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不务正业》 第1章 盛家苦命小娇娥 狂风呼啸着肆虐,将院外钱纸吹得到处都是。 大雪纷飞,铺满了整个庭院。 黄袍道士突然晃起叮当声,将觅食的鸟雀吓得四处乱窜。 加班累成狗的盛风雪睡得死沉,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哭泣。 没听见闹铃响,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便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盛风雪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 左腿像断掉一样痛! 床畔地上火炭噼啪作响,雪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来,刚坐起来的盛风雪冷得打了个哆嗦。 “下雪了?” 盛风雪迷瞪瞪的想,茫然四顾。 就在她疑惑之迹,突兀的尖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只见个青衣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门来,六神无主的她不慎在门框上嗑到了头。 在这满是人的屋子里寻到家主,她好似抓到救命稻草般,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老太爷他、他昏倒啦!” 杜万全被丫鬟的话惊得白了脸,他淡淡瞥了盛风雪一眼,便撇下嫡女随丫鬟走了。 没等盛风雪把周围的情况弄清楚,就被一双冰凉刺骨的手给攥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想往后缩时,已经晚了。 杜徐氏一手用绣着鸳鸯的上好锦绸帕子假意揩泪,一手紧攥着盛风雪不松手,抽抽搭搭着,话语里满是肝肠寸断。 “……我的大小姐啊,好好的拜着佛,你怎地就滚下山去了啊,你妹妹当时吓得魂都没了,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儿,这让我们……” “呜呜呜……这让我们怎么向老爷和你死去的娘亲交代啊,嘤嘤嘤嘤嘤,你怎么就这么不听你妹妹的话啊,虽然她是我生的,但她也是你的妹妹啊。” “她又怎么……怎么可能会害你呐,哇哇哇——” 悲悲切切,真真假假。 这番看似掏心窝子的话,把屋里屋外的人都感动哭了。 除了盛风雪。 她只觉得脑壳疼。 从杜徐氏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并不属于自己,却又感同身受的故事。 生产后瘦到脱形的小妇人,见到了自家老爷领回来的、年龄跟自己相仿的娇俏女子,以及她身后站着吃糖的孩童。 男孩已经会走路,比她襁褓中的女儿起码大了一岁。 那女子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甜甜的冲虚弱的小妇人笑,眉梢里尽是得意之色:“姐姐好,我是徐娴,这是我和老爷的儿子金玉,我们母子三人,从今往后,就劳烦姐姐你多照顾了。” 小妇人无法置信的望向自家老爷,那个承诺此生只会爱她一人的男人,那个她为了嫁他众叛亲离的男人,此刻只是冷漠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满脸嫌弃的别开了头。 小妇人气得当场就吐了血,从此以后,日日以泪洗面,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未等她教会自己女儿走路识字,就早早入了土…… 盛风雪心内一片冰凉。 目光从杜徐氏身上,移动到屋内的其他人身上。 尘封的记忆与眼前鲜活的场景慢慢重合,她见到了当年的那两个孩子,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缩在角落里打着哈欠,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的杜金玉,以及藏在母亲身后不远处,半掩着面、小心窥探着她言行举止的杜娇娘。 那些记忆全都不是她的! “娇娥?” 杜徐氏小心翼翼的唤她。 “盛娇娥”突然活过来,这让她十分的惶恐和不安,见盛风雪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不放心的继续试探。 柔声细语,关怀备至:“你可是,腿疼,还是……头疼?” 盛风雪回了神,猛的一拽,试图摆脱这讨厌女人的控制。 目的还未达成,徐娴怎么可能就此放开手,盛风雪这才刚一动,她便将手拽得更紧了。 本该不属于苦逼打工人盛风雪的细滑皓腕,就这样被生生捏出了个红印来。 盛风雪超级怕痛,被徐娴这么一捏,她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只见她用尚且能动弹的右腿往徐娴身前一踹,本想趁着对方身形不稳之际摆脱桎梏,谁知她这用尽全力的一脚,却像是婴儿拳头般软弱无力。 “怎么回事?”盛风雪吃惊的想。 闺房外,人声嘲杂,盛风雪循声观望。 下一刻,只感觉手腕一松,她刚疑惑着将视线收回,就看到原本坐在她身边岿然不动的徐娴往旁边倒去。 紧接着立在旁边,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杜娇娘从后面窜了出来,顺着徐娴倒下的惯性往墙角那么用力一扯后,又奋力往徐娴身边扑去。 “咚”的一声,徐娴的额头,终于如愿以偿的磕到了墙。 杜娇娘假意护着徐娴,顺带哭天抢地的嚎出声,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姐姐啊……娘亲她只是过来关心关心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就算娘亲不是你的亲娘,她好歹也养育了你长大,你心里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娘亲她……呜呜,呜呜呜呜,娘亲她身子本就不大好,为了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如今你却……” “呜呜呜……姐姐摔下山都是我不好,是妹妹不好!姐姐你要罚就罚我,娘亲年纪大了,你就行行好,求你别再为难她了,啊嗷嗷——” 盛风雪一脸懵逼的看着连滚带爬、哭得梨花带雨,对自己作揖打拱求饶的杜娇娘,以及依靠着墙“昏迷”到“人事不知”的徐娴。 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原本在角落里看戏的杜金玉也窜了出来,指着盛风雪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娘亲和妹妹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却这般不识抬举,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仗着你是嫡女就能……”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刚醒来的盛风雪,被他们这一顿骚操作给彻底整懵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 杜万全就裹着寒风,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了。 杜金玉的骂声也适时地戛然而止。 此情此景,无须旁人禀告,杜万全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定是他这嫡女死性不改,又背着他欺负杜徐氏和那对兄妹了! 只见他怒目横对,快速走到盛风雪床榻边,站定,不等盛风雪开口辩解,就直接扬起了手来。 动弹不得的盛风雪,被吓得闭上双眼,只见她娇躯颤抖着,手指紧紧的攥着床单。 等了老半天,巴掌都没有落下来。 若不是太子殿下看上了他这嫡女,他今日必定要这小贱蹄子好看! 杜万全愤恨的转身,小心翼翼的将徐娴抱起,搂进怀中亲了又亲,细语安慰着,生怕徐娴再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走到门口,他又突然停下,回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太子殿下传来口谕,说半年后再举行选妃大典……盛娇娥,你给我老实呆着,如若再生事端,就算看在你早逝的娘面上,我也要将你逐出家门!” 杜娇娘紧随其后,手指都差点儿被自己给捏断了:这贱人,这样都不死,真是命大!太子殿下竟然还为这女人更改了选妃日期,我好不甘心啊!!—— 一脸懵逼盛风雪,感觉背脊凉嗖嗖的,回头,又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第2章 你的仇,便是我的仇! 老人们常说,阴气过重能见魂魄。 盛风雪运气好,活到二十四见了三回。 现在是第四回。 模糊的身影,只有上半身,愈发靠近盛风雪,对方的模样就愈发的清晰。 就算无法得见其全貌,盛风雪也能看得出,这个魂魄生前是个文静娴淑的大家闺秀。 黛眉弯弯,肤白似玉,青丝挽成髻,璎珞轻晃,发带静静垂落于两颊旁,背脊弯曲,双臂前撑,指尖着地,呈恭敬跪拜之姿。 青天白日遇见鬼,绕是盛风雪这种不怕鬼的人,也被吓得心跳差点儿停掉。 盛风雪想了一想,小声问这只有上半身的魂魄:“你是……盛娇娥?” 闻此言,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呆呆的,望了盛风雪半晌,张嘴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于是乎,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盛风雪心下一惊,结合方才所发生之事,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魂穿了!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就是眼前这半身魂魄的,因为刚去世不久,加上执念未消,所以才迟迟不肯离去。 小个子的丫鬟推门进来,在盆里添了些碳火,连话都不敢同盛风雪多讲,事情刚做完就马不停蹄的跑掉了。 门被关上,盛风雪转过头,看向盛娇娥,问:“你是被她们母女害死的?” 盛娇娥直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下,又做了个奋力推搡的动作。 结合之前徐娴和杜娇娘说的话,盛风雪这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为了让杜娇娘能拥有太子妃的候选名额,徐娴母女俩联合起来将盛娇娥推下了山,这其中,肯定还有杜金玉的一份功劳。 “虽然我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占了你身体的,不过,你放心,你的仇,便是我的仇!” “……你们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盛风雪信誓旦旦的说。 她莫名其妙占了别人的身体,就理应达成对方的心愿! 成了魂魄的盛娇娥无法像人一样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一个劲儿的给盛风雪磕头作揖。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盛风雪被吓了一大跳,盛娇娥也被吓到,忙往阴暗的角落里缩,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随后,进来四个人。 头发半百的灰袍妇人,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脸,背着个药箱,手里捏着几块手掌宽的木板,走在最前面,她的身后紧跟着杜娇娘,一脸的怒气冲冲。 两个丫鬟随之进来,默不作声,一个替盛风雪规整身体,一个替她擦脸擦手。 “麻烦大婆婆了。”有外人在,面对妇人时,杜娇娘又恢复了以往的谦逊知理。 “三小姐,您这又是哪里的话,”妇人回眸陪笑脸,熟练的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这都是老身应该做的。” 两人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嘴脸,直接将盛风雪这个“嫡女”给无视掉了。 能进这锦城首富府中做大夫的人,必定医术超群,盛风雪像木偶一样任她磋磨揉捏、摆弄扎针,等妇人取完针,盛风雪左腿还真就没那么疼了。 妇人净了手,丫鬟殷勤递来面巾,她慢吞吞的将手擦干,这才绕到盛风雪身后,查探起她的后脖颈来。 顺着头顶越往下,她手中的力道就越大,盛风雪除了不适的扭动脑袋之外,便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妇人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抬头望向杜娇娘,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一听这话,杜娇娘袖中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一脸的无法置信。 盛娇娥明明在寺里摔断脖颈断了气,怎地现在反而只是左腿摔折了? 看着“死而复生”的“盛娇娥”,杜娇娘自然是十分的不甘心,想着父亲方才的话,她便添油加醋道。 “父亲方才吩咐,让姐姐你好生在府内将养着……姐姐啊,你切莫再出去乱跑了啊,万一又惹得父亲生气,可怎么办好?” 盛风雪抬头扫了她一眼,无悲无喜,这女人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盛娇娥这是被渣爹给禁足了。 母女俩今日的一唱一和,就把害死盛娇娥的事推了个一干二净,当真是好手段! 虽说是好心劝谏,但盛风雪知道,杜娇娘巴不得她能生些事出来,最好是被扫地出门。 “我的好妹妹啊……” 盛风雪突然抬头冲杜娇娘温柔一笑,话语略停:“你放心好了,姐姐我,一定会帮你,当上太子妃的!” 杜娇娘顿时一副见鬼的表情。 盛风雪对她的表现相当的满意,说完就转过了头,冲着盛娇娥消失的方向。 幸好,她的魂魄依稀还在。 看诊完毕,妇人退到一边,说:“大小姐腿伤已无大碍,只需好生养着,不消半年,就能恢复如常。” 半年,正好是太子殿下重新选妃的日子。 “有劳了。”盛风雪回眸说了一句,又再去盯着盛娇娥。 丫鬟们过来将她扶躺下,小心的没有碰到她上了夹板的左腿,掖好被角后,胆战心惊立于两旁,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惹得主家不快。 “你俩从今往后,就留在这里照顾姐姐了……若是她再出什么事儿,本小姐,就拿你们是问。” 盛风雪垂睫暗笑,这锅甩得…… 杜娇娥冲两个丫鬟吩咐,得了回应才继续说:“我送大婆婆出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恭敬目送杜娇娘和妇人离去,两个丫鬟才敢过去关门,然后又再折回盛风雪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熬到讨厌的人走掉,盛风雪怕盛娇娥的魂魄会突然消失,于是就侧脸回去说:“我这里不需要人,你们出去。” 盛风雪本就命苦,过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她怕被人伺候得折了寿。 “可是……三小姐她,她……”其中胆大一些的抬头,不安的回话说,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样。 盛风雪叹了口气,只得吩咐说:“我想吃粥,你们去弄。” “嗳——”两个丫鬟如释重负,应了声便关上门出去了。 “终于走了!”盛风雪挣扎着想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只能无力的砸回枕头里。 盛娇娥望着盛风雪,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算妥当。 “你去四周找找,看是否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暂时让你的魂魄容身,”盛风雪想了想,说,“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报仇的!” 盛娇娥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像幽灵一样飞过来,又飞过去,穿过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摆件。 最终在最角落,在一盆半死不活的小绿植上,盛风雪看到了盛娇娥的一丝残影。 第3章 造谣小能手 杜娇娘在前,妇人紧随其后,两人踩着积雪,穿过回廊假山,出了府门。 眼见四下无人,杜娇娘才敢把憋了一路的问题问出口:“怎么回事?寺里的老和尚不是说,盛娇娥摔断脖颈死了吗?怎么这会儿,她却又好好的活着了??” “那和尚,可靠吗?”妇人问。 “他收了我那么多银钱,料想不敢骗我!”杜娇娘气哼哼的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确实,她回来时我也替她诊过脉,当时,大小姐虽然身子尚有余温,但确实没有了心跳,”妇人自顾自的说,“这就奇了怪了,老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杜娇娘哼了一声,想到请道士作法也失败了,她的心中更是愤恨,想了一想,才又好奇问道:“大婆婆,你方才说的,她那腿半年就能好全,可是真的?” 如果半年后,盛娇娥真的好了,那她就真的没有成为太子妃的机会了。 “那怎么可能!” 妇人桀桀的笑着,老眼里透着精光:“老身先暂时稳住她,这样的话,小姐您,就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准备。” 听到这话,杜娇娘展开了笑颜,眉飞色舞,仿佛此时的自己已经当上了太子妃:“就是说嘛,她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又有什么本事同本小姐争?” “还说什么会帮我当上太子妃,”杜娇娘毫无形象的呸了一声,“盛娇娥这个废物,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搞得好像太子妃之位是她不要,施舍给本小姐似的!” “就是,就是,”妇人应和,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这个家里,就只有老太爷还向着她,如今老太爷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现在就连老爷都站在小姐这边了……” 妇人说着,做了个抓东西握紧的动作:“半年之后,太子妃之位,铁定就是小姐您的了。” “你先回去,”杜娇娘被妇人说得飘飘然,下意识的做出嫌弃赶人的动作,吩咐道,“父亲还在家,我得赶紧看看那个老东西去,免得让他觉得我不孝。” “是,是是,那老身这就先回去了?”妇人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若是小姐和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就请差人来告知老身,老身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嗯,本小姐知道了。”杜娇娘说完,便转身走了。 妇人眼里冒着愤恨嫌弃的光,目送杜娇娘进大门,待朱门关上,她这才冲杜家大宅呸呸呸了好几次唾沫。 嘴里骂骂咧咧着,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去。 “唉——” 盛风雪望着窗外不见停的雪,又叹了口气。 七天了,整整七天了,她没走出这闺阁一步! 两个伺候她的丫鬟嘴比铁还硬,除了她们的名字以外,盛风雪再也没打探到别的什么有用信息。 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自打那天盛娇娥的魂魄寄身小绿植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个丫鬟伺候得尽心尽力,腿伤也渐渐有了好转,起码现在的她能被搀扶着往前走几步了。 闺房外的小厮有规律的换班,盛风雪暗自谋划了好久,也没能找出自己腿好之后,能翻墙跑路的机会。 眼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她在墙上的杠画到十二条时,当夜凌晨,她的窗突然被人敲响了。 今天是杜万全邀请他生意上的伙伴来家里吃酒的日子。 盛风雪侧耳听了听,那窗一直不停地响,最后她只得起身,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窗边站着个戴着破斗笠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小孩,就在盛风雪疑惑之际,那人拿掉斗笠,露出了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胖脸。 果真是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可爱。 他刚抬头跟盛风雪视线相对,就冲盛风雪绽开了笑颜,并甜甜的喊道:“娘亲,我来看您了!” 盛风雪推窗的手定住,连寒冷都忘了:“……” 盛娇娥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渣爹他,知道吗? 后娘她,知道吗? 搞事妹,知道吗? 还有那个…… 太子殿下,他知道吗?! 看这小孩打扮,应该是趁着大家都不在,偷摸过来的。 想到这里,盛风雪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幸好。 心放松,风刮过,盛风雪冻得一哆嗦。 小孩喊完她之后,又埋头在怀中左掏又掏,好半天才掏出一堆零碎的东西来,一股脑的全塞到盛风雪手上,嘴里不停地唠唠叨叨,带着哭腔。 “娘亲,这是他们送给您的礼物,他们好几天都没见到您,非常的想念,我们都不放心您,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娘亲……听说您摔伤了,疼不疼啊,如果疼的话,一定要叫大夫过来看看啊!” 小孩的脸冻得通红,除了脑袋,全身都落满了雪,为了来看自己的娘亲,他一定在暗处躲了许久,等到没人了才敢走过来。 盛风雪有点儿感慨。 自她醒来快半个月,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对方还只是个小孩。 连盛娇娥的亲爹都没问过一句。 盛风雪哽咽了。 只见她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才对小孩说:“外面冷,你先进来再说。” “娘亲还未认我,我不好进来。” 小孩委委屈屈的说,说完还垂头擦了一下鼻涕。 盛风雪:“……” 难道盛娇娥是个……渣娘? 盛风雪愤恨的蜷缩起手指,正准备说什么时,却听小孩再说道:“娘亲还没成亲,我是男孩子,进您闺房被人看见的话,是会污您清誉的。” 盛风雪:“……” 此刻的她,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 说话别大喘气啊喂,会吓死人的! 见这小孩倔强,盛风雪想了想,遂笑着问:“你真想让我认你?” 小男孩听闻直点头,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想,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行,”盛风雪点了点头,靠近小孩轻声说,“这样啊,你出去后,跟外面的人讲,就说杜家嫡女就快要死了。” 小孩惊恐万分,抬头紧盯盛风雪。 “别怕,”盛风雪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我是骗他们的,若我能成功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 “真的?”小孩一脸兴奋,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模样。 盛风雪笑着回答说:“当然,我说话算话,你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叫什么?”小孩着急的问。 “等我从这里出去,就告诉你,”盛风雪说,然后转身把身旁的点心打包,全部塞进小孩怀里,“出去的时候当心些,别被人给发现了。” “好,”小孩把破斗笠戴上,依依不舍,“娘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盛风雪又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些离开。 直到看不见小孩背影,盛风雪才关上了窗,回屋时整个身子都被冻麻了。 不过,她的心是暖的。 魂穿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盛风雪拨弄着火堆,搓着冻僵的手。 “谣言啊,好像谁不会传似的……” 第4章 祸水东引 不出三日,锦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知道了。 首富嫡女命悬一线。 一时之间,杜府门庭若市。 来看望“盛娇娥”的达官贵人,从早到晚不见停歇,有的甚至还排到了半个月后,想要趁机浑水摸鱼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除了盛风雪,杜府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杜万全被每天雪花似的拜帖吵得头疼,不好在人前发作的他,已经在家里摔碎了好几套精贵茶盏。 徐娴白天忙着迎接贵妇小姐,脚不沾地,晚上好不容易能歇息了,又得面对杜万全那张老臭脸,三天两头的被数落。 以当家主母自居多年的她,人前风光无限,晚上却连家主的床都不敢爬。 其中最烦躁的,当数杜娇娘。 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杜家的那些破事儿,就算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藏着掖着,还是会不小心走漏点儿风声。 别人不敢当着你的面说,难道还不敢背地议论吗? 那些个胆子大、身份高的官家小姐,时常会将杜娇娘围着,然后询问她有关盛娇娥的事。 杜娇娘简直要被气死! 但自古官大于民,杜家虽是锦城首富,跟官员多少都有些交集、牵扯,但那都是私底下,偷摸的,杜娇娘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显摆。 只能每日忍气吞声的陪笑脸,转头又拿丫鬟小厮撒气。 杜娇娘对盛风雪的恨意与日俱增,来打听盛娇娥的人越多,对盛娇娥表现出倾慕之意的世家少爷公子越多,杜娇娘就愈发的憎恨盛风雪。 现在有成千上百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盛风雪,就算杜娇娘恨不得将这嫡姐千刀万剐,她也不敢贸然动手。 她跟徐娴都怀疑这是“盛娇娥”的手笔,但一想到盛娇娥那羸弱不堪的身体,和胆小懦弱的性子,她们就没法再怀疑了。 毕竟,自盛风雪醒来开始,她就没离开过闺阁半步,也没见除杜家之外的人。 至于杜金玉,每日在一群莺莺燕燕里乐不思蜀。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早就听闻了消息的太子殿下终于坐不住了,趁着人少,偷摸着进了杜府。 环日洙想当一国之君,筹谋了好些年,早就暗戳戳的想把皇帝继父踹下皇位。 想要造反,就必须得招兵买马。 想要招兵买马,就少不得要花钱。 杜家不仅有钱,背后还有一个百年世家——盛家。 他已和杜万全达成秘密协议,他将来若是能荣登大宝,那他就让杜家成为环日国第一首富。 杜万全是盛家的上门女婿,盛娇娥她娘死得早,就生了盛娇娥一个。 盛家人丁稀少,若是能娶到盛娇娥,那就等于把盛家一半财产攥在了手心里。 在一个雪停了的黄昏,环日洙终于按照盛风雪的计划,来到了盛娇娥闺阁外的亭子里。 未婚女子不得单独与男子私会,如若发现,轻则家法伺候,重则浸入猪笼,若是情节严重的,当堂斩首也是有的。 为了不污盛娇娥的美名,又为了彰显自己的高风亮节,所以环日洙才选择在这四面透风,冬凉夏暖的亭子里与“盛娇娥”相见。 至此,盛风雪才终于见到了,杜娇娘心心念念想嫁的太子殿下。 十七八岁的少年,珠圆玉润,着暗纹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腾云而上的蛟龙,如墨的长发被暖玉脂扣着,广袖一挥,贵不可言。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盛风雪被丫鬟搀扶着施礼,随后便沉默不语的坐在最边上烤火,看着眼前这人,失望透顶。 完全不及她纸片人老公的万分之一。 虽是少年脸,却带了明显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虚弱,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和杜金玉有异曲同工之妙。 让她无偿加班的老板长期这幅鬼样子,起初她还以为只是老板身体不好,直到不久前,老板偷摸介绍让她去当三,那时她才知道。 原来,男人的渣,是没有下限的! 老板娘已经为他生了两女一子,他还要去外面乱搞。 本来准备做到月底就辞职的,结果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 盛风雪叹息一声。 原本侃侃而谈的众人听到她的叹息声,都转过了头来。 杜万全凝了眉,徐娴母女提心吊胆的看向盛风雪,杜金玉连酒都不给太子殿下续了,也转脸看了过来。 “姐姐。” 靠太子殿下最近的杜娇娘率先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随后一脸担忧着,故意扭着腰肢在环日洙面前晃,一步三摇的往盛风雪这边走来,装作懂事的关切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子殿下方才在跟杜万全谈论治国之道,杜娇娘这话开口,显然是想让环日洙误会盛风雪对他说的话有什么意见。 盛风雪直接无视了意欲引战的杜娇娘,示意丫鬟将她搀扶起来,待站定,她又对环日洙施施然一礼,随后才轻言细语说道。 “娇娥身子本就不太爽利,前些时日又不慎伤了腿,如今距离殿下选妃不足五月,万望殿下恕罪,娇娥命薄,只怕,无福承受殿下之天恩。” 早已熟读成诵,如今信手拈来。 听到情真意切的话,再加上盛风雪这泫然欲泣的模样,环日洙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后,他转头看向杜万全。 杜万全压根就没料到一向怯弱的女儿竟会来这招,只见他楞了楞,忙站起,来不及多想,便拜道:“娇娥自小身子就不大好,这一点随了她早逝的娘亲,呵呵……” 后面的话,他再也接不下去,只得站在原地讪讪的陪笑。 盛风雪这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可太多了,一不小心便会被曲解,杜娇娘本想开口,被徐娴一个眼神给挡了。 盛娇娥与环日洙的婚事,明面上说要经过选妃大典,但实际上,这已算是皇帝下旨赐婚,选妃大典不过走个形式。 为娶到心仪已久、锦城第一美人儿盛娇娥,环日洙差点儿跟皇帝继父闹翻,要不是念着旧情,皇帝陛下又怎会如此轻易同意这门婚事? 功高震主,环日洙实在是没那个本事,但,势头过盛的他,早就引起了皇帝陛下的不满。 盛娇娥意外受伤,这本就坏了他造反大业进程,如今再见她这副羸弱模样,盛风雪越是过错自揽,越是会让环日洙觉得杜府办事不力。 再加之,先前两人意见多有不合,摩擦与日俱增,环日洙早就想找机会给这个不听话的狗奴才些教训了! 第5章 抱紧太子金大腿 于是乎。 待杜万全陪着笑脸躬身欲解释时,太子殿下豁然站起,抬腿对着杜万全的胸腔狠狠踹去,话语中,满是愤恨与义正辞严。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吉日,你们竟这般行径,是想造反吗?!” 杜万全被踹翻在地,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杯盘狼藉,鸡飞狗跳。 徐娴吓得尖叫出声,杜娇娘惊呼着连往后退,不慎撞到杜金玉执酒的手,杜金玉手中的酒壶顿时飞了出去,壶中酒水乱撒,落了好几滴在环日洙脸上。 环日洙本就气得想杀人,这污了他贵体的酒渍再一次激怒了他,只见他目中赤红,反手直接一巴掌扇在杜金玉脸上,顺带又踹了挡路的杜娇娘一脚。 情势陡转。 一群人,都被环日洙这顿操作给整懵了。 除了盛风雪。 乱局刚起时,盛风雪就已拖着伤腿躲到了一边去,并顺势以头触地,顺手拧了大腿一把,咬紧嘴唇,做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姿态来。 话语颤抖,听起来满是害怕与怯懦。 “这都是……都是娇娥不好,是娇娥自己命贱福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不要迁怒父亲、兄长、姨娘和妹妹啊!嘤嘤嘤——” 盛风雪本就不爱哭,泪腺天生不发达,为替原主报被虐待的仇,这次,简直算是超常发挥了。 若是盛家娇娥垂了泪,天地也要为之变颜色。 盛风雪劝解的话语虽然声势低微,但还是让怒火当头的环日洙回了神。 确实,他此番行为,是迁怒无疑了。 他不敢对他那高高在上的继父皇帝做些什么,所以便将这满腔怒火发泄到了杜家人身上。 环日洙若是火药,盛风雪便是点火人,那杜家人便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回过神的他,立马就醒悟了过来,自己被这美娇娥给算计了。 本欲生气,可转念又一想,这何尝不是盛娇娥在提醒自己? 加之,他本就觉得盛娇娥受伤之事过于蹊跷,且杜家的破事他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如今再一听盛风雪的三言两语,立马就让他提高了警惕。 盛娇娥感觉到危险了。 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避嫌,他收回了意欲搀扶盛风雪的手,身旁宫女绮丽得了他示意,忙过去将盛风雪搀扶起来,让其改坐在距离环日洙最近的位置。 那里原本是杜娇娘的位置。 宫女零落,连椅子都给换了! 杜娇娘平白挨了环日洙那一脚,本就已经很气,如今连最好的位置都被盛风雪给霸占了,想到这里,她简直想当场暴起,直接拔刀将盛风雪大卸八块。 可是,她不敢。 杜家人跪了一地,瑟缩着,没得命令,谁也不敢妄动,就盛风雪这一个外姓之人还在上方端坐着。 此时环日洙视线全在盛风雪身上,待绮丽检查后,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这才舍得转身面对杜家人。 只见他头颅高昂着,长袖一挥,作大气赦免状:“罢了,本殿下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都起来。” 众人齐齐跪拜:“谢,太子殿下恩典。” 环日洙再回主位时,盛风雪还在低眉垂泪,嘤嘤哭泣有声,香肩微颤,分外惹人怜爱。 若不是青天白日,他还真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环日洙平生最见不得佳人在自己面前落泪,盛风雪暗自掉下的眼泪,就像晨露悄然滴落,然后偷偷的、轻轻的挠在了他心尖尖上。 于是乎,他看杜家人的眼神里又多了几份愠怒。 杜万全本就对这嫡女不太好,环日洙暗自计划着,等事成之后,便寻些正当由头给身旁美人儿好好的报报仇! 感应到太子殿下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杜万全忙不迭的奔过来,接过丫鬟重新呈上来的酒水。 只见他一面抬手恭敬斟酒,一面替杜家人辩解道:“府内已给娇娥用过最好的药。” 待环日洙接过,他才低声下气,继续道:“锦城虽大,仍不及京城的万分之一,属下前些时日,已差人去京城寻了名贵药材,想必,再过几日,便到了。” 言下之意:我们没有虐待盛娇娥,太子殿下您千万不要多想啊! 环日洙扫了杜万全一眼,又将视线落在眼眶通红的盛风雪身上。 说话做事虽暗含心机,但她是他心爱的小娇娥呀,那必须得无条件的宠着她啊! 而且杜府这煮熟的鸭子,断然没有再让其飞掉的道理,于是太子殿下便缓和了语气,又闲聊起了家常。 “来时,皇妹同本殿下提及,说是十分想念娇娥小姐,期待着能早日与她再见……茹仪还说,有许多私房话,要同娇娥小姐讲。” 环日洙环顾四周,抚着袖继续说道:“如此,本殿下,便有了个不情之请,还望娇娥小姐能够成全。” 太子殿下,乃是未来天子,金口玉言。 此话一出,与圣旨无异。 圣旨一出,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盛风雪费劲做这么多,不过是想借太子殿下的手为原主报仇,顺带求个暂时安稳,却没想到环日洙竟会主动给她找靠山,这明显是站到她这边了。 这实属是,意外之外的惊喜! 想到这,盛风雪便不动声色的抬眉,用泪眼朦胧的漆黑双眸望向环日洙,只是轻飘飘的那么一眼,便快速垂下了头。 全程沉默不语。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茹仪公主是否跟盛娇娥是旧识,尚未可知,但,环日洙这语气,显然是怕婚事再生变,想将“盛娇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杜万全走南闯北经商多年,作为锦城首富,又怎会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眼下已是骑虎难下,他只得为难的应和着说:“太子殿下的安排,自是最好的,只是……” 欲言又止的话让环日洙又生了些许的不快,如今大事尚未成,彼此都不好撕破脸面,而且他刚刚也给足他们教训了。 于是,他便松开紧蹙的眉头,唇角含笑的看向杜万全。 态度温和,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做出“请”的姿势,缓缓说道:“杜公……请讲。” “娇娥自小养在深闺,未曾离开过锦城半步,她这一走,属下与她娘,还有她兄长都不放心,所以……” 难怪盛家这么多年都不知盛娇娥在杜府所受之苦,看样子她是被杜家人给禁足监视了! 盛风雪的唇角抽了抽。 第6章 罪不可赦 方才盛风雪故意同太子殿下说徐娴是“姨娘”,如今这渣爹就马不停蹄的当场打她的脸。 睚眦必报啊! 一个未曾过门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她给杜万全生了个儿子,有功劳的份上,不然她徐娴连姨娘都不是! 看样子,盛娇娥这些年所受的遭遇,都是这个渣爹默许的。 这简直,罪不可赦!! 见环日洙不接话,于是杜万全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前些时日,娇娥不慎伤了腿,这确实是娇娘的疏忽,是她没能伺候好嫡姐,如今嫡姐即将远行,属下在想……能否让她这个庶女随行,这也算是给娇娘一个,向她嫡姐恕罪的机会。” 环日洙若答应,这就意味着,他默许杜娇娘也有了争取太子妃候选名额的机会,若是不答应,他又不太好下台。 杜娇娘将来若真成了太子妃,那他便会失了盛家的支持,若是姐妹俩都娶,便算抗旨不遵,这样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 环日洙垂头,摩挲下颚,暗自思索,身旁的杜家人紧张万分的等着他的回答,只有盛风雪对杜万全的提议无动于衷。 杜娇娘尤其紧张。 父亲这么一说,如今她的身份,就跟盛娇娥的“陪嫁丫鬟”差不多,但若是杜万全不这么说,那么,她就连跟嫡姐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有万般不甘,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两个月的时间不到,盛风雪已将环日国,甚至整个降仙大陆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这还得益于前段时间频繁出现的某人。 盛风雪知道,环日洙只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环日洙笑着回答道:“若是茹仪她自己欢喜的话,大可以将娇娘小姐也一并带走,到时候,就怕杜公你们舍不得。” 这天下谁人不知,茹仪公主她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的,还甚得圣宠,连当今太子殿下都得让她几分! 杜万全:“……” 茹仪公主跟太子殿下素来交好,自然知道环日洙此行的目的,说不定此时就在距离杜府不远之处。 他们肯定,茹仪公主不会带走杜娇娘。 就算心里的如意算盘落空,杜万全面上还是做出了“谢主龙恩”的神情来。 只见他恭敬一拜,道:“那,小女娇娥,以后就劳烦茹仪公主多照顾了。” 目的达成,环日洙也不好再多作停留,他命随行宫女绮丽和零落照顾盛娇娥,直至茹仪公主亲自来接人,说完这些,他便走了。 杜万全携儿子杜金玉相送。 盛风雪见再没自己什么事,便示意丫鬟送自己回房,绮丽、零落随后跟上,一前一后,就跟影子似的。 有环日洙的人在,杜家人便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丫鬟自行退下,整个闺阁就只剩下她们三人。 盛风雪不知她们是否好相与,便没有多说话,倒是姐姐绮丽拜了拜,最先了口:“宫规深严,若是小姐在这里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请抓紧时间。” 盛风雪浅笑着应声谢过。 言下之意,茹仪公主再过不久就要来了,到时候你就不自由啦! 闻言,妹妹零落立马不乐意的应和道:“就是,宫里不仅不好玩,规矩还特别多,这不让做,那不让吃的,简直烦死个人!” 盛风雪依旧是笑,不知这是她们的真心话,还是例行套话。 “我们姐妹得了令,前来保护小姐您,”零落不太管得住嘴,见盛风雪脾气好,便忍不住同她多说了些,“我们姐妹,但凭小姐差遣。” 闻言,盛风雪挑了挑眉。 得令? 她们,这是得了谁的命令? 显然不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不然零落也不会多此一举说这句。 “难道……”盛风雪被姐妹俩伺候睡下,心中疑惑渐深,“是……那个人??” “那老婆子,的确留了后手。” 绮丽将夹板拆下,捏了捏盛风雪左腿后,又去捏她的右腿,一面循环着往上按摩,一面说:“她这施针手法,治标不治本。” 盛风雪痛得皱了眉头,冷汗都给她疼出来了:太子殿下随行宫女竟然还懂医术?! 绮丽看起来秀丽又文静,没想到下手居然会这么狠! 零落吃着甜腻腻的零嘴从旁边飘过来,探头瞅了一眼盛风雪被绑麻了的腿,冷哼着接话道:“我一看那老婆子,就知道她不是啥好人。” 说着她又蹦到了旁边去,拖了把椅子坐在盛风雪床边,继续唠唠叨叨,十分嫌弃的吐槽道:“这杜娇娘,到底是有多想当太子妃啊!” 盛风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绮丽垂眉低低的笑,将盛风雪的被角掖好,这才说道:“若非不是她过分偏执,我们姐妹也不必费劲来此。” “也是,”零落点了点头,想着想着,咧嘴笑出了声,“杜家这一大家子人,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演得哟,比宫里妃子们演得都精彩。” 盛风雪讪讪的笑着:你们在杜府,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吐槽人家,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她早就想吐槽,但她不敢。 毕竟盛风雪一个人势单力薄,腿又有伤,若是真起个什么冲突,她真有可能会直接折在这里。 “杜老太爷还是同旁人不一样的,”绮丽侧身过去净了手,用锦帕擦干,才回眸说,“若他身子骨还能再硬朗些,盛小姐这些年,也能少吃些苦头。” 盛风雪眼珠转了转,看样子那个传说中的老太爷是有心偏向盛娇娥的,只可惜力不从心。 “所以……”绮丽突然站在盛风雪面前,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盛小姐,您想当太子妃吗?”零落也盯过来,问得十分的直接。 盛风雪身子往后缩了缩。 绮丽操起旁边看了小半的书,零落赶忙将零嘴放下,给绮丽搬了把椅子过来,待绮丽坐下,她这才又坐回了原位,继续舔着她的果糖。 零落一直盯着她,绮丽却已经垂眉翻书了。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盛风雪真有点儿招架不住,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那个小孩。 那晚雪夜,那小孩来见她时,她刻意触碰了他的脑袋,看到了盛娇娥和他相处的一些细节。 总的来说,就是这小孩十分执着的想认盛娇娥当娘亲,而盛娇娥则是比他更执着的拒绝了。 从始至终,这小孩就没做任何一件伤害盛娇娥的事情。 第7章 答应三个条件 见盛风雪一直沉默,绮丽翻了两页书后,又将书合上,在腿上放好,这才说道。 “那老婆子确实有些医术,但她并没有想要治好小姐您的心思,半年后,您确实可以如期参加太子选妃大典,但是,以后,只怕会留下些后遗症。” “你懂医术?”盛风雪终于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既然绮丽能提出,那必然就有治疗的法子! 绮丽又默默垂头翻开了书,一旁的零落接话道:“姐姐是懂的,用旁人的话来讲,应该算是半个神医,但,这是一个秘密。” “看样子,”盛风雪放松了些许,笑了笑,“绮丽小姐是有治疗我腿疾的法子的。” 零落偷摸瞧了姐姐一眼,见她没反对,这才点头,凑近盛风雪些许,继续小声的说:“我姐姐的师父,那可是神医,小姐您说,她能不厉害嘛。” 绮丽垂眸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盛风雪,说:“我师父在江湖上颇负盛名,而我,有幸跟他学过一段时间医术,据说,他在环日国还有一个徒弟,好像姓白还是什么的,在个小镇开了家医馆,不过,我还从未见过她。” 盛娇娥连锦城都没出过,自然什么也不知道,盛风雪想了想,于是试探问道:“所以……绮丽小姐,您是愿意给我治腿的吗?” “是,”绮丽勾唇浅笑,“但,前提是,盛小姐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盛风雪:“……”果然,天下就没有的午餐! “其一,”绮丽又将书合上,“我替您治病这件事,盛小姐得保密,发誓,绝不外传。” 盛风雪点头答应,这个条件很简单。 “其二,”绮丽继续说,“您不得成为太子妃。” 这不就是盛风雪求之不得的事嘛,绮丽刚说完,盛风雪便十分严肃的点了头。 “若盛小姐您执意要成为太子妃,那我们姐妹便没有再保护您的理由,”零落突然接话道,“这是我们来时的命令。”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盛风雪趁机问道。 十有八九是那段时间趁着杜府大乱,跟着那小孩偷摸来的翩翩少年郎。 “这个……”零落有点儿犹豫,想了想才回答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想必再过不久,您与他就能见面了。” 盛风雪点了点头,十分“大逆不道”的说:“我本偏爱自由,宫内规矩繁多,要不是太子殿下他一再强迫,我又怎会卷入到这场乱局之中来?” 绮丽点了点头,显然对盛风雪的回答很满意。 “其三,”绮丽继续说,“离开杜府!” 盛风雪:“……”这原本就是我的打算啊! 但她没有明言,而是装作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说:“我自小在杜府长大,又无一技之长傍身,若是离了杜府,那岂不是……” 会被饿死。 “杜府的人从始至终,就没把你当人看过,这样你都还要留下,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零落心直口快,见盛风雪这样说就十分的来气。 “零落,休得胡言!”绮丽训了一句,零落不敢再多话,垂头把果糖咬得嘎嘣响。 “我们尊重盛小姐的决定,”绮丽礼貌的笑,眸中却多了些寒冷,“毕竟,荣华富贵,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盛小姐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只是……” 盛风雪见时机成熟,便十分不礼貌的打断了绮丽接下来的话,飞快的问道:“若是我想离开杜府的话,你们会帮我吗?” 绮丽和零落面面相觑:“……” “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零落欢快的说,心情貌似非常的好,“必要时,还可以替您拖住杜府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 盛风雪满意的点头,计划有人帮忙,又能更顺利些。 于是她又继续说道:“我能信任的人不多,那一切就有劳两位小姐了,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您们二位有什么需要我效劳之处,还请明说!” 盛风雪撑着腿,努力拜了拜,绮丽没有阻拦她的礼节,而是等她拜完了才将她扶回了床榻上躺好。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有人不想让盛娇娥当上太子妃,绮丽和零落就是那个人派来阻止这件事情的。 明白这个后,盛风雪便起了些怀疑,此时的她已经不确定,盛娇娥的腿到底是杜家人搞的鬼,还是那个人安排的。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目前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从杜府逃出去! 至于那个人,看样子又是一个她惹不起的大人物,若是能避则避,实在躲不掉,那就见招拆招。 “师父路子有些野,我得了他十分之一二的传承,”绮丽说,“从明日开始,我亲自替小姐针灸,还请小姐忍住了,只要熬过三日,再休息几天,您就同常人无异了。” 盛风雪抬头看她,绮丽一本正经得让她害怕。 “很疼,”零落小声的提醒她,“姐姐下手特别的狠,盛小姐,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盛风雪又往后缩了缩,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为了自由,拼了! 零落说的很疼,是假的! 绮丽的针灸不是很疼,而是疼死人那么疼…… 隔天,盛风雪就被这两姐妹关进了旁边的小黑屋,并束缚住了整个身体。 她全身上下绑得跟个粽子似的,连眼睛都给蒙上了,嘴也用布条封上,这让痛得想呐喊的盛风雪只能发出呜咽的惨叫声。 盛风雪的两条腿被绮丽扎满长针,上半身被零落固定在了床板上,只要她一有痛得想起来的势头,零落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摁回去。 两姐妹跟女魔头似的,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每日针灸半个时辰,连续三日。 三天下来,盛风雪犹如在地狱走了一遭,流过的汗,仿佛窗外化掉的雪,哗啦啦的。 绮丽还好心同她解释说:“排痛疗法,治标治本,永绝后患。” 盛风雪本想翻白眼回应她,奈何没力气。 零落照顾盛风雪可比杜府丫鬟尽心尽力得多,每日会为她梳洗打扮,下午推她出去透风,天气好的时候,盛风雪就坐在亭子里,脚边放着碳火,手边放着各式零嘴和瓜果。 看雪景,喂锦鲤,或者看两姐妹舞剑。 有了这俩姐妹在,杜府的人自动远离,再也没有人敢来她面前搞事。 这宛若神仙般的日子。 除了不能下地走路。 第8章 试探 又过了两日。 那小孩将连日收集到的情报,偷偷给盛风雪送了来。 虽只是一些半真半假的猜测,这对现在的盛风雪来讲,已经足够了。 想着不久后茹仪公主会来接走自己,盛风雪便将计划提了前。 绮丽陪伴着盛风雪,零落则继续监视杜府人的动向。 盛风雪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化掉的雪,心里踌躇着,无法知晓自己未来将会遇到什么,这让她心里十分的不安。 绮丽就在旁边安静看书,两个人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这日,零落又给绮丽寻了新的书来,或许是她今日心情好,所以才乐意同盛风雪多说了几句。 见盛风雪望窗发呆,绮丽便起了聊天的头,说:“小姐的母亲,为了生下小姐,可是吃了许多的苦。” 盛风雪猛的把脸转过来。 绮丽说的,显然是盛娇娥的母亲。 母亲生小孩,又哪有不吃苦的呢? “杜公他……”绮丽说着,又垂睫翻开了书页,想了想才问道,“小姐的母亲早逝,只怕您,并不知晓当年所发生之事?” 盛风雪点了点头。 她确实对杜府和盛家的事情一无所知,所有的结论,都是她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来的。 除了她亲眼所见的,和盛娇娥先前确定的,至于其它的,她都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去对待。 “当年,盛家并不同意小姐母亲与杜公在一起,小姐母亲为了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毅然决然的同盛家断绝了关系。” “过了几年,小姐母亲没能怀孕,于是杜家人就开始不断地找她麻烦,直到杜公的父母在一次行商途中,不慎被匪徒杀害,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又再过了几年,小姐的母亲帮了个落难的人,而那个人,正巧就是被人追杀的、我的师父……师父为报其恩,便替他们夫妻二人分别诊了脉,这才发现,小姐母亲不能有孕,并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而是杜公的问题。” “我师父同小姐母亲偷偷讲,杜公此生难有其亲生血脉,但奈何小姐母亲太爱杜公,便央求我师父帮忙医治,师父感念她之深情,便出手再帮了她一回,这才后来有了小姐您。” “小姐母亲为了怀上您,吃了许多的苦,师父他行医多年,救治过的人数不胜数,要不是他老人家印象深刻,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绮丽本意是提醒,希望“盛娇娥”不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也顺带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结果盛风雪听了这番话,却好奇问道:“绮丽小姐的师父,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一向沉默寡言,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唠叨的绮丽:“……” “哦,”盛风雪问完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他的医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盛风雪自顾自的说,“绮丽小姐针法如此精妙,想必,想得到这本事的人有许多。” “若是人人都如师父这般救死扶伤也就罢了,”绮丽将书放在一旁,端正坐着,“这针灸法,不外传,并不是因为其是我师父祖上传下来的,而是精通针灸之法、又心存歹念的,只需一念、二想、三贯通,便能改了这针法行路。” 绮丽稍顿,认真盯着盛风雪这才再说道:“这针法若是用来害人,便可让对方成为半身不遂的废人,师父当年被追杀,就是因为我师兄用这针法害了人。” “他们怎么不去追杀你师兄,而是你师父?” 盛风雪唏嘘一声,替绮丽的倒霉师父辩解道:“菜刀它只是用来切菜的,如今却被用来杀了人,杀人并不是菜刀的错,而是拿菜刀杀人那人的错啊,所以……被追杀的应当是你师兄才对,你师父他,又有何过错?” 绮丽笑了笑,在心里暗想:“盛家小姐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怯懦无用,当真是流言误人啊!” 见她笑,盛风雪觉得有点不明所以,于是便十分的惊讶问道:“我说错了吗?……难道是……绮丽小姐你的师父让你师兄去害人的?!” “怎么可能!” 绮丽加大了音量反驳,说完又自知失言,便放低了音量,道:“不是师父指使的,是师兄他自己起了贪念,甘愿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杀人刀。” “也对,”闻言,盛风雪点了点头,“欲壑难填这种事,我可见得太多了。” “师兄犯了错,师父替他受过,世人都说,是师父教唆的,”绮丽叹息一声,蜷缩的手指将书卷折起,“因为师兄他的医术,就是师父他亲自教授的。” “看样子,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盛风雪想了想,问,“只是不知,他们后来怎样了。” “师兄早被主上大卸八块,师父他老人家云游避祸去了,留下我,给师兄赎罪,”绮丽说,无悲无喜的模样,“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盛风雪后背一凉,忙问道:“那你那个主上呢,结果如何了?不会真的半身不遂了?” “怎么可能呢,”绮丽又是一笑,“师兄他只是学了些皮毛,有师父亲自出手,那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那就好,”盛风雪惊魂未定,古人动不动就将人杀掉,或者大卸八块,确实很吓人,“有绮丽小姐在,你家主上,应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绮丽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她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盛风雪是清楚的,于是她便笑着说:“小姐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不用绮丽提醒,盛风雪也知道。 盛娇娥和太子殿下的婚姻,或许是环日洙的见色起意,但更多的是作为他跟皇帝陛下争夺的筹码。 显然,绮丽口中的“主上”,是站在皇帝陛下这边的。 绮丽是好心提醒她,怕盛风雪被人蒙在鼓里,最终也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若是当年,但凡她稍微有点儿脑子,也不至于落得个凄惨下场。” 盛风雪一语双关。 “我不会那么蠢的,请小姐,还有您那位主上放心。” 盛风雪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承诺。 她打算先把人稳住,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便好,”绮丽满意的站起来,将书合上,平放在手心,“如此,我们姐妹也就不负主上所托了。” 盛风雪:“???” 绮丽没有再多说,打开门走了出去。 寒冷的天边,只见一只信鸽,费力的扑腾着翅膀,往附近最高的山上飞去。 第9章 提前告别 绮丽披着绘有牡丹的锦缎绣袄,掌灯进了屋,将盛风雪房间里的碳火加足后,便悄然退下了。 确定没有危险,零落也从房顶翻了下来,两姐妹一起,回了隔壁房间。 而后,盛风雪的窗就被敲响了。 盛风雪有节奏的敲窗,以作回应。 数个呼吸后,那个被盛风雪取名“盛世”的小孩,扬着红扑扑的小脸冲进了房间来。 “慢点儿跑,”盛风雪盯着他,笑着训道,“娘亲先前教你的礼数,这么快就忘光了?” 听到这话,刚冲进门来的盛世立马刹住脚,随后站定,如世家公子那般,谦逊有礼,恭敬的同盛风雪拜了拜道:“孩儿盛世,见过娘亲。” 盛风雪点了点头,然后招手,示意他过去。 盛世先转身踮着脚将灯挑亮,这才回到盛风雪身旁,把怀里的一叠纸呈给盛风雪后,又规矩的在旁边站好。 十分的有礼貌。 “学得不错。”盛风雪赞赏的点头,将纸张搁置在一旁,伸手过去,盛世乖巧的将头凑过去,让她随便揉。 “要学什么,就尽自己最大努力学到最好,贪多嚼不烂,术业需要专攻,明白吗?”盛风雪谆谆教导,一副懂很多的模样。 “是,”盛世又再拜了拜,“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盛风雪暗自叹了口气。 这小孩是被那天疑似绮丽零落“主上”的人给刺激到了,见人家风度翩翩、犹如神仙下凡,十分之羡慕,于是乎,他就开始缠着盛风雪,要他这个新认下的娘亲教他礼仪。 盛风雪盛情难却,也只能边学边教。 想到这里,盛风雪便问道:“先前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公子,你是怎么与他认识的?之前,我都不曾听你提及过。” “具体情况孩儿不知,那人是凝妹妹带过来的,说是她家亲戚那边的贵人,本事很大。”盛世回答说。 盛世口中的凝妹妹,全名余凝,居住在杜家附近,是以前盛娇娥还没被害死时的学生,跟盛世关系很好。 “你有空去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来历。”盛风雪说,这件事情有点儿蹊跷。 “打听不了了,”盛世耸肩,无奈的说,“余家在京中有人高升,凝妹妹他们一家人,就在前天,举家搬去了京城。” 盛风雪无言以对。 这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行,”盛风雪点头,不再多问,将盛世拿来的那叠纸摊开在小桌上,继续说道,“我想尽快离开杜府,为今之计,就只能拿徐娴开刀了。” “娘亲,您以后不会回来杜府了吗?”盛世抽抽搭搭的问,毕竟是小孩,情绪很容易激动,“那您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自然会的,”盛风雪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外面多风波,我又从未离开过锦城,目前尚未寻到安身之所,你还太小,跟着我,只怕要吃些苦头。” “我不怕吃苦的,娘亲,”盛世握紧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能跟着娘亲,就算吃糠咽菜,也不算吃苦!” “娘亲若是离去,就是得罪了太子殿下,且还违抗了皇命,”盛风雪安慰道,“此行,我也算是逃命了,你留在这里,安全不说,还能替娘亲收集些讯息。” 盛世不是很明白。 “此处是环日国和居野国两国的边界地,我听说,这两个国家有矛盾,所以我打算,让你替我收集情报,”盛风雪继续说,“我先去京城看看,若是寻到什么好的容身之处,便传信于你。” “嗯,这事儿,孩儿也听说了,”盛世想了想,说,“他们都在传,说,边境旁的严府要和什么魏将军结亲,那个将军好像就是居野国的。” “娘亲以前给你的书,你一定要用心阅读,好生领会,”盛风雪说,“我离开杜府,大概就在这几日,今夜,我就算是同你正式告别了。” 盛世垂下头,默默掉眼泪。 那些书,都是以前盛娇娥送孤儿盛世的,盛风雪虽占了盛娇娥的身,但并不是她本人,所以有关盛娇娥、以及杜家的一切,她都没有乱动过。 “娘亲,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啊!”盛世擦了擦脸,努力摆出笑脸来。 盛风雪凑过去,两人额头紧挨,小声道:“我离开后,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联系你,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联系你的,到时候你便跟我走。” “嗯,”盛世点头,“只要娘亲能平安顺遂,我没什么所谓的……杜家人本就对娘亲不好,娘亲早该走了。” “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盛风雪笑了笑。 这或许,也是盛娇娥的执念。 小绿植在手边,还是那天那个模样。 大仇未得报,执念尚未消,盛娇娥就无法去投胎。 听到这话,盛世终于破涕为笑。 两人又闲聊了小会儿,便开始凑在一起分析局势、商讨计划。 凌晨时,盛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两人约定好,明晚就行动。 休息了几天,明天盛风雪就能下地走路了。 停歇了几日的雪,又在天亮时纷纷落下。 零落搓着手,拎着零嘴进来,凑到盛风雪身边烤火,一边蹦,一边说:“真是十里不同景……京城四季花开,与锦城的距离也没见多远,怎地温差就这么大?” “估计是山的缘故,”绮丽走进来,将外襟上的落雪拨弄掉,站在零落身后回答说,“过了那座大山,气温就逐渐升高,越往京城越暖和。” “我记得……”零落想了想,抬头看着绮丽,问,“大山旁边有个严府,严令将军?他有个独女,叫严玉心?” “是,”绮丽点了点头,又将书页翻开,坐在了火堆旁的椅子上,“名声很好,但其实严小姐性子跟杜家三小姐差不多,先前我有幸瞧见过。” 绮丽说着,看了盛风雪一眼。 她倒是希望严家小姐也能像盛家嫡女一样给她惊喜,但很可惜,有关严玉心的传闻,实在是太名不副实。 “那魏将军可就惨咯,”零落嘻嘻的笑着,“他那种动手不动脑的人,只怕不是严小姐的对手。” “那可未必,”绮丽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盛风雪说,“那边我已安排妥当,盛小姐尽管去。” “多谢,”盛风雪冲绮丽拱手,“今晚好戏开演!” “我很期待,”零落摩拳擦掌,“我那边也安排好了,今日落了雪,确实是个偷摸出门的好时机。” 绮丽默默翻书,微微笑了笑,没有搭话。 第10章 计划之外的人出现 勾栏院的对面,是锦城数一数二的赌场,赌场后面有一座特别小的破败院落,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中,十分的不显眼。 盛风雪他们盯上的,就是那座基本无人进出的小院落。 自那日盛风雪让盛世传谣言开始,她就已经在暗中布局了,这得益于盛娇娥还活着的时候,做好事给周边的孩子们无偿授课,因此跟踪杜家人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小孩子们本就爱四处乱跑,加之盛世他们几个孩子出身本就不大好,所以他们无论去到哪里、做了什么,也只会被人认为,这些没人看管、没什么教养的野孩子只是在调皮捣蛋。 在盛风雪的谋划下,盛世把小孩子们分成了几波,划分各自活动范围,严密的将杜家人给监视了起来。 在这不算长的时间里,通过盛世的小心传递,盛风雪掌握了杜家所有人的动向,同时,经过往年的流言她还推断出了一些杜家秘事。 为了早点儿给盛娇娥报仇,同时也为了尽早离开杜府,盛风雪决定赌一把! 在盛风雪暗自监视杜家人的同时,盛风雪她们也被杜家人给监视了,但这点小伎俩却丝毫难不倒绮丽和零落。 就在黑衣人回去向徐娴他们禀报,说盛风雪她们没有什么异常行为时,盛风雪本人早已到了那座小院的后门。 而此时假扮她的绮丽,正悠闲的烤着火,手里拿着一本新得到的书籍在看。 扮作绮丽和零落的宫女,安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天还不算太黑,盛风雪和零落两个人窝在房舍中间的墙壁中安静等待。 她们身后有棵枝繁叶茂、不知是什么名字的大树,正好可以替她们抵挡风雪,同时还是零落跃上去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杜万全在下午时,被他一个旧友给唤去吃酒了,盛风雪打听到,他要用过晚膳才会回来。 自打那日太子殿下来了杜府后,徐娴就再也没有光明正大的出过杜府,杜娇娘倒是打着为嫡姐寻良药的幌子,光明正大的出去过。 在这期间,她又再次去了一趟先前和盛娇娥一同拜佛的那个山上,本想找那个收了她钱财的老和尚质问,谁知她这才刚到寺庙就得知,那个老和尚不见了! 就在杜娇娘暗道不好之时,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给劫走了,一行人,一个也没留下,通通关进了不同的牢房,连个回去跟徐娴报信的人都没有。 女儿几日不见回来,也没有人前来禀报,徐娴心急如焚,因为大概能猜到杜娇娘失踪的缘由,所以她压根就不敢去惊动杜万全。 就算盛娇娥再如何的不受宠,她也还是杜家嫡女,在太子殿下亲自来警告过的当口,徐娴她是万万不敢惊动杜万全的。 一旦被杜万全知道盛娇娥腿断的真相,她在杜万全心里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那么她以后,在杜府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有被杜万全娶进门不说,她还知道,在其它地方,杜万全养了许多的美娇娘,个个比她年轻漂亮。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给杜万全生了个儿子! 杜金玉整日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用处都没有,徐娴在家里踌躇了半日,眼看不能再拖下去,便只身一人出了门。 她来的地方,正巧就是盛风雪和零落两人监视的这个院落。 零落迎着风雪跃上树干往上窜,确定徐娴来了之后,便跳下了树,她刚落地,盛风雪就将手中的小暖炉塞进了她手里。 “怎么样?”盛风雪一边烤火,一边抬头问她。 “来了,”零落凑近她,小声的说,十分八卦的模样,“那男人,自进去后就再没见出来过,那房间就那么点大,他们俩不会真的……” 有奸情? 盛风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概,连杜万全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 盛风雪在心里叹息一声。 盛娇娥她娘,这恋爱脑,真是…… 想到这里,盛风雪便扯了扯零落的衣袖,问:“你安排的人,去了吗?” “刚走,”零落小声的回答说,“她们脚程快,我让她们先去了,见机行事……杜万全可不傻,若是让他知晓这一切都是被谁刻意安排好的,那可就麻烦了。” 盛风雪竖起大拇指,默默的给她点了个赞。 “小姐若是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杜家和盛家的事,够糟心的,”零落难得叹了口气,“去哪里都比呆在杜府强,小姐以后若是去了京城,记得来太子府找我玩吖。” 盛风雪:“……”我惜命,不想找死,谢谢! 盛风雪:“万一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可不好,若是被他逮回去,那我……” “只要您不得罪我家主上,那他就会护您平安,只要他高兴了,就算您已经跟太子殿下成婚了,他也能把您给抢过来……” 盛风雪眨了下眼睛,顺势问道:“你家主上,不会就是皇帝陛下?” 零落也学她眨了眨眼,作出禁声的手势,神神秘秘的回答说:“这是秘密,若是小姐您很好奇的话,以后可以亲自去调查啊。” 盛风雪:“……”那还是算了,我,惜命,谢谢!!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零落也知无事可做,于是便塞了颗果糖在嘴里,又跃上了树去,没过一会儿又着急忙慌的下来了。 “小姐,您猜我刚刚看到谁了?”零落笑着,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谁?”盛风雪想了想,“不会是杜娇娘?” “当然不是!”零落直摇头,“杜三小姐已经被我姐给抓起来啦,短时间内,她是不会把那个祸害放出来的。” 杜万全来的话,零落是不会这么激动的,唯一可能来这里的人就是…… “杜金玉?”盛风雪试探性,问。 零落点了点头,也替她点了个赞。 “他今天不是要去会他小情人,在温柔乡里遨游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盛风雪有点儿吃惊,更多的是着急,“若是他出现的话,那我的计划可就行不通了啊!” 第11章 谁才是亲爹? 已婚男女私通可是重罪,盛风雪此行布局这么多,就是想让杜万全“突然”发现,自己女人和自己堂兄私通的画面。 哪怕他们此次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这也足够让杜万全劳神了。 杜万全与堂兄本杜万义本就有旧仇,这么多年过去,怨恨逐年加深,如今若是再看到自己女人和仇人在一起,新仇旧恨一块儿算,依照杜万全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牵制住了杜家人,那盛风雪就能趁机跑掉了,若是能跟绮丽她们的主上搭上什么关系的话,她就可以利用对方,再下一盘棋,给盛娇娥痛痛快快、完完全全的报仇! 但现在又出现了杜金玉,杜万全来了,徐娴和杜金玉为求自保,定会寻个合理的借口,到时候盛风雪布的这些局,就完全成了无用功了…… “稍安勿躁,”零落低声安慰她,“先看一下情况再说……若是此次真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将小姐您带走、藏起来,这样就没人能找到您啦,保证万无一失!” 盛风雪:“……” 行……! 你有背景,你说了算。 徐娴心急,加之雪地路滑,在来这小院的路上,无人搀扶的她,被街边玩耍的小孩“不慎”撞了一下。 幸亏她反应及时,只受了点儿皮外伤。 以往的她,自然是要借机发作一场的,但今日不同往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那个撞她的小孩运气好,只是被她骂了一顿,就给放了。 这个“意外”,就成了零落她们将杜万全请来这里的正当理由。 所以,她刚进小院门时,就被迎她的杜万义发现了手掌和膝盖上的擦痕。 徐娴忙着找女儿,自然顾不上那么许多,她正准备开口,就被杜万义给挡了。 两人拉着手,在一起嘘寒问暖,情意绵绵了好久,杜万义这才去寻了跌打药酒来给徐娴处理伤口。 这一幕,恰好被零落给看见了。 她转头跟盛风雪吐槽了好久,还学给了盛风雪看,这下不仅零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连盛风雪都觉得恶心了! 看样子,她的猜测是对的。 徐娴的孩子,十有八九不是杜万全亲生的,杜金玉和杜娇娘和杜万全长得有几分相像,加之徐娴经常和杜万义偷摸见面,所以,盛风雪便猜测,他们有可能是杜万义的孩子。 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长得都挺像的。 女儿不见了,徐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杜万义心疼得要命,直接将徐娴搂进了怀里安慰。 而这一幕,恰好被突然出现的杜金玉给看到了,他以为自己的堂叔在轻薄徐娴,当时就撸起袖子冲上去了…… 零落小心的牵着盛风雪,踩着他们之前的脚印,来到了这个院落的背面。 院落的背面长着枯草,枯草中央有一口早已没人用、掉了砖头的井。 零落过去搬了砖,放在墙根下,又就近寻了柴火来,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烧了堆火来烤。 对此,盛风雪是服气的。 她们过来时,正好听到了杜金玉和徐娴的争执声,而那个方才跟徐娴卿卿我我、难分难舍的杜万义,已经被杜金玉踹到了一边去,连话都插不进去。 零落捧了杯热水过来,塞进盛风雪手里,让她取暖,又不知从哪摸出了袋瓜子,对这一幕指指点点,小声道:“这场景,我曾经也在宫里瞧见过。” 盛风雪挑了挑眉,看了零落一眼。 零落将剥过壳的瓜子仁放在盛风雪手心里,这才说道:“两个妃子争宠,一个刚进宫不久,一个已在宫中多年,两人起了争执,差点儿打起来。” “后来呢?”盛风雪拿过瓜子自己嗑,眼睛却盯着房间里。 “当然是新来的赢了啊……男人嘛,大都喜新厌旧,”零落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八卦着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给您说啊,我家主上他,喜欢了一个人,好像叫什么琴的,好多好多年,一直没有变心过……他可惨了,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她,或者说,人家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哈哈哈……” 盛风雪:“……”跑题了啊喂! 