发出声音,很可能引来敌害。 但小黑到底不是普通的猫,所以很快就克服了本能,继续执着地想要伸爪子挠张怀生。 张怀生的心中罕见生出了一丝羡慕,羡慕史密斯居然有这样一个执着为他“复仇”的宠物。 或许不是宠物,而是伙伴才对。 “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 第一百四十章 你就跟着我吧 波士顿郊区。 张怀生仰望着高耸的大教堂顶端,这种大量运用圆柱形石材构筑的古建筑,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神庙。 壮观,雄伟。 简单,朴素。 狩猎教会在美利坚进行西进运动的时代,曾经也是显赫一时,甚至还盖过了如日中天的蒸汽与机械教会。 但随着人类的足迹遍布美洲,狩猎之神的信仰也逐渐开始没落。 工厂的滚滚浓烟,取代了牛仔骑在马背上,耍着左轮枪跟土着和野兽搏斗的景象,成为了美利坚的主旋律。 挽弓,搭箭的狩猎女神雕像,伫立在教堂外的广场上。 狩猎之神是一位女武神。 但对于神明而言,性别并不重要,女神不见得就更慈悲。 正相反,在神明还活跃的时代,狩猎神教可没少做“以箭宣教”的事情。 守卫刚看到张怀生的时候,颇为紧张,因为他大包小包拎着,像极了提着手提炸弹,随时准备和周围的人同归于尽的红月疯子。 张怀生很客气地跟守卫说了前因后果,随后等待前去报信的守卫的消息。 很快,他就成功走进了这座雄伟的教堂。 白色大理石构筑的廊柱间,是漆黑一片的大殿,大殿里没有点蜡烛和煤气灯,径直穿过去后,便来到了有一座带喷泉的小花园。 今天不是做弥撒或是神父宣教的日子,教堂里很冷清,但正因为这样,教堂才显得更加肃穆。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亲民,但难免让人提不起什么敬畏心。 “您就是史密斯的老师?” 张怀生看向站在喷泉边上,披着一件白色亚麻布牧师袍,赤着脚的中年男人。 他的视线下意识向上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是很亮堂的光泽,心中下意识生出了一丝笑意,都怪老麦头天天关注发际线,弄得自己也逢中年人就看头。 “是的,史密斯他”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很遗憾带给您不好的消息。” 张怀生轻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讲述给了中年男人听。 “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傲慢。” 中年男人听完,并未露出多么悲痛的神情,只是慨然长叹:“女神冕下沉睡前,曾经留下过箴言,言称世上有七种原罪,其中傲慢为首。” “但愿史密斯能去往女神冕下的圣堂,获得救赎。”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好心的先生。”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得提醒您,小镇和深渊之门附近,残存着大量的恶魔残肢,这些原本该由那里的一座蒸汽与机械神教的本堂神父来处理,但很可惜的是,他也死在了那只日间妖灵的手中。” “我明白了,我立刻会派人去处理那些东西残肢,保证不会影响到普通人的健康。” 张怀生又提起手中的袋子,说道:“我手中的这些,是属于史密斯应该分得的那部分材料,以及他涉及超凡的遗物,想来也没您更适合处理这些东西了。” “你的高尚,如熠熠星辰,我由衷感谢你,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致敬,不是为了这些材料,而是为了你的品格。” 中年男人有些惊异,他想到里面会有史密斯的遗物,却没料到张怀生还愿意将史密斯应该分得的那部分材料也还给教会。 他向张怀生做了一个贴面礼,狩猎之神的信众们,往往处于一种既保守又开放的状态。 有的人会光着身子在森林里裸奔,同时又极端保守,憎恨于工厂和机器破坏林场,侵蚀空气,想要回归旧时代。 “您过奖了。” 张怀生和他又客套了两句,便提出告辞。 这次只是结个善缘,如果以后需要帮助,想必史密斯的老师也多多少少愿意出一份力。 “愿狩猎之神保佑你。” 张怀生笑了笑:“感谢你的祝福,但恶魔之神自会保佑我。” 他走出教堂。 站在广场的台阶上,他正打算离开。 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就在不远处,一只浑身脏兮兮,伤痕累累的小猫正缩在角落里,既瑟瑟发抖,又张牙舞爪。 既凶,又怂。 这只倔种,居然追到这儿了! 一名猎人手里握着皮带,高高扬起,狠狠甩出,顿时将小黑抽飞了出去。 小黑虽然灵性接近于序列9,但到底只是一只猫,怎可能和一个真正的猎人对抗。 “住手!” 张怀生的语气有些冷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诚如你所见,我在狩猎一只畜生,碍你什么事了?” 猎人一脸纳罕,他说话虽然还算客气,但语气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张怀生询问道:“你知道史密斯吗?” “当然,大主教最得意的门徒,年纪轻轻就有望晋升中序列的天才。” 猎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嫉妒,哼道:“但这跟一只猫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最珍爱的宠物。” 张怀生语气微顿,又道:“当然,有个好消息得告诉你,史密斯死了。” 猎人愣住了。 这对他而言的确算是好消息,但他可不敢真的承认。 “但坏消息是,我是他的朋友。” 猎人还没反应过来张怀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记直拳便带着凛冽风压,砸向了他的面门。 他的嘴巴里喷出鲜血和碎牙,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张怀生伸手摸向小黑,它立刻炸起毛,发出一声有些沙哑的叫声。 但它哪里反抗的了张怀生,他捏住小黑命运的后颈皮。 它本能安静下来,但只是一小会儿,便再度开始张牙舞爪。 猫科动物被捏住后颈皮会安静下来。 源自于猫科动物幼崽,被母亲叼住后颈,躲避危险时进化出来的本能。 这个时候,如果胡乱挣扎,或是发出声音,很可能引来敌害。 但小黑到底不是普通的猫,所以很快就克服了本能,继续执着地想要伸爪子挠张怀生。 张怀生的心中罕见生出了一丝羡慕,羡慕史密斯居然有这样一个执着为他“复仇”的宠物。 或许不是宠物,而是伙伴才对。 “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午餐 波士顿依旧很热闹。 昨晚的红月,没给人们带来丝毫的影响。 漫长的时间,早已使人们习惯了红月之夜窝在家里,第二天清早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用衣服蒙住小黑,去了趟波士顿的农贸市场。 这里有从周边村镇赶来的农场主,大把新鲜食材,以及像新奥尔良街的卷饼摊那样的流动商贩。 张怀生买了一些新鲜食材,便返回了鸢尾花街。 他打算今晚再参加一次超凡集会,跟集会的主办者,那位保底序列6的鉴定师好好聊一聊,关于收购塞壬女妖的头发的事情。 回到鸢尾花街的别墅时,老麦头又不在家。 张怀生把小黑往沙发上一丢,便一条条撕着买来的鸡胸肉,将它们放在一个餐盘里。 他解开了小黑的束缚,小黑立刻一溜烟钻到了沙发底下。 张怀生把餐盘往沙发底下推了推,便不再关注他,自顾自去厨房洗菜去了。 他打算中午做一份土豆炖羔羊肉,再烙几张猪肉馅饼。 忙碌间,张怀生能够感受到背后如芒在背,偶尔用余光扫去,还能看到小黑压低了身体,做势欲扑。 但只要他看过去,它立刻便停住动作,伪装性地舔自己的毛发。 “好香,张,你居然会做饭?” 老麦头的脸上满是惊喜,他虽然不是很在乎口腹之欲,经常用罐头类食品填饱肚子,但不代表他就不愿意吃一些好的。 “只会一点点。” 张怀生说着,将煤炉上的铁锅端了下来,将土豆炖羔羊肉倒在了餐盘里。 “来尝尝看,这里没通煤气,我也不知道火候到不到位,但应该是熟了。” “呼,味道很棒。” 麦克卡尼尝过后,脸上露出惊喜。 “先别急着吃,锅里还有烙的馅饼,不知道是不是没阉割的原因,美国的猪肉味道有些奇怪。” 张怀生来到客厅,伏低身子,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个干净的餐盘,它原本是用来装鸡胸肉的。 麦克卡尼惊讶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么一只猫?” “呵,不错的保持人性的方式。昨晚的事情还顺利吗?” 张怀生点了点头:“一切顺利,我成功收集到了地狱魔蛛的蛛网萃取液,只可惜” 张怀生将昨晚的经历完完整整讲述给了麦克卡尼。 “听起来,这小家伙倒像是你那个猎人朋友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动物伙伴。” “动物伙伴?” “猎人的序列7鹰眼,晋升后的序列6名为“动物之心”,也有人称他们为动物之友。” “这个阶段的猎人,具备化形成各种野兽的能力,而且还能控制许多野兽为自己服务,比如借用飞鸟,老鼠充当耳目,展开远距离狙杀。” “在我们盖尔人的语言中,往往称呼他们为德鲁伊。” 张怀生恍然:“我还以为小黑是偷偷喝了一份魔药。” 随即又感觉有些好笑:“史密斯居然打算培养一只猫来充当动物伙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了。” “该说,不愧是资深猫奴吗?” “连鹰,蛇,鳄鱼,都有人驯服,更别提猫了,这没什么稀奇的,更何况,黑猫天生灵性就很强。” 麦克卡尼试图伸手逗逗小黑,立刻便迎来它的一声“哈”气。 他悻悻然抽回手:“瞧它这糟糕的脾气,张,你可别想把它留到我这儿,它会把我的家给拆掉的。” 张怀生脸色一僵:“多少你得帮帮忙,今天下午我还有事要做,恐怕还真得拜托你照看他了。你堂堂序列7的强大超凡者,还能摆不平一只猫吗?” 老麦头一脸无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 张怀生露出笑容。 … 入夜,张怀生坐在房间里,取出纸笔,在上面写出一个个“独裁者”的设定。 傍晚的时候,他去参加了超凡集会,把一些辅助材料买下后,在集会结束,专门找到了鉴定师,那位掌控者俱乐部的部长,并发布了自己的求购信息。 美人鱼虽然罕见,但头发还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说不准谁就有存货,能尽快入手。 他暂时没打算扮演独裁,但可以提前进行设定。 小黑蹲在角落里,白色爪子像是穿了手套、 这一晚,张怀生熬到很晚。 而鸢尾花街的诡异,也再没出现…一切都随着路易十六,尘归尘,土归土了。 张怀生停笔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午餐 波士顿依旧很热闹。 昨晚的红月,没给人们带来丝毫的影响。 漫长的时间,早已使人们习惯了红月之夜窝在家里,第二天清早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用衣服蒙住小黑,去了趟波士顿的农贸市场。 这里有从周边村镇赶来的农场主,大把新鲜食材,以及像新奥尔良街的卷饼摊那样的流动商贩。 张怀生买了一些新鲜食材,便返回了鸢尾花街。 他打算今晚再参加一次超凡集会,跟集会的主办者,那位保底序列6的鉴定师好好聊一聊,关于收购塞壬女妖的头发的事情。 回到鸢尾花街的别墅时,老麦头又不在家。 张怀生把小黑往沙发上一丢,便一条条撕着买来的鸡胸肉,将它们放在一个餐盘里。 他解开了小黑的束缚,小黑立刻一溜烟钻到了沙发底下。 张怀生把餐盘往沙发底下推了推,便不再关注他,自顾自去厨房洗菜去了。 他打算中午做一份土豆炖羔羊肉,再烙几张猪肉馅饼。 忙碌间,张怀生能够感受到背后如芒在背,偶尔用余光扫去,还能看到小黑压低了身体,做势欲扑。 但只要他看过去,它立刻便停住动作,伪装性地舔自己的毛发。 “好香,张,你居然会做饭?” 老麦头的脸上满是惊喜,他虽然不是很在乎口腹之欲,经常用罐头类食品填饱肚子,但不代表他就不愿意吃一些好的。 “只会一点点。” 张怀生说着,将煤炉上的铁锅端了下来,将土豆炖羔羊肉倒在了餐盘里。 “来尝尝看,这里没通煤气,我也不知道火候到不到位,但应该是熟了。” “呼,味道很棒。” 麦克卡尼尝过后,脸上露出惊喜。 “先别急着吃,锅里还有烙的馅饼,不知道是不是没阉割的原因,美国的猪肉味道有些奇怪。” 张怀生来到客厅,伏低身子,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个干净的餐盘,它原本是用来装鸡胸肉的。 麦克卡尼惊讶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么一只猫?” “呵,不错的保持人性的方式。昨晚的事情还顺利吗?” 张怀生点了点头:“一切顺利,我成功收集到了地狱魔蛛的蛛网萃取液,只可惜” 张怀生将昨晚的经历完完整整讲述给了麦克卡尼。 “听起来,这小家伙倒像是你那个猎人朋友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动物伙伴。” “动物伙伴?” “猎人的序列7鹰眼,晋升后的序列6名为“动物之心”,也有人称他们为动物之友。” “这个阶段的猎人,具备化形成各种野兽的能力,而且还能控制许多野兽为自己服务,比如借用飞鸟,老鼠充当耳目,展开远距离狙杀。” “在我们盖尔人的语言中,往往称呼他们为德鲁伊。” 张怀生恍然:“我还以为小黑是偷偷喝了一份魔药。” 随即又感觉有些好笑:“史密斯居然打算培养一只猫来充当动物伙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了。” “该说,不愧是资深猫奴吗?” “连鹰,蛇,鳄鱼,都有人驯服,更别提猫了,这没什么稀奇的,更何况,黑猫天生灵性就很强。” 麦克卡尼试图伸手逗逗小黑,立刻便迎来它的一声“哈”气。 他悻悻然抽回手:“瞧它这糟糕的脾气,张,你可别想把它留到我这儿,它会把我的家给拆掉的。” 张怀生脸色一僵:“多少你得帮帮忙,今天下午我还有事要做,恐怕还真得拜托你照看他了。你堂堂序列7的强大超凡者,还能摆不平一只猫吗?” 老麦头一脸无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 张怀生露出笑容。 … 入夜,张怀生坐在房间里,取出纸笔,在上面写出一个个“独裁者”的设定。 傍晚的时候,他去参加了超凡集会,把一些辅助材料买下后,在集会结束,专门找到了鉴定师,那位掌控者俱乐部的部长,并发布了自己的求购信息。 美人鱼虽然罕见,但头发还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说不准谁就有存货,能尽快入手。 他暂时没打算扮演独裁,但可以提前进行设定。 小黑蹲在角落里,白色爪子像是穿了手套、 这一晚,张怀生熬到很晚。 而鸢尾花街的诡异,也再没出现…一切都随着路易十六,尘归尘,土归土了。 张怀生停笔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一百四十二章 露西娅 张怀生有些艰难地睁开眼,长时间的睡眠并未使他感觉多么轻松,反而有种宿醉般的晕眩感。 作为双途径序列8的超凡者,即使连续一星期都不睡觉,他也能顶得住,更别提只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了。 但这几次频繁粉碎人格,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负荷。 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修补,不然这只会更推迟他对独裁的晋升。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闭目养神了片刻,才从床上坐起。 一双棕色的眸子正带着些许焦躁地盯着他的脸,有着白色鬃毛,像是系了个白围脖的黑猫见他看来,连忙别过脸,假意梳理毛发。 “难为你昨晚上没趁我睡着偷袭我。” 张怀生有些忍俊不禁。 他起身推开房门准备洗漱,刚推开一角便发现小黑如箭般嗖得从他脚边掠过。 “好快!” 张怀生正打算制住它,才发现它并没有逃离别墅的意思,而是直接蹿到了阳台上,在边沿的苗圃上刨了刨,便迫不及待地蹲在了上面,用起力来。 张怀生顿时一拍脑门:“糟糕,居然忘了你还得拉屎。” 他没养过猫,昨天琐事又多,小黑又一副不屑于向他求助的傲娇性子,致使他完全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得亏你还挺爱干净,如果拉到房间里,麦克卡尼先生一定会大发雷霆。” 看在小黑还算懂事的份上,张怀生又给它煮了一块分量很足的鸡胸肉。 它这一次似乎是还不饿的原因,对此不屑一顾,只是时不时瞥过去的眼神,又出卖了它的内心。 老麦头又不在家。 他最近在和波士顿的本地教会,策划针对潜渊之神信徒的围剿活动。 修会里的几个可疑对象都有专人盯梢,只等顺藤摸瓜,捉到大鱼,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怀生从衣架上取下特蕾莎送给他的软帽,扣在头上,准备出门。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沙发底下偷窥他的小猫,叮嘱道:“好好看家,别乱挠家具,如果想上排泄就去阳台。” 它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 张怀生咧了咧嘴,推门走出,小黑当然听不懂人话,不然也不至于把他当成活埋史密斯的凶手。 … 鸢尾花街的知见障依旧存在,并没有随着路易十六的消失,而消失。 在鸢尾花街深处,应该还存在不少珍贵的宝物,只是张怀生没有进去探索或是寻宝的想法。 在别人家里探险,跟盗墓贼没什么区别。 张怀生站在一根煤气路灯边上,啪嗒一声打开打火机,为自己点燃了一根卷烟。 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乞丐缓缓踱步走来。 张怀生掏出了一枚硬币,打算递给他,却没想到他却摆了摆手,说道:“先生,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下落了,露西娅女士请你去约定的地方见面。” 张怀生愣了下,才道:“嗯,好。” 露西娅就是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的部长,超凡集会的鉴定师的名字——当然,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具尸傀的名字。 乞丐说完这些话,便自顾自走开了,张怀生追上前去,在他的碗里放下了那枚刚才就想送出的硬币。 乞丐却像是根本没见过他一样,忙不迭道谢:“愿蒸汽与机械之神保佑你,慷慨的先生。” 张怀生笑了笑,扭头离去。 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打量着。 人潮汹涌,但每个人似乎都很正常。 很显然这名乞丐不是尸傀,而是被掌控者以灵性之线暂时操控的傀儡。 但问题在于,傀儡的视觉跟其本体可不互通,这说明她本体,或是一只尸傀就在附近。 “既然在附近为什么不干脆出来打声招呼?掌控者就这么喜欢装神弄鬼?” 搜寻无果,张怀生有些无奈。 只好前往昨晚跟露西娅约定的地点。 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 一如这条途径的超凡者给人的印象。 波士顿的掌控者俱乐部,是一栋殡仪馆式的建筑,即使是在大白天里,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 门卫的岗亭里,空无一人。 但停在门口的两架私人马车,又证明刚刚不久,才有人来这里拜访过,而且并未离开。 走进去时,能清晰感觉到气温骤降了一大截,如果用作夏天避暑,再适合不过了。 一名穿着黑色兜帽的学者,手捧一个看上去就十分具备历史气息的古书,从张怀生身旁擦肩而过。 掌控途径的真神,是知识与智慧之神。 信仰这位神灵的,大多是大学教授,古物研究员,宝石鉴定专家等知识分子,跟偏向于理工科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泾渭分明。 