盛风雪将瓜子壳扔进火堆,问:“然后呢?” 零落越说越激动,一听就以为盛风雪像自己一样八卦,她仿佛找到了组织,嘴里的话就越说越大胆了。 “然后啊,我家主上就相思成疾了呗,一天到晚的到处跑,为的就是找到那个人。” “天可怜见的,那么多漂亮女人成日里围着他转,他都不为所动,跟个石头似的……我跟您讲啊,曾经还有贵妃想勾引他来着,您猜怎么着……” 盛风雪叹了口气,连瓜子都不想磕了:“难道你家主上也踹了人家一脚不成?” “那哪能啊!”零落继续眉飞色舞,感觉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当时那个贵妃,差点儿就脱光了,我家主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的说——” 讲到这里,零落还假意咳嗽了一下,开始还原当时的场景给盛风雪看。 只见她头颅高昂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得她的眼,随后转身过去,拂袖远走,口中还念念有词:“去御膳房随便拉一头猪过来,都比你好看。” 盛风雪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杀人诛心。 这是一个男人能说出来的话? 又一个渣男…… 鉴定完毕! 零落表演完毕,这才再说道:“我方才讲的那两个妃子,其中一个就是勾引我家主上的那个贵妃,她不是在我家主上那里受了气嘛,为了泄愤,便去寻新进妃子的麻烦,谁知那个妃子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把她给踹地上去,喏,就像那样……” 零落指着墙角被杜金玉按着揍的杜万义,本想再继续八卦,却被徐娴脱口而出的话给定住了身子。 眼看杜金玉打杜万义的手越来越重,徐娴一介女流没办法把他俩拉开,情急之下她只得脱口而出,大声喊道:“金玉,住手……快别打了,他才是你亲爹!” 高高扬起拳头的杜金玉就像石雕,目瞪口呆着,仿若被人点了穴。 他的大脑“哄——”的一声,而后,他才目眦尽裂的转回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徐娴,道:“你说的、是、真、的?!” 徐娴看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杜万义,犹豫了一下,怕儿子真把自己的亲爹给打死了,便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真的,他才是你亲爹,杜万全那方面有问题,他此生都不太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 第12章 助力修罗场 闻此言。 杜金玉又将拳头攥得死紧,眸中满是怒火,又转头过去问被自己打成猪头的杜万义:“你,早就知道了?” 杜万义怕被打死,他小心的看了徐娴一眼,见她点头,于是便大方的承认道:“你娘刚怀上你时,我就知道了,你若不是我亲生的,这些年,我也不可能对你这么好,对不对?” “你对我好?!” 一听这话,杜金玉的火就更大了,原本松开的拳头又再一次握紧,这一次,他没有再留一丝后手,用尽自己全身力量往杜万义身上胡乱招呼。 一边狂揍自己亲爹,一边念念有词。 “你还好意思说对我好?”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你亲生儿子,那你为何,还要在、明知道黛儿是我女人的情况下,强行占有了她,啊?!” “你,不是说,是我亲爹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啊!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啊!——你说话啊,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黛儿,将来我要娶她,为什么,你还要背着我对她——对她……”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他伤心的并不是杜万全不是自己亲爹,而是玷污自己心爱女人的人是自己的堂叔不说,那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爹! 这让杜金玉又如何承受得了。 原本想拉开他们的徐娴,听到这里,气得身子直抖,恨得咬牙切齿的她,直接操起旁边的椅子,径直往杜万义头上奋力砸去。 原本就一身伤的杜万义,顿时血流如注,一面往墙角躲,还一面义正辞严的替自己辩解,大声反驳。 “杜金玉,你自己不也在乱搞吗?你的女人又何止黛儿一个,既然你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我还是你亲爹,……女人而已,就算我强上了她,那又怎样?!” “而且,还是她自己主动坐我床上去的……” 听到这话,杜金玉和徐娴简直要被气死,两人都动了将杜万义大卸八块的念头。 冷静看戏盛风雪,无奈扶额:杜万义这人莫不是傻,都这样了,他要还不遗余力的作死。 目瞪口呆零落,吃惊得,嘴里果糖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就在母子俩回身找趁手物件继续揍杜万义知时,原本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嘭——”的一声响,将屋子里的三人吓了一大跳。 三人同时转头看过去,一时之间,都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风雪席卷进屋内,来人满身落雪,眸中满是愤恨,灼热的目光简直能将面前这三人给当场烧成灰。 来人,正是因为得知徐娴不小心摔倒受伤,怕她出什么意外,而亲自来此接人的杜万全。 匆忙带着人赶来的杜万全并没有听到先前的话,他来时,正巧是杜金玉质问杜万义他作为一个亲爹,为什么要对自己儿子女人下手的时候。 虽然来晚了些,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清楚楚。 杜万全立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抬轿的小厮,还有徐娴的贴身丫鬟,以及在最后面,借口妹妹不见了,跟着一起来寻人的绮丽。 小厮和丫鬟并没有听到多少,但看家主这像是要吃人的神情,便知大事不妙,一个二个的怕惹祸上身,便自觉往后退到了一旁去。 这下,“找妹妹”的绮丽,就成了距离杜万全最近的人。 绮丽手里捏着书,见杜万全挡着门不往里面去,便往前面走了几步,稍微探头往前,好奇冲里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妹妹她,在里面吗?” 杜万全满脸怒火的看了绮丽一眼。 绮丽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 就算是在气头上,杜万全也还记得绮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家丑不可外扬,他本想阻止绮丽往前走的脚步,结果还是晚了。 绮丽才刚抬脚进门,就见到了呆立在屋内的三人。 徐娴身子僵硬着,一副惊吓到失魂的模样,望着杜万全,嘴唇微微抖动,什么话也不敢说。 杜金玉脸上带伤,腿被杜万义给踹麻了,一见到杜万全他便四处开始乱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而杜万义则瑟缩在墙角,仿佛看不见杜万全一般,身子抖得像筛糠,额头的鲜血流过眼角,蜿蜒着流淌进嘴里,他也不敢抬手擦拭一下。 屋子里明显两个伤员,绮丽见之,忙回头喊道:“这里有人受伤了,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慢着!”站在门口的杜万全突然扬手,胆大着想转身去请大夫的小厮见之,忙停住脚步转过身回了原地。 “你们,全都给我滚!”杜万全回眸,冷冷的对那堆瑟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厮丫鬟大吼,“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这院内一步!!” 小厮丫鬟忙称“是”,得了令便逃命似的、争先恐后抬起轿子往外面去,跑得最慢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回头,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院门。 众人散尽,而绮丽仍在。 杜万全看向绮丽,示意她可以走了。 但绮丽好似不明白般,抬脚就往徐娴身边走去,到得近了,她先把徐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这才微微笑着,回眸冲杜万全道。 “看样子,徐夫人只是受了点轻伤,杜公不必担心,她的伤口已经被人好生处理过了,想必没什么大碍。” 一听这话,在不久前还跟徐娴郎情妾意的杜万义抖得更厉害了,徐娴也是,完全不敢直面杜万全,只能默默移开了眼睛。 “夫人”这个词,生生的刺痛了杜万全的心,要不是有绮丽在,他此时只怕已经将那个贱妇掐死了! 看过了“当家主母”,绮丽又走到杜金玉面前去,仔细瞧了一眼,才道:“杜大少爷的伤也无甚大碍,这腿回去好生养着就成,实在不放心,可以请个大夫来仔细瞧瞧。” 绮丽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受伤最严重的杜万义身上,她先是“啧啧”了两声,这才吃惊的问道:“这谁啊?下手也太狠了,这完全就是将人往死里打啊!” 墙角边,那因为砸杜万义而断裂的椅子,就那样静静地躺着。 “绮丽小姐?”杜万全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后,见绮丽回眸看向自己,他才继续道,“这是杜某的家事,还请小姐您先回避一下。” “回避?”绮丽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搞笑的事情般,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回避?!” 杜万全无语凝噎:“……” 显然,绮丽就是来看热闹的。 第13章 绮丽讲事故 惹不起,又能明着驱赶,杜万全只能静静地看着绮丽。 绮丽完全不跟他客气,说道:“小女子不才,正巧听力不凡,十分的不凑巧,方才他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杜万全叹了口气,心中十分不快的问道:“这是杜某人的家事,显然跟小姐您,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绮丽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你们杜府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和我一个宫女有关系呢……” 杜万全暗喜,以为绮丽会听从自己的建议自行离去,谁知她只是稍顿了顿,又再继续说道。 “但,你们杜家的事,同太子殿下有关系啊,若是本小姐今儿个不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赶明儿太子殿下怪罪下来,这后果,是我自己担着,还是,杜公您,替我担着?” 绮丽冷笑着,将目光落在杜万全身上,顷刻之间,仿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既然小姐您已经知道了,那您又当如何?”杜万全冷静下来,问道。 家事可以留着慢慢处理,但若是他真的得罪了太子殿下的话,那这个家,基本算是散了。 太子殿下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家,只需要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杜家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现在的杜家对太子殿下而言,还有些利用价值,而杜府的利用价值,就是杜娇娥,若是杜娇娥也不是自己亲生的,那…… 想到这里,杜万全的冷汗就下来了。 绮丽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启,温温柔柔,一字一句的的回答道:“那自然是,看杜公您——的态度决定啦!” 话语之中,满是威胁。 说完,她便做了个“请”的姿势,回身顺手将门给关好,自觉退到角落去,催促道:“杜公,请!我不急,您可以,慢慢来——” 杜万全心里“咯噔”一声,此时的他已是骑虎难下,他只得抹了一把脸上化掉的雪,大步往徐娴身边走去。 徐娴见他往自己这里走来,原本倚靠桌角傍身的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嘴唇抖动频繁,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攥紧杜万全的衣服下摆,识图能以此获得杜万全的怜悯:“老爷,我……” 杜万全咬牙切齿,被她这种行径恶心得想吐,他直接将她一脚踹开,然后俯身下去,狠狠捏着徐娴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冷声问道:“杜金玉不是我亲生的,那她,杜娇娘呢?——” “她,是不是,也不是我亲生的?!啊?——” 徐娴呜咽着,不敢开口。 泪水和鼻涕混合着,流进了嘴里。 一直被杜万全偏爱着,从未见识过他这般可怕模样的徐娴,在这种恐惧中直接吓得失了禁。 闻到尿骚味的绮丽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转身就把门给打开了。 零落望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嗑瓜子嗑得更欢乐了。 盛风雪站在她旁边,半跪着,正同不放心悄摸跟过来的盛世说话。 知晓盛风雪就要离开的盛世,更舍不得盛风雪了。 零落替自己看着,盛风雪也很放心,于是她便把盛世拉到了一边去说话。 盛世抽抽搭搭着,哭得花了脸,盛风雪一面用秀帕替他擦脸,一边安慰道:“娘亲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古时车马慢,又没有手机这种联络快的工具,所以盛风雪便无法给盛世承诺,一个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找他的承诺。 前路漫漫,路途遥远,一切都是未知数,连盛风雪自己都无法确定,她又怎么舍得、又怎么敢给另一个人承诺? 给了别人承诺就一定得兑现,否则说出的话连屁都不如,屁还能听个响,闻个味儿呢。 “我……我知道,就是,就是……” 听到这话,盛世抽抽搭搭得更厉害了。 盛风雪叹了口气。 若是自己将来真的出个什么意外,只怕就再也没有见这小孩的机会了。 “在这群孩子里面,你是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盛风雪安慰道,“你识的字最多,见的人也最多,所以,娘亲能不能麻烦你……” “什么?”盛世停止了抽泣,抬起满是眼泪的大眼睛看她。 “我走之后,你替我好好的看管好他们。”盛风雪说。 他们毕竟帮了她的忙,说到底是她利用了那群小孩,她甚至还利用了身前的这个小孩。 “这个不用娘亲您说,孩儿也会替您照顾好他们的。”盛世垂眸,懂事的点头说。 盛风雪来这个世界,除了灵魂是自己的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是自己的了,正想着送个什么东西给盛世好时,却听零落在焦急的低呼她。 她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急匆匆跑了过去,盛世也跟影子似的,扯着盛风雪的衣角不松手。 “怎么了?”盛风雪走过去便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里面……”零落哆嗦着手指,指着房间里面,牙齿打着颤,“打起来了,满地的血,天啊!——” 盛风雪心里一惊,忙往房间里看去。 她才刚探头过去,就被一本合上的书给挡住了视线,而后是绮丽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小姐,别看。” “什么?”盛风雪想扒拉开书,去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就是那样,越是不让看,就越是想看,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想去做。 “太脏了,”绮丽见她固执的想要扒拉开自己的书,便直接用自己挡住了盛风雪的视线,“满地的血,怕吓到您。” 盛风雪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道:“里面,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绮丽波澜不惊的回答道:“徐娴承认杜金玉和杜娇娘都不是杜万全亲生的后,杜万全直接扯着她头发,把她往墙上抡,最终将她一头磕死在了墙上,血糊了一墙,脑子里的东西都给撞飞出来了。” 盛风雪感觉心都凉了:“……” 如此凶残的现场,被绮丽说得跟恐怖片似的。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盛风雪胆小,压根就不敢去看血腥场面。 第14章 兑现承诺 “他为什么要撞死徐娴呢,是因为他骂徐娴背叛了他的感情,徐娴却指责杜万全不是个好东西,在跟小姐您母亲谈婚论嫁时,还跟她搅合在一起。” 绮丽像讲故事一样,继续娓娓道来:“徐娴本来不用死的,这不,直接戳到了杜万全的痛处,而且徐娴在跟杜万全搅合在一起的同时,还跟杜万义怀了孩子。” “他们都不是啥好东西,”零落点评道,“勾搭野男人,宠妾灭妻,虐待嫡女,全都该死!” “杜万全弄死了徐娴,杜金玉不会报仇吗?”盛风雪好奇的问,听绮丽的描述她就不想看了,怕晚上会做噩梦,“毕竟,杜万义才是杜金玉的亲生父亲。” “小姐问得好。”绮丽笑了笑。 “杜万全往墙上抡徐娴时,杜金玉过去拉过,但失败了,”绮丽回答说,“杜万全亏心事做得多,怀里随时都有刀,杜金玉这一拉,惹毛了杜万全,于是他掏出匕首,直接给了他这便宜儿子一刀,直捅心脏,死得比他娘还早。” 盛风雪:“……”好,互相伤害。 “然后呢,杜万义也不干了,”绮丽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和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也想弄死杜万全,但奈何他伤得最重,刚扑过去,杜万全反手又给了他一刀。” “死了?”盛风雪问,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绮丽这解说,十分的鬼才,生生把一个恐怖故事讲成了笑话。 “没,”绮丽回答,“哪有那么容易呢。” “现在,他俩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舍,胜负未分,我待会儿再告诉小姐您。”绮丽说着,转过了身来。 面无表情,仿佛她眼前所发生的事故,只是她方才讲的故事。 盛风雪愣愣的看着她,忍了忍,最终还是小声的问:“看到那些,你就不害怕吗?” 绮丽扯唇轻笑了下:“这算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场面我都见过。” “当年我和姐姐是在战场上,遇到主上的,”零落解释说,大概也是怕姐姐被盛风雪误会为冷血,“当时我发烧晕过去了,并没有看到那些血腥场面,是姐姐她抱着我,爬过尸山血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被路过的主上给救走了。” 零落说着,低头吸了吸鼻子。 绮丽笑了笑,轻轻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当年,”绮丽看着攥着盛风雪衣角不松手的盛世,想了想,说,“我跟他差不多大。” 盛风雪这个人虽然不爱为自己的事哭,但共情能力特别强,听到绮丽说的这些悲伤的事情,她的心里也跟着一起悲伤了起来。 “姐,”零落拉了拉绮丽的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绮丽回答说,“杜万全还有用,暂时还不能死。” 盛风雪看着她,没有回答。 在盛娇娥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中,盛娇娥她娘过分恋爱脑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杜万全这个当父亲的过于渣。 但凡杜万全稍微管一管,盛娇娥也不至于落得个被徐娴他们母子三人害死的下场。 所以,在盛风雪的眼里,最该万死的,不是徐娴他们母子三人,而是始作俑者的杜万全! 若没有杜万全的默许,外人又怎敢这般欺辱盛娇娥!! 似是能猜到盛风雪心中所想一般,绮丽继续说道:“小姐是杜万全亲生,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还是他杜万全的女儿!” 盛风雪盯着她,目眦尽裂。 她不知道绮丽话里的意思。 “所以,在小姐临行前,我想送小姐一份大礼,”绮丽说,“用这份礼物,来换杜万全的命。” “什么礼物?”盛风雪问。 “父女关系断绝书!”绮丽回答说,“只有真正与杜万全断绝了父女关系,小姐您,余生才算是个自由人。” “然后呢?”盛风雪问。 就凭这东西,杜万全这个人渣就不用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主上平生最恨薄情寡义之人,”绮丽恭敬回答说,“杜万全这样的,自然是不会放过……但他身后还有太子殿下,还有盛家,所以我们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 “我知道了,”盛风雪打断了绮丽的话,替盛娇娥向绮丽拜了拜,“还请你们,不要轻易放过我爹!” “那是一定的!”绮丽回答说。 秋后算账,一锅端,那样才能永绝后患! 与盛风雪达成协议后,绮丽又拜了拜,伸手一招,零落便翻窗进了屋。 “别怕,”零落站在绮丽身旁,绮丽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姐姐在这。” “不怕!”零落捏了捏绮丽的手。 说完她又转过了身去,面对盛风雪,解释说:“小姐您别怪姐姐,姐姐她有自己的计划,总而言之,她不会害您的。” “我知道,”盛风雪笑了笑,“是我鼠目寸光,让你们姐妹俩见笑了。” “哪里的话,”绮丽笑了笑,说,“小姐这些年所受之苦,纵然是把杜万全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只是……” 绮丽拢了拢垂落的发丝,继续说:“得以大局为重,还请小姐能够理解。” “我没什么问题的,”盛风雪说,“你们想怎么做,同我说明白就成。” 有人愿意替她对付盛家,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若是绮丽违了约,她以后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如今徐娴和杜金玉都已经死了,这也算是为盛娇娥报了仇。 想到杜娇娘还活着,盛风雪便问道:“那,杜娇娘呢,她又当如何?” 依照杜娇娘的性子,得知了这些事情,是必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陛下有旨,没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这太子妃必须得有人做才行,”绮丽靠近盛风雪,小声的同她讲,“既然小姐您不愿意,那就只能让杜娇娘去咯。” “她先前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成为太子妃嘛,”绮丽继续说,“那小姐您就高抬贵手,成全她嘛。” “太子妃有人做,我还求之不得呢,”盛风雪哈哈的笑,“我先前还同杜娇娘吹牛说,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定会帮她当上太子妃,如今看来,我算是兑现了跟她的承诺。” 第15章 记住我的名字 “只要小姐同意,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绮丽说,将视线又落在了一直安静听她们说话,不出声的盛世身上,“我们会安排周全的,还请小姐您放心。” 盛风雪点了点头。 绮丽望向盛风雪,问:“这便是一直帮小姐忙的那个小孩?” 盛风雪点头回答道:“是他,他叫盛世,是我刚认下的儿子。” 听她们提及自己,盛世便松开攥着盛风雪衣角的手,冲绮丽和零落恭敬一拜道:“漂亮姐姐们好,我叫盛世,多谢您们替我照顾娘亲。” “此去山高路远,”绮丽想了想说,“小姐您带着一个孩子上路也不太方便,若是您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们来照顾他。” “那就,有劳绮丽小姐了,”盛风雪正在愁盛世的安顿问题,绮丽这么一说,还真的帮了她的大忙了,“以后他,就劳烦您照看了。” “不妨事的,”绮丽听闻直摆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我们会替他安排住的地方,找专人照顾他,还会给他请教书先生,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绮丽话里的意思,盛风雪是明白的。 对方不过是想握住她一个把柄罢了,至于她们以后还有什么打算,盛风雪她是真的猜不透。 不过若是绮丽她们真的能够给这个流浪儿一个安身之处,那自然是好的。 盛风雪转头去看盛世,询问他的意见。 见盛风雪默许,他便拜了拜,道:“多谢漂亮姐姐,以后盛世就麻烦您们多照顾啦,若是您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请不要客气。” 盛世拍着胸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一言为定,”绮丽点头,赞许道,“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盛风雪只是笑。 其实心里还是纠结的,她还是怕这小孩在她离去后出什么事情。 “那,漂亮姐姐,”盛世抬起小脸,问,“我想问一下,先生讲课的时候,我可以让我的朋友们过来旁听吗?” “放心,他们会乖乖的,不会捣乱。”盛世小心的补充说。 “可以呀,”绮丽温和的笑着回答说,“把帮过你娘亲的小朋友一起叫过来,跟你一起住,一起听先生讲课,也是可以的。” “耶!”盛世开心得在原地跳圈圈。 盛风雪叹息了一声。 “孩子就是要从小培养,万一这群孩子里,将来出来了个为国为民、廉洁奉公的大人物呢,”绮丽望着手舞足蹈的盛世说,“这孩子就挺好,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听到这话,盛风雪才放松了些。 看样子,绮丽她们是真心想培养盛世他们的。 等她们聊完,站在一旁的零落才开了口,道:“杜万义死了,杜万全伤了腿,估计要瘸。” “是该给他些教训,”绮丽冷冷的说,“不然他就不知道长记性。” 说完,她又对着盛风雪恭敬一礼,道:“这里就交给我们处理了,天寒地冻的,小姐和小少爷就先回去,晚些时候,我们姐妹会给小姐消息的。” “嗯,”盛风雪点了点头,“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那我就先带盛世回去了。” “里面就不给小姐您看了啊,”零落探出了头来,冲盛风雪笑,“那场面可比我姐形容的血腥多了,我进去时差点儿就吐了,小姐您绕着点儿走,万一不小心看到,做噩梦就不好了。” “嗯,我带他走大街,”盛风雪说,“你们也早点回来。” “是!”绮丽和零落恭敬跟她施了礼。 盛风雪点了点头,便拉着盛世头也不回的走了。 确定盛风雪走远,绮丽转身往房间里走去,零落小心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将窗户给关上了。 两人回到屋子里,里面并没有绮丽方才描述的那般血腥场面。 地上除了杜万义流的血以外,干干净净。 在绮丽嘴里“死掉”的杜万义、杜金玉、徐娴三人还好好的活着,被零落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破布,随意丢弃在角落里。 而杜万全,则被绑在一边,与他们三人相隔甚远。 零落拖了把椅子过来,待绮丽坐下后,她便站在了旁边,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展开在桌上。 刚离开这个屋子不远,盛风雪就停下了,但她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认为,他们其实并没有死?” 盛世点了点头,想了想,回答说:“没有血腥味,就算风雪再大,也该能闻到一些的。” 盛风雪点了点头,将拳头攥得死紧。 看样子,绮丽和零落是真的欺骗了她!! “我们的人在暗处盯着,”盛世说,“只要她们离开,他们就会过去查探,大概半夜,就能给娘亲您消息了。” 盛风雪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半蹲下去,低声说认真道:“盛世,记住我的名字,你的娘亲,她叫,盛风雪!” 盛世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你的娘亲盛娇娥已经死了,”盛风雪更为认真的说,“你真正的娘亲,她叫,盛风雪。” “娘亲——”盛世喊了她一声,然后伸出小胳膊将盛风雪抱住了。 “娘亲离开这里后,就是重获新生了,改个名字是应当的,”盛世蹭了蹭她的肩膀,抽抽搭搭的说,“无论娘亲您叫什么名字,您永远都是我的娘亲!” “若是将来您没有回来找我,等我长大了,我就自己来找您,”盛世的眼泪流进盛风雪脖颈里,顷刻间就被冻住了,“无论您在哪里,您都是我的娘亲,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是您的儿子!” “好,”盛风雪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若是娘亲没有来找你,那你以后,就自己来找娘亲,我们约好了。” 盛世勾起小手指和盛风雪拉钩做了约定。 “娘亲记得保重自己,保护好自己,从今往后,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您!” “嗯,盛世你也是,记得万事小心,别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刚才的两个姐姐。” “我知道的,娘亲请放心。” 盛世从怀里掏出个木刻小人偶,塞进盛风雪手里后,便转身跑掉了。 盛风雪目送他离开,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雪落满身,这才转身往杜府走去。 他们彼此都有预感,在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可能有机会见面…… 第16章 噬心蛊毒 屋内气氛,比那冰天雪地更让人觉得寒冷。 只见零落微微俯身,安静的在一旁研墨,绮丽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对他们几人呜呜的叫声充耳不闻。 “本小姐说过了,”绮丽连头都懒得抬,“只有你们给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才会给你们一个痛快……若你们表现好,令本小姐满意的话,本小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狗命!” 地上的四人瑟缩在地上,仿佛对绮丽的话不为所动,他们都像蛆一样,找墙壁、找座椅、找地板,不停在上面磨蹭。 外面冰天雪地,而他们四人却犹如身处火炉中,整个身体热得要命不说,还特别的痒。 关键是他们还被绑住了手脚,连挠都没办法挠。 “看来,”绮丽抬眸笑了笑,“本小姐,对你们还是太温柔了啊!” 绮丽说着,然后侧脸过去,冲零落吩咐道:“去把香点上,让他们尝尝噬心蛊毒发作的滋味!” 听到这话,零落非常欢快的放弃了研墨,毫不犹豫的走到角落里去,然后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硬药块丢进了灯盏里。 原本对旁人来说无色无味、且没什么作用的味道,但对身中噬心蛊毒的四个人来说,就是难熬的折磨。 原本只是觉得热,如今被这味道一牵引,没过一会儿,他们的整个身体就像热得要炸掉一样。 皮肤变得愈发瘙痒的同时,伴随着满身的红疹,他们的呼吸也变得越来困难了,比被人掐着脖子更让人难受。 喉咙像火烧一样痛,呼吸也愈发的变得费力,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种痛苦实在是太难熬了,没有人愿意承受这样的折磨。 地上的人蠕动得更加起劲,见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自己,绮丽见之便笑了,回眸问零落,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被毒王给骗了?” “谁敢骗太子殿下啊,”零落也很疑惑,道,“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两人正吐槽着,距离她们脚边最近的徐娴,借着椅子脚将嘴里的破布弄得松动了些,嘴里得了空,她便着急的哇哇大叫道:“小姐……小姐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小姐您能放……放我一条生、生路。” 见终于有人肯说话了,零落笑了一声,然后蹲下去,看着鼻涕眼泪糊满脸的徐娴,嫌弃道:“唉哟,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舍得说话啦。” “你……你们把我的嘴、塞着,我,我说不了话……”徐娴断断续续的回答着,要呼吸又要回话,没一会儿,她全身就被冷汗给泡湿了。 “你这是在怪我们咯?”零落抬起脚,狠狠地踩在徐娴脸上,然后又一脚把她踹飞出去,话语里满是嫌弃,“又丑又坏的女人,恶心死了,给我离本小姐远一点!——” 飞出去的徐娴,撞到墙壁,直接晕死了过去。 “灭了,”绮丽说,“看样子,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既然这样,我们就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零落“嗳——”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着跑过去,将灯盏灭了,顺手扔出了窗外。 窗打开,风雪灌进来,这让身处炼狱之中的几人好过了许多,只可惜,零落刚扔完灯盏就顺手把窗给关上了。 “那就……”绮丽纤细的手腕随便一指,道,“从杜万义开始。” 零落跑过去,像拖死狗一样把杜万义拖到了绮丽面前来,零落帮他扯掉了塞在嘴里的破布。 绮丽俯身,将白瓷盘里的香料往杜万义鼻翼前一递,然后又把香料扔回白瓷盘里。 杜万义费劲的呼吸,得了解药,他果然好了许多,刚等呼吸平稳,他便急不可耐的开了口道:“小姐若是想问什么,只要是小的所知之事,小的定不敢有半分的隐瞒!” 绮丽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本小姐没有什么想问你的,拖下去。” “是!”零落得令,飞快的捡起地上的破布给杜万义又塞了回去,然后不顾其挣扎,直接把他拖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回来时,她又顺带将半昏迷的杜金玉也拖到了旁边的房间去,并顺带关上了门。 地上如今剩下的,就只有杜万全一个清醒的人了。 杜万全被拖到绮丽面前去,零落连解药都没给他用。 “本小姐也没有什么想问你的,”绮丽慢慢开了口,“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盛娇娥同他们不一样,她,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 听到这里,杜万全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呜咽着想开口,但绮丽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 “尊夫人生产后为何会瘦到脱形呢,那是因为,为了替你怀个孩子,她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绮丽娓娓道来,“只怕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那看似一切都正常的身体,其实很难有自己的子嗣。” “这么些年,你应该也有所怀疑了,”绮丽继续说,“杜公,你在外面养的女人,可比被太子殿下临幸过的还多啊!” “就是,盛夫人为你辛辛苦苦怀孩子,生孩子,你不仅要虐待她,还要虐待你们的孩子,而杜金玉和杜娇娘并不是你亲生的,你却对他们偏爱有加,”零落十分不满的道,“居然一面跟盛夫人谈婚论嫁,一面跟徐娴暗通款曲,杜万全,你可真够令人恶心的!” 杜万全想说什么,却还是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咽声。 “既然你这般嫌弃自己的嫡女,那就放她自由,”绮丽指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道,“只要你愿意写下与盛小姐的断绝亲子关系书,那么,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杜万全一个生意人,自然最是懂得取舍,他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为了活命,他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绮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让零落给他松了绑,亲眼看到杜万全写完,认真检查后才回眸对零落说:“凌迟。” 听到这话,杜万全吓得眼珠都差点儿掉出来了。 零落见他这个怂样,直接抬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去,一边绑他,一边说道:“放心,你对太子殿下还有用,姐姐说的凌迟,是凌迟那三个人。” 第17章 避雨 听到这句话,杜万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一刻他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杜公。” 绮丽唤了他一声,待杜万全看向自己,她才继续说道:“太子妃,她必须是你杜府嫡小姐,既然你自愿断绝了与嫡女盛娇娥的关系,那这个太子妃,就让杜府新的嫡女杜娇娘做。” “我们这样安排,杜公,您觉得如何?”绮丽微微笑着,问。 杜万全听着一墙之隔的惨叫声胆战心惊,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自己也会遭受凌迟之刑。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想绮丽这么安排的目的和动机。 “杜娇娘被人掳走,你与徐娴出门寻找,在半路不慎遇到劫匪,徐娴身死,而你……” 绮丽说着,操起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用尽全力往杜万全的左腿砸去。 “为了逃命,摔瘸了腿!” 杜万全的左腿,就这样,被绮丽生生砸断了…… 疼痛让杜万全蜷缩成了一团,零落俯身过去,看着杜万全扭曲的脸,问:“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杜万全在地上滚来滚去,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纵然如此,他还是得忍着疼痛点头回应零落的问话。 事情办成,零落拖着杜万全往外面走,绮丽去隔壁吩咐,等她在出来时,方才跟着一起来的小厮丫鬟都被带走了。 杜万全就这样被零落在雪地里拖着走,最后被她随手扔在了角落里。 盛风雪没回去多久,盛娇娥就从小绿植里现了身,还没等她跟盛娇娥搭上话,对方就跟她摆手挥别,然后消失掉了。 半个时辰后,她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绮丽写的,娟秀的字体,写满了一整页。 大意是她若是愿意的话,今夜就可以离开杜府,她们已经为她做了安排,盛世他们那群小孩,她也可以放心,她们一定会派人好生照料。 顺带还隐晦提了茹仪公主就在杜府附近的事情,让她离开时小心些,以免遇上,望她保重自身,以后有缘再见云云。 后面还有一张杜万全亲笔所写的,与她这个“嫡女”断绝亲子关系书。 另外一封信就简单多了。 整张纸上就只有几个名字。 徐娴,凌迟。 杜金玉,凌迟。 杜万义,凌迟。 杜万全,瘸腿。 稚嫩的字迹,一笔一划,盛风雪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儿子盛世的笔迹。 整个页面干干净净,看样子是小心誊抄了好几遍才让人送过来的。 除了这几个字外,再无多余的只言片语。 盛风雪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慢慢的,就懂了。 盛世想要跟她说的话太多太多,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她才终于知道,盛娇娥刚才为什么会离开得那么突然了! 她的视线长久停留在“凌迟”二字上,直到自己的腿都站麻了,这才叹息着走过去,将两封信一起丢进了火盆里。 看着它们燃烧殆尽,她这才起身,趁着杜万全还没回来,孤身一人离开了杜府。 盛娇娥大仇得报,执念已消。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盛娇娥这个人了! 从此刻开始,盛风雪她要依靠自己,走出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今夜雪下得比白天小了些,但却比昨晚更为清冷。 盛风雪依照绮丽写的,往那座高山走去。 绮丽在信中提到过,那座高山上有一个暂时可以容身的洞穴。 果然如她们先前所言,越靠近那座山,温度就越高,雪渐渐停了,却又打起雷,下起了小雨来。 盛风雪打着伞,往山上走,大概走到半山腰,才见到绮丽信中提到的那个山洞。 意外的是,山洞内里竟有干柴,看样子还不少,将衣服换好之后,盛风雪才去点燃了火。 火光刚跳动了几下,她的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盛风雪心中既害怕又慌乱,她顺手捡起旁边尖锐石块才敢转脸看过去。 只要是深山,就可能会有野兽。 她的心跳得飞快,就快要跳出胸膛。 盛风雪手里的火熄灭时,洞口处的闪电光亮,正好映照出往洞内走来的细长影子。 “抱歉,打扰了。”一个听起来还算温和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自洞口传递过来。 “谁??”盛风雪听到是人声,心里略微放松,但还是很警惕。 那是一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绮丽她们口中提到的“主上”。 “在下冒昧跑来避雨,惊扰到了小姐,实在是抱歉。” 这人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 那人说完,没有再靠近盛风雪半步。 盛风雪不再搭理他,背过身去添了些干柴在火堆上。 洞内瞬间就明亮暖和不少。 “真是多谢了,方才我都冷得嘴唇直哆嗦了呢。”对方望着盛风雪的背影,客气道谢。 盛风雪没有搭理他。 这人的出现,未免也太奇怪了。 盛风雪不会傻到把这种奇怪当成是巧合。 “小姐能和在下说说话吗?”对方试探性的问,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盛风雪压根就不想同他说话的心情。 而她这种默不作声的行为,却被对方误认为是种默认。 于是乎,这人就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盛风雪只能被迫默默听着,听这人唠叨自己的身世,以及来这里的目的。 原来这人因忤逆了长辈犯了大忌讳,被家族除了名,朋友最近要成婚他因无事可做,所以才跟来了此地。 进山玩耍时突遇大雨,为了避雨他这才来了这个山洞。 这种家事盛风雪才不要听,她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始终垂头背对着他。 从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良久都没等到盛风雪说话,料想她已经睡着,这人便停下了唠叨。 抬头往外看,雨越下越大,仿佛没有想要停止的迹象。 有风吹过,拂动他的长发。 感觉有点儿冷。 他转头看了看,盛风雪依旧纹丝不动,他这才敢蹑手蹑脚的站起来,小心地捡了最长的柴火依次在洞口排好,以作挡风。 柴火缝隙里,风依旧往里灌,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袍覆盖在了挡风柴火上。 他一直没敢乱动,就怕是惊扰到盛风雪。 过于无聊的他,在石头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他又用手指头抹掉了。 第18章 得良驹 不敢、也不会示弱的盛风雪,就算难过到死,也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因为只要她发出反抗的声音,别人就会这样同她讲: “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不去欺负别人?显然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没有爸妈,你就是个孤儿,没有人乐意管你,就算被我们打死,那又怎样?” “她比你小,你就让让她嘛,就老师奖的一颗糖而已。”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就是厂里发的饼干嘛,又不是你自己花钱买的,给我们又不会怎么样。” “那个男人脾气好,现在听他爸妈的话,以后也一定会听你的话……他家庭条件,算是不错的了,你是个孤儿,能找到这样的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拿你当朋友,又怎么可能会害你。” 然后……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好像,想不起来了。 “啊呀!——” 盛风雪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声调在山洞回响,震得她耳膜发痛。 盛风雪猛地想起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是她忙转身看过去。 洞外雨已停,天早就大亮。 那人已不在这里,洞口依旧排着整齐柴火挡风。 “走……走了吗?”盛风雪放松戒备,身体软下来瘫坐在石头上,惊出一身冷汗。 身旁篝火略带余温,看样子那人才刚走不久。 “原来,我已经从杜府逃出来了啊……” 盛风雪得抓紧时间赶路。 推开洞口柴火,一件男款白长袍顺势滑落在柴草上。 领口处看样子是狐狸毛,尾摆像荷叶,不是很厚,却十分的暖和,比盛娇娥先前穿的衣服料子都好。 盛风雪俯身捡起,将白袍上的水珠拍掉,又再细致抚摸这面料,徐娴和杜娇娘母子的冬袍都没有这么好的质感。 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样子是昨天那人留下的。” 回头看,那铺列整齐的柴火,捏紧手里的白袍,盛风雪的心情,总算因为这人的温暖举动而好了点。 四处寻找早已不见那人身影,盛风雪只得将白袍叠好,和洞里的那几件衣衫一起带走。 得将白袍物归原主才行! 夜雨后山路更难走,待盛风雪寻了下山路,走到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突然,山麓转角处一辆马车突至,车轮碾过水洼,飞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匆忙赶路的盛风雪的外衣。 盛风雪正缩在山麓夹角里歇气,又累又饿的她,连喊住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吁——” 娇俏喝声起,并排而行的两匹骏马一并停住,与其一同停住的,还有一匹不停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跑的小马驹。 二八芳龄,身着鹅绿衣衫的南宫凝脂从马车上下来,衣袂飘飘、发丝临风飞舞的模样,犹如仙女下凡。 盛风雪有气无力的歪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脸过去正对山壁。 她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小会儿时间,南宫凝脂便到了盛风雪身前来,她最先看到的,便是盛风雪紧护在胸前的白袍。 因她折叠整齐,又被身体故意遮挡,所以,南宫凝脂只看到了那一截狐狸领毛。 “小女子凝脂,”南宫凝脂行礼态度温柔,“……抱歉,泥水污了小姐衣衫。” “没事。”盛风雪有气无力的回答,还是没有将脸转过来。 “小女子着急送小姐回家,您看我们,需要赔偿您多少银子?”南宫凝脂笑意盈然,十分的客气。 “不必!”盛风雪回答得言简意赅,她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逃出杜府时带的糕点干粮不多,昨晚就已经吃完了。 这么点小事儿就让人家赔偿,那不是她的风格! “凝脂,怎么回事?” 一个虚弱到就快断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盛风雪听到,好奇的转脸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面部惨白的少年,他和南宫凝脂年纪差不多,弱不禁风到随时都将会毙命一般。 “东方遇,我不是让你好生盯着小姐吗?小姐还年刻离不得人……你这要死要活的模样,就不要再出来丢人了,成吗?” 还没等盛风雪说话,南宫凝脂就已转头对这叫东方遇的少年发起了火来。 训人训得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呵呵。” 东方遇只是傻笑,扶着马车外壁喘息了好几次,这才继续说道:“小姐还睡着……那马叫得我心烦,我睡不着。” “……” 南宫凝脂无语凝噎,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盯着盛风雪怀里的白袍看,思虑小会儿,这才再试探性问道:“小姐,您可是要出远门?” “嗯。”感觉不到恶意,盛风雪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在路上捡来的小马驹送给小姐,就当是赔偿。”南宫凝脂快速的说。 “不用!”盛风雪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再看向摇摇欲坠的东方遇,“你们先走,我没事,不需要什么赔偿。” “反正那小马驹也是捡来的。”东方遇却开了口,说话间,他已将那马儿给牵了过来。 这一次走路倒是平稳,没有了要倒地的感觉。 马儿见了盛风雪叫得欢畅,刚刚明明想挣脱束缚逃跑。 “看,它好像很喜欢你呢,”东方遇说着丢了马缰,然后往马车那里快步走去,走得跌跌撞撞,呼吸因此变得急促压抑,“累死了,累死了……连呼吸都好累……凝脂,我好累啊!——” 比先前更虚弱的声音。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趴倒在了马车壁上,南宫凝脂见此也顾不上盛风雪了,跟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行完礼就快速折了回去。 扶东方遇进了马车,南宫凝脂便策马扬鞭,急切的往严府的方向去了。 “吁吁——”小马驹欢快地叫着,很中意盛风雪。 “你想跟着我是吗?”马车走远了,盛风雪才站起,细致抚摸小马驹的头。 小马驹“嗤嗤”的叫着甩着脑袋,显得非常高兴。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啊。”盛风雪望向前路,无奈的笑。 那里正是凝脂和东方遇过来的方向,看样子他们是从京城方向来的。 听盛风雪不停跟自己说话,它发出欢快声响不停刨着前蹄。 “既然这样,你就陪我上路。” 盛风雪小心翼翼的翻身上马。 她最后回头望了望杜府方向,而后才骑马往京城方向走去。 在来时路上偶遇樵夫,盛风雪询问过。 再往前面走一段路,便有一家客栈,客栈旁边有马厩,旁边有一间当铺和几家住户。 第19章 当铺 地处是两国边境的小镇,因寒风凛冽,而甚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与盛风雪在山洞里呆过的那个少年,此时正站在严府朱门外,在这大雨刚停的天气里,嘴唇冻得发紫。 “早知如此,我就该多带几件外袍出门……好冷啊。”他独自嘀咕着,抬头看紧闭的严府门半响。 少年身轻如燕轻巧一跃,便上了严府大门旁边墙顶,抬头扫视一眼,看准花厅位置就潜了进去。 来时无影,去亦无踪。 无人看到。 中午时分。 严府的老妈子严妈进花厅收拾看到了个小盒子,因她之前从未见过,便急忙拿过去给严玉心母女看。 小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粗陋的、深绿如墨般的方形玉佩,半个手心大,用一根旧红线拴着,正面雕刻着猛虎下山图。 图案并不精细,雕刻手法拙劣得明显。 严玉心好奇拿起来看,感觉背面有字她便翻了过来,一看,背面果然有两个字——魏秀。 这是魏将军的名字。 一见那字,她连跟朱清清说话的语调都在颤抖。 “娘……我们先回房再说!……” 朱清清盯着玉佩背面两个字,激动得差点惊呼出声,吩咐丫鬟继续打扫院子后,她便急忙带着严玉心回了自己院落。 严妈一头雾水待在原地,不明所以。 紧闭房门,两人再看,这玉佩上赫然有“魏秀”二字,异常醒目。 朱清清拿着玉佩的手颤抖不停,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严玉心看着她激动模样,不停点头跺足、蹦跳欢呼雀跃,前所未有的开心。 “娘……快、快差人通知我爹!”严玉心突然叫道。 “对对对,玉心你说得对!!”朱清清语速极快的附和。 就在不久前,严玉心与魏秀相亲,开始她并不知魏秀身份,所以便没怎么用心去饰演她的大家闺秀,两人当时闹得不怎么愉快。 后来,严令回来告知了严玉心母女俩魏秀的真实身份,严玉心知道后后悔莫及。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失去了抱上魏将军大腿的机会,谁知这才过了两日,“魏将军”就偷摸着,将信物给送过来了。 如此,严玉心母女又怎能不激动?! 自古夜长梦就多。 她得尽快嫁给魏将军,以免到时候对方反悔! 少年策马奔腾往京城方向去,郁闷了一路,身上新衣他越看、越觉得碍眼,最终暴力脱下随手扔在了路边。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他模样就跟看疯子一样。 “罢罢罢,还是先去京城,小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 白马渐染污泥,确实不太雅观。 樵夫所说的地方,因有小马驹的帮忙,下午盛风雪便到了。 站在客栈门前,她又犯了难,身无分文的她,又哪有什么钱,吃饭住店? 四十来岁戴着高帽、堆着一贯生意人笑容的店家从客栈里走出来,看了穿着朴素的盛风雪一眼,便将她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便和颜悦色的对盛风雪提醒道。 “小姐若是最近手头紧,可将身边值钱物件当入南宫当铺,等手头宽裕了再来赎回便可。” 店家顺手一指,那是樵夫所说的当铺。 “信用度极高,这是京城有钱人在这里开的分店,今天恰巧管事小姐也在。”店家又说。 盛风雪刚从山中走出,他料想她是想入京,店家在这里,见过许多这样的路人,所以才能一眼就看透盛风雪的难处。 “……哦。”盛风雪应声,看向旁边当铺。 一间并不大的店铺,比这客栈新得多,格局虽然小,用的建筑材料却是最好的。 “只管典当,不问出路。”店家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盛风雪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她并没有从杜府多拿任何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先前南宫凝脂看那件白袍的眼神,盛风雪觉得,或许可以试着先将这件衣服给当了。 “以后再赎回就是了,而且我带着上路也不方便,万一磨损了就麻烦了。” 盛风雪暗想。 在典当期内,当铺有义务保管好客人的典当物,一旦过了典当期,典当物便由当铺自行处理,或拿去拍卖、或直接售卖。 盛风雪是知道这些规矩的。 主意拿定,她便往旁边南宫当铺走去。 “小姐,请问您想典当何物?”对方刚见盛风雪踏入当铺,就单刀直入的问道。 身着淡蓝锦缎的、十一二岁少女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直盯着盛风雪看。 “麻烦你给看看,这件衣服能当多少银子。”盛风雪直截了当的,拿出那件白袍。 白袍被少女捧去后台找专人估价,一会儿之后,盛风雪便拿着二十两银子走出了当铺,她的前脚刚踏出当铺,小马驹就摇着尾巴跑到了她身边来。 “善佑。”盛风雪喊了一声,摸摸这小马驹的头,看样子,它已习惯了这个刚得到的新名字。 善佑低声叫着时,她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给小马驹取这名字的缘由——善良的人,必被苍天所庇佑! “……不行!”盛风雪猛的跺脚,手从善佑头上蓦地收回,然后又快速折身进了当铺里。 少女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转回了头,盛风雪再回当铺她已知道缘由,于是便笑靥如花的问道:“后悔了?” “抱、抱歉,那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太好擅自做主!”盛风雪没有多费唇舌去解释。 “真遗憾!”少女非常遗憾的说,“……实话说来,我还挺喜欢那件袍子呢,极其难见。” “抱歉,”盛风雪站直,忙弯腰鞠躬致歉,“真的是,非常抱歉。” “没事,我家当铺从不强求客人,强求跟抢掠并无区别,姐姐知道的话,会不高兴的。”少女笑着说,态度温和。 “给你添麻烦了。”盛风雪再次致歉。 又成了身无分文的人。 但现在的她,已没有了先前的迷茫。 “没事,”少女将白袍好生递还给盛风雪,触及到她濡湿的袖口,“这白袍可是防水的,下雨的话,小姐不妨将其当雨衣用。” “这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得更加爱惜才是。”盛风雪说。 她此时非常后悔,差一点儿就做了错事了啊! 少女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对盛风雪说道:“你且在此,等我小会儿。” 说罢少女径直进了当铺里间,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把大红色雨伞,以及一个套线背包。 “这些旧物件放着也是闲置,就送你了。”少女将东西直接塞进盛风雪怀里。 “……诶?那怎么可以!”盛风雪说着后退一步,不敢去接。 “没关系的……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以后有钱了买把新雨伞送我便是,每月的二十四,我都会在这里。”少女笑盈盈的说。 盛风雪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又对少女鞠了躬。 少女跳开依旧笑着说道:“若是将来,那白袍主人真想舍弃那白袍了,请你务必当入南宫当铺。” 东西不是她自己的,盛风雪做不了主。 “也只是这样说啦,南宫家不强求任何事的。”少女认真的说。 “若真有机会的话,我就帮你问问看。”盛风雪说。 “好,”少女笑着点头,“不强求。” 第20章 这很重要吗 盛风雪再三道谢,才走出南宫当铺。 她手里多了一把大红雨伞,和一个能将白袍装进去的背包。 背包由粗布制成,口上有线可拉伸,两个宽带可背上。 用原本的包裹将白袍细致整理好,盛风雪这才将其放入背包里,大红雨伞绑在善佑身上。 “……唉,又身无分文啊。” 盛风雪摸着饿扁的肚子,往客栈方向走去。 “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做,开水白馒头都行,这才刚出门哪。” 盛风雪抬脚刚想往客栈那里去,店家那抬高几度的声音就已急切传来:“小姐快让让,那边有马过来了!……” “——啊?”盛风雪惊声,刚才她还看过路呢,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再将衣服沾染上污水了。 “得得得——” 当真有马蹄声传来,就在距离盛风雪不远之处,闻声,她忙往旁边侧身一跃。 “吁!——”铿锵有力的声音,白马得令停住,未着外衫的少年被冷风吹红了脸颊。 盛风雪堪堪躲避而过。 看他未着外衫冷得轻微抖动的样子,盛风雪就想起了洞内一事,她迟疑着走上前,试探性问道:“那、那个,你……” 仓促之间,她也没想好应该怎么说。 “什么?!”那人闻言转脸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盛风雪。 见他目光移动她忙后退几步,做出防备之姿。 店家也走了过来。 一见两人模样,他迟疑了一下才探头过去,又再看了看两人,这才将目光落在盛风雪身上,这才好奇问道:“小姐的衣服,有没有被弄脏?” “没……没有。”盛风雪忙回答。 “既然你衣服没弄脏,叫住我又是因为何事?”少年言语冷漠,让人望而却步。 “实在抱歉,小女子认错人了。”盛风雪忙躬身致歉。 “哦。”对方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应承完,他就转头过去对店家问道:“你家客栈可有什么好吃的?……走了一路又累又饿的。” “有有有,”店家忙点头哈腰,“小店有现成的。” 店家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把外衣扔掉了,冷死我了。” 盛风雪转身过去时,听到了这少年的嘀嘀咕咕。 “啊,看来是真的认错人了。”盛风雪摇摇头暗想,心里非常失望。 “那人,可比这人有礼貌多了。” 盛风雪如此想着,本是心想,却又不自觉的嘀咕出了口。 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响,盛风雪偷偷地揉了揉肚子,有两顿没吃饭了。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等那少年突然转头大声质问“你刚刚在说什么”时,盛风雪才真正醒悟过来。 “啊?——” 背对少年的肩膀有点颤抖,盛风雪发出连自己都厌恶的讪笑声,连头都不敢回,忙摇头摆手快速回答道:“没、没什么。” “你刚刚明明有说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少年指着自己耳朵,认真地一字一句,“我的听力一向很好,我情愿相信我听到的,也不相信你说的!” “咕噜咕噜……” 盛风雪的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直紧盯着盛风雪看,就差盯出一朵花儿来了。 店家被夹在两人中间不敢多嘴,怕自己一开口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那样只会坏了自家生意。 于是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一见店家退开,少年便更加的不依不饶起来,一面隔着衣袖拉着盛风雪的手腕,一面絮絮叨叨地说道:“罢了,我们去店里慢慢说,都过午时了饿着也不是个事儿……” “喂!——”盛风雪跺脚挣扎。 怎么还动上手了? 现代男女这样行径很正常,但到了这里便是授受不亲了。 “你干嘛啊?……”盛风雪惊叫着连连后退。 “废话少说,你得跟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咬牙切齿的语调,以及挑起的眉毛,和手里加大的力气。 种种迹象表明,这少年已经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 盛风雪试着从他手里挣脱。 失败。 “那……那个,依小的看您们二位还是进里面边吃边商量。”店家适时开了口,瞬间就来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也对,”少年满意点头,“我得先和这位小姐,好好的说道说道。” 说话间他手上的力气加大,盛风雪跟个雏鸟一样,被这少年给拉进了店里去。 进了内里雅间,他才将盛风雪放开。 盛风雪缩在角落门扉处,瞪大眼睛盯着少年。 两人紧盯彼此,直到店家与小二将酒菜都上齐。 其实店家本可以不来的,但也想来看看这二人关系是否有所缓和。 却没想到火药味更浓了! “待会儿你记得站远一点儿,他们没开门出来唤你,你就别过去打扰。”店家关好雅间门,将小二拉到一边细致吩咐。 “为啥?”这小二一看就呆呆傻傻的。 “没感觉到那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吗?我们过去只会遭殃而已!”店家低声说。 “……哦,”小二傻乎乎的点头,“老板您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嘿嘿……” “真蠢,看样子我说再多你也不会开窍,”店家恨铁不成钢的凝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今天这顿饭可就由你买单了。” “啊?”小二手足无措。 “这人点的可是本店最贵的菜品。”店家说完便转身离去。 目送店家离开小二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最终聪明绝顶了一回,移动了几步到了楼梯口。 距离盛风雪二人所在的雅间,正好隔了一个空房间。 “坐下。”少年一脸严肃的发号施令。 盛风雪看了看他,不为所动。 “跟使唤小狗一样,谁会听啊?”盛风雪在心里咆哮。 “吃。” 少年起身将筷子摆好在盛风雪面前的碗上,还是非常不礼貌的语气。 盛风雪盯着他,动也没动。 “这菜你是看着他们端上来的,而且,我又未曾离开你半步,所以,就算是我想下毒,你也没能给我这个机会。”少年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盛风雪直接问。 盛风雪背靠门边墙壁,若是对方动手,她一推门就能跑出去。 “呵呵,就算小姐想要跟我吵闹,也得先吃饱才行。”少年答非所问。 “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盛风雪再问。 这人莫不就是那个“主上”?! “这很重要吗?”少年头也没抬,替自己倒酒。 “我不会跟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同桌吃饭。”盛风雪理由充分。 “那,敢问小姐芳名。”少年倒好酒,举杯对盛风雪示意他开动了。 盛风雪迟疑着想了想这才回答道:“盛风雪。” “玥影。”盛风雪回答完,少年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放酒杯直接回答道。 “岳影?”盛风雪心想,她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就有请。”玥影做了个“请”的姿势,比之前要有礼貌得多。 盛风雪偷摸看了一眼他的腿。 嗯,没瘸。 第21章 危险来临而不自知 “吃饱了,吃饱了。” 玥影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的感叹了一句。 与他同桌吃饭的盛风雪,早就放下了碗筷,全神戒备的观望着他。 “嗯?”玥影放下杯子抬头。 方才共同进食尚且算是相处融洽,如今再看盛风雪脸色变换,他料想这事情还没完。 于是他的身子往前倾,一双桃花眼眯起,略微歪头想了想,才说道:“等我将这饭钱付了,再与盛小姐你,一同说道说道。” 他的模样实在讨巧,加上未着外衣的别致,倒是让盛风雪没有那么生气了。 说起来这场战争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如今盛风雪再也感觉不到玥影的怒气,觉得事情应该快解决了。 如此,她也好继续赶路。 本想自己付钱,但因知自己囊中羞涩,故此盛风雪没有搭话,只是默默望着他起身的行为,淡淡笑着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吃饱喝足后,便再也没有先前那么多怒气,盛风雪心里诸多不满也就这样消失掉了。 她反而还很感谢玥影的这一饭之恩,所以在有意无意之间,她已将他的模样记住,想着以后若是再相遇的话一定要请回来。 两人独处时,玥影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张扬,和方才见面时完全不同。 在小二欢天喜地的带领下玥影到了柜台,将玥影交给店家后,他才像是卸下了心头重担似的去了后院。 店家探头观望,盛风雪并没有跟着一并出来,心下觉得不好,正想开口问句什么时,只见玥影低头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潇洒放在柜台上。 他接下来的话,消除了店家的疑惑和担忧。 “二十两应该已足够,剩下的先存放在你这里,等下次盛小姐再往这里来时,这余下的银子,就算替她付饭钱了。” “为何?”店家戴着高帽的脑袋晃了晃,心下好奇,这种事他从没遇到过。 余下的钱都够盛风雪与他在这里吃住半月了,这着实是有些夸张。 “我不会拒绝身体最诚恳的声音。”玥影还是淡淡的笑。 一本正经说着张扬话语的他让人觉得厌烦,而笑着讲着礼貌词汇的他又反而很讨喜。 见店家疑惑他又再指着自己耳朵,用方才那一本正经的腔调再说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嘛,我的听力一向很好。” 店家依旧迷茫,但这真金白银的也不可能拒绝得了,他忙将银子收了态度比先前更好。 “好的,小的记下了。” “那就有劳了。” 玥影很礼貌,说完转身便往外面去,一面走,一面高兴笑着再说道:“替我谢谢盛小姐,这一次在下很开心,哈哈。” 再说盛风雪,一直老老实实的等着玥影回来再继续理论,这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他人影,她便下楼问个究竟。 店家也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当盛风雪听到玥影那句“我不会拒绝身体最诚恳的声音”时,初始还觉得疑惑,后来一想她便明白了。 玥影是听到了盛风雪肚子饿得叫的声音。 辞别店家,盛风雪对玥影怀着极其感激的心态,骑着善佑全力追上去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他不是说要上京吗?若是有缘我们或许还能再见面。” 玥影的行为不仅改变了盛风雪对他不好的印象,还让她格外上了心。 毕竟盛风雪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 但这一路走来,她觉得自己越欠越多,而且还都是些陌生人。 “说起来这些陌生人对我可比杜府的人好多了。”盛风雪感叹着,往京城方向去。 抚摸着善佑的头,她又想起了背后的白袍,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若是也能一并将这衣服还了,也就好了。” 善佑只能低低叫着算是附和。 只有一条通往京城道路时盛风雪下马询问过,确实有一位骑白马少年往这里经过。 若说看不清人模样的话,那白马他们还是有看清楚。 确认几次,盛风雪才算安心。 沿途路过时,又偶遇了被抓入京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子,她只能远远看着她们坐在囚车里被官兵带走。 被抓走的,大都是些十几二十岁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子。 环日国女子严禁习武,被发现就会被官府抓捕,或者杀害。 盛风雪唏嘘不已。 “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被杀,环日国还当真是奇怪。” 环日国皇帝陛下名为环日明希,是盛风雪熟知名讳的、却未曾谋面的人。 盛风雪在杜府时就打听过。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见到这位皇帝陛下。 等盛风雪一路边找事情,做边赶路,非常努力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盛风雪感觉到丝丝寒冷,但京城的女子都还身着清爽衣衫。 美得连盛风雪都觉得眼花缭乱。 果然如绮丽和零落所言,到京城后,就没有那么冷了。 盛风雪到京城最先送信给一个叫何远的人,等她循着信封上的地址一路问,一路走到何远所住的地方时,已经入夜。 何远是绮丽留在京城、为盛风雪作安排之人,在盛风雪确定要离开杜府时,绮丽就把这事儿给安排上了。 “这确定是要交给我的信?” 面对这面黄肌瘦,一脸不怀好意打量自己的瘦弱少年,盛风雪只能无奈点头。 她以为这人,便是自己要找的何远。 其实这人名叫严铭,和严玉心还有点儿关系,何远出门办事去了,他以为盛风雪起码还要好几天才能到京城,所以才拜托了严铭在这里等着。 与盛风雪路上遇到的东方遇的病态惨白不同,他是面黄肌瘦的白,好似一直营养不良一样。 全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看到对方那探寻不停地目光,盛风雪就觉得心内不爽,仿佛自己是个待售卖的物品一样,被人心怀鬼胎的看着。 “我知道了!” 严铭瘦弱到只剩皮包骨头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盛风雪心惊肉跳的看着,脚尖挪动很想转身跑掉。 “既然将一切都已安排得明白,那么,就请盛小姐,您就先暂且住在这里。”严铭眯着小眼说,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信中已经言明,要何远好生照顾盛风雪,不得怠慢。 “……不、不用了!”盛风雪后退一步,不安的拒绝。 耳边有冷风吹过她冷得哆嗦了一下,顿时心生寒意。 对方的笑意让她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的不安,只想远远的逃开这里。 见此,严铭脸上的笑意更深,比之前更加和颜悦色了一些,看了盛风雪身后一眼,这才好心提醒道。 “盛小姐,您看现在都近深夜了,就算是在京城夜里也是不安全的,所以我劝您,还是先住下,就算有什么急事,也得等天亮了再说啊。” 听他这么说,盛风雪偷偷瞟了周围一眼,除了打更的声音、以及夜虫鸣叫的声响外还真就无人声了。 这四周还有别的府邸,盛风雪看到这里,才默默点头非常客气的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既然您拿了绮丽小姐的信来,那就应当好生招待才是。” 严铭脸上笑得快要开花,转脸过去的阴沉笑容盛风雪见过许多次。 这一次却被黑夜所掩盖。 进了府里梳洗完毕,盛风雪终于抵不住疲劳沉沉睡去,连被人搬动离开都不曾知晓分毫…… 第22章 忘仙醉 床榻上人儿一直酣睡,呼吸平稳。 因过于疲劳而卸下防备的盛风雪,感觉不到危险已经临近。 严铭探身,默默观察着盛风雪的睡颜,明目张胆的将唾沫吞得“咕噜噜”响。 这里是他和何远租住的别院,此时已过半夜,不可能会有人过来打扰。 粗暴直接的他,早已将自己外衫扯掉,正落在他的脚边。 “如此美人儿,不尝尝味道,那可真对不起自己……” 心中这样想着时,他的喉结翻动着,又“咕噜”了好几声。 因过于纠结而不敢靠近的他,心里默默计较着得失。 为怕自己将书信看错,严铭恋恋不舍的目光离开了盛风雪,折回,将烛灯再挑拨得亮一些。 脚踩衣衫上。 “盛、盛小姐?” 严铭小心翼翼的站在床边喊。 平时宝贵得要命的东西,此时在他眼里犹如草芥般可以任意践踏。 “咕噜,咕噜——” “嘿——嘿……” 喉结上下翻动,发出了好似被浓痰阻塞了口腔的难听沙哑声,此时竟成了他行为的催化剂。 下一刻,他就露出了在花街柳巷之中的一贯模样。 “小娘子不出声,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猥琐的笑意加深,换作平日他早就扑了上去,或许是想停留这样的快乐无上的感觉,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呼啊……” 一声痛快的呼声出口,他的身体本应落在香软之上,却因过于激动而踩到衣角直接扑了出去。 “呜哇!——”吃痛尖叫。 一想到床上还有个人,他怕惊醒了盛风雪忙捂着自己嘴,因疼痛和呼吸难耐而流出的涎水,就这样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了下去。 疼痛加剧,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同时,这一摔,也让他从美梦中惊醒,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响起了白日里,那些放高利贷人的话来:“……严铭,你应该知道自己欠了我们多少银子,如若再不早点儿还上的话……” 那些人拿着棍棒,将严铭围在墙角厉声威胁着。 无论平时严铭如何狐假虎威,但在银子面前他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我知道我知道,希望哥儿几个再宽限些时日,我一定还,一定还!”严铭抱着头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哼,明天你再还不上的话,就休怪哥儿几个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 “不然的话我们就直接找严府要钱,让严小姐或者严老爷帮忙还。” “对,实在不行就去严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威胁着严铭。 严铭无奈,只得保证明天一定将钱还上。 唯独这件事情他不敢让严府人知道,不然的话他以后就没了活路。 若是让他娘严妈知道,只怕她一棒槌下去他的小命就没了! “可恶!——”严铭恨得是咬牙切齿。 严铭思虑再三,最后才非常不甘心的穿上衣服,将房门仔细锁了,这才趁着黑夜带着书信出门去。 黑夜里,进京必经之路上。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因戴着斗篷而看不见她的容颜。 “深院,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一个稚嫩的问声,听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一个咬词不清的回答。 这人倒是没有着什么隐藏自己身份的装扮。 斜边挎一个包一直没有合上过,露出各类肉干,手上抱着的也是,回答小女孩问话时,她也不停往嘴里塞着,好像有人要跟她争抢似的。 此人十九岁,比小女孩大了十多岁,因嫌换衣服麻烦,所以她长年只着黑衣。 “大晖郎,你都安排好了吗?”小女孩转头,对着黑夜里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答。 “一定不能让褚哥哥知道喔。” “嗯。”对方轻微的回答。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劳公主殿下您亲自来。这天寒地冻的——”陆深院嘀咕着,要不是有好吃的,她才不愿意陪着他们在这里吹冷风受冻呢。 “我不放心!”茹仪公主认真的说。 忘仙醉。 通宵不熄灯,绚烂似在梦。 忘仙醉,忘仙街最繁华的青楼,头牌名妓、优伶、红粉佳人皆深藏于此。 王侯将相藏妾寻欢,翩翩公子把酒当歌。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平民钱换春宵一刻。 夜半,无人,天地寂静似无声。 月色柳树下,双蝶绣罗裙女子站在柳桥头娓娓唱那张先《醉垂鞭》: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惹人心惆怅,不忍扰之。 文人听此曲,借酒相和之。 当年之月早已落去,罗裙女子也已没入风尘。 内里,有名伶款款在唱《忘仙醉美人》。 茫茫摘星明月忘,晨曦柳畔罗裙舞。 畅畅饮桂仙同醉,人世悲喜若有无。 皎皎河汉缈若烟,轻舟夜下乌头船。 盈盈飞天寻归处,忘仙醉美人之屋。 忘仙醉与别处青楼不同,门前月下并无老鸨妓女招揽客人,只有四位壮汉两左两右的守在门前,挡住那些闹事或无钱的人。 忘仙醉与别处并不相同,并非是有钱人就能进得去,当然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让其进去的。 美人屋两处,一处隐居,一处寻欢。 寻欢之美人,一为身心,一为灵魂。 前者之美人,屋一处,闺房;后者之美人,屋两处,琴棋书画交友与避世之所。 倾世容颜,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深阁内里。 严铭将信给蒙着白纱的女子看了,见那人点头,他知生意能成,便单刀直入的说道:“四成。” “三成!”这女子落地有声。 “单是她的身份就不止这个数。”严铭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 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下,考虑了半响才挑眉说道:“我知你已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所以……三成。” “你!——”严铭气得手脚直抖。 “太子殿下贴身宫女的姊妹,这个名声确实值点儿钱,但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敢接下你这单生意的在京城也只有这忘仙醉了!” 女子扫视了昏暗的房间一眼,在严铭尚且还在考虑的时候,她又再补充道:“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她款款坐下,然后瞟了严铭一眼,再说道:“第一次谈不拢的生意,我可没有闲心再跟你谈第二次!” “……好!”严铭确实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那好,成交。”女子站起,声音轻快。 严铭正想离去,那女子却突然说道:“要将她给你的那封信留下,将来若是有个好歹,忘仙醉也能有个说法。” “嘭”的一声,严铭将书信重重拍在桌上,一面开门,一面往外面走气呼呼的说道:“依照约定,我今天中午来拿钱。” “好,三成,保密,”女子笑靥如花,“欢迎再来照顾忘仙醉的生意啊。” “哼。”严铭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第23章 祸害必须死 天还未见亮,此时的忘仙醉已是热闹非凡。 众多客人围在一起,一同讨论今晚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 忘仙醉几月才有一次的拍卖会,没有人愿意错过,尤其是今晚在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的情况下。 今夜忘仙醉,将拍卖太子殿下贴身宫女的姊妹。 若是能拍卖得此人,或许还能从她口中得知太子殿下的把柄什么的,故此有了太子殿下贴身宫女姊妹身份的盛风雪,才比一般姑娘价高一阶。 被弄去沐浴更衣后,中了严铭迷药的盛风雪仍没有醒来,蒙着白纱的女子就坐在她的床边一言不发。 有丫鬟敲门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移步到门口。 “莺莺姐,外面都已准备好。”丫鬟将门半掩,低声禀告说。 “可有什么异常?”她问。 “没有,全部都是昨夜的客人,没有生面孔入内。”丫鬟肯定的回答。 “准备开始。”陆莺莺将房门关上。 “看来是等不到你醒了,原本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给你做呢。”陆莺莺自顾自的说。 忘仙醉的众人围成一圈,一直兴奋讨论着,而茹仪公主那边却寂静到没有人声。 良久,陆深院才打了个哈欠道:“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天都快亮了。” “不行,人没找到,本公主就不能这样回去!”茹仪公主还是紧盯着那个方向,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虽然她是真的很困。 “究竟什么人,值得公主殿下您亲自等啊?” 陆深院随意问了一句,知道茹仪公主不会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给误了时辰。” “不会!”茹仪公主肯定的说道。 “要不……我们先回去,派人来这里……继续等?”后面玥藏晖用细微的声音说得小心翼翼。 “大晖郎,我一定要等着才成!”茹仪公主态度还是很坚决。 万一盛娇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她又怎么跟主上交代! “嗯。”怯懦的回应声。 “不对啊,按照时间推算,盛姐姐应该早就到了才对。”茹仪公主暗道,心下不安。 来的路上她再三确定过,“盛娇娥”要进京的话,百分之百会走这条路。 她本来在杜府外不远处等着,结果又收到盛娇娥已经离开杜府的消息,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只能来这里等着。 实际上,盛风雪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往了旁边那一条小路。 为了赶时间而已。 时间又一点一点的流逝,茹仪公主越来越不安,到最后,她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黑人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走。”茹仪公主招手命令。 虽然不知道她又要去哪里,但是众人也还是因为要离开这里而松了一口气。 “去……哪?”玥藏晖缩头缩地脑问了一句。 “何远住的地方。”茹仪公主回答着上了马车,玥藏晖跟了进去。 两小孩身份尊贵坐前面,陆深院坐后面一架。 此处距离何远住的地方并不远,还没有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到了朱府外。 盛风雪不久前才来过的地方。 缀着璎珞的华贵马车停下,陆深院下了马车探头说道:“公主殿下、晖殿下,我们到了。” “去旁边有一口枯井,有一棵老柳树的宅子。”茹仪公主探头出来吩咐道。 “是。”陆深院应和了一声,马车又继续往前驶去。 到了目的地,茹仪公主叫众人在原地等着,只带了陆深院和玥藏晖从侧门进入。 轻车熟路的转过几个胡同。 淡薄月色被树影遮盖,檐下灯笼稀少仅能照亮前路。小院格局甚是简单,进去一眼就能观尽。 偏屋有光折射在轩窗上,屋里有一个人影晃动,看样子正在喝酒。 这里正是严铭和何远租住的小院。 陆深院关了大门,在小院门口守着,茹仪猫腰往那边去,玥藏晖安静跟随在后。 两人本就年幼,这一下又隐藏在黑暗里就更难被人发现了。 茹仪背脊靠墙,玥藏晖照做。 茹仪小脸平静,一点儿惧怕的神色都没有,而他身旁的玥藏晖早就激动到快跳脚。 屋里依旧安静,看样子严铭还是没有发现窗外有人,茹仪又再静静等了小会儿,确认了屋里的情况,她才示意玥藏晖去敲门。 玥藏晖点头,握着拳头轻巧越过茹仪毫不犹豫的敲响了门。 连敲两下,他沉默着没有出声。 屋里的人侧耳一听,身子一僵,随后将酒杯放在桌上,便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过来开门。 他以为,是陆莺莺给他送钱来了。 两声敲门声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门被打开,严铭吃惊的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陆莺莺,而是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子。 严铭盯了小会儿,又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陆莺莺的影子,他这才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严铭一面问,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面前这来路不明的小子,面黄肌瘦的白因为刚喝了酒而现红晕,已经基本见不到他原本萎靡不振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所以他问玥藏晖时便没有了以往的不可一世。 “你是严铭吗?”玥藏晖直接问顺势瞅了一眼屋里,确认屋里没有第二个人他才收回了视线。 “你又是谁?”严铭问,看对方衣着华贵严铭内心疑惑。 “有人让我给你送钱来。”玥藏晖又说。 “真、真的?”玥藏晖的话瞬间就打消了严铭的疑虑,问话的同时他又因为过于激动而晃了晃身子。 “嗯。”玥藏晖抬头一笑,然后慢慢伸手往胸前探去,严铭不疑有诈反而欣喜的跟着弯腰下去,急切的眼神随着玥藏晖的动作而移动。 与此同时,一直身藏在黑暗里的茹仪也动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抽出,听闻脚步声玥藏晖忙往旁边一跳。 就在严铭的目光和身形、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而移动的时候,茹仪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犹如鬼魅般,还没等严铭惊觉转头过来,茹仪便一跃而起,一脚直踹严铭下身。 下一瞬,严铭就被痛得弓身,想要护住已经晚了,于是他忙往屋里退去。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从这个矮小的影子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一旁紧盯着严铭动作的玥藏晖,一见他往里退去,便在茹仪收脚的时刻朝着严铭侧边膝弯里全力踹去。 严铭原本就醉酒,身体连走路都要晃几晃,如今没了太多抵抗力的他“咚”的一声闷响,就被玥藏晖给踹倒在了地上。 茹仪的劲儿实在是大,才不过七岁而已竟然一脚踹出了十七岁的力量! “别动!”茹仪抓紧时机手中匕首反握,重重坐在倒地不起的严铭的胸口,用刀锋抵在严铭咽喉处。 速度太快,快到严铭都没法做出反应。 见大势已定,玥藏晖整个身体也扑了上去,双手死死的抱住了严铭挣扎的双腿。 “你?——”严铭瞪大双眼,刹那间也反应了过来,慌忙之中便想用双手去掐茹仪纤细的脖子。 谁知茹仪早有防备,就在他手刚要触及到她脖颈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一刀割在了严铭的咽喉上。 温热潮湿的鲜血顺着泛着寒光的匕首流下,渐染到茹仪的银杏袖口上。 “为……为什么?”严铭双眼凸出,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竟然会被两个小孩给制服,还能给他一刀。 连他都没有如此果断杀人的能力。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茹仪言语冷漠,手中力道有所保留,特意给严铭留下了知道事情真相的时间。 “谁?”严铭又再问,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第24章 系之部落 “今晚,被你卖到忘仙醉的人!”茹仪言语很平静,但是严铭还是听到了她话语里的颤抖。 “盛……” 严铭张了张嘴,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忘了。 “谁都不能亵渎她!”茹仪咬牙切齿的说,“如果被主上知道是我失误,让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幸亏下人禀报及时! “什……”茹仪的絮絮叨叨,让严铭摸不着头脑,那一瞬间,他好似忘了自己在流血,忘记了脖子上的疼痛。 “能被系之部落的人杀掉算是你的荣幸!”茹仪冷笑一声,不想再跟严铭废话下去,手中匕首加重直接给了严铭一个痛快。 严铭的身体僵硬了几下,随后便不动了。 玥藏晖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的茹仪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马车上,得知“盛娇娥”被卖青楼后,茹仪跟他说要去杀一个人,他以为又是茹仪的恶作剧,但是现在,这个人就真的被茹仪给杀掉了! 茹仪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的心瞬间往下坠落。 玥藏晖看过不少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因为他看腻了这些才逃出来的,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又在纯洁无垢的茹仪身上再看到! 而在他所见所闻之中,茹仪是他见过的年龄最小的杀人者,连刽子手杀人尚且都要犹豫三分,而茹仪从始至终却无一丝犹豫。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他甚至都忘记去问茹仪,她最后跟严铭说起的“系之部落”又是什么意思。 玥藏晖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茹仪将严铭的屋子放火点燃,他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茹仪拉着茫然的玥藏晖往院外走。 严铭的屋子已经从里面开始燃烧起来,并且火势越来越大。 陆深院懂事的没有偷看里面。 当茹仪连拖带拽的将玥藏晖弄出来的时候,她又塞了自己一嘴肉干。 “公、公主殿下……您的事情,办办、妥了吗?”陆深院含糊不清的问茹仪。 正当关门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有光亮的屋子里的火光跳跃,虽然很吃惊,但陆深院还是识趣的没有多嘴问。 “今晚的事情要保密。”茹仪很冷静的说,拉着玥藏晖冰冷的手没有松开。 “知、知道!”陆深院忙将嘴里的肉干咽了,快速点头回答。 “大晖郎也不许往外面说!”茹仪加重了语气,对正茫然看着自己、面带畏惧之色的玥藏晖说。 玥藏晖望着她,迟疑了一下才快速点头,随后又再垂下了头去,始终不发一言。 “那个人,该死,”茹仪简单的说,“这种小事就不要去劳烦皇帝陛下了,毕竟他日理万机,是真的很忙。” “是……我知道了。”玥藏晖低低应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 虽然他还不至于去向环日明希打小报告,但是依照他的性格是一定会跟环日明希说起的,茹仪就是明白了这点才告诫了这么一句。 “谁敢动盛姐姐我就杀谁!”茹仪又说。 “但是……”陆深院大概是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个欠债到卖别家小姐、一个偷鸡摸狗、一个借醉酒玷污良家妇女、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就不该死吗?!”茹仪反问,呼吸局促,很愤怒。 陆深院没有说话。 玥藏晖偷看茹仪。 “若是你们觉得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调查看看。”茹仪整了整衣衫,回头看已窜上了房顶的大火。 周围已经有人声走动。 确认事情办妥她才移步往外面去,玥藏晖被她直接拖走,陆深院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那几个在原地等着不敢乱动的宫人,见到一同出来的三人欣喜不已。 茹仪拖着玥藏晖进了前面的马车,陆深院又独自坐了后面一辆。 马车扬鞭往大道上驶去。 前面两个贵人,宫人们自然没有那个胆量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陆深院就不一样了,她是公主殿下的玩伴,于是有好奇的人就问了。 “公主殿下觉得无聊,就放了把火玩。” 这是陆深院给的回答。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果然他们的公主殿下喜欢恶作剧。 又一致觉得这恶作剧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是又没有谁敢明说。 “我爹的预料果然没有错……这公主还当真是做大事的料,连降仙帝国的六殿下都比不过她!”陆深院很快在心里给茹仪下了定义,今晚她是真正的见识到了。 马车并没有去忘仙醉的那条路,远离之后茹仪才下了马车,吩咐宫人将玥藏晖和陆深院送回自己府邸之后,她才折了回来。 “今晚,我第一次在环日国杀人!”茹仪步履匆匆,原本一直冷静的她,因为只剩自己一人而变得不再冷静。 “仪式是出了什么纰漏吗?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不按着原定的步伐进行?”茹仪一面往忘仙醉的方向快步走,一面在心里琢磨。 距离她所预知的时间越来越近,最后她只能拼了命的往忘仙醉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碎碎念:“一定要来得及,时间必须得来得及,不然的话一切就全完了!” 耳边夜风过,吹得她的身体发凉。 今晚她第一次怀疑长老们的能力…… 忘仙醉此时鸦雀无声,虽然厅内人数过百,连阁楼上的围栏边都站满了人,但是却无人开口说话。 大家的视线都被圆台上那个朦胧的身形给吸引住了。 圆台依墙而建,内里直通一个封闭房间,房间内有一张可移动床榻,此时,上面正躺着已经褪去了全部衣衫的盛风雪。 随着床榻往外移动,众人的脖子也伸得更长,都在翘首以待着今晚即将被拍卖的美人儿。 一向以素颜示人的“盛娇娥”就足够天生丽质了,这下又被忘仙醉的老板娘陆莺莺亲手着了淡妆,她蒙着白纱的身体刚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低呼。 “刚开始看还觉得她生得一般,如今一经莺莺姐您亲自打扮,这小姐瞬间就换了个模样。”一个俏丽的丫鬟立在陆莺莺身边,轻声地说。 陆莺莺有些愣神,她也没有想到。 “若是她再得些精致华服与乖巧璎珞打扮的话,只怕会更出彩。”陆莺莺说,一直盯着慢慢往外移动的床榻。 外面已能听到压抑的尖叫声。 那个丫鬟惋惜的说:“希望她能被好点儿的富贵人看上,她这模样,看着就像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姐,不然就可惜了。” “来忘仙醉的又有哪个是好人?!”陆莺莺冷笑反问。 盛风雪不是走投无路才被卖来这里的,而是被严铭下迷药送来的,因为实在是太清楚严铭的为人了,所以此时的陆莺莺才会犹豫。 “确实是呢。”丫鬟叹息了一声,望着已经被推到圆台上的盛风雪不再说话。 薄纱轻摇,未着寸缕的盛风雪身上就只盖了一层纸那么薄的衾被,那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朦胧感,恰好就激起了众多客人的兴致。 圆台隔得远,就算最近的那一圈客人也只能看到盛风雪那一抹诱人轮廓。 茹仪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有想要停下脚步。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陆莺莺用折扇轻轻地撩拨开了薄纱一角,眼看,茹仪是赶不上了…… 第25章 醉美人 陆莺莺用折扇,半撩拨起薄纱后又快速放下,画着鸳鸯戏水的折扇,同时挡住了她蒙着白纱的容颜。 “如何?”陆莺莺半笑着低低问了一句。 给出挑弄般的问句,瞬间就引起了众人的欢呼。 “妙极了!”前方几个最富贵的公子富商一起附和。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依旧无法阻挡他们兴奋的脚步。 陆莺莺故意用身体遮挡住了那一缕薄纱,在客人足够感兴趣、又足够兴奋的情况下,所售之物才能提到最无法想象的价格。 “莺莺,你就说起拍价多少,我们都等不及了!”一个穿着深蓝锦缎的少年,豪迈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大声说道。 气氛瞬间又被带动了起来。 “莫公子,您莫急嘛,”陆莺莺又调笑了一句,“这美人儿就在这里,难道会无缘无故的在你们眼前,飞走了不成?” 娇滴滴的反问,再加上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媚态,这莫公子哪里舍得责骂她半句,只得闭嘴又探着头往前看。 众人又安静下来。 丫鬟们趁机又再给他们上了一轮酒水。 “现在酒也上了,应该可以开拍了?……莺莺姑娘?”那莫公子又问道。 “这里也就数莫公子最沉不住气了。”众人哄笑。 那莫公子瞪着眼也不反驳,只是豪气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身旁陪酒丫鬟见之,又浅笑着再给他满上。 “是呢,是呢。”陆莺莺将折扇收了,勾起唇角应声。 众人紧盯着她,陆莺莺站定,白纱之后可见那一抹淡红:“今晚的起拍价是……” “莺莺姐,莺莺姐!——”还没等陆莺莺将起拍价报出,突然,一个拖着长音的女声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众人视线转到那声音处,陆莺莺也转头看去。 只见阁楼转角处站着一个身着淡粉装的女子,正着急的对陆莺莺招手,示意她快些过去。 众人识得,这是忘仙醉醉美人之一——茫茫,寻常人难得能见其一面,一时之间,大多数人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忘仙醉美人》,是忘仙醉最脍炙人口的歌曲,而这茫茫便是这首词曲中所提第一人。 忘仙醉的醉美人有四,除了现在出现的茫茫,还有畅畅、皎皎和盈盈,这四人,一并被称之为忘仙醉之醉美人。 平时不见客,偶尔随心随性的在屏风后弹琴唱歌。 茫茫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既然她如此突兀的出现,那必然是有了什么不得的情况发生,陆莺莺深知这一点,等茫茫唤她时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何事?”陆莺莺问,折扇打开掩嘴压低了声音。 这种情况忘仙醉基本没出过。 “她突然来了?”茫茫低声说,就在陆莺莺凝眉不知茫茫话中之意的时候,就看到了对方长袖里代表身份玉佩的一角。 “她?!”陆莺莺显然是不相信,顿了顿才低声问道:“她怎么来这里了?” 茫茫扫视了圆台一眼,算是回答了陆莺莺的问话。 “为了她?”陆莺莺诧异着反问。 茫茫点头回答道:“现在人在里院,应该是着急跑来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当真?!”陆莺莺又问。 茫茫又点头,难得的面色凝重认真道:“莺莺姐,看来事情麻烦了。” 连公主殿下都惊动了。 那么圆台上即将被拍卖的盛风雪身份定然不简单,显然什么太子殿下贴身宫女的姊妹,就是一个幌子! “我先去看看,”陆莺莺说,“拍卖终止,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是。”茫茫没有推迟,见陆莺莺着急离去她又再提醒道:“她的性子一向古怪,莺莺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莺莺默默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众人正伸长脖子看着这边,一见陆莺莺离去就都知事情不妙了,正当他们互相猜测的时候,茫茫又迈着莲花步来到了陆莺莺方才所站的位置。 她先是深深鞠躬,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她又快速说道:“出了点小意外,所以今晚的拍卖取消了。” “啊!”莫公子惊叫了一声,“为什么啊?我们都等了半夜了。” “就是啊,说不拍卖就不拍卖了?” “老子辛辛苦苦等着,结果屁都没有一个,不干,不干!” 众人七嘴八舌的喧闹起来,有的已经站起,距离圆台最近的客人竟然想往圆台那里冲去,奈何圆台比他们更早一步关闭。 那里又只剩冰冷的墙面了。 众人扑了个空。 “啊,另外三个醉美人也来了!” 不知道是谁又惊叫了一声,众人的视线又被吸引走,短暂的安静后又是一阵如浪般的喧嚣。 比刚才更甚。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忘仙醉的醉美人,没有被可恶屏风遮挡的醉美人。 一个茫茫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了。 现在又来了三个。 畅畅走在最前,怀里抱着一把古琴;皎皎随后拨弄着轻微的琵琶声过来;盈盈最末尾,手中娴熟的玩耍一支尖头带墨的毛笔。 茫茫善舞蹈,畅畅与皎皎善音律,盈盈通书法。 陆莺莺人如其名,歌声很好听。 “哇,醉美人同台出现了!” “若是莺莺姑娘也一并在就更好了……” 陆莺莺的反应足够快。 最先安排丫鬟将盛风雪弄回屋子,然后又让醉美人一同出去表演,随后才去见今晚的不速之客。 “小女子陆莺莺,给公主殿下请安。”陆莺莺施礼浅笑盈然,一点儿都不慌乱。 虽说这茹仪公主任性妄为、又极得皇帝陛下宠爱,但此时,在陆莺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而已,她觉得这公主在她面前翻不起什么浪来。 陆莺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个,”茹仪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虽然心内看不起茹仪,但陆莺莺还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是严铭的血。” 银杏袖上有血迹,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陆莺莺正吃惊疑惑时,就听到了回答,一时之间她呆住了,这和玥藏晖一模一样。 但是没有玥藏晖吓得惨。 片刻她就稳定了心绪,抿嘴没有说话。 “本公主先亲手将严铭了结了,这才再来了你这里。”茹仪很平静地说。 短小的腿晃来晃去,一直紧盯着陆莺莺看。 果然,陆莺莺一听身体就被吓得僵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缘由了?”茹仪笑问,“幸好你没有将她拍卖出去,不然的话——今晚本公主就得踏平你这忘仙醉了!” 陆莺莺茫然的看着茹仪,短时间内,她无法猜测出茹仪话里的真假,方才茫茫已经说过她是一个人来的,但是…… 思想片刻,她便小心翼翼好奇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茹仪停止晃腿,冷声问道。 “她……”陆莺莺停顿了一下,才再问道:“盛小姐她不是太子殿下贴身宫女的姊妹吗?” “确实。”茹仪点头。 “她是……”陆莺莺正想说盛风雪是严铭带来拍卖的。 还没有等她说话茹仪就快速说道:“本公主还知道,盛姐姐是严铭那个混蛋用迷药迷晕,然后送来这里的。” 第26章 你必须进入太子府 “姐姐?!”陆莺莺嗫嚅了一下嘴,暗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 若“盛风雪”是茹仪公主姐姐的话,那么她也是环日国公主,但是这么多年来,陆莺莺从未听说过环日国有除茹仪之外的公主。 “难道是……”陆莺莺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茹仪是半岁多的时候被环日明希封为公主的,而且环日明希也没有提及过她的生母是谁,最可能的就是茹仪是环日明希在宫外留情时怀上的。 环日明希常出宫去,从没了温皇后开始就处处留情,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见陆莺莺疑惑样,茹仪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像陆莺莺那样考虑很多。 陆莺莺想怎么认为是她的事情,茹仪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盛……” 陆莺莺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才好,停顿了一下才陪笑道:“贵人还在房间里,好好的,拍卖会也没有开始。” “除了你们,再没有哪个臭男人看到过她身体?!”茹仪提高声音质问,语气着急。 “没,没有!”陆莺莺快速回答。 “当真?”茹仪反问。 “是!”陆莺莺肯定的答了一句,偷偷的瞧见了茹仪放心的姿态,于是她又再补充说道:“请公主殿下放心,贵人未被沾染分毫。” “那就好!”茹仪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激动得连小腿儿都不晃了。 贴身丫鬟过来禀报了一句,说盛风雪已经着装完毕可以被带走了。 盛风雪还是没醒,从头到尾的沉睡。 就在她不知不觉间,夺过了一次危险。 陆莺莺不想招惹上什么麻烦,目光之中迫切的想要茹仪将盛风雪弄走,但是茹仪却并没有那么做。 “若是你愿意从此只替本公主效力,本公主答应,替你完成你最大的心愿。”茹仪突然说。 陆莺莺有点莫名其妙,她都准备好接受茹仪公主的“恶作剧”了,谁知道茹仪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本公主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寻找到失踪多年的妹妹,”茹仪说,“本公主还知道她的名字。” “燕……”陆莺莺张嘴了一个字,瞬间又觉得不妥便闭了嘴,这么多年得了那么多消息,结果都是空欢喜一场。 “你妹妹,是在环日国和居野国的边界失踪的,”茹仪自顾自的说,“这么些年环日国能找的地方你都找遍了,只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陆莺莺定定的看着她,茹仪胸有成竹的样子是她绝望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环日国没有,那么就有可能逃去居野国了,再或者是降仙帝国。”茹仪安静的说,知道盛风雪没事她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了。 “您的意思是说……”陆莺莺试探着,话只说了一半。 “本公主贵为一国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若是要寻人的话,本公主肯定比你有更多的人力物力。” “公主殿下您想让小女子做什么?”陆莺莺想都不想就做了打算,茹仪说的话对她而言确实很有分量。 忘仙醉确实能力有限,哪里比得上茹仪这个公主万分之一的本事! “你维持原状就好。”茹仪说。 “是。”陆莺莺忙不迭的答应。 “以后若是有需要你的地方,本公主会亲自来的,”茹仪又说,“以后忘仙醉不许再贩卖良家妇女了。” “小女子遵命!”陆莺莺跪了下去将盛风雪的卖身契呈给茹仪。 茹仪见事情办妥便去了隔间,在陆莺莺的带领下,她终于见到了盛风雪。 她还是沉睡着,犹如婴孩。 “公主殿下,车撵已备好,在后院等候着。”陆莺莺禀告说。 “本公主知道了。”茹仪烦一挥手,陆莺莺识相的退了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盛风雪和茹仪两个人。 茹仪挨近盛风雪从袖中掏出一小蓝瓶来打开,将瓶口正对盛风雪鼻下。 静候两个呼吸她才将瓶子拿开,快速退到了屏风后面去。 刺鼻的气味呛得盛风雪难受,她闭眼咳嗽了半响方才醒来。 身体沉重无法移动,尝试数次都是如此。 盛风雪茫然的盯着旁边薄纱,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除了眼珠能动,心脏跳动之外,周身其它器官都宛若死物。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睡前那一刻。 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能是被严铭给算计了!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屏风后面就出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声调缓慢一字一句,并伴随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没有给她思考时间,茹仪说道:“人心的险恶,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盛风雪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确实是她自己大意了。 “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我这儿,”茹仪故意扬了扬手中书信,弄出纸张摩擦之声,“这可是我花费诸多心血才得到手的,不然的话现在的你就已经是某个臭男人的胯下玩物了。” 盛风雪大惊,瞪大眼睛心中愤愤不平,却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转动眼珠往屏风那里看去,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居然被严铭给卖掉了?!” 她想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是谁,听声调应该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更想知道这个小女孩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感应到了盛风雪心中所想,茹仪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就说再说道:“接下来,就是我威胁你的时刻了。” 茹仪笑着说,言语真的很直接。若是忽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还真的会让人认为她只是一个天真孩童。 盛风雪顿觉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想做什么,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出什么应对的她此时更是焦急。 周围一片安静,仿若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迷迷糊糊中能听到的喧嚣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现在寂静得可怕。 “你的卖身契就先存放在我这儿,这东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回去的!所以在此之前你的生死都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如若敢不从,我便让你与她们一样。” 茹仪停顿了一下,言语突然变得冷漠:“与她们一样,日日陪酒,夜夜接客。” 就在盛风雪眼睛瞪得就要突出眼眶的时候,茹仪又最后补充道:“至死方休!” 毫无选择的余地,盛风雪此时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年幼的茹仪随便宰割。 “记住了,我是茹仪公主,”茹仪唇角有一丝笑,“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使命,所以,你现在必须得听从我的所有安排!” 闻此言,盛风雪大惊失色! 她做那么多,就是想避开茹仪公主,没有想到,盛风雪这才刚到京城就跟她遇上了…… 盛风雪无语凝噎。 “从现在起你不再叫盛风雪,本公主赐你空琴之名!” 茹仪将书信收好,转身终于背对着盛风雪:“明天自会有人来接你,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进入太子府,你必须进入太子府!” 脚步声轻微,茹仪说完没有停顿直接离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被茹仪的话劈到五雷轰顶、连呼吸都快没了的盛风雪。 “我千辛万苦的布局,就是想逃离太子府,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不得不去太子府……” 必须去太子府不说,还被人莫名其妙的卖掉了! 再说,杜娇娘是太子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盛娇娥”还有要去太子府的必要。 看样子,茹仪公主现在并不知道,盛风雪就是“盛娇娥”,那个名动天下的锦城第一美人儿。 盛风雪哭笑不得,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的不好! 第27章 盛装 万籁俱寂。 天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慢慢透出,纵横交错的寂静街道已能看清前路。 各种粗布招牌在微风里摇曳,开早茶的店铺里已有些许烛光。 盛风雪终于在天亮未亮的时分醒来。 她昨晚,很有可能是被气晕的。 身子很重,头还很痛。 这一切,犹如一个冗长无聊的梦。 现在被茹仪公主这样的女孩给掌控住了生死,盛风雪的心情只剩下苦涩和无奈。 在这个位高者就可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世界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茹仪在离开之前已将盛风雪的一切安排妥当,所以陆莺莺在得知盛风雪醒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陆莺莺一夜没空入眠。 又是吩咐丫鬟伺候盛风雪沐浴,又是吩咐着丫鬟为她准备早膳,还要亲自为她挑选进太子府时的着装。 这一夜她是前所未有的忙。 盛风雪被众人簇拥着,从这里带到那里,从这件事做到那件事,忙得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无所适从和吃惊之外,就只剩下强烈的不安了! 如此劳师动众,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声…… 天终于明亮,忘仙醉前的街面上已有行人经过,这个时候的盛风雪才总算是得了清净。 她最终被安排在陆莺莺的阁楼里。 陆莺莺的阁楼,是忘仙醉里最高的建筑物。 居于忘仙醉正中,共四层,前三层与一般阁楼无异,后一层外围被一圈雕有雪中梅的镂空栏杆所围绕。 立身在这阁楼四楼的任意一处都能观远景,可以是近处的忘仙醉,也可以是远处的繁华街道,从这里再往更远处看去,依稀还能得见太子府一角。 这里除了那四个醉美人,以及陆莺莺的两个贴身丫鬟之外,就再也没有人靠近过。 现在的盛风雪就端坐在了四楼陆莺莺的房间里,惴惴不安的四处观察。 进门是屏风,屏风左边有画室和琴室,两者隔开,再内里则是书房。 屏风右边是陆莺莺的大卧室,除了必备的摆件外还养有一株奇怪植物。 盛风雪觉得那植物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样丑陋奇怪的树,我应该是有见过才对。”盛风雪在心里努力回想,视线一直落在那棵将死未死的植物上。 植物半人高,叶子已掉光落在盆子里已成灰色,冬日临近的时分竟依稀可见其上的嫩芽。 树干泛白,就像寻常树木死了许久的那种干燥的白,带些许淡薄青绿,偶尔可见形状怪异的黑斑。 黑斑分布不均,能一眼观尽。 陆莺莺的大卧室后便是她的衣帽间,整整有杜府丫鬟间十个那么大。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偶尔可听见陆莺莺在里面翻找东西和璎珞相撞的清脆声。 盛风雪长久的将视线落在那棵奇怪植物上,等她回神的时候陆莺莺已开始为她梳理青丝。 盛风雪顿觉坐立不安,尤其是从泛黄铜镜里看到和平日里不一样的自己时。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以往在杜府,零落都是给她着的淡妆,如今浓妆艳抹的自己,实在是让盛风雪十分的不习惯。 扭捏着身子强烈不安着,陆莺莺以为是自己束发的手太重,于是便更放轻了动作。 “那、那个,我……”盛风雪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开口才好,强大的局促不安,让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贵人难道不知道吗?”陆莺莺垂着睫毛浅浅一笑,看了铜镜中的盛风雪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又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吩咐小女子,为您梳妆打扮。” 盛风雪记得,在睡前茹仪说过要将她送入太子府去。 她实在是不想进太子府,太子见过她,只要两人一见面,盛风雪的身份必然就瞒不是。 “我真的……要去太子府吗?”盛风雪微微侧脸,小心翼翼的问。 “公主殿下是这样安排的。”陆莺莺回答说。 “为什么?”盛风雪又再问。 若是想让盛风雪去太子府当个丫鬟的话,就没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的精心打扮,这如今的境况,就像是要将盛风雪送去选妃一样。 盛风雪一点儿都不想成为太子妃! 但现在,她的卖身契还在茹仪公主手里握着,所以,她没有选择的机会。 如果言明,自己就是盛风雪,那么,她必然会被强制拉去参与太子妃选举大典,若她只认自己是盛风雪,那她还是必须得去太子府。 但起码,不是去参与太子殿下的选妃大典了。 “小女子不知,”陆莺莺说,拨弄了一下盛风雪的青丝,“我们都是照公主殿下的吩咐做事,其它的没有资格过问。” 陆莺莺大概是猜测到了茹仪和盛风雪之间的“关系”,依照茹仪公主对盛风雪的称呼和态度看,盛风雪可能就真的是民间公主。 虽然她这个大胆的猜测,陆莺莺面前的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 盛风雪看起来十五六岁。 皇帝陛下如今三十五六,虽然算起来环日明希的年龄也适合当盛风雪的父皇,但是十五六年前环日国正值内乱,当时的环日明希只忙着与当时的太子争斗这一件事,根本就无多的精力去寻欢作乐。 “但是男人哪,谁又说得清呢。”陆莺莺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想着自己可能在为公主梳妆,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激动的。 虽然这只是她的私自猜测。 见陆莺莺没有说话,盛风雪又再问道:“那公主殿下可否说过,让我去太子府做什么?” 陆莺莺轻轻摇头:“公主殿下未曾告知,只说让小女子吩咐人将您送到太子府外即可。” 原本以为能得到什么有用讯息,结果是什么都没得到。 陆莺莺以为盛风雪知道茹仪称呼她为“盛姐姐”的事情,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 按照茹仪的吩咐,陆莺莺并没有安排忘仙醉的人送盛风雪出门,而是直接雇佣了一架马车。 马车先绕离忘仙醉将盛风雪送到一个人多的繁华街口,随后又用另外一架不同的马车再将她送去太子府。 兜兜转转一圈,就是不能让人知道盛风雪是从忘仙醉出来的。 忘仙醉虽在京城颇负盛名,但从根本上来说它还是青楼。 原本这一些事情该茹仪亲自动手安排的,因为先前耽误了许多时间,最终也只能选择这么一个法子。 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生辰,人当然是越早送去越好! 车夫并没有将马车停靠在太子府正门,而是一个偏僻的小门。 寻常丫鬟仆人出入的地儿,车夫将她送到之后,便行礼驱赶马车离开了。 盛风雪被迫提着快触地的裙角站在小门前。 小门朱红,青瓦红墙旁种着许多半开的花卉,远处有一株盛风雪不认识的高大树木。 四周无一人经过,只能偶尔听到飞过的鸟啼声。 “这里真是太子府吗?”盛风雪凝眉想。 从杜万全他们的对话里得知,盛娇娥从来没有走出过锦城一步,甚至可能都没去过盛家,所以,盛风雪便猜测,盛娇娥应该从未来过太子府。 这里看起来跟荒郊野岭一样的冷清,她连找个问路的人都不成。 这裙子太过冗长,一向简装的盛风雪自然穿不习惯,提着裙子又不好走路,思虑再三她决定先敲门看看。 没有让她等多久门就开了,盛风雪伫立在原地,看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第28章 安排 这宫女约莫十五六岁,与现在盛风雪一般年纪,着一身翠绿衣衫生得可爱,一双大眼四处偷看满是俏皮。 见外面再无二人,她才直起腰身来看向对面的盛风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盛风雪身着碧翠衣衫,披淡水薄纱,翠眉红唇与她此时衣着相得益彰。 这宫女又将视线落在盛风雪脸上,她先是一顿这才问道:“你是茹仪公主送来的?” 盛风雪她稍微停了停,随即默默点头。 “你的名字?”这宫女又再问,原先的可爱不见了,换之是一脸的不耐烦。 “盛……” 盛风雪刚想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想到了昨晚茹仪说起的话,于是她忙改口提高了声调回答道:“空琴。” “哦。”宫女又打量了一下盛风雪,似乎是有所思考,片刻后才凝眉说道:“你称呼我为,零落大人就成。” 零落?! 盛风雪心里吃惊不已。 和她在杜府所见零落重名了。 她本想问,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打算先静观其变。 这个零落和盛风雪所认识的那个零落长得天差地别,与她说话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盛风雪没有说话,零落又再摆手道:“快跟我进来,别被旁人看到了。” “好。”盛风雪应了一声。 零落原本抬脚往里面去,结果听到盛风雪这句丝毫不懂尊卑的话,瞬间就凝眉不快了,身形顿住之后,她没有回头语气生硬的提醒道:“这个时候你的回话应当是:‘是,零落大人。’才对!” 盛风雪愣了愣。 刚来就想来个下马威吗? 这倒是和她先前认识的零落完全不同! 盛风雪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最终还是软了语气,恭敬的回答道:“是,零落大人。” “我先带你进去安置,一切听从雪姬的安排,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忙,你不得随意离开偏院。”零落心情显然是好了,跟盛风雪说话时语气就不像先前那般生硬。 “是,零落大人。”盛风雪又再恭敬回答了一句。 她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太子殿下府上,有两个叫“零落”的宫女。 盛风雪突然想,然后又笑了,暗自想道:“一个名字而已,这可能就真的只是个巧合。” “先前你是做什么的?”盛风雪刚开始想,在前面带路的零落就又问道。 盛风雪此时正费力的记路,听她问她忙回神,随后回答道:“专做厨房粗重活。” 她并没有说谎,在杜府,盛娇娥确实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粗重活的,为的就是赚钱,给盛世那群小孩子买课本。 自从盛娇娥娘死后,盛娇娥就再也没有过过像人的日子了。 零落啧了一声才说:“这种事儿不是应该由男人来做的吗?” 她以为盛风雪原本是茹仪公主府内的粗使丫鬟。 盛风雪没有吱声,实际上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奈何杜府的人一直没有这么想过,她也很无奈。 “砍柴挑水什么的有人做,”零落带她穿过几个回廊,进到一个稍大的院子,“你还有别的什么才能吗?” 盛风雪并没有什么才能,气质不如盛娇娥那般温婉,写字不如绮丽那般秀气,性格不如零落那般脱俗,除了一身现代知识,她似乎就没有什么了。 想了想她摇了摇头,想着前面的人应该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她便低声回答道:“没有。” 零落又啧了一声。 盛风雪默默跟在后面,突然有点想笑,觉得这个零落大人很有意思。 “罢了,过些时日再说。” 茹仪公主送来的人都有别的安排,见盛风雪并无异议她又再说道:“你先好好呆在偏院里,等过了太子殿下生辰宴后,我再好生想一想安排你做什么好。” “是,零落大人。”盛风雪态度比先前更诚恳。 “这件事看来又得先回去商量一下才成。”零落在心中暗想,内心烦躁,总觉得每件事情都是那么的麻烦。 一路走来遇到的丫鬟并不多,丫鬟一律白衫打底外罩淡粉小衣,就目前看来,就只有零落和盛风雪的穿着有点儿不同。 路过的丫鬟都过来跟零落恭敬行礼,都规规矩矩的称呼零落为“零落大人”,盛风雪才知零落没有说谎,也同时知道零落身份高于寻常丫鬟。 就是不知道和她认识的零落,哪一个地位要跟高一些。 大家的目光都没有在身着华服的盛风雪身上停留太久,但凡是从偏门带进来的,无论美女还是丑女都没有得一个什么好下场。 那里俗称“葬身之地”,能最终翻身的人少之又少。 丫鬟们唏嘘,背着零落偶尔讨论了那么几句,盛风雪还没有被带进被称为葬身之地的偏院,她就被丫鬟们给遗忘了。 她们都以为盛风雪,不过是一个穿着华丽被驱赶出来的丫鬟罢了,以后也一定会一身破烂的被扔出太子府去。 每一个被遣送来的丫鬟都着盛装,这是规矩。 她们都以为盛风雪也会和前面的许多人一样。 绕过大道,零落七拐八拐的将盛风雪带入了一个半封闭的大院落。 内里巨大空旷有假山流水杨柳游鱼,但是却给盛风雪一种没有生气的感觉。 转过去,有两个丫鬟正挽着袖子跪在潮湿的地面上,仔仔细细的用布巾擦拭白玉石阶,身旁放置着过大的木桶和木刷子。 一个丫鬟正垫脚站在栏杆上,一手抱着柱子,一手吃力的用裹着布条的竹竿打扫屋脊上的灰尘蜘蛛网,下方还有另外一个丫鬟正掩嘴跟她说些什么。 角落处一个丫鬟正俯身细致修剪新生的树枝。 丫鬟一律身着灰布衣衫,跟外面遇到的完全不一样。 偌大的院落加上盛风雪和零落也才七个人,众人忙碌着都没有往她们这边看一眼,唯有那个在屋脊下面说话的丫鬟注意到了这边。 零落站定对那个丫鬟招手,示意她过来。 盛风雪见之,也停下脚步,退到零落身后不发一言。 这身繁复的衣衫走路实在是不方便,盛风雪一路提着走过来手有些发酸。 那丫鬟同那个打扫蜘蛛网的人说了一句,然后才往这边来,到了零落身前她先是扫视了盛风雪一眼,这才跟零落行礼。 “这是今日才带过来的,”零落对这丫鬟说,“叫空琴。” 丫鬟又再扫视了盛风雪一眼,这才问道:“零落大人,这丫鬟要怎么安置?” 就在她问话时,盛风雪也透过零落看向她。 只见,这丫鬟凤眼含春嘴角含笑,年约二十,算得上美貌。 身穿和那些丫鬟一样的灰布衣衫。 “雪姬,你先自己看着办。”零落看样子还着急去做别的什么事情 待这叫雪姬的丫鬟点头应了,她这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生辰宴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安排,这几日我就不过来这里了。” “是,零落大人。”雪姬浅笑着施礼,看样子非常尊敬零落。 “先给她找些事情做着,等过些日子再做安排。”零落说。 “她是打哪儿来的?”雪姬问,又看了盛风雪一眼。 此时的盛风雪正盯着另外那几个丫鬟看,并未看她。 “同你一样。”零落笑着说,意犹未尽。 听到这话雪姬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零落正转头过去没有看到,见零落转头过来盛风雪忙回神,垂眉规规矩矩的看着她。 “你就先听雪姬安排。” 零落说,然后又将视线落在雪姬那一贯带笑的脸上,再说道:“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是,零落大人。”雪姬和盛风雪一前一后的应声。 两人同时行礼,一同目送零落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掉。 “你跟我过来!”与零落一并消失的还有雪姬脸上的笑容。 盛风雪应声,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默默地跟随在雪姬身后。 既来之,则安之。 第29章 再见面 雪姬迈着优美小步往前面走,盛风雪垂头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这人变脸实在太快。 但是怎么样都赶不上徐娴她们母子,所以盛风雪并没有觉得有多吃惊。 转过假山过了石桥,又经过好几个石拱门,雪姬这才带着盛风雪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左右和前方都修建有房间,只一层整整齐齐。 雪姬站定,素手一指介绍道:“正前方是大厅,旁边是厨房和杂物间;左边是你们住的房间,右边是我与两位大人住的房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个空旷的院子格局非常简单。 左边房子稍微破旧些,右边半新,看样子修建的年份不如左边久远。 盛风雪轻轻笑了下,这么快就开始下马威了,她突然觉得雪姬也挺可笑。 “绮丽大人和零落大人,只是偶尔会来这里住,右边的房间你们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擅自入内。”雪姬一脸严肃的说。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叫绮丽的吗? 真是奇怪! “是。”盛风雪应了一声,见雪姬没有说话她又再补充道:“空琴记下了。” “那便好。”盛风雪一来就挺识时务的,雪姬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既然都是从公主府出来的,那么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分出个尊卑来。 雪姬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盛风雪什么都不知道。 “厨房偏角就是你们沐浴的地方。” 雪姬指了指左边房舍,那里专门修建有一座小房子,大概就两个房间大。 盛风雪看过去,雪姬又再说道:“你先过去自己烧水,待会儿我会将你的衣服拿来放在沐浴间、你就住最左边靠里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是。”盛风雪应了一声。 雪姬看了看她,便转身往右边房间去了,盛风雪看着雪姬离去她也转身离去。 脚下是石板路,经过的时候能偶尔看到从石板缝隙里生长出来的小草,小草稀少,看样子是专门被人拔除了。 整个院落空荡荡,挺有与世隔绝的感觉。 盛风雪探头,往自己即将住的房间里看了看。 里面陈设简单,还算干净,墙面虽然显老旧,但并没有要掉渣的迹象。 总的来说蛮好的,一人一个房间,至少还有点儿私密性。 稍微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后,盛风雪便往前面的沐浴间走去,沐浴间距离她要住的房间并没有多远,她进去稍微看了一眼便往旁边厨房走去。 厨房格局细长,一眼观尽。 锅碗瓢盆归纳放置着,有竹篾蒸笼有大烧锅。进门往里去最左边角落里,是可以烧水洗澡的干净大锅,旁边有一小门,出去往右便是沐浴间。 这身华服实在是不方便行事,盛风雪将其卷起塞好,这才开始掺水打火。 墙壁处整齐搁置有劈砍好的柴火,可直接使用。 盛风雪心情算是蛮好的,至少雪姬没有让她先去砍柴然后烧水。 这身衣服确实不太适合她。 确切的说,是不适合来自现代世界的她。 将灶膛里塞满柴火,确定不会掉出来之后她才从小门出去,雪姬说要给她拿衣服来,她得先去确定才行。 她刚来就忙着立威的雪姬,盛风雪并没有那么喜欢,相比来说这个新的零落给她的感觉要更好一些。 出了小门,便能一眼观尽这空旷的院落,连棵树都没有,盛风雪环顾四周,不见雪姬身影,整个院落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真是前路漫漫啊!” 盛风雪仰面感叹着,目光正对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此时的阳光还不够耀眼。 “哗啦”一声,她身后屋顶似乎有瓦片被掀动的声音,盛风雪第一反应是野猫,原本没有在意,但是那声音一直不停,从远处往她这里来。 盛风雪还是没有回头。 她心中千头万绪,想去想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心里其实什么都没想。 一片空白! “如此良辰美景,你就站在这里感叹人生吗?”一个轻笑的声音起,与此同时瓦片声响停住。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有点儿似曾相识。 盛风雪惊觉了一下,然后豁然转头看去。 这人身穿白罗衣,头发以翠绿簪束起,正从房顶侧脸看着院下的盛风雪。 只见他坐在屋檐上的他一腿支起,一腿卷曲,手里正拿着一只梨啃着,姿态闲雅。 细长青丝随风而起,全身被淡薄日光围绕,颇为吸引人。 盛风雪不认得这个人,她只是默默盯着他看,然后慢慢凝了眉。 雪姬她们说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现在倒好,她现在不仅遇到了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她无法猜测对方的身份,只得静静等待着他比自己先开口。 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衣服被扎起简单的系了个蝴蝶结,两边袖子卷起,早已不见方才婉约,直接暴露了她急性的本质。 那人将半边梨随手往身后一甩,然后才轻飘飘的往这边来,犹如风筝一般靠近盛风雪,最终落在了她的身旁。 盛风雪这才看清此人容貌。 只见她凝眉片顿,脸上瞬间就露出疑惑和惊喜神色。 她记得这个人,他的样子她之前可是刻意记过的。 “好久不见!” 那人一靠近盛风雪身边便说道。 以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见了,换之是一种温暖的和气。 盛风雪眨了眨眼,朱唇微启没有说话。 一想到他,她便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了忘仙醉里。 那个包袱,包袱里的白袍,那把红伞,还有善佑。 “怎地,还不到半月盛小姐就不认得在下了?”那人笑着问。 “岳影?”盛风雪嘀咕了一声,见玥影欢快的点头承认,她顿了顿才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才是她最吃惊的事。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玥影上京来了太子府。 “每一次见到你时,你都与众不同。”玥影笑,并没有回答盛风雪的提问。 见盛风雪还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看,玥影忙将脸上的笑容敛了,换作一本正经回答道:“我来这儿当然是为了给太子殿下过生辰。” 盛风雪记得,零落提起过太子殿下的生辰宴。 “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见到你!”或许是因为遇到了熟人,使他说话比以前欢快。 他可是一路无聊着到了京城,最后又无聊着呆在太子府。 这段时间,是一点儿有趣的事情都没遇到,现在倒好遇到了有趣的盛风雪了。 盛风雪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才诚恳的说道:“之前在路上,真是谢谢你了。” “啊?”玥影疑惑了一下,片顿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瞬间笑意更深,大手一挥一派潇洒之姿,心情非常愉悦的说道:“那些都是小事儿。” 两人话题止于此,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玥影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好奇问道:“盛小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问着他又四处看了看这空旷的宅院,随后又再说低声道:“这里可是被称为葬身之地的,是那些失了宠的宫人和丫鬟的发配之地……盛小姐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玥影显然很吃惊,一个问题他连着问了两遍。 “我也不知道。” 盛风雪苦笑着摇头,看玥影一脸茫然的样子她才说道:“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就到这里来了。” “想出去吗?”玥影突然问。 盛风雪闻言一怔,略微想了想这才摇头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确实,盛风雪还没找到茹仪公主非让她进太子府的理由,以及太子府里怎么也有“绮丽”和“零落”。 玥影没有追问,盯着盛风雪半晌,这才叹息说道:“若是你哪日想好想要出去了,便来找我,我估计着,还得再在这太子府呆个十天半个月。” 盛风雪自然明白玥影话里的意思。 玥影一旦走,就表示他帮不上忙了。 她又何尝想呆在这里,无奈卖身契还在茹仪公主手里,没有拿到那封信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不自由的。 她想反抗,但是无法。 确切的说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个资本。 第30章 空响之琴 “谢谢。” 盛风雪由衷的说,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是一阵感动。 玥影还是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盛风雪仰面笑着说,笑靥如花。 “好,那就说好了。”玥影心情非常好。 “嗯,”盛风雪笑着轻点头,“以后在这里不要再叫我盛小姐了,我现在有了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玥影眯眼问道,看样子非常感兴趣。 “空琴。”盛风雪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玥影又盯了她半响,直到盯得盛风雪无所适从了他才收回视线,盛风雪原本以为这个名字会被玥影嘲弄,结果玥影并没有那么做。 “挺好的名字。”玥影一反常态,不再是玩味的语气。 盛风雪哑口无言。 她并不是讨厌这个名字,而是讨厌这个名字的由来,这一段经历确实不那么愉快。 “有点悲戚的感觉。”玥影又说。 盛风雪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她只当这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为何?”盛风雪好奇的问。 “空响之琴。” 玥影说,目光长久的落在那初升的太阳上,片顿才回眸再看着盛风雪说道:“只有琴音,不见听众,不是件挺悲戚的事吗?”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盛风雪垂睫说道。 “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玥影突然又问。 盛风雪想了想,摇头没有回答,玥影见之想了想,才靠近盛风雪低声问道:“是雪姬吗?” 盛风雪还是摇头。 看样子玥影是认识雪姬的。 “难道是绮丽或者零落?” 玥影自顾自的说着,又想了想才再说道:“应该不是绮丽,她最近都没回来过,也应该不是零落,那丫头,性格大大咧咧的,不太可能会想到如此有意境的名字。” 看样子玥影连绮丽和零落都认识,而且还挺熟。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所认识的绮丽和零落,应该就是盛风雪所认识的那两姐妹。 如此,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奇怪了。 “有意境吗?”盛风雪言语苦涩,照着玥影所解释的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确实啊,虽然这个名字给人一种悲戚的感觉,但是这其中的意境,还是很美的。”玥影与盛风雪持相反的看法。 “一个才几岁的公主给人取名字会去考虑那么多吗?”盛风雪在心里苦涩的想,并没有将这些说出口。 “当然,你本来的名字更好!”或许是知她失落,玥影便开始安慰她。 盛风雪抬头冲他一笑,没有回答。 “盛风雪,盛满风雪,代表干净纯粹。”玥影又开始自顾自的说着。 盛风雪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名字的含义,她觉得玥影为了安慰自己是真的不遗余力。 “这个名字恰好跟空琴相合,”玥影又再说,偷偷瞟了盛风雪一眼这才说道:“就像是人,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 “性格?”盛风雪好奇反问了一句。 “你能保证你在和别人相处时,与自己独处时是完全一样的性格吗?”玥影笑着反问。 盛风雪想了想,觉得此话非常有理,于是便沉默点头没有反驳。 “更直白的说是两副不一样的面孔。”玥影又再说,食指点额想了一想又再补充道:“有的人或许还有第三、第四,甚至更多的不同面孔!” “确实如此。”盛风雪点头笑着表示赞同。 这话题,好像扯得有些远了。 两人正对石拱门,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盛风雪才刚刚看到而已,玥影就已经快速折身往沐浴间旁边去了,一面疾步走一面低低说道:“盛小姐,哦不,空琴小姐,我先走了,这里不让外人进入,我若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从沐浴间旁边消失掉了,连盛风雪回答的机会都没给。 来时无影,去亦无踪。 见他已离去,盛风雪才将视线收回,看了石拱门一眼。 那丫鬟正往里面来,她没有理会,直接折身从旁边小门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火快熄灭,盛风雪又再添加了些柴火进去,水温已经差不多,于是她又从小门出来往沐浴间走去。 左顾右盼,果然再也寻不到玥影的身影。 转头看,那个丫鬟怀中正抱着叠好的衣衫往这里来,看样子也是准备来沐浴的。 盛风雪半倾着身子默默看着,显然对方早就看到了她。 一见盛风雪盯着她看,那个丫鬟脚步停顿了一下,往后看了看,确定再无二人,她这才加快了脚步往盛风雪这里来。 见此盛风雪有点吃惊,又有点疑惑。 这丫鬟的动作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 离得近了盛风雪才看清她的样子,比她大许多,虽然保养得算是比较好,但是看起来还是比盛风雪大。 “雪姬她……不在这里?”到得盛风雪身边,这丫鬟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盛风雪虽然不太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是舒舫。”这丫鬟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礼貌盛风雪也回答道:“你好,我叫空琴。” 舒舫点了点头,然后便折身往沐浴间去了,盛风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也得拿木桶提热水沐浴,于是她便跟了进去。 她进来舒舫并没有多吃惊,顺手便将要换洗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一眼就看到了雪姬给盛风雪留下的衣服,于是,她又走到正欲提木桶去打热水的盛风雪身前,问道:“你现在在烧热水?” 弯着腰的盛风雪不解,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舒舫快速的说。 未等盛风雪回答,她便步履匆匆的出去了,然后从小门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再回到了沐浴间。 “火我已经弄好,你先跟我来一下。”舒舫说着直接去拉盛风雪的手,盛风雪瑟缩了一下,结果还是被舒舫给拉住了。 看似单薄的舒舫力气竟然也不小。 盛风雪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于是便没有反抗,任由舒舫拉着自己出去。 出了沐浴间,舒舫先是谨慎的看了四周一圈,确定这里再无第三个人之后,她这才急匆匆的将盛风雪往沐浴间的偏角拉去。 动作直接丝毫不见犹豫。 玥影之前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沐浴间后面是一片荒地,里面生有杂草和树木,没被人打理显得凌乱。 “我说的话你都要好好记着,知道吗?”舒舫突然说,弄得盛风雪莫名其妙。 盛风雪又默默点头,看着身边这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舒舫。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显得她的城府深不可测。 对盛风雪所做虽然不太友好,但是她的整个人却给盛风雪一种温婉的感觉。 大家闺秀般的丫鬟。 这是舒舫给盛风雪的第一印象。 “只要来了这里,基本就没有办法再出去了。”舒舫语速极快,丝毫不给盛风雪开口的机会,看样子是真的很着急。 盛风雪默默看着她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着舒舫继续说下去。 第31章 规矩 舒舫没有给盛风雪危险的感觉,而盛风雪又一向是以自己的感觉、作为优先选择对人的态度。 所以,就算是有事情要忙,盛风雪也没有着急离去。 “这个地方,我呆的时间最长,其次就是雪姬,你刚刚见过了,将你带过来的人,她在这里呆了五年。” 舒舫语速飞快,见盛风雪认真听着没有插话,她又继续说道:“其次就是罗锦屏,一年多,再是春良和映雪,四个月,她们是一起来的。” “零落大人呢?”盛风雪好奇问了一句。 “她原本就是太子府的人,”舒舫没有隐瞒,“她还有个姐姐叫绮丽,一般来说她是不会来这里的。” “哦。”盛风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照目前看来,在太子府里,分别有两对,叫绮丽和零落的姐妹。 看样子,舒舫是好心给她介绍这里面的人,这确实是帮了盛风雪大忙。 舒舫也点头,侧身往旁边看了看,确定还是没有人,她才再说道:“这里都是论资排辈的,当然,我除外。” 盛风雪点头好奇看着舒舫,舒舫淡淡笑着又说:“在这里,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雪姬准备一份,若是不从的话,她会专门找你的麻烦,专门安排你做重活。” 盛风雪对此深有体会,徐娴母子就是那样的人,只要盛娇娥一不听话,就动不动的寻她的麻烦。 舒舫说着,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盛风雪,这才抿嘴低声提醒道:“依照雪姬的性子,她应该也惦记上了你这套衣服,待会儿你换洗之后见到她,你就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这衣服送她。” “为什么?”盛风雪质问,声音有点大,将舒舫吓了一跳。 舒舫又谨慎的四处看,再一次确定没人才安心,将食指竖在自己唇边示意盛风雪小声。 盛风雪见之抱歉一笑,示意舒舫继续说下去。 “雪姬是从茹仪公主府来的,虽说是被发配来的,但是她却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人都要自由,她随时可以出府去,不像我们,要半个月才能出太子府一次。” 