其实掌控途径的超凡者数目并不少,但很少有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或许你那整天笑盈盈,看着很和善的胖邻居,就是一名掌控者。 他在暗地里窥视着你的人生,并且时不时会出言引导,不经意间一句话,就能挑动起一番血祸。 比方说你相爱多年的妻子突然给你戴了绿帽,实际上却是被他下了心理暗示,让她对婚外情的刺激产生了渴望,而奸夫也是由他不经意间介绍给你妻子的。 他会引导你,“偶然间”撞破他们的奸情,并且在这时,这位知心大哥还会适时在附近放上一把刀子,使你犯下血案,锒铛入狱。 看呐,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你的人生恰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所掌控。 如果有的选,张怀生宁愿永远都不跟掌控者打交道。 走到长廊右手边的第二间房间。 张怀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这大概是一间酒,露西娅正坐在台上,莹白色的小腿从短裙下探出,毫无顾忌地上下踢动。 她…姑且称她,在掌控者俱乐部的形象,是个中年老妪 掌控者的神秘在于,你永远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真身究竟是男是女, 或许表面上她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实际上却是个矮小猥琐的老头。 张怀生看着露西娅,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一个阴森房间里,矮小猥琐的老头,正穿针引线,用一种极为变态的眼神,盯着面前有些残缺的美女尸体… “你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露西娅 张怀生有些艰难地睁开眼,长时间的睡眠并未使他感觉多么轻松,反而有种宿醉般的晕眩感。 作为双途径序列8的超凡者,即使连续一星期都不睡觉,他也能顶得住,更别提只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了。 但这几次频繁粉碎人格,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负荷。 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修补,不然这只会更推迟他对独裁的晋升。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闭目养神了片刻,才从床上坐起。 一双棕色的眸子正带着些许焦躁地盯着他的脸,有着白色鬃毛,像是系了个白围脖的黑猫见他看来,连忙别过脸,假意梳理毛发。 “难为你昨晚上没趁我睡着偷袭我。” 张怀生有些忍俊不禁。 他起身推开房门准备洗漱,刚推开一角便发现小黑如箭般嗖得从他脚边掠过。 “好快!” 张怀生正打算制住它,才发现它并没有逃离别墅的意思,而是直接蹿到了阳台上,在边沿的苗圃上刨了刨,便迫不及待地蹲在了上面,用起力来。 张怀生顿时一拍脑门:“糟糕,居然忘了你还得拉屎。” 他没养过猫,昨天琐事又多,小黑又一副不屑于向他求助的傲娇性子,致使他完全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得亏你还挺爱干净,如果拉到房间里,麦克卡尼先生一定会大发雷霆。” 看在小黑还算懂事的份上,张怀生又给它煮了一块分量很足的鸡胸肉。 它这一次似乎是还不饿的原因,对此不屑一顾,只是时不时瞥过去的眼神,又出卖了它的内心。 老麦头又不在家。 他最近在和波士顿的本地教会,策划针对潜渊之神信徒的围剿活动。 修会里的几个可疑对象都有专人盯梢,只等顺藤摸瓜,捉到大鱼,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怀生从衣架上取下特蕾莎送给他的软帽,扣在头上,准备出门。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沙发底下偷窥他的小猫,叮嘱道:“好好看家,别乱挠家具,如果想上排泄就去阳台。” 它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 张怀生咧了咧嘴,推门走出,小黑当然听不懂人话,不然也不至于把他当成活埋史密斯的凶手。 … 鸢尾花街的知见障依旧存在,并没有随着路易十六的消失,而消失。 在鸢尾花街深处,应该还存在不少珍贵的宝物,只是张怀生没有进去探索或是寻宝的想法。 在别人家里探险,跟盗墓贼没什么区别。 张怀生站在一根煤气路灯边上,啪嗒一声打开打火机,为自己点燃了一根卷烟。 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乞丐缓缓踱步走来。 张怀生掏出了一枚硬币,打算递给他,却没想到他却摆了摆手,说道:“先生,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下落了,露西娅女士请你去约定的地方见面。” 张怀生愣了下,才道:“嗯,好。” 露西娅就是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的部长,超凡集会的鉴定师的名字——当然,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具尸傀的名字。 乞丐说完这些话,便自顾自走开了,张怀生追上前去,在他的碗里放下了那枚刚才就想送出的硬币。 乞丐却像是根本没见过他一样,忙不迭道谢:“愿蒸汽与机械之神保佑你,慷慨的先生。” 张怀生笑了笑,扭头离去。 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打量着。 人潮汹涌,但每个人似乎都很正常。 很显然这名乞丐不是尸傀,而是被掌控者以灵性之线暂时操控的傀儡。 但问题在于,傀儡的视觉跟其本体可不互通,这说明她本体,或是一只尸傀就在附近。 “既然在附近为什么不干脆出来打声招呼?掌控者就这么喜欢装神弄鬼?” 搜寻无果,张怀生有些无奈。 只好前往昨晚跟露西娅约定的地点。 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 一如这条途径的超凡者给人的印象。 波士顿的掌控者俱乐部,是一栋殡仪馆式的建筑,即使是在大白天里,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 门卫的岗亭里,空无一人。 但停在门口的两架私人马车,又证明刚刚不久,才有人来这里拜访过,而且并未离开。 走进去时,能清晰感觉到气温骤降了一大截,如果用作夏天避暑,再适合不过了。 一名穿着黑色兜帽的学者,手捧一个看上去就十分具备历史气息的古书,从张怀生身旁擦肩而过。 掌控途径的真神,是知识与智慧之神。 信仰这位神灵的,大多是大学教授,古物研究员,宝石鉴定专家等知识分子,跟偏向于理工科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泾渭分明。 其实掌控途径的超凡者数目并不少,但很少有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或许你那整天笑盈盈,看着很和善的胖邻居,就是一名掌控者。 他在暗地里窥视着你的人生,并且时不时会出言引导,不经意间一句话,就能挑动起一番血祸。 比方说你相爱多年的妻子突然给你戴了绿帽,实际上却是被他下了心理暗示,让她对婚外情的刺激产生了渴望,而奸夫也是由他不经意间介绍给你妻子的。 他会引导你,“偶然间”撞破他们的奸情,并且在这时,这位知心大哥还会适时在附近放上一把刀子,使你犯下血案,锒铛入狱。 看呐,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你的人生恰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所掌控。 如果有的选,张怀生宁愿永远都不跟掌控者打交道。 走到长廊右手边的第二间房间。 张怀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这大概是一间酒,露西娅正坐在台上,莹白色的小腿从短裙下探出,毫无顾忌地上下踢动。 她…姑且称她,在掌控者俱乐部的形象,是个中年老妪 掌控者的神秘在于,你永远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真身究竟是男是女, 或许表面上她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实际上却是个矮小猥琐的老头。 张怀生看着露西娅,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一个阴森房间里,矮小猥琐的老头,正穿针引线,用一种极为变态的眼神,盯着面前有些残缺的美女尸体… “你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集齐材料 张怀生有些窘迫,但脸上却没表露出分毫,很坚决地否认:“我可没有。我只是疑惑,你的本体到底是男是女?” “这很重要?” 露西娅轻声笑道:“外相对于掌控者而言,从来都只是细枝末节,而且,即便只是这样,也足够冒犯的了。” “抱歉。” 露西娅灵巧的手指取来两个不锈钢杯,下巴微抬,眼眸明亮地发出邀请:“要喝一点吗,来自法兰西的香槟,一瓶价值五十英镑的高档货。” 得益于蒸汽与机械教会的存在,不锈钢这种合金比历史上发现得要早很多。 如果不是小型蒸汽机的功率往往有限,用铝合金制造的飞机,早就该取代笨重的浮空飞艇,登上空战的历史舞台了。 “还是算了。” 张怀生婉言谢绝。 即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恐怕也不敢轻易喝掌控者递来的酒,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你不信任我。” 张怀生默然,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露西亚坐在台上,轻轻翘起脚尖,左右晃了晃:“实际上很少有人愿意信任我们,越是超凡者,越是觉得我们都是一群喜欢藏头露尾,摆弄他人人生的疯子。” 说这话的时候,露西娅有些幽幽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眸低垂,神情沮丧,有些惹人怜爱。 但张怀生只想大声表示赞同。 他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出入掌控者俱乐部的人,都是超凡者吗?” 露西娅脸上的沮丧很快一扫而空,似乎刚刚的,不过是在“扮演”。 “这有些过于冷清了是吗?但实际上不是,也有很多普通人是俱乐部的会员——掌控者俱乐部对外的宣称,是波士顿隐秘学者俱乐部。” “这里出入的有很多大学教授和学生。” “你知道主日学校,很多教会都会在周日,出资开办学校,传播自己的思想,我们掌控者也一样。” “办学地点就在这里。每周日,这里都会变得相当热闹。我们会对学生,从心性,智慧以及个人意愿等各方面进行综合考量,发掘出适合成为超凡者的人,这也是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发展壮大的重要基石。” “事实上,我们一直认为掌控者的扮演,往往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通过种种巧合与催眠,引领懦弱者向霸凌者反击;使懒惰者变得勤劳,使赌棍戒掉赌瘾,使恶棍最终被绳之以法” “我们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的信条是——肆意玩弄他人的人生,终将迎来恶果。” 主日学校就是教会学校。 类似于前世上世纪末期,广泛开办的夜校,是一种非全日制,只在休息日进行学习的学校。 “抱歉,看来我对掌控者有些误解。” 露西娅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微笑:“不必,在超凡世界,谨慎从来不是坏事。” 张怀生下意识捏了捏眉心,宿醉般的痛苦,使他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这类似于偏头痛的症状,使他感觉有些烦躁。 “你的精神似乎近期遭受过创伤?” 露西娅深深皱起眉:“这可不是小毛病,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急着收集晋升的材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的确。” “在恢复之前,我不打算着急晋升。” 于张怀生而言,精神受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独裁本就以精神坚韧见长,即使有损伤,也能很快治愈。 但对其他人而言,精神问题就是陈疴固疾,一旦出现,几乎没有解决的可能。 就像很多人的耳朵都不能动,但总有些天赋异禀的人,耳朵是能够动的。 于普通人而言,精神创伤就像是耳朵,因为自己动不了,就只能依靠外力解决。 露西娅取出香烟,叼在嘴里,啪嗒一声点燃:“这跟你之前在集会上购买的超凡道具有关,对吗?”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颊,精致且靓丽,像个透明的瓷娃娃。 很难说准她跟灵韵姑娘的皮肤到底谁更好一些。 “没错。” 张怀生微微蹙眉:“未成年人,可不要吸烟。” 露西娅满不在乎道:“你说的很对,但我可不是未成年人。这只是一具尸傀罢了,死都死了,难道还怕吸引导致肺部疾病?” 张怀生默然。 露西娅笑道:“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养一只宠物,猫或是狗都可以。总之,毛绒绒的可爱动物,是能治愈精神层面的创伤的。” 张怀生皱起眉:“这听上去一点也不超凡。” “但你已经试着做了不是吗?” 露西娅张开手,手心里有一根黑色的细长绒毛:“你养的是猫,应该是只长毛的黑猫,许多魔药里都会添加黑猫的毛发,所以,千万别认为这不超凡。” “这真的有效?” “当然,一试便知。”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撸猫还能治疗精神创伤? “露西娅,我们还是来谈谈我求购的那件超凡材料的事。” “嗯,你运气不错,俱乐部里恰巧有一个人收藏有塞壬海妖的整具干尸虽然浸泡了防腐液,但灵性并未流失,仍能作为魔药材料。” “干尸” 张怀生有些无奈:“好,只要灵性没流失,干尸就干尸。我需要的分量并不大,只需要一绺能够拧成灯芯的量。他开价多少?” “一千英镑。” 露西娅竖起一根手指,又补充道:“这的确有些溢价,但卖家并不是缺钱的人,而一绺头发,很显然会使他的藏品变得不再完美。” “没问题。” 张怀生取出了一沓二十英镑的钞票,递给了露西娅:“你可以数一数,一千英镑,分毫不差。” 超凡材料间的交易,有时候很难衡量其价值。 对张怀生而言,这属于卖方市场,对方可以卖也可以不卖,所以他没多少还价的余地。 露西娅接过钞票,并没有清点,而是微笑道:“这看上去就像是在发生一场钱色交易。” 张怀生面不改色道:“我对小女孩没兴趣事实上,我认为任何对小女孩感兴趣,并付诸于行动的人,都该被物理阉割。” 露西娅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太过正经的人会显得很无趣。” 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的正是一绺塞壬女妖的头发,量不算少,编成两根烛芯绰绰有余。 “这个卖家该不会就是你?” 张怀生接过玻璃罐,心头微定,随口道。 露西娅很坦然地点头道:“没错。” 张怀生愕然:“既然是你,为什么昨天晚上见面的时候不说?” 露西娅瞳仁转了转,似乎在思索该如何编。 “因为我最初是拿它当美人鱼的遗骸来收藏的,谁曾想昨晚在翻越资料时,才发现美人鱼的牙齿远没有塞壬女妖的尖锐,而且胳膊上没有生长能用来滑翔和游泳的薄膜。” “这对于一个博学的掌控者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解释。” 塞尔女妖和美人鱼的区别,连他都知道,他可不信露西娅身为一个鉴定师,会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 露西娅气定神闲地说道:“的确,但我都给出解释了,再继续追问下去,可不是一个体面的绅士所应该做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集齐材料 张怀生有些窘迫,但脸上却没表露出分毫,很坚决地否认:“我可没有。我只是疑惑,你的本体到底是男是女?” “这很重要?” 露西娅轻声笑道:“外相对于掌控者而言,从来都只是细枝末节,而且,即便只是这样,也足够冒犯的了。” “抱歉。” 露西娅灵巧的手指取来两个不锈钢杯,下巴微抬,眼眸明亮地发出邀请:“要喝一点吗,来自法兰西的香槟,一瓶价值五十英镑的高档货。” 得益于蒸汽与机械教会的存在,不锈钢这种合金比历史上发现得要早很多。 如果不是小型蒸汽机的功率往往有限,用铝合金制造的飞机,早就该取代笨重的浮空飞艇,登上空战的历史舞台了。 “还是算了。” 张怀生婉言谢绝。 即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恐怕也不敢轻易喝掌控者递来的酒,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你不信任我。” 张怀生默然,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露西亚坐在台上,轻轻翘起脚尖,左右晃了晃:“实际上很少有人愿意信任我们,越是超凡者,越是觉得我们都是一群喜欢藏头露尾,摆弄他人人生的疯子。” 说这话的时候,露西娅有些幽幽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眸低垂,神情沮丧,有些惹人怜爱。 但张怀生只想大声表示赞同。 他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出入掌控者俱乐部的人,都是超凡者吗?” 露西娅脸上的沮丧很快一扫而空,似乎刚刚的,不过是在“扮演”。 “这有些过于冷清了是吗?但实际上不是,也有很多普通人是俱乐部的会员——掌控者俱乐部对外的宣称,是波士顿隐秘学者俱乐部。” “这里出入的有很多大学教授和学生。” “你知道主日学校,很多教会都会在周日,出资开办学校,传播自己的思想,我们掌控者也一样。” “办学地点就在这里。每周日,这里都会变得相当热闹。我们会对学生,从心性,智慧以及个人意愿等各方面进行综合考量,发掘出适合成为超凡者的人,这也是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发展壮大的重要基石。” “事实上,我们一直认为掌控者的扮演,往往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通过种种巧合与催眠,引领懦弱者向霸凌者反击;使懒惰者变得勤劳,使赌棍戒掉赌瘾,使恶棍最终被绳之以法” “我们波士顿掌控者俱乐部的信条是——肆意玩弄他人的人生,终将迎来恶果。” 主日学校就是教会学校。 类似于前世上世纪末期,广泛开办的夜校,是一种非全日制,只在休息日进行学习的学校。 “抱歉,看来我对掌控者有些误解。” 露西娅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微笑:“不必,在超凡世界,谨慎从来不是坏事。” 张怀生下意识捏了捏眉心,宿醉般的痛苦,使他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这类似于偏头痛的症状,使他感觉有些烦躁。 “你的精神似乎近期遭受过创伤?” 露西娅深深皱起眉:“这可不是小毛病,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急着收集晋升的材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的确。” “在恢复之前,我不打算着急晋升。” 于张怀生而言,精神受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独裁本就以精神坚韧见长,即使有损伤,也能很快治愈。 但对其他人而言,精神问题就是陈疴固疾,一旦出现,几乎没有解决的可能。 就像很多人的耳朵都不能动,但总有些天赋异禀的人,耳朵是能够动的。 于普通人而言,精神创伤就像是耳朵,因为自己动不了,就只能依靠外力解决。 露西娅取出香烟,叼在嘴里,啪嗒一声点燃:“这跟你之前在集会上购买的超凡道具有关,对吗?”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颊,精致且靓丽,像个透明的瓷娃娃。 很难说准她跟灵韵姑娘的皮肤到底谁更好一些。 “没错。” 张怀生微微蹙眉:“未成年人,可不要吸烟。” 露西娅满不在乎道:“你说的很对,但我可不是未成年人。这只是一具尸傀罢了,死都死了,难道还怕吸引导致肺部疾病?” 张怀生默然。 露西娅笑道:“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养一只宠物,猫或是狗都可以。总之,毛绒绒的可爱动物,是能治愈精神层面的创伤的。” 张怀生皱起眉:“这听上去一点也不超凡。” “但你已经试着做了不是吗?” 露西娅张开手,手心里有一根黑色的细长绒毛:“你养的是猫,应该是只长毛的黑猫,许多魔药里都会添加黑猫的毛发,所以,千万别认为这不超凡。” “这真的有效?” “当然,一试便知。”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撸猫还能治疗精神创伤? “露西娅,我们还是来谈谈我求购的那件超凡材料的事。” “嗯,你运气不错,俱乐部里恰巧有一个人收藏有塞壬海妖的整具干尸虽然浸泡了防腐液,但灵性并未流失,仍能作为魔药材料。” “干尸” 张怀生有些无奈:“好,只要灵性没流失,干尸就干尸。我需要的分量并不大,只需要一绺能够拧成灯芯的量。他开价多少?” “一千英镑。” 露西娅竖起一根手指,又补充道:“这的确有些溢价,但卖家并不是缺钱的人,而一绺头发,很显然会使他的藏品变得不再完美。” “没问题。” 张怀生取出了一沓二十英镑的钞票,递给了露西娅:“你可以数一数,一千英镑,分毫不差。” 超凡材料间的交易,有时候很难衡量其价值。 对张怀生而言,这属于卖方市场,对方可以卖也可以不卖,所以他没多少还价的余地。 露西娅接过钞票,并没有清点,而是微笑道:“这看上去就像是在发生一场钱色交易。” 张怀生面不改色道:“我对小女孩没兴趣事实上,我认为任何对小女孩感兴趣,并付诸于行动的人,都该被物理阉割。” 露西娅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太过正经的人会显得很无趣。” 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的正是一绺塞壬女妖的头发,量不算少,编成两根烛芯绰绰有余。 “这个卖家该不会就是你?” 张怀生接过玻璃罐,心头微定,随口道。 露西娅很坦然地点头道:“没错。” 张怀生愕然:“既然是你,为什么昨天晚上见面的时候不说?” 露西娅瞳仁转了转,似乎在思索该如何编。 “因为我最初是拿它当美人鱼的遗骸来收藏的,谁曾想昨晚在翻越资料时,才发现美人鱼的牙齿远没有塞壬女妖的尖锐,而且胳膊上没有生长能用来滑翔和游泳的薄膜。” “这对于一个博学的掌控者而言,可不是什么好解释。” 塞尔女妖和美人鱼的区别,连他都知道,他可不信露西娅身为一个鉴定师,会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 露西娅气定神闲地说道:“的确,但我都给出解释了,再继续追问下去,可不是一个体面的绅士所应该做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猎魔人遗迹 “先别急着拒绝,加入我们的福利和门槛都是很高的,整个波士顿的野生超凡者,不知有多少打破头也想挤进来。” 露西娅自顾自竖起一根手指说道:“首先是每个月的鉴定额度,以及可以使用内部渠道购物,享受种种优惠。” “还有俱乐部藏书丰厚,在波士顿首屈一指的大图书馆。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超凡者而言,知识就是财富,就是力量,就是生命!” “除此之外,逢年过节,还会有节日礼物,一些稀罕果脯零食,在这间小酒,你还能半价享用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即使是东华的白酒,只要你想喝,我们也能弄来。” 露西娅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似乎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才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么好的待遇,你怎么忍心拒绝呢?” 加入掌控者俱乐部,听起来似乎不坏。 张怀生神情微动,他环顾四周,装潢考究的酒木柜上,的确摆放有不少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酒瓶。 台上,刚被打开的法兰西香槟,也散发着浓郁的葡萄酒香。 这待遇,绝对比一穷二白的灾厄修会要强上一百倍。 “但是,在超凡世界,凡有得,必有失。女士,我很难理解,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序列8,有什么值得你招揽的。” 张怀生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瞧你说的,就不能是你的魅力征服了我吗?”露西娅语气暧昧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这副皮囊还是很英俊的。” “这更可怕了。” 张怀生很严肃地说道:“我只会觉得你是想找机会杀掉我,好把我制作成你的尸傀。” 露西娅有些无语,她点燃一支新的香烟,一脸幽怨道:“看来,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我很怀疑你有被迫害妄想症。” “不是没听进去,只是你说的,在超凡世界,谨慎从来都不是坏事。” 张怀生语气微顿,又补充道:“而且,就我所知,九条正神途径里,最谨慎,最具被迫害妄想症的,恰恰是你们掌控者途经。” 像地域黑这种以个人行为来攻击整体的行为肯定不对,但当试错的代价往往可能会丢掉自己生命的时候,黑就黑。 正如前世,张怀生一边嘴上说:“美国佬无视人权,种族歧视黑人,践踏了民主,平等,自由。” 但实际上,如果真有一群黑哥们住他对面。 他很确信自己会在键盘上敲:“黑佬滚出东华。” 露西娅的脸上露出哀求之色:“好,我就直说。张,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就在不久之后。” “好说。” 张怀生咧开嘴,微笑道:“承惠,两千英镑。” 不仅要把给出的拿回,还额外要价一千英镑。 这已经算是婉拒了。 两千英镑,已经相当于一个中序列的超凡者的出场费了,他只是序列8,提出这样的要价,意图很明显。 “可以,没问题。” 露西娅连忙笑着点头,正当张怀生皱起眉,打算直接拒绝的时候,她连忙道:“你可以先听我说说委托的内容。” “俱乐部的一位考古学家,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发现了一处古猎魔人的遗迹,也就是你们恶魔途径者的遗迹。” “我需要一名恶魔途径的超凡者的帮忙,一起探索。你知道,这并不好找,恶魔途径者很稀罕,能对抗中序列的更少见。” “到时候,不光是两千英镑的出场费,所得收益,也会优先考虑你的需求——想想看,那可是跟你途径契合,很可能获得不需要支付代价,就能使用的同途径超凡道具。” 猎魔人遗迹 他得承认,自己有些被说动了。 张怀生最终还是点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毕竟这很危险,而我目前也没有急需用钱,或是急需超凡道具提升实力的地方。” “好,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因为我们计划,就在下周组织探索活动。” “我会的。” 张怀生拿起软帽扣在头上,微微向她颔首致意:“再见女士,愿知识与智慧之神保佑你。” “也愿恶魔之神保佑你。” 露西娅依旧坐在台上,烟雾使她的面孔变得有些朦胧,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对了,可以多试试捏捏小猫的脚垫,就我个人而言,那里的手感真的很不错。” 露西娅的嘴角微微扬起,眉眼含笑:“比那里还好哟。” 张怀生皱起眉,但随即又舒展,礼貌点头道:“谢谢,我会试试的。” 张口闭口黄腔,是很多人的习惯。 如果只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要上纲上线,则大可不必。 毕竟,露西娅还曾为流浪汉复仇,掌控者协会的宗旨,也是偏向于守序的。 走出掌控者俱乐部时,天色尚早,他并没有在里面停留多久。 只是一出门,他就感觉气温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样湿热粘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暗幽邃的走廊。 “似乎加入掌控者俱乐部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有空调用。” “恶魔之神在上,不是我不想为传播您的福音而奋斗,实在是您老也没什么福音可传。” 张怀生默默祈祷着。 他怕祈祷出声,再被恶魔之神听到这渎神之语。 经历过上次晋升仪式的事件,他觉得,诸神虽然已经陷入沉睡,但对外界绝非是陷入了彻底无感的状态。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张怀生没立刻返回鸢尾花街,尝试撸猫治愈精神创伤。 今天的时间尚早,他打算在波士顿再逛逛,酒,餐厅,金融街,公园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旅旅游。 张怀生在一处蒸汽公车的站台处停下。 在等车期间,来到一旁的报亭旁,打算买一份报纸了解一下最新局势。 一个写着大大标题的“堪萨斯州某地爆发神秘疫病”的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取出硬币,买来报纸仔细读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猎魔人遗迹 “先别急着拒绝,加入我们的福利和门槛都是很高的,整个波士顿的野生超凡者,不知有多少打破头也想挤进来。” 露西娅自顾自竖起一根手指说道:“首先是每个月的鉴定额度,以及可以使用内部渠道购物,享受种种优惠。” “还有俱乐部藏书丰厚,在波士顿首屈一指的大图书馆。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超凡者而言,知识就是财富,就是力量,就是生命!” “除此之外,逢年过节,还会有节日礼物,一些稀罕果脯零食,在这间小酒,你还能半价享用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即使是东华的白酒,只要你想喝,我们也能弄来。” 露西娅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似乎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才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么好的待遇,你怎么忍心拒绝呢?” 加入掌控者俱乐部,听起来似乎不坏。 张怀生神情微动,他环顾四周,装潢考究的酒木柜上,的确摆放有不少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酒瓶。 台上,刚被打开的法兰西香槟,也散发着浓郁的葡萄酒香。 这待遇,绝对比一穷二白的灾厄修会要强上一百倍。 “但是,在超凡世界,凡有得,必有失。女士,我很难理解,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序列8,有什么值得你招揽的。” 张怀生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瞧你说的,就不能是你的魅力征服了我吗?”露西娅语气暧昧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这副皮囊还是很英俊的。” “这更可怕了。” 张怀生很严肃地说道:“我只会觉得你是想找机会杀掉我,好把我制作成你的尸傀。” 露西娅有些无语,她点燃一支新的香烟,一脸幽怨道:“看来,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我很怀疑你有被迫害妄想症。” “不是没听进去,只是你说的,在超凡世界,谨慎从来都不是坏事。” 张怀生语气微顿,又补充道:“而且,就我所知,九条正神途径里,最谨慎,最具被迫害妄想症的,恰恰是你们掌控者途经。” 像地域黑这种以个人行为来攻击整体的行为肯定不对,但当试错的代价往往可能会丢掉自己生命的时候,黑就黑。 正如前世,张怀生一边嘴上说:“美国佬无视人权,种族歧视黑人,践踏了民主,平等,自由。” 但实际上,如果真有一群黑哥们住他对面。 他很确信自己会在键盘上敲:“黑佬滚出东华。” 露西娅的脸上露出哀求之色:“好,我就直说。张,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就在不久之后。” “好说。” 张怀生咧开嘴,微笑道:“承惠,两千英镑。” 不仅要把给出的拿回,还额外要价一千英镑。 这已经算是婉拒了。 两千英镑,已经相当于一个中序列的超凡者的出场费了,他只是序列8,提出这样的要价,意图很明显。 “可以,没问题。” 露西娅连忙笑着点头,正当张怀生皱起眉,打算直接拒绝的时候,她连忙道:“你可以先听我说说委托的内容。” “俱乐部的一位考古学家,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发现了一处古猎魔人的遗迹,也就是你们恶魔途径者的遗迹。” “我需要一名恶魔途径的超凡者的帮忙,一起探索。你知道,这并不好找,恶魔途径者很稀罕,能对抗中序列的更少见。” “到时候,不光是两千英镑的出场费,所得收益,也会优先考虑你的需求——想想看,那可是跟你途径契合,很可能获得不需要支付代价,就能使用的同途径超凡道具。” 猎魔人遗迹 他得承认,自己有些被说动了。 张怀生最终还是点头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毕竟这很危险,而我目前也没有急需用钱,或是急需超凡道具提升实力的地方。” “好,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因为我们计划,就在下周组织探索活动。” “我会的。” 张怀生拿起软帽扣在头上,微微向她颔首致意:“再见女士,愿知识与智慧之神保佑你。” “也愿恶魔之神保佑你。” 露西娅依旧坐在台上,烟雾使她的面孔变得有些朦胧,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对了,可以多试试捏捏小猫的脚垫,就我个人而言,那里的手感真的很不错。” 露西娅的嘴角微微扬起,眉眼含笑:“比那里还好哟。” 张怀生皱起眉,但随即又舒展,礼貌点头道:“谢谢,我会试试的。” 张口闭口黄腔,是很多人的习惯。 如果只是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要上纲上线,则大可不必。 毕竟,露西娅还曾为流浪汉复仇,掌控者协会的宗旨,也是偏向于守序的。 走出掌控者俱乐部时,天色尚早,他并没有在里面停留多久。 只是一出门,他就感觉气温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样湿热粘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暗幽邃的走廊。 “似乎加入掌控者俱乐部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有空调用。” “恶魔之神在上,不是我不想为传播您的福音而奋斗,实在是您老也没什么福音可传。” 张怀生默默祈祷着。 他怕祈祷出声,再被恶魔之神听到这渎神之语。 经历过上次晋升仪式的事件,他觉得,诸神虽然已经陷入沉睡,但对外界绝非是陷入了彻底无感的状态。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张怀生没立刻返回鸢尾花街,尝试撸猫治愈精神创伤。 今天的时间尚早,他打算在波士顿再逛逛,酒,餐厅,金融街,公园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旅旅游。 张怀生在一处蒸汽公车的站台处停下。 在等车期间,来到一旁的报亭旁,打算买一份报纸了解一下最新局势。 一个写着大大标题的“堪萨斯州某地爆发神秘疫病”的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取出硬币,买来报纸仔细读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疫 ps:之前发被屏蔽了,改了下重发。 如果之前的被放出来,我会删掉。 “唉,大疫要起了,也不知会死多少人。” 前边,一道黑影遮住了张怀生眼前的光亮,来人脑门在阳光照耀下,锃亮。 穿一身百纳僧衣,手提一杆磨损严重的禅杖,神情悲悯。 他将目光从张怀生手中的报纸上收回。 “和尚?” 这还是张怀生第一次见到和尚。 而且对方眼眸中神光熠熠,一副淡然出尘,看破世俗的超然气质,单凭这副卖相,就感觉绝非普通人。 超凡者? 张怀生皱起眉,九大正神途径里,他也只剩下“僧”没碰见过了。 难不成今儿是要凑个圆满了? 张怀生询问道:“你说的大疫,可是这花旗国报纸上的流感?” 他怀疑这场堪萨斯州的瘟疫,其实就是前世里的那场恐怖的西班牙大流感。 “你是…东华人?” 和尚愣了下,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人居然能说出字正腔圆的汉语。 张怀生平时为了方便,对自己的相貌进行过微调,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他是东华人。 “是啊,大疫一起,怕是整个天下都要要受波及,也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百姓,恐怕那欧陆上旷日持久的大战,也未必能比得过。” 和尚轻叹。 随后,他话锋一转:“施主且先别担心大疫,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是刚从什么阴气深重的绝地走出,若不清除掉身上这阴气,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恐怕性命不保啊。” 阴气? 难不成是在掌控者俱乐部沾染了什么异种灵性? “大师可有教我?” 张怀生微怔,这人似乎还真有点东西。 “我这里有一串供奉自五台山的宝珠,乃是我师门传承的至宝,你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可以为你消灾解难。” 和尚说着,取出了一串珠子。 那卖相属实一般,说是用玻璃染色做的,恐怕也没人不信。 张怀生有些好笑道:“敢问大师要多少钱才能忍痛割爱。” “施主,俗气了,我们出家人不提钱的。” 和尚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一时间,张怀生甚至真的产生了一丝: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的错觉。 “大师要送我?” “当然是赠与你,不过给你,贫僧恐怕你福缘浅薄,无法承受啊,我佛门讲究一个字——缘。”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乐呵道:“所以,给贫僧一些银元就好了。” 