舒舫的话有点酸溜溜的。 盛风雪听了紧蹙了眉头,这对她来说又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太子府看管得这么严,她若是想逃跑,就更难了! 见她神色变化得厉害,舒舫又再说道:“若是空琴你能和外面的丫鬟搞好关系的话,也可以偷偷同她们一同出府去。” 舒舫这样说着,又不禁让盛风雪想起了方才玥影的话来,此时她心里正纠结着,是否要厚着脸皮请玥影带自己出去,但是又一想…… 自己的卖身契都还在茹仪公主手里握着呢。 “除了雪姬之外,大家都挺好相处的,”舒舫说,“不过,在绮丽、零落和雪姬面前,你称呼她们时一定得在后面加个‘大人’才成……绮丽大人、零落大人那是府内规矩,雪姬那是她自个儿给我们定的规定。” 盛风雪撇嘴表示不满,舒舫笑着又再说道:“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绮丽大人和零落大人的面,你一定不能称呼雪姬为‘雪姬大人’,不然,她会找你麻烦的。” “好复杂啊!”盛风雪叹息着。 舒舫苦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我知道了,谢谢。”盛风雪诚恳的说。 舒舫只是笑,片顿之后才说:“我只是怕你们这些小姑娘吃亏罢了……先前有个小姑娘被雪姬整了个半死,才被扔出太子府去。” “当然,这件事情你们都不知道,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舒舫又再补充道。 但是对于在杜府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盛风雪来说,现在这些问题压根就不是问题。 “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私下问我。”舒舫又再说道。 盛风雪点头再一次道谢。 话已说完,舒舫再次谨慎的探了探外面,确定雪姬没有回来,她这才拉着盛风雪出去,直到回到厨房她才松开手。 “水温合适,空琴你先沐浴去。”舒舫俯身拨弄了一下灶膛里的柴火对盛风雪说。 “没事我不急,舒舫姐你先。”盛风雪站在旁边,客气的说。 “对了,方才我忘记问了,你是自哪儿来的?”舒舫突然问。 盛风雪停顿着想了想,才用模棱两可的话语回答道:“应该是从公主那里。” “茹仪公主吗?”舒舫显然很吃惊,站直身子紧盯盛风雪。 盛风雪忙点头,觉得莫名其妙。 这种事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那和雪姬一样。”舒舫说。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这样,呵呵。”盛风雪讪讪的笑。 她从未去过公主府,自然无法给出个肯定答案。 “没事,你自己当心些便好。”舒舫又说。 说话间温水已经被舒舫舀好在了木桶里,转身她便对快神游的盛风雪说道:“空琴你先沐浴去。” 盛风雪想了想没有再推迟,提着木桶跟舒舫道谢之后,便往沐浴间去了。 舒舫又往灶膛里增添了些柴火,暗自思索着什么,没有一会儿春良和映雪也结伴回来了。 到了厨房,她们先是跟舒舫打了招呼,映雪这才小声问道:“舒舫姐,方才那个漂亮的人儿去哪儿了?” 舒舫朝沐浴间努嘴。 映雪跟春良一同往那边看了一眼,这才接话道:“她那身衣服可真好看。” “确实。”舒舫点头。 “又一个可怜人进来了!”猜想她们三人都在这里,罗锦屏一进来就感叹道。 众人满脸黑线忙往厨房外看去,罗锦屏咧嘴一笑,欢喜说道:“别看了,雪姬被喊去帮忙了。” “哦。”春良和映雪瑟缩着脖子一同应了一声。 “那意思是我们可以清净一会儿了?”舒舫言语直接的问道。 “舒舫姐你想得可真美。”罗锦屏是这几人之中年龄最小的,也是说话最直接的人,基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种性子没少被雪姬整。 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 “锦屏,难道我们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做吗?”春良低低问了一句。 “我们都累得快死了,洗了一早上的地板腰酸背痛的。”映雪敲着肩膀也说道。 “丫鬟头头都被喊去帮忙了,我们这些丫鬟岂有不去的道理?”罗锦屏反问了一句。 “要我们做甚?”相比而言舒舫就平静得多,问了罗锦屏,她又转头对春良和映雪说道:“我今早还好,待会儿我帮你们。” “舒舫姐你腰不好,还是我帮她们。”罗锦屏噘嘴鄙视了舒舫一眼。 四女同时笑。 笑毕罗锦屏才回答道:“雪姬的意思是,要我们沐浴之后就过去大厨房偏院,帮着择菜什么的。” “没有要我们马上过去的意思?”映雪小心翼翼的问。 春良也有点担心,毕竟她们是真的很累了。 罗锦屏走在最后面,她们先离开一会儿并不清楚。 “脏兮兮的过去,万一真的有幸见到了太子殿下,只怕会让雪姬大人脸上无光的。”舒舫淡淡的说了一句,陈述事实。 “还是舒舫姐说得有道理。”罗锦屏点头附和着。 第32章 又一个太子殿下 盛风雪沐浴出来,就回了自己房间,着手整理。 舒舫在沐浴之后,又再一次来找了她,并告知盛风雪马上要去大厨房偏院帮忙。 盛风雪应允。 随后五人结伴,着相同的灰布衣衫,在舒舫的带领下往大厨房偏院去。 先前已经过舒舫的介绍,再加上五人一路同行自我介绍和闲聊,盛风雪很快就能准确区分这几个人。 年龄最大,做事稳重的丫鬟是舒舫,也是第一个主动找盛风雪说话的丫鬟,两人刚来就说了那么多话,想让盛风雪不记得都难。 时常挨着走的是春良和映雪,两人胆小如鼠,随时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胆子大一点的是春良,肤白如雪的便是映雪。 最小的是罗锦屏,一路走,一路四处看,基本不消停。 穿过数个石拱门小院和回廊,五人终于来到了雪姬指定的位置,一个宽阔的大院里,众人正忙着择菜洗菜。 忙碌人群里站着的正是雪姬,与她们穿着一样,非常好找。 几人过去先是对雪姬行礼,这才询问自己要做之事。 “舒舫你和映雪过去洗菜。” 雪姬四处看了看,随后又转头对春良说:“那边缺了择菜的人,春良你过去。” “那我呢?”罗锦屏探头过去问。 “你过去帮着切菜。”雪姬凝眉吩咐着。 众人都应声然后离开,各自去忙碌。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盛风雪和雪姬了。 “你可还习惯?”雪姬突然问。 盛风雪本还觉得局促不安,听雪姬这样问她便默默点了点头,片顿才小声问道:“雪姬大人,我应该做些什么?” 雪姬停顿了一下,见盛风雪如此识时务,心里不免有些愉快,她本来是想留下盛风雪刁难一番的,现在的雪姬似乎并没有那个打算。 “那边缺抱柴火的人,你去。”雪姬顺手指向房舍旁边。 “是。”盛风雪应声。 抱柴火至少不是劈柴,不会太累,对一向做粗重活的盛风雪而言,简直是轻轻松松。 “那边人很少。”雪姬突然说。 盛风雪闻声止步,正欲回头,想了想便明白了,心下一喜,忙往房舍旁边去。 众人手中忙不停,对于盛风雪的出现也没有持有多大的好奇心,没有多久盛风雪便转到了房舍旁边去。 靠着房舍墙壁的这面,有几个仆人在卖力劈柴,前方有围墙,围墙旁种有柳树。 盛风雪大致扫视了一眼,然后往劈柴的那几个仆人那里去。 最近的一人长得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干重活的人,见着他盛风雪心里很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弄成这个样子。 盛风雪走近先是对这汉子礼貌行礼,随后才说道:“我是雪姬派过来的。” “哦。”汉子只是随意应了盛风雪一声,手中动作不停,只当盛风雪是个空气。 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受人待见,盛风雪也没有生气,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再问道:“请问一下,这些柴火要搬去哪里?” 这汉子终于算是听到了盛风雪的话,站直身子潇洒一抹脸上的汗水,将大斧头重重搁在脚边,这才指着围墙说道:“顺着那边过去,直走你就能看到了。” “哦。”盛风雪点头,又再看了一眼围墙处,回眸过来诚恳的说:“谢谢。” “没事。”或许是被盛风雪弄得不好意思了,他的态度就没有了先前那么冲。 “嗯,那你先歇会儿,我先将你脚边的柴火捡走。”盛风雪说着俯身下去,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柴火。 “慢慢来,不急。”这汉子说,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再说道:“当心些,别伤了手。” “没事,”盛风雪仰面对他笑,然后又继续埋头捡拾柴火,“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 这汉子有点吃惊,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盛风雪将他脚边劈砍好的柴火捡到旁边去整齐堆着,随后才抱了些往围墙那里去,路过汉子身边时她感激一笑。 望着盛风雪离去的背影,他有短暂的失神,转头过来一面继续劈柴,一面低声唠叨:“这姑娘生得比雪姬还好看!” 其他人只是默默望着这边半响,谁都没有过来打听,只知道今晚大家伙儿又有新的谈资了。 盛风雪怀抱柴火步履不急,一面走一面看,一路并没有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左边是房舍后墙,右边是围墙。 都一样高大,基本算是不见别的了。 这里是太子府最后院,是做杂活的地方,显然不可能会见到什么美妙的风景。 偶尔有杨柳扫过盛风雪的肩头。 果然是直路,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走错。 确实是百无聊赖。 连点人声都没有。 盛风雪烦躁的顺着围墙走,半路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丫鬟,结果那人理都没理她,这下盛风雪就更郁闷了! “我一个穿越过来的,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身份,若是我就这样跑了的话,茹仪公主,应该就没有办法找到我了?” 这里环境足够寂静,盛风雪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手指合拢尚且都有缝隙呢,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环日国,就算作为一国公主她可以只手遮天,但也一定有她能力到不了的地方!” 随着思索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到停下来。 她就这样站着。 前面是柳树,后面也是柳树。 只有这一条路,看不到来路,也观不到尽头。 “实在不行我就跑边疆去。” 盛风雪面色凝重的思考着,觉得这样可能还是会被茹仪寻到,想了一想她又再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都还不行的话,我就偷去别的国家。” “啊啊,好麻烦啊!”盛风雪苦涩的想。 “……最近如何了,都没有你的消息传回来。”一个稚嫩却稳重的声音,这种语调和茹仪公主很相像。 安静而半封闭的空间里,就算是一点点声响都能传得很远。 盛风雪原本在全心冥想,听到这声音她直接吓了个哆嗦,差点把怀里的柴火给扔出去了! 声音距离她并不远,盛风雪忙退身到墙角处偷偷听着,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计划实在过于大胆,所以才把她自己给弄得疑神疑鬼了。 “传什么消息?”另外一个人说,漫不经心的语调。 声音距离盛风雪越来越近,看来说话的人往这里走了过来。 盛风雪感觉到心里就更紧张了,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当场抓获一样! “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那个稚嫩的声音很不满,像是在埋怨。 “你的生辰我不是来了?”这人言语实在过于冷淡,态度真的很差。 听到“生辰”二字,盛风雪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太子殿下,听声音那人很年幼,盛风雪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合。 两人没有说话。 静默片刻后,那个冷淡的人才无奈的开了口,埋怨道:“褚,你身为环日国的太子殿下,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本殿下才十一岁,正是任性的好时候!”环日褚义正言辞。 盛风雪不经汗颜,这说话的孩子也是太子殿下。 可是,她之前在杜府见的太子殿下,不是叫环日洙吗? 这个太子殿下,好像叫环日褚? 怎么这里,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个太子殿下来了? 这个国家的太子殿下,就这么廉价的吗?!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盛风雪笑,在心中想着。 第33章 偷听 能跟太子殿下平等对话的人,定不是寻常人。 这个国家居然有两个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奇怪了。 盛风雪也很好奇,这个说话不紧不慢的冷淡人是谁。 此时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偷听上,早就忘记了手中要做的事。 两人又是良久的沉默,没有脚步声传来,盛风雪猜测这两人应该还在原地。 巨大的好奇心使得她有了耐心。 她没都有发现,自己弓着背靠墙偷听的姿势很搞笑。 “君依,你一月一次,足够么?” 开口问的,居然又是太子殿下环日褚。 “一月一次?”盛风雪心神电转,“这是什么意思?” 盛风雪这样思考着,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羞耻到爆炸的猜测。 这个可耻的意念起她便偷偷红了脸颊,心中又想着:“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这种事你也要操心吗?”这个叫君依的人言语依旧冷漠,说话慢吞吞的,但又难得的带了丝笑容在里面。 或许是得了肯定,环日褚的小脸扬起,拍着胸脯又说道:“如果不够的话,尽管来找本殿下!” “……”盛风雪心里一个大大的黑线,手脚瞬间冰凉,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这未免也太……” 虽然害羞,但是在害羞里盛风雪又有点儿兴奋。 但是转念又一想,据说这一个太子殿下才十一岁,这下盛风雪的内心就更复杂了…… 就在盛风雪思绪就快飘远的时候,君依却突然问道:“多少?” “万金。” 环日褚回答着,停顿了一下,这才又再补充说道:“再多估计我也没办法了。” “这些事情又何须你操心?”君依啧了一声,“我一贯江湖作为,最怕与朝堂之上的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你跟别人不一样!”环日褚直接反驳了他,“就算是这样,你也依旧比他们尊贵!” “尊贵吗?”君依冷笑着反问了一句,“你知道的,我最是讨厌那些东西!” “但是你也知道的,若是你没有尊贵的身份的话,那么你想要的那些美好,便没有实现的可能。”环日褚快速的说。 “太子殿下,是要君依委曲求全吗?”君依冷笑着说。 语气比先前更冷,看样子是生气了。 “该怎么做,你一向很清楚!”环日褚依旧不卑不亢,声调提高,“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环日褚,只怕再难找出一个了解你的人了。” “呵——”君依笑了笑,“我现在后悔找你了。” “那你去换个人。”环日褚特别不爽的说。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在你太子府么?”君依问。 “别人都是挤破头的想进来我这里,你倒好,是拼了命的想离开。” 环日褚笑了片刻,君依没有回答他才缓了语气再问道:“最近,你又寻得如何了?” “怕你舍不得,一律未成。”君依酸溜溜的说,看来是想故意挖苦下环日褚。 “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环日褚还是笑着反问,“只要不是要我这条小命,你想要的,我都通通双手奉上。” “那我想要那浩瀚星辰。”君依笑着说。 “你一向想得美,这次我就不再挖苦你了。”环日褚说。 “看样子这两人关系很好,都到了什么都能说的地步!”盛风雪在心里唏嘘,心里的猜想已默默认定。 念头起,便不免觉得这两人言语露骨,同时认定这个叫君依的人是个衣冠禽兽。 私密之事有必要跟外人说吗?! 虽然现在并没有什么外人。 哦,盛风雪忘了还有一个她自己。 腰很酸。 盛风雪再没有了听墙角的兴致,她怕再听下去就能赶上直播了。 “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地方,哪个时间点,哪种环境下,男人果然都是最可怕的生物!”盛风雪皱着眉头在心里总结着。 “我想的确实是美,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君依又说,又恢复了先前的一本正经。 盛风雪脚步停顿了一下,君依好像要说什么大秘密了一样,她忙又将身子贴在了墙上。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着微微的风,无形的撩拨着盛风雪。 她不仅是个颜狗,还是个声控! 盛风雪很了解自己,也敢勇于承认和面对。 “你若真的随波逐流了,那么君依,你就不会过得这么艰难了!”环日褚叹息一声,这种语气已不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所能表露出来的了。 “活着真没意思。”君依突然感叹着。 声音低微,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盛风雪差点就没听到。 她的心尖突然一颤。 “想想啊,君依你一人就敢与万千之人对抗,是不是很了不起?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环日褚刻意做出激动的样子,反问君依。 “没有!”君依直接无视了他的卖力表演。 “你若真的死了,只怕有些人会激动得彻夜难眠?”环日褚苦笑道。 “那我不能死。”君依说。 环日褚无言以对。 “为了那些混蛋能睡好!”君依又说,仿佛自己有多伟大似的。 “因为有你,所以他们才不能好好入睡?”环日褚再问,笑得灿烂。 “这可就麻烦了,无论我是生、是死,都能让那些人睡不好。” 君依大笑着,停顿了一下才再说道:“君依觉得很抱歉,哈哈。” “这人是有点精神分裂?!”盛风雪在心里如此想着。 本来盛风雪还觉得君依是个声音很好听的高冷美男子的,结果君依一席话来,瞬间就让他在盛风雪心里的人设崩塌了。 “所以君依,谁死都可以,就你不可以!”环日褚的情绪再没有先前的波动,跟个大人一样,严肃的说着。 “我知道。”君依说。 “我会坚持到、我能坚持的最后一刻。”君依又说。 “就算我最终坚持不住倒下了,我想,应该还是会有跟我一样想法的人继续坚持!”君依还说。 “是!”环日褚简单的做了总结。 “对了你的生辰宴……” 盛风雪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样的不明所以、还挺有内涵的对话盛风雪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于是,她偷偷折身轻手轻脚的退回到围墙旁的柳树下,站了小会儿稳定了心神,这才怀抱柴火飞也似的往前面跑去。 她知道自己耽误了一段时间,若是不快些的话一定会被人起疑心。 放柴火的地儿果然如那个汉子所说很好找,盛风雪将柴火整齐码好,然后飞快的往回跑。 经过刚才偷听的地方,盛风雪蹑手蹑脚的再贴墙听了听,声音没有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环日褚和那个叫君依的人离开了。 半跑半走,她又再回到了那个汉子身边,见她回来那人笑着点了点头,盛风雪也笑了笑。 再看时,他的脚下已经没有到处乱飞的柴火了,都被他捡起放到了盛风雪之前码的地方。 盛风雪看了看,慢慢走了过去,这汉子又突然开了口说道:“姑娘,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嗯。”盛风雪点头,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季节出汗容易着凉,姑娘你要当心些。”汉子又再说道。 盛风雪惊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手指轻点额头,果然有微微薄汗。 盛风雪转过脸笑着诚恳的说:“谢谢,空琴记住了。” “原来姑娘叫空琴啊。”这汉子语气欢快,看样子心情不错。 “嗯。”盛风雪点头,往柴火堆走去。 第34章 这次我亲自去 午膳与晚膳都在这大厨房偏院里,盛风雪和众人一起,或许是怕盛风雪不适应,舒舫她们几个就自发的跟她同坐。 当然,雪姬除外。 因为这些东西急着用,所以,盛风雪她们今日回去自个儿院落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好累!”众多姐妹互相捏腰捶背,围坐在客厅里叹息。 “空琴的运气真不好!”说话的是罗锦屏,一脸心痛模样。 “干活累,不是挺正常的吗?”盛风雪替舒舫捶背,回头笑着说。 她还算好,那个汉子很照顾她,替省了许多力气。 雪姬去检查的时候,还比较满意盛风雪今日的工作量。 “是正常啊,我们在这里天天干活。”春良小声的唠叨说。 “择菜洗菜比洗地板还累。”映雪也说。 “过了这几日就好了。”舒舫安慰她们。 “看来还得再忙个七八天。”罗锦屏接话道。 “确实,照这样看,我们还得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映雪言语不满,但也只敢埋头小声嘀嘀咕咕。 “空琴一来就做这么繁重的活儿,还真是辛苦你了!”舒舫拍拍在自己肩头的盛风雪的手,“如果撑不住就同我换,抱柴火可是最累人的。” “就是。”罗锦屏附和着。 大家都一致认为雪姬是故意的,一来就找盛风雪的麻烦。 本来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安排仆人去做的,但是雪姬并没有那么做。 这点工作盛风雪觉得一点儿都不累,今天她基本是在半玩半做的情况下完成的。 那几个汉子自发的为盛风雪捡劈砍好的柴火,还替她码到一起。 因为无聊盛风雪,还折了围墙边的柳树做了柳树头环,遗憾的是没有找到野花做陪衬。 又清闲,又没人管,还有人愿意帮忙,这样的工作无论做多久,盛风雪都觉得没有关系,她自然不想拱手让人。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要借此机会去寻找一条可以逃出太子府的小路。 大厨房偏院靠太子府外,盛风雪认定现在是逃出太子府的最佳时机。 这个太子府,显然不是环日洙的太子府。 没有人会注意她,大家都忙着筹备太子生辰宴,众人聚集在一起,就算少了一个人,不到晚上也发现不了。 盛风雪决定明天再换个地方找出路。 “没事,谢谢各位的好意。” 盛风雪笑着说,停顿了一下又再说道:“我估计还能再撑个几日,若是实在撑不住,我再找舒舫姐换。” “到时候舒舫姐可不能反悔呀!”盛风雪俏皮的吐舌头,模样可爱,说话间又重重的在舒舫肩头一捏。 “肯定不会。”舒舫笑。 “晚上雪姬不会管我们,今晚我们秉烛夜谈怎么样?”罗锦屏激动的说。 “可以啊,等沐浴完毕我们互相捏腿捶背,到时候就可以说说体己话了。”映雪表示赞成。 春良也点头。 舒舫肯定没有意见。 见大家都统一了意见,盛风雪自然不好扫了她们的兴,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烧沐浴用的水了,你们先聊着。”盛风雪说。 “这种事自然该我们去做!”罗锦屏说着拉住了盛风雪的手。 “我与春良去,舒舫姐腰不好。”映雪说。 “不用,”盛风雪笑着,“趁我现在还能动先让我去,等我累得不想动了,只怕到时候要麻烦姐妹们抬着、将我扔进沐浴桶里。” “嘻嘻,”罗锦屏笑着,“空琴,你可真有意思。” “我们就别跟她争了。”舒舫说。 再争下去只怕会让盛风雪觉得她们矫情。 “那你们就先聊着,我先过去烧水,水好了就过来叫你们。”盛风雪说。 “麻烦了。”众人异口同声。 盛风雪笑了笑,随后就出去了。 “舒舫姐,你的腰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罗锦屏问。 出了大厅门,盛风雪扫视了一眼这漆黑夜空。 雪姬没有回来,用过晚膳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这样也好。”盛风雪在心里说。 没有雪姬在,她能更自在些。 太子府内。 另外一个僻静的独立别院里,只有几盏零星灯笼照亮黑夜,整个院落长久不见人影。 一个身着月牙色衣衫的丫鬟匆匆拿了封信过来,亲自呈给了高高在上的人。 隐藏在黑暗里的君依当着她的面拆开信,扫视了一眼,头也没抬说道:“收到。” 简短两个字。 丫鬟已经明白,随后便行礼悄然离去了。 丫鬟刚离去旁边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小孩信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鎏金深紫锦袍,头上花纹金冠,头发高高竖起,华贵的材质,精雕细琢的做工,显出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这小孩正是环日褚。 随意坐在君依旁边,他才直接问道:“还是依照惯例安排吗?” “还是那样,就当是个规矩了,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有人起疑心。”君依将信收回袖中,一并将双手揣进袖中。 “那我先去安排,”环日褚从椅子上下来,“我差雪姬叫她马上过来。” “这次我亲自去。”君依说。 环日褚有刹那的吃惊,脚步顿了顿,这才笑着问道:“你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 君依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实际上是没有回答的必要。 “随你,还是老地方。”环日褚说完就出去了。 君依随后也走了出去。 小院里除了君依再无半个人,供驱使的丫鬟仆人都在隔壁院子。 众人都知道这个戴着个白面具,一身黑的叫君依的人是太子殿下的贵客。 他偶尔会来这里,这里本就是环日褚专门为他修建的别院。 清净。 夜里的太子府寻常并没有多少人,只因马上就到太子殿下的生辰,众人都忙着筹备,所以府内来往的人就比平日多了些。 这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众人早已习惯,在君依出现的地方大家都会行礼躬身退下,自动远离他。 君依独自穿过数个回廊。 在一片花树下,雪姬早已等候在那里。 “君依大人。”雪姬行礼。 “她回去了?”君依问。 “是。”雪姬回答。 “你且去。”君依说。 “是。”雪姬又回答。 对话实在是简短。 雪姬得令之后,便离去了。 没过多久,正在跟舒舫她们打闹的盛风雪就被雪姬给叫了出去,吩咐她收拾一下马上跟人出去办点事。 “现在吗?”盛风雪问。 雪姬默默点头:“你快一些,我在门口等你。” 看来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 盛风雪只得垂头丧气的应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都不能等天亮了再去办?”问话的是罗锦屏,她一向直言直语,一得知此事的她又最先问了话。 “应该是有什么大事。”映雪说。 “但是空琴才刚来啊,今天又这么累。”春良为盛风雪鸣不平。 从始至终舒舫都没有说一句话,比以往更沉默。 第35章 君依 盛风雪只得回屋去准备。 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准备。 东西她都遗忘在忘仙醉了,她今天带来这里的,除了一件比较华贵的衣服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坐在床榻上唉声叹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 白天已经那么累了,晚上还要被叫出去做事。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盛风雪在里肯定,心情烦躁。 舒舫轻敲盛风雪开着的门,盛风雪抬头看向她。 舒舫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在盛风雪疑惑着想站起的时候,舒舫轻轻的将门给关了。 耳朵贴在门扉上听了小会儿,确定无人之后,她才快步到了盛风雪身前来,两人坐在一处。 一副做贼的样子。 这场景似曾相识。 “舒舫姐,怎么了?”盛风雪压低声音问。 “若是今夜你能将事情办妥了,说不定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了。”舒舫激动的说。 “什么事?”盛风雪又再问。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 舒舫回答说,定了定,她又再说道:“但据我所知,被喊出去的人最后都出了这院子。” “真的?”盛风雪欢喜莫名。 “是。” 舒舫肯定的点头,随后又低声说道:“曾经被叫出去的有绮丽大人和零落大人,还有现在的雪姬。” “零落之前也在这里过吗?”盛风雪很吃惊。 舒舫默默点头,继续说:“她们姐妹是一同过来的,也是在来的第一晚被叫了出去,然后第二天她们便离开了这里。” “雪姬不还在这里嘛。”盛风雪笑问。 “总得要个传讯的人嘛,”舒舫说,“再说现在的雪姬过得也挺好啊,只需要吩咐我们做事就行,还随时可以出太子府。” “确实哈。”盛风雪笑着点头。 “所以空琴,你千万千万要把握住,这可能是你从这里出去的唯一机会了!”舒舫严肃的说。 舒舫在这里呆了十多年,盛风雪知道,原本她应该是最想出去这里的人,但是舒舫在跟盛风雪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羡慕之情来。 这也很奇怪。 “嗯!”盛风雪重重的点头。 “夜晚做事你自己当心些。” 舒舫又说,在盛风雪满怀疑惑的时候,她又再说道:“当年绮丽和零落回来的时候可是惨不忍睹。” “怎么了?”盛风雪警觉的问。 “衣衫破破烂烂全身是伤,就像是掉下了悬崖。”舒舫想起这些还心有余悸。 “啊?——”盛风雪叫了一声,又慌忙掩嘴,随后才低声问道:“真的?!” 不知舒舫话里提到的,究竟是哪个绮丽和零落。 舒舫点头,回答道:“总之你自己当心些。” “那看来她们都平安回来了。”盛风雪在心中暗想,只要小命还在就成,为今之计,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快去,”舒舫移步到门前,“万事小心!” “嗯。”盛风雪点头。 得了舒舫这些消息,盛风雪心里便有了底,再在房间里磨蹭了小会儿,她便出门找雪姬去了。 雪姬领着盛风雪在太子府内转来转去,盛风雪一路无话默默跟随着。 走了许久,雪姬才在一个陌生房间前停下,指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吩咐道:“里面有一套衣服,你换了就从这里出去,外面的人已经等很久了,你动作得快些。” 侧方有一个小门,盛风雪记得,这就是今早她被零落大人带进来的地方。 雪姬带盛风雪出来走的是、与今早零落带她进来时完全不同的道路。 “是,雪姬大人。”盛风雪应承着。 雪姬微微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 盛风雪走到那个紧闭的房间,先是敲了敲门问了一句“有人吗”,确定无人她才推门进去。 屋里有两盏灯,一盏在门口,一盏在圆木桌上。圆桌上放着一套叠好的衣衫,盛风雪进门时就看到了。 整个房间陈设简单,除了圆木桌之外,还有一个雕刻着祥云的屏风,在盛风雪左手边位置,屏风后又是一个房间。 盛风雪简单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进来顺手便将门给关了,走过去拿起圆木桌上的衣衫,看也不看就直接转过屏风进了里面房间。 内里房间居然有两盏灯,都点在墙壁上。 房间空荡荡,只有靠墙的位置有两把椅子,椅子旁立有一人高的黄铜镜。 将内里门关了拴上,确认再三盛风雪才将这衣衫抖开来看。 材质比她身上穿的这件灰布衣衫要好很多。 淡绿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牡丹,银丝线勾勒有几片祥云,下摆是流云图,胸前是宽片纯白锦缎裹胸。 样式不繁复,比忘仙醉那套简单。 盛风雪熟练的换衣,往旁边的黄铜镜那儿看了看,确认了好几次,这才拿着换下的衣服往外面去。 将换下的衣服整齐叠好放回圆木桌上,吹熄了房间里的所有灯盏,她这才关门离去。 周围无一人,盛风雪往侧边去,想了想最终打开了门,悄悄探头出去,想先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说。 盛风雪刚探头出去,就见淡薄月光下静立着一个人,正背对她站着。 这人距离盛风雪并不远。 此人身长八尺,一身纯黑镶边刺绣长袍,着墨玉缎带,黑衣青丝不扎不束,随夜风微微飘拂。 安静得像是被定格的身影被月色拉长,明朗纯粹,天质自然。 遗世独立之姿,仿若神明降世。 不知为何,却给盛风雪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 听到门声这人转身过来,盛风雪这才看清。 这是一个戴着白面具的男人,面具上没有任何装饰,他的双手拢在袖中,正望向这边。 “空琴?” 一见她这人就问道。 话语明显有些迟疑,还带点儿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实在是久违了…… 这声音虽淡漠却很好听。 似曾相识。 盛风雪默默点头,迟疑了一下这才抬脚从门里出来,顺手将门给关了。 “在下君依。”君依说。 “啊?”盛风雪低呼,刚走两步脚便停了,心神电转之间她便想了起来。 这人便是上午和太子殿下说话的人。 “走。” 君依直接无视盛风雪的吃惊,一边转身,一边再说道:“太子殿下生辰宴将近,在下得尽快将礼物取回。” “原来是去给太子殿下取礼物。”盛风雪舒了口气,紧绷的肩头松下。 看来事情并没有舒舫说的那么严重。 盛风雪觉得舒舫太大惊小怪了。 君依双手拢袖一直往前面走,盛风雪迟疑着还是跟了上去。 盛风雪从太子府小门一直跟君依走,直到寂静大街上,她觉得心里瘆得慌,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君依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出城去取太子殿下的生辰礼物。”君依言语依旧淡漠,但至少还是回答了盛风雪的提问。 “我们就这样走着去吗?”盛风雪抿嘴,说话比之前更小心翼翼。 之前因为偷听了君依和环日褚的谈话,所以盛风雪觉得君依这个人难以琢磨,确切的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还能给周围人造成一股无形的压力,盛风雪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夜色正好,我们先散散步。”君依说。 盛风雪听不出君依话里的情绪,只能在身后默默地翻着白眼,亦步亦趋的跟随君依脚步。 月朗星稀,环境清幽。 夜风娴静,只此二人。 好像还真的……挺适合散步的。 第36章 在下已有心仪之人 君依拢袖,在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盛风雪只能跟在后面,始终与他距离三步。 两人一路无话。 因为今天才偷听过君依和环日褚那些莫名其妙、又很带羞涩成分的对话,所以盛风雪在看着前方君依的背影时,心情一直很复杂。 总觉得惴惴不安,脑中不断盘旋着,环日褚问君依的话,以及面前君依的回答: ——“君依,你一月一次,足够么?” ——“这种事你也要操心吗?” ——“如果不够的话,尽管来找本殿下!” 盛风雪一路想着,都快把自己给憋疯了! 无论怎么想,这两人对话就是那个意思。 “唉——”盛风雪不自觉地沉沉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前方的君依突然停住脚步,侧脸问了一句。 君依的问话出现得实在过于突兀,盛风雪被吓得退后三步,同时从思绪中回神,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戒备之姿。 君依本侧脸看她,见她如此便转过了身,白面具面对盛风雪良久,似乎是在默视她。 盛风雪背脊开始发冷,想转身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君依突然又开了口,道:“你是怕在下会对你做什么吗?” 盛风雪的身子晃了晃,翕动着嘴没有说话,被人猜中心事她觉得很尴尬,内心同时慌乱到乱七八糟。 她的模样确实可笑,跟遇到危险的某种小动物一般。 君依觉得心情很好,盛风雪甚至都听到了他愉快的笑声,虽然很轻微。 他又转身过去,但是没有再往前面走,一如既往地淡漠说道:“你放心,在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回答让盛风雪偷偷吐了口气,猛然地发现脸有点红。 本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但是想到前面那个人可能会再次转身过来,她也只得罢了。 盛风雪没有说话,其实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才好。 其实在这种氛围下沉默是下策,只会被对方认为是在默认,等盛风雪终于醒悟起来时已经晚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夸张了。 “在下已有心仪之人!”君依声音低微,语气不再冷漠。 盛风雪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温柔的声音说话,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这声音她实在是太喜欢了,无形之中撩拨着她那敏锐的神经,眼看就快到小鹿乱撞的程度。 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以及声音好听的男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 目前看来,君依属于后者。 盛风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君依却又先她一步说道:“她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在下与她相识短暂,离别匆匆,如今再想,那仿若还是昨日之事,又一如在下心中一梦。” 这剧本似曾相识。 但此时的盛风雪,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 “她现在在哪儿?”盛风雪眼珠一转问了出来,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忙又住了嘴。 君依的手难得的拿了出来,竖手指了指这漆黑夜空后又再收回袖中,语气惆怅而孤独:“也许变成了星辰,也许早已是尘埃。” “……”盛风雪无言应答,她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今再一想,她便认定先前是自己误会了他。 “走。”君依见盛风雪不说话也不动,说了一声后停顿了一下,又才说道:“马车在前方等着了。” 君依的语气又变得淡漠,仿佛刚才与盛风雪说出伤感话语的人并不是他。 “是。”盛风雪应了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之后君依就再也没有跟盛风雪说过一句话,和之前一样,他在前面信步走,盛风雪跟随在后。 “是因为那个名字……所以我才愿意跟她说这么多。”君依悲戚的想。 夜色更深。 直到转过数个街角后才看到一架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盛风雪原本以为这人的出现,正好可以缓解她与君依之间的尴尬,谁知这个少年下马车跟君依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这个陌生少年离去的背影,盛风雪难得的感觉怅然。 “上车。”君依吩咐说。 盛风雪回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君依。 实际上只能看到他的白面具罢了。 “你坐进去,在下赶车。”君依又说,声音提高。 “赶马车这种事情,应该是我做才对?”盛风雪反问。 “上去!”君依显然没了耐心,加重了语气又再命令了一次。 盛风雪知道自己就要惹到这个人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下一刻她像就是被灵猴附身了一样,一跃一窜就进了马车,片刻就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吁——”君依喝了一声,随后两马并行马车往前方驶去。 “吓死了,吓死了,”盛风雪惊魂未定,“这个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声音好听是真的,脾气不好也是真的,但是盛风雪却不知道君依长得怎么样。 她觉得,这人脾气烂一定是因为生得丑,不然的话为何要戴个惨白惨白的面具? 君依戴的白面具连个五官都没画,就只是一个椭圆形的轮廓,真正是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白面具上一丝缝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周围一切的。 “不知道他要去哪儿?”盛风雪心中想着,偷偷拨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 空旷的街面不见一个人影,夜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马车在纵横的街道上畅通无阻。 君依一路无话,盛风雪偷看了很多次,都只看见了他宽阔的肩头和随风飞舞的青丝。 背影莫名挺好看。 实在过于无聊,盛风雪由开始的哈欠连天,到昏昏欲睡,再到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白天很累,马车里虽然并不适合睡觉,但盛风雪还是睡得人事不知。 直到被一个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的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叫醒。 盛风雪坐起揉眼,片刻之后她才醒悟起自己还在马车里,心道不好马上便探头出去看。 并没有看到君依的身影。 身旁这妇人带着笑容说道:“公子方才已经进店去了,是他差我来唤小姐您的……他让您先随我洗漱,然后再去用早膳。” “哦。”盛风雪点头,有点茫然。 外面已有天光。 天还没有完全亮,路上行人并不多。 盛风雪被这妇人殷勤的搀扶着下了马车,落地之后她随意的扫视了周围一眼。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个大镇,前方有一个客栈,门大开着有人影来来去去。 “小姐这边请。”妇人礼数周全,盛风雪点头往前面走。 她刚离开便有小厮过来将马车往旁边赶。 “公子在楼上,您的房间在他隔壁。”妇人将她往店内引,一面带路一面说。 “他说是要住店吗?”盛风雪问。 君依没说过要住店的事情,再说刚刚盛风雪睡得那么熟,就算君依真跟她说了什么她也一定没听到。 “公子说,用了早膳你们要继续赶路。”妇人回答说。 “啧啧,”盛风雪在心里咂舌,“果然是有钱人,连吃个早饭都这么大手笔。” 稍微想想,盛风雪就能明白君依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样子罢了。 “他长得一定很丑!”盛风雪肯定的想着。 妇人带着盛风雪上了楼,并告知盛风雪君依就在隔壁,且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后,她这才替盛风雪打来了热水,且同时吩咐厨房替盛风雪准备早膳。 盛风雪沐浴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梳头。 第37章 被绑架 身为一个丫鬟,不仅让主人赶马车,自己还睡得诸事不知,盛风雪自知理亏,所以用早膳用得飞快。 等她急急忙忙下楼出来的时候,君依早已坐在马车前面等着她了。 盛风雪忙过去行礼,扭捏了一下还是恭敬说道:“君依大人,您进去里面歇着,我来赶马车。” 盛风雪忘了应该自称“奴婢”。 君依连头都没回,停顿了一下,看也不看她就回答道:“不累。” 这回答还真是省时省力。 “……”盛风雪又觉得很尴尬。 “上车。”君依又命令道。 “……哦。”盛风雪迟疑着又上了马车,进去乖巧坐好了,这下她是真的不敢再睡着了。 中午和晚上君依又找了客栈进去,和之前一样,他们各自一个房间,盛风雪依旧在他隔壁。 盛风雪以为,君依至少会停留一个晚上,谁知一个时辰后,老板娘又来叫醒了她,说君依吩咐让上路了。 她才刚沐浴完毕躺下,连个梦都来不及做就又要着急上路了。 盛风雪表示很无奈。 “真不懂得怜香惜玉。”盛风雪一面下楼,一面嘀咕抱怨。 没有办法,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自然是君依吩咐怎么做,她就必须得怎么做。 “君依大人,您都不歇息下的吗?”盛风雪立在马车旁问道。 君依换了一身衣裳,但依旧从头到脚一身黑,还是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虽然问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但是盛风雪还是想问。 “不累。”君依语气还是很淡薄。 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他固定的台词。 盛风雪叹息了一声,态度良好,道:“您先歇息会儿,我来赶马车,您将路线告诉我就成。” 君依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片顿之后才轻巧地跳下马车,点头道:“好。” 随后他便递了张纸过来,待盛风雪接过他又将手揣回袖中说道:“地图,照红线走,不明白,便问。” 她已经习惯于君依的惜字如金了,幸好他的话都很好懂得。 盛风雪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地图,纸上线条纵横交错,分黑线与红线,比一般地图好区分。 看了小会儿之后她默默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 “地图拿反了。”君依突然说。 盛风雪心里一惊,忙观望周围纵横交错的路道,发现自己真的将地图拿反了,她有点尴尬的点头,快速的将地图摆正。 “君依大人,您这面具上都没有眼睛,您是怎么看到我地图拿反了的?”盛风雪一面看前方路,一面随口问道。 君依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他才回答道:“能看。” 盛风雪愕然转头过来看向他,却只见他一个背影。 答非所问。 “注意安全。”君依说。 话音刚落,马车帘子也被他一并放下。 “哦。”盛风雪迟疑着应了一声,然后才坐到前面去。 “怎么还不走?”马车一直未动,马车里的君依问了一声。 “马上。”盛风雪回答着扬起马鞭。 马车继续往前,两边外围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前路并不黑暗。 盛风雪本害怕走夜路,但想到后面还有一个人在,她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行至后半夜,马车速度放缓,路面崎岖不平。 前方极远处有座山,地图上显示,过了这座山没多久就到目的地了。 一直在马车里寂静无声的君依突然拨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紧接着才对前面的盛风雪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盛风雪正专心致志的驱赶马车,得空后,她才快速回答道:“不知……前面是一座山,按照地图来看,过了这座山就快到了。” “停下。”君依说。 “哦。” 盛风雪应了声,费力的将马车停稳这才回眸问道:“君依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君依没有回答她,而是拨开马车帘子跳下了地,先是看了看这漆黑四周,随后才转头对盛风雪道:“你进去。” “啊?”盛风雪吃惊。 “路道不平,危险。”君依依旧回答得言简意赅。 “哦。”盛风雪应了一声便跳下了地去,随后又钻进了马车。 君依又坐去前方继续赶马车。 盛风雪知道自己赶马车技术不行,所以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怨言,完全听从了君依的安排。 马车继续往前,君依赶得比盛风雪平稳许多,连盛风雪自己都感觉得出来。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一下,盛风雪偷偷拨弄了一下帘子往外面看,他们已经快要进山去。 这条路在两座山壁之间。 “快到了呢,”盛风雪自言自语的说,又再顺势将软绵绵的身体靠在马车壁上,“到了应该就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她打算等过了这段路,就再去请求让自己赶马车,所以现在的她全身心都注意着马车外的风景和动静。 “得得得——”似乎有马蹄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 盛风雪凝神听着。 声音渐渐就到了马车之外,好像是两匹马的声音。 与此同时,马车也慢慢停下了。 她想了想往前去探出身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盛风雪拨弄开马车帘子的时候,正看到坐在马车前不动的君依,以及架在君依脖子上的那把明晃晃的大刀。 盛风雪刚探出头去,就被拿刀的那人看见了,只听他冷冷的盯了盛风雪一眼后大声喝道:“别动!” 她的心里一抽,定定的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君依,张嘴本想喊一声,却被这人给生生吓了回去。 马车外围的灯笼照亮周围,盛风雪趁机看清了要挟君依的那个人。 身穿深蓝布衣,戴着小丑面具,面具上画着眼睛,眼睛下方还用朱笔画有鲜血痕迹,在灯笼的光泽下甚为骇人。 这人身形修长,不是一般人所说的五大三粗的打劫形象。 身后有一匹棕色骏马,正低头啃草。 盛风雪身前还算明亮,她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听到的是两匹马的声音,那么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这里。 她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做出防备之姿侧脸正欲寻找时,就见马车左侧出现一个身影,随着那人的靠近影子逐渐被拉长。 盛风雪刚想往后退,蓦地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淡青的灰尘般的东西就铺天盖地的朝她脸上撒来。 她没有防备到这个,等盛风雪终于扬袖去遮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片刻后她便觉头脑眩晕,随后瘫倒在马车里渐渐的晕了过去。 又是迷药! “真倒霉!”晕倒之前盛风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中了多少次迷药了…… 第38章 人人平等 那人探出另外一只手,在盛风雪鼻翼旁停顿了一下,确定她晕了过去,他这才往前方走去。 这人穿着和前面一样,连身高都差不多,整个人却比前面那人秀气多了。 顺手将从身旁的骏马身上取下水袋,倒出水来将手里的迷药洗净了,他这才往前面走去。 前面那人已将大刀从君依的脖子上放了下来,顺手往地上一丢,立马做出抱拳的姿势正对君依。 “君依大人,请恕小的失礼了。” 君依沉默着看了看这二人,那个洗完手的人也过来跟他抱了一拳,两人都说了相同的话。 “怎么是你们?”君依问,有点吃惊的样子。 “壮五和文三出门去了,太子殿下消息过来的时候,正巧被我们兄弟二人接到,于是,小的与之安就冒昧的接下来了这个任务。” 说话的是方才拿刀威胁君依的人,这人名叫顾让清,旁边那个抛盛风雪一脸迷药的是顾之安,这两人是同胞兄弟。 “里面的姑娘无事,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接话的是顾之安。 君依点点头,吩咐道:“先过去。” “夜宵已经准备好,君依大人这边请。”顾之安态度恭敬。 君依轻巧跳下马车,一跃上了旁边骏马,换之则是顾让清赶马车,他与顾之安一道提前往旁边去。 马车蜿蜒往上,爬了半个坡,他们照例落脚在了山神庙里。 顾让清和顾之安两兄弟靠着马车说着闲话,君依在半旧的山神庙里用着夜宵,盛风雪依旧在马车里昏迷着。 从这里看去,就能看到他们来时的路,此地距离先前他们落脚的客栈有半日路程,若是骑马的话时间,又可以再缩短一半。 “绑了。”君依从山神庙里出来,看样子已经用完了早膳,白面具依旧不离身。 “时间还早。”顾之安恭敬地说。 “万一那姑娘提前醒了呢。”顾让清接话。 “你们先将本大人绑了,本大人要睡觉,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过,累。”君依说。 “君依大人辛苦了,呵呵,”顾让清讪讪的说,然后一溜身进了山神庙,脚步飞快,“之安,君依大人就交给你了,我先去收拾碗筷,以免被这姑娘看出来端倪。” “诶?——”要不是戴着小丑面具,只怕顾之安的眼珠都要被他给瞪出眼眶。 “恕你无罪,之安绑。”君依说。 “失、失礼了!”顾之安又抱一拳,说话结结巴巴。 绑架君依大人只是做个样子而已,顾之安就只绑住了他的双手。 君依自然不满意,让顾之安躺在地上,他亲手示范了一下之后,顾之安这才敢照做。 顾之安比顾让清胆小,顾让清比顾之安滑头,所以顾之安永远是最吃亏的那个。 兄弟二人将一切准备好,围着山神庙里里外外转了三圈,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他们才去到远处一个大石头下吃早膳。 速度飞快,没有多久便折了回来。 盛风雪直接被扔在了君依身边,连双手双脚都没绑。 顾让清怀中抱着大刀,靠着木柱子打盹;顾之安拿了本书出来慢慢看着,随时瞟着盛风雪的动静,只要她稍微有个响动,他都会快速的把书往身后藏。 搞打劫和绑架的人居然还如此爱学习,若是真被盛风雪知道,只怕要笑死在当场。 “之安,人快醒了,别看了。”顾让清微微抬了抬头,低声说。 “是。”顾之安应了一声,出去将书藏在了骏马身上的包袱里,然后又再折回到盛风雪身前。 始终距离盛风雪三步远。 天光慢慢从山神庙房顶瓦片缝隙里透出,远处已有丝丝太阳刺破厚重云层。 盛风雪醒来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晚很多。 她一睁眼,便看到前方山神庙门口那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怀里抱着大刀正对她,堵住了门口。 转脸看,另外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就在她身前不远处,盛风雪不用想都知道他是来监视自己的。 “你们被我们绑架了。”见盛风雪转头过来看着自己,顾之安便说出了这句很拗口的台词。 盛风雪的身体往后缩了缩,随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被他们束缚住手脚,同时,她也发现了旁边头枕在整齐稻草上的君依。 就像个粽子一样被绑着,双手绑在胸前,双脚绑在身后,若是想动的话就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捆绑的手法并不老道。 “君、君依大人?……”盛风雪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压着声音喊了一句,对方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幸好戴着面具,否则盛风雪一眼就能发现君依睡着了,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睡着,是真的很难让人正经起来的。 “他只是被我们打晕过去了。”门口的顾让清回答了一句,为了显示自己的嗜血,他还故意用刀柄在地上跺了跺,同时又加大了声音说道:“他的命就捏在你手里。” “什、什么?”盛风雪瞪大了眼睛,现在她与君依的小命,不是应该捏在这两个绑匪手里吗? “只要你愿意替他而死,我们就放了他!”顾让清说,很贴心的解开了盛风雪心里的疑惑。 “凭什么?!”原本平静的盛风雪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怒了,“凭什么,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盛风雪又质问了一句,完全没有给两人反问的机会,她又再加大声音说道:“我跟他又不熟,凭什么,我就一定要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命?!” “……” 盛风雪的连番质问让顾让清和顾之安无言应答,两人面面相觑都被整懵了。 按照以前壮五和文三所说的,这个时候被绑架的姑娘不是应该哭哭啼啼的,或者说义正言辞的甘愿为主子卖命,甘愿为了主人而牺牲的吗? 顾让清和顾之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被盛风雪这一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了。 “他不是你的主人吗?”顾之安问。 “是又如何?!”盛风雪还是质问,火气还没灭,被数次用迷药整晕,盛风雪已经快气到当场爆炸,现在她已是不管不顾的豁出去了。 去他娘的! 太他妈倒霉了…… 盛风雪很想骂脏话,虽然她是个文明人。 “人人都是平等的,为什么就一定非要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盛风雪语速极快,嘴唇都在颤抖。 君依白面具下的唇角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 “再说你们绑架人不外乎为了钱财……既然这样,你们杀掉他便代表着失去了筹码,我一个丫鬟自然没有他那么值钱。”盛风雪虽然气愤,但是却也没有气到连目前的境况都忽略掉,常识下的问题不用想都能理清。 “……你不是说,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生命的吗?”问话的还是顾之安。 “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不到万不得已我凭什么要为他人而放弃生命?”盛风雪说,“你们只是为钱而已,只要你们最终得到了想要的钱财,你们就一定会放了他的。” 第39章 表现 “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得到钱财之后杀你们灭口吗?”门口顾让清问。 “车上只有我与他两人,再无旁人,你们也是清楚的。” 气也出够了,盛风雪便开始绞尽脑汁想应对之策:“我们只是出门办个事而已,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钱出门……若是你们想要更多的钱的话,就必然得让人回去筹措,我若能平安回去,自然就能见到别的人,那么我也能在筹钱的同时,找人来对付你们。” 盛风雪直言不讳。 “你是想死么?” 君依在心里咆哮,这女人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幸好顾让清和顾之安是来陪他演场戏的,若现在遇到的是真正的绑匪,只怕对方已经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了。 “我们可以派人跟你回去,监视你。”顾让清说。 “你们不会!” 盛风雪说得肯定:“他是有武功的,虽然我不知深浅,但我知道,若是你们只剩下一个人的话,他就有可能寻了机会跑掉……所以,你们不会派人跟我回去,若是他跑了,你们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君依确实是有武功的,顾让清和顾之安知道,若是君依真要跟他们动手,只需要数个呼吸他们兄弟就能倒地昏迷。 但是他们不知道,盛风雪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其实……盛风雪是乱说的。 “果然,这女人也懂武功。”君依默默听着,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姑娘真是好口才,字字珠玑,让我等,毫无还手之力。”顾让清唇角抽动着,说道。 “谢谢夸奖。” 盛风雪翻了个白眼,随后又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让我回去筹措银两了?” “万一,你不回来了呢?”问话的是顾之安。 盛风雪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君依,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以为他还依旧昏迷着,于是她才回答道:“虽然我也这么打算过,但是又想到这一路上他还挺照顾我的,而且身份貌似还有点尊贵,所以,我是一定会回来的。” “万一你带着人回来呢?”顾让清问。 “万一我将银子筹措好,你们又撕票了呢?”盛风雪反问,趁机靠近君依,快速往他腰前一抓。 君依还是一动不动,虽然对她的行为有点吃惊。 “不会,肯定不会!”顾让清摆手。 “那我也不会带人来这里。”盛风雪说。 顾让清与顾之安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顾之安便站了起来,将盛风雪从地上拉起,直接往山神庙外面推,顾让清让开。 “外面有两匹马,你自己挑……明天的这个时候你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顾让清在盛风雪背后说。 “希望你们信守承诺,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盛风雪说着,费劲的翻身上了最近的一匹棕色骏马。 那骏马正好是顾之安的,上面有一个深紫色包裹,在策马扬鞭之前,盛风雪将包裹解下捏着扔了过去。 顾让清伸手接住。 随后盛风雪便骑马快速离去了。 头也不回。 顾让清和顾之安默默地看着盛风雪离去的方向,心情都有点复杂。 直到盛风雪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们这才进去为君依松了绑。 “她居然顺走了我的玉佩。”君依站起身说,顾之安正替他轻拍身上沾染的稻草碎。 “估计是想用大人您的玉佩去换钱,毕竟她一个丫鬟身上,不太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顾让清回答说。 “……我们刚刚好像忘了告诉她,需要筹措多少银两。”顾之安突然说道。 三人这才想起,他们竟然忘记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 “无妨,先等等再说。”君依说。 盛风雪的反应和之前她们完全不一样,暴躁中带着计谋,一步一步将顾让清和顾之安引入自己的设计圈内。 这是他第三次试探。 第一次是绮丽零落两姐妹,第二次是雪姬,第三次才是盛风雪。 虽然前两次他最终都“得救”,但是却远远没有这一次盛风雪的表现这么出彩和让他吃惊。 尤其是那句:“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不到万不得已我凭什么要为他人而放弃生命?” 在这个尊者尊,卑则卑的世上,君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与众不同的话。 主人要丫鬟生,丫鬟就能生;主人要丫鬟死,丫鬟就必须得死! 现在,竟然也有人倡导生命平等。 很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和曾经的某人真的太像了! 这又让他想起了诸多的前尘往事…… “我出去走走。”君依站在山神庙门口,说道。 “是,君依大人。”顾之安说,态度谦卑,一如既往。 顾让清卸载了马车,牵了两匹马去溪水边饮水,顾之安又寻了个僻静角落继续看书。 君依说要出去走走,那必然是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所以他们兄弟俩都识趣的离得远远的。 转过山岗,这里被许多柏树所遮挡,不知不觉间,君依就已看向了盛风雪策马离去的方向。 “是因为那个名字吗?”君依从柏树缝隙看向下方的路,将袖中的书信打开又再仔细看了一遍。 “她明明是有自己名字的。”君依心想。 手指落在盛风雪名字上,君依才终于明白,她不是她。 “她并不是真正的空琴啊。” “或许空琴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 后面的事情他不忍再想,想一次心就会抽痛一次,反反复复,至死方休。 “但是那丫头为什么非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呢?”君依想不明白。 君依仰面看着远处稀薄的日光,他的白面具一如既往的冰冷。 “明天,或许会下雨呢。”顾之安对回来的顾让清说。 “那她会不会,不来了?”顾让清走过去与他同坐一处问道。 “应该……会回来的?”顾之安不能肯定,回答得犹犹豫豫。 “她不会是想带着君依大人的玉佩逃跑?”顾让清吃惊的说,“那玉佩可是君依大人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未见离身过。” “我们当时该制止的。”顾之安有点后悔。 “要不是君依大人自己说,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现玉佩被那姑娘偷偷拿走了啊。”顾让清说。 顾之安点头,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君依大人当时就应该知道了,但是他自己没有制止……” “之安,你的意思这是君依大人默许的吗?”顾让清问。 “估计是君依大人想看看那个姑娘到底会怎么做。”顾之安猜测。 “若是玉佩真的丢了就麻烦了,据说这个东西是某个小姐给君依大人的定情信物。”顾让清垂头丧气的说。 “谁说的?”顾之安很好奇,急切追问。 “零落大人。”顾让清回答。 “哦。”顾之安点头,便没有再问下去。 第40章 好可怕 盛风雪的心里虽有诸多猜测,但是她依旧不敢大意,出了山神庙,她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幸好那地图还揣在她怀里,不然的话,面对这么多纵横交错的道路,她非得迷路不可。 她决定自己所有的猜测都一定要在救出君依后,再亲口去跟君依去证实。 整件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个多时辰后,盛风雪终于到了晚上他们住过的那个店,她没有进去,而是问了行人最近的驿站在哪儿。 确认再三她才策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距离这里还很远。 驿站担负着各种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信息传递任务。 盛风雪知道君依和环日褚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她认定若是打出太子殿下朋友的名号,再加上她偷偷顺来的玉佩一定能够得到驿站的帮忙。 随便是哪个太子殿下的名号都好。 策马奔腾,半上午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驿站。 一个修建在交叉路口,并不恢宏的建筑,中间有高楼,两边全是院子,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卉。 环境清幽,不见一个人。 盛风雪翻身下马,将棕色骏马拉到转角古井边,提了水上来让骏马喝了,她这才将它牵到了对面草地上去。 而后她又再折回这驿站门口。 还是不见一个人。 盛风雪不经觉得自己走错地儿了! 但是这里确实有一个牌匾,上面明确写着“宁安镇驿站”。 盛风雪想了想,最终走了进去,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盛风雪就这样长驱直入,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她。 踏进大门,便见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地面长满了杂草,有一条路直通前方客厅。 盛风雪凝眉,这里居然跟野外差不多,偏僻角落里放了两匹马,马儿正悠闲的吃草,见人来它们也不为所动。 四处观望,依旧不见一个人,盛风雪朝着那个半开的大门走去。 探头进去,里面一张圆木桌最是显眼,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有些盘子装着半份菜,有的盘子只剩一层油。 墙壁边有只手,圆木桌边露出半个头,这人面前放着好几个倒了的白瓷小酒瓶。 只一眼盛风雪就知道这人喝醉了。 满屋子的酒气,令人作呕。 盛风雪捏着鼻子走过去,这人的鼾声越来越大,她踹了这人几脚,这人依旧不为所动。 “……”盛风雪真是欲哭无泪。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看样子这家伙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盛风雪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等,又烦躁的踢了这人几脚,这才飞快的出去了。 站在大厅前等了小会儿,还是不见人来,她快步走了出去,刚欲出门去她又再折回。 只见她径直往偏院角落去,然后择了匹最精干的马牵了出去。 这马比顾之安的马更壮实。 盛风雪现在终于明白她跟别人打听驿站时,众人那一脸嫌弃的原因了。 这条路明显行不通,盛风雪又不好惊动官府,于是便再骑马来到了先前问路的大道上。 路遇一个沿街串巷的货郎,盛风雪向他仔细打听了一下周围情况,等那人离开她才寻了个干净地用小石子画周边地图。 她从太子府出发,现在已经过一天一夜,外加她现在耽误的小半天,加在一起大约已过二十个时辰。 回去搬救兵已经来不及,他们又要求明天天亮之前必须赶回去。 大概还剩下十个时辰不到。 无论怎么算都来不及了! 宁安镇周边有清水镇和弘山镇,再往远一点,便是之前盛风雪经过的俞家镇。 俞家镇就是之前盛风雪和玥影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镇。 三个镇相通,若是昼夜不停地话最快能在傍晚时分赶到。 找好帮手再赶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定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回。 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盛风雪只能赌一把,希望那个店家还记得自己,还记得玥影曾经说过的话。 俞家镇再往边疆处骑马大半日就能再回到严府,盛风雪显然并不想那么做。 主意拿定,她便翻身上马,然后往清水镇赶去…… 盛风雪过一天一夜多都还没有回来,舒舫她们担心得不行,但是又不好直接去问雪姬,几个人就只能趁着用午膳小声讨论。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问话是是一向胆小的映雪。 “雪姬自从把空琴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罗锦屏低声的说,“不知道是不是她也跟着出去了。” “雪姬跟着的话,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舒舫说。 “谁知道呢,”春良嘀嘀咕咕,“万一雪姬趁着这个机会整空琴呢,别忘了,空琴也和她一样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 “看样子她们好像彼此不认识。” 罗锦屏又说,将头埋得更低之后,她才大胆猜测道:“你们说,她会不会趁着这个好机会将空琴害了?毕竟认识空琴的就我们这几个,就算我们其中哪一个消失不见了,别人也不会过多关注。” 罗锦屏经常被雪姬整,所以她一直觉得雪姬是她见过的心理最阴暗的女人。 “应该不至于。” 舒舫说,她是知道点内情的人,为了大家不再胡乱猜测她又再说道:“我估计她就要回来了。” 绮丽和零落被带走一次,雪姬也被带走了一次,她们出外的时间大约是三天三夜。 所以舒舫觉得,盛风雪应该也能在那个时间回来。 “我们在这里无权无势的,就算是明知道空琴出了事,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帮忙好。”映雪瑟缩着头,小声的说。 “她是茹仪公主的人,不知道空琴出事的话,茹仪公主会不会管。”春良也接话说道。 “应该不会管,”罗锦屏皱着眉头,“空琴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算是被茹仪公主给遗弃了,她自然是不会再管的。” 众人点头,都赞成罗锦屏的话。 舒舫扶额无语,只能期盼盛风雪福大命大,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时间计算有误,等盛风雪终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亥时了。 那个客栈早已关了门,只有檐下两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隔壁南宫当铺早就没了人,连点光亮都没有。 这里地势僻静,不如先前那些客栈繁华,基本在戌时就会关门。 盛风雪将马拴在旁边的木柱子上,走过去毫不犹豫的敲响了大门…… 第41章 吹得天花乱坠 门被拍得“砰砰砰”作响,时间紧急,盛风雪也顾不上许多,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开门,开门!” 拍门数下后,她便将耳朵紧贴门扉往里细听,有腿撞板凳的声音,而后才有脚步声往门口来。 盛风雪暗喜,忙将身体站直,静静等待着。 果然不一会儿,门就被人打开了一半,一个脑袋往外面探了探,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盛风雪。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快速的打量她之后才客气问道:“小姐是打算住店吗?” 盛风雪的身后并没有别的什么人。 问话时,他便提着灯盏走了出来,盛风雪才看到他身穿粗布麻衣,戴着一顶帽子,肩膀上还围着一条抹布。 看样子是被留下守夜了。 客栈店家为了不错过生意,往往都会这么做。 “请问,掌柜的在吗?”盛风雪单刀直入的问。 这少年不是那天她所见到的那个戴高帽的人,是个生面孔。 “小姐找我们掌柜的所为何事?”店小二谨慎的问,手还扶着门框,原本想先让盛风雪进来的,听到盛风雪这样的问话后他便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盛风雪不是来住店的。 “我需要他的帮助,”盛风雪急切的说,“我家公子遭了难,我想请他帮帮忙。” “你家公子是谁?”店小二问。 “掌柜的见过的,”盛风雪说,“之前他还留了银子在这儿,说以后还要来这里照顾你们生意。” 店小二凝眉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于是便对盛风雪道:“小姐您且稍等片刻,掌柜的在里屋,小的马上就去叫他出来。” “好。”盛风雪回答得言简意赅,并没有要径直进去的意思。 店小二行礼之后,提着灯盏就快速往里去了,盛风雪只能等待着,希望这个店家能够帮忙,她现在已经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 店家并没有让盛风雪等多久,就从里屋匆匆出来了,店小二将原话告诉了他知道,所以等店家出来,再见盛风雪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 盛风雪容貌没有变,比以前穿得更华丽了,简直是判若两人。 店家快速的将盛风雪请进了大堂,店小二殷勤的点了亮后,便被店家遣去睡觉去了。 “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为他做事去了。”店家唏嘘着,当时他们剑拔弩张的情景他依旧记得。 “如今我家公子蒙难,小女子希望你能伸出援助之手。”盛风雪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店家有些迟疑,眼珠转得飞快。 “当然,事后的酬劳是必不可少的,”盛风雪抛出了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当然,若是你愿意全力协助,且保密的话。” “有……”店家瑟缩了一下头,想了想还是问道:“有危险吗?” “有。” 盛风雪没有隐瞒,顿了顿她又再说道:“有钱被打水漂的可能。” “……”店家有点不明所以,露出退缩之意。 “啪”的一声,盛风雪直接将从君依那里顺来的玉佩拍在桌上,就在店家盯向着玉佩的时候,盛风雪又说道:“这个玉佩是我家公子的,应当是很值钱的。” “是!”店家两眼放光,“这可是上等古玉啊。” “你还懂玉啊?”盛风雪笑了笑,吃惊着问了一句。 她不懂玉,只是顺手那个信物罢了。 “旁边就是南宫当铺,没事的时候跟他们学的,略通皮毛罢了,”店家摆手,一脸谦虚,“这玉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 盛风雪不自觉的收紧了握着玉佩的手指。 “若你能筹措到银两,且还能替我找些人来的话,”盛风雪指了指他这客栈,“事情办妥,我想我家公子一定会送你一间新的客栈。” 盛风雪又比了三个手指,补充道:“三个那么大,而且还在京城。” “真……真的?”店家兴奋不已,但是还是有所顾忌,上上下下的打量盛风雪,在心里猜测这话的真实性。 “先前我不是说过的吗,你得全力帮忙且愿意保密。”盛风雪说。 “……”店家还是没有说话,他不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万一鸡飞蛋打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万一面前这人是骗他的呢。 “你想想,当今除了皇帝陛下最大,还能有谁?”盛风雪问。 店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是太子殿下啦。” “我家公子就是太子殿下的朋友,”盛风雪说,“太子殿下生辰将近,我本与他一路去取太子殿下的生辰贺礼的,运气不太好,半路被人给劫了,我家公子还被人给绑架了。” “啊?——”店家很吃惊,张大了嘴。 “所以,我才问你是否愿意赌一把,”盛风雪说,直直的盯着他,“赌得好,从此风光无限,赌得不好,大不了从头再来。” 店家纠结得很。 谁都知道,一旦和未来的皇帝陛下搭上了关系,以后可就真的是前途无量了。 但是又一想,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很大的疑问,于是,他便快速的问了出来:“既然如此,小姐你为何不去找官府?” “让这件事情闹大吗?” 盛风雪反问:“出动官府的话,就必然会被太子殿下给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了就一定会很生气,一生气就过不好这个生辰……既然太子殿下都不好过了,那么必然我们也不会好过,都会跟着一并瞎折腾。” 店家没有说话,盛风雪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家公子一向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而坏了心情,他也不想坏了太子殿下的兴致,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店家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良久才算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低声问道:“那需要小的怎么做?” “你现在能马上筹措出多少银两来?”盛风雪问,不打算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店家想了想,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这才说道:“八、八千两。” 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你再想想办法,凑够一万两。”盛风雪快速的说。 店家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然后呢?”店家问。 “派人帮我去京城送个信。”盛风雪说。 店家表示没有意见。 于是盛风雪便让店家拿出了宣纸和印泥,摆弄了几下将信封了,这才交给了店家。 店家去隔壁敲响了南宫当铺的门,又成功筹措到两千两银子,连同自己的八千两银票一同交给了盛风雪。 盛风雪给店家画好了来时的路线,做好一系列安排,嘱咐他们一定要在辰时之前赶到指定地点。 随后她便带着八千两银票和两千两银子,策马原路返回。 店家进去将所有人喊醒,包括妻子女儿和父母,店小二得令之后便从后门找人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信件偷偷交给十四岁的女儿,叫她现在连夜去京城。 外面竟然下雨了。 “难怪他进来的时候头上有水。” 盛风雪抬头看了一下漆黑夜空,路面依稀可见,她扬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回。 下雨便下雨。 第42章 最大努力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渐渐地,变成了瓢泼大雨。 马蹄踩在水洼里激点泥泞,还没等泥泞落下,骏马就已远去。 盛风雪又换了马,日行千里的那种,这是店家最舍不得的一匹。 店家他们可以慢慢来,但她必须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 “这或许就是舒舫说的唯一机会?”盛风雪这样想着,虽然不是很确定。 这一路的劳累她想了很多,身体已经逐渐支撑不住,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劳累奔波过。 她只能靠着胡思乱想来减少身体的疼痛和不适。 头很痛,身体重,屁股都颠得快肿了,全身因为大雨而湿漉漉的,头发服帖的搭在耳边,正滴滴往下淌着雨水。 大雨伴随着闪电,远处有闷雷,盛风雪几次都差点被惊得坠下马去。 “没办法,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应该全力做到!” 说盛风雪不后悔是假的,奈何她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前方布满荆棘,只要她认定的路,就算是赤脚踏平荆棘她也要奋力前行! 虽然是真的很痛。 万幸不用翻山越岭,不然的话盛风雪铁定要迷路。 闪电像是天空的裂痕,白得刺眼。 君依半靠在山神庙门扉上,怔怔的看着外面被打湿,渐渐到积水。 有点冷。 君依吐了口气,心里千头万绪。 想了很久,他终于决定放弃这种无聊的试探。 没有谁能达到他的要求,没有谁能真正理解他。 更没有谁能代替那个人! “前面官府腐败,驿站无用,只怕她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避雨。”君依苦涩的笑着,暗自思索。 他故意没有带多的银两出门,在路上,除了替盛风雪支付吃饭的钱之外,他就再也没有给过盛风雪一丝一毫。 “有点反常啊。”君依想。 以往带绮丽零落,和雪姬出来的那两次,他在路上可是都有给她们百十两银子的。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讨厌她占了那个人的名字。” 君依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幼稚的迁怒行为罢了。 名字是茹仪公主赐的,所以,让盛风雪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茹仪公主。 “君依大人也没料到今天会下雨。”顾之安低声问旁边的顾让清。 两人躺在草地上,一直没有睡着,默默地看着君依的背影,小声说着话。 “肯定的,若是君依大人料到今天要下雨的话,肯定就不会安排我们绑架他了。”顾让清说。 “也不知道那姑娘到了哪儿了?”顾之安有点担心。 “应该在哪里避雨,”顾让清说,“你看雨这么大,只有傻子才会冒着这么大的雨到处跑。” 顾之安没有再说话,转身过去闭着眼。 顾让清又看了看君依的背影,也闭上了眼睛。 君依还保持着那个样子,或许是真的在担心盛风雪的安危,从下雨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就算风把雨吹进来打湿了他的发梢,他也没感觉到。 山神庙房顶雨声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君依突然揭下了白面具仰面正对着这漆黑夜空…… 昼夜不停地骑马,盛风雪的身子已被抖得散了架,她只能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往前跑。 夜色由深邃慢慢的变得明朗,大约丑时的时候大雨停了,盛风雪寻了棵大树停下,从马背上直接滑落在地。 抖落斗笠和蓑衣上的水珠,胡乱用了些干粮喝了点水之后又再启程。 裙角早已沾染上了污泥,变得难看至极,现在她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若真是那样,她情愿赌一把。 一旦赌对了,她便能离开那个叫“葬身之地”的地方,茹仪说过那卖身契不能用钱去买回来,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努力去拼得一席地位。 这边雨停,山神庙那边雨也差不多同时停了。 君依看着被淡薄月色覆盖的黑夜,侧脸对屋里的两个人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估摸着她也快回来了。” 地上的两人一股脑的爬起,然后到了君依面前。 “绑。”君依吩咐说。 两人对望一眼,只得照做。 君依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了! 回来的时间与盛风雪先前计算的没有多大的出入,寅时末卯时初时,盛风雪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 前面就是山神庙了。 盛风雪简直就快喜极而泣。 她的头晕得更厉害了,周身软绵绵的,马儿驼着她,她都觉得自己都快化成一摊水了,而且还是灼热的水。 不,用岩浆比喻似乎更为恰当。 骑马翻山,缰绳她已经没有力气握住,伏在马背上的她,只能紧紧的抱着马的脖子,不让自己滑下地去。 山神庙前,站着一个人影,盛风雪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迷迷糊糊的看到那人身前的一抹亮光。 那是大刀折射出来的光,明晃晃的,晃得她眼睛生疼,比看到之前的闪电更让她难受。 顾让清一眼就发现了她,不,确切的说是先发现了出现的马,马已不是先前顾之安骑的那匹。 “回来了。”顾让清冲里面喊了一声,然后才冲了出去。 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马儿被吓得惊了一跳,差点把盛风雪甩下背去,她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妙。 头发乱糟糟的,小脸绯红,全身湿透,斗笠和蓑衣绑在马身上,压着一个小箱子。 顾让清心道不好,慌忙将大刀扔在地上伸手来搀扶盛风雪,谁知盛风雪却伸出她那无力的手将他挡了。 无奈顾让清只得上前牵马,连同马儿一起将盛风雪往山神庙里带。 这个时候顾之安也出来了,看到盛风雪如今的模样也大吃一惊,顾不上许多他忙折回山神庙,飞跑着到了君依面前。 “她……她回来了。”顾之安激动的说。 “我刚刚听到你们喊了。”君依说,语气很平淡。 雨刚停不久她就回来了,真有这么巧? “她好像生病了。”顾之安快速的说。 “什么?”君依反问了一句,有点莫名其妙。 而此时顾让清也缓缓牵着马进来了,同时接下了顾之安的话:“应该是一路淋雨过来的。” 盛风雪努力的抬了抬脸,看到了那个还被绑在地上的君依,突然间她很想笑,结果发现,自己连一个简单的面部表情都做不到。 “累。”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字。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好想睡。 但是在睡之前,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于是她努力的将头再抬了抬,手慢慢摸向被斗笠和蓑衣覆盖的小箱子,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一万,两,这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说完她便垂下了头去。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君依被雨水润泽之后的服帖头发…… 第43章 等我 盛风雪说话的时候,君依正好被顾之安给解开了绳索,还没等他靠近说出一句话,盛风雪就昏迷了过去。 顾让清解开那个小箱子,打开数了数,八千两的银票和两千两的银子,合计正好一万两。 “还真是一万两啊!”顾让清仰头对君依说。 “事到如今你还数那个有什么用?!”君依质问了一声。 “看样子是发烧了,烧得很厉害,”顾之安看了看,这人是君依带来的,无论是小姐丫鬟、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都没有资格触碰,“一路淋雨过来的,不知道她到底跑了多远的路。” 所以之前,他们才没有将盛风雪给绑起来。 “快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君依快速的吩咐,有点着急。 “好,小的马上就去,”顾让清回答说,“山神庙下面就有。” “看样子有点严重,一般的大夫可能没有什么用。”顾之安探头说了一句。 “那也总比没有强!”君依语速飞快,“还不快去!” “是!”顾让清忙不迭的应了,拉过棕色骏马就往山下冲去。 “先将她抱草地上去,躺平。”君依吩咐说。 顾之安往后退了两步。 “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君依语气不善。 他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碰过女人了,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没有。 “这是君依大人您带来的人,小的们不敢妄动。”顾之安说得有理有据。 君依啧了一声,想了想便伸出手臂去,操起盛风雪膝弯,让她的后脑搁在他手臂上,然后将她往草堆那里抱去。 盛风雪的身体很烫。 烫得君依的皮肤发痛。 “先去烧些开水来。”君依头也不回的吩咐说,随后才单膝跪地,将盛风雪轻轻的放在了草地上。 动作轻柔至极,仿佛他一用力盛风雪就会碎掉一样。 盛风雪的整张脸通红,就好似火炉一样,嘴唇干得起死皮,看起来甚为吓人。 君依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再探探自己的,这才发现盛风雪的温度比他想象的还高。 “我好像……真的做过火了。”君依垂头,好像是在跟盛风雪说话。 他并不讨厌盛风雪,反而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是他见过第二特别的女人,和心爱的那个人性格类似。 他讨厌的其实是盛风雪现在的这个名字,确切的说他不愿意别人用“空琴”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只能是他所爱之人的,无论那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亡,“空琴”这个名字就只能是他心爱之人的。 空琴也只能是他心爱之人! “……等,南玄……山,等我……再等等我……南……玄……” 盛风雪高烧着,开始呓语。 整个身体撕裂着,疼痛到无法呼吸,有什么力量似乎在全力拉扯着她。 一片冰寒。 君依就在她的身边,整个山神庙里就他们二人,所以盛风雪就算是在呓语,君依也能听清个大概。 “你说什么?!……”君依突然提高了声调,身子顿时变得僵硬。 可惜的是盛风雪并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又再呓语了几句,她便再次深度昏迷了过去。 南玄,是君依原来的名字。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他是在南玄山出生的,所以才叫了南玄这个名字,君依是他自己起的,相比南玄这个名字,他更喜欢君依这个名字。 因为他心上人喜欢。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他的心上人! 顾之安烧了开水,用一个干净大粗碗小心端了过来,君依转脸看了看碗里,然后才抬头看了看顾之安:“勺子呢?” “回君依大人的话,没有勺子。”顾之安挠头回答道。 “你们不是还在那石头下面吃了粥吗?”君依问,觉得顾之安在说谎。 “我们是端着碗直接喝的。”顾之安说,怕君依大人发怒,他又忙补充道:“我们熬的稀粥,咕噜噜两下就喝进去了。” 这里只有锅碗和筷子,还是顾之安两兄弟带来的。 君依无言以对,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 “滚出去守着!”君依吼了声,顾之安缩了缩脖子,他又继续道:“若是你敢偷看的话,本大人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泡酒喝。” “……是。”顾之安垂头,胆战心惊。 “不许任何人进来。”君依又说。 顾之安忙再应承了下快速出去了。 君依看了看盛风雪那干到快裂开的小嘴,又看了看旁边碗里冒着热气的开水,啧了一声,犹豫再三这才将白面具揭了甩在一边,俯身用亲吻的方式给盛风雪喂水。 顾之安不敢回头去看,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是他不回头也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戴着小丑面具就是好,能掩盖住自己那抹尴尬和不好意思。 “刺激,真是太刺激了!……”顾之安在心里想。 连绮丽和零落还有雪姬,都没有这待遇! 顾让清牵着马带着一对母女上山来的时候,君依早已和顾之安站在了一处。 顾让清先是禀告了一下,得了君依的默然,他才让这对母女进去为盛风雪诊治。 顾之安过去帮着将马背上的东西拿进山神庙放好。 一张席子,半旧却干净的被褥,一套粗布衣裳,一块方巾,一个盆。 药箱在母亲身上背着。 女儿大概十七八岁,进去看了看盛风雪,又快速的出来了,对门外的三个男人道:“你们先去烧水,臭男人不许靠近这里。” “她如何了?”君依问。 这姑娘瞟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个的,都戴着面具,我们还以为是遇到土匪了呢。” “也差不多,毕竟带了这么多东西上来。”顾之安又烧水去了,接话的是顾让清。 “她肯定是淋了一夜的雨,然后引起了高烧,一路骑马颠簸,身上都是伤。” 这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臀部,又再说道:“这里受伤最严重,暂时不能下床走了,要骑快马也得等三个月后。” “那严重吗?”顾让清问。 “废话,人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姑娘白了顾让清一眼,转身进去了,一面走,一面继续唠唠叨叨:“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跟不要命似的!唉——” 那一声幽幽的叹息打在了君依心上,君依站了站,认真想了一想,随后才对身旁的顾让清吩咐道:“她就先交给你们了。” “?”顾让清茫然的抬头。 “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君依说,“我会再回来的。” “如果这姑娘醒来的话……”顾让清欲言又止。 “你就让她在这里等着我,告诉她,我会回来接她的。”君依说,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不许她离开这里。” “若是她执意要离开呢?”顾让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那本大人就打断你们的狗腿。”君依话语一如既往的冷淡。 顾让清哆嗦了一下唇,忙不迭的找顾之安去了。 第44章 质问茹仪公主 君依骑着棕色骏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他觉得必须得先回去解开才行。 马蹄声飞快,过了那山他便往来时的路而去,还没等他到城镇上去,骑马着急赶路的君依,就被一群泥人给挡住了去路。 其实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抱了盛风雪的缘故,他的黑衣上也沾染上了不少的污泥。 很难看。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身黑,又戴着个显眼的白面具,所以君依刚出现的时候,他便被这群自发站成一排的泥人挡住了去路。 一群人犹如刚从泥地里打滚了出来,不仅是人连马和手中的农用器具都被泥给覆盖了。 看着这一群被泥蒙得鼻子眼睛都看不到的人,喝住骏马的君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领头的那个人胆子最大,见君依停下,他便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仰面着急的问道:“请问公子是盛姑娘家的公子吗?” “什么盛姑娘?”君依冷冷的反问。 “我们是盛姑娘叫来帮忙的,她说她家公子被绑架了,让我们几个去那边山下等着。”为首的是那个和盛风雪商量的店家。 盛风雪之前告诉过他,她家公子很好找,一身黑,戴个白面具,白面具上什么装饰都没有。 君依停顿了一下,这才问道:“她让你们等着干什么?” “说是虚张声势。”店家说,像是怕君依忘记很重要的事情一样,他又快速补充道:“她拿走的一万两银子,就是我帮着筹措的。” “……”君依现在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对啊,我们翻山越岭连夜赶来。” “就是,我们还真的以为盛姑娘家的公子遇到了危险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盛姑娘家的公子都在这里了,为何却不见盛姑娘。” 众人被泥糊得只剩眼白,七嘴八舌。 “你是做什么的?”君依问店家。 “开客栈的。”店家欣喜的回答。 他好奇为何这人将自己给忘了,但又想似乎也理所当然。 “你跟我过来。”君依说。 店家将手里的农具交给了身边人,然后便跟了过去。 君依问了他一些话,他问什么店家便答什么,还将盛风雪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的复述了一遍。 当然,这其中包括盛风雪说的三间大客栈的事情。 君依没有戳破盛风雪的谎话,只说让他进京去找褚殿下,随后,他便策马离去了。 众人欢呼雀跃。 “她居然去找了这个店家。”君依很吃惊,这里距离那个地方非常远,他是很清楚的。 “原来那些事情她都记得啊,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呢。”君依想着,白面具下难得露出了点微笑。 寻了最近一个最有名的仁心医馆,君依花大价钱,请了女大夫让她带着人去山神庙给盛风雪治伤。 将一切处理好他才安心。 君依一路快马加鞭未曾停歇,在傍晚时分他才到了茹仪公主府外。 他的速度可比盛风雪的速度快多了。 茹仪公主没有回府,据说是去香茗居喝茶去了,君依无奈又只能扬鞭往香茗居去。 马不停蹄。 茹仪在香茗居有自己专门的茶室,除了恶作剧之外,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喝茶。 君依下了马,香茗居的小厮将他马牵到了旁边去喂水喂料。 轻车熟路的去到了茹仪专属茶室外,君依敲了敲门,茹仪应声叫他进去,他进去了,与茹仪背对背,两人相隔一个雕满祥云的屏风。 茹仪独自一人在茶室里,自己动手制茶,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进来不说话,又背对着她,还有很明显的对她的厌恶之情,茹仪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谁。 熟练的拿过一只白玉杯,待沏好茶后小手往旁边一推,她这才笑着问道:“王爷,好久不见了。” 其实,她更想叫君依是“主上”,因为茹仪觉得,“主上”这个称呼,要比“王爷”这个称呼亲切得多。 君依没有理会她。 “风尘仆仆大老远的赶回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茹仪还是笑,看样子心情很好。 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她的笑声很稚嫩。 “你为什么给她取那个名字?”君依问。 “想取便取了。”茹仪回答。 “你做得太过了。”君依不爽的说。 “呵呵,我也这样认为。”茹仪笑着回答。 “你疯了吗?”君依问。 “或许。”茹仪叹息一声,停顿了一下,将语气缓和了一下,这才再说道:“我只是想给王爷你找个寄托而已……” “我不需要,”君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永远都不需要!……别让我更讨厌你。” “难道,你现在,就不讨厌我了吗?”茹仪笑得咯咯的,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君依无言回答。 “若是你不喜她用那个名字,那我撤回便好了……还是说,你还是没能找到能让你满意的人?连她都不行吗?”茹仪又问,态度比先前认真多了。 “谁都没有资格与那个人相提并论。”君依说。 “你为何不试试?万一现在的空琴能够让你满意呢。”茹仪提议。 “我不需要她的替代品。”君依说。 “我只是想找个人帮你罢了。”茹仪态度恳切的说。 “那也不必叫空琴之名。”君依说。 “你爱怎么叫她就怎么叫,”茹仪让了步,“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做事总是莫名其妙。”君依说。 “你又不是才第一天认识我。”茹仪又再笑嘻嘻的,随后又再诚恳的请求道:“请您替我保护好她,别让她死掉!” “她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君依问。 “是!”茹仪回答,“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带她一同上路了?” “她有何资格?又有何特别?”君依反问,显然没有什么耐心。 “你慢慢与她相处就知道了……反正,你现在很闲,又总找不到满意的人,不是吗?”茹仪说。 “我是很闲,但是没有闲到陪你玩游戏的地步!”君依言语冷漠。 茹仪拨弄了一下白玉杯,随后才说道:“反正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只要你手里有那个东西,她就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 “这就是你让她进褚的府上,又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的筹码吗?”君依问。 “你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吗?”茹仪笑着说,见君依没有回答她又继续道:“你不会这么健忘?” “我的事,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君依冷冷的问。 “我这只是在关心你罢了。”茹仪笑得痛快,“毕竟,从系之部落过来的人就那么几个。” “偏执。”君依说。 “所以你才会这么讨厌我!”茹仪叹息了一声,等她回头的时候,君依早就消失不见了。 “罢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茹仪又嘻嘻笑着,小小手指轻轻一拨,白玉杯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倒在了茶座上。 杯中淡绿液体流了一地。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呀……” 第45章 神秘仪式 翌日,便是太子殿下环日褚的生辰宴。 君依匆匆赶回,算是勉强赶上。 他与环日褚已早有约定。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只要君依还活着,他就一定得在这一天,呆在环日褚身边。 环日褚的生母顺贵妃不能自由出宫,就算是自己亲儿子的生辰宴也不能。 皇帝陛下又日理万机,只会在环日褚生日宴当天派人送来生辰贺礼,本人也从来不会出现。 环日明希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环日褚的太子殿,以及另一位皇子环日绪的宫殿都修建在皇城内、皇宫之外。 前皇太子环日储的宫殿,虽然修建在皇宫内,但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当年的事给了环日明希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后来出生的皇子,环日褚和环日绪,都不能随侍在母妃身侧。 唯一能近距离和他接触的,就只有环日洙,那个他名义上的“继皇子”,如今,环日国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虽然实际上,环日褚才是太子殿下,但奈何,他现在还无法和环日洙背后的势力抗衡,所以实际上,真正的太子殿下环日褚,也只是空有一个名头而已。 众皇子每隔十日方能进宫跟父皇母妃请安,这是规定。 跟别的国家完全不一样,连降仙帝国都没有这样的规定。 所以君依,便成了环日褚唯一的感情寄托。 就算要去接盛风雪回来,也必须得等将太子殿下生辰过完了再说。 每一年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他都会到场,从环日褚被顺贵妃怀上,再到他的每一个生辰宴。 “褚马上就十二岁了,也代表着我在这里十二年了。” 君依躺在床榻,就算睡觉也不会取下白面具,在这个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除了从系之部落过来的那几个人。 连环日褚都不知道君依的原本模样。 茹仪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敢当着君依说那些话。 “十二年一个轮回,十二年的春夏秋冬,若是再未寻到她,只怕仪式就会失效,那么我也将会被强行带回系之部落了。” 君依仰面暗自想着。 如此情景之下他自然无法入睡,虽然很累,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无论有多少千头万绪,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那个人! “将军都不给本王留下点询问的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能够想得明白她最后话语的意思。” 既然无法入睡,像他这样闲情逸致的人自然要做的便是去院中赏月。 月桂树下,一石桌,石桌上有紫砂壶,壶口冒着一缕白烟。 旁边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空着,有一片月桂叶飘落在旁边。 他本来很喜欢品茗的,但是又因为茹仪喜欢,所以他便不那么喜欢了。 藤椅旁盛放着月白花朵,一簇一簇环绕着,远处有淡蓝小花,犹如天边星辰闪烁。 大雨刚停的夜空是最美的,君依躺在藤椅上,四周一片寂静,这个别院除了他和环日褚之外一般无人靠近。 而现在环日褚肯定激动得难以入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着明日生日宴的盛况。 环日褚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君依喜欢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最好。 “不知茹仪是做了什么打算,”君依侧身躺着,眯眼看着最近的那颗小星星,“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很少能见到如此拼命的女人,除了空琴和茹仪之外,盛风雪算是第三个了。 连顺贵妃为了自己儿子都没有这么拼。 “越是拼命的人越是可怕,”君依自言自语着,从袖中抽出右手凌空戳了一下那颗小星星,“比如空琴,比如茹仪,还有这个女人。” 很多话不能在人前说,他就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自言自语。 半梦半醒之中,君依又蓦地想起盛风雪发烧时的呓语来,他忍不住想道:“这个女人说出这些话,到底是巧合呢,还是茹仪故意为之。” 他觉得明天有必要再去见茹仪一次。 烦躁。 难得的烦躁! 远处星辰闪烁不停,近处月色朦胧环绕。 每一年这个时候的子时,他在梦里又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以及他同样的祈求…… 遥远东方,有一座极高的山脉。 山脉陡峭怪石嶙峋,这其中还设有诸多神奇的阵法,只有当地长老们才能够自由出入其中。 一般鸟兽无法靠近分毫,寻常人更是寻找不到其半点儿踪迹。 绿树成荫,遮天蔽日。 山中无日光,只有天光微微地晃动。 散落的黑发挡住一张哭泣的脸,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始终将手背在背后的男人。 高山中昏暗,无法看清这两人的容貌。但从身高、体型以及年龄判断,这两人像是一对父子。 前面,是女将军的坟墓。 坟前放有大把鲜花,坟头正中一株长相难看的树生长得奇好。 他把它当成了她的存在,所以无论多少次他都没有忍心将它拔除。 少年单膝跪在坟墓前,将头深深埋入膝弯之中。 “南玄王爷,女将军已经不在了……” 后面站着的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劝慰着。 “我不要!”南玄涕泗横流的吼道。 “她只要在这里就好,是幻影也好,是其它的什么都好,本王只要……她还陪在我的身边。” 南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被什么给抽掉了灵魂。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这完全不像是南玄王爷会说出口的话,尤其是这最后一句。 “若是这话他能早些说出口就好了……”中年男人悲戚的想。 事情从来都没有假设。 “灵魂会被活着的人的悲伤所牵绊、束缚,无法前往神之国度附到活人身上,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哦。” 这男人片顿回神,忍住悲伤思想片刻,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一点都不可怕!”南玄倔强着头也不回。 “吉波利人的本地信仰,未亡人的思念如果足够强,死者就无法前往神之国度,而是会附身到灵魂与自己最为接近的他人身上,等待复活。” 中年男人见时机差不多,提醒了一句。 “……真的?!”南玄豁然站起,急切追问。 “那我问你,您愿意等她多少年?”中年男人问。 “十年,二十年?”南玄反问着,随即脱口而出,语气坚定道:“等到死本王也愿意!” “这里少了她,还当真不行……”中年男人叹息想着。 如今也只能赌一把、孤注一掷了。 见南玄目光不移的紧盯自己,片顿他又再说道:“仪式我自会安排,您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力收集她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据。” “当然,越鲜明越好。最好是她一看,就能想起先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能够想起她自己究竟是谁!” “明白!”南玄欢快答道,欣喜若狂。 “当然,就算是我们有幸寻回了她,到时候也可能不是她……” 中年男人又说了句,紧盯坟墓,手一直背在背后。 “本王明白。”南玄回答。 无论她变成谁都好,只要她还能活着。 无论以哪种方式,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宽慰! “南玄殿下请您也好好惜命……若是到时候她回来,而您却不在了,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知道!……”南玄回答。 “还有,您也应当在意一下你身边的人。” “林长老,你这话什么意思?”南玄问。 “您自己想。”中年男人抱拳一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好了将军!”南玄回眸,对着寂静的坟墓躬身深拜! “将军,请你赐给本王一个再见面的机会……” 第46章 也是神医的关门弟子 “喝——” 君依低呼一声,从藤椅上一跃而起,白面具应声落地,摔出清脆的声响。 纤细手指抚过眼角,那里依旧湿润。 轻抚面颊,俯身将白面具捡拾起再次戴上,望着那浩瀚无垠的夜空,君依终于悲戚的想:“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夜露浸染衣角,君依转身进了浴池,将冷却的身子埋入温水之中,青丝温顺的垂落在他肩头,后脑鬓角已可见丝丝银光…… 距离山神庙不远的仁心医馆内。 戴着小丑面具的顾让清和顾之安静守在院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们老远就听到了里面戒尺的啪啪声。 “白白叫了仁心这名,”顾让清低声说,“这医馆名字本来取得还挺好的,但是这小姐偏偏姓白,这生意能好才是怪事。” “仁心飘雪。” 顾之安转头看了一眼院内,未见白仁心身影,他才转回了头再说道:“这名字也挺好,仁心上飘白雪,哈哈,听说她也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呢。” “这白仁心也真是狠,这么打谁受得了啊。”顾让清咂舌。 “严师出高徒嘛。”顾之安笑。 屋内烛火跳动,依旧昏迷不醒的盛风雪正趴躺在医馆别院床榻上,全身未着片缕,只被衾被盖住了上半身。 光溜溜的细长双腿,沐浴在跳跃的烛光里,比天边月色更为透亮。 白仁心站在床榻旁边上指挥飘雪给盛风雪做全身按摩。 “你的手是榆木做的吗,我不是说了挤压她臀部周围的时候,要轻若微风拂柳?”白仁心一身雪白,素手执一柄戒尺,毫不犹豫的击打在飘雪手背上。 飘雪身子一哆嗦,手背上已红成一片,但依旧不敢将手缩回。 “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啊!”白仁心感叹着,完全不管病人还在身前,“这可是自医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单生意!” “你若是给我搞砸了,就自己收拾铺盖滚蛋!”白仁心喝道。 “是,小姐。”飘雪手中动作不敢停,低眉应了一声。 “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在给病人做按摩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双手想象成流动的水……柔弱无骨一词知道吗?” 白仁心又一记戒尺打在飘雪手背上:“那有钱的大人说了,这两天就要接这小姐回去,我答应过的……若是没能让她好起来,岂不是要砸了我这仁心医馆的招牌?” “是,小姐,飘雪会努力的。”飘雪低声说,手上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 “不是努力,是尽全力!”白仁心抱着手臂反驳道。 “是,飘雪一定会尽全力的!”飘雪立马改了口。 “这里就交给你了,”白仁心将戒尺往旁边桌子一丢,“本小姐喝酒去了。” “是。”飘雪应声,手中动作不停,目送白仁心离去。 白仁心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到得院门口,她素手一伸就重力推开了院门。 顾之安一见她清丽秀雅的脸便往墙角缩了缩,顾让清却嬉皮笑脸的迎上去,嬉笑问道:“飘雪都快让你给打坏了。” “你懂什么?” 白仁心反问一句,素手落在顾让清面具上,随后猛然一推,顾让清被推得一个趔趄,让开了道她才再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将这面具摘了,看着挺渗人的,我都被你们吓了多少回了,你们说说,啊?” “我家大人说了,若是我们摘了这面具,就要打断我们的狗腿。”缩在墙角处的顾之安小声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原本一本正经的白仁心笑出了声:“我说你们可真有意思……你们家大人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想抢我医馆呢。” “你这医馆这么穷,劫匪都不一定会看得上,”顾让清砸舌,“再说你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银子。” “当然没有你们打劫赚钱啦,”白仁心笑,“要是我混不下去了,就同你们一起打劫去。” “我们家大人不收女子。”顾之安说。 “那我女扮男装。”白仁心来了兴致。 “再女扮男装也改变不了你是女人的事实,”顾让清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怀好意,“我们倒是不介意的。” “君依大人若是不高兴的话……”顾之安说。 还没说完就被白仁心打断了话:“会被打断狗腿对?” “是是是。”顾让清搓手。 “你们的狗腿,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白仁心撇嘴,“万一有一天真被打断了腿,就来我仁心医馆。” “但愿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医馆。”顾让清说。 白仁心没有再废话,扔下他们便出去了。 “这姑娘如何了?”顾之安小声的问,又盯了盯别院里面,只能看到一堵被月光浸染的墙。 内里门紧闭着,一直没有打开。 “应该没什么大事,烧也退了,”顾让清说,“仁心医馆算是这里最大的医馆了,毕竟她还有神医的医术。” “若是在京城就好了,”顾之安说,“这样的话这姑娘的伤,兴许还能好得快点。” 相比乡野村医,还是宫里的御医更有说服力点。 “我们得请两个丫鬟过来,当她们照顾她才成。”顾之安又说。 “医馆里不是有白仁心和飘雪吗?”顾让清问,“她们两个就够了,这医馆又没有别的什么病人。” “君依大人只说把这姑娘交给我们,却没说我们可以暴露身份啊。”顾之安说,凡事他比哥哥要想得远,心思也更细腻些。 “对啊!”顾让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今日便是太子殿下生辰,君依大人不可能有机会离开,他要来这里最快也得是明天了,”顾之安说,“而且这姑娘也仅仅只是个丫鬟,君依大人也不太可能会亲自过来接。” “让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不就好了嘛,”顾让清说,“弄个马车什么的,慢慢走,花个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但是君依大人在临走之前又说了,让这姑娘在这里等他,还说他一定会回来这里。”顾之安又说。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好?”顾让清问。 君依虽然不至于会真的打断他们的狗腿,但是他们还是怕他生气,因为生气的君依很可怕,那种气压能活活将人压抑死。 “等,”顾之安说,“我们不能让这姑娘看到我们还在这里,不然的话事情就暴露了。” “对啊,哪有绑匪照顾被绑架的人的,”顾让清说,“我们确实不能在这里呆了,看样子这姑娘就要醒了。” 主意拿定两人便偷偷潜了出去,找白仁心喝酒去了。 第47章 唯一的办法 “姑娘这伤,多久能好?” 顾让清殷勤的为白仁心满上酒,问。 白仁心将面前酒杯往前面推了推:“她这伤得慢慢养,再过日,坐马车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她还昏迷着吗?”顾之安问,“这都八九个时辰了。” “淋雨造成的高烧已经退了,之前的大夫处理得很好。” 白仁心说,顺手将杯中酒饮尽,顾让清又为她满酒时,她又再说道:“一般来说这种高烧退下一两个时辰便会醒。” “那是遇到了别的情况了吗?”顾之安问。 “她身体里有很重的迷药成分,”白仁心盯了顾之安一眼,“因为一直没有用解药,就那样沉淀在了她的血液里,这应该是很多次的积累所致了,这一次的淋雨和奔波成了诱因。” “很严重吗?”顾让清问,之前他们兄弟还在说要让别的丫鬟来照顾盛风雪,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迷药过多过重会诱发许多病症,这其中对人影响最大的,便是关于自身记忆的问题,”白仁心说,“她都过了这么久都没醒来,我在考虑是不是得了记忆混乱症。” “不应该是记忆缺失症吗?”顾之安吃惊,“我还从未听说过什么记忆混乱症呢。” “在她半睡半醒之际,我试着去唤醒她。”白仁心说着,顾让清和顾之安很感兴趣没有打断她,都着急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白仁心丝毫没有停顿又继续说道:“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在她断断续续的回答里,我大致是听到了三个名字。” “三个名字?”顾让清和顾之安对视,“我们不太清楚这姑娘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君依大人也没有同我们提起过。” “三个。”白仁心比了三根手指,然后又说道:“我肯定是三个,因为我同一个问题问了她三遍。” “是哪三个?”顾之安比顾让清平静的多。 “她回答得最多的是颜未,当时我还问她是严寒的严,还是颜色的颜,她很肯定的回答说,是颜色的颜。” 白仁心回忆起当时情景,又继续说道:“她还特意跟我提起,说后面一个字是未,未来的未,说她的名字代表的是有颜色的未来。” “还有两个呢?”顾让清着急着,顾之安盯了他又摇摇头,他会意之后便闭了嘴。 “还有一个是空琴,她说是空响之琴。” 白仁心又小啜了口酒继续说道:“这个名字她只提及了一次,还有一个名字便是小泡沫,这个名字被她提及了三次,至于盛风雪这个名字,只要现在无论谁问,她都会回答。” “飘雪问也是这样吗?”顾之安问。 白仁心默默点头:“我让飘雪也尝试过三次,每次都有盛风雪这个回答,再有一次空琴。” “如此说来,盛风雪应该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了。” 顾之安想了想又再说道:“后来她成了丫鬟,就被人改了空琴之名。” “不是谁生来就是丫鬟的,”白仁心说,“若这姑娘生来就是丫鬟的话,也就不会有姓了。” “确实是如此。”顾让清点头。 “那她可能什么时候会醒?”顾之安问,片顿又换了个说法,“又或者是她这记忆混乱症什么时候能好?” “就像这次这个病一样,也需要一个诱因的。” 白仁心说,幽幽叹息了一下才又再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下那么狠的心,给她下了那么重的迷药。” “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君依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样。”顾之安嘀嘀咕咕。 先前给盛风雪下药的就是他自己! 但看样子盛风雪在之前,应该被什么人下了更重的迷药。 “她只是一个丫鬟罢了,知道又如何?难道君依大人还会替她讨回公道不成?”顾让清反问。 “那这里能治好姑娘的记忆混乱症吗?”顾之安问。 白仁心摇头:“或许她病不需要药,需要的只是一个诱因而已,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件事,又或许是一个什么她曾经熟悉的东西。” 顾之安叹息了一声,暗自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她的意念很强,就算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还是没有能够被人给掌控。”白仁心宽慰着。 “确实也是。”顾让清很赞同这个说法。 顾之安也默默点头。 先前盛风雪被他们以君依作为要挟的时候,盛风雪与他们对话时的条理可谓是清清楚楚,面上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神色,反而还被她拿住了主动权。 “那白小姐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得靠她自己?”顾让清问。 顾之安接过酒壶替白仁心满上酒后,这才说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君依大人吩咐我们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她的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白仁心说,“等她醒后,若是她同意的话,我便替她开些化迷药的方子。” “现在用不也一样吗?”顾让清问。 “还是保险些好,万一她在我这里出了事,你们大人怪罪怎么办?”白仁心撇嘴。 “也对啊。”顾让清挠头。 顾之安让顾让清继续陪着白仁心喝酒,他自己则折回了别院。 已过子时,便是太子殿下生辰当天。 直到这个时候盛风雪都还没有回来,并且还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这期间雪姬回来过一次,但是还没有等舒舫她们找到机会和她说话,雪姬就又被别人叫走了。 “白天我去打听过了,公主府并没有一个叫空琴的丫鬟,”罗锦屏小声的说,“而且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什么丫鬟被遣送到我们这里来。” 舒舫几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生辰宴头天事情最多,大家的分配都是乱的,基本是有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少了那么一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所以,她们便让最精明的罗锦屏偷偷出府打探消息去了。 “按理说无论被派去做什么事情,至少在太子殿下生辰当天是要回来的,”舒舫说,“绮丽大人昨天也从外面匆匆赶回来了。” “不会是空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映雪咬着唇角问,她一向胆小。 “看来茹仪公主也不在乎她,人不见几天了,也不带找一下的。”春良也说。 “人是雪姬带走的,只要她不往上报,茹仪公主就一定不会知道,”罗锦屏说,“而且被遣送到这里的丫鬟,又有谁被之前的主人惦记过?” “难道我们只能束手无策了吗?”映雪问,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舒舫,“舒舫姐一向足智多谋,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也是没有半点法子。”舒舫耸肩,无奈的说。 她决定再等两日。 她们在太子府没有一点地位,能做的也只能是等。 “那怎么办?”罗锦屏着急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的等着吗?万一空琴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就算她出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舒舫说,“连茹仪公主都不管,那么太子殿下就更不会管了。” “再等等,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舒舫叹息了一声,最后说道。 几女无言,只能默默点头。 第48章 离别 君依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虽然知道,也都清楚记得梦里的每一个场景,但对他而言依旧是一次折磨。 他居然有点担心盛风雪。 “……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了啊。” 君依都快忘记了。 别院的门扉被人敲响,有些急促。 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君依起身过去亲自打开了门。 此人洁身着净明朗的白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看着着深邃幽蓝如深夜大海般眸子的环日褚,君依侧身让开了道。 “你也还没睡么?”环日褚进里来,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 君依没有回答,随他一同在旁边藤椅上躺下这才回答道:“做梦了,睡不着。” 两人都望着浩瀚星辰。 夜风开始变得凌冽。 “如何了?这新来的可合你心意?”环日褚直白的问。 “这种游戏我不打算再玩了。”君依答非所问。 “觉得太过无聊了么?”环日褚小脸红扑扑的问道。 君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随你。”环日褚又再说。 “天快亮了,你还不去睡吗?”君依问他,难得他会在生辰宴半夜跑他这里来,以往可从来没有这么过。 “父皇说要送我一件大礼,我太激动了,睡不着。”在君依面前环日褚从不用摆架子。 “是要让顺贵妃过来,陪你过生辰宴么?”君依好奇的问。 环日褚什么都有,他已经想不到该送什么礼物给他,所以今年和以往一样,什么都没送。 环日褚需要的是陪伴,不会背叛、没有算计的陪伴,君依很清楚这一点。 没有算计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还在环日褚能接受的范围内,君依做什么都可以。 “没听到说起过,”环日褚失望的说,“母妃那边没有什么大动静,应该是不会来的。” “也无妨,”君依说,“再过五日你就可以进宫去请安了。” “从我记事起,父皇和母妃就没有跟我过生辰了。”环日褚失望的垂头,只会在君依面前表露他的心情。 君依伸手过去推推藤椅,让藤椅又再缓慢动起来,他才说道:“我会代替顺贵妃陪着你的。” “母妃会送我生辰礼,但你不会。”环日褚嘻嘻一笑。 “你身为太子,还有什么缺的?”君依反问,“以后我会送你大礼的,现在正在筹备当中。” “有什么礼物是需要准备这么多年的?”环日褚反问,“十二年,就算是山也搬平了。” “这可比搬山更难。”君依一本正经。 “我也不会追问,”环日褚说,“只是好奇罢了。” “现在若是告诉了你,到时候我又没有做到的话,只怕你会很失望的。”君依说。 “没什么,”环日褚笑,“我可以等。” “最多一年,应该是明年的今天。”君依说。 环日褚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问道:“你不喜朝堂,按照你以往习惯,过几日又要再去浪迹天涯了,若是寻不到什么人的话,你便把绮丽带去,路途上多一人照顾也好。” “绮丽确实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君依说,“温柔贤惠,她还懂医术呢,反正这里也有一个可以代替她的人。” “她还懂琴棋书画呢,”环日褚补充说,“以后你画画,她还可以帮你研磨。” “这种事我从来不会让人插手,”君依说,“你知道的,我连画纸都不许别人碰。” “反正你一月一次,慢慢来,”环日褚说,“你总是要求最好的,还是自己动手得好,以免生出什么不满来。” 君依默默点头,想了想才说道:“我曾在你房里放了样东西,可否容许我现在去取来?” “啊?——”环日褚吃惊了一下,从藤椅上一跃而起,“你,你在我房里放了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藤椅摇晃着,君依伸手过去挡住,环日褚看了看他又再慢慢坐下,君依松了手又拢进袖中,才说道:“你自然是发现不了。” “不会丢了?”环日褚问,“既然是放在我房里的东西,对你而言肯定很重要。” 君依点了点头,“一幅画而已,只是有点年份了,我很喜欢。” “我房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画啊,”环日褚说,“我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君依没有回答,环日褚看了他半响才说道:“罢了,你同我一起回去,我还是得睡一会儿,想必今天人会很多,不然会吵得我头痛。” “是。”君依说。 没过多久君依便折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幅被锦缎袋保存得极好的画。 环日褚自然发现不了,因为君依是藏在他床榻下面的暗格里的! 环日褚虽然想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君依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环日褚不会去触碰君依讨厌的地方。 君依也没有打开看,只是寻了一个合适的防水木匣子封了,木匣子两头捆有绳索,可背负。 这木匣子也有些年份了,君依已准备了许多年,现在才到用上的时候。 这画有十二年多没有打开过了,要不是盛风雪呓语的话,只怕他还不会这么快就将东西拿出。 他以为还会在环日褚府里放很久的。 君依拿走这东西,也证明他不会在这里久留了,或许会离开很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久,环日褚能猜到但他没有说也没有挽留。 这东西是君依偷偷放的,既然他能偷偷放,就能偷偷地再拿出来,现在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环日褚知道,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他又要走了啊,”环日褚更加辗转难眠,“这一次应该会离开很久,比以往更久!” 这算是离别了。 无声的离别。 太子殿下生辰宴当日,舒舫她们自然不会有时间睡觉,几人替换着做事,两两一起,映雪跟春良,舒舫跟罗锦屏。 盛风雪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所以等寅卯时分,玥影再找来偏院的时候,遇到的便是舒舫和罗锦屏两人。 三人站在石拱门前说话,舒舫很平静,罗锦屏与她立于一处,哈欠连天。 “所以说,到现在空琴小姐还是没有消息吗?”玥影听她们说完,问道。 舒舫看着这个身着精致白袍的少年,默默地点头。 她不明白为何他要称呼盛风雪为“空琴小姐”,但从他们之前的对话来看,他们认识很久了。 夜风拂动,玥影的裙裾飞扬,罗锦屏止住哈欠说道:“公子,您还是去问问雪姬的好,空琴是雪姬带走的。” “嗯,我待会儿便去问问,”玥影笑着说,“先前空琴小姐带了信来,我以为她已经回来了。” “既然有信传来,就代表没有出事?”舒舫反问了一句。 玥影默默点头,没有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们。 “谢谢了。”玥影道谢完就转身离去了,看样子很着急。 待他离去,罗锦屏才终于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空琴竟然认识这样的公子。” “嗯,能在太子府内来去自如的人定不是一般人,”舒舫点头,“看样子我们不必再担心空琴了。” “他是真的很担心空琴。”罗锦屏说着,兴奋得瞌睡都没有了。 舒舫安静的想了一想,随后便笑了。 罗锦屏觉得她有点没莫名其妙,但是却没有细问。 第49章 千吟酌 盛风雪原先找的店家,吩咐了那十四岁的女儿带着盛风雪的书信进京来报信,比君依赶回来要晚了很多。 不过幸好书信被玥影得到了。 安排了那姑娘,玥影先去找了舒舫她们,随后又再去问了问雪姬,雪姬如实告知。 玥影也是太子殿下的贵客,和君依一样,雪姬自然得罪不起。 不过她并没有言明君依所做之事,只告诉了他盛风雪目前身在何处,这是君依告诉她的,原本雪姬还准备派人去接,现在倒是省了一件事。 她不喜欢盛风雪。 因为盛风雪跟她所遇到的丫鬟都不同。 更重要的是,君依居然亲自在府外等,绮丽和零落都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当然,她更没有。 现在又突然冒出个玥影来,看样子是想把盛风雪带走,对于雪姬而言这是最好的机会。 巴不得从此再也不见“空琴”那张讨厌的脸! “那人只要将她带走,那么她便没有了陪在君依大人身边的机会,”雪姬暗想着,“这么一个丫鬟,也不值得君依大人劳神,等过几日再禀报也不迟,到那时候,只怕空琴早已没了消息。” 雪姬拿定了主意。 君依这几日按惯例要忙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事情,雪姬只需要保证自己不在君依面前出现即可。 现在主管这些事情的可是她! 君依直接进了环日褚的寝殿,除了他,整个太子府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环日褚正沉沉的睡着,小脸纠结着,君依默默地看着他半响,才叹了口气,将书信轻轻放在他手心,随后再抱拳一礼这才开门出去。 天边已有亮光,君依背上背着那个木匣子,木匣子只有半个手臂长,与他背脊紧贴。 骏马已在太子府外等候,先前盛风雪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依旧等在那里。 “大人,”白衣少年施礼,“现在就要走吗?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还没过呢。” “你且守着,”君依潇洒地翻身上马,“我已经得了玥藏影的消息,现在得赶过去会会他,若是等他走远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不过是被帝王家除名的皇子罢了,大人,您又何必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白衣少年凝眉问,一直不解,继续说:“洙殿下,不仅是降仙帝国的皇子,他还是环日国的太子殿下呢,这俩人可没法比,环日国原本的太子褚都得为他让路。” 此人一身白衣随晨风轻舞,手中一柄玉箫轻动,墨色长发随风清扬,眼神之中只有茫然,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疑问和忧愁。 与之前盛风雪所见的那次完全不同。 肤白赛女子,若着女装必然可以瞒天过海。 “在降仙帝国,他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君依回答说,叹息一声才再说道:“你继续留意太子府,别被发现……吟酌,请替我好好保护褚,怎么说,他也是环日国原本的太子。” “是,吟酌听令。”千吟酌手执玉箫回禀道。 “你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君依说,白面具正对千吟酌。 “吟酌知道应当怎么做。”千吟酌回答道,目光有些分散,垂头的他并没有被君依看到。 “我的意思是说,”君依停顿了一下,又再叹了口气,“希望你在保护好褚的同时,也能保护好你自己。” 千吟酌嘴唇翕动了一下,微微抬眉去看君依,君依居高临下白面具依旧对他:“你总是不顾自身安危,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是,吟酌明白!”千吟酌心有所动,声调比先前更高,回答得也更肯定。 “保重自己。”君依说着,随后便扬鞭往路口而去。 目送那一抹背影离去,千吟酌躬身,深深的拜了一拜,随后才转身离开。 “怕是冲着盛小姐去的,哈哈,”千吟酌笑得愉快,“连环日褚的生辰宴都不管了……真有意思。” 千吟酌笑着,翻身上马,绕着太子府外走了几圈,待天明他才再回了别院换了衣衫,这才乘坐马车往忘仙醉而去。 玥影不顾一切的往仁心医馆奔去,想在最短的时间看到盛风雪,连早膳都没用。 飘雪已给盛风雪按摩了好几个时辰,在得了白仁心的许可之后,她才将盛风雪抱到后面的房间里,将盛风雪放入温水当中。 大木桶设计得非常好,桶脚有四个相对的大孔,拳头那么大,外围绑着薄纱,薄纱外有个盖子,一旦打开木桶里的药水就会主动流向院外。 旁边有一个灶台,飘雪正忙忙碌碌的给盛风雪烧热水。 灶台边上有几个小木桶,里面搁置着不同的药材,正被热水浸泡着。 白仁心稍微眯了一会儿,便又到了这后院来,此时天已大亮。 顾让清两兄弟喝醉到人事不知,白仁心踹了好几脚都没能将他们踹醒,最终只能任他们趴在桌上继续睡。 “如何了?”白仁心试试大木桶里的温水,一面擦手上的药水,一面问。 “回小姐的话,好很多了。” 飘雪立在她身边,态度谦恭,将白仁心递过来的布巾接了,这才又说道:“应该快要醒了。” “尽早醒的好,”白仁心点头,揉着眉心,“那大人语气挺急的,看样子这姑娘身份非同一般。” “飘雪会尽全力的,还请小姐放心。”飘雪垂头下去,目光闪烁,心中不安。 “她可有再说什么话?”白仁心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问道。 “没再说过了,一直睡着。”飘雪回答。 “你去睡会儿,这里我来。”白仁心看了看她,吩咐道。 “飘雪不累。”飘雪言语轻微。 “滚!”白仁心摆手,立马就变得烦躁了,“叫你去睡你就去睡,不听话就给本小姐滚出去。” “……是,奴婢遵命!”飘雪肩头抖动着,慌忙的应了一声,快速的往外面跑去。 白仁心俯身捡起地上的布巾,头痛得更厉害了,“唉,这丫头的习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得过来?” 白仁心和飘雪差不多年纪,飘雪是她在找药的路上救下的,当时的飘雪命悬一线,白仁心遇到的时候,她就那样躺在路边。 一身的伤,没有一处是好的。 庆幸的是,飘雪的脸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多年后白仁心才了解到,飘雪从小被卖为婢,一直被主人家殴打,连丫鬟仆人都要欺负她。 当时白仁心遇到的时候,飘雪是被当作尸体随意扔在路边喂野狼的。 “要是先前飘雪也能遇到像那大人一样的主人就好了,”白仁心感叹着,顺手摸摸盛风雪的脸,“生得确实好看,比我还好看……难怪能让那位大人这么上心。” 白仁心突然有点嫉妒。 第50章 跟我走吧 玥影拼命般的往仁心医馆赶去,等他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连太阳都没落山。 仁心医馆没有什么多的人,守在药堂里的是飘雪,飘雪见来人,还是一位翩翩公子,她便迎了上去。 门口的白马温顺的等待着,跟它主人一样累得气喘吁吁。 见他这么着急,飘雪自然不敢怠慢,以为他或者他的家人朋友生了重病,还没等玥影将气喘匀,她便着急说道:“公子先等等,我马上就去叫小姐出来。” 飘雪正想离去,玥影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飘雪被惊得往后退,玥影忙摆手,快速说道:“先等等……你先等等。” 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又见他似乎并不是要找麻烦的人,飘雪站定之后垂头偷偷看他。 数个呼吸之后,玥影终于算是缓过了气来,抬头起来正对飘雪便单刀直入的问道:“盛小姐,没事?” 飘雪愣了一下,她没听顾让清和顾之安提及过这个人。 这人虽然和那天来的大人身形相似,但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正好相反。 “你是谁?”飘雪往后面退,时刻谨记着白仁心的话。 “我算是她的朋友,”玥影回答着,“我听消息说她在这里,所以便赶来了。” “她和你熟吗?”飘雪问。 “盛风雪”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依照白仁心的推测,这应该是里面那个姑娘的名字。 “头几天我们还见过,”玥影有点着急,“我叫玥影,你这样跟她说,她就知道了。” “她到现在都还没醒呢。”飘雪说。 “怎、怎么了?”玥影觉得心脏都要停了,“我只听说她生病了,却不知道竟然会这么严重。” “公子你先等等,我先去叫个人过来。”飘雪并没有被他的话所“迷惑”。 万一盛风雪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不仅会毁了仁心医馆的招牌,还会让白仁心陷入麻烦之中。 “好。”玥影点头。 看样子只是昏迷,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飘雪正想离开,刚进里门便见顾之安急急忙忙的过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盛风雪醒了。 顾之安询问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让飘雪回去照顾盛风雪之后,他便走了出来。 “你就是那姑娘叫来的人吗?”玥影将白马拴在仁心医馆外,见顾之安走出来便问道。 两人站在医馆外。 “飘雪同我讲你认识那姑娘?”顾之安说问,“是真的吗?” “是。”玥影点头,看了看这戴着小丑面具的人,随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打开,示意顾之安看。 顾之安接过。 信中有两张纸,一张是一幅画。 不,确切的说是两个墨印,顾之安一看就知道,其中一个墨印是君依玉佩的正面。 那么另一面就是反面了。 另外一张纸上有一行字和一个名字。 “岳影,快来带我走。” 落款处是盛风雪,没有标注日期。 “盛姑娘,是让你来带她走吗?”顾之安问。 玥影默默点头,没有必要说太多。 “若是让你带走了盛姑娘,那我们又如何,跟君依大人交代?”顾之安问,他最担心这个问题。 而且君依也说过,他会回来这里。 “盛小姐说到底是太子府的人,若是太子殿下同意的话,那位君依大人应该就没有什么意见了。”玥影说。 “公子,您认得君依大人吗?”顾之安很吃惊的问。 “认得,”玥影点头,“他也在太子府里……只不过从来没有跟他说话过罢了,估计这会儿还在太子府里忙,毕竟他是太子殿下的座上宾,听说每一年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他都会在场呢。” 顾之安不太清楚太子府里的事情,但是君依每一年都会陪太子殿下过生辰他还是知道的。 “太子殿下太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便会亲自同太子殿下讲,”玥影说,“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帮忙选选新婚贺礼罢了,我朋友最近要成婚,想让盛小姐帮帮忙。” 顾之安将信件交回到玥影手中:“她刚醒,您自己亲自去问问她。” 闻言,玥影心中一喜,忙道:“那便好,我是半夜才得到消息的,可把我给急坏了!” 顾之安无语凝噎。 君依大人为了这盛姑娘劳心劳力,这个叫“岳影”的公子,也为了盛小姐马不停蹄。 挺神奇。 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 他又突然想起白仁心之前的话来。 “看来盛姑娘之前还真不是丫鬟。”顾之安心想。 “既然盛小姐醒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见见她了?”玥影迫切的问。 激动莫名。 “我本以为,盛姑娘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君依大人,居然是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捷足先登了。”顾之安默默叹息想着。 他本有些在意玥影的名字,和那个众所周知的身份,但又一细想,再结合玥影此番模样便直接给推翻了。 堂堂降仙帝国前四皇子不应当会是这番模样的。 他跟盛风雪一样,都认为面前这人,仅仅是太子褚的客人。 抬头看,顾让清也走了出来。 既然盛风雪已经醒来,那么他们兄弟便没有理由再继续呆在这里,被发现就麻烦了。 “就在内院,您自己进去就可以了。”顾之安指了指顾让清出来的方向。 “多谢!”玥影抱拳一礼,急切往里面去,与门口的顾让清擦肩而过。 顾让清顿住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直到玥影消失不见。 “他是谁?”顾让清问,“方才飘雪说,来个一个认识那姑娘的人,就是他吗?” 顾之安点头:“他是带了书信来带盛姑娘走的。” “带走?”顾让清问。 顾之安自然知道他在考虑什么,丝毫不停顿再说道:“他也是太子府的贵客,叫玥影,那个被除名的皇子。” “真要让他带走盛姑娘吗?”顾让清问。 顾之安点头:“我们现在就离开,进京去,亲自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君依大人。” “万一这人是坏人呢。”顾让清又说。 “待会儿我们找飘雪问问,确定了再上京。”顾之安说。 顾让清默默点头,没有意见。 玥影对这个医馆并不熟,幸好刚进去就遇到了飘雪,飘雪把心急火燎的玥影带入了内院。 当玥影再看到盛风雪的时候她正大快朵颐着,虽然桌上都只是些清粥小菜,她依然吃得很欢快。 见他来,百忙之中的盛风雪微微抬了头,冲他一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来了。” 似乎并不太吃惊。 “你等很久了吗?”玥影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语气柔和。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盛风雪实话实说。 口是心非得明显。 飘雪又添加了小菜过来,盛风雪忙道谢。 “得到你的消息,在下哪有不来的道理。”玥影还是笑。 “你也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盛风雪说。 “理由?”玥影笑着反问,“这种浅薄的东西很重要吗?” 盛风雪停止进食,歪头看他,小脸红扑扑的,莫名可爱。 “跟我走。”玥影突然说,态度认真,正襟危坐。 第51章 陪伴 “去哪儿?”盛风雪一本正经的问,不再笑,顺手将空碟子往旁边弄。 “你想去哪儿?”玥影反问。 盛风雪摇头,这个她从来都没想过:“我现在属于太子殿下,没有他的命令,我不能随便乱跑。” 而且她的卖身契还在茹仪公主手里。 她没有对玥影说起这个。 “我开口的话,他会答应的。”玥影胸有成竹的说。 “真的?”盛风雪反问。 玥影默默地点头。 “那你想去哪儿?”盛风雪问。 看她盯着面前的清粥发呆,玥影做了个请继续的姿势,才继续说道:“朋友近日就要成婚,我得亲自去一趟。” “谁?”盛风雪好奇着,想都没想就问了。 “魏秀。”玥影没有隐瞒。 “我不认识。”盛风雪依旧自言自语。 