张怀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果然是老乡见老乡,坑的你泪汪汪:“大师既然身负修为,来到这西夷之地,还是多坑坑洋人比较好,何必逮着同胞可劲儿薅羊毛呢?” 这和尚应该是个低序列的超凡者,能看出他身上有问题,但看出的有限。 他昨日跟恶魔厮杀,今日又跟一个中序列的掌控者近距离接触,沾染一些异种灵性再正常不过了。 和尚愕然,手中递出的珠串子僵住了。 “施主此话怎讲?”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张怀生冷哼了声,转身就要离去。 “施主,贫僧并未诓你啊,你看着给点银钱就行,贫僧是个厚道人,绝不多要…喂喂喂,你若走了,真会有灾厄缠身的。” 和尚有些急了,伸手搭在张怀生的肩膀。 下一刻。 张怀生矮身躲过他的手,一记肘击,砸得他连连退出好几步。 他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道:“别动手动脚的。” 和尚满腹委屈:“原来是个高人,倒是我有眼无珠了,不过我可没坑你这串珠子的确不是什么师门传承的至宝,但也确实有消灾解厄的功效啊。” “做生意吗,谁还不吹嘘两句了?” “如果我真实实在在地说这玩意儿是我自己找机器,批量诵经祈福,给车出来的,还能卖几个钱?” 和尚满腹委屈化作了一句话:“这出家人,也得混口饭吃呀。” 张怀生有些无语:“你…说的倒也是实在话。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出门在外,对同胞能搭把手帮帮忙,就搭把手。” “东华人在这花旗国活的本就艰难,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和尚更委屈了:“天可怜见,和尚我本就是如此做的,照你这么一说,仿佛贫僧真成了蛇头,人贩子一般的人物了。” 张怀生微怔,点头道:“好,就算是我误会你了。” “和尚,我还有事,我们就此别过。” 张怀生抱拳,和尚双手合十:“施主保重。” 和尚望着张怀生远去的背影,满面愁苦。 这推销不成,险些还让人当成骗子给打了。 “当初看那西夷的蒸汽教会在我东华大肆传播,只道也该将我佛福音传到这蛮夷之地。” “这才来了这花旗国,谁曾想,这传教之事,竟如此艰难…唉,也合该这群洋鬼子运势不佳,没那福分领受我佛教诲。” … 另一边,张怀生拿着报纸,快步前行。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其实不错。 说起这和尚口中的“银元”,还是当初原主父亲亲手主持的币制改革,所发行的货币。 新政被废止后,依旧在发行。 至于为何怀疑这美利坚的流感就是张怀生前世的西班牙大流感。 纯粹是因为,这流感虽然名为“西班牙”,实则后世普遍认为它起源于美利坚,而且正是堪萨斯州。 之所以命名为西班牙大流感,纯粹是因为西班牙人实诚,别人都报喜不报忧的时候,偏偏它站出来报了。 得,流感的屎盆子就被扣头上了。 其实真按照发源地称,叫美利坚大流感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也能理解,美利坚是有搞出生化危机,再甩锅给别人的“前”科的。 但前世的时候,流感爆发于一战快要结束时。 这场大疫,在历史上导致两千多万人死去,但要知道的是,当时正值战争年代,许多地方动荡不堪,真实死亡人数,即使翻上一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回到鸢尾花街,张怀生立刻跟麦克卡尼说起此事。 这流感若是天灾倒也罢了。 若是人祸,如果能提前消弭或是做好预防,无形之中就能救下数百万上千万条人命。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一场大瘟疫即将到来,恐怕连我们都没办法再继续呆在波士顿了,灾厄途径的超凡者,面对瘟疫,往往就是黄泥落裤裆,根本就解释不清。不过现在到底不再是黑暗的中世纪了。” “总不至于还被人们绑上火刑架烧死。” 在黑死病盛行的年代,灾厄途径的超凡者们遭遇了一场大清洗,几个正统教会组织的猎巫行动,殃及了不少灾厄途径的超凡者。 而且,他们还不全是无辜的,真有不少是在为黑死病推波助澜,以增加自己的扮演进度,或是制作瘟疫武器。 也是从那时开始,灾厄修会走向没落。 “麦克卡尼先生,就没有解决或是预防的方法吗?” “张,你得知道,这只是你的一个猜测。” 麦克卡尼神情有些复杂:“而且,修会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跑到堪萨斯州去调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疫 ps:之前发被屏蔽了,改了下重发。 如果之前的被放出来,我会删掉。 “唉,大疫要起了,也不知会死多少人。” 前边,一道黑影遮住了张怀生眼前的光亮,来人脑门在阳光照耀下,锃亮。 穿一身百纳僧衣,手提一杆磨损严重的禅杖,神情悲悯。 他将目光从张怀生手中的报纸上收回。 “和尚?” 这还是张怀生第一次见到和尚。 而且对方眼眸中神光熠熠,一副淡然出尘,看破世俗的超然气质,单凭这副卖相,就感觉绝非普通人。 超凡者? 张怀生皱起眉,九大正神途径里,他也只剩下“僧”没碰见过了。 难不成今儿是要凑个圆满了? 张怀生询问道:“你说的大疫,可是这花旗国报纸上的流感?” 他怀疑这场堪萨斯州的瘟疫,其实就是前世里的那场恐怖的西班牙大流感。 “你是…东华人?” 和尚愣了下,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人居然能说出字正腔圆的汉语。 张怀生平时为了方便,对自己的相貌进行过微调,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他是东华人。 “是啊,大疫一起,怕是整个天下都要要受波及,也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百姓,恐怕那欧陆上旷日持久的大战,也未必能比得过。” 和尚轻叹。 随后,他话锋一转:“施主且先别担心大疫,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是刚从什么阴气深重的绝地走出,若不清除掉身上这阴气,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恐怕性命不保啊。” 阴气? 难不成是在掌控者俱乐部沾染了什么异种灵性? “大师可有教我?” 张怀生微怔,这人似乎还真有点东西。 “我这里有一串供奉自五台山的宝珠,乃是我师门传承的至宝,你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可以为你消灾解难。” 和尚说着,取出了一串珠子。 那卖相属实一般,说是用玻璃染色做的,恐怕也没人不信。 张怀生有些好笑道:“敢问大师要多少钱才能忍痛割爱。” “施主,俗气了,我们出家人不提钱的。” 和尚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一时间,张怀生甚至真的产生了一丝: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的错觉。 “大师要送我?” “当然是赠与你,不过给你,贫僧恐怕你福缘浅薄,无法承受啊,我佛门讲究一个字——缘。”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乐呵道:“所以,给贫僧一些银元就好了。” 张怀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果然是老乡见老乡,坑的你泪汪汪:“大师既然身负修为,来到这西夷之地,还是多坑坑洋人比较好,何必逮着同胞可劲儿薅羊毛呢?” 这和尚应该是个低序列的超凡者,能看出他身上有问题,但看出的有限。 他昨日跟恶魔厮杀,今日又跟一个中序列的掌控者近距离接触,沾染一些异种灵性再正常不过了。 和尚愕然,手中递出的珠串子僵住了。 “施主此话怎讲?”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张怀生冷哼了声,转身就要离去。 “施主,贫僧并未诓你啊,你看着给点银钱就行,贫僧是个厚道人,绝不多要…喂喂喂,你若走了,真会有灾厄缠身的。” 和尚有些急了,伸手搭在张怀生的肩膀。 下一刻。 张怀生矮身躲过他的手,一记肘击,砸得他连连退出好几步。 他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道:“别动手动脚的。” 和尚满腹委屈:“原来是个高人,倒是我有眼无珠了,不过我可没坑你这串珠子的确不是什么师门传承的至宝,但也确实有消灾解厄的功效啊。” “做生意吗,谁还不吹嘘两句了?” “如果我真实实在在地说这玩意儿是我自己找机器,批量诵经祈福,给车出来的,还能卖几个钱?” 和尚满腹委屈化作了一句话:“这出家人,也得混口饭吃呀。” 张怀生有些无语:“你…说的倒也是实在话。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出门在外,对同胞能搭把手帮帮忙,就搭把手。” “东华人在这花旗国活的本就艰难,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和尚更委屈了:“天可怜见,和尚我本就是如此做的,照你这么一说,仿佛贫僧真成了蛇头,人贩子一般的人物了。” 张怀生微怔,点头道:“好,就算是我误会你了。” “和尚,我还有事,我们就此别过。” 张怀生抱拳,和尚双手合十:“施主保重。” 和尚望着张怀生远去的背影,满面愁苦。 这推销不成,险些还让人当成骗子给打了。 “当初看那西夷的蒸汽教会在我东华大肆传播,只道也该将我佛福音传到这蛮夷之地。” “这才来了这花旗国,谁曾想,这传教之事,竟如此艰难…唉,也合该这群洋鬼子运势不佳,没那福分领受我佛教诲。” … 另一边,张怀生拿着报纸,快步前行。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其实不错。 说起这和尚口中的“银元”,还是当初原主父亲亲手主持的币制改革,所发行的货币。 新政被废止后,依旧在发行。 至于为何怀疑这美利坚的流感就是张怀生前世的西班牙大流感。 纯粹是因为,这流感虽然名为“西班牙”,实则后世普遍认为它起源于美利坚,而且正是堪萨斯州。 之所以命名为西班牙大流感,纯粹是因为西班牙人实诚,别人都报喜不报忧的时候,偏偏它站出来报了。 得,流感的屎盆子就被扣头上了。 其实真按照发源地称,叫美利坚大流感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也能理解,美利坚是有搞出生化危机,再甩锅给别人的“前”科的。 但前世的时候,流感爆发于一战快要结束时。 这场大疫,在历史上导致两千多万人死去,但要知道的是,当时正值战争年代,许多地方动荡不堪,真实死亡人数,即使翻上一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回到鸢尾花街,张怀生立刻跟麦克卡尼说起此事。 这流感若是天灾倒也罢了。 若是人祸,如果能提前消弭或是做好预防,无形之中就能救下数百万上千万条人命。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一场大瘟疫即将到来,恐怕连我们都没办法再继续呆在波士顿了,灾厄途径的超凡者,面对瘟疫,往往就是黄泥落裤裆,根本就解释不清。不过现在到底不再是黑暗的中世纪了。” “总不至于还被人们绑上火刑架烧死。” 在黑死病盛行的年代,灾厄途径的超凡者们遭遇了一场大清洗,几个正统教会组织的猎巫行动,殃及了不少灾厄途径的超凡者。 而且,他们还不全是无辜的,真有不少是在为黑死病推波助澜,以增加自己的扮演进度,或是制作瘟疫武器。 也是从那时开始,灾厄修会走向没落。 “麦克卡尼先生,就没有解决或是预防的方法吗?” “张,你得知道,这只是你的一个猜测。” 麦克卡尼神情有些复杂:“而且,修会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跑到堪萨斯州去调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画家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可想而知,若这场大流感真是人祸,那这人,究竟还是不是人,就两说了。 麦克卡尼沉声道:“有些事,不是你猜到了,占卜到了,或是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推演到了,就能阻止的。” 张怀生虽然没说原因,但无非也就这几条。 “想想这场世界大战,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无数人想要阻止,但最终不仍旧爆发了吗?” 他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张,你是个有理想的好人,我知道你想阻止这场灾难,但你我只是小小的低序列。” 张怀生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我明白了,麦克卡尼先生。” “我会把你的推测告知波士顿的本土超凡组织的,但可以预见,他们不会把这当回事的。” 麦克卡尼话锋一转:“对了,今晚回来时我从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肉,本想给你做几道盖尔传统美食的,只是我年纪大了,这手腕总是酸痛” 张怀生无奈道:“行,那我看看。” 麦克卡尼顿时露出笑容:“那就辛苦你了。” 这时,楼上传出细微的动静。 张怀生抬头看向二楼的楼梯上,一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这小家伙似乎很怕我,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它就不敢出来。” 老麦头有些失望道:“我本来还想拔它几根毛做材料的。” 张怀生无奈道:“看在我为您做了一顿饭,并且即将要做第二顿的饭的份上,您就放过它。” 他做完饭,两人吃完。 便又为小黑煮了一盘鸡胸肉,装餐盘里,向楼上走去。 踩在楼梯上,张怀生的脚下传出嘎吱的声响。 原本还在楼梯口鬼鬼祟祟偷窥的小黑立刻转身就跑。 上到二楼时,就能看到小黑正躲在张怀生的房间里,只露出个脑袋,用那双圆溜溜的棕色眸子盯着他。 他靠近了些。 小黑立刻弓起背。 张怀生这次没用超凡能力强行制住它,而是将装满鸡胸肉的餐盘放在自己面前。 随后,就跟小黑大眼瞪小眼。 小黑舔了舔嘴唇,强忍着冲动将目光挪向一旁。 眼神中透露出又怂又馋的复杂情绪。 张怀生也不做任何动作,就这样蹲在餐盘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终于,食欲战胜了理智。 小黑小心翼翼走来,随后便被鸡胸肉的香气俘获了,蹲在餐盘边上开始大快朵颐。 张怀生低声絮叨着:“我说,你确实误会我了,史密斯是我并肩作战的伙伴…用土掩埋尸体,是人类的习俗,那不是在伤害他。” “我本想把你托付给那位小姐,可你似乎不愿意。”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不过我目前的确是产生了收养你的想法,这可是相当稀罕的事,毕竟我很怕麻烦的。” “机不可失,如果你答应的话,接下来我摸你,你可别跑。”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悄悄放在了正大口吃肉的小黑头顶——唔,之前还没怎么感觉,现在仔细体会一下,手感的确很不错。 小黑继续吃着,并没有挣扎,或是逃跑的迹象,似乎真听懂了张怀生说的话。 当然,也可能是小黑就是单纯的白眼狼,几顿鸡胸肉就给收买了。 张怀生抚摸着它的后背,将柔软的毛发捋顺,脸色不自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似乎…真的管用。 张怀生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仅次于跟灵韵姑娘相处时的感觉。 这时,他突然想起露西娅女士所说的话,于是便将手放在了小黑蹲在地上的后爪上。 这一摸,张怀生顿时眼前一亮。 这手感,的确很棒! 小黑依旧在吃着饭,没有理会眼前的男人正如变态般摸着自己的脚傻笑。 … 第二天清早。 张怀生再度来到掌控者俱乐部。 经过一夜考虑,他决定答应露西娅的邀请。 恶魔途径的专属装备,对他而言的确是很难拒绝的诱惑,当然,更重要的是,露西娅的人品和实力似乎还过得去。 尽管仍有风险,但跟收益相比,风险似乎也没那么大。 “哟,这就是你的小猫?” 小黑蹲在张怀生的肩头,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描着烟熏妆的小女孩,感觉像是在看一只无比恐怖的怪物。 “嗯,你说的不错,撸猫的确很治愈。”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就走。” 张怀生皱起眉:“今天又有暴风雨,恐怕没办法出发了。” 露西娅微笑道:“掌控途径的前三个序列,分别是:掌控者,尸语者和考古学家。” “那你知道掌控者途径的高序列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迄今为止,他也就知道灾厄途径的高序列中的序列3是海啸领主。 连本途径,最高他也就知道序列5,是地狱男爵。 高序列,即便只是名字,在绝大多数超凡者的眼中,也是一个秘密。 “掌控者途径的序列3,名叫画家。” “你应该也听说过,波士顿的几大超凡组织都拥有一件或至少一件高序列的超凡物品。” “我们掌控者俱乐部的那件,就蕴含着一位画家的神性力量。” “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底蕴,以及…神的位格。” “劳拉,把神迹之图拿来。” 明明是个女名,但被称作劳拉的人,却是个面容苍老,脸上布满老年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老人。 一股子陈腐气息几乎掩盖不住,很显然,这也是一具尸傀。 “这位画家,曾是勃艮第女爵,对…就是历史上记载的坠马身亡的那位,这里画的,是她在荷兰的城堡。” “所幸,这幅画不是画的不是第戎,那里正处于战争前线。” 荷兰是这场战争中的中立国。 施里芬计划针对的是它的邻国卢森堡和比利时。 “什么意思?” 张怀生皱眉道:“你是说,我们能通过一幅画,直接跨越大西洋,传送到荷兰去?” “没错,很聪明嘛!” 露西娅笑着称赞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画家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可想而知,若这场大流感真是人祸,那这人,究竟还是不是人,就两说了。 麦克卡尼沉声道:“有些事,不是你猜到了,占卜到了,或是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推演到了,就能阻止的。” 张怀生虽然没说原因,但无非也就这几条。 “想想这场世界大战,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无数人想要阻止,但最终不仍旧爆发了吗?” 他拍了拍张怀生的肩膀:“张,你是个有理想的好人,我知道你想阻止这场灾难,但你我只是小小的低序列。” 张怀生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我明白了,麦克卡尼先生。” “我会把你的推测告知波士顿的本土超凡组织的,但可以预见,他们不会把这当回事的。” 麦克卡尼话锋一转:“对了,今晚回来时我从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肉,本想给你做几道盖尔传统美食的,只是我年纪大了,这手腕总是酸痛” 张怀生无奈道:“行,那我看看。” 麦克卡尼顿时露出笑容:“那就辛苦你了。” 这时,楼上传出细微的动静。 张怀生抬头看向二楼的楼梯上,一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这小家伙似乎很怕我,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它就不敢出来。” 老麦头有些失望道:“我本来还想拔它几根毛做材料的。” 张怀生无奈道:“看在我为您做了一顿饭,并且即将要做第二顿的饭的份上,您就放过它。” 他做完饭,两人吃完。 便又为小黑煮了一盘鸡胸肉,装餐盘里,向楼上走去。 踩在楼梯上,张怀生的脚下传出嘎吱的声响。 原本还在楼梯口鬼鬼祟祟偷窥的小黑立刻转身就跑。 上到二楼时,就能看到小黑正躲在张怀生的房间里,只露出个脑袋,用那双圆溜溜的棕色眸子盯着他。 他靠近了些。 小黑立刻弓起背。 张怀生这次没用超凡能力强行制住它,而是将装满鸡胸肉的餐盘放在自己面前。 随后,就跟小黑大眼瞪小眼。 小黑舔了舔嘴唇,强忍着冲动将目光挪向一旁。 眼神中透露出又怂又馋的复杂情绪。 张怀生也不做任何动作,就这样蹲在餐盘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终于,食欲战胜了理智。 小黑小心翼翼走来,随后便被鸡胸肉的香气俘获了,蹲在餐盘边上开始大快朵颐。 张怀生低声絮叨着:“我说,你确实误会我了,史密斯是我并肩作战的伙伴…用土掩埋尸体,是人类的习俗,那不是在伤害他。” “我本想把你托付给那位小姐,可你似乎不愿意。”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不过我目前的确是产生了收养你的想法,这可是相当稀罕的事,毕竟我很怕麻烦的。” “机不可失,如果你答应的话,接下来我摸你,你可别跑。”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悄悄放在了正大口吃肉的小黑头顶——唔,之前还没怎么感觉,现在仔细体会一下,手感的确很不错。 小黑继续吃着,并没有挣扎,或是逃跑的迹象,似乎真听懂了张怀生说的话。 当然,也可能是小黑就是单纯的白眼狼,几顿鸡胸肉就给收买了。 张怀生抚摸着它的后背,将柔软的毛发捋顺,脸色不自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似乎…真的管用。 张怀生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仅次于跟灵韵姑娘相处时的感觉。 这时,他突然想起露西娅女士所说的话,于是便将手放在了小黑蹲在地上的后爪上。 这一摸,张怀生顿时眼前一亮。 这手感,的确很棒! 小黑依旧在吃着饭,没有理会眼前的男人正如变态般摸着自己的脚傻笑。 … 第二天清早。 张怀生再度来到掌控者俱乐部。 经过一夜考虑,他决定答应露西娅的邀请。 恶魔途径的专属装备,对他而言的确是很难拒绝的诱惑,当然,更重要的是,露西娅的人品和实力似乎还过得去。 尽管仍有风险,但跟收益相比,风险似乎也没那么大。 “哟,这就是你的小猫?” 小黑蹲在张怀生的肩头,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描着烟熏妆的小女孩,感觉像是在看一只无比恐怖的怪物。 “嗯,你说的不错,撸猫的确很治愈。”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就走。” 张怀生皱起眉:“今天又有暴风雨,恐怕没办法出发了。” 露西娅微笑道:“掌控途径的前三个序列,分别是:掌控者,尸语者和考古学家。” “那你知道掌控者途径的高序列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迄今为止,他也就知道灾厄途径的高序列中的序列3是海啸领主。 连本途径,最高他也就知道序列5,是地狱男爵。 高序列,即便只是名字,在绝大多数超凡者的眼中,也是一个秘密。 “掌控者途径的序列3,名叫画家。” “你应该也听说过,波士顿的几大超凡组织都拥有一件或至少一件高序列的超凡物品。” “我们掌控者俱乐部的那件,就蕴含着一位画家的神性力量。” “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底蕴,以及…神的位格。” “劳拉,把神迹之图拿来。” 明明是个女名,但被称作劳拉的人,却是个面容苍老,脸上布满老年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老人。 一股子陈腐气息几乎掩盖不住,很显然,这也是一具尸傀。 “这位画家,曾是勃艮第女爵,对…就是历史上记载的坠马身亡的那位,这里画的,是她在荷兰的城堡。” “所幸,这幅画不是画的不是第戎,那里正处于战争前线。” 荷兰是这场战争中的中立国。 施里芬计划针对的是它的邻国卢森堡和比利时。 “什么意思?” 张怀生皱眉道:“你是说,我们能通过一幅画,直接跨越大西洋,传送到荷兰去?” “没错,很聪明嘛!” 露西娅笑着称赞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抵达荷兰 横跨大西洋。 这不成传送门了。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惊色,传送门或许在小说里都用滥了,但在这个世界,可是相当稀罕的东西。 露西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只有这种力量,才是真正的超凡脱俗的神迹。是蒸汽与机械,实难企及的伟力。” 露西娅将白皙纤瘦的手掌放在桌上的木匣子上。 “不过,你真的要带你的这只小猫一起去吗,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张怀生回头看了一眼小黑,作为灵性感知十分丰富的黑猫,它能感受到露西娅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 爪子深入到了他肩头的衣服上,抠出两排窟窿。 要说这猫也是窝里横的主,在家张怀生想多摸两下都不成,可出了门,立马怂得跟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让张怀生抱着。 他解释道:“我本以为这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旅行。” 从波士顿到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即使是乘坐飞艇,往少了估计,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如果把小黑留给麦克卡尼先生,那跟放养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昨天才决定要真正收养小黑,拢共才相处了不到两天时间,这就撒手不管,也实在不合适。 露西娅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这的确是一段很漫长的旅行,不过是在归程上,所以带上就带上。” 听这意思,这“传送门”还是个单向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加入我们了,那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她取出钱夹,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桌上:“事先许给你的两千英镑报酬,不过你加入俱乐部就不算报酬了,而是津贴。” “这么正式?” 露西娅的语气有些玩味:“当然,俱乐部听起来虽然松散,但我们内部的组织可是很严密的。” 张怀生随口问道:“是不是还有证件?” “当然,还是带黑白照片的,连制服都有,但一般没人愿意穿,顶多给尸傀套一件。” 露西娅语气微顿,补充道:“整个俱乐部,除我之外,没人知道其他人的真面目。” “我是不是也该戴着面罩来?” “没用,你的身形和气息,我们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你是恶魔途径的,没有掩盖气息的本事。” 露西娅说完,又道:“既然之前已经谈完待遇,那么接下来,就该谈义务了。” 张怀生沉声道:“您要是不提这个,我反而不放心,您请说。” 从现在开始,露西娅就算是他的领导了。 至于为何不干脆只接受委托,而不加入掌控者俱乐部。 想想就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自己人,露西娅怎可能放心带在身边? “首先,此行危险性极高,即使是我,也可能死在那片遗迹里,据我们派出的考古学家探索,在那里,甚至残存着高序列的气息。” 见张怀生脸色微变,她又连忙补充道:“放心,只是残留的气息,而且年代久远,根据一些痕迹足能判断出,那位高序列已经离开了。” “好了,接下来,我们吃过饭就准备出发。” 出发时,大厅里满满当当十好几号人。 但露西娅只介绍了两个人,也就是除她和张怀生之外,这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个是活人。 其中一人就是刚刚那位名叫“劳拉”的人,对应着两男两女四具尸傀,她就是被派到北欧的那位考古学家。 另一人也对应着四个女尸傀,名叫珍妮弗,也是为考古学家。 张怀生在这里面序列最低,但如果真打起来,张怀生觉得,自己除了露西娅应该谁都不虚。 露西娅打开了桌上的木匣子,匣子上,描绘着一座巍峨雄美的城堡——它已经脱离了军事范畴,带着些许艺术性的价值了。 下一刻,张怀生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肩膀上,小黑发出低声的叫声,爪子抓的他都感觉到了些微的刺痛。 天旋地转。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却立刻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呛到了。 他们此时已经不在俱乐部里了,而是出现在了一座满是灰尘的房间。 露西娅的声音响起:“这里是约安尼斯堡,勃艮第女爵在低地的行宫,属于布拉邦特的地界,距离比利时很近。” “听起来倒像是希腊人的叫法。” 后缀带斯,十个人里得有九个是希腊人。 “很正常,毕竟那个时候,希腊还是文明之光,不像现在,刚刚从奥斯曼帝国手底下独立。” 露西娅讲解道:“勃艮第女爵当时不仅拥有勃艮第,还是法兰西的瓦隆,低地的布拉邦特,弗兰德斯以及荷兰的领主。” “后来勃艮第女爵坠马身亡,头衔被她的丈夫,时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以及奥地利大公的马克西米利安·冯·哈布斯堡继承,还因此而引发了一场法兰西与奥地利之间的战争,这也是法奥两国成为宿敌的开端。” “现在看来,如果勃艮第女爵是位高序列强者,哪怕只是高序列中最低位的序列3,也绝不可能是坠马身亡那么简单。” “不过时间久远,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些尘封的真相了。” “毕竟,哈布斯堡家族主支都已绝嗣,现在上位的,已是洛林支系了,连哈布斯堡代代相传的大下巴都没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道:“女士,您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露西娅微微翘起嘴角:“因为严格意义上,我算是那位女爵,跟马克西米利安皇帝的后代。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哈布斯堡家族还没有那副标志性的大下巴。” 大下巴是近亲通婚的产物,欧陆王室之间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遗传疾病。 勃艮第女爵张怀生前世也略有耳闻,毕竟,哈布斯堡家族就是从迎娶到玛丽公主这位白富美才开始腾飞的。 因为相较于贫瘠的奥地利大公国。 玛丽公主名下的领地,包括了富庶的低地地区,从这里源源不断涌出的财富,才成了哈布斯堡家族崛起的奠基石。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抵达荷兰 横跨大西洋。 这不成传送门了。 张怀生的脸上露出惊色,传送门或许在小说里都用滥了,但在这个世界,可是相当稀罕的东西。 露西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只有这种力量,才是真正的超凡脱俗的神迹。是蒸汽与机械,实难企及的伟力。” 露西娅将白皙纤瘦的手掌放在桌上的木匣子上。 “不过,你真的要带你的这只小猫一起去吗,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张怀生回头看了一眼小黑,作为灵性感知十分丰富的黑猫,它能感受到露西娅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 爪子深入到了他肩头的衣服上,抠出两排窟窿。 要说这猫也是窝里横的主,在家张怀生想多摸两下都不成,可出了门,立马怂得跟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让张怀生抱着。 他解释道:“我本以为这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旅行。” 从波士顿到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即使是乘坐飞艇,往少了估计,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如果把小黑留给麦克卡尼先生,那跟放养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昨天才决定要真正收养小黑,拢共才相处了不到两天时间,这就撒手不管,也实在不合适。 露西娅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这的确是一段很漫长的旅行,不过是在归程上,所以带上就带上。” 听这意思,这“传送门”还是个单向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加入我们了,那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她取出钱夹,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桌上:“事先许给你的两千英镑报酬,不过你加入俱乐部就不算报酬了,而是津贴。” “这么正式?” 露西娅的语气有些玩味:“当然,俱乐部听起来虽然松散,但我们内部的组织可是很严密的。” 张怀生随口问道:“是不是还有证件?” “当然,还是带黑白照片的,连制服都有,但一般没人愿意穿,顶多给尸傀套一件。” 露西娅语气微顿,补充道:“整个俱乐部,除我之外,没人知道其他人的真面目。” “我是不是也该戴着面罩来?” “没用,你的身形和气息,我们只要看过,就不会忘记,你是恶魔途径的,没有掩盖气息的本事。” 露西娅说完,又道:“既然之前已经谈完待遇,那么接下来,就该谈义务了。” 张怀生沉声道:“您要是不提这个,我反而不放心,您请说。” 从现在开始,露西娅就算是他的领导了。 至于为何不干脆只接受委托,而不加入掌控者俱乐部。 想想就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自己人,露西娅怎可能放心带在身边? “首先,此行危险性极高,即使是我,也可能死在那片遗迹里,据我们派出的考古学家探索,在那里,甚至残存着高序列的气息。” 见张怀生脸色微变,她又连忙补充道:“放心,只是残留的气息,而且年代久远,根据一些痕迹足能判断出,那位高序列已经离开了。” “好了,接下来,我们吃过饭就准备出发。” 出发时,大厅里满满当当十好几号人。 但露西娅只介绍了两个人,也就是除她和张怀生之外,这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个是活人。 其中一人就是刚刚那位名叫“劳拉”的人,对应着两男两女四具尸傀,她就是被派到北欧的那位考古学家。 另一人也对应着四个女尸傀,名叫珍妮弗,也是为考古学家。 张怀生在这里面序列最低,但如果真打起来,张怀生觉得,自己除了露西娅应该谁都不虚。 露西娅打开了桌上的木匣子,匣子上,描绘着一座巍峨雄美的城堡——它已经脱离了军事范畴,带着些许艺术性的价值了。 下一刻,张怀生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肩膀上,小黑发出低声的叫声,爪子抓的他都感觉到了些微的刺痛。 天旋地转。 张怀生深吸了一口气,却立刻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呛到了。 他们此时已经不在俱乐部里了,而是出现在了一座满是灰尘的房间。 露西娅的声音响起:“这里是约安尼斯堡,勃艮第女爵在低地的行宫,属于布拉邦特的地界,距离比利时很近。” “听起来倒像是希腊人的叫法。” 后缀带斯,十个人里得有九个是希腊人。 “很正常,毕竟那个时候,希腊还是文明之光,不像现在,刚刚从奥斯曼帝国手底下独立。” 露西娅讲解道:“勃艮第女爵当时不仅拥有勃艮第,还是法兰西的瓦隆,低地的布拉邦特,弗兰德斯以及荷兰的领主。” “后来勃艮第女爵坠马身亡,头衔被她的丈夫,时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以及奥地利大公的马克西米利安·冯·哈布斯堡继承,还因此而引发了一场法兰西与奥地利之间的战争,这也是法奥两国成为宿敌的开端。” “现在看来,如果勃艮第女爵是位高序列强者,哪怕只是高序列中最低位的序列3,也绝不可能是坠马身亡那么简单。” “不过时间久远,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些尘封的真相了。” “毕竟,哈布斯堡家族主支都已绝嗣,现在上位的,已是洛林支系了,连哈布斯堡代代相传的大下巴都没了。” 张怀生有些疑惑道:“女士,您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露西娅微微翘起嘴角:“因为严格意义上,我算是那位女爵,跟马克西米利安皇帝的后代。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哈布斯堡家族还没有那副标志性的大下巴。” 大下巴是近亲通婚的产物,欧陆王室之间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遗传疾病。 勃艮第女爵张怀生前世也略有耳闻,毕竟,哈布斯堡家族就是从迎娶到玛丽公主这位白富美才开始腾飞的。 因为相较于贫瘠的奥地利大公国。 玛丽公主名下的领地,包括了富庶的低地地区,从这里源源不断涌出的财富,才成了哈布斯堡家族崛起的奠基石。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岸 张怀生有些惊讶:“也就是说,您也算是皇室后裔了,而且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主支。” 欧陆最显赫的两大王室便是哈布斯堡和卡佩了。 前者建立起了世界上最早的日不落帝国,包括:西班牙,葡萄牙,低地诸邦,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米兰,两西西里,海外殖民地等。 后者也曾一度统治西班牙,意大利,法兰西,拉丁(十字军攻陷君士坦丁堡所建),两西西里,波兰,耶路撒冷等王国。 真要分个高低,只能说论源远流长,卡佩要远胜于发迹较晚的哈布斯堡。 但若论巅峰时期谁更强大,恐怕还得数哈布斯堡家族所建立的日不落帝国。 当然,比较两个家族孰高孰低并无意义。因为勃艮第女爵也属于卡佩·瓦卢瓦分支的分支,严格意义上,也属于卡佩家族。 所以,露西娅女士算是身兼两大王室的血脉。 “的确可以这么说。” 露西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个描着烟熏妆的哥特萝莉,坐在自己一具尸傀的肩头,沉声道:“但很显然,我的祖辈很显然并没有继承这个姓氏的想法。” “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去往了新大陆。” 张怀生本能感慨道:“可惜了” 露西娅挑了挑眉,轻笑道:“怎么,还想撺掇我跑到维也纳,振臂一呼,抢走弗朗茨那个老东西的宝座?” 张怀生讪笑道:“那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奥匈帝国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再加上没根没底的,即使证明了哈布斯堡王室血统,光一个萨利克继承法就是一座横亘在前的大山。 萨利克继承法简而言之,就是女性没有王位继承权,欧陆之所以有那么多女王,往往是在男性后裔绝嗣之后才继承王位的。 而且登上王位也绝非一帆风顺,往往还得以“摄政”的名义来统治国家。 总之,可行性极地,且收益有限。 “我们该走了。” 露西娅命令道。 十余人有序离开房间,踩着柔软的地毯,向楼下走去。 这座城堡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虽然建筑整体上还保持着完整,但到处都是青苔,蛛网和灰尘。 落叶堆积了很久也没人清扫,一架修筑在院子右手边的秋千,半边锁链已经锈蚀,断裂。 院子里的喷泉也垮塌了,一具装饰在屋顶的石像鬼雕像砸在里面,碎片洒了满地,唯有那颗怪异的头颅已经完好。 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破败的景象,哪还有画中的那副宛如艺术品般的瑰丽。 露西娅紧紧盯着这一幕,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去阿姆斯特丹,那里有劳拉提前预定的船只,会载我们去挪威的费得列斯达港。” “提前预定?” 露西娅解释道:“是通过魔法传讯的。” 一行人走出城堡。 再回头看去的时候,约安尼斯堡已经消失了,但看那空旷一片的大峡谷,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又是知见障?” 张怀生皱起眉。 似乎这玩意儿,还成了高序列的标配。 “别看了,那是女爵布置的‘认知障壁’,否则约安尼斯堡早就被别人占去了,要知道,当时这里还是低地的明珠。” 露西娅说道。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天黑之前,尽快赶到阿姆斯特丹,这里距离交战区域太近了。” 说话间,远方便传来阵阵惊雷般的巨响。 就在一条河对岸,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列着整齐的行军队伍,跟在两辆庞大的装甲战车后面行军。 黑色雄鹰与条顿黑白十字组成的军旗,高高飘扬在装甲战车的车顶,几名观察手甚至已经端着枪上的瞄具,在远远观察着他们了。 张怀生惊叹道:“看来德国人的推进速度还挺快,我原以为他们会在英国人的装甲车和蒸汽坦克面前折戟呢。” 露西娅微微点头道:“德国人已经攻破了那座由上百名蒸汽机师联合打造的列日要塞群,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了。” “难怪蒸汽与机械教会总流传着口径就是真理的说法,比利时倾全国之力,召集上百名蒸汽机师打造的要塞群,在德国人和从奥匈帝国借来的重炮之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最近的消息?你的消息来源还挺快。” 露西娅面不改色道:“当然,这就是一个树大根深的老牌超凡组织的底蕴。” 张怀生知道德国人借用奥匈帝国重炮这件事。 奥匈帝国虽然是欧洲病夫,但军工业并不落伍,波西米亚的斯柯达兵工厂,即使在世界上也处于先进范畴。 抗扶桑剧中流行的捷克式机枪,就是产自于此。 身后,一具尸傀小声感慨道:“如果德国人能成功打赢法国,这场波及全球的世界大战,就该步入尾声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儿了,虽然荷兰还是中立国,但谁知到德国人打红了眼,会不会把我们当成间谍处理掉。” “尸傀可挡不住重炮的火力覆盖。” 另一人说道。 张怀生观察了许久,才判断出来,前者说话的,是劳拉女士的尸傀,后者则属于珍妮弗女士。 “哈,我们一群老弱病残,怎么看都不像间谍。” 话是这么说,队伍还是立刻加快了脚步,离开了约安尼斯堡,向北行去。 露西娅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是希望德国人赢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当然,毕竟我的母国也加入了同盟国阵营,如果德国战败,英法俄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东华的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 傍晚。 阿姆斯特丹港的一家旅店。 张怀生取来水碗和餐盘,默默看着小黑进食。 等它吃完,才把它抱在怀里,透过窗子,凝视着不远处的港口。 港内,一座庞大的阴影极为引人瞩目,跟它比起来,旁边的那些大型邮轮,都像是袖珍的小玩具一般。 这是奥兰治亲王号,荷兰人的唯一一艘岸防战列舰,在建成伊始就落伍的战舰。 不过总比他那个时空强得多。 前世,荷兰人这个时期早就没落了,本土狭小,海外也只剩下个荷属东印和零星几块殖民地,根本就没造战列舰的资本,只能造岸防巡洋舰来凑数。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 露西娅走进来,催促道:“我们该走了。” “好。” 一行人趁着夜色登上了离开阿姆斯特丹的轮船。 张怀生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荷兰不是中立国吗?” 露西娅摇头道:“由于各参战国都错估了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以及激烈程度,所以粮食,弹药,钢材储备已经见底。” “虽然德国和意大利联合舰队仍没同英法联合舰队分出胜负,但协约国已经开始清查向德国人走私物资的船舶了。” “我们乘坐的这艘,就是一艘走私船,在英国人那里都挂了号的,如果被英国人的潜艇发现,一颗鱼雷射来,咱们都得喂鱼。 张怀生皱起眉,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道:“女士,既然我们都上了一艘船了,也该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露西娅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好那里是在挪威的斯堪的纳维亚山脉深处,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据说在十年前,还有考古学家在那里发现过活着的巨龙的踪迹。”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人群中,戴着黑色兜帽,低垂着脑袋的劳拉的尸傀。 “别看我,女士所说的那位考古学家不是我。” 劳拉女士的尸傀语气平淡道:“不过我的确试图找寻过龙巢,只是一无所获。” “如果你真找到了,我也看不到你了。” 露西娅冷笑道。 “巨龙,是一种天生便在序列5,成年可以达到序列4的强悍超凡生物,无论是什么品种的巨龙,都能轻易覆灭我们这支队伍。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别那么走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岸 张怀生有些惊讶:“也就是说,您也算是皇室后裔了,而且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主支。” 欧陆最显赫的两大王室便是哈布斯堡和卡佩了。 前者建立起了世界上最早的日不落帝国,包括:西班牙,葡萄牙,低地诸邦,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米兰,两西西里,海外殖民地等。 后者也曾一度统治西班牙,意大利,法兰西,拉丁(十字军攻陷君士坦丁堡所建),两西西里,波兰,耶路撒冷等王国。 真要分个高低,只能说论源远流长,卡佩要远胜于发迹较晚的哈布斯堡。 但若论巅峰时期谁更强大,恐怕还得数哈布斯堡家族所建立的日不落帝国。 当然,比较两个家族孰高孰低并无意义。因为勃艮第女爵也属于卡佩·瓦卢瓦分支的分支,严格意义上,也属于卡佩家族。 所以,露西娅女士算是身兼两大王室的血脉。 “的确可以这么说。” 露西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个描着烟熏妆的哥特萝莉,坐在自己一具尸傀的肩头,沉声道:“但很显然,我的祖辈很显然并没有继承这个姓氏的想法。” “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去往了新大陆。” 张怀生本能感慨道:“可惜了” 露西娅挑了挑眉,轻笑道:“怎么,还想撺掇我跑到维也纳,振臂一呼,抢走弗朗茨那个老东西的宝座?” 张怀生讪笑道:“那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奥匈帝国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再加上没根没底的,即使证明了哈布斯堡王室血统,光一个萨利克继承法就是一座横亘在前的大山。 萨利克继承法简而言之,就是女性没有王位继承权,欧陆之所以有那么多女王,往往是在男性后裔绝嗣之后才继承王位的。 而且登上王位也绝非一帆风顺,往往还得以“摄政”的名义来统治国家。 总之,可行性极地,且收益有限。 “我们该走了。” 露西娅命令道。 十余人有序离开房间,踩着柔软的地毯,向楼下走去。 这座城堡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虽然建筑整体上还保持着完整,但到处都是青苔,蛛网和灰尘。 落叶堆积了很久也没人清扫,一架修筑在院子右手边的秋千,半边锁链已经锈蚀,断裂。 院子里的喷泉也垮塌了,一具装饰在屋顶的石像鬼雕像砸在里面,碎片洒了满地,唯有那颗怪异的头颅已经完好。 到处都是一片萧瑟破败的景象,哪还有画中的那副宛如艺术品般的瑰丽。 露西娅紧紧盯着这一幕,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去阿姆斯特丹,那里有劳拉提前预定的船只,会载我们去挪威的费得列斯达港。” “提前预定?” 露西娅解释道:“是通过魔法传讯的。” 一行人走出城堡。 再回头看去的时候,约安尼斯堡已经消失了,但看那空旷一片的大峡谷,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又是知见障?” 张怀生皱起眉。 似乎这玩意儿,还成了高序列的标配。 “别看了,那是女爵布置的‘认知障壁’,否则约安尼斯堡早就被别人占去了,要知道,当时这里还是低地的明珠。” 露西娅说道。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天黑之前,尽快赶到阿姆斯特丹,这里距离交战区域太近了。” 说话间,远方便传来阵阵惊雷般的巨响。 就在一条河对岸,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列着整齐的行军队伍,跟在两辆庞大的装甲战车后面行军。 黑色雄鹰与条顿黑白十字组成的军旗,高高飘扬在装甲战车的车顶,几名观察手甚至已经端着枪上的瞄具,在远远观察着他们了。 张怀生惊叹道:“看来德国人的推进速度还挺快,我原以为他们会在英国人的装甲车和蒸汽坦克面前折戟呢。” 露西娅微微点头道:“德国人已经攻破了那座由上百名蒸汽机师联合打造的列日要塞群,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了。” “难怪蒸汽与机械教会总流传着口径就是真理的说法,比利时倾全国之力,召集上百名蒸汽机师打造的要塞群,在德国人和从奥匈帝国借来的重炮之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最近的消息?你的消息来源还挺快。” 露西娅面不改色道:“当然,这就是一个树大根深的老牌超凡组织的底蕴。” 张怀生知道德国人借用奥匈帝国重炮这件事。 奥匈帝国虽然是欧洲病夫,但军工业并不落伍,波西米亚的斯柯达兵工厂,即使在世界上也处于先进范畴。 抗扶桑剧中流行的捷克式机枪,就是产自于此。 身后,一具尸傀小声感慨道:“如果德国人能成功打赢法国,这场波及全球的世界大战,就该步入尾声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儿了,虽然荷兰还是中立国,但谁知到德国人打红了眼,会不会把我们当成间谍处理掉。” “尸傀可挡不住重炮的火力覆盖。” 另一人说道。 张怀生观察了许久,才判断出来,前者说话的,是劳拉女士的尸傀,后者则属于珍妮弗女士。 “哈,我们一群老弱病残,怎么看都不像间谍。” 话是这么说,队伍还是立刻加快了脚步,离开了约安尼斯堡,向北行去。 露西娅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是希望德国人赢的?” 张怀生点了点头:“当然,毕竟我的母国也加入了同盟国阵营,如果德国战败,英法俄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东华的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 傍晚。 阿姆斯特丹港的一家旅店。 张怀生取来水碗和餐盘,默默看着小黑进食。 等它吃完,才把它抱在怀里,透过窗子,凝视着不远处的港口。 港内,一座庞大的阴影极为引人瞩目,跟它比起来,旁边的那些大型邮轮,都像是袖珍的小玩具一般。 这是奥兰治亲王号,荷兰人的唯一一艘岸防战列舰,在建成伊始就落伍的战舰。 不过总比他那个时空强得多。 前世,荷兰人这个时期早就没落了,本土狭小,海外也只剩下个荷属东印和零星几块殖民地,根本就没造战列舰的资本,只能造岸防巡洋舰来凑数。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 露西娅走进来,催促道:“我们该走了。” “好。” 一行人趁着夜色登上了离开阿姆斯特丹的轮船。 张怀生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荷兰不是中立国吗?” 露西娅摇头道:“由于各参战国都错估了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以及激烈程度,所以粮食,弹药,钢材储备已经见底。” “虽然德国和意大利联合舰队仍没同英法联合舰队分出胜负,但协约国已经开始清查向德国人走私物资的船舶了。” “我们乘坐的这艘,就是一艘走私船,在英国人那里都挂了号的,如果被英国人的潜艇发现,一颗鱼雷射来,咱们都得喂鱼。 张怀生皱起眉,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道:“女士,既然我们都上了一艘船了,也该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露西娅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好那里是在挪威的斯堪的纳维亚山脉深处,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据说在十年前,还有考古学家在那里发现过活着的巨龙的踪迹。” 张怀生下意识看向人群中,戴着黑色兜帽,低垂着脑袋的劳拉的尸傀。 “别看我,女士所说的那位考古学家不是我。” 劳拉女士的尸傀语气平淡道:“不过我的确试图找寻过龙巢,只是一无所获。” “如果你真找到了,我也看不到你了。” 露西娅冷笑道。 “巨龙,是一种天生便在序列5,成年可以达到序列4的强悍超凡生物,无论是什么品种的巨龙,都能轻易覆灭我们这支队伍。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别那么走运。”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群山 费德列斯达港距离挪威首都奥斯陆并不远,虹吸效应使得这里并不算什么大港。 但挪威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铁矿石和铜矿石,对战略物资储备不足的德国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而奥斯陆作为大港,被封锁得更严密。 不远处的费德列斯达港反而更受走私船的青睐。 协约国虽然痛恨这些走私船。 但受限于挪威是中立国,且主力舰队尚且在跟德意联合舰队捉迷藏,只能抽调出少量落后舰船在北海航线上游曳。 但这样的封锁很显然并不严密。 张怀生站在走私船的甲板上,船上一片静默,连盏灯都没开,涂了深色涂料的船身,在夜色下仿佛与海面浑然一体。 但很快,张怀生便看到在海平面的尽头,一艘悬挂着皇家海军旗帜的巡洋舰,正乘风破浪而来,从它烟囱中喷吐出的滚滚浓烟,仿佛一道黑色光柱,插在月面。 “糟了!” 张怀生大惊失色。 即使做了伪装,可这个时代的船只,那高耸的烟囱和烟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潜艇一样让人无法察觉。 即使是潜艇,在这个还没发明通气管的时代,也需定期上浮换气。 “减速,熄火!” 柔柔弱弱的声音,突兀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船上的水手们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走私船逐渐停了下来。 但巡洋舰却像是已经发现了这边一样,笔直地开了过来。 那黑洞洞的炮孔,甚至都不用开动主炮,只需副炮一轮齐射,就能将走私船送入海底。 但这艘皇家海军的巡洋舰,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走私船一样,径直开了过去。 张怀生甚至能够看到正站在舰桥上,一名少校军官,正惬意地抽着烟。 但他偏偏就没看到近在咫尺之处,居然有一艘走私船停泊着。 巡洋舰渐行渐远。 走私船重新动了起来。 张怀生用探究的眼光看向露西娅,她面不改色道:“大概是眼神不太好,他们居然没发现这艘船,我都紧张坏了。” “值守的水兵们大概是睡着了。哈,我们运气真好。” 我信你个鬼… 张怀生心底骂道,嘴上却也笑呵呵说道:“的确,我们运气真不错。” 走私船靠岸时,立刻有荷枪实弹的港口管理员靠了过来,船长熟门熟路地上去交谈,片刻后,便开始派人卸货。 掌控者俱乐部一行人,则悄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天后。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 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间,一行人如同蚂蚁般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着。 张怀生穿着用不知名动物皮毛制成的连帽防寒服,加起来恐怕得有小二十斤,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队伍中部。 小黑缩在张怀生的胸口,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时不时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小家伙的正常体温要比人类高,所以抱在怀里,暖融融的像个小火炉。 似乎也知道外面的环境可怕,小黑只是偶尔探头出来看,却并没有向外跑的打算。 猫的祖先来自于沙漠,骨子里就有怕冷更甚于怕热的基因。 昨晚,一行人在港口内,和接应的人碰面后,便转道去了奥斯陆。 在那里休息了一晚后,纷纷换上了这一身防寒服和带钉子的登山靴,第二天清早便直接入了山。 张怀生一边走着,一边呼出了大片的白雾,这里的气温太低了,即使处于夏季,依旧感觉到有些刺骨。 在奥斯陆的时候还好,气温虽低,但还能接受。 可一旦入山,随着海拔攀升,气温开始骤降。 露西娅穿着一件填充了鸭绒,看上去并不厚实,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外套。 她的皮肤依旧娇嫩,并没有被冷风吹红,或是皲裂的迹象。 张怀生一张嘴,便灌了一肚子冷风,但他还是询问道:“女士,你穿这么单薄,不会感觉冷吗?” “这只是一具尸傀,有什么可冷的。”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或许是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鲜活,张怀生总会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露西亚的本体。 对于露西娅,这个自己新晋的上司。 张怀生一直想尽量保持恭敬的态度,但她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始终恭敬不起来。 露西娅将目光转向身后,开口提醒道:“珍妮弗,如果冷的话,就喝口热水不必担心会被看出真身,这里没有外人。” 人群中,没人应声。 但随着露西娅取出一个空空的杯子,用红色绸布蒙在上面,随后掀开。 里面顿时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杯壁上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 “难道还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露西娅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 一个正缩在人群中,有些瑟瑟发抖的女人,缓缓走来,她兜帽下是金色的卷发和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皮肤。 似乎是长时间没有经过太阳照射。 她戴着一副风镜,伸手接过水杯,低声道:“感谢您的关心,女士。”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的张怀生,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而很善解人意地背身过去,才长出了一口气。 张怀生心中暗笑,自己之前早就看出了珍妮弗的真身是哪个了。 毕竟一群人里,就她在瑟瑟发抖。 劳拉女士此前来过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她做的准备肯定更充分,也更适应雪山上的气候。 而张怀生和露西亚虽说是第一次来,但他自己起码是近战侧超凡者,露西亚则是中序列,很显然都有不受低温影响的原因。 唯独她。 “让你见笑了。” 等珍妮弗离开,露西娅才轻笑道:“在俱乐部里,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小伙子们,都有些孤僻,他们宁愿埋首于典籍,也不愿跟人交流。” 张怀生接道:“总比那些野生掌控者们,喜欢愚弄他人人生来得好。” 露西娅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在前面带路的劳拉停住脚步,说道:“女士,前面的积雪比较松软,在这一段路上,切忌大声喧哗,并且我需要一个身手矫健的屠夫尸傀来探路。” 露西娅点头道:“没问题,我会把亚历山大的控制权暂时移交给你,但亚历山大生前可是中序列,控制它你吃得消吗?” 劳拉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会尽力,如果做不到,就只能请女士你帮忙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群山 费德列斯达港距离挪威首都奥斯陆并不远,虹吸效应使得这里并不算什么大港。 但挪威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铁矿石和铜矿石,对战略物资储备不足的德国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而奥斯陆作为大港,被封锁得更严密。 不远处的费德列斯达港反而更受走私船的青睐。 协约国虽然痛恨这些走私船。 但受限于挪威是中立国,且主力舰队尚且在跟德意联合舰队捉迷藏,只能抽调出少量落后舰船在北海航线上游曳。 但这样的封锁很显然并不严密。 张怀生站在走私船的甲板上,船上一片静默,连盏灯都没开,涂了深色涂料的船身,在夜色下仿佛与海面浑然一体。 但很快,张怀生便看到在海平面的尽头,一艘悬挂着皇家海军旗帜的巡洋舰,正乘风破浪而来,从它烟囱中喷吐出的滚滚浓烟,仿佛一道黑色光柱,插在月面。 “糟了!” 张怀生大惊失色。 即使做了伪装,可这个时代的船只,那高耸的烟囱和烟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潜艇一样让人无法察觉。 即使是潜艇,在这个还没发明通气管的时代,也需定期上浮换气。 “减速,熄火!” 柔柔弱弱的声音,突兀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船上的水手们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走私船逐渐停了下来。 但巡洋舰却像是已经发现了这边一样,笔直地开了过来。 那黑洞洞的炮孔,甚至都不用开动主炮,只需副炮一轮齐射,就能将走私船送入海底。 但这艘皇家海军的巡洋舰,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走私船一样,径直开了过去。 张怀生甚至能够看到正站在舰桥上,一名少校军官,正惬意地抽着烟。 但他偏偏就没看到近在咫尺之处,居然有一艘走私船停泊着。 巡洋舰渐行渐远。 走私船重新动了起来。 张怀生用探究的眼光看向露西娅,她面不改色道:“大概是眼神不太好,他们居然没发现这艘船,我都紧张坏了。” “值守的水兵们大概是睡着了。哈,我们运气真好。” 我信你个鬼… 张怀生心底骂道,嘴上却也笑呵呵说道:“的确,我们运气真不错。” 走私船靠岸时,立刻有荷枪实弹的港口管理员靠了过来,船长熟门熟路地上去交谈,片刻后,便开始派人卸货。 掌控者俱乐部一行人,则悄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天后。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 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间,一行人如同蚂蚁般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着。 张怀生穿着用不知名动物皮毛制成的连帽防寒服,加起来恐怕得有小二十斤,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队伍中部。 小黑缩在张怀生的胸口,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时不时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小家伙的正常体温要比人类高,所以抱在怀里,暖融融的像个小火炉。 似乎也知道外面的环境可怕,小黑只是偶尔探头出来看,却并没有向外跑的打算。 猫的祖先来自于沙漠,骨子里就有怕冷更甚于怕热的基因。 昨晚,一行人在港口内,和接应的人碰面后,便转道去了奥斯陆。 在那里休息了一晚后,纷纷换上了这一身防寒服和带钉子的登山靴,第二天清早便直接入了山。 张怀生一边走着,一边呼出了大片的白雾,这里的气温太低了,即使处于夏季,依旧感觉到有些刺骨。 在奥斯陆的时候还好,气温虽低,但还能接受。 可一旦入山,随着海拔攀升,气温开始骤降。 露西娅穿着一件填充了鸭绒,看上去并不厚实,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外套。 她的皮肤依旧娇嫩,并没有被冷风吹红,或是皲裂的迹象。 张怀生一张嘴,便灌了一肚子冷风,但他还是询问道:“女士,你穿这么单薄,不会感觉冷吗?” “这只是一具尸傀,有什么可冷的。”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或许是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鲜活,张怀生总会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露西亚的本体。 对于露西娅,这个自己新晋的上司。 张怀生一直想尽量保持恭敬的态度,但她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始终恭敬不起来。 露西娅将目光转向身后,开口提醒道:“珍妮弗,如果冷的话,就喝口热水不必担心会被看出真身,这里没有外人。” 人群中,没人应声。 但随着露西娅取出一个空空的杯子,用红色绸布蒙在上面,随后掀开。 里面顿时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杯壁上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 “难道还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露西娅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 一个正缩在人群中,有些瑟瑟发抖的女人,缓缓走来,她兜帽下是金色的卷发和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皮肤。 似乎是长时间没有经过太阳照射。 她戴着一副风镜,伸手接过水杯,低声道:“感谢您的关心,女士。”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的张怀生,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而很善解人意地背身过去,才长出了一口气。 张怀生心中暗笑,自己之前早就看出了珍妮弗的真身是哪个了。 毕竟一群人里,就她在瑟瑟发抖。 劳拉女士此前来过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她做的准备肯定更充分,也更适应雪山上的气候。 而张怀生和露西亚虽说是第一次来,但他自己起码是近战侧超凡者,露西亚则是中序列,很显然都有不受低温影响的原因。 唯独她。 “让你见笑了。” 等珍妮弗离开,露西娅才轻笑道:“在俱乐部里,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小伙子们,都有些孤僻,他们宁愿埋首于典籍,也不愿跟人交流。” 张怀生接道:“总比那些野生掌控者们,喜欢愚弄他人人生来得好。” 露西娅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在前面带路的劳拉停住脚步,说道:“女士,前面的积雪比较松软,在这一段路上,切忌大声喧哗,并且我需要一个身手矫健的屠夫尸傀来探路。” 露西娅点头道:“没问题,我会把亚历山大的控制权暂时移交给你,但亚历山大生前可是中序列,控制它你吃得消吗?” 劳拉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会尽力,如果做不到,就只能请女士你帮忙了。” 第一百五十章 暴风雪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自南至北,贯穿了整个挪威与瑞典的边界线。 即使是残忍暴虐,且富有冒险精神的维京人,也不敢轻易涉足这一片传说中,由冰霜巨人和巨龙居住的“黑暗之地”。 随着海拔再度攀升,温度越来越低。 张怀生的眉毛和上嘴唇的短须上都结了一层霜花,但所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海拔攀升,气压也变得越来越低。 稀薄的空气中,氧气含量大幅衰减,使得他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小黑蜷缩在他的怀里,恹恹地眯着觉,和刚来时相比,明显也有些萎靡。 张怀生摘下护目镜,极目远眺,经由雪原反射的刺目阳光,使他下意识眯起眼睛,远方的群山一片皑皑,随着身后的脚印逐渐被积雪覆盖,他们来时的踪迹都已消失无踪了。 这是一片冰雪世界,除了白色,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色彩。 劳拉突然回头说道:“按照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这里的白天很漫长,我来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夜晚。” 张怀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露西亚说道:“天色既然还早,就继续赶路,我们在山里耽搁的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劳拉点头道:“我明白。” 张怀生皱起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赶时间”,却也没追问。 露西娅有隐瞒的信息很正常,如果真把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以他的性格,反而会忧心露西娅会不会事后杀人灭口了。 继续赶路。 时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张怀生不知道一行人究竟走出了多远,即使穿着特制的防寒服,依旧感觉手脚一片冰凉。 幸好有胸口的小暖炉,小黑在暖和着他。 名叫珍妮弗的考古学家,已经被自己的尸傀背在身后,失去了行走能力了。 听起来,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应该是一片生命禁区,但实则不然。 在低海拔的地方,能看到大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围绕着中央如同少女明眸般清澈的湖泊生长。 甚至还有挪威人居住在湖泊旁不远,捕鱼,狩猎。 只是随着海拔越来越高,这里也越发像是生命禁区了,几乎看不到除四人以外的任何活物。 这时。 天空中风云突变,原本还晴空万里,此刻却已是愁云密布,翻腾的云朵中,酝酿着风暴。 名叫亚历山大,有着一副典型斯拉夫相貌的尸傀,走到露西娅和张怀生的身边,小声说道:“女士,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挖掘冰洞作为庇护所。” 露西娅立刻点头道:“好,劳拉。你得多照顾照顾珍妮弗,这孩子的状况不太好,你年长她些,经验也丰富。” “好,我会的。”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道:“女士,在修建冰洞时,一定要注意选址在背风坡,否则风暴会像逮兔子一样把你从洞中卷到天上去。另外,还要记得留下通气孔,承重柱用那些冻得比较结实的雪块就行。” 在劳拉女士暂时操控的尸傀指导下,一行人开始迅速修筑庇护所。 刨开表层,越往下越难挖掘,这些冻了不知多少年的积雪,即使是特制的铁锨,凿起来也颇为费劲。 而此时,狂风的呼啸声已经越来越大了。 大片的雪花夹杂着冰屑砸在人的脸颊上,张怀生奋力铲着雪,露西娅在一旁抱着小黑,指挥尸傀帮忙。 轰—— 伴随着一阵巨响。 山头上,积雪层层剥落,带着沛然之势,如同山洪崩泄,向山坡上席卷而至。 张怀生顾不得关注这些,招呼露西娅率先跳进冰洞,随后才钻了进去,将行李箱,冰块等杂物一股脑塞到了窟窿处。 感受到滔滔洪流从头顶滚落。 张怀生暗暗捏起一把冷汗,但发现入口的缝隙处,居然只是落下一些雪沫,并没有坍塌的意思,才长出了一口气。 露西娅宝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异的光彩,她喃喃低语道:“简直就像一个灾厄途径的中序列,在借用天象,向我们发起袭击。” “难怪母亲生前,一直告诫我要警惕灾厄途径。” 张怀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这样恐怖的自然之威下,再怎样厉害的超凡者,也要避其锋芒。” “喵呜。” 小黑有些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奋力挣脱露西娅的怀抱,向张怀生跑来。 张怀生连忙把它抱起,拉开领口的衣襟,重新将它塞了进去。 一人一猫蜷在雪洞中,感觉整座山都在震颤。 胸口的防寒服鼓囊囊的,小黑探出脑袋,打量着陌生的冰洞。 冰洞中的气温逐渐升高。 露西娅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顿时自指间窜起:“拿两个牛肉罐头来,亚历山大背了一口行军锅,我们可以煮一锅肉汤喝。” “我们不是带了小型煤气罐吗?” “的确,但这种关键物资,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张怀生的目光扫向周围,和他们一同进入冰洞的有三个尸傀,其中就包括那名暂时将控制权移交给了劳拉女士,名叫亚历山大的。 但这三名尸傀,似乎并没有谁有试图过来吃饭的意思。 张怀生看向露西亚。 她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吩咐道:“快点,我肚子饿了。” 活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到了现在,露西娅似乎也没了隐藏的心思了,这具小萝莉般的身体,就是她的本体。 张怀生则看破不说破,虽然他很好奇,露西娅看上去顶多十岁出头的样子,是怎么如同坐火箭一样蹿到中序列,还当上了掌控者俱乐部部长的。 但他并非是八卦的人,也没有非要去深究这些的想法。 他取出行军锅,和牛肉罐头,想了想,又将临来时,特地携带的生鸡肉取出,用另一口锅煮上,这一份是特地给小黑煮的。 罐头类食品中的盐分极多,在这个时代,也别指望黑心资本家们会考虑什么食品保护法。 第一百五十章 暴风雪 斯堪的纳维亚山脉,自南至北,贯穿了整个挪威与瑞典的边界线。 即使是残忍暴虐,且富有冒险精神的维京人,也不敢轻易涉足这一片传说中,由冰霜巨人和巨龙居住的“黑暗之地”。 随着海拔再度攀升,温度越来越低。 张怀生的眉毛和上嘴唇的短须上都结了一层霜花,但所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海拔攀升,气压也变得越来越低。 稀薄的空气中,氧气含量大幅衰减,使得他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小黑蜷缩在他的怀里,恹恹地眯着觉,和刚来时相比,明显也有些萎靡。 张怀生摘下护目镜,极目远眺,经由雪原反射的刺目阳光,使他下意识眯起眼睛,远方的群山一片皑皑,随着身后的脚印逐渐被积雪覆盖,他们来时的踪迹都已消失无踪了。 这是一片冰雪世界,除了白色,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色彩。 劳拉突然回头说道:“按照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这里的白天很漫长,我来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夜晚。” 张怀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露西亚说道:“天色既然还早,就继续赶路,我们在山里耽搁的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劳拉点头道:“我明白。” 张怀生皱起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赶时间”,却也没追问。 露西娅有隐瞒的信息很正常,如果真把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以他的性格,反而会忧心露西娅会不会事后杀人灭口了。 继续赶路。 时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张怀生不知道一行人究竟走出了多远,即使穿着特制的防寒服,依旧感觉手脚一片冰凉。 幸好有胸口的小暖炉,小黑在暖和着他。 名叫珍妮弗的考古学家,已经被自己的尸傀背在身后,失去了行走能力了。 听起来,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应该是一片生命禁区,但实则不然。 在低海拔的地方,能看到大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围绕着中央如同少女明眸般清澈的湖泊生长。 甚至还有挪威人居住在湖泊旁不远,捕鱼,狩猎。 只是随着海拔越来越高,这里也越发像是生命禁区了,几乎看不到除四人以外的任何活物。 这时。 天空中风云突变,原本还晴空万里,此刻却已是愁云密布,翻腾的云朵中,酝酿着风暴。 名叫亚历山大,有着一副典型斯拉夫相貌的尸傀,走到露西娅和张怀生的身边,小声说道:“女士,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挖掘冰洞作为庇护所。” 露西娅立刻点头道:“好,劳拉。你得多照顾照顾珍妮弗,这孩子的状况不太好,你年长她些,经验也丰富。” “好,我会的。”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道:“女士,在修建冰洞时,一定要注意选址在背风坡,否则风暴会像逮兔子一样把你从洞中卷到天上去。另外,还要记得留下通气孔,承重柱用那些冻得比较结实的雪块就行。” 在劳拉女士暂时操控的尸傀指导下,一行人开始迅速修筑庇护所。 刨开表层,越往下越难挖掘,这些冻了不知多少年的积雪,即使是特制的铁锨,凿起来也颇为费劲。 而此时,狂风的呼啸声已经越来越大了。 大片的雪花夹杂着冰屑砸在人的脸颊上,张怀生奋力铲着雪,露西娅在一旁抱着小黑,指挥尸傀帮忙。 轰—— 伴随着一阵巨响。 山头上,积雪层层剥落,带着沛然之势,如同山洪崩泄,向山坡上席卷而至。 张怀生顾不得关注这些,招呼露西娅率先跳进冰洞,随后才钻了进去,将行李箱,冰块等杂物一股脑塞到了窟窿处。 感受到滔滔洪流从头顶滚落。 张怀生暗暗捏起一把冷汗,但发现入口的缝隙处,居然只是落下一些雪沫,并没有坍塌的意思,才长出了一口气。 露西娅宝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异的光彩,她喃喃低语道:“简直就像一个灾厄途径的中序列,在借用天象,向我们发起袭击。” “难怪母亲生前,一直告诫我要警惕灾厄途径。” 张怀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这样恐怖的自然之威下,再怎样厉害的超凡者,也要避其锋芒。” “喵呜。” 小黑有些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奋力挣脱露西娅的怀抱,向张怀生跑来。 张怀生连忙把它抱起,拉开领口的衣襟,重新将它塞了进去。 一人一猫蜷在雪洞中,感觉整座山都在震颤。 胸口的防寒服鼓囊囊的,小黑探出脑袋,打量着陌生的冰洞。 冰洞中的气温逐渐升高。 露西娅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顿时自指间窜起:“拿两个牛肉罐头来,亚历山大背了一口行军锅,我们可以煮一锅肉汤喝。” “我们不是带了小型煤气罐吗?” “的确,但这种关键物资,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张怀生的目光扫向周围,和他们一同进入冰洞的有三个尸傀,其中就包括那名暂时将控制权移交给了劳拉女士,名叫亚历山大的。 但这三名尸傀,似乎并没有谁有试图过来吃饭的意思。 张怀生看向露西亚。 她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吩咐道:“快点,我肚子饿了。” 活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到了现在,露西娅似乎也没了隐藏的心思了,这具小萝莉般的身体,就是她的本体。 张怀生则看破不说破,虽然他很好奇,露西娅看上去顶多十岁出头的样子,是怎么如同坐火箭一样蹿到中序列,还当上了掌控者俱乐部部长的。 但他并非是八卦的人,也没有非要去深究这些的想法。 他取出行军锅,和牛肉罐头,想了想,又将临来时,特地携带的生鸡肉取出,用另一口锅煮上,这一份是特地给小黑煮的。 罐头类食品中的盐分极多,在这个时代,也别指望黑心资本家们会考虑什么食品保护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行路难 耳畔呼啸的风雪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张怀生捏着小黑的后爪,心里有些忐忑,生怕下一刻,脚下的冰川就会开裂,跌入深渊。 但随着时间再度推移,依旧无事发生,张怀生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用征询的语气对露西娅说道:“睡一会儿,应该不会出问题了。明天还要赶路。” 露西娅紧了紧身上的羽绒外套,声音有些颤抖:“张,我有些冷,我的衣服太单薄了,你能抱着我一起睡吗?” “抱歉,不能。” 张怀生漠然地看着她演戏。 冰洞里的温度可比赶路时高多了,赶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冷呢。 露西娅顿时泫然欲泣:“可是,我真的很冷,来时路上,我都是消耗灵性来保持体温的,但现在,灵性已经耗干了。” 我信你个鬼。 你个死骗子。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给出建议:“行李箱里有睡袋,你自己布置一下,我虽然为你工作,但不会提供特殊服务。” “切,美得你。” 露西娅轻哼了一声,走到张怀生身旁蜷着身子躺下。 冰洞并不小,但容纳的人和携行物资也多,因此张怀生也没刻意避让,就这样抱着小黑闭上眼躺下了。 厚实的防寒服隔开了身体与寒冷的冰面,形成了一个内循环,使得张怀生感觉暖洋洋的,睡得还挺舒服。 他能感受到自己虽然肉体上有些疲惫,但精神上却很放松,或许从字面上很难看出“陪伴”的力量,但张怀生却切实感受到了。 他抚摸着小黑身上柔顺的毛发,听它那有规律的呼噜声,暗暗盘算:或许再过一周的时间,自己就能着手继续“独裁”的扮演了。 这时,他感受到露西娅轻轻靠了过来,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便继续睡下了。 张怀生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戳自己。 心头悚然一惊,下意识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回头看去时,却发现是露西娅正在用手指轻轻戳他的后背。 他长出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又生出了一丝烦躁感。 见他醒来,她连忙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冷冷道:“暴风雪停了,我们已经在这休息了六个小时了,也该继续上路了。” 张怀生原本还有些不耐烦,闻言,只得把情绪憋了回去,点头应道:“好。” 凿开层层堆积在出口的积雪。 憋坏了的小黑一个跃起,从张怀生胸口跳出,如同一根标枪,笔直插到了积雪中。 随后就出不来了。 只能看到它像是穿了条棉裤的后腿在不断踢蹬,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脑袋从积雪中拔出来,口中还发出软糯的求助声。 张怀生被它滑稽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随即一把将它抄起,重新抱在怀里。 小黑一脸懵逼地看着张怀生,根根分明的白色胡须和眉毛上都沾满了细碎的雪花。 它抬起前爪,看着上面粉粉糯糯,冰凉的雪花,又看了看张怀生,似乎在询问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小黑子,露出猫脚了。 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被露西娅吵醒后,还得捏着鼻子给小黑铲屎的不悦消散一空。 一行人吃过早饭后,便再度在劳拉这个富有经验的考古学家的带领下,继续赶路。 张怀生突然脚下踩空,整个人向下跌去,原来是积雪覆盖了深沟,这一脚着着实实踩在了沟里。 好在他反应及时,双臂硬生生撑住了岩壁,险而又险停在了那里。 张怀生剧烈喘着粗气。 名为亚历山大的尸傀伸出有力的大手,把他拉了起来。 张怀生爬了起来,有些后怕地回望了一眼。 这条深沟,宛如一线天,下面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底。 如果真掉下去,除非能趁着还没脱离露西娅等人的视线,躲避到次元空间里,基本上就能宣判死刑了。 有了这一经历,接下来赶路时,一行人越发警惕,许多地方都要用登山杖试探过虚实才敢迈步。 到正午时分。 前方的海拔已经开始逐渐降低,山腰上也能看到少许绿色了。 “你看那。” 露西娅突然指向远方,对张怀生说道:“有个小家伙想要埋伏我们呢。” 张怀生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巨狼匍匐在雪地中,身体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它的存在。 “冰原狼,一种具备灵性的超凡动物,比加拿大最大的北美灰狼还要大出一圈,是典型的群居性动物。” 张怀生听着露西娅的介绍,若有所思。 “看来这里的环境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冰原狼这种大型肉食动物,每天消耗的肉类惊人,如果还能群居的话,只能说明这里拥有充足的猎物。 “让我试试跟它们交流一下。” 张怀生把小黑递给露西娅,身上骨节噼啪作响,行走间,体型硬生生拔高了一截,撑得外套都鼓胀了起来。 他化身成狼人,径直走向那只冰原狼。 冰原狼并没有恐惧的意思,反而站直了身子,向张怀生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张怀生则同样报以狼嚎声,狼人天生就有跟狼类动物交流的能力。 而这头冰原狼的声音,虽然带着少许的“方言”味儿,但依旧还在能沟通的范畴内。 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化作人形。 而冰原狼也一步三回头地向远方跑走了。 回到队伍里。 露西娅轻蹙眉头:“怎么?谈崩了?” 张怀生嗤笑道:“它要我们留下一半的人,以及携带的食物,给它们的族群充当晚餐,我们主动选择谈判,反而被当成了软弱。” 露西娅点头道:“对于畜生而言,欺软怕硬是本能,或许我刚刚直接用掌控之手捏死这只冰原狼效果会好很多。” 张怀生询问道:“冰原狼的毛皮价值多少钱?” “不知道,这种动物早就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估计就算是一些通识者都没办法辨认出它们究竟是什么。” 通识者是鉴定师的进阶称呼,并非超凡者的序列名。 张怀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做好营销,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但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他把身上携带的补给卸下,向森林深处,冰原狼退走的方向走去。 当张怀生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一边用雪搓洗着手上的污血,一边说道:“问题解决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露西娅惊异道:“你把它们都杀光了?” 张怀生摇了摇头:“只干掉了四只,它们就四散逃跑了。杀的太少,怕它们不仅不感觉害怕,反而记仇,再找我们麻烦。” 这些冰原狼,他只杀了四只,尸体都存了起来,打算当做备用食品。 狼血被他一饮而尽,充当了制作鲜血分身的养料,他本以为只有人血才能用,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只要是富含灵性的血液,就都能使用。 只是这世界上,富含灵性的动物中,最常见的,血量也比较充裕的,也只有人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行路难 耳畔呼啸的风雪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张怀生捏着小黑的后爪,心里有些忐忑,生怕下一刻,脚下的冰川就会开裂,跌入深渊。 但随着时间再度推移,依旧无事发生,张怀生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用征询的语气对露西娅说道:“睡一会儿,应该不会出问题了。明天还要赶路。” 露西娅紧了紧身上的羽绒外套,声音有些颤抖:“张,我有些冷,我的衣服太单薄了,你能抱着我一起睡吗?” “抱歉,不能。” 张怀生漠然地看着她演戏。 冰洞里的温度可比赶路时高多了,赶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冷呢。 露西娅顿时泫然欲泣:“可是,我真的很冷,来时路上,我都是消耗灵性来保持体温的,但现在,灵性已经耗干了。” 我信你个鬼。 你个死骗子。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给出建议:“行李箱里有睡袋,你自己布置一下,我虽然为你工作,但不会提供特殊服务。” “切,美得你。” 露西娅轻哼了一声,走到张怀生身旁蜷着身子躺下。 冰洞并不小,但容纳的人和携行物资也多,因此张怀生也没刻意避让,就这样抱着小黑闭上眼躺下了。 厚实的防寒服隔开了身体与寒冷的冰面,形成了一个内循环,使得张怀生感觉暖洋洋的,睡得还挺舒服。 他能感受到自己虽然肉体上有些疲惫,但精神上却很放松,或许从字面上很难看出“陪伴”的力量,但张怀生却切实感受到了。 他抚摸着小黑身上柔顺的毛发,听它那有规律的呼噜声,暗暗盘算:或许再过一周的时间,自己就能着手继续“独裁”的扮演了。 这时,他感受到露西娅轻轻靠了过来,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便继续睡下了。 张怀生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戳自己。 心头悚然一惊,下意识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回头看去时,却发现是露西娅正在用手指轻轻戳他的后背。 他长出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又生出了一丝烦躁感。 见他醒来,她连忙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冷冷道:“暴风雪停了,我们已经在这休息了六个小时了,也该继续上路了。” 张怀生原本还有些不耐烦,闻言,只得把情绪憋了回去,点头应道:“好。” 凿开层层堆积在出口的积雪。 憋坏了的小黑一个跃起,从张怀生胸口跳出,如同一根标枪,笔直插到了积雪中。 随后就出不来了。 只能看到它像是穿了条棉裤的后腿在不断踢蹬,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脑袋从积雪中拔出来,口中还发出软糯的求助声。 张怀生被它滑稽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随即一把将它抄起,重新抱在怀里。 小黑一脸懵逼地看着张怀生,根根分明的白色胡须和眉毛上都沾满了细碎的雪花。 它抬起前爪,看着上面粉粉糯糯,冰凉的雪花,又看了看张怀生,似乎在询问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小黑子,露出猫脚了。 张怀生嘴角微微翘起,被露西娅吵醒后,还得捏着鼻子给小黑铲屎的不悦消散一空。 一行人吃过早饭后,便再度在劳拉这个富有经验的考古学家的带领下,继续赶路。 张怀生突然脚下踩空,整个人向下跌去,原来是积雪覆盖了深沟,这一脚着着实实踩在了沟里。 好在他反应及时,双臂硬生生撑住了岩壁,险而又险停在了那里。 张怀生剧烈喘着粗气。 名为亚历山大的尸傀伸出有力的大手,把他拉了起来。 张怀生爬了起来,有些后怕地回望了一眼。 这条深沟,宛如一线天,下面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底。 如果真掉下去,除非能趁着还没脱离露西娅等人的视线,躲避到次元空间里,基本上就能宣判死刑了。 有了这一经历,接下来赶路时,一行人越发警惕,许多地方都要用登山杖试探过虚实才敢迈步。 到正午时分。 前方的海拔已经开始逐渐降低,山腰上也能看到少许绿色了。 “你看那。” 露西娅突然指向远方,对张怀生说道:“有个小家伙想要埋伏我们呢。” 张怀生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巨狼匍匐在雪地中,身体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它的存在。 “冰原狼,一种具备灵性的超凡动物,比加拿大最大的北美灰狼还要大出一圈,是典型的群居性动物。” 张怀生听着露西娅的介绍,若有所思。 “看来这里的环境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冰原狼这种大型肉食动物,每天消耗的肉类惊人,如果还能群居的话,只能说明这里拥有充足的猎物。 “让我试试跟它们交流一下。” 张怀生把小黑递给露西娅,身上骨节噼啪作响,行走间,体型硬生生拔高了一截,撑得外套都鼓胀了起来。 他化身成狼人,径直走向那只冰原狼。 冰原狼并没有恐惧的意思,反而站直了身子,向张怀生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张怀生则同样报以狼嚎声,狼人天生就有跟狼类动物交流的能力。 而这头冰原狼的声音,虽然带着少许的“方言”味儿,但依旧还在能沟通的范畴内。 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化作人形。 而冰原狼也一步三回头地向远方跑走了。 回到队伍里。 露西娅轻蹙眉头:“怎么?谈崩了?” 张怀生嗤笑道:“它要我们留下一半的人,以及携带的食物,给它们的族群充当晚餐,我们主动选择谈判,反而被当成了软弱。” 露西娅点头道:“对于畜生而言,欺软怕硬是本能,或许我刚刚直接用掌控之手捏死这只冰原狼效果会好很多。” 张怀生询问道:“冰原狼的毛皮价值多少钱?” “不知道,这种动物早就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估计就算是一些通识者都没办法辨认出它们究竟是什么。” 通识者是鉴定师的进阶称呼,并非超凡者的序列名。 张怀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做好营销,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但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他把身上携带的补给卸下,向森林深处,冰原狼退走的方向走去。 当张怀生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一边用雪搓洗着手上的污血,一边说道:“问题解决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露西娅惊异道:“你把它们都杀光了?” 张怀生摇了摇头:“只干掉了四只,它们就四散逃跑了。杀的太少,怕它们不仅不感觉害怕,反而记仇,再找我们麻烦。” 这些冰原狼,他只杀了四只,尸体都存了起来,打算当做备用食品。 狼血被他一饮而尽,充当了制作鲜血分身的养料,他本以为只有人血才能用,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只要是富含灵性的血液,就都能使用。 只是这世界上,富含灵性的动物中,最常见的,血量也比较充裕的,也只有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