在玥影面前她可以做自己。 没有那么多的繁复规矩,也不用在意尊卑关系。 “我给你介绍下,你不就认识了?”玥影又笑。 飘雪给他沏茶来,玥影碰都没碰一下。 目光一直紧随盛风雪。 “在哪儿?”盛风雪又再问。 玥影歪头看,确定飘雪离去,他才快速回答道:“居野国。” 盛风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环日国旁边就是居野国。 “这种事,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同意的?”盛风雪反问,停顿了一下她又再说道:“君依大人也不会允许的,毕竟是他将我带出太子府的。” “他现在正忙着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肯定顾不上这边。”玥影说,言语平静,似乎有点不开心。 “仁心说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他会再回来这里,万一他回来了,而我却不在这里的话,应该会遇到麻烦。”盛风雪说。 她不是不想走。 很明显,跟着玥影走比跟君依相处更自在。 玥影没有回答她的话,想都没想就将怀里的书信拿了出来,然后将盛风雪写的那一页展开,在盛风雪好奇探头过来的时候,他才说道:“盛小姐,你将在下名字写错了。” “啊?——”盛风雪吃惊着眨眼,停顿着想了想才问道:“难道你的名字不是影子的影,是吟酒的吟吗?……还是别的什么字?” “不是。”玥影说,将信收好贴身放着这才再说道:“确实是影子的影。” “那是姓弄错了?”盛风雪吃惊了一下,想不明白。 据盛风雪所知,百家姓“yuè”字读音好像就只有“岳”字和“越”字,但越很少有人用,所以盛风雪才以为玥影姓“岳”。 “在下的姓是王月那个玥,并非丘山那个岳,也不是越来的越。”玥影立马解惑。 “我从没听过这个姓,”盛风雪笑,“抱歉,是我弄错了。” 玥影只是安静的盯着她,盯得盛风雪有点儿不自在,盛风雪以为是他不高兴了,于是便歉意着说道:“以后我会记得的,不会再弄错的,很抱歉。” “在下的意思是,光是有这个姓就有足够的能力将你带走。”玥影平静的说。 “啊?”盛风雪显然比刚才更吃惊,也更不明白。 “看来盛小姐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玥影笑,身子往后倾了倾。 “我之前一直呆在小地方,一直未曾出过远门,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呵呵。”盛风雪挠头,非常尴尬。 很多事情她确实不知道,否则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知道,”玥影突然说,就在盛风雪一脸茫然的时候他又再问道:“是在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客栈附近吗?就是南宫当铺附近。” “还要远一些。”盛风雪实在是不愿意提及。 “哪里?”玥影追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盛风雪变化的神色。 “环日国与居野国交界处,”盛风雪说着垂下了头去,“就在那里。” 保险起见,她并没有提及锦城,更没用提起杜府。 她不想再提及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选择性的失忆了,结果这一病,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又全部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记忆,全都是盛娇娥生前的。 玥影心有所动,袖中的拳头握紧,思考片刻才问道:“在下已经这么说了,你会好奇的去打探在下的身份吗?” 玥影心里纠结着。 希望她去打听,又不希望她这么做。 幸好盛风雪用摇头快速的回答了他,“我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哪有什么资格去打探别人的身份。” “……”玥影突然觉得很悲伤,也不开心。 见盛风雪似乎并没有想要再继续交谈的意思,于是他便起身告辞,说要去找白仁心问问病情,让盛风雪继续用膳。 盛风雪目送玥影离去,心中烦躁将筷子往桌上一丢,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吃饭的兴致。 “好烦,”盛风雪抓着头发低语着,“不知道又要到哪里去,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若是能脱离太子府,哪怕只是暂时的盛风雪也想跟玥影离去,但是她也很清楚,这只是在逃避而已。 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她永远都会被茹仪公主拿捏住生死。 “……我怎么会遇到那个茹仪公主呢?”盛风雪想不明白,这一切事情的发展真的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飘雪先将盛风雪扶回了床上躺着,这才又再折回收拾桌子,顾让清和顾之安俩兄弟才刚刚离开。 盛风雪趴躺在床榻上,心烦意乱。 不知以后该怎么做。 “就算跟着去居野国,我的境遇还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盛风雪想着,“听玥影话里的意思,他的地位,应该比君依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盛风雪虽然对玥影说的话很在意,也想知道玥影真正的身份,但是她不会专门去打听。 她不想因为身份什么的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和态度,她只会按照自身意志做事,完全凭借第六感去判断一个人、一件事。 虽然过于偏执,但她能肯定玥影不会害她。 只要肯定这一点,对于她而言就足够了! 想得太多,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盛风雪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玥影一直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一切都已准备好,就等盛风雪同意了。 半夜的时候盛风雪才睡得舒服醒来,转脸就见到了坐在旁边已经打盹到睡着的玥影,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挪动着身子到了院外。 白仁心正在亭里喝酒,盛风雪看了看慢慢走了过去。 “你真的要跟这公子走吗?”白仁心看她,单刀直入的问。 盛风雪默默点头。 “什么时候?”白仁心没有多问。 “他醒来。”盛风雪笑,立在白仁心身旁。 “诊金不退。”白仁心突然说。 “什么?”盛风雪好奇,她本还想着让玥影帮忙支付诊金呢,虽然这很过意不去。 “那个大人在这里留了一万两,”白仁心说,“我还打算,等将你治好就去京城开医馆呢。” 盛风雪心中一动,想起先前那一万两银子来。 “需要帮你开个化迷药的方子吗?”白仁心问。 盛风雪默默摇头。 白仁心盯了她脸半响,想了想才问道:“想起来了?” 盛风雪迟疑了一下,随后默默点了点头,她以为白仁心问的是关于这具身体,也就是盛娇娥的记忆。 她好像还有点“颜未”的记忆,虽然她并不知道,颜未到底是谁。 “希望我们以后,能在京城再见,”白仁心笑着说,“我在京城也有想见面的人,听师父提过多次,但从未见到过。” 盛风雪笑着,点了点头。 第52章 太子褚被废 接到京城快马加鞭的消息的时候,玥影正在陪着盛风雪在街头漫步。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 玥影并没有着急问盛风雪的选择,他已经知道,短时间内盛风雪还不能骑马,连坐马车都难受。 来人一身黑衣,戴着大斗笠,斗笠面前着黑纱,完全看不见他的模样。 简直跟个刺客一样。 见人来直奔玥影,盛风雪想都没想就扶着腰往旁边去了,旁边有个小摊,上面摆着几排木梳木钗等。 都是些小玩意儿,并不值钱。 盛风雪被一支浑身雕着柳枝样,前方坠着柳絮流苏的木钗吸引住了视线,拿在手里把玩着,一眼都没往玥影那里看。 还没等盛风雪询问价钱,玥影就已再回到了她身边,看了看她手中的木钗,凝眉问道:“盛小姐,喜欢这款吗?” 这木钗虽然平凡不值钱,但是很特别。 这倒很像盛风雪的风格。 “多少钱?”见盛风雪不说话,玥影便抬头问向前方的素衣妇人。 妇人喜笑颜开,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盛风雪打断了。 “这种木头,还有吗?就是没有雕刻任何东西的那种。”盛风雪语速极快。 妇人不解,但是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有的小姐,我家里还有很多,大小都有。” “嗯,多少钱一支?”盛风雪扬了扬手里的木钗问道。 “小姐手中的成品五文钱,纯木头大的也是五文钱,小纯木头两文钱。”妇人回答。 “那就买这一支成品,再加十根大纯木头。”盛风雪说。 玥影一直看着她,见她说完她便想掏钱,盛风雪见了转头低声说道:“这个我自己来。” “又不麻烦。”玥影笑。 他手中折叠好的那封信并没有收起来。 “我送人的。” 盛风雪说,顿了顿才凝眉说道:“我不像你这么有钱,但是小钱还是有的。” 玥影笑了笑,将手从怀里拿了出来。 盛风雪很开心,将眉头松了从袖中拿出锦袋,数出五十五文递了过去,待妇人接了,她才指着仁心医馆说道:“麻烦明天送仁心医馆来。” “不用明天,”妇人欢喜着,“我们就住这儿不远,我马上叫我家丫头回去拿,不一会儿就能拿来了。” “哦,”盛风雪点头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妇人摆手,然后唤来了转角处玩泥巴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四五岁,听懂了便撒丫子往家的方向跑去。 “谢谢小姐惠顾,”妇人笑着说,“待会儿东西就会送到仁心医馆来。” “谢谢,”盛风雪也笑得很开心,“我很喜欢。” 盛风雪摇了摇手里的柳絮木簪。 妇人连忙鞠躬。 盛风雪摆手转身离开,玥影忙过来搀扶,细致得紧,妇人一直看着在后面笑得灿烂。 “我能走的,”盛风雪低声说,那妇人笑声太明显了,“我只是受伤了,又不是腿断了。” “万一摔了就更麻烦了。”玥影还是笑,言语温柔。 盛风雪撇嘴转脸过去。 心里竟然有点暖。 待将盛风雪搀扶得远了,寻了个无人的地儿,玥影这才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盛风雪没有接。 “你可以看看的,又不是什么秘密,”玥影说,“估计现在京城都传遍了,就这种穷乡僻壤不知道。” “什么事儿?”盛风雪问。 “自己看。”玥影将信塞到她手里,然后转身去踢着石头玩。 盛风雪迟疑着打开了信。 由好奇到吃惊,再到无言以对,等玥影回来再看她时,她才茫然问道:“真的?” “盛小姐,你难道不识字吗?”玥影凑过来问,笑得很开心。 盛风雪瞪了他一眼,又将手里的信再看了一遍。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盯了过去,信纸都快被她盯穿。 “太子褚忤逆,屡教不改,帝心甚为不悦,故废黜,改立皇子环日洙为太子。因顺妃贤德,故允褚留居原太子殿,原太子殿即日起改为褚王宫,钦此。” 显然这是一份圣旨。 而且看样子还是原话。 圣旨上就只有这一段。 “太子……”盛风雪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问道:“真的被废了?” 可是,太子不是环日洙吗? “环日国目前势单力薄,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玥影叹息了一声,“只怕现在,褚殿下那里闹翻天了。” “……”盛风雪无言以对。 太子的位置只有一个,现在环日国有两个太子,所以必须得废掉一个才行。 “而且送信的人还说,这圣旨是昨天的,”玥影凝眉,“若是按照时间算,和再结合环日国皇帝陛下的习性看,这圣旨,应该是在太子殿下生日宴正酣的时候下达的。” “故、故意的吗?”盛风雪瞪大双眼,问。 问完就觉得不妥,幸好玥影没有计较太多,继而又再说道:“他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啊。” “图什么?”盛风雪再问。 “以此机会昭告天下,环日国的太子殿下是环日洙,而并非他环日褚。”玥影还是笑,看样子真有看热闹的意味。 “太子殿下……不,褚王现在应该,很不好过。”盛风雪感叹了一句。 “这倒是其次,”玥影故弄玄虚,“你知道太子洙是怎么来的吗?” 盛风雪默默摇头,环日国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环日洙原本是降仙帝国的皇子,为保住江上,环日国皇帝陛下便将自己国家的太子废了,认降仙帝国的皇子当儿子,还让他当太子。” “其实这事儿早就定了,只是直到现在,皇帝陛下才肯昭告天下,这也证明,他已经归附降仙帝国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听说有两个太子殿下,”盛风雪又无言以对,“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帝王家的事就是这样的,怎么做有利,就怎么做呗。”玥影对此,嗤之以鼻。 “但至少褚殿下的太子府保住了,还得了褚王之名。”盛风雪不太明白玥影话里的意思。 “谁知道呢,”玥影淡淡一笑,又恢复了以往模样,“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肯定皇位是谁的。” “好像真是这样的。”盛风雪唏嘘着赞同。 “这件事你怎么想?”玥影问。 盛风雪摇头:“这似乎,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玥影点头说道:“你这样挺好,什么都不掺和。” “我只是一个丫鬟,哪能掺和进什么事儿,”盛风雪笑着说,“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玥影还是笑,没有再问。 两人又一路闲聊回到了仁心医馆。 对于太子殿下被废的事情,跟盛风雪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并不担心到底是谁当太子,谁当皇帝。 回了仁心医馆,盛风雪首先去见了白仁心,白仁心正在药房里碾药。 “我想送飘雪个东西。”盛风雪说。 “什么?”白仁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作不停。 盛风雪将木钗拿出来给白仁心看,白仁心看着柳絮流苏的木钗,然后才问道:“你确定要送给飘雪吗?” “小东西不值钱,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盛风雪笑。 白仁心点头:“会喜欢的,一定会的,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除我之外的礼物。” “那你替我给她,”盛风雪笑,“玥影让我待会儿去找他。” 白仁心默默点头。 第53章 环日国历事 玥影就住在盛风雪隔壁房间,两人只隔一堵墙。 和白仁心再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后,她才离开,然后轻轻敲响了隔壁房间门扉。 玥影应声,示意盛风雪自己进去。 盛风雪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陈设和隔壁一模一样。 玥影此时正背对盛风雪写着什么。 “你先等会儿,马上就好。”玥影头也不回,奋笔疾书。 “好。”盛风雪在他旁边随便拉了个凳子过来,坐着默默看着玥影的侧脸。 眉毛细长,鼻梁高挺,下颚尖细,再加上一双明亮得像海洋般的眼眸,从窗外折射进的日光显得他目光更为柔和。 随时闪着睥睨万物的神彩,却又带了点嚣张的味道,仿若什么都能掌握手中,却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所有的五官在他脸颊完美融合,盛风雪时常见到他一幅懒散模样。 但似乎,又有些违和。 盛风雪想不明白。 顿觉迷茫。 盛风雪怔怔的看着,失了神。 细看之下她才发觉,玥影是她所见的男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 也是目前对她最好的一个! “好了。”玥影轻轻吐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盛风雪。 日光照射下的盛风雪,被窗棂的影子分割开来。 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目光失神,盯着玥影的方向。 玥影沉默着看了看,才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墙上,顿觉失望。 忍不住又偷偷叹了口气。 脚步轻挪,玥影在盛风雪身前站了站,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才如此失神,想了想最终还是轻声唤了她。 盛风雪被玥影的声音唤醒,身体跟着怔了怔,这才茫然的抬头定定的看着,在旁边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玥影。 玥影不发一言,目光依旧柔和,但那一刻,盛风雪却似乎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细想之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而玄乎的感觉! “等得无聊了?”玥影笑着问,俯身纤细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着墙都入定了,盛小姐的境界还真是高,哈哈。” 笑声爽朗,盛风雪蓦地惊醒。 “写好了吗?”盛风雪回神,问了一句。 玥影点头,指了指圆木桌:“我写得简单,你应该能够看得懂。” “我先看看。”盛风雪站起,头有点晕。 玥影默默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又看到地上她的影子被拉长。 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肯定盛风雪刚才并没看他。 “整个降仙大陆都使用降仙历,现在是降仙八百二十四年。”玥影在身后说。 听他提及降仙大陆,盛风雪握着纸张的手顿了顿,想了想才侧脸问道:“我听说降仙大陆曾有仙人降临,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呢,”玥影站在原地没有动,“降仙大陆之前曾爆发了大规模的混战,据说当时打得敌我不分,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传说跟神仙降临一样,那个人一出来没花费多少时间便结束了混战。” “后来这个大陆就以降仙命名。”玥影最后说。 “那在叫降仙大陆之前,这个大陆又叫什么名字?”盛风雪追问。 “不清楚,”玥影摇头,“又或许是没有名字。” “哦。”盛风雪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见她背过身去,玥影这才往她身边来,立在她身边后才说道:“先看,不明白就问我。” “好。”盛风雪偏脸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纸上。 “一十六年前,降仙八百零八年。环日国动乱,太子之位之争,现今皇帝陛下年方十九,同年继位,后又册立温氏为后。 一十五年前,降仙八百零九年。皇太子环日储出生,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一十三年前,降仙八百一十一年。皇太子储年方两岁被温皇后害死,同年,皇太子生母湘贵妃自缢。温皇后被赐毒酒,皇后宫内所有宫人陪葬。 一十二年前,降仙八百一十二年。二皇子环日褚出生。 九年前,降仙八百一十五年。三皇子环日绪出生。 六年半以前,降仙八百一十七年中。封茹仪公主。 三年前,八百二十一年。二皇子环日褚被立为太子。 八百二十四年。改立环日洙为太子。” 一目了然,玥影写得简洁,盛风雪一看就能懂。 她长久的将目光落在“茹仪公主”那一年,心中有许多不解,于是便侧脸问道:“为何上面没有茹仪公主的生辰年月,只有她被封公主的年份?” “茹仪公主生母不详,”玥影说,“既然皇帝陛下封了茹仪为公主,那么便默认她是宫外女子所生。” “难怪皇帝陛下会立皇子们与母妃十日可见的规矩,”盛风雪凝眉,“第一个皇子竟然被皇后杀了。” “据说温皇后不能生育,便嫉妒湘贵妃,长此以往,便生出了害死皇太子的心思,”玥影说,“据说皇太子是被温皇后用手活活掐死的。” “心真狠!”盛风雪唏嘘。 “宫里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玥影说,“这些都是能打听到的,估计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盛风雪默默点头算是赞同。 “你是怎么知道皇子与母妃十日才可见的规矩的?”玥影好奇的问。 “听舒舫姐她们说的,这些事情她们都知道一点。” 盛风雪说,想了想又再说道:“我好久没回去了,想必她们在担心了。” “她们确实很担心你,”玥影又笑着说,“得到了你的书信后,我就是向她们打听你的消息的。” “那你应该跟她们说了,要来找我的事情了?”盛风雪侧脸看他,问。 玥影默默点头,笑得很开心:“盛小姐的话,在下肯定会听的。” “麻烦你了,”盛风雪叹息一声,“本来我也没打算这么做的,但实在是找不到除了你之外可以相信,又有能力的人。” “你可以多麻烦我的,我不介意,”玥影正色,“依赖我也行,我会很高兴的。” “谢谢,”盛风雪由衷的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你说,我能办到的话,必定竭尽全力!” 玥影想了想才问道:“意思是你愿意跟我走了?” 盛风雪默默点头,没有解释太多。 “你朋友成亲是哪一天?”盛风雪问,她怕赶不上,毕竟自己还不能骑马。 “还有一个多月呢,”玥影很开心,“不着急的。” “在此之前你还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盛风雪说得小心翼翼。 惴惴不安的样子让玥影不安,也心疼。 “你说就是了,只要在下能办到。”玥影直接回答道。 “谢谢。”盛风雪笑得开心。 “你都没说是什么事呢。”玥影见她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到时候告诉你。”盛风雪说。 “好,你可别忘了。”玥影说。 “我还怕你到时候反悔呢。”盛风雪笑。 “不会,不会,”玥影忙摆手,“肯地不会。” 第54章 提出疑惑 玥影并没有告知盛风雪什么时候启程离开仁心医馆,所以盛风雪便觉得时间还早。 每天结伴散步,就成了她和玥影的日常生活。 仁心医馆附近已经被他们逛了好几遍。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穷乡僻壤。 除了风景比较好,野生食物比较多,人也挺和善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优点了。 但盛风雪却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以来,过得最开心愉快的一段时间。 有点儿舍不得离开。 近几日盛风雪房间的烛灯彻夜未灭,玥影好奇的站在她窗外几次,里面并没有盛风雪摇曳的身影。 所以他以为盛风雪忘记熄灯了。 这几日的盛风雪确实挺忙,但是她又不想让玥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玥影给她写的“环日历事”确实是个好东西,在这几日的阅读下,她已将这些情报给背了下来。 “我唯一好奇的是茹仪公主,”盛风雪在床脚边,埋头用小刻刀一面雕着纯木,一面想,“还有那个湘贵妃。” “就算自己失去了心爱的儿子,依照她的处境看还可以再生,”盛风雪又看了那张纸一眼,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写得漂亮,潇洒不羁跃然纸上,“完全没有必要自缢。” “湘贵妃自缢后,温皇后才被赐了毒酒,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我不知道的?”盛风雪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 歪头看,外面那个人影依旧存在,距离窗棂挺远。 外面是回廊和假山流水。 月光稀薄。 盛风雪没有走出去看,知道那个人再待一会儿就会自己离开。 被人守护着的感觉其实挺好。 心里暖暖的。 “那这么推测的话,是不是因为环日明希没有当场赐死温皇后,所以湘贵妃生气了,于是才有了这后来的一幕?”盛风雪的动作停住,忽然又一想:“莫非是……” 心中那个念头起,盛风雪顺手将小刻刀和纯木一起藏在被子里,随后下了地。 一跃,到了门前,伸手直接拉开了门。 闻声,玥影被吓了一跳,随后就转脸过来,略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盛风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盛风雪顺手将房门关了,脸上带着笑,一面往玥影那里走去,一面问道:“你天天在外赏月,不觉得冷么?” 其实现在并不是赏月的好时机,漆黑的夜空连小星星都不太看得到了。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玥影说,转身过来正对她。 “没呢,”盛风雪搓了搓脸,“在想事情,待会儿就睡。” 她没发现什么。 玥影松了口气。 但还是有点不快。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如此聪明的盛小姐都想不明白了?”玥影苦笑了一下,与盛风雪立于一处,“是否需要在下,略尽绵力?”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奖聪明呢,”盛风雪尴尬的笑,“谢谢。” “这是真话!”玥影说得一本正经。 “我说的也是真话。”盛风雪同样的一本正经。 两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对望片刻,玥影转脸过去笑了,盛风雪也捂嘴偷偷的笑。 她从来没有跟人相处得这么轻松愉快过。 就像哥哥一样。 看她转眼四处看,玥影大概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便说道:“她们不会来的,我先前就同她们说过了,有事我会亲自去找她们的。” “哦,”盛风雪点着头,将视线收回,“难怪最近这几天,都没有怎么看到仁心和飘雪。” 白仁心将盛风雪送的东西转交给了飘雪,飘雪很开心,还亲自过来跟盛风雪道了谢。 盛风雪终于放了心,她还以为那种不值钱的小东西飘雪不会喜欢呢。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们吗?”玥影反问,瞬间就醒悟了过来,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急切再问道:“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盛风雪盯着他看,“都说了,我这都是皮外伤。” “不是还有先前的迷药嘛,”玥影不放心,“仁心小姐说那可能会引发其它病症,比如头痛什么的,或者是……”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盛风雪耸肩打断了他,“不该想的也想起来了。” “……抱歉,”玥影叹息了一声,抬头望着漆黑夜空,“我很抱歉。” “我又没怪你什么,”盛风雪也忍不住叹息,觉得玥影在自己面前有点大惊小怪,有点小心翼翼和惴惴不安,她不喜欢那种感觉,“这只能怨我自己意志力太强!” “仁心说,我没想起来其实是好的,被遗忘的,都是我不想记得的东西。”盛风雪又说。 盛娇娥的记忆,确实不是盛风雪想记得的东西。 “是吗?”玥影没有转脸过来看她。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她想起。 “不说这个了,”盛风雪烦躁的一挥手,“我最近在琢磨你写的环日历事。” “那有什么问题吗?”玥影终于舍得转脸过来看她。 “温皇后她之前,是不是在朝野上有很大的势力啊?”盛风雪单刀直入的问。 “不是,”玥影回答得很简洁,“她并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只是一个富商的独女。” “所以我有事想不明白啊!”盛风雪感叹了一句,见玥影正认真看着她,希望她继续说下去,盛风雪才再说道:“皇太子被害之后,温皇后并没有被赐毒酒?” 玥影默默点头。 “后来还是皇太子的生母湘贵妃自缢了,她才被皇帝陛下赐毒酒的。”盛风雪继续说。 玥影还是点头:“事情确实是那样的。” “为何皇帝陛下非得等湘贵妃自缢了,他才赐了温皇后毒酒,这难道只是巧合吗?”盛风雪倾身过去问。 “我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一直在思考呢。”玥影说。 “是?”盛风雪笑着反问了一句,“可能还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被刻意隐瞒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玥影好奇的问。 盛风雪摇头:“我只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很乱。” 玥影没有说话。 盛风雪想了一想,又再问道:“我好奇的是,既然温皇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势力,为何会被皇帝陛下立为皇后,而且,还是在他刚登基的时候?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不是最应该找那些有权势地位的女人嘛?” “在下花了很长时间才注意到这个,没想到盛小姐,居然区区数日就提出了这个问题,”玥影笑着竖起大拇指,“我就说,盛小姐很聪明?” 盛风雪白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讨论问题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呢?” “能!”玥影回答得很干脆,随后又说道:“我也有这个好奇,追查了许久也一无所获,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被人刻意隐瞒了。” “皇帝陛下吗?”盛风雪问,“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相关。” “这个还得继续查,”玥影说,“帝王家秘事,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查得到的。” 盛风雪点头:“我就只是好奇而已。” 第55章 约定 “在下也好奇啊!” 玥影感叹了一句,说:“就算再好奇,得不到点儿蛛丝马迹,也还是查不出什么来。” “那你查这件事情多久了?”盛风雪问。 “应该有很久了,”玥影回答得模棱两可,“我都记不清了。” “那你可有查出,茹仪公主的生母是谁?”盛风雪问。 对于盛风雪而言,茹仪公主的事要比温皇后他们的事更让她好奇。 玥影摇头:“茹仪公主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是被皇帝陛下亲自带回来的。” 盛风雪叹了口气。 依旧是一无所获。 玥影见她失望,又再补充道:“据说是从居野国带回来的,有人亲眼所见。” “啊?——”盛风雪好奇了一次,提起了点兴致,苦笑着问道:“难道环日国的皇帝陛下,他都留情到居野国去了吗?” “这也并不稀奇,”玥影说,“不是还有和亲吗?” 盛风雪就看着他没有说话。 “居野国现在的皇后就是和亲来的,原本是降仙帝国的羽尘公主。”玥影举例说明。 “和亲的……”盛风雪深深的吸了口气,“那种情况下的婚姻,应该过得不怎么好?” “不太清楚,”玥影回答说,“好与不好,乐与不乐,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盛风雪没有看到玥影眼里的不甘和悲伤。 玥影也没有觉得盛风雪说出这些话大逆不道。 反倒是佩服盛风雪说了他自己想说的话。 盛风雪伸手拨弄了一下带露的树枝,然后才转脸过来,愁云惨淡的说道:“冬天越来越近了啊!” “怎么?”玥影问了句,从思绪之中回神,“你不喜欢冬天吗?” “我不喜欢冬天,”盛风雪老实回答说,顺便搓了搓手指,“很冷。” 锦城很冷,盛风雪被冷怕了。 “你很怕冷吗?”玥影再问。 “嗯,”盛风雪默默点头,“最冷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我的灾难!” “呵——”玥影长笑一声,“巧了,我也怕冷。” “你不是男人嘛,”盛风雪瞥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不是说男人火气旺,不怕冷吗?” “小时候被人扔雪地里过,差点儿冻死。”玥影笑着说,一脸云淡风轻。 盛风雪定定的看着他,想不出来他是用何种心情,说出和自己相关的话。 好残忍! 那个人对玥影很残忍。 玥影对自己也很残忍。 心,突然有点痛。 盛风雪张了张嘴,结果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但是那里的雪景是真的很漂亮,”玥影感叹着,不像是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雪落满山,雪天交接,整个世界就只有白雪的存在,纯净而宁静,不染浊污。” 盛风雪在杜府住过挺长一段时间,所以,雪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什么?”迷茫中玥影似乎跟她一直说着什么,手舞足蹈的模样分外好笑,盛风雪没有听清,所以才反问了这么一句。 “……所以说,”玥影欢喜着转脸过来,“我们今年去那里看雪好不好?只要多穿些,带够足够的碳火、食物,就能在那里呆很久。” “好!”不知道为何,盛风雪觉得盛情难却。 或许仅仅只是想安慰一下玥影。 她的回答丝毫不见犹豫,但她的心里却是犹豫不安的。 她不知道自己再过几个月,等到今年冬天最冷的时候,自己是否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很难。 非常难!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 “你先回去休息,”盛风雪笑了笑,“时间还早,我想过去跟仁心说说话。” “嗯?”玥影回神过来疑惑了一句,“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盛风雪还是笑着摇头:“女人之间的体己话,你不会也想听?” 玥影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盛风雪笑得弯了腰,“我逗你玩呢。” “我知道。”玥影点头,一点儿都不生气。 “那个……”盛风雪想了想,欲言又止。 玥影还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等我们看雪的时候,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盛风雪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 但她还是想试试看。 “说说看,”玥影说,“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能!”盛风雪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玥影笑得灿烂,唇角弯起好似天边早已消失不见的月牙:“说,我很感兴趣。” “如果那个时候情况允许的话……”盛风雪的话有点停顿,因为着急难得脸颊透了红,于是她便将头垂下,飞快的继续说道:“希望你能做我的哥哥。” “哥哥……吗?”玥影呢喃着,随后笑了,“似乎也不错呢,做盛小姐的哥哥。” “那从现在起你就不能再叫我盛小姐了,”盛风雪说,“我也从来没有叫你‘玥’公子呀。” 玥影想了一想,又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顿了顿才问道:“你不会一直将我当作哥哥看待的?” “嗯,”盛风雪重重点头,并不反驳,偷偷看了玥影一眼,才再说道:“我没有哥哥,你不知道我多想要个哥哥!” “嗯?”玥影反问着想了想,“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盛风雪,”盛风雪直接回答,“直接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不是叫风雪妹妹?”玥影依旧一本正经。 盛风雪唇角抽动了一下,这才抬头起来紧盯他:“那样我觉得太肉麻了。” “好像还真的是。”玥影想了想,又开心的笑了。 “那你得叫我影哥哥,”玥影说,“从此刻开始。” “欸?”盛风雪表示不赞同,“我们都还没结拜呢,都还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他们应该不会同意的,毕竟我只是个丫鬟,身份还这么低微……” “我只是我自己!”玥影直接打断了她,“我被家族除名了,现在我做什么他们都干涉不了。” “这——,这样吗?”盛风雪问了一句,心里并没有因为即将得到一个哥哥而兴奋。 反而是难过和心疼! 看来玥影被扫地出门了。 玥影看她并没有想起那些事情,于是又再说道:“男女之间必须见父母什么的,不是成亲才该有的吗?” “欸?”盛风雪想了想恍然大悟,但是却没有丝毫害羞的神色,“我只是觉得,你身份应该跟君依大人差不多,所以,才想着要不要先见见你的父母,怕他们不同意。” “在这个世界,我比君依的身份可尊贵多了!”玥影说。 看样子,他并没有抓到盛风雪说的问题的重点。 “好嘛,”盛风雪点了点头,“那从现在起我就有哥哥了,嘿嘿。” “嗯,”玥影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心情又因为盛风雪的话语而灿烂,退后一大步,用手指着盛风雪才一本正经的吩咐道:“你现在,你,叫声影哥哥来听听。” “好,”盛风雪倾身笑,“等我先去找了仁心。” “去,”玥影潇洒的一挥手,“影哥哥批准了。” “要知道当我妹妹好处是很多的。”玥影又说。 “是是是,”盛风雪点头哈腰,“以后还要请您继续关照了。” “那是当然的!”玥影大手一挥,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看样子她似乎并没有明白他的用意…… “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还有的是机会,我还可以……慢慢地等!”望着盛风雪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玥影勾起唇角暗想。 第56章 终于得到答案 盛风雪独自穿过回廊,找到白仁心的时候,她依旧在那里喝酒。 飘雪立在她身边,小心伺候着。 现在并不晚。 “盛小姐过来了?”白仁心抬眉笑,“要喝酒吗?” 盛风雪摆手,在她面前坐下。 飘雪转身离去,给盛风雪去沏茶。 望着飘雪离去的背影,盛风雪突然问道:“木钗怎么没戴,是飘雪不喜欢吗?” “她舍不得戴,”白仁心说,“被珍藏得很好呢,用单独的盒子关着。” 盛风雪笑了。 “你怎么想起送东西给飘雪?”白仁心很好奇,又呷了一口酒。 “不知道,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觉得飘雪应该会喜欢,”盛风雪说,“因为不值钱,所以还怕她不接受。” “临时起意?”白仁心又问。 盛风雪很诚恳的点头:“我不擅长给人挑礼物。” “岳公子不是想让你帮忙挑什么成婚贺礼的嘛,”白仁心笑问,“你知道挑什么好吗?” 盛风雪老实的摇头:“我怕到时候会帮倒忙。” “我一个丫鬟,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去送什么风光的成婚贺礼。”盛风雪又说。 “难道你还想单独送一份贺礼过去?”白仁心问,“你和成亲的那人认识吗?” 盛风雪肯定的摇头:“一份心意而已。” “哦,”白仁心点头,“你是不知道怎么帮岳公子挑别人的成婚贺礼,对?” 盛风雪忙点头:“思考了几天,什么头绪都没有,心里有点烦躁,这不就来打扰你了嘛。” 盛风雪笑得灿烂。 “看那岳公子蛮有钱的,你就帮挑些贵的,”白仁心想了想,“绸缎啊,锦缎啊,或者金钗宝玉什么的。” “那些我想过,”盛风雪说,“我得想与之不同的,毕竟影哥哥都拜托我了。” “影……”白仁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迟疑着反问:“影哥哥?” 盛风雪笑着点头。 白仁心听了心里荒凉成一片。 只觉得,那个君依大人好可怜。 “真被人捷足先登了啊!”白仁心在心中幽幽叹息着,“这感情升温倒是真的快。”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些事情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没有别人想不到的礼物。”白仁心整理了一下衣摆。 飘雪给盛风雪奉上了茶,白仁心挥袖飘雪懂礼的退了下去,而后她才再说道:“实话说礼物就没有特别的,就只有贵贱。” 盛风雪有点失望。 “但是,看是要送给什么人,”白仁心又说,“简单来讲,就是你在对方心里的分量,决定礼物的贵贱。” 盛风雪似懂非懂的点头,没有接话。 “比如,飘雪很喜欢你,你送的木钗她就很喜欢很看重,那么表示你在飘雪心里很重要,”白仁心打着比方说,“又比如你倾家荡产的送一份好礼、给不在乎你的人,那么在那个人心里,你这份礼物就跟路边的狗屎并没有什么两样。” 盛风雪没有说话,沉默着。 “话很粗俗,”白仁心笑着,“但事实就是那样的。” “好像是啊。”盛风雪还是笑。 “所以,你还不如把这件事情再推给岳公子操心,那应该是他的朋友?”白仁心问。 盛风雪默默点头:“我还没见过呢。” “对方若是真将岳公子当朋友对待,就算是岳公子的一幅字、一幅画,他也会珍惜的,”白仁心又说,“若是牵扯到你的话,事情就又不一样了,在岳公子朋友眼里,你就是个陌生人,至少现在是。” “我也有礼物想送给新娘。”盛风雪说。 “你尽心就好了,将心意传达到了就成,”白仁心说,“对新娘来说,你现在也是陌生人。” 盛风雪点头。 白仁心看着她,突然又笑了,将酒杯推到一边去,然后才倾身过去,看着盛风雪慢慢问道:“所以今天,你找我问的主要问题不是这个?” “什么?”盛风雪好奇,“你怎么会知道的?” “对这种一想,不,你根本就用不着想的问题,盛小姐应该不会刻意去花费这么多心思,也不用特意来问我的,”白仁心笑,“盛小姐是个聪明人,所以想问我的,应该不会只是这种事情。” “然后呢?”盛风雪笑着反问。 “看问题,我会尽量回答得让你满意。” 白仁心还是笑,细长的手指挑起盛风雪的下颚,一字一句的认真说:“像盛小姐这么聪明的人,跟我说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好!”盛风雪点头,“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请问,”白仁心再回去坐好,“我没有必要跟你隐瞒什么,毕竟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像盛小姐这样的朋友,我也想要结交看看。” 显然现在的白仁心,只是把盛风雪当作了病患看待,并不是朋友。 “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盛风雪笑,“之前你还说要去京城开医馆,还说希望我们还能在京城见面,我希望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病患与大夫。” 盛风雪觉得,白仁心或许就是绮丽口中提及的那个,在小城镇开医馆的人。 “可以,”白仁心眯起眼睛笑着,“以后你生病,来我仁心医馆我给你诊治。” “谢谢。”盛风雪说。 白仁心没有再接话。 “我是怎么到这儿的,我记得我在山神庙来着,”盛风雪说,“发烧的这段记忆我没有。” “跟之前说的一样,是君依大人在这里留了一万两银子,然后,让我接你来这里的……当时在山神庙里有一对母女在照顾你,我接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退烧了。”白仁心回答说。 “那你可有看到,两个戴小丑面具的男人?”盛风雪又再问。 这是问题的最关键,答案只能有“是”或“不是”。 两个回答能引导出盛风雪不同的猜想。 白仁心默默点头:“飘雪说是你醒来之后,确定了岳公子是你认识的人之后,他们才走的。” 盛风雪心里很激动。 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们一直在这里吗?”盛风雪再问。 “他们不让我和飘雪告诉你。”白仁心回答。 盛风雪已经得到了答案。 非常肯定的答案。 之前的一切,就是君依他们联合,跟她演的一场戏。 心里气愤而纠结。 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心情! 见盛风雪没有说话,白仁心想了想,有点惴惴不安的问道:“我说这些,君依大人他们不会找我麻烦?”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盛风雪笑着,肯定的摇头:“你又没告诉我多的什么。” “也是!”白仁心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盛风雪又再次道谢。 “只要不招惹上什么麻烦,可以说的,我还是要说的。”白仁心摆手,示意盛风雪不用客气。 “那么,你又知道了?”白仁心好奇问道。 “以后我们再相遇,若是君依大人允许的话,我就告诉给你知道。”盛风雪还是笑。 “呵,挺神秘啊!”白仁心感叹了一句,识趣的没有追问。 “君依大人做事,一向神秘。”盛风雪答非所问。 第57章 通行玉 数日后,盛风雪跟着玥影上了路。 当她看到玥影准备已久的羊车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走,”玥影说,扬起了鞭子,“羊车不快,应该不会让你那么难受。” “你到底是这么想的?”盛风雪侧身探头过去问。 这车很简单,就是一般的拉稻草的板车,唯一的区别就是加固了,还有就是前面应该有的骏马换成了两头羊。 羊车上整齐铺有稻草,稻草上是一层薄衾被,躺在上面比一般马车舒服。没有车顶,随便哪个方向都可以看风景。 可趴、可卧、可躺、可坐、可滚。 算是很完美。 唯一缺点就是,不适合在雨天或者夜晚赶路。 也不是太美观。 “其实,”玥影侧脸笑了笑,“我有个姐姐的。” “然后呢?”盛风雪觉得他是在找借口。 “姐姐说想看羊拉车,”玥影将缰绳拉紧,不让羊车往旁边去,“所以,我就想啊,让妹妹坐羊车也是一样的。” “所以呢?”盛风雪又再问。 “什么?”玥影不解。 “意思是,我又多了个姐姐咯。”盛风雪说。 “你的关注点很奇怪啊!”玥影笑了。 “我一直这样的,”盛风雪将手心做枕头看天,“现在你想反悔,也晚了。” “有个姐姐你不开心吗?”玥影问。 盛风雪话语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这让玥影很不安。 “不是,”盛风雪轻微吐了口气,“看样子影哥哥和你姐姐关系很好,所以我很担心。” “没事的,”玥影笑着说,“我喜欢的人,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盛风雪爬起来,对目送着他们离去的白仁心和飘雪挥手,“万一不喜欢呢,我可以反悔吗?” “不可以!”玥影着急的说。 “那就好。” 盛风雪满意的再躺下,白仁心和飘雪已经回去了,她又再看着湛蓝的天空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儿走?” “去居野国啊。”玥影回答。 前面两头羊还勉强算是听话。 “这应该不是去居野国最近的道?”盛风雪反问。 她之前向飘雪打听过,也幸得打听了一下,所以她大概知道了,居野国和降仙帝国的方位。 “不是,”玥影老实回答,“想给你个惊喜,所以绕了路。” “你不着急吗?”盛风雪问,“别人的婚礼,迟到可不太好。” “不会迟到,”玥影说,“我知道近路。” “看样子你挺熟。”盛风雪说。 玥影点头,猜想她看不到又才说道:“经常来往居野国和环日国,所以算是比较熟悉。” “要自由来往两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盛风雪装作不经意的问。 她先前在太子府,不,现在应该说是褚王府的时候,打算过逃跑,且想逃跑到居野国去。 那个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偷听到君依的声音。 颜狗盛风雪想看到玥影人。 声控盛风雪想听君依声音。 这两者无法完美结合。 盛风雪就是这么纠结。 “有通行玉就可以了。”玥影说。 “长什么样的?”盛风雪来了兴致,本想起身想了想就没有动。 见她这么好奇,玥影便笑了:“你影哥哥我不需要什么通行玉。” “为什么?”盛风雪再问。 “因为我这张脸,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玥影略带骄傲的说。 “真好。”盛风雪感叹着,想了想又再问道:“去降仙帝国也可以吗?” “是的!”玥影回答得很肯定,“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降仙帝国玩玩,也蛮有意思的。” “有机会我会去的。”盛风雪说。 没有给个准信。 因为以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未知数。 “影哥哥你想好了,你朋友成婚你要送什么了吗?”盛风雪突然问。 “之前不是说让你帮忙想的吗?”玥影苦笑着问。 羊车继续往前,路道宽阔并不颠簸,盛风雪在羊车上也挺舒服。 “我想不到,”盛风雪说,“费脑。” “我也想不到,”玥影说,“不然也就不会来麻烦你了。” “我向仁心打听过,说一般都是送锦缎、金钗、宝玉什么的。”盛风雪说。 自然不会把白仁心的话告诉给玥影知道。 “那就送锦缎,送给新娘子,”玥影说,“挑最好看的。” “好。”盛风雪点头。 终于算是心满意足。 “我也给你弄个通行玉。”玥影又说。 “到时候再说。”盛风雪说,她稍微翻了个身,故意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说道:“影哥哥,我有点犯困。” “那就睡会儿。”玥影说。 “嗯,”盛风雪应了一声,“到时候叫我。” “好。”玥影握紧了缰绳。 羊车上的盛风雪没了动静。 玥影感觉到气氛不对,今天的盛风雪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这让玥影觉得又不安,但他又不能直接开口问。 显然,盛风雪有心事,但是并不想让玥影知道。 “唉,”玥影在心里偷偷叹气,“你我还是这么生分啊,难道还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促进一下我们的感情吗?” 玥影打算等过了魏秀的事情后,就开始实施。 盛风雪其实并没有睡,她一直在反复咀嚼着白仁心的话。 “……你这种情况我从未遇到也没听说过,若是可以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去问问其他大夫,”白仁心认真的说,“最好是那些医术高明,名扬天下的,若是你能找到我师父,就更好了。” 这话让盛风雪非常烦躁。 她可没有什么机会遇到什么名扬天下的大夫,说到底再名扬天下也比不上皇宫里的御医。 这样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向玥影开口求助的,死都不要。 她知道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女人的月事意味着什么。 不洁,肮脏,恶心,可恨。 那个时期的女人跟瘟神一样,遭到男人的唾弃。 她不想连玥影都嫌弃自己。 那样很可怕。 “看样子这件事情又只有这样下去,三次了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明明以前都是正常的!” 盛风雪心情烦躁。 虽然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但是她依旧担心。 “万一和影哥哥朋友的婚礼凑一起就麻烦了啊!”盛风雪担心得很,“那可是二十四天,都快一个月了!” “唉……”盛风雪独自叹息着,思来想去没有一点儿办法。 羊车摇摇晃晃,加上盛风雪又一直紧闭双眼假寐,到最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羊车停在了一个路口转角处,前方不远处就是客栈。 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众人对着羊车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玥影挡在盛风雪身前充耳不闻。 没有人敢随便靠近他。 盛风雪还甜甜的睡着,玥影早已给她盖上了衾被,并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 玥影背对着她,肩头微微颤抖着。 第58章 见人不忘的本领 “四殿下?” 南宫凝脂将马车停了,惊呼一声。 前面确确实实是降仙帝国的四皇子——玥藏影! “凝脂?”东方遇拨开马车帘子,疑惑着轻唤了一句,南宫凝脂转脸过去他才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四殿下在前面呢,”南宫凝脂说,“就站在那边。” 东方遇将头再探出来些,顺着南宫凝脂指着的方向看去:“确实呢,但是他旁边又是什么?……羊车吗?好像是……上面貌似?还躺着一个——人?” 两边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大致轮廓。 玥影还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背对着盛风雪。 “我们过去看看,”南宫凝脂说,“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过去将马车停好。” “好。”东方遇点头。 被南宫凝脂细致搀扶出马车后,东方遇又补充道:“你要快些回来。” “知道了!”南宫凝脂摆手,对东方遇一向没有耐心。 “……好像,是个女人呢,”东方遇想着,食指点了几下额头,眉头紧锁,“看样子关系不一般。” 南宫凝脂很快就折了回来。 东方遇扶着膝盖,双腿颤颤巍巍,一见南宫凝脂他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累死了,累死了……腿好软,凝脂,我好累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虚弱的声音,惨白的肤色,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将毙命一般。 犹如风中残烛。 南宫凝脂身着鹅绿衣衫,发丝随着急促的脚步随风飞舞,衣袂飘飘犹如仙女下凡。 “你直接倒在地上算了,”南宫凝脂在东方遇就要瘫倒在地的瞬间扶住了他,对他态度依旧恶劣,“那样的话你也不用这么累。” “要不是地上脏,我早就躺了,”东方遇一面喘气,一面絮絮叨叨,“你真以为我不想躺呢。” “我不是说让你坐滑轿吗?”南宫凝脂蹙眉,“你若听我的,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这……这么远的路,”东方遇慢慢直起腰来,“我怎么忍心让你走这么远的路!” 南宫凝脂眉头松开,看了他一眼:“凝脂就是个宫人。” “你跟她们不一样,”东方遇急切的说,一着急气又不太顺了,“她们就只是宫人,而你是公主殿下陪嫁宫人。” “不就是多两个字吗?”南宫凝脂抿嘴笑了笑,“意思还不是一样。” “反正无论别人怎么看,在我这里……至少在我这里是不一样的!”见南宫凝脂笑,东方遇心情大好,“别人背地里都看不起我,就你……” “背地里,我也看不起你,”南宫凝脂说,“我跟她们是一样的!” “但、但是……你没有离开我!”东方遇试图辩解,苍白的脸瞬间起了红晕。 “那是因为你足够聪明,”南宫凝脂仰头看了看天边云彩,又将视线落在东方遇脸颊上,“你比他们,更有自知之明。” “嘿嘿,”东方遇笑,“那是因为我不喜欢争权夺利。” “看样子就算我们在这里站到日落,四殿下也发现不了我们啊。”南宫凝脂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感叹道。 “站在那里真的有失身份啊!”东方遇身体紧挨着南宫凝脂说道。 要不是知道东方遇有病,换作别人的话,南宫凝脂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降仙帝国的四皇子了。”南宫凝脂说。 “四殿下跟以前比真的变了好多,”东方遇说,“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人是会改变的嘛,”南宫凝脂说,“四殿下也会越来越成熟的。” “虽然这是好事,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点成熟过头了。” 东方遇瞟了南宫凝脂一眼,见她没有反驳自己他又继续说道:“突然间就开了窍,以往他从来都不参与朝堂之争的。” “那件事不是失败了嘛,所以他也并没有变得有多圆滑,”南宫凝脂说,“这点还是好的,比其他皇子有人情味。” 东方遇点点头,指了指玥影那儿,南宫凝脂懂得的,将他往那边搀扶而去。 玥影见到他们并不吃惊。 这是他们的约定之地。 东方遇探头看着羊车上熟睡的盛风雪,南宫凝脂只是扫视了一眼就已知道她是谁,东方遇想了想,疑问着转脸过来看南宫凝脂,南宫凝脂默默点了点头。 南宫凝脂有看人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要她见过一次的人,她都会记得。 她不喜欢看书,她喜欢看人。 “怎么?”玥影侧脸过去,看到东方遇跟南宫凝脂眉来眼去的,“你们认识她?” 南宫凝脂点头,东方遇也跟着点了一下。 “什么时候?”玥影好奇的问。 “从南宫当铺离开不久。”南宫凝脂说。 “当时我们还送了她一匹小马驹来着,”东方遇说,“我们的马车弄脏了她的衣服。” 玥影想了想,回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盛风雪的时候,瞬间就知道了。 当时盛风雪骑的确实是小马驹。 “她这样不冷吗?”南宫凝脂问了一句,“太阳也不大,就这样让她睡在外面?” “我不好去弄,”玥影说,“怕弄醒了她。” “要是其他人直接就下手了,就四……公子您这么老实。”南宫凝脂笑着说。 “姐姐教育过的,”玥影叹息了一声,“什么人的话我都可以不听,但必须得听姐姐的!” “她很好,您不用担心,”南宫凝脂知道他叹息里的担心,“我们才去看过,除了自由之外什么都不缺。” 玥影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都跟皇姐划清界限,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了她。 “话说茹仪公主最近如何了?”南宫凝脂突然问。 “和以前一样,前段时间因为无聊,还去烧了别人的房子。”玥影凝眉说。 他不喜欢茹仪公主。 因为南宫凝脂说茹仪公主是她的朋友,他才去关注的。 “那就好,”南宫凝脂点头,肩头的重担轻了些,“只要她没出事就好。” “她一个孩子,你何必去在意?”玥影问道,“还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她帮了……呃,”南宫凝脂想了想,“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激她。” “算了,”玥影不想再管,“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是。”南宫凝脂默默点头,不作任何辩解。 “得把她弄客栈里去?”一直没说话的东方遇突然说了一句,“天开始凉了,别生病了。” “我来,”南宫凝脂说,“以前公子您的姐姐睡着,都是我给抱回房间的。” “凝脂真厉害,”东方遇笑,“都快能抱起我了。” “你们什么时候成婚,”玥影笑道,“这样下去凝脂就嫁不出去了。” “我没意见。”东方遇笑得灿烂。 “我有意见,”南宫凝脂说,“我怕守寡。” “怎么会?!”东方遇惊道,“御医说我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那你加油,哈哈。”玥影笑得很开心。 “嗯……我会加油的!”东方遇握拳,信誓旦旦的说。 第59章 哥哥的秘密 临冬的夕阳透着一股清冷。 客栈外面没有什么人。 盛风雪起身关上了窗。 南宫凝脂亲自下楼,给她端了食物上来。 玥影和东方遇在隔壁喝茶聊天。 “盛小姐,只怕晚上要睡不着了。”南宫凝脂笑着说,一盘盘将菜摆好。 “影哥哥居然没有叫醒我,”盛风雪凝眉,扫视了隔壁房间一眼,“这要怪就得怪他。” “是是是,”南宫凝脂将碗筷摆好,笑着应声,“那今晚就让公子陪着您。” “还是得让他睡的,”盛风雪将筷子拿起,“不然他会怨我的。” “他估计也睡不着,”南宫凝脂说,“最近这几年的这个时间段,他都很奇怪,基本是难以入眠。” “是有什么事吗?”盛风雪问。 在仁心医馆也是,玥影睡得很晚,她以为这只是他一向习惯,现在她才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很多事情。 “这个您得亲自去问公子,”南宫凝脂笑,“那是他的秘密,他应该不想让外人知道。” “我是她妹妹,算什么外人!”盛风雪有点不爽,将筷子搁了。 “就算是最亲密无间的人,也不一定都没有秘密?”南宫凝脂反问,并没有觉得盛风雪有何不礼貌。 “确实也是,”盛风雪点头,“我还以为,是因为之前他被抛弃在雪地里的事呢。” “……他连这个都告诉您了?”南宫凝脂很吃惊,声音也不由得加大。 盛风雪默默地点头。 “那好,”南宫凝脂扶额,想了一想,“既然这样,就请盛小姐帮忙照顾一下我家公子,这段时间内,他情绪很不稳定。” “嗯,”盛风雪点头,随后又看向南宫凝脂,“不是还有你们嘛。” “我们不过是与公子约定好在这里见面罢了,”南宫凝脂说,“你也知道,最近公子要去参加婚宴的事情?” 盛风雪点头:“他想要我陪着去,于是我就来了。” “等过了婚宴,我就得回去了,”南宫凝脂说,“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儿,正等着我去做呢。” “那他什么时候会变得正常?”盛风雪问。 “年后,”南宫凝脂说,“这段时间他时常做噩梦。” “我知道了,”盛风雪笑了笑,“我会多留意的。” 南宫凝脂和东方遇天亮就离去了,盛风雪并不知道。 原本以为晚上会睡不着,结果早膳还是玥影过来叫的她。 “他们做什么去了,这么忙?”盛风雪问,偷偷瞅了一眼玥影,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安心。 他们离开都没给盛风雪打招呼。 “先去魏秀那儿了,”玥影说,“东方遇身体不好,他们得提前走。” “哦,”盛风雪点了点头,接过玥影递过来的早茶,“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 其实…… 南宫凝脂和东方遇是和玥影约定好要在这里碰面的,每年的这几天他们三个人都在一起,而现在多了个盛风雪,南宫凝脂和东方遇自然要识趣的消失。 “四殿下的妹妹啊?”南宫凝脂笑嘻嘻的说,“争取早日将她变成情妹妹,如何,将来的降仙帝国四皇子妃。” “也可以是,影王妃。”东方遇会意。 “说了,只是妹妹。”玥影懒得解释,越解释就越黑。 “嗯。”南宫凝脂也会意的点头。 与东方遇对掌,两人异口同声:“妹妹!” 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可能会告诉盛风雪。 “没什么事,”玥影假意咳嗽一声将自己拉回现实,“他们一向如此,风雪你不必在意。” “我又不会在意什么,”盛风雪说,“只是担心怕出事而已。” “哦,”玥影还是有点失落的,笑了笑,“马车重新准备了,等你用完早膳就可以上路了。” 盛风雪没有说话。 “翻过那个山头就到了。”玥影又说。 “要去干嘛?”盛风雪问。 问过南宫凝脂,但她什么也没说。 “每年的初,我都会来这里,”玥影说,“挺好的地方。” 玥影说的应该不是过年后的年初,应该是常规的一月一日。 “现代的元旦节啊。” 盛风雪想着,随后又抬头说道:“好,我听你的。” “真乖。”玥影感叹,一副心花路放的模样。 “过分!”盛风雪白了他一眼。 “我去楼下等你,”玥影说,“正好他们在说话,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待会儿好在路上讲给你听。” “好,”盛风雪点头,潇洒一摆手,“去。” “哎。”玥影应了一声,这才快速的关门下了楼。 盛风雪在他身后笑。 “还真是哥哥的感觉啊,”拨弄着盘里的小菜盛风雪想,“一点儿压力都不忍心给我。” 这种感觉很好,但是也让盛风雪不安。 总觉得现在的玥影,没有了他们初见时的那种洒脱自然和目空一切。 “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盛风雪下了决定,一定要弄清楚。 等盛风雪用完早膳,收拾停当他们就上了路,用的还是南宫凝脂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 上面除了薄纱随风轻舞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多余的装饰。 盛风雪趴在马车里,马车帘子被绳索系在旁边,玥影就在前面,马车慢悠悠的走。 “羊车是不是被他们用了?”盛风雪问。 玥影点头,回答说:“凝脂好奇,便拿走了,这马车适合过山,羊车不行。” 停顿了一下他才转脸过来,柔声问道:“你坐马车行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姿势不太雅观,你别嫌弃就行。”盛风雪笑。 “你在羊车里滚来滚去,我都没说什么,”玥影笑得爽朗,“现在用了马车,你就没有办法再滚来滚去了。” 盛风雪嘻嘻的笑,没有再接话。 “羊车挺适合东方遇的,只是速度慢了点,”玥影又说,“他受不得颠簸。” “他那是什么病?”盛风雪问,“怪吓人的,那脸色渗人。” “从我见他时便那样了,”玥影回答说,“好多年了,一直是那个样,讨厌吃药,一直都不见好过。” “哦。”盛风雪应声。 “谁给他吃药他就踹谁,惹急了就杀,”玥影又笑着说,“现在都没有大夫敢给他治病了。” “病了不是应该吃药的吗?”盛风雪反问,想了一想,“你们关系这么好,没劝说过吗,还有凝脂……万一真的出事,该怎么办?” “唯独这件事,我们不能做,”玥影叹息一声,“天妒英才,他很聪明的,可惜身体不好。” “没觉得他有多聪明啊,”盛风雪笑着,“都没有我影哥哥聪明。” 玥影苦笑着:“你这……” 想了想他才说道:“那是因为,他在我们面前没有算计心。” “看得出来,”盛风雪说,“他挺尊敬你的,凝脂也是。” “算计耗他心神,所以一般的小事儿,他都不去算计。”玥影转了话题,不想透露他与南宫凝脂和东方遇之间的关系。 “那他应该算得比较大,”盛风雪说,“比如朝堂里的那些事情吗?” 玥影点头:“刚在楼下听到,褚王在生辰宴当天,将所有的杯盏都摔了。” “这还算好的,”盛风雪说,“毕竟太子之位是真的没了。” 要是盛风雪的话当场就冲进宫里讨说法了! “之前和他关系近的人都远离了他,”玥影叹息了一声,“人心薄凉。” “正常,”盛风雪哈哈的笑,“那你呢?” “不会!”玥影肯定的说。 “那就行了,”盛风雪说,“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么多,还没到最后一刻呢。” “对!”玥影点头。 心也因此安定了下来。 第60章 笑得一脸的意犹未尽 马车过山岗,吱悠悠的响。 盛风雪侧躺在马车里,一直思考着最近最想不明白的事。 太子被废的第二天,玥影就收到了消息,按照送信速度来推算,圣旨应该是在环日褚生辰宴当天下达的。 玥影在收到太子被废的消息当天,没有做任何表示,反而是昨天与南宫凝脂和东方遇见面之后,才给如今的褚王送了信去。 玥影还是当着盛风雪的面写的。 信上就一个字:等。 日期是褚王生辰宴的头一天。 信上并没有标注玥影的名字。 来接信的还是那天的信使,一身黑的那人,跟个刺客一样。 用玥影的话来说,自己好歹算是前太子府的客人,如今太子被废,他也应当有个表示。 但他信上却丝毫没有安慰的话语,除了一个“等”字和日期,甚至连一个标点都没有。 古人也不用标点。 信是玥影当着盛风雪写的,封的,交给信使的。 盛风雪并不清楚,玥影为什么要这么做。 玥影很平静。 好像太子殿下被废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按照他故意写的时间看,莫不是想让环日褚知道他已经预卜先知了,”盛风雪想着,“信上的那个时间,他明明在褚王府啊。” “这不就是在欺骗曾经的太子殿下嘛。”盛风雪笑。 她一直想不明白玥影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玥影会当着她的面做这些事。 显然是故意的。 她又不好直接问。 一路上纠结得很! 路往上马车倾斜,玥影熟练的赶着马车,马车颠簸倒没有那么夸张。 两旁的山壁,夹着一条只容两辆马车同时经过的山路。 这里是唯一的通道,马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持续往前。 速度很慢,跟蜗牛似的。 玥影也不着急,他最主要的还是不让马车颠簸,以免让盛风雪感到难受。 “明天。”玥影一脸神秘欢喜的说。 他背对着马儿盘腿,坐在盛风雪身前不远,盛风雪躺在马车里抬头看他,迷茫问道:“什么?” “惊喜啊,”玥影说,“我之前不是说了,要给你惊喜吗。” “在这儿?”盛风雪问,“你是准备带我来体会一下,原始生活吗?” 盛风雪笑得咯咯的。 “比计划早来了一天,”玥影说,“所以,不用着急。” “这里只有山吗?”盛风雪侧脸又看了看外面。 一路都是山壁,山壁上有野草和苔藓,连树都不多见。 “过这里,”玥影指了指前方,“就有好玩的了。” “影哥哥可不要骗我,”盛风雪笑,“我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呢。” 玥影摇头:“明天过后,这里的人会变多,大概六七天后又会变得没人。” “都是为你说的那个惊喜而来吗?”盛风雪问,她不知道到这里来会有什么惊喜,但又不好扫了玥影的兴致。 南宫凝脂说的话她都记得,再说玥影一直很照顾她,从初见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报答些什么才好。 不然心会难安。 “对,”玥影点头,“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很期待。”盛风雪微笑着说。 玥影又点了点头,随后转过了身去,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尖锐的声音在山壁两旁回荡。 盛风雪耳朵有点疼。 但看得出来玥影心情很好。 “这样就好。”盛风雪暗想,偷偷吐了口气。 口哨为信。 等他们的马车,终于走出这山壁夹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等在这里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一身粗布青衫笑靥如花,垂手而立着,背后是大片良田和房舍。 良田尚且空着,正等着农人播种。 盛风雪被玥影小心搀扶着下了马车,她的眼前斗然一亮。 少女小麦般肤色,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缅腆,看到盛风雪的瞬间有些惊讶。 “他们有事,”见盛风雪站定,玥影才对这少女说,“今年来不了了。” “这位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吗?”少女仰面问,腼腆的笑着。 玥影看了她一眼,转头便见到盛风雪正掩嘴笑得灿烂,于是他正了正色,才说道:“这位是哥哥认的妹妹,是要写进族普的那种。” “过分,”少女别开脸,不开心的样子,“年瑾都没有这待遇呢。” “呵呵,”玥影讪讪的笑,顺手摸摸她的头,“年瑾,你不是有心仪之人了嘛。” 这叫年瑾的少女望了望玥影,又偷偷看了盛风雪一眼,想了想就笑了,然后抿嘴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然后盛风雪就笑不出来了。 南宫凝脂和东方遇也开过这个玩笑。 如出一辙。 “风雪,这是年瑾,”玥影介绍着,眉梢含笑,看着盛风雪这样他心情就分外的好,“杜年瑾,我们每一年来,都是她负责招待的。” “哦。” 盛风雪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又对杜年瑾和气的点头客气道:“麻烦你了。” “哥哥从未带朋友来过,年瑾一定会让姐姐在这里,玩得满意开心的。”杜年瑾说,一直带笑。 “凝脂和东方遇不是来过嘛,”盛风雪转头问玥影,“他们不是你朋友吗?” “不是,”玥影还是笑,“严格来说是我的下属,听我调遣。” 见盛风雪不说话他又再补充道:“因为认识了许多年,所以关系很好,跟朋友一样……凝脂还是照顾我姐姐生活起居的人,算是跟我和姐姐一起长大的。” “哦。”盛风雪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见他们不说话,杜年瑾才往前略了一小步,拉着玥影的衣袖亲昵的问道:“哥哥今年提前来,就是想将姐姐介绍给年瑾认识么?” 撒娇。 这绝对是撒娇! 盛风雪心里有点儿不爽。 但又不能让这两个腻歪到不行的人看出来,所以就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袖中拳头握紧,盛风雪忍住不给玥影一巴掌。 “是呢,”玥影没有发现盛风雪情绪波动,对着杜年瑾笑得很开心,“这个妹妹,对哥哥来说很重要,所以就想提前让年瑾认识。” “姐姐是做什么的呢?”杜年瑾好奇的问,抓着玥影衣袖的手没有放开,有意无意的将玥影往前面拉,“和凝脂姐姐一样的么?” 玥影点头,然后侧脸偷偷瞅了盛风雪一眼,才故作神秘的悄声说道:“但她可比凝脂聪明多了。” “年瑾能看得出来,”杜年瑾说得认真,玥影被她拉着往前面走了两步,两人将盛风雪扔在了原地,“姐姐也很漂亮。” 盛风雪默默的看着,心情越来越不爽,感觉玥影就这样被一个乡下丫头给抢走了。 有点不甘心。 “玥影,”盛风雪对着玥影的背喊了一声,“马车坐久了,我腰痛。” “好。”玥影瞬间就折身回来,看着站得笔直、又故意扶腰的盛风雪笑得比日光还灿烂。 “你们先过去,”杜年瑾说,“随后,我便到。” “好,你去。”玥影头也不回的回答道,目光一直落在盛风雪身上,笑得一脸的意犹未尽。 第61章 我就喜欢你这样 “噢呀噢呀,看不出来嘛,”盛风雪忍笑,瞥了玥影一眼,玥影站在她面前没有动,“影哥哥,到处都有妹妹呢。” “除了你,就是她,”玥影说,“和年瑾认识很多年了。” “看来我并不是,您唯一的妹妹啊,”盛风雪故意一脸愁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那未曾谋面的姐姐知道吗,您到处认妹妹的事?” 无理取闹。 盛风雪自己都这么觉得。 但就是停不下来。 玥影摇头:“姐姐,她,应该不知道。” 提及姐姐,玥影的笑容又暗淡了几分,盛风雪偷偷观察着,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于是便倾身过去,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理取闹?” “对不起。”盛风雪又继续说。 “没,”玥影回答说,“我是想姐姐了。” “等魏秀的事情过了,你就回去看她,”盛风雪说,“姐姐应该也在居野国。” 玥影点了点头,但又紧接着摇头,盛风雪不解,于是他便继续说道:“我暂时还见不到。” “为什么?”盛风雪问,不明白为何连自家姐姐都见不到。 “我不是说过了吗。” 玥影将眉头松开,目光留在盛风雪脸上,似乎对此有所期待,盛风雪并不能懂得,他叹息着,才继续说道:“我被家族除名了,所以暂时还见不到姐姐。” “还有这种事?”盛风雪很吃惊,想了想又再说道:“明着见不行,就偷偷的去见。” “偷着也不行,”玥影说,“她被自己夫君藏起来了,虽然我知道在哪,但是为了不给她招来麻烦,所以我不能去见。” “凝脂能见到吗?”盛风雪再问。 玥影说过南宫凝脂是他姐姐的丫鬟,专管饮食起居的话,一定是贴身的、并且很值得信任的人。 玥影点头。 “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盛风雪说,“若是你不放心的话,等以后有机会了,让凝脂偷偷带我去见见她,到时候,我再详细跟你说。” “好。”玥影终于笑了。 “但前提是我能去啊,”盛风雪不想给玥影空口承诺,“万一到时候不行呢。” “嗯,知道,”玥影笑,看样子心情又变好了,“谢谢。” “我们是兄妹,道什么谢啊,”盛风雪扶额笑,“显得生分。” “那就不谢了,”玥影顺着她,“我们先过去。” “嗯。”盛风雪点头。 两人并排着走。 玥影将她带着绕过空置良田和房舍,往山的深处走去。 这次盛风雪没有多问,而是一路东张西望,很是好奇。 古代农家真正的田园,原来是这样的! 盛风雪还是第一次看到。 以往去的都是农家乐,一点儿农家的氛围都没有,打着幌子弄片鱼塘几棵果树,再栽种竹林,还在竹林里开茶馆麻将馆。 里面配置一应俱全,ktv,酒,网咖,超市,火锅店,汤锅店…… 只要外面有的里面都有。 唯一出彩的,就是人工种植的一大片荷塘,以及各种绿茵走道。 她觉得还是这里好。 真正的农家。 “喜欢吗?”玥影一面带着她穿过天然竹林,一面问她。 竹影落在他脸上,影子斑斑驳驳。 现在太阳越来越稀少了。 “嗯,”盛风雪点头,跟在玥影身后,“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喜欢。” 由衷的话让玥影心情很好。 “时间还早,明日上山都来得及,”玥影说,“惊喜就在山的那边。” “好,”盛风雪笑,“我听影哥哥的。” “真乖,”玥影两眼放光,嬉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 “你讨打啊,”盛风雪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那种,特别在意长幼尊卑的人,该打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废话。” “你打不过我,”玥影笑得得意,“让你双手双脚,你都打不过我。” “哟,”盛风雪白了他一眼,扯唇假笑着,“我影哥哥还真有能耐啊。” “我舍不得,”玥影立马改口,“万一打坏了你,姐姐会不开心的。” “我又没亲眼见过姐姐,”盛风雪转脸过去,顺手折下一张竹叶拿在手心吹下地去,“万一她不喜欢我呢。” “我说过的,只要是我喜欢的,她就一定喜欢,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玥影说得肯定。 “弟控啊,”盛风雪叹息着,“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幸好玥影并不坏,姐姐是个弟控,盛风雪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 “什么?”玥影不懂盛风雪话里的意思。 “你跟姐姐关系一定很好。”盛风雪说。 玥影默默地点头:“我们兄妹众多,就只有我们俩同母。” “哦。”盛风雪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玥影虽然没说明,但盛风雪也能够猜得到。 玥影一定是大家族里面的人,说不定还是当官的,家中子女多,所以才将玥影除了名。 “完全是舍弃了,放任自流了啊。”盛风雪默默的感叹着,也明白为何玥影会变成这个样子。 加上玥影先前又被人扔雪地里过,盛风雪觉得,玥影没有变得和别人一样,真的很庆幸。 否则她也不会选择跟玥影走了。 转过山麓,有一座独立的房舍。 简单精巧。 房前有一座小桥,桥下有溪流,被高山环绕里有几块田地,里面长满杂草。 田地里有数个坑,里面有深浅不一的深绿水源,沉淀着青苔和稀泥。 “这里是你影哥哥,我的地盘,”玥影得意的说,“买下来的,除了我,凝脂和东方遇之外,不会有人来。” “买这干嘛?”盛风雪问。 玥影脚步停了她也跟着停下。 “总得有个避世之所呀,”玥影说,“偶尔心情不好会来这里待着,但一般来说,还是这个时间点来。” “我看你心情一向很好啊,”盛风雪笑着说,“嬉皮笑脸的,好像都没有什么烦恼。” “因为妹妹你能让我开心啊。”玥影说。 “又来,”盛风雪止住笑,“都听腻了。” 玥影又是笑,当看到杜年瑾的身影出现在房屋周围时,他又止住了笑。 盛风雪很不解。 还没等她问玥影,他便突然凑近了她,盛风雪不防,被吓了一跳。 心跳得有点快。 “年瑾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玥影低声说,“也别生气。” “啊?”盛风雪惊讶了一声,不明白为何玥影会突然说起这个。 “年瑾本来是有个哥哥的,可惜在她还没出生之前就病逝了,”玥影言语惆怅,“我跟她哥哥年龄相仿,所以,她就一直叫我哥哥。” 盛风雪没有说话,话题实在是沉重,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算妥当。 这个时候闭嘴应该比较好。 她这样认为。 第62章 这算不算约会 “哥哥叫年,父母本来准备再生个女儿叫瑾,”玥影将视线收回落在脚下,“所以她才叫年瑾,她要连同她哥哥那份,一起活着。” “对不起。”盛风雪鼻子有点儿酸。 “她讨厌别人可怜她,”玥影自然知道盛风雪想的是什么,“怜悯的目光,会让她害怕。” “这些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玥影淡淡一笑,“不告诉你,又怕你误会我与她的关系。” “是有点误会,”盛风雪老老实实的说,“她这个年龄,当我嫂子还是可以的,不过,还得委屈你再等两年。” 古人十三四岁就开始婚配,盛风雪是知道的。 “好,”玥影笑意盈盈的点头,一本正经,“那我就委屈委屈,等两年。” 盛风雪捧腹大笑,差点喘不过气来。 “影哥哥,你真有意思。”盛风雪笑够了才说。 玥影默默点头,算是承认。 “所以,你别用奇怪的态度对她,”玥影最后说,“当她是个寻常野丫头就可以了。” 盛风雪默默点头:“可是她也不野啊,看着挺安分的。” “那是你看着。” 玥影说,顺手往旁边一指,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核桃树,距离房舍有点远,盛风雪看过去,玥影才又说道:“别人都是拿竹竿打核桃,年瑾是直接窜上去摘。” 盛风雪唏嘘了一下,想了想才问道:“我记得核桃树上有很多虫,碰到要痒死人的那种。” 以前盛风雪在路边买核桃的时候,听卖核桃的老奶奶们抱怨过,好像那虫叫八角钉。 “摸一下提神醒脑,抓一下神魂颠倒,滚一圈,你这辈子就玩完了。” 盛风雪记得当时,老奶奶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虫最喜欢在枣树上,叶子落光后,树干上会有许多圆溜溜的“蛋”,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带棕褐色花纹,这就是八角钉的蛹。 老奶奶绘声绘色的讲给她听,以至于到现在,盛风雪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玥影默默点头:“农家的活她都会,男人女人的都能做,在这里很受欢迎。” “对了,这里叫什么?”盛风雪突然问。 “暖阳镇。”玥影说。 盛风雪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太阳并不暖,疑惑的说:“这里的太阳也不怎么暖啊。” 玥影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盛风雪没有再理会她,径直往小桥上走,玥影跟随在后面,对盛风雪这种刨根问底的动作笑出了声。 直到盛风雪回头瞪了他一眼,玥影才止住了笑。 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独立的房舍里面有四个房间,盛风雪被安排在了靠中位置,玥影还是一如既往住在她隔壁。 房间陈设简单,桌椅家具等都由一般木头制成,床榻比以往高一些,靠墙而放。 床铺很硬。 一般的农家床。 玥影本不打算在这里呆多久,所以里面的用具都是按照本土风格来的。 “时间还早,”玥影站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天色,“等年瑾将东西借回,我们就去外面。” “干嘛?”盛风雪从窗口探出头去,问道,“影哥哥,你不先休息一下吗?” 一路都是他在赶马车,盛风雪有点过意不去。 “来这里就是玩的,”玥影欢喜着说,“一年到头难得这么几天,不想浪费了。” “好。”盛风雪将头收回。 看样子玥影又打算搞神秘。 没有等多久,杜年瑾就将借的东西拿了过来,是一双半旧的灰色水靴。 下水田专用的那种。 等杜年瑾试着给盛风雪穿上去的时候,玥影已经穿好,并拿了个竹篓过来。 竹篓上有绳子,跟背包一样可以斜背身侧。 “要下田去吗?”盛风雪有点激动。 “大小如何?”杜年瑾问。 盛风雪甩了甩脚,有点大,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肯定大了。”杜年瑾肯定的说。 盛风雪只是笑,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又不会真的下田去。”玥影说着,将竹篓递给盛风雪。 “我们先去玩着,午饭好了再过来叫我们。”玥影对杜年瑾说。 杜年瑾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盛风雪提着竹篓跟着玥影出了门。 “踩水玩吗?”玥影指了指小桥那里。 “我没有那么无聊的兴趣。”盛风雪甩了甩脚说道。 水靴有点重,又有点大,穿在她脚上并不合适。 “陪我。”玥影一脸期待的说。 盛风雪看了他半响,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之,玥影喜笑颜开。 随后他便转身,撇下盛风雪往小桥那里跑去。 玥影的水靴大小刚好,加上他此刻心情也很好,所以他跑得飞快。 盛风雪扶额跟在后面。 “心理年龄比我还小啊。”盛风雪感叹着,笑了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等她过去的时候,玥影已经踩在了溪水里,正俯身在水里摸着什么。 盛风雪站在草丛里,看着他弓起的背。 裙裾扎起在腰间,袖子胡乱挽着。 还真有点儿农家人的意味。 如果忽略掉他那张生得好看的脸的话。 “这边东西干净,”玥影背对着她说着,手中动作不停,“多来几趟就能弄一道美食。” “田螺啊,”盛风雪倾身将竹篓递过去,玥影将黄绿色田螺扔进竹篓里,“大河或者深水里长的我们称为螺丝,比这个还大。” “那个麻烦,”玥影头也不回,继续往溪水下游走,“得真正的庄家汉才弄得到,我不行。” “万一溺水了呢。”盛风雪笑得灿烂,竹篓里的田螺被抖得哗啦啦的响。 “我不怕水。”玥影侧脸过来看她,盛风雪立马止住了笑,变得一本正经。 “我是怕水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虫,”玥影又说,“渗人得很。” “这里面也有。”盛风雪阴测测的说。 “能看到,不怕。”玥影笑。 盛风雪靠着溪水边缘走,偶尔会翻开几个小石头看看,惊喜的是竟然还真让她翻到了几个小螃蟹。 这算是她的战利品了。 玥影将小溪仔细走了一遍,找了满满一竹篓田螺,这是盛风雪没有想到的。 试想一下。 翩翩公子下河摸田螺。 盛风雪觉得她能笑到过年。 玥影和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聪明善良还有童心。 挺好。 盛风雪觉得。 杜年瑾将午饭拿了过来,玥影急急忙忙的用了,又带着盛风雪出了门。 今天是阴天,没有什么太阳,挺适合在外面跑。 锄头在下游的田埂上放着,玥影带着盛风雪下了干涸的田。 “找虾吗?”盛风雪一看就知道,好多年前她跟别人在农家乐干过这事,但一无所获。 “对,”玥影点头,有点吃惊盛风雪竟然知道,“这里是我让年瑾他们帮忙养的,比较好找。” “这东西放在农田里就是个祸害,”盛风雪直白的说,“关不住水,就种植不了稻谷。” “这里有山隔着呢,”玥影说,“除非它们能将山给洞穿了。” “没事,我就是抒发一下感慨。”盛风雪笑着说。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世界跟这么帅的人,做这么好玩儿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究竟算不算约会? “你慢慢感慨,”玥影望着她笑,“我先动手看看。” 第63章 博你一笑 “龙虾也能钓,”盛风雪看着他把锄头挥舞得老高,说道,“而且在钓龙虾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钓起小螃蟹呢。” 相比龙虾,盛风雪更喜欢小螃蟹。 上午的战利品在水缸里养着。 “我就是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玥影搬开半干的泥土,“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好像是。”盛风雪点头,无法反驳。 “你若喜欢我便陪你去,”玥影说,“这里钓鱼都行。” “我只是说说,”盛风雪顺势坐在田埂上,“觉得你这样太麻烦了。” “没事,”玥影说,“现在不尽兴的话,就只能等明年了。” 盛风雪没有说话,玥影又垂头下去继续忙活,而后低语声传来:“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再来这里呢。” “为什么不能来?”盛风雪好奇的问,“我看你似乎,也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有事情要做的,”玥影认真的说,“只是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才得了空闲。” 盛风雪没有打算问是什么事,因为她知道,若是玥影要想说的话,就算她不问他也会找机会说的。 “那你可以在你住的地方,也建这么一片田园啊,有溪流、有稻田,还有田螺和龙虾,”盛风雪笑着说,“当然,还少不了小螃蟹。” “那样会很多人来,就没意思了,”玥影说,“我讨厌人多。” “难怪你一直独来独往。”盛风雪恍然大悟。 玥影默默点头。 龙虾并不好找,洞口不好找,找到又很深。 盛风雪坐在田埂上,晃着双腿看着身上渐渐沾染上泥屑的玥影,觉得挺好玩。 半天都没找到一个。 还真是艰辛。 “感觉到一个,我刚摸到了。”玥影欢喜着说。 这个成功的话就会是他今天下午的战利品。 “干嘛不顺势拉它出来?”盛风雪转脸过去假装看远处高山,拼命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龙虾又不咬人,影哥哥摸到它的时候,就应该拉它出来的,不然它又会往洞的深处钻。” “龙虾是不咬人,”玥影看着面前的泥土堆犯了难,周围已经好几个泥土堆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龙虾是用它的大钳子夹人。”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龙虾的钳子会夹人。”盛风雪看着他,表情认真,丝毫不像说谎的样子。 “你对虾有了解吗?”玥影直腰盯着盛风雪看,凝眉问道。 他以为盛风雪什么都知道,原来也不尽然啊。 “知道。” 盛风雪认真的点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虾常见的种类有海虾和河虾两类。海虾有对虾、基围虾、竹节虾、皮皮虾、鹰爪虾等;河虾有青虾、小龙虾、小白虾、草虾等。” “……你懂得可真多。”玥影感叹了一句。 看来还真是小看盛风雪了。 盛风雪说的种类他好多都没听过,但看盛风雪说得如此煞有其事,他便直接信了。 “虽然有这么多种虾类,但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虾会咬人,”盛风雪继续一本正经,“不,夹人。” “你知道虾有大钳子?”玥影说。 无语凝噎了都快。 他觉得有必要跟盛风雪科普一下。 盛风雪默默点头,伸出食指和中指动了动:“就像这样。” “那不就结了,”玥影说,“虾就是用那个大钳子夹人。” 盛风雪还是固执己见的摇头,坚持自己的“所见所闻”。 玥影凝眉,咬牙,想了一想才对盛风雪说道:“你且等着,影哥哥,这就证明给你看。” “没啥好证明的,就那么一回事儿。”盛风雪说罢站起,想提着竹篓离开。 好似了无生趣一般。 “你等等,”玥影忙摆手,“就等一会儿时间。” “哦?”盛风雪反问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证明!”玥影非常认真的说。 说罢他又用沾满黄泥的手将右边袖子挽了挽,就像是怕盛风雪离开似的,玥影毫不犹豫的握了拳,将食指留出然后往龙虾洞里深处去。 盛风雪默默看着,微微侧脸,强忍住没笑。 半响她才转脸过来,探身好奇问道:“如何了?” “马上就可以了,”玥影说。 他的面色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盛风雪看着他的脸,默默点头。 “好了,”玥影激动的说,盛风雪将看风景的视线再转回玥影身上,“带出来了!” 玥影脸上欢喜,带着些许薄汗。 说话间,他猛地将右手从龙虾洞口里抽出,盛风雪能清晰的看到玥影脸上灿烂的笑,以及夹住他食指不松的龙虾。 龙虾身子并不大,但已有些年份,周身深红到发黑。 此时它的钳子正夹在玥影食指上,虽然抖动着身子,但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身体蜷曲,颤抖不停。 “如何?”玥影将被龙虾夹住的手指,递过去给盛风雪看,“我说的是对的。” “好像……是,噗哈哈哈哈——” 盛风雪刚开始还装得一脸天真、一本正经,但当看到玥影那得意的笑容时,她就再也忍不住了,拍腿笑得快滚下田去。 竹篓失了手,滚了几下到了玥影脚边。 玥影停顿了数个呼吸,最终反应过来,唇角抽动不停,情绪瞬间激动难抑。见盛风雪笑得开心,他也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显然,自己被盛风雪给耍了。 虽然被耍,但心情却很好。 心情第一次这么好。 玥影笑得身子发抖,纵然是这样,那夹着他手指的龙虾还是没有松开钳子,玥影顺手拿住它身子一扯,随手一抛。 “本大人今天高兴,就饶你一条贱命!”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盛风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信这个。” “是你不信,不是我不信,”玥影笑着说,“现在你信了。” “信信信,”盛风雪忙点头,“从此以后,影哥哥说什么我都信。” 劫后余生的龙虾慢慢爬进草堆里,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那还差不多,”玥影满意的一笑,“算了,今天就这样,回去。” “好。”盛风雪跳下田埂捡起滚落的竹篓,和沾染上泥土的锄头。 玥影走在前面,往溪水那里去。 俯身洗手,依旧面带着微笑。 “会痛吗?”盛风雪探身过去看,玥影的食指上有一道小小的豁口。 伤口不深,基本看不出来。 “怎么会?”玥影反问,看着盛风雪的担忧模样,他又再说道:“能博妹妹一笑,玥影心甘情愿。” 盛风雪啧了一声,离开了玥影。 玥影跟上,两人并排着往房舍走去。 杜年瑾得知后找了药酒过来。 盛风雪非常贴心的,直接倒了药酒在玥影食指上。 杜年瑾心疼得很。 玥影却看着盛风雪笑得灿烂。 “你们俩这是要疯。”杜年瑾说。 “今年看来是吃不上美食了,”玥影遗憾的说,“本还想让风雪尝尝看呢。” “前几日打了几只兔子,姐姐要吃吗?”杜年瑾问。 “活的还是死的?”盛风雪问。 “还有两只活的,死了四只。”杜年瑾说。 “活的先养着,”盛风雪说,“死的你们用烟熏一下,好挂着过年吃。” “要过年了啊。”玥影感叹。 “又没有给人给你发压祟钱,你感叹个什么劲儿。”盛风雪说。 “那你给我发。”玥影望着她笑,扬了扬被龙虾咬了的食指。 盛风雪凝眉,默默点头:“好。” 杜年瑾知道自己融入不进去,于是便悄悄退了出去。 第64章 放肆,绽放 早早用过晚膳,玥影便神秘的带着盛风雪往后山走去。 山中的茅屋也已被收拾妥当,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连被褥都换了新的。 刚要转过山脚进入平地,玥影便从怀里拿出了薄纱将盛风雪的眼睛蒙了,然后让她牵着自己的衣袖跟着走。 直到将她带入茅屋去,他才让盛风雪重见了光明。 外面还没黑透,茅屋里就已点燃了烛灯,屋中已备有碳火,早早燃烧着。 茅屋四处封闭,没有窗。 盛风雪拉了竹椅过来,同玥影一同坐下。 “干什么呢这么神秘?”盛风雪问。 她刚刚好几次差点摔了。 “别偷看外面,”玥影说,“时间到了我自会叫你。” “给你看最美的一面,”玥影指了指茅屋外又说,“这个时间段,天明未明之时,犹似人间仙境。”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惊喜吗?”盛风雪问,也指了指外面,“就在外面?” “影哥哥保证你会喜欢,”玥影胸有成竹的说,“真正知道这里的人不多。” 盛风雪不知道这山中有什么仙境。 只觉得玥影都这么说了,她就可以期待看看。 “你先去睡会儿,”玥影指了指里屋,“到时间我会叫醒你的。” 盛风雪看向里屋。 只有一张简单床榻,床上有棉被。 “只有一张床?”盛风雪吃惊的问。 “是凝脂睡的,”玥影说,“以往我们三人行,她在里面休息,我便与东方遇在这里烤火、聊天、喝酒。” “我若去睡了,那你岂不是会很无聊?”盛风雪笑,现在的她还没有睡意。 “你去睡,”玥影说着整了整袖口,“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独自细想。” “哦。”盛风雪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里屋,顺手将茅草门给关上了。 看样子她心情并不好。 玥影久久的看着紧闭的茅草屋里门,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做。 在此之前,他不想跟盛风雪说太多,也不想有过多的投入。 盛风雪并不知道这些。 “命运是残酷的,”玥影斜靠在茅草屋壁上,“我连自己的明天都看不到,所以不想拉任何人进入这黑暗之中。” “风雪。” 玥影侧脸望向里屋门扉,轻轻地问:“我问你,你可愿意随本大人去。” 自然是得不到回答。 茅草屋外只有夜风吹过。 盛风雪本辗转难眠,想起先前玥影对自己的态度,就觉得委屈,又想起南宫凝脂之前同她说过的话,她又觉得手足无措。 玥影虽然聪明善良还有童心,但他依旧是盛风雪看不透的人。 和君依一样,都难以被人琢磨透! 谁也无法看透谁。 想得太多,盛风雪最终还是入了梦。 半梦半醒之间,还没等她将梦里的事情理个清楚,就被玥影给叫醒了。 玥影就那样站在她床边,倾身看着她。 盛风雪睁开眼,就见到烛火里玥影欣喜激动的脸,和之前一模一样。 有点恍然。 恍若之前跟盛风雪说拒绝话语的人不是他。 “时间到了,”玥影急切的说,“现在时机刚好,你快些起来。” 盛风雪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快些,”玥影难得急促,“我在外面等你,过了这个时间段,就又得再等一年。” 玥影说完便转身往外面去。 “哦,”盛风雪应了一声,垂头丧气,“我马上就来。” 这一刻,她似乎对先前玥影说所的惊喜不感兴趣了。 但还是抱着一丝细微的期盼,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玥影站在茅草屋左边的位置,给盛风雪留出了足够的地盘。 盛风雪首先看到的是他的侧脸。 在淡淡月光晕染下分外认真,目光潋滟,带着薄薄的一层水汽。 如此模样的玥影,盛风雪还是第一次见! 有点失神。 “快点,”玥影转脸过来,又再催促了一句,随后又快速转脸过去正对前方,“要错过了!” 盛风雪顿了顿,凝眉先探出了身去。 随后她的动作就这样滞留住,宛若定格…… 只见茅草屋外的大片平地上,淡淡月光中,挺拔的碧翠绿叶,托起一团团夺目的纯净洁白。 四周有如太阳初升时的暖金色光晕,环绕点缀着这一整片花海,花瓣犹如数万只纯净透明的蝴蝶,正随着夜风上下飞舞。 密密麻麻的暖阳花融合成一片,竟然分辨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花朵儿。 朵朵都如纤尘不染的白莲,皆如浴水刚出,又宛如窈窕少女,羞涩横卧于碧枝翠叶与花光倒影之中。 若择一词形容此番暖阳花开之景,盛风雪只能想到“放肆”一词。 放肆,绽放。 犹如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它们自己,就是无人欣赏它们也要选择放肆绽放。 何其的顾影自怜。 何其的不羁洒脱。 夜风本徐徐,继而又暴虐,让原本半睡半醒般的暖金花粉骤然睁开惺忪睡眼。 刹那间,暖阳花上便漂浮起了暖金点点,慢慢升高,慢慢升高,最终停留在暖阳花上空,盘旋跳跃着。 那数以万计的微小颗粒就像是连绵不断地萤火虫一般,随着清风自在漂浮,由下而上,由左到右。 精灵一般的世界,绚烂得让盛风雪应接不暇。 时光犹如定格在这一瞬。 心中冲刺着感动,在胸腔里盘旋着呼啸着来去。 经久不散。 脸颊有些冷。 盛风雪伸手摸了摸。 她竟然哭了。 任何精美华贵的人工制作,都不及此情此景的万分之一! “这……这个?……”盛风雪已哑然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娇躯微微颤抖。 不知是觉得冷,还是别的什么。 “暖阳花。”玥影顿了顿才侧脸回答,虽然激动,但却没有盛风雪这般夸张。 “暖阳,暖阳。”盛风雪嘀嘀咕咕着,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个镇的名字并非是因为温暖的太阳,而是因为这暖阳花! 眼泪还在肆虐流淌。 无声无息。 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感动。 无边无际。 “我……我,不……” 盛风雪混乱的抹脸,言语断断续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个什么了。 “我懂,”玥影倾身过来,扬起袖口轻轻擦拭盛风雪眼角,“初次见时,我也泪流满面。” 不同的是,当时的他是恸哭出声。 而现在的盛风雪则是,默默泪流。 “什、什么……”盛风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问“你哭什么”,还是“你初见这个是在什么时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十一年前,”玥影说,“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让人感动到哭。”玥影又说。 “嗯嗯。”盛风雪忙不迭的点头应和,目光已经涣散,心神不知到底去向了何处。 说话间,她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往前一步径直塞入了玥影手中。 “这个……这个是给魏秀……”盛风雪吸了吸冷气,“给魏秀的,新婚礼物。” 第65章 影哥哥都会陪着你的 玥影握紧手中的细小物件,垂头看了看。 木钗,和那日所见的差不多。 但是上面的古怪纹路,以及精致花纹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玥影自然没有见过。 因为盛风雪在木钗上雕刻的纹路是一句英文——happy weddg。 花纹是玫瑰,是盛放得最好、最华丽的玫瑰。 代表有爱情的婚姻。 也代表着盛风雪最真挚的祝福! “这、这个?……”玥影转动着木钗看,结合之前的事情他知道了个大概,“那几日在仁心医馆,你彻夜点灯就是在弄这个?!” 盛风雪混乱的点头,心突然乱糟糟的。 “这个,”盛风雪颤抖着指着木钗,“我亲手、亲手雕的,不知道……魏秀她是不是会喜欢,她是……” “会的,肯定会的!”玥影突然也变得感动,魏秀和盛风雪素未谋面,她竟然也如此下功夫。 “不值……钱,”盛风雪羞涩着,“怕她嫌弃,魏秀会不会……” “他若敢嫌弃的话,我就打断他的狗腿!”玥影信誓旦旦的说。 盛风雪,破涕为笑。 玥影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将木钗好好收回怀中,又再探身过去,手臂一揽就将盛风雪拉入了胸前。 “别哭了,”玥影低低安慰说,“这没什么好哭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盛风雪呆呆愣愣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妙的东西。” “不虚此行?”玥影将下颌搁在盛风雪头顶问道。 “嗯嗯。”盛风雪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你惊喜吗?”玥影再问。 “嗯嗯,很惊喜。”盛风雪接着回答。 “那……”玥影停顿了一下闭了双眼,呼吸也因此而变得急促,“喜……喜欢吗?” 盛风雪久久的没有回答,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玥影慢慢睁开了眼,就看到盛风雪胡乱的点头。 一切都乱七八糟。 “别哭了,”玥影再劝,将盛风雪搂得更紧,“不然影哥哥也会跟着哭的。” “啊?”盛风雪抬头,不解的问。 玥影又一揽将她在抱入了怀中。 “好希望,她也能亲眼看看。”玥影喃喃自语。 “什、什么?”盛风雪支吾着问,被玥影搂得紧,她抬不起头来。 玥影固执的给了她一怀安心之地,不让她被这俗世尘埃所沾染。 玥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盛风雪便以为玥影口中的“她”指的是姐姐,未曾谋面的姐姐。 “影哥哥,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盛风雪突然问,语速飞快,“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嗯?”玥影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你说。” “虽然很厚脸皮,但是请你帮帮我,”盛风雪快速的说,“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能帮我的人了!” “好,”玥影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你尽管说就是,我一定帮你办到!” “那我们现在就走!”盛风雪又说。 “好!”玥影宠溺着她,盛风雪不说他便不再多问。 “你等我会儿。”玥影说着松开了她,然后侧身往里去。将炭盆反扣在地板上,吹熄了茅屋里的烛火,又再回到盛风雪身边。 顺手关上茅草屋门。 “好了,”玥影对盛风雪低声说,“走,你想去哪儿,影哥哥都会陪着你。” “谢谢,”盛风雪吸吸鼻子,“真的很感谢你!” “你我之间说这个就太见外了,”玥影认真说,“再说谢谢,影哥哥就不帮你了。” “嗯。”盛风雪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玥影取下茅草屋檐下的灯笼,将手往后,伸到盛风雪面前去,才柔声说道:“抓紧影哥哥的衣袖,天黑别摔着了。” “好。”盛风雪拉住他的衣袖。 犹如拉住了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寄托! 一眼再不看暖阳花,两人顺着原路下了山,回到了房舍之中。 简单收拾了一下,玥影牵出两匹骏马来,盛风雪翻身上了马。 回眸看。 “别担心,”玥影说,“我已经留了书信和足够的银两,年瑾看到,自会明白。” “嗯,”盛风雪点头,“上路。” 月色稀薄,勉强能看清前路。 玥影并没有问盛风雪急着去哪儿,只是沉默着将她带出了暖阳镇。 出了山壁夹道后,盛风雪才逐渐清醒过来。 她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玥影一路紧随着她的脚步,她不说话他便不问。 两人骑马并行,盛风雪跟玥影说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只有美好的。 以往的种种,因为身边有了玥影而更觉温暖。 她没有提及徐娴母女,以及那些曾经欺辱她的人。 渐渐地,她觉得那些事情不再重要。 以往犹如万钧般,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如今再看,早已是过往尘埃。 再难起波澜。 此时盛风雪才方知,以往自己的世界是有多么的狭隘。 “这些事情很无聊?”盛风雪笑问。 “确实无聊。” 玥影吐了口气,在盛风雪哑口无言的时候他才又说道:“因为是你的事情,我便不觉无聊。” “你……”盛风雪摇头,哑然失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知道严府在哪儿吗?”盛风雪问。 “知道。”玥影说。 盛风雪对这个回答并不吃惊。 “我要最后回去一趟,帮别人,了结一些事情!”盛风雪认真的说。 在白仁心的医馆里,盛风雪看到了不属于她和盛娇娥的记忆,那个人叫颜未,跟盛娇娥一样,也是个苦命人。 而她所经历的事,和严府有关。 就是先前绮丽和零落提及过的那个严府。 冲动之下,盛风雪想去弄清楚这件事情。 “好,我陪你。”玥影还是没有多问。 盛风雪本想再道谢,最后也只能笑了笑不再开口。 马换了好几次,暖阳镇距离严府比较远。 几日之后,经过劳累奔波,他们总算是到了严府外。 和以往一样,府门紧闭着。 盛风雪翻身下马,毫不犹豫的大力拍门。 玥影静静地随着她,将马拴在外面,站到她身后,依旧不发一言。 不久之前,他才来这里,替魏秀给严玉心送过信物。 盛风雪并非要让玥影帮忙做些什么,仅仅是一路陪伴着就可以了。 “在我来叫你之前,你都得呆在严府里。”盛风雪只跟玥影说了这么一句话。 玥影没有任何意见。 他不知道盛风雪为何会突然来这。 严妈还是一如既往抗着棒槌过来开门。 大门口站着一对贵人。 敲门的少女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她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而她身后则静立着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身纯白锦袍,容貌俊美,神色淡漠,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硬。 虽美,却又不敢让人轻易靠近。 一看就是官家人。 “呵,好久不见啊,严妈。” 盛风雪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的说。 “……”严妈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少女,她根本就不认识。 第66章 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是替颜未回来的。”盛风雪说。 严妈惊得眼珠都要瞪出眼眶来,棒槌也被吓得掉了地,脸色跟见了鬼一样刷白。 “是的,”盛风雪冷笑着,她根本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厌的严妈身上,“朱清清和严玉心在府上吗?” 她直接问,没有再用尊称。 严妈虽然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看他们这架势就知大事不好。 站在她面前的盛风雪,居然认识颜未? 那个被她们折磨致死的颜未? 她居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在。”严妈嗫嚅了一下嘴,不自觉的让开了道,她怕盛风雪会迁怒自己。 “那就好。”盛风雪轻点头。 朱门半掩着,和以往一样。 觉得自己高不可攀,不给来人打开大门。 “哦,”盛风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脸过去面色突然变得冷漠,“你有个独子,好像叫严铭,是?” 就是那个贪财好色的严铭,害得她差点儿被卖进青楼! 严妈不明所以,只得默默的点头。 “不知道消息是谁送来给我的,”盛风雪嫌恶的说,“你那儿子,被人给杀了,尸骨无存。” 环日褚被废前,盛风雪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上面只有一行字:“严铭已死,尸骨无存。” 信不知是谁送来的。 “什、什么?”严妈听到这个消息,比看到盛风雪来找颜未更觉吃惊,张大的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以自己去查查。”盛风雪淡淡的说。 这种人渣,死有余辜。 “你……”严妈瞬间变得愤怒,“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严妈吼着扑身过来,连地上的棒槌都来不捡了,直奔盛风雪的脖子。 玥影站在盛风雪身后,冷眼旁观这一切。 他并没有动。 眼见严妈就要扑身上来,盛风雪凝眉直接一脚踹过去,严妈被她踹了个趔趄,摔倒在了门边。 “滚,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盛风雪吼着往旁边一跃远离严妈。 “你说我贱?呵,”盛风雪冷笑着,“在这个严府,到底谁更贱?我觉得你应该再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严妈颤抖着身体恶狠狠地紧盯盛风雪,仿若想要吸干她的鲜血,啃噬她的骨肉。 “你若还有点智商,就去好好查查你儿子的事,”盛风雪前所未有的冷静,“一定能查出更多更有意思的事情来,相信我。” 看样子盛风雪知道有关颜未的所有事情。 严妈想继续做些什么泄愤,但却不敢。 “看在你死了儿子的份儿上,你以前将颜未往死里整的事情,我便不再追究,”盛风雪说,“希望你以后,能有点儿良心,给自己留条后路,上天看着呢,善恶到头终有报!” 严妈瘫软了身子,犹如一摊烂泥,嘴里嘀嘀咕咕着:“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影哥哥,走。”盛风雪侧脸说。 “好。”玥影回答说。 跟盛风雪一样冷静。 “嘭——”盛风雪已经等不及丫鬟来开门,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 踹得前所未有的爽! 两人长驱直入往里面去,借着颜未的记忆,盛风雪对严府已经熟悉到闭眼都能走。 她直接带着玥影去了花厅。 丫鬟仆人们窃窃私语。 听说盛风雪是来帮颜未报仇的,众人一片哗然。 没有人敢上前,来跟气势汹汹的盛风雪搭话。 看样子,严府里的人没少欺负颜未! 有大胆的丫鬟急奔过去禀告了朱清清,朱清清怀着疑惑的心情来到了花厅外。 盛风雪就站在花厅中央等着。 玥影坐在她旁边,丫鬟奉了茶来他动都没动。 众人皆知盛风雪是回来算账的。 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哟,”盛风雪一见朱清清那刻意扭动的水蛇腰,嫌恶的咂舌,“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嘛,听说,你是回来帮颜未那个贱人报仇的?” “影哥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盛风雪侧脸对玥影笑。 一如既往的温和。 “好,”玥影轻点头说,“有事你就直接说,没关系的,影哥哥什么事情都能替你办到!” “嗯。”盛风雪笑靥如花的点头。 她又转头过来,正对上上下下打量他们的朱清清冷声说道:“你跟我过来,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们母女到底对颜未做了些什么事情!” 盛风雪威胁着。 朱清清愣愣看着她,面色铁青,想了想便跟着盛风雪往旁边院落去。 玥影目送她离开。 他并不担心什么。 盛风雪竟有如此气势,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有吃惊,有惊喜,更多的应该是安心。 “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盛风雪冷漠的问,“你们母女对颜未做了些什么事,我全部都知道了!” 朱清清只是面色平静的盯着她看:“你与那小贱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身为严府的女主人,可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 朱清清永远这么认为。 “我为什么来呢,只不过是想帮颜未,跟你们做个彻底的了结罢了。”盛风雪答非所问。 “你们就两个人,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来?”朱清清嗤笑着反问。 一如既往的眼高于顶。 听闻此话,盛风雪仰面笑得灿烂:“跟我来的人看到了吗,褚王殿下的座上宾。” “呵——”朱清清继续嗤笑,“不过是被废的太子的客人罢了。” “对啊,褚王殿下确实是被废的太子,”盛风雪点头,“但无论怎样,他都是皇帝陛下的儿子,依旧可以轻易掌控你们严府的命运。” 朱清清闻言,身子一抖。 “那颜未还真是有本事呢,”朱清清酸溜溜的说,“居然还能认识,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 看样子盛风雪只是来帮颜未找回以往的面子,并不会做什么,所以朱清清肯定她一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盛风雪也没打算做什么。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会玩弄心机,”盛风雪说,“在京城,你们这些伎俩连稚子都看不上,至于你们害死颜未的事,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报应降临!” “你——”朱清清被这话气脸颊发绿,指着盛风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自己好自为之!”盛风雪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严府,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待。 出来时正见玥影闲逛往这边来。 事情办妥,两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严府。 “不知道这人去找老夫人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低声好奇的说。 “看样子谈了好一会儿。”另外一个丫鬟说。 “谁知道呢……” 第67章 调查 远离了严府,盛风雪才喝住骏马。 玥影与她一处,平行往前。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盛风雪尴尬的笑着说。 玥影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又去哪儿?”玥影问。 “去取些东西,”盛风雪看着那日大雨待过的山洞方向,“耽误不了太久的,之前我放那里的。” “好,”玥影说,“不急,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的去。” “嗯。”盛风雪心情极好。 她发誓,一定会让严府付出代价的。 帮盛娇娥报仇是帮,帮颜未报仇也是帮,对盛风雪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玥影问。 盛风雪摇头:“说到底,我现在还是不自由的。” 玥影想了一想,没有多问。 盛风雪偏头看他,甜甜一笑。 对于盛风雪来说,现在就足够了。 她必须再回褚王府一趟,必须亲自去找茹仪公主,得拿回那封卖身契信件才行,不然以后的她,依旧会像现在一样寸步难行。 “也许,”盛风雪模棱两可的说,“我会回褚王府去,毕竟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玥影没有接话。 “影哥哥,你一定是得先过了魏秀的婚宴,再说,是?”盛风雪问。 “应该也会再回褚王府的,”玥影点头说,“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或许还能帮上褚王什么。” “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盛风雪欢喜着说,“我也得回去跟舒舫姐她们道谢才成,她们一直很担心我。” “到时候再说,”玥影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兴致的样子,“事情总是会生变,不一定都会按照计划来运行。” “是,”盛风雪点头认同,现在计划太多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听影哥哥的。” 玥影爽朗的笑,转头去看路边风景。 一路来,大家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严玉心的婚事,据说是要嫁给居野国的什么将军。 盛风雪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上回避雨的大山脉,距离严府很近。 两人骑马没有多长时间,便到了山下。 玥影随她一同喝住马,有些吃惊的问:“是在这里吗?你说要取的东西。” 盛风雪点头,指了指上方:“按照我的记忆看,就在那边山上,我记得那里有一个天然汤池,汤池旁边还有一个山洞。” “哦?……哦。”玥影的情绪变化有点大,盛风雪并没有注意到。 她将马拴在山下树干上,就率先往山上去。 玥影神色复杂跟随其后。 想将一切都弄个明明白白。 原来玥影就是这么猜测的,现在从所见所听来看,事实似乎就是他所猜测的那样。 他跟盛风雪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先前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如今又再回到此处,玥影便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终于寻到了那个汤池,汤池旁边果然有一个山洞,玥影立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盛风雪往山洞里走去。 “本以为她会想起来的,”玥影看着那个山洞想,“但是似乎她并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又或者是她故意不去想起。” 看来玥影此行,又得失望了。 “找到了?”玥影走了过来,立在盛风雪身边问,似乎对她手里的东西并不好奇。 “嗯,”盛风雪捏了捏小锦袋,里面的东西还在,她把小锦袋对着玥影晃了晃,“这东西终于找回来了!” “很重要吗?”玥影问。 “里面有……”盛风雪回答,“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盛世送她的木刻小人偶,怕弄丢,所以她才把它藏在了这个山洞里。 玥影只是默默看着她,没有多问。 “影哥哥,你知道严玉心要嫁的人是谁吗?”盛风雪转脸问他,态度认真。 “可以查,”玥影说,他没有直接回答他,“他们说,与严玉心成婚的对象是居野国的将军,所以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得到。” 其实玥影并不需要去查。 他此行就是去参加魏秀和严玉心婚礼的,因为他还不清楚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玥影没有明说。 “嗯,我就知道影哥哥一定办得到。”盛风雪笑。 “然后呢,”玥影问,“知道之后,你又当如何?” “嗯,”盛风雪点头,“实话说我不想再见严玉心。” 在颜未的记忆里,严玉心做的事情可太可恶了! “那严玉心的‘夫君’呢?”玥影继续问。 “我干嘛要去见?”盛风雪反问,“我不喜欢严玉心,自然也就不想再见严玉心的夫君了呀。” “看来我不应该带她去参加魏秀的婚宴。”玥影在心里说。 “那你见过严玉心的夫君吗?”玥影再问。 盛风雪摇头,一脸无感的样子。 “好,”玥影将她手里的小玉石拿走,“我帮你去查一下,你先去南宫当铺旁边的客栈等我,我过几天就回。”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里。”玥影补充说。 “好,”盛风雪笑得开心,“我就去那里等你,咱们不见不散……等这件事情办妥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参加魏秀的婚宴。” 玥影迟疑着,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又结伴下了山。 玥影骑马又往严府的方向去,盛风雪则骑马带着小锦袋往南宫当铺方向去。 两个方向正好相反。 过山脚,盛风雪喝住了骏马。 她记得,这里是与南宫凝脂和东方遇初次见面的地方。 若不是后来再与他们见面,只怕盛风雪都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没有想到玥影竟然和凝脂他们认识,”盛风雪唏嘘不已,“看样子那一次,他们在路上也遇到过。” 按照时间推算,玥影应该是从环日国的边疆过来,然后遇到了从京城回来的南宫凝脂和东方遇,又往前再遇到了盛风雪。 “说不定,他当时就是从居野国过来的呢。”盛风雪又想,一拉缰绳骏马继续往前。 玥影办事速度非常快,盛风雪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再次见面。 快马又再行了半日,临近黄昏时盛风雪终于来到了上次才来过的客栈。 这是她第三次来。 她没有注意过这客栈叫什么名字。 先前都忘了看,只记了路。 “说起来我还找过店老板帮忙呢,”盛风雪有点抱歉的笑着,抬头看去,“匾额都拆了啊。” 她拉着马,站在没有匾额的客栈门前。 第68章 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站了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出来。 大门是开着的。 又站着等了一会儿,盛风雪便将马拴在了旁边,这才往隔壁南宫当铺去。 南宫当铺还是那个样子。 有一个少年正坐在门口打盹。 身着深蓝绸缎衣,怀里抱着账本,账本被清风吹的哗啦啦的响,就算天有点儿冷,也完全影响不了他睡觉。 盛风雪往里面看去,柜台那边没有一个人在。 “喂,醒醒,”盛风雪俯身喊着,“隔壁客栈,怎么没有人啊?” “啊?——”少年惊叫了一声,身子跟着哆嗦了一下,长凳子吱呀了一声,他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往后摔倒。 “抱歉,”盛风雪笑着将腰直起,“我只是想向你打听点儿事情,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少年直愣愣的看着她,半响醒悟了过来,将怀中账本紧了紧,抹了抹嘴,这才站了起来。 少年十五六岁,看起来和现在的盛风雪一样大小,面色白皙,眉头却始终皱着。 “你好……”少年站定态度很好,只是有些睡眼朦胧的,“请问,小姐,您想问什么?” “就是隔壁的客栈啊,”盛风雪开门见山,“我之前还住过,现在里面好像没有人。” “搬走了,”少年撇嘴回答道,“据说是帮了京城什么大人的忙,得了赏赐,他们便举家搬迁至京城,在京城开了新客栈,好像有现在这客栈三、四个那么大。” 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看样子君依兑现了承诺。 虽然这个承诺,是盛风雪当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乱许的。 空头支票罢了。 看样子结局尚且还行。 “哦,”盛风雪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他家的新店,开在京城何处了啊?” “好像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旁边,”少年想了想回答道,“反正我是没有去过。” “忘仙醉吗?”盛风雪问。 青楼的话她只记得忘仙醉,且记忆深刻。 当然都是些不好记忆的。 “是的,”少年点头回答,“据说在附近,准确位置我不知道。” “那我想住店怎么办?”盛风雪指了指隔壁客栈,“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 “你自己去住就是,”少年说,“大部分东西都还在,被子什么的,也不用花钱。” “吃的东西呢?”盛风雪问。 应该还要在这里呆几天才行,吃可是个大问题。 “自己弄,”少年回答说,“他们后面有菜园子,您就有什么吃什么。” “我不会做菜。” 盛风雪尴尬的说,想了想才再说道:“我能不能给你钱,你们帮忙一下?” 幸好玥影事先给她留有银子。 少年默默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南宫当铺没有这个先例,”少年和气的解释说,“若是被凝脂姐姐知道了,只怕要生气的。” “凝脂?”盛风雪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才激动问道:“你说的凝脂是和东方遇在一块儿的那个凝脂吗?” 少年哑然,偏头看了她半响,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先前才见过他们呢,”盛风雪欣喜的说,“他们现在去赴魏秀的婚宴去了。” 盛风雪说得仔细,表明自己真的是和凝脂认识的。 “原来您和凝脂姐姐认识啊,”少年松开了眉头,难得的笑了笑,“既然您是凝脂姐姐的朋友,那我们自当为您准备食物。” “谢谢,谢谢。”盛风雪欢喜得很。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 这还多亏了南宫凝脂,她决定下次见到南宫凝脂一定要当面道谢。 他们很快就又能再见面了。 “嗯,那小姐您就直接住当铺的厢房,”少年说,“虽说不是很宽敞,但还是蛮干净的。” “好。”盛风雪没有假惺惺的推辞。 少年领着盛风雪往里面去,盛风雪一路走,一路想着,进了厢房来她才问道:“凝脂,她是姓南宫吗?” “以前是的,”少年说,“后来入了宫,就直接叫凝脂了。” “凝脂是宫里的人?”盛风雪诧异得很。 “不过后来被赶出来了。”少年说。 盛风雪点头,没有再多问。 按照玥影的说法,南宫凝脂和东方遇都是居野国的人,那么南宫凝脂入的应该是居野国的皇宫! 厢房干净,但是陈设简单。 盛风雪觉得蛮好。 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便一直,睡一直睡,醒了就在南宫当铺附近溜达,然后吃了再继续睡。 旁边客栈里面没有人,她不敢再进去。 南宫当铺饭菜简单。 盛风雪活得还算滋润。 悠闲了四天之后。 那少年来禀告说,有人在外面等她。 盛风雪欢喜的出去,以为是玥影回来了,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毫无新意的背影。 那个人,盛风雪并不太想看到。 虽然她手里还有他的东西尚未归还。 君依连南宫当铺都不进,就这样站在平地里,背对着盛风雪。 背影修长,甚为美观。 若是忽略掉他周身氛围的话,盛风雪就不会介意多站在他的身边。 “你可知,那玉佩对本大人有多重要?”君依冷声反问,随后转身过来,白面具正对盛风雪。 “奴婢正准备回京,将其双手奉上。”盛风雪诚惶诚恐的说,头垂得很低,心中烦躁。 她不想再见他,虽然他声音犹如天籁。 “东西呢?”君依问。 盛风雪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玉佩,快速的呈了上去。 墨迹已清洗干净,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君依提着红绳拿走了玉佩,然后熟练的系在了腰间。 盛风雪不敢说话。 心里有很多的质问,练习过许多次,但真的当面对君依的时候,她又不能流利的问出口来。 “回去,”君依说,盛风雪抬头吃惊的望向他,“跟本大人回京城去。” “去花石府。”君依又说。 “但是……”盛风雪迟疑着。 但是,她还得在这里等玥影,他们约定好了的。 “茹仪公主将你的卖身契给了本大人,”君依冷淡的说,“从本大人将你带离褚的府邸开始,你就已经是本大人的丫鬟了。” 盛风雪怯生生的偷看他。 “现在就进京,”君依说,“本大人还得去面见皇帝陛下。” 君依没有给盛风雪任何选择的余地! 盛风雪只能匆匆跟少年交代了几句,随后就骑马跟着君依往京城狂奔。 “果然……那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啊!” 盛风雪苦笑着想。 前面的背影,令人生厌。 第69章 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 两人一路无话。 君依似乎并不乐于与盛风雪相处,除了必要的对话和吩咐外,他再没跟盛风雪多说过一句话。 盛风雪憋屈的一路跟着往京城赶。 好在君依并没有那么着急,傍晚就会找客栈住下,天明才继续上路。 这一路行来,他们还是一人一个房间,君依在盛风雪隔壁。 又是几天后,两人终于顺利进了京,客栈外马车等候着,君依又吩咐盛风雪上了马车。 盛风雪连往外面偷看一眼都不敢! 马车往前一直走,终于到了一片寂静地停了下来。 君依将缰绳扔了,身子往后倾了倾,侧脸唤了声:“盛风雪。” 君依从来没有叫过她“空琴”,除了初见那一次。 闻声,盛风雪忙将之前在南宫当铺旁边捡的鹅卵石收了,这才将头伸出马车外。 战战兢兢。 “到了,”君依命令说,“下来。” 依旧言简意赅。 高墙红瓦,掩映在一片绿荫之中。 “这里就是花石府。你在里面等着,本大人先进宫去见皇帝陛下,”君依说,“没有本大人的允许,你不得擅自离开花石府。” “是,君依大人。”盛风雪点头应答,不敢有任何意见。 花石姓张。 花石府,坐落在一片绿茵草地上,盛风雪下了马车,抬头仔细打量。 门前没有守门小厮,朱门紧闭好似杳无人烟,石阶左右种有万年青,长相正好。 盛风雪以往在京城看到的皆是石狮守门、石柱雕龙画凤这样的宏大景致,如今在这里却坐落着如此别具一格的简单建筑,还当真是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盛风雪蛮喜欢这样的环境。 朱门两旁的雪白墙面上有连绵不断的壁画,壁画远观清奇,盛风雪很感兴趣。 但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去看。 君依走到一棵老梧桐树下点燃了一注焰火,待盛风雪闻声去看时,只看到那一抹由深到淡、再到渐失的烟雾。 “君依大人,您为何要在人家门前放焰火?”盛风雪问得小心翼翼,“不是应该敲门的吗?” 焰火不同于烟花,要比烟花更小,升空的高度是烟花的许多倍。 “这是本大人与花石约定的讯号。”君依说,看样子并没有因为盛风雪的无聊问题而愠怒。 “哦。”盛风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敢再多话。 紧闭的朱门被人突然大力打开,随后门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张被青丝遮挡了大半的脸。 此人大约十七八岁,着一身白衣,白衣上细致绣有花纹,距离太远盛风雪看不太真切。 鼻梁高挺,眼睛半眯。 他先是在四周谨慎的探了探,确定没有旁人,他才回眸对身后的人说话招手。 随后他才像是终于放心似的,脚下生风般从门槛里一跃而出,紧簇的眉头一并舒展开来,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盛风雪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君依口中所提及的张花石。 张花石一跃出府后,身后又快速跟出了两个比他年龄大些的小厮来。 他往这边瞟了一眼,最后有那么一瞬将视线落在了盛风雪身上,动作片顿,而后他才转头过去,着急忙慌的吩咐道:“快,快点将马车弄进去,别让我父亲发现了,否则我又该挨骂了。” 两个小厮应声着,忙快步跑着去赶马车。 吩咐完毕,张花石才提着衣摆快速往他们这里跑来,君依也往他那边去,盛风雪只敢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你终于来了啊!”张花石微微探身,对着君依由衷的感叹了一句,语调有些颤抖,就差当场涕泗横流了。 君依侧脸看了看盛风雪,随后才问道:“你这架势怎么比以往更夸张了?” “没办法,没办法,”张花石摆手,一副不想再多提的样子,面色尴尬,“别提了,我父亲的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年到头若不被他责罚个几十次,只怕我会以为他换儿子了。” “你这是见我,又不是旁的什么人,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么?”君依语速挺快。 看样子君依心情是有些好,估计连他也觉得这一幕分外好笑。 “习惯,便成自然了。”张花石笑着回答。 张花石一面说,一面示意君依往里去,他虽对君依说话,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旁边的盛风雪身上。 她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惊奇。 盛风雪过来对他略施一礼,没有说一句话。 君依跟张花石回了礼,然后便径直往里去了。 张花石侧开身让道,虽然他对盛风雪的出现很惊奇,但他并没有着急询问君依。 面上还是那个样子,唇角一直带笑,仿若无什么忧虑,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眼角微有下垂,模样十分讨喜。 无论是谁见到他,都讨厌不起来。 “你决定要带着她走吗?”下人奉了茶便悄声退下,张花石这下便是明目张胆的盯着盛风雪看了。 这种目光虽没有恶意,但还是让盛风雪觉得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的往君依的身后躲了躲。 在陌生的地方,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君依。 虽然她十分不情愿。 君依却不回答张花石的话,伸手将他半倾的身子往后推了推,张花石尴尬一笑,说声“抱歉”后,这才规规矩矩的再次坐好。 三人在正院石桌旁,张花石与君依对座,盛风雪半藏在君依身后,石桌上有两杯清茶。 君依还是一如既往没动身前的清茶。 地上铺有各色落叶,整张整张的覆盖在石板路上。 整齐而有规律,看样子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盛风雪,这便是我路上同你提过的花石。”君依对盛风雪说。 盛风雪又对张花石施了一礼。 听君依介绍,张花石看盛风雪的目光越发的灼热了,就像是想将盛风雪整个人都看透似的! 盛风雪不解的抬头看向张花石,她很肯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次都没有。 “暂时决定先带着她。”君依又淡淡的说。 “哦……”张花石语气低微回应了一声。 盛风雪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无法置信,和分外纠结。 她木讷的看着这两人,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想问,却又不知道应当问些什么才算妥当,最终也只得缄默不言。 三人良久的沉默,盛风雪垂眉下去思绪纷乱复杂,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能够想明白。 “现在只有她比较适合。”君依突然说。 无可奈何的语气。 盛风雪听了,心里又莫名的难受起来。 好似君依没有选择余地似的。 “既然这样,你就别大老远的来找我啊!”盛风雪在心里咆哮。 既然君依将盛风雪带来了他府上,那么,君依就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和打算,张花石明了便没有再追问这些,而是再笑问道:“既然如此,那君依大人,可有什么需要花石府效力的?” “没有,”君依说,“等我见了皇帝陛下就带她离开。” “……”张花石望了君依许久,最终只得幽幽叹息一声,摊手无言。 看样子君依不是开玩笑的。 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带着,张花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君依。 “找那么久,能找个让他满意的也不容易。”张花石心想。 第70章 梨与荷,离与和 盛风雪沐浴花费的时间有些长,等她换了干净衣裳,出去寻找君依的时候,张花石却告诉他君依方才已经进宫去了。 张花石为她准备了男装,这是君依的命令。 盛风雪不能有任何意见。 “君依大人,许诺了傍晚回来,他就一定会按时回来。”见盛风雪盯着大门的方向看,张花石便微笑着跟她解释。 态度温良。 “嗯,”盛风雪轻点头,“我知道的,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便是。” “你的午膳他已安排妥当,就在我这花石府内。”张花石又说。 “好。”盛风雪还是点头,示意她明白。 简单环视花石府。 亭台楼阁,翠竹假山实在是没有什么稀奇的,盛风雪并没有去逛的兴致。 本想回张花石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谁知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张花石的话就又传了过来。 “若是你觉得无聊的话,就先在这府里逛逛,君依大人交代过,暂时不让你出门。” “嗯,我知道了。”盛风雪记得君依先前的吩咐。 张花石招手,原本在回廊下站着的人,就像是阵风一样地窜到了他们跟前。 深蓝绸缎,身无任何多余花纹,比先前伺候盛风雪沐浴的那两个丫鬟还穿得华丽。 盛风雪侧脸去看。 这人年约四十,脸型虽宽阔却不是那种让人生厌的脑满肠肥,脸颊堆笑,让原本就小的眼睛现在就只剩下一条缝。背微微弓着探身过来,手心互握搁在身前,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厉总管,盛姑娘就交由你照顾了,只要她不出府去,她欢喜怎样就怎样。”张花石吩咐说。 这还当真是盛情难却。 “是是是,小的一定会将盛姑娘照顾好的,还请少爷您放心。”厉总管笑得灿烂,方正的脸上都快掐出一朵花儿来。 张花石点头,又对盛风雪点头,随后才提着衣摆快速出门去。 大门一直没关,张花石出去后便有两个随从快速跟随在后,眨眼间众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盛风雪看张花石消失掉她才转回了头,厉总管立在她身边,还是满脸堆笑。 “别跟着我!”盛风雪摆手,烦躁的打断了厉总管想说的话。 厉总管的嘴张了张,面上的笑容顿住,盛风雪看也不看他又说:“我不会出府去的,我想自己到处走走,不需要谁跟着。” “是。”厉总管偷偷吐了口气。 张花石和君依大人的关系他最清楚不过,盛风雪又是君依大人带来的人,他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那小的便去准备午膳。”厉总管又堆着他那标准的笑容,见盛风雪已往里走他又再说道:“盛姑娘若是觉得饿了,就请回来。” “我知道了!”盛风雪不想在这里多待,有片刻的自由也好,她还是决定去四处走走。 “盛姑娘若是迷路的话,可让府内之人带路。”厉总管又提醒了一句,似乎颇为不放心。 “我知道了!!”盛风雪内心觉得烦闷,凝眉不再停留,加快脚步随便转过了一个回廊。 “唉。”厉总管独自叹息一声,目送盛风雪离去。 花石府确实很大,从外面不足以窥探它的十分之一。 回廊弯弯绕绕的让人头晕,路过好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假山后,盛风雪才总算是明白了厉总管话语里的好意。 “景致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盛风雪心想。 相比来说,盛风雪更喜欢暖阳镇那样的风景,没有被人为的划分开来,各种植物自然生长,花卉随意开放。 旁边似有水流声传来。 潺潺细语,貌似距离有点儿远。 站定,再细听,果然不是错觉。 声音是从墙那边传过来的,盛风雪抬步往石拱门那里走去。 从假山后走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耀眼的纯白,与这假山的深黑正相反。 她这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开得正好的不知名花朵,一红一白相得益彰,但是那种白却没有眼前这么白。 白得触目惊心。 白得惊心动魄。 盛风雪怔了怔往前走去,这棵如盘龙般交错生长的大树,有五六层楼那么高。 扬起头细看,满树的白花犹如白星点点,嫩叶难寻早被繁花所遮挡。 主树干大如柱,上有凹凸纹路,裂开的树干缝隙里能看到许多青苔,有新鲜的有陈旧的,还有与树干颜色早已混为一体的。 转回头再看,她才明白为何那座假山会比其它假山更高大宏伟,原来是想遮挡住这棵大树。 这是一棵梨树,古老巨大的梨树。 看样子已经活了有很多很多年,虽然果树都有一定的寿命限制,但这棵梨树似乎和其它的梨树不同。 虽然也能在它身上看到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是却依旧不改它花开灿烂。 现在并不是梨花满树的季节。 外面早梨花尚未含苞待放,这里梨花已压满枝头。 “这梨花开得真反常。”盛风雪在心里感叹。 摇摇头略带苦笑神色,盛风雪刻意避开古老梨树,侧身往石拱门那里走去。 靠近石拱门水声更明显,盛风雪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她才信步走了出去。 站在石拱门旁四处打量,这里又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四周靠墙处整齐栽有桃树,间距相同。 墙外四面分布有高楼,墙角四处有巨大的黄果树,看样子也已生长了许多年。 中间是一个巨大圆形池子,里面种有整片莲花,含苞待放,模样喜人。 “这还算是有点意思。”盛风雪难得的笑了笑,抬步就往荷塘那里走去。 这荷塘由人工开采,塘中的莲花也由人工培育,现在还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 一般与莲花同时出现的还有杨柳,但是盛风雪却没有在这里看到一株杨柳树。 她绕着这个圆形荷塘信步走。 荷塘已走了大半,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回去吃个早午膳睡一觉。 “啪啪啪——”近处似有拍打莲花叶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没有节奏,盛风雪侧耳听了听,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传来的。 距离此处不太远,她想了想便抬脚往声音处走去。 转过数株莲花,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瘦小的人影,八九岁的样子,正站在荷塘边缘,用一根不长的树枝对前方的莲花叶敲敲打打。 树枝上还零星挂有青叶,显然是从附近折来的,他身旁的地上铺有几张完整的叶子,叶子上面放着黑黢黢的小东西。 盛风雪定定的看了看,并没有出声。 见那小孩动作不停就快走到荷塘里去,她便提着衣摆快速往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那个小孩的衣领将他重重往后拖,直到远离了那荷塘她才松手。 小孩挣扎着挥舞双臂,尖叫声连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手里的树枝也落下了水去。 “你干嘛?!”小孩站定,眉毛眼睛拧作一团,非常不满的咆哮。 盛风雪站定淡淡的将手拍了拍,视线落在这小孩身上:“你再往前就要掉荷塘里去了。” 说话间,她开始细细打量起这小孩来。 青丝细冠,身着雕龙金衣,足着龙凤鞋,非富即贵。 这小孩正因盛风雪的无理而愠怒。 小脸通红。 第71章 绪殿下的师父 这种穿着只能是皇亲国戚。 盛风雪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就算本殿下掉下去也无事,本殿下可是会游泳的!”小孩的态度很差。 小孩见她不回话,就又继续咄咄逼人道:“若是你将本殿下摔着了,就算是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三言两语,盛风雪便确定了这小孩的身份。 玥影说过,环日国只有两位皇子,照年龄看,这显然不是前太子环日褚,那么就只能是环日绪。 盛风雪笑着,抬手指着荷塘里并不干净的水慢悠悠地问:“荷塘里的水那么脏,殿下确定要下去?” “你——”环日绪气得直跺脚,眼珠一转瞅了眼荷塘,里面的水确实有点儿脏。 见他不说话盛风雪又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找东西。”环日绪言简意赅的回答。 “荷塘里这么脏,有什么东西可找的?”盛风雪又往荷塘处盯了盯,“我还以为你是想要釆莲呢。” “釆莲又有什么乐趣?”环日绪指着荷塘莲花之下,“水里的东西才更有意思。” “水里有什么?”盛风雪装作好奇的追问。 “虫,黑黑的,小小的,还有小尾巴,成群游来游去。”环日绪觉得盛风雪孤陋寡闻,扬起的小脸一副得意模样。 “那不是虫。”盛风雪摇头故弄玄虚。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是什么?”环日绪立马被挑起了兴致,原本他刻意与盛风雪拉开距离,如今却是主动靠了过来。 两人站在一处,同时往荷塘里看去。 “你说的那东西名字叫蝌蚪。”盛风雪说。 “昨日老师教授了《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说这水中这小东西会长成青蛙,然后去消灭害虫。”环日绪说。 “大致是这样。”盛风雪说。 “还有什么不同的吗?”环日绪感兴趣地追问。 “蝌蚪长大十有八九不是青蛙,而是癞蛤蟆……就是一种和青蛙长得很像,但周身颜色却如泥,长满大大小小疙瘩的恶心东西。”盛风雪仔细地介绍说。 “很恶心吗?”环日绪又问。 “是的,”盛风雪一面,说一面比了一个大小,“我还见过这么大的癞蛤蟆呢。” “天,都有瓷盘那么大了!”环日绪瞪大眼睛,一副无法置信模样,“是真的吗?” “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老师。” 盛风雪笑着,想了想才摇头再说道:“我想,像你们这种生在富贵人家的人,应该见不到那么大的癞蛤蟆。” “那在哪里能见到?”环日绪兴趣浓厚。 “农家田地里,尤其是那些杂草丛生的水田里,很容易就能够找得到。” 盛风雪愉快的比划着,见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移动,她又再说道:“癞蛤蟆若是长到了瓷盘那么大,它的颜色会逐渐变黑,癞蛤蟆善于用自身的颜色伪装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寻得到的。” “哦,那我倒是很想看看。”环日绪并没有见过这些,对盛风雪说的一切都很好奇。 “看到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恶心。”盛风雪笑意盈盈的逗弄他。 “不会,”环日绪摇头,“一定不会。” 盛风雪没有再说话,环日绪又靠了过来,拉拉她衣袖,两眼绽放着兴奋的光芒,“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尊贵的殿下的你,又怎么可能轻易到处跑呢。”盛风雪不想给他留下不切实际的幻想。 “哦,也是哦,”环日绪失望,垂头一脸不开心,“我不能随便出门。” 盛风雪目光在环日绪的里襟里看到一截树叉,她指了指才问道:“你这怀里……是弹弓?” 环日绪一听恍如见鬼一般,身形后退的同时,将怀里的弹弓使劲往里塞,一张脸透红,看样子,弹弓是盛风雪拽他离开荷塘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你害怕什么?”盛风雪笑,“我又不会跟你抢。” “父皇不许我玩这个,说是不务正业。”环日绪言语难过,方才的动作是以为盛风雪会将这件事禀告给皇帝陛下,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 “也不一定。”盛风雪说。 环日绪抬起头看他,眼眶微红。 “弹弓用得好,也可以当作武器。”盛风雪又说。 “真、真的吗?!”环日绪喜极而泣,祈求般的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在盛风雪身上找到他可以继续玩弹弓的正当理由。 “嗯,不过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盛风雪故意问道。 环日绪忙不迭的点头,语速飞快:“环日绪。” “绪殿下吗?”盛风雪波澜不惊的问了一句,一点儿都不吃惊。 “是、是啊。”见她反问,环日绪说话就结巴了。 就在环日绪垂头懊恼的时候,盛风雪又将手伸到他眼皮底下。 “绪殿下,能否将你弹弓借我一用?”盛风雪问。 “啊……哦。”环日绪毫不犹豫的将弹弓从怀中扯出,交到盛风雪手里。 “好,那就请你认真看着。” 盛风雪接过弹弓将手伸进怀里,将一个布袋子拿出俯身抖了两抖,那些鹅卵石顺势滚落一地,她顺手捡了一颗,然后放在了弹弓中间的鹿脊筋丝上。 站定,拉伸,瞄准,松手,发射。 一气呵成。 拇指大的鹅卵石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带动一丝清风打在白墙上,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碎裂炸开。 “厉害,厉害!”环日绪连连鼓掌,激动得小脸都能淌出血来。 “走,我们过去看看。”盛风雪回神说道。 玩弹弓对盛风雪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两人来到白墙下,环日绪盯着白墙上的洞孔,转脸再看盛风雪时,眼里已多了崇拜之色。 盛风雪将弹弓顺手递还给环日绪。 “你看,只要肯勤学苦练,弹弓也可以当作武器,假设这面墙是敌人,刚刚我若对准的是敌人的头,就算无法一击毙命,也足够让他受伤了。”盛风雪说。 “好厉害!”环日绪激动得直拍手。 两人折回方才的地方,盛风雪将全部的鹅暖石收好递给了他。 “这个就送你了。”盛风雪说。 环日绪兴奋得直点头,欢欢喜喜将鹅卵石收了,与弹弓一起贴身放着。 “不过你的课业可不能因此而懈怠。”盛风雪提醒了一句,她可不想成为环日绪不务正业的罪魁祸首。 “嗯,我不会的。”环日绪认真点头。 “还有,不得随便用弹弓打人。”盛风雪一本正经的交代。 “是,师父!”环日绪仰头应允。 “师……”盛风雪捂脸无奈。 三言两语就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还是环日国绪殿下,盛风雪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 厉总管那担心得要死要活的喊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环日绪听了急忙转身往墙角处跑去,一面跑,一面扬声喊道:“师父,那我就先走了,我们明天见!” 盛风雪可没打算再和绪殿下见面。 环日绪站在白墙下,将衣摆扎紧在原地试探了几下,这才抱着树干非常熟练的往上窜去。 只见他脚踩树干犹如灵猴般轻巧一跃,双脚稳稳当当的落在墙顶,随后又往墙外纵身一跃,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动作熟练,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盛风雪仰头一直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夸赞:“好身手!” 看来环日绪在这里都爬墙都爬出经验来了。 “盛姑娘……盛姑娘,您在哪?”厉总管撕心裂肺的喊声距离盛风雪越来越近。 盛风雪靠在白墙下听了小会儿,确定环日绪已安全离开,她这才转身往回走。 第72章 进宫去强行要人 翌日清晨。 盛风雪接到了从皇宫传来的圣旨。 张花石昨晚没有回来。 君依也不见人影。 盛风雪硬着头皮接了旨,她以为圣旨是传给张花石或者君依的,却没想到竟然是给她自己的。 圣旨简明扼要,命令盛风雪即刻进宫,担任绪殿下的陪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惊雷轰顶。 盛风雪一面被小太监带入皇宫,一面在心里后悔不迭。 “昨天要是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若是她没有伸手去拉环日绪,也就不会有眼前的事情发生。 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盛公子,请放心,绪殿下为人随和极好相处,他一定不会难为您的。”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安慰说道。 盛风雪没有说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皇宫的规矩肯定比前太子府更多。 烦躁。 为了不被人起疑,她只得垂头走路,默默记下来时的路。 盛风雪被小太监带着,引入皇宫里的一座独立院落。 “盛公子,绪殿下就在里面。”小太监说。 “是。”盛风雪回答了一声。 小太监行礼后转身离去。 虽是院落却也恢宏,进门处摆设精雕细琢。 远处有亮光,盛风雪循光而去。 逆光中,有一个熟悉的小巧人影,正探头探脑往盛风雪这边看来,一见她就欢欢喜喜的奔了过去。 盛风雪脚步顿住,凝眉无语。 这人不是环日绪还能是谁? “师父。”环日绪低低的喊。 盛风雪没有说话。 面无表情。 “这里是我的专属学堂,现在只有您我在。”环日绪语速极快。 “哦。”盛风雪应声脚步不动。 “父皇允许今天上午我和师父玩耍。”环日绪欢喜着过来拉她。 绪殿下陪读,是绪殿下的玩伴,也是要陪着绪殿下读书长大的人。 现在的盛风雪算是一步登天。 “用完午膳师父就可以回去了,下午老师会过来教授课业,我也没有机会再玩。”环日绪喜笑颜开,笑得眼睛眯成缝,自顾自说道。 这个院落专为绪殿下修建,里面有许多可以玩耍的物件,比如秋千、沙堆、稚子钓竿,还有稚子专用箭靶、方形小木剑等等。 环日绪拉着盛风雪往沙堆那里去,鹅卵石被埋在沙堆里,只露出一个旋儿。 “今天老师和林大人都不在,师父您就教我玩弹弓。”环日绪蹲着将鹅卵石从沙堆里寻出放到一起。 “好。”盛风雪点头应声。 她俯身将沙堆拢成小塔,选了一颗颜色最亮的鹅卵石,随手镶嵌在沙堆上。 “你照着这里打,看是否能打中。”盛风雪指着沙塔上的鹅卵石,拍拍身上的沙土站起。 “这个高度就是我们膝盖的高度,你先照这个练习,以后再适当增加沙塔高度。”盛风雪说。 “我们为什么不以墙壁为目标?”环日绪捏着弹弓转头问道。 “墙上留有印记的话,那岂不就向皇帝陛下证明了你不务正业?”盛风雪笑,“你先试试,不会的话我再教你。” “好。”环日绪点头,又笑得将眼睛眯起,展开弹弓拉开架势。 君依回府半天不见盛风雪身影,直到厉总管着急忙慌的来禀报,说盛风雪早上成了绪殿下陪读,已被小太监带入了宫去。 君依与张花石面面相觑。 盛风雪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绪殿下陪读了? “要不君依大人您再亲自进宫去问问?”张花石提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我们还是必须得先去了解情况才行。” 厉总管确定盛风雪昨天没有出府去。 盛风雪先是教了环日绪弹射弹弓,又与他一同放了风筝,最后还一起练习了射箭。 盛风雪弹弓玩得挺溜,但射箭的技术却比环日绪好不了多少。 时间悠悠而过,不知不觉就近午时。 环日绪玩得前所未有的开心,午膳开始前有宫人按时给绪殿下送来圣水果汁,因盛风雪也在此地,贴身太监便吩咐御厨多准备了一份。 两人席地而坐,宫人放了果汁行礼后便悄然退去。 没了旁人环日绪便不用再摆架子,端着圣水果汁窜到盛风雪身前与她同坐一处,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师父您尝尝这果汁,由深山圣水制作而成,爽滑解渴,又不腻人。” 盛风雪盯了盯金盏中的纯净液体,面对环日绪那殷切的小脸,她执起金盏仰头就将那圣水果汁一饮而尽。 一股梨子味。 盛风雪并不喜欢。 深宫院内。 只有君依与皇帝陛下二人。 屏风上有高山流水知音图,皇帝陛下此时就在那个屏风后面。 君依立在屏风前说话,将来意简单说明。 “君依大人啊,自古君无戏言,你现在这么说,岂不是成心想让孤为难嘛。”屏风后面环日明希身影晃动,说话间便在棋盘上轻巧落下一子。 “盛风雪是我的人,就算皇帝陛下,您真的想要让她做绪殿下陪读,也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君依态度并不友好,句句咄咄逼人。 “绪殿下催得紧,孤又能有什么办法?”环日明希背对君依,情绪基本没有起伏。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将盛风雪带走!”君依态度强硬。 “君依大人,难道你是铁了心的要跟孤作对吗?”环日明希愠怒,显然是失了耐心。 君依闻言扬头,一字一句:“皇帝陛下莫不是忘了,您与我之间的约定?!” 屏风后面的人没有再接话。 气氛顿时诡异尴尬。 “君依承诺替您查明当年之事,如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皇帝陛下,您,难道也要推三阻四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屏风后面的环日明希才叹息着说道:“但是绪那孩子……” “你们帝王家的事情又与我何干?!”君依极其不礼貌的打断环日明希的话,“难道在皇帝陛下眼里,儿子的玩乐,远比找寻事情真相更为重要?” 看来君依打算带着盛风雪一起查案。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孤也很为难啊!”环日明希幽幽叹息着。 “为难?”君依冷言,“是的啊,不久前才废黜了一个太子,现在必须得守好另外一个才行,万一绪殿下也寒了心呢。” 君依说的是实话。 此话一出,环日明希顿时无言。 “君依你也太狂妄了,”环日明希甚为不悦,“你对孤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当年事情若不尽快查清,不知环日国还能再安宁多久?”君依直言问道,“你觉得,如今的太子洙,他会给你时间吗?降仙帝国,他又会给你时间吗?” 环日明希的手突然一抖,棋子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准,准了,”环日明希拿君依无法,“尽早将事情查清,都这么多年了。” “就快了,”君依施礼,“还请皇帝陛下再耐心等待些时日。” “那孤就暂且再相信你一回。”环日明希说。 君依没有再应声,行礼之后便悄声离去。 环日明希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第73章 小泡沫 点点光芒从轩窗之中透进房内。 院外的大树叶子被风吹得轻摇。 今日尚且算是一个好天气。 青石板路上偶尔有人匆匆走过。 君依一如既往一身黑立在窗边,背对着房内跪坐在地,垂头不敢多言的盛风雪,她的手边不远处坐着张花石,正捧着茶默默看着这边。 “说说,”君依清冷的话语传来,依旧没有转身过来,“你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绪殿下陪读的?” 盛风雪之前进的是前太子,环日褚的府邸,而身前这人又是褚王的座上宾,盛风雪知道,也许是君依误以为她投向了新的绪殿下。 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君依这个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盛风雪明明白白的知道这点。 “奴婢遵从君依大人您的吩咐,没有出府去,”盛风雪垂头丧气,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是昨日在府内闲逛的时候遇到的,当时他快掉下那个荷塘,奴婢好心的拉了他一把。” “奴婢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绪殿下,本以为原本就是花石府内的人。”盛风雪半真半假的辩解着。 她早就知道那小孩是绪殿下。 “绪殿下时常偷偷来花石府玩,这是真的,”张花石捧着茶,好心替盛风雪辩解,“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都假装没有这一回事。” “这事是我吩咐下去的,”张花石又说,“没有事先告知盛姑娘,确实是我的失误。” 盛风雪对张花石简直是感激涕零。 “花石?”君依微微侧脸唤,看向张花石这边。 “啊?”张花石不明所以,抬头盯着君依。 “出去。”君依冷淡的命令说。 张花石转头过来看了看盛风雪,又默默地点头,站起身将手里的茶也一并捧走了。 “君依大人,有话好好说。” 张花石笑嘻嘻的说。 一窜就出了门,话音落时门又被他给关上了。 气氛比刚才更差,盛风雪更觉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君依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君依为何要找她。 她觉得君依找她,应该不只是要回玉佩那么简单!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本大人说的吗?”君依转身过来,白面具正对盛风雪。 盛风雪默默摇头,目光落在轻搭在膝上的手指上,声调轻微:“君依大人圣明,无论奴婢说什么,在您看来都是狡辩。” “我以为你已想明白。”君依说。 盛风雪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想问,但还是不敢。 君依看着盛风雪乖巧温顺的样子,突然又有点来气,蓦地又转身过去再次背对着盛风雪,冷淡的话语又再度传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本大人的吗?” “不敢,”盛风雪瑟缩着头说,“奴婢不敢。” “空琴这名你不许再用,”君依突然又说,“当然你原本的名字也不能用。” 盛风雪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空琴”这个名字君依只有在与盛风雪初见时喊过,从此以后,再也没喊盛风雪空琴过。 君依一向随性而为,她对此话并不吃惊,只是有点儿好奇。 “你可有其它什么名字?”君依又问,想了想才再说道:“现在想一个也可。” “君依大人为何要让奴婢想个名字?”盛风雪问,这个问题合情合理。 “你只是一个丫鬟,跟着本大人用原名不妥当。”君依说。 看来君依是打算让盛风雪跟着他了。 其实盛风雪非常不愿意。 “小泡沫,”盛风雪想了想说,“不知君依大人,可还满意?” 当场取名字不是盛风雪所擅长的。 这个名字,是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随便取的。 “只要不是空琴这名和你原本的名字就无妨,”君依说,“跟在本大人身边,总有些人会去查探你的身份,想必不久之后,他们会将你过往的一切查个清清楚楚。” 闻言,盛风雪身子一僵。 好可怕的感觉。 “在那之前将事情办妥就好了,”君依又说,“别的就没什么所谓。” “查什么事?”盛风雪顺势问道。 “那你可知本大人为何要选择你?”君依问,像是没有听到盛风雪的问话似的。 盛风雪默默摇头,态度谦卑。 “那你对之前的事情又有何看法?”君依问,“山神庙之事。” 盛风雪想了想,扭捏了一下身子,这才小心翼翼回答道:“舒舫姐先前跟奴婢说过,绮丽大人和零落大人,还有雪姬都被人带出褚王府过,所以奴婢对后来的事情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那丫鬟真多嘴啊!”君依居然感叹了一句。 看样子君依并没有打算追究舒舫多嘴的事。 也许他们认识。 “然后呢?”他又问。 “可以实话实说吗?”盛风雪微微抬头,问道。 君依再转身过来,默默地点头,“允许你说你想说的话,现在你说的话将关系到你以后的处境,所以,你得想好应该怎么说才成。” 君依“贴心”的提醒。 盛风雪在心里暗骂。 这明明是君依的威胁。 竟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真让人不爽! “那两个绑匪一定认识君依大人,这是奴婢的感觉,”盛风雪将先前练习过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绑架的手法,和让您躺着的那整齐铺垫的稻草,以及奴婢昏迷前见到的您发梢的雨水。” “还有,绑匪是不会看书的,”盛风雪又再补充道:“至少奴婢还从未看到,或者听说过如此爱学习的绑匪。” 盛风雪骑走顾之安棕色骏马的时候,上面有一个包裹,在扔回去之前,她刻意捏了捏里面。 里面有一本书。 绑架的时候应该不会看小黄书,因为那将会是对绑架事业的不尊重,那么唯一可能的就只能是别的什么书了,比如四书五经,或者孙子兵法什么的。 “有意思,”君依轻笑出声,“你继续说。” 看样子君依并没有生气。 于是,盛风雪又继续说道:“山神庙不漏雨,至少绑住君依大人的那里不会……奴婢回来时有看到君依大人发梢被水打湿,衣服却是干的,那么显然君依大人被他们松绑过。” “如果奴婢猜得没错的话,君依大人应该在奴婢离开之后,站在山神庙前看了会儿雨。”盛风雪又说。 说起这个她又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她东奔西走、累死累活的去搬救兵,君依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看雨。 真是不可原谅! “然后呢?”君依再问。 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所以奴婢很好奇,君依大人您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盛风雪老老实实的问。 “让你生病了,所以不满吗?”君依饶有兴趣的问。 “奴婢不敢!”盛风雪又再垂下头去。 塞翁失马。 得益于那场发烧,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虽然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你有了这些猜测,那又为何又要拼劲全力?”君依再问。 第74章 身份玉印的用处 “这些都只是奴婢的私下猜测而已,”盛风雪继续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敢有丝毫撒谎的迹象,“既然是猜测,就必须得到肯定的证实才行。” “万一奴婢的猜测是错的,真让君依大人遇险怎么办?”盛风雪补充着。 情真意切。 “本大人就这么弱吗?”君依突然笑着问,“或者说,本大人在你心里就这么弱?” 盛风雪还是第一次听到君依的笑声。 自嘲的笑声。 “保护主人是奴婢的义务。”盛风雪回答说。 谁叫自己是丫鬟呢。 卖身契又辗转到了君依手里。 真是衰! “你就真不怕自己出事?”君依又问。 “怕,”盛风雪回答得老老实实,“因为有了先前的猜测,所以当时心里并没有多慌乱。” 其实还蛮镇定的。 君依到现在都还记得盛风雪当时的豪言壮语。 以及她发烧时的呓语。 “你知道,或者可曾去过南玄山?”君依装作不经意的问。 心跳得飞快。 哪怕面前这女人是女将军的一丝意念也好。 盛风雪认真想了想,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 她不清楚君依问这些的目的,但她知唯有老实作答,方能保住小命。 君依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 但究竟凶不凶残,盛风雪就不知道了。 还是得以防万一。 “看来不是。”君依在心里想。 盛风雪听到了君依的一声叹息。 她不敢抬头起来。 君依自带一种王者之气,盛风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忍不住想诚服他,又忍不住想避开他。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想要摆脱丫鬟身份吗?”君依又问。 “想,”盛风雪猛然抬头起来,“当然想!” 话一出,她又立马觉得自己轻狂了,便又垂下了头去。 “茹仪公主一向任性妄为惯了,”君依说,“若是你想拿回卖身契,就必须得有能让她改变主意的大作为。” 盛风雪没有回答。 这个她当然知道。 “真是说得简单,”盛风雪在心里嘀嘀咕咕,“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作为,在那个高傲的公主眼里都不算什么!” “先前已同你讲过,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本大人这儿。” 君依说,稍微倾了倾身,待盛风雪再抬头看他时,他又再说道:“所以,现在你得为本大人做事。” 盛风雪还是没有说话。 抬头又垂下了头去。 一副任君处理的模样。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被困这里。 “啊,我还没有跟玥影告别呢,”盛风雪心想,“他说过要带我去参加魏秀的婚礼的,看样子是不行了。” 此时的她已渐渐神游天外。 “若是你能助本大人成事,那么你便能再次回归自由之身,”君依说,将盛风雪拉回了现实,“说不定将来还能衣食无忧。” 盛风雪对衣食无忧没有什么兴趣。 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回卖身契,然后将它销毁,别让它再落入其他人手里! “奴婢惶恐。”盛风雪又识趣的再拜。 拜得没有一点儿诚意。 “正如你所说。”君依没有在意盛风雪的举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本大人也曾用绑架的法子试探过绮丽她们。” 盛风雪没有接话。 就是不知他口中的绮丽,到底是哪一个。 “显然,你比她们要聪明得多。”君依又说。 “啊?”盛风雪抬头不明所以。 她很吃惊,君依居然会夸赞自己。 这不像是假话。 “认识这么久以来,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盛风雪在心里想,还比较满意。 “以后遇到皇家之人,都尽量远离,”君依又说,“无论是环日褚,还是环日绪,或者是茹仪。” 盛风雪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尤其是环日明希!”君依又再补充说道。 竟然直呼其名。 “啧啧,君依还真的挺大胆,”盛风雪在心里想,“直呼帝王名讳不是大不敬吗?不是要被杀头的吗?” 显然君依并不惧怕这个。 “是,”盛风雪再拜,“奴婢遵命。” “小泡沫。”君依唤了她一声。 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这么称呼她的人竟然是君依,盛风雪心情复杂的盯着君依的白面具看,可惜看不到他此时的样子。 “记得你这个名字,”君依又再说,气压又骤然下降,“若是让本大人再听到你用‘空琴’之名,那么,本大人,就杀了你!” 一字一句,击打在盛风雪颤抖的心尖上。 一直提心吊胆的盛风雪顿时如坠冰窖。 好冷。 君依好可怕! 盛风雪这样的反应君依很满意。 “许你一个特例,”君依又说,“以后你在本大人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 随即,一个拇指大小,如玉石般的东西就掉落在了她的面前。 盛风雪看着,没有动。 “跟了本大人,你便与一般丫鬟不同,此玉便是你的身份凭证,从此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于你,”君依认真的说,“且还可在环日国任何官府支取银两。” 盛风雪呆住,瞬间又是一喜。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在官府支取银两后记得签上你的名字,盖上此玉印,”君依补充说,“从此你就是君依大人的贴身丫鬟小泡沫了,记住了吗?” “……是,君依大人,”盛风雪再次一拜,感激涕零,“奴婢记住了。” 君依站着没有说话。 盛风雪想了想立马就改了口:“是,君依大人,小泡沫记住了!” “甚好!”君依看样子心情变得很好。 “你且回褚王府,时机到了我会亲自来找你。”君依说。 居然不再自称“本大人”,语气也没有以往那么生硬,看样子是真的很满意盛风雪。 “是,君依大人。”盛风雪忙应声。 “在褚王府和以前一样,别惹事端,”君依又说,“回去。” 君依摆袖命令。 “是,君依大人。”盛风雪忙回道。 随即她就跟得了特赦令一般,抓起地上的玉印就开门冲了出去。 腿都跪麻了。 君依目送她从青石板离去。 默默地叹了口气。 张花石站在青石板尽头的大树下,手里依旧捧着那杯茶,一见盛风雪毫发无损的出来他便欢喜的迎了上去。 “花石少爷。”盛风雪对他行了一礼。 张花石将茶杯顺手递给了身边的小厮,然后做出了“请”的姿势。 两人并排往外面走。 张花石居然会等着自己,盛风雪非常吃惊。 也有点感动。 能在那种状态下,还敢待在君依身边的人应该不多。 而张花石就是其中的一个。 盛风雪有点佩服他。 第75章 最大的出息 张花石虽然圆滑爱闹,却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盛风雪还挺喜欢和他相处。 尤其是刚刚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帮着盛风雪说了好话。 看样子,张花石和君依的关系非同一般。 “君依大人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张花石最先开了口,“他那个人一向独来独往,孤独惯了,不知道应当如何与人相处。” “看得出来。”盛风雪点头。 张花石偏头看她,笑得爽朗,随后才对盛风雪说道:“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谢谢。”盛风雪由衷的说。 张花石却笑着摆手,示意盛风雪无需在意。 “君依大人,现在又让你去哪儿?”张花石问。 “回褚王府去。”盛风雪老实回答。 张花石点头,说:“以后盛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是需要花石府效劳的,你让人带个话过来即可。” “多谢!”盛风雪又再说。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帮助,说不定自己以后真有要张花石帮忙的地方。 张花石还是摆手,笑得灿烂,又说道:“盛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君依大人能够让你跟着他,你必然就有什么过人之处。” 盛风雪又再想起了君依之前的话,便快速说道:“君依大人刚刚吩咐了,不让我再使用以前的名字。” “给你改了名字吗?”张花石好奇的问,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君依有给人改名字的爱好。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挺稀奇。 盛风雪点头,紧接着又摇头说道:“名字不是君依大人改的,而是我自己改的。” 张花石盯着盛风雪半响,连脚步都停了。 盛风雪跟着也停了下来。 青石板的路上落有树叶。 到处都是。 随意却不让人觉得赃乱。 “这名字是我以前用过的,”盛风雪又再说,张花石的样子有点儿奇怪,跟看到恐龙一个样儿,“君依大人让我想一个,我便说了我以前的名字。” “什么名字?”张花石问道。 “小泡沫。”盛风雪回答。 “小……”张花石神色立马就变得复杂,“我挺想看到君依大人喊你这个名字时是的样子,啊哈哈哈。” 张花石笑得有点放肆。 大概是因为君依不在旁边。 “我也想看到,”盛风雪说,“可惜他一直戴个白面具,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呢。” 有点好奇。 也有点失望。 “我也不知道,”张花石说,“连皇帝陛下都不知道呢。” “……”盛风雪无言以对。 “君依大人的来历成谜,有很多人好奇都偷偷追查过,结果都一无所获,”张花石靠近盛风雪神秘的说,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连你都不知道吗?”盛风雪笑着反问。 张花石失望的点头,随后又笑,“我虽然也好奇君依大人的来历,但是却从来不去追查。” “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啊,”盛风雪见张花石似乎挺好说话,于是便问了,“我看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君依大人是我父亲的学生,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而已,”想起这个张花石心里就觉得不爽,“但是我父亲却很喜欢他,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好!” 张花石显然是吃醋抱怨了。 盛风雪只是笑,没有接话。 “但君依大人是真的很厉害,”张花石又感叹着说,“我父亲将他引荐给了皇帝陛下,谁知道他竟然得了与皇帝陛下私下见面的机会,直到现在,皇帝陛下都很信任、重视他呢。虽然他没有明确的官衔,但他的待遇却是出奇的好,都比得上褚王殿下他们了!” 盛风雪笑着点头。 难怪他敢直呼皇家成员的名讳。 “挺神奇的。”盛风雪感叹着说。 “所以,我猜想皇帝陛下一定是让君依大人做了别的什么事儿,”张花石说,“君依大人,时不时的要进宫去面见皇帝陛下。” “君依大人好像没有自己的府邸啊?”盛风雪突然问。 “是的啊,”张花石说,“皇帝陛下本欲赏赐,他说不喜欢便推辞掉了。他一般待在褚王府,褚王专门给他修建有独立院落。若是他不在褚王府的话,就一定在我花石府上,或者说是京城的名客栈里。” “忘仙醉他去吗?”盛风雪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的问了出来,问完她立马觉得不妥,忙捂住了嘴,四下偷看。 幸好君依不在! “没想到你竟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张花石笑得身子都在抖,连说话都颤抖着。 “我就是突然想知道而已。”盛风雪讪讪的说。 这确实不是一个丫鬟应该打听的事儿。 “他不近女色,那种地方,他自然不会踏足,”张花石笑毕,认真的说,“在他眼里女人跟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显然张花石是去过忘仙醉的,说不定还是常客。 看盛风雪意犹未尽的样子,张花石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他忙摆手着急的替自己辩解道:“我去忘仙醉是去听曲儿的,别的什么都没做。” “哦?”盛风雪笑着反问,快速眨巴着眼睛。 “我可不敢乱来,被我父亲知道的话,会打死我的!”张花石着急的说。 “我知道,”盛风雪掩嘴偷笑,“我只是想逗逗你罢了,你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 “当然,我现在可是清清白白的,连女人的小手都不敢摸一下,”张花石白了盛风雪一眼,“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我现在倒是知道,你为何会跟君依大人这么要好了。”盛风雪突然说。 “为何?”张花石好奇的问,“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君依大人愿意待在我这花石府内。问他,他也不说,问的多了,他就喊我滚。” “这是秘密,”盛风雪说,“花石少爷,你这样就挺好。” “但是我父亲经常说我没有出息。”张花石有点泄气。 “能让君依大人待在你府内那么久,你就已经比别人厉害了,”盛风雪笑着说,“想必皇帝陛下也曾来过你府上,估计褚王殿下也没少来,茹仪公主我就不知道了。” 盛风雪先前在他府内遇到了环日绪。 张花石点头,又好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皇帝陛下一家子,除了两位贵妃和茹仪公主,他们还真的来过他府上! “这也是秘密,”盛风雪还是笑,随后行了一礼,“多谢关照。” 张花石看着盛风雪翻身上马离去。 一脸茫然。 “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怎么,就被这才初见的丫头给弄明白了呢,”张花石抓着头发,还是想不明白,“真的是我太笨了吗?” 君依的命令盛风雪不敢违抗,骑着马就直奔褚王府去。 她还是从那个小门进了褚王府。 一路的丫鬟仆人步履匆匆,全当盛风雪是透明的。 如今的褚王府早已不是当初的太子府! 第76章 跟雪姬杠上了 一路上,盛风雪并没有遇到零落和雪姬。 还身着男装的盛风雪,直接回了以往的那个院落,那个叫“葬身之地”的地方。 她身上穿的衣服和张花石同款,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张花石的主业是吃喝玩乐,副业是经营制衣店。 张花石的父亲主业是经营制衣店,副业是教书育人。 回了院落,便见罗锦屏和映雪春良一起窃窃私语,盛风雪站定寻了一圈,还是不见雪姬身影。 也不见舒舫。 “你们在说什么呢?”盛风雪悄然走过去,对着罗锦屏的肩膀轻轻一拍。 “呀——啊!”罗锦屏惨叫一声,直往后退。 纵然胆大如罗锦屏,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她本以为是雪姬,却没料到竟然是盛风雪。 “空、空琴?!”罗锦屏由最初的胆战心惊到惊喜莫名,“你……你回来了?!” 盛风雪默默点头。 旁边的映雪和春良也高兴不已,忙往她身边窜,一逮住盛风雪就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们都好担心你。”春良说。 映雪忙不迭的点头,也说:“就是就是,你失踪好久了,我们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就说那个玥公子靠得住,”罗锦屏得意的说,“现在空琴不是……” “等等!”盛风雪摆手打断了罗锦屏的话,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怎……怎么了?”映雪缩着脑袋,一如既往的胆小。 “空琴这个名字我不能再用了,”盛风雪非常认真的说,“现在,以及以后你们都得叫我小泡沫。” “为何?”春良问。 “空琴不是你的名字吗?”映雪小心翼翼的探头问道。 “那名字是茹仪公主起的,”盛风雪回答说,“现在我的名字又被改了,不过幸好,这是我喜欢的名字。” “空琴”这名虽好,但对盛风雪而言,也谈不上喜欢,“小泡沫”这名字虽然奇怪,但至少是她自己起的。 她玩游戏一直是用的这个名儿。 “名字而已,”罗锦屏笑着说,“哪能比命重要,只要你好好的回来,叫什么名字又有何所谓。” “对了,你之前遇到什么事情了?”罗锦屏最是好奇,又再问道:“你都出去快一个月了,这府内发生了大事,你可知道?” 盛风雪默默点头,没有多说。 看样子,她并没有打算回答罗锦屏的前一个问题。 “舒舫姐去哪儿了?”盛风雪问,转移了话题,“怎么都不见她?” “你也是知道的,舒舫姐腰不好,最近又做了重活,老毛病犯了,”罗锦屏叹息着,“送回去静养去了,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回来。” “在哪儿?”盛风雪追问。 “燕子街,”回答的是映雪,“我们又不能出去看望她。” “前些日子府内生了剧变,我们就不允许再轻易出府去了。”春良接着说。 “那舒舫姐可有大碍?”盛风雪问。 她不知道利用君依给的玉印是否能自由出府去,所以她一回来就开始寻找雪姬,想问问。 她打算做些什么。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大概是没事的,”罗锦屏说,“都是老毛病了,据说有十一二年了。” “一直没看好吗?”盛风雪又再问。 “在这里一直干活,就算好了,也会复发的呀。”映雪说。 盛风雪点了点头。 又再环顾四周一圈,仍旧不见雪姬身影,于是她便问道:“雪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春良撇嘴说,“最近貌似很忙,晚上她才会回来这里,这段时间,她都没空管我们。” “这样不是最好吗?”罗锦屏说,“看着她在眼前晃,我就觉得心烦!” “我还有事要找她,”盛风雪说,“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了。” “先沐浴,将衣服换了,”春良说,“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上午还在绪殿下身边,下午就回了这里,盛风雪为自己的遭遇唏嘘不已。 用了晚膳也没有什么事做,盛风雪便与她们围坐在一起,听她们说京城最近的大事。 环日褚,在得知自己没了太子之位的当天,是真的砸光了生辰宴上的杯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变成了门可罗雀的褚王府。 这些事情并不会让盛风雪觉得吃惊。 她更好奇的是,如今的褚王是否已经收到了玥影的书信。 “估计是想让环日褚安心的等,”盛风雪心想着,“或许是为了安抚他,又或许,是他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玥影并未跟盛风雪提及过此事。 天刚蒙上一层灰,雪姬就从外面回来了。 盛风雪一直盯着石拱门处,一见雪姬回来她便走了出去。 雪姬见到她,比罗锦屏她们还吃惊,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 “哟,回来了啊,”雪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说着酸溜溜的话,“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看样子,那个玥公子,没能带走你啊!” “带走了啊,”盛风雪假笑,“带的还挺远的,结果还是被君依大人给找到了,想跑,都没能跑掉。” “那你运气可真不好啊,”雪姬继续酸溜溜的说,“现在君依大人不在这里了,这岂不是你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这样做,岂不是给你找麻烦嘛,”盛风雪还是假笑,“这样做不太好。” “我可以当你从来没有回来过这里。”雪姬说。 话语中的意思盛风雪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啊,我回来这里是君依大人安排的,”盛风雪勾唇,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也知道君依大人有多可怕,万一我不听他的话,他发怒了怎么办?” “……”雪姬被噎得无话可说。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用’空琴’之名,”盛风雪又说,“这也是君依大人要求的。” 雪姬的态度转变得很快,这在盛风雪的预料之中。 最初从忘仙醉穿来的那套华服不见了。 “如此,你又想做什么?”雪姬问,再没有心情和盛风雪演戏下去。 “我想今晚出府去,”盛风雪直接的说,“我想去看看舒舫姐。” 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最近不得擅自出府去,”雪姬冷冷的说,“这可是褚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 “你不是也出去了吗?”盛风雪笑着说,“你经常出府去,基本是天天出去,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些啥。” “你——”雪姬有些生气,“这都是特例,我是被允许自由出府去的。” “能开特例啊,”盛风雪认真的笑着,然后将君依先前给的玉印拿了出来,“这个是君依大人给我的,想必在你这里应该有些用处?” 雪姬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这才再看向盛风雪,非常不爽的说道:“只要你不给我找麻烦,你就可以随便出府去。” “呵呵,这话就挺有意思了,”盛风雪还是笑,“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就一定不会给你找麻烦。” “我原本以为你会一直忍着,不会跟我撕破脸皮呢。”雪姬扯唇冷笑。 确实是想一直忍下去的,但是那套华服不见了。 盛风雪并非是在在意这么一套衣服,先前她也打算找机会送给雪姬的。 盛风雪讨厌的是雪姬擅自拿走了她的东西,不尊重她。 彼此都是丫鬟,凭什么!? “忍着没意思,”盛风雪说,“让别人爽而使自己憋屈的事情,我真的干不来。” “我出府去了,”盛风雪侧脸一笑,“天亮之前回来。” 第77章 他被梦靥乱了心 夜晚的褚王府没有什么人走动,大概都是怕出来时碰到心情不好的褚王,受到牵连。 盛风雪又再换上那套男装,悄悄离开了褚王府,往花石府走去。 舒舫的具体位置已经打探到,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确切的说,是想凭借着一股冲动去向君依讨个说法。 很多事情她都想不通,所以她决定再去找君依一次。 花石府距离褚王府并不远,骑马不肖片刻就到了。 盛风雪下了马来,将马牵到旁边的大树上拴着。 绿树掩映之中,朱门紧闭着。 盛风雪很紧张。 她知道这样无故登门非常冒昧,但她还是想来。 明明下午才从这里离开。 站着稳定了下心神,盛风雪这才走过去敲门,然后站在朱门前静静等待着。 花石府很大,但是里面的人却出奇的少。 在里面呆了近两天,盛风雪除了看到主人张花石,以及那个爱操心的厉总管之外,也就能见四个丫鬟和四个仆人。 张花石是喜爱热闹的人,盛风雪不清楚为何花石府要弄得如此冷清。 等了半响无人应,再敲再等了半响,还是没人来开门。 现在天才刚黑,还没到入睡的时间。 一般都是亥时歇的。 “没人?”盛风雪用力推门,朱门沉重,凭借她一人之力根本就奈何不得,“不应该啊,敲得这么猛应该有人会听到的。” “不管了,”盛风雪心情烦躁,“就算被骂一顿,我也一定要进去!” 她一旦真的决定了什么事情,那就真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本就任性,做事自然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 盛风雪最终拿定了主意,开始绕着花石府外寻找方便之地。 她决定翻墙。 反正环日绪已经翻过。 他一个九岁的孩子都行,盛风雪觉得自己也一定能够做到! 想想都挺激动的。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翻墙过! 绕过到花石府后,便见大片树林。 盛风雪顺着墙根走,在淡薄的月光下寻到了草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沉闷的花香随着夜风飘过来。 盛风雪并不喜欢。 “看样子是找对了地方,”盛风雪抚摸着墙边楮树,“环日绪,就是从这里翻进花石府去的。” 摩拳擦掌。 越来越兴奋。 着男装更易行事,盛风雪尝试了数次才拉着楮树枝干爬了上去,楮树叶划过脸颊,有些痒。 盛风雪已空不出手来。 脚踩墙顶,院内靠墙处是黄果树。 盛风雪小心的探身过去,然后翻上其身,站定往下看,确定位置后她才抱着树干滑落往下。 一片寂静。 荷塘里莲花沉睡着。 无人欣赏。 落地拍拍身上灰尘,再用内衫袖口将脸擦干净了,盛风雪这才往荷塘那里走去。 她记得清楚,过了荷塘便是石拱门,石拱门旁边有一棵巨大老梨树,再走过几条回廊便能到君依所在的院落。 距离这梨树并不远。 盛风雪甚至能在君依的院落里闻到梨花的味道。 她不喜欢梨花,确切的说是不喜欢一切白色的花朵。 虽然它们纯洁无垢很惹人怜爱,但在盛风雪心里,则代表没有生机。 她喜欢的东西一向与众不同,盛风雪自己也很清楚。 但她却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起讨厌的东西,万一自己讨厌的东西,正好是别人的心头挚爱呢。 “很安静呢,”盛风雪轻车熟路的穿过石拱门,刻意绕开了梨树,进了回廊到处看依旧不见一个人影,“张花石看样子像是夜猫子,应该不会那么早睡的。” 回廊檐下灯笼布置密集,虽无什么人走过,却依旧点的明亮,这一点和严府完全不同。 “他的房间就在前面,”盛风雪站了站,静默看着黑夜中的建筑轮廓,“应该也没有那么早睡。” 君依在花石府里也有独立院落。 寂静到无人声,连夜虫的啼叫声都很难听得到。 盛风雪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 大概是做贼心虚? 绕过回廊,到了君依别院前。 院前光秃秃的,旁边有座小桥,与对面院子相连。 小桥下并无流水,两旁堆有乱石,干涸着生着野草。 放任自流。 盛风雪确定这里就是君依的别院。 院门没有关,半开着。 盛风雪又再站了站,最终还是握着拳头埋头走了进去。 速度非常快,生怕自己会后悔。 君依的别院陈设简单,内里再无假山流水,完全是一片空地,上面自在长了几棵树。 花厅正对,绕过去再往旁边才是君依休憩的内院,盛风雪摸着冰冷的墙面心一横便冲了进去。 内里的地被人翻新过,设计成了花圃的格局,不知道是否是种了些什么,还是意欲种些什么。 盛风雪踩着青石板路继续往里走。 檐下的灯笼越来越少,仅供看得清路。 颇有君依的风格。 入内院往左便是君依就寝的房间。 盛风雪压制着狂跳的心往左边走去。 “估计又会被他骂一顿,”盛风雪苦笑着想,“或许会更惨。” 触摸膝盖,隐隐发痛。 腿酸。 门扉不正对,开在最里,盛风雪看了一眼便往那里去。 一面走,一面小心翼翼偷看。 墙边,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盛风雪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小心靠近。 原来是个人。 再细看。 盛风雪顿觉大惊失色。 地上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花石! 檐下灯笼随风晃动,将他腿上的鲜血照得透亮。 “张……”盛风雪嗫嚅了一下嘴,随后瞪着双眼惊叫着奔了过去,“花石少爷?!” 听到有人声,侧脸看着君依门扉处的张花石才转脸过来,撑着身子看了看,盛风雪正奔到他的面前来。 张花石吃惊而疑惑的看着她,盛风雪却已半跪了下来,面色焦急语速极快的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张花石伤了腿,暂时无法动弹。 地板上有一溜血迹,看样子他是从那里爬过来的。 那里正对着门。 是君依的房门。 “君、君依大人……”张花石有气无力的说,龇牙咧嘴吸着冷气,右手还是不死心的想去敲门,奈何使不出什么力气来。 “君依大人?”盛风雪诧异着,比看到张花石受伤更着急,“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张花石右手捂住大腿流血的地方,费力的将左手抬起,侧身指了指门扉处,咬牙说道:“他在房间里。” 盛风雪闻言松了口气。 在房间里就好。 “疯了。” 张花石又说,看盛风雪张大嘴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他又再说道:“他被梦靥乱了心!” “什么情况?!”盛风雪盯了盯门扉处,又将视线落在张花石身上。 “帮我……救救他。”张花石祈求着说,力气渐渐耗尽,慢慢垂下了头去。 “我……我不明白,”盛风雪只觉得事情有点可怕,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78章 心疼君依大人 “梦靥乱心,”张花石又努力抬头起来,“很可怕!” “……”盛风雪望着他,还是不懂。 “早知道君依大人今天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喝醉,”张花石叹息着,“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了,才会被他给踹出门来。” 张花石身上确实有酒气。 被血腥气给掩盖了。 “我应该……”盛风雪吞咽了一下唾沫欲言又止。 “连张花石都被君依踹出门来了,那我岂不是会被踹死在当场?!”盛风雪在心里想。 有点儿可怕。 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 “我该怎么做才好?”盛风雪又问。 看样子张花石是做了什么,但是失败了。 “将君依大人弄到那棵梨花树下,”张花石伸出左手指了指,盛风雪来时的那个方向,“就在那儿。” “这样就行吗?”盛风雪吃惊的问。 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才对。 她不明白为什么张花石会失败。 “是,”张花石快速的点头,“靠着那棵梨树,就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好,”盛风雪点头,“我知道了!” “小心些,”张花石又说,“别被吓到了……” 张花石刚提醒到“吓”的时候,盛风雪就起身推开了门,一点儿犹豫的劲儿都没有,跟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张花石的气息越来越弱,最终一歪头滑下地去,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力气耗尽而昏迷。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比张花石身上更重! 盛风雪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能依稀可辨房内大物件。 盛风雪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起君依的房间里就一直是黑的。 没有一丝光亮。 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君、君依大人?”盛风雪小心翼翼的靠近门口,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里面没有一点儿声响,盛风雪感觉不到一丝生的气息,“奴……您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啊!” 盛风雪心跳得飞快,摸索着门扉慢慢往里面探去。 黑。 黑得,什么都看不到! 房间大概陈设盛风雪知道,床榻在窗边,圆木桌在屋内偏中位置,衣柜在最角落里,靠墙处还有一张书桌和几张椅子。 门扉后面有个架子,上面专放照明烛盏。 进门来她先是看向了床榻方位,那里空无一人。 依照张花石所说,君依应该还在这个房间里,那么就很有可能在其它什么位置。 屋里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 盛风雪折身过去摸烛盏,木架上什么都没有,火折子倒是很好的在木架子下面的格子里放着,正闪着微弱的光。 烛盏不见了。 盛风雪摸索着再往里面去,脚步轻微,心跳得飞快。 这就跟去鬼屋探险似的,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别过来!”盛风雪的脚步声刚起,就听到了一个冷厉的声音,盛风雪被吓到后退了好几步,撞倒了门后的木架。 木架应声倒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火折子也滚落到了一边去。 地上有点点星火。 吼声震天骇人。 余音过后,盛风雪才听出这是君依的声音。 和以往清冷柔慢不同。 现在的嗜血狂暴。 感觉很可怕。 盛风雪还是第一次,听到君依这样的声音。 不再是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而是身临战场的嗜血狂徒。 犹如天与地之间的显着差别! “逃!”盛风雪此时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想。 如今的君依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现在才明白为何张花石会失败。 盛风雪的脚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双腿抖得厉害,和白天被君依教训时完全不同。 由心底而起的惧怕直冲脑门,然后再回归心脏,最终蔓延至全身。 循环往复。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君依狂暴着,又吼了一句。 盛风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着他的声音一并跳出胸口了。 “……好,”盛风雪的声音干涸得厉害,犹如临死之人发出的微弱的悲鸣,“我……走。” 到后面已经发不出声来。 盛风雪肩头颤抖着直往后退。 人在过度恐惧之下想的和做的时常无法一致。 盛风雪虽想快速逃离此处,但她的双腿却丝毫不听使唤。 她机械的往后好不容易移动了半步,结果却又因为碰触到了倒地的木架子,而吓得不成人样。 盛风雪惨叫着跌落在地,后脑撞在坚硬的门扉上发出“咚”的声响。 疼痛快速蔓延。 眼泪都差点儿跟着下来。 腿又麻了。 完全动弹不得。 “滚——”君依又吼道,“我叫你滚,听到没有!” 气势大不如以前。 应该说是有点力不从心。 盛风雪小心翼翼移动时发出的微弱声音,证明她还在房内,此时在君依看来,她就像是跟刚才的张花石一样与自己作对。 这样的人不可原谅! 盛风雪的肢体整个发麻,冰凉到逐渐失去知觉。 如此状态之下的盛风雪就算想滚也滚不了。 火折子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唾手可得。 点点火光照耀下,费力指引着烛盏的方位。 就在火折子前方。 盛风雪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拿得到! 胸膛起伏得厉害,盛风雪的身心都受到可怕的煎熬。 她沉沉的吐息着,想了想,她便侧身趴地伸手拿过火折子,得了火折子后,她又往前面蠕动了一小段路。 终于连火折子和烛盏都一并得到了! 盛风雪激动得都快要哭了。 至少,要看清这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确当前处境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现在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盛风雪手忙脚乱了好几次,这才将火折子点燃,烛盏随后也被点亮。 烛盏上有三支蜡烛,两低一高。 这一切她是背着君依做的。 夜风从门口吹进来,烛盏上的火苗随之跳跃,盛风雪小心的用手遮挡着。 黑暗之中有了光亮,就不至于那么害怕,望着橘黄的烛火盛风雪心里安定了不少。 身体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了。 盛风雪试着爬了起来,她依旧背对着君依,俯身扶起倒地的木架的时候一直小心的观察着周围,谨防君依突然扑过来。 幸好,直到盛风雪将烛盏再放回木架,君依都没有做出什么行动来。 烛盏瞬间将整个房间点亮。 盛风雪沉沉的吐息着,立在原地片刻这才敢转身过去看。 一眼就在房间最角落的位置发现了君依。 就在衣柜和墙角交接处。 那里是整个房间唯一的死角。 君依还是那样,着一身没有新意的黑衣,背对着盛风雪,面朝着漆黑墙壁。 整个人蜷缩着。 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缩小,融入那墙角里,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安心之地。 这样的君依盛风雪从来都没有见过。 有点心疼。 盛风雪的身体跟着颤栗了一下。 内里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暴力穿透而过,变得濡湿。 “君……君依大人?”盛风雪无法置信的轻声唤。 那个人是他。 又似乎不再是他。 君依的肩头似乎跟着颤抖了一下。 没有回头。 盛风雪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去。 房间里陈设依旧。 “滴滴答答”似有水滴落地的声音。 轻微,似有若无。 嗅着屋子里的血腥之味,盛风雪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第79章 君依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不喜欢靠近别人。 更厌恶别人的靠近。 屋内,一如既往的纤尘不染。 整洁的地面上无一丝血痕。 那么重的血腥之气,就只能是从君依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盛风雪本一直心存畏惧不敢靠近,但当她想明白这个问题时,就不顾一切的往墙角冲了过去。 害怕。 不再是害怕被君依责骂。 而是害怕君依会这样死去。 她应该很讨厌君依才是。 但现在,盛风雪的行为却与她一贯的想法完全相反! “君依大人!”盛风雪几乎是尖叫奔跑着冲了过去。 此时她已顾不上许多。 死就死。 没什么所谓的。 君依的肩头又颤抖着,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又慌忙往墙角挪去。 已经再无法继续往前。 “走!”君依又吼了一声,“滚开!” 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掌控着这个人,以前是这样的,现在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才对。 但是他低估了盛风雪的固执。 盛风雪并没有再因为他可怕的咆哮声吓得逃离,反而比先前更为勇敢。 “不走!”盛风雪一字一句,“我凭什么要一直听你的话?连我爸妈都没这么吼过我呢,你凭什么?!虽然,我到现在都没见过我爸妈……” 一直以来,君依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够恶劣。 因为盛风雪潜意识的会去在意,所以才会觉得委屈和不爽。 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反而她还处处小心的迎合着他。 够了! 君依没有再说话。 或许是被盛风雪质问的话语给震撼到了。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忤逆他的人根本就没有。 以往没有,现在不该有,以后也绝对不可能会出现! 君依缩成了一团,将自己整个人保护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内。 背上无血迹,衣衫完好无损。 那么君依的伤就必然在前面。 盛风雪在君依身侧跪坐了下去,侵身过去,再不管君依会怎样,直接伸手在他肩头奋力一推。 她想将君依推离此处。 君依的身体与墙角紧紧相贴,盛风雪看不到他前面的状况。 他的身子只是微微晃了晃,几乎是纹丝不动。 双臂又再抱紧,抗拒之心更甚。 “你疯了,是?”盛风雪烦躁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君依,君依侧脸过来,白面具上有模糊指痕,带着血迹。 她不知道此时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本想揭下他的面具,盛风雪想了想最终放弃了。 那是他的秘密,应该算是君依最大的秘密。 君依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盛风雪不是那种爱好窥探别人秘密的人。 一旦知道了他原本模样,只怕会让盛风雪觉得不习惯。 “滚开!”君依对着她吼了一句。 气势大不如从前。 看样子,他是认出面前这人是谁了。 “你叫我滚我就滚吗?”盛风雪啧了一声,“你看我,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君依无言望着她。 能正常对话,就说明君依还没有彻底疯过去,还有救。 至少不会发狂。 “别靠近本王!”君依又喝了一声。 “呵,你可真有意思,”盛风雪撇嘴一笑,“在我面前称王了啊……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盛风雪问着,将视线落在君依怀里位置,心里大胆猜测就脱口而出挖苦道:“自残,就很了不起吗?” 闻言,君依的肩头就开始大力颤抖起来,盛风雪还是紧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依大人,而是一个自残的胆小君依。 盛风雪本无意冒犯君依。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与君依作对,他的情绪就会逐渐失控,盛风雪只需要循序渐进,就能慢慢融入君依心里去。 虽然只是暂时的。 就像那次在山神庙一样。 这是她在书上学到的。 这叫反客为主,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利用别人的情绪为自己提供胜算的几率。 非常实用。 “我一直觉得你很强啊,”盛风雪又再跪坐下来,与君依隔了点儿距离,“一直都是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君依大人。” “你走!”君依愤怒的说。 气息微弱,对打了鸡血一般的盛风雪已经构不成威胁。 豁出去了,就豁出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平时的君依大人很可怕。 盛风雪此时竟然还在为发现君依不同于平时的一面而激动不已。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能去哪儿?还能去哪儿?”盛风雪又啧了一声,故意彰显自己的不耐烦,“你给的,代表身份的玉印也收了,那么就证明,我以后是你的贴身丫鬟……既然是贴身的,那么就代表,我必须得负责你所有的事情。” “还必须得事无巨细,”盛风雪又说,“你觉得我,真的很愿意吗?” 盛风雪抱怨着。 这虽然是她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但是过程却不是她所料想的那种。 “不愿意吗?呵——”君依冷笑着,慢慢垂头下去,“你觉得你,还会有选择的余地么?” 盛风雪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不重要,”盛风雪说,“既然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不用强迫去改变,不然不仅会让自己觉得累,也会让别人看笑话。” “然后呢?”君依又再问。 人开始有点恍惚了。 “所以,你也别让别人看你笑话,”盛风雪说,“自残什么的,不适合你,真的。” 这是真话,情真意切。 “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大人面前大放厥词?”君依冷声问道,“你又知道些什么?!懂什么?” “是为了她……”盛风雪重重的叹息着,“那个叫‘空琴’的人。” 在锦城,零落跟她八卦时说的什么“琴”,应该指的就是“空琴”。 所有的谜团,终于,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开! 绮丽和零落口中所说的“主上”,就是盛风雪面前的君依大人,种种迹象表明,盛风雪她跟绮丽她们的“主上”搭上了关系。 虽然这一切的发生,十分的戏剧化。 君依没有回答。 “她或许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样也……”盛风雪无语凝噎,不想再说。 “她爱我,她会回来的,一定……” “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盛风雪还没感叹完,就被君依给打断了。 “好好好,她会回来的,”盛风雪扶额叹息,看来君依固执的程度跟她不相上下,她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你若死了,她回来岂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到时候,她也会难过的呀!” 现在的君依就像是一个大孩子。 刚打了一棒现在就需要再给个甜枣了。 “今天,”君依沉沉叹息了一句,“我梦到了她。” “她回来看看你,”盛风雪顺口,道,“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嗯,”君依点头,难得的温顺,“我很少梦到她。” “所以你才会被梦所牵扯吗?”盛风雪问。 君依没有说话。 “让我看看你的伤,”盛风雪叹息着说,“血再这样流下去,你就该死了,她应该不想见到,因自残而死的你。” 君依缩了缩手。 盛风雪挪身过去,左手放在君依后背轻拍着安慰,然后右手往君依怀里探去。 君依身子缩了缩,又侧脸过来看了看盛风雪,最后放弃了抵抗。 盛风雪在君依怀里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看样子,是一把匕首。 藏在君依的袖子里。 盛风雪小心捏着,慢慢拉动。 君依没有放手。 “痛,”盛风雪低声说,就在君依的耳边,“好痛。” 撒娇的声音。 利刃划过她的掌心,有点刺痛。 好香。 让人心神稳定的味道。 居然湿了…… 初次! 君依骤然松开了手。 盛风雪将匕首从他掌心里快速抽出,随手往后一丢。 手心冰凉粘稠。 盛风雪满手都是君依的血。 也是初次…… 第80章 触景生情 “真是惊心动魄!”盛风雪感叹了一句。 君依冰凉的指尖触摸到了她的,柔软且温暖,但片刻又因他的寒冷而变得僵硬。 只是一瞬之感。 她不敢看自己手心里的鲜血。 盛风雪握紧了拳头。 左手也从君依后背抽走。 “今天,我是无意冒犯您的,”盛风雪快速往后跪坐在地,以头搁地拜道:“情非得已,还请君依大人赎罪。” 盛风雪知道自己行为过分,为了不让君依有秋后算账的机会,所以她才必须得这么做。 良久,盛风雪都没有等到君依的回答。 “君依大人?”盛风雪小声的唤,战战兢兢。 君依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盛风雪想了,想然后跪坐着过去,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在君依的脖颈上点了几下。 有温度。 看样子只是昏过去了。 盛风雪重重的松了口气。 君依头垂着,还在那个角落里,安静的与墙面融合。 盛风雪看了看他才轻巧起身,然后快步往外面去。 心跳得依旧很快! 张花石还在那里躺着,整个人瘫软在地,睡得深沉。 盛风雪过去用力推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 “花石少爷,醒醒,”盛风雪很粗暴的推攘他,“君依大人没事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啊?——”听到有人提起君依的名字,张花石猛的从梦里醒来,刚睁眼就看到了身旁完好无损的盛风雪,“怎,怎么了?” 张花石茫然的问。 “君依大人没事了,”盛风雪快速的说,“但是受伤了,需要马上处理,我一个人没有办法。” 君依的别院没有丫鬟和仆人。 盛风雪也不知道花石府内的丫鬟仆人住在哪里,所以就只能直接将君依门口的张花石唤醒。 “是不是伤到手了?”张花石问。 盛风雪默默点头。 看样子张花石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扶我起来,”张花石吃力的说,“这件事情得我亲自处理,君依大人不喜欢旁人触碰他。” “好。”盛风雪点头,弯腰去搀扶张花石。 看样子他的血是止住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盛风雪折身就想将张花石往君依房间里搀扶而去,谁知道刚挪步张花石的脚步就停住了,盛风雪很好奇,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便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盛风雪问,以为张花石不舒服,毕竟他伤到了大腿。 “不是应该去梨花树那边吗?”张花石问,“你干嘛带我去君依大人的房间?” “君依大人,他现在就在房间里啊。”盛风雪说。 “……”张花石看着盛风雪无言以对。 盛风雪突然想起了张花石昏迷之前的话来,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我没有将君依大人弄到梨花树下,”盛风雪抿嘴快速的说,“我一个弱女子也办不到。” “君依大人,他……当真安静下来了?”张花石无比吃惊的问道。 “嗯,”盛风雪点头,指了指墙角处,“就在那儿,我一个人无法将他弄上床去,需要你的帮忙。” 君依安静着,还在那个位置。 张花石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思。 神色很奇怪。 两人合力将君依弄上了床榻,张花石叫盛风雪守着,他过去找府内大夫过来。 盛风雪安静守在君依床榻边。 回头看,角落里的鲜血已经凝固。 盛风雪想了想,而后便起身将旁边的书桌挪了过去,用它挡住血迹,再一脚将匕首给踢进了墙角。 又将椅子搬过去并排放着。 屋里血腥味正在慢慢淡去。 犹如梦一场。 君依的手还死死的藏在袖子里。 没多久,张花石就一瘸一拐的带了个白胡子的老大夫过来,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厉总管。 老大夫撩开君依的衣袖,替他处理伤口,盛风雪就在旁边。 触目惊心。 匕首划破了君依的掌心,老大夫处理时,盛风雪能清晰的看到君依手心白肉。 只一眼,她就不敢再看。 两只手都有伤,只是程度不同。 “君依大人这手心不是第一次受伤了,”老大夫抬头说,“每一次都伤在同样的地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也不知道……”张花石面无表情,“我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盛风雪知道他在撒谎。 但是她没有戳破。 不忍心。 “少爷,您的腿没事?”老大夫一面帮君依处理伤口,一面问张花石。 “没事,过几天便好。”张花石说。 “您先回去躺着,这里交给我就行,”老大夫说,“厉总管也能帮忙。” “好,”张花石说,“小泡沫你过来搀我回房去。” “……啊?”盛风雪正在想事情,“哦。” 她站起,盯了床榻上的君依一眼,然后才过去搀扶张花石。 “给君依大人处理包扎伤口就好,”张花石吩咐说,“别的什么都不用管,衣服也别换,就这样让他继续睡。” “是。”厉总管应答道。 盛风雪不是很明白,但是却没有多问。 张花石的院子就在君依院落旁边不远,盛风雪刚将他搀扶进院子,他便转身快速关上了院门。 盛风雪不解。 张花石态度很反常。 “坐,”张花石指了指石凳,“我有话,要问你。” 盛风雪犹豫了一下,与他对坐。 院里洒满淡薄月光,树影被拉得老长,依稀有淡淡的味道随夜风而来。 不是梨花的味道。 “你今晚过来,是想找君依大人?”张花石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倒是没有,”盛风雪摇头回答说,“因为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所以才冒昧过来了。” 想起这个,盛风雪又歉意的垂头说:“不好意思,我是翻墙进来的。” 她指了指荷塘那边。 张花石看了看她,想了想,笑了。 看样子,不打算追究。 “下不为例,”张花石说,“万一摔到怎么办?” 盛风雪默默地点头。 “君依大人短时间内不会醒了,”张花石遗憾的说,“你想问的话,就得再等一段时间。” “方才,我对君依大人做了很多无理的举动,又说了许多忤逆他的话,君依大人醒来的话,会怪罪我吗?”盛风雪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惴惴不安的问张花石。 “不会,”张花石肯定的回答说,“他只会当这是一场梦,就算醒来依旧记得,也不会太当真。” 盛风雪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再问道:“是自我催眠吗?” 张花石点了点头。 “和那梨树有关?”盛风雪又再问。 “他很少会去那梨树下面呆着,下午他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好久,于是就发生了今晚的事情。”张花石没有隐瞒盛风雪。 “触景生情吗?”盛风雪问,“那大夫说,他的手心已经受伤了很多次,每一次花石少爷,你都在他身边吗?” “这是我第三次遇到。”张花石说。 “有规律可寻吗?”盛风雪问。 张花石摇头说道:“虽然没有规律,但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81章 一味的纵容只会适得其反 “就是,每一次他的手心都会受伤吗?”盛风雪追问,“难怪他之前一直将手揣在袖子里。” “对,”张花石说,“除此之外,他不会再有别的伤。” “看样子都变成常态了,”盛风雪叹息了一声,“万一某天,他身边无人看着劝阻,他失手死掉怎么办?” “应该……不会,”张花石迟疑着说,“君依大人很惜命的。” 看样子张花石也知道君依受伤是因为自残。 “惜命,也并不代表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啊!”盛风雪感叹着,“就算只是手心受伤,流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 张花石看着盛风雪激动到绯红的脸,没有说话。 似笑非笑。 盛风雪定定的看着他,心里直发毛,冷声反问道:“干嘛?” “触景生情最有效的疗法就是再见一次景,别人我不清楚,但是对君依而言此种方法是最有效的,”张花石又说,“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一次君依大人没有借助景就好了呢。” “大概是因为我有太多无理的举动,所以,才让他忘记了这一回事儿了。”盛风雪笑。 “君依大人喜欢纯白的东西,”张花石说,“比如纯白的梨花,纯白的莲花这些。” “那他为何又一直一身黑?”盛风雪好奇问道。 君依的喜好正好与她相反。 “不知道,”张花石摇头,“从初见到现在,我就没见过君依大人穿除黑色之外的衣服。” “逃避的心理吗?”盛风雪暗想,“又或者是,自我催眠的副作用?” 君依若是穿一身白衣,应该跟戴个白面具的玥影差不多。 盛风雪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性格相反的两个人,喜好也完全相反。 “那梨树还是处理了,”盛风雪想了想,说,“尽量别让你府里有白色的花。” “君依大人就是因为喜欢那棵老梨树才住在我府上的,”张花石表示反对,“万一将那树处理了,他生气怎么办?” “既然是触景生情,那就别让他再去触那个景,”盛风雪认真的提议说,“这种事是会越陷越深的,到最后到无法自拔,无药可救。” 张花石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紧蹙在一起,跟揉皱的白面馒头似的。 但又一想,盛风雪说的都是实话,他便找不到理由生气发怒。 他们都是为了君依着想。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我也不敢那么做,”张花石唏嘘着说,“你也一定经历过的,他生起气来到底有多可怕!” “一味的纵容只会适得其反。”盛风雪愤愤不平的说,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能感觉到张花石是真心为君依的事情考虑,她才会这样说。 换作别人,她理都不会理。 “雷雨大风天气,找几个生人,将梨树一绑,再那么一拉,咔嚓就断了,”盛风雪一面说,一面比划着,“因为是天气的原因,君依大人也只会不悦这天气,而不会想到是人为。” “可以试一试。”张花石笑,只当盛风雪说的是玩笑话。 “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还可以适当的让梨树周围的房舍做些牺牲,”盛风雪又再说:“伐梨断情,以绝后患!” “……”张花石无言以对。 面前这人,是认真的。 张花石不敢这么做,于是他摇了摇头。 “为何?”盛风雪反问道,“这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啊。” “不敢,”张花石实话实说,“我真正的朋友很少,所以很珍惜君依大人。” “就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才更应该这样做!”盛风雪义薄云天的说,“若是你有所顾忌的话,这件事就让我来做。” 张花石默默地点头。 “房舍坏了我可不保修啊,”盛风雪笑着说,“我只是一个丫鬟,只够平日温饱。” “无妨,”张花石笑,“只要别将整个花石府拆了就成。” “那就说好了!”盛风雪说。 “嗯,”张花石点头,“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你再找人来,花石府由我来安排。” “好。”盛风雪点头。 老大夫过来张花石这边,盛风雪问了问君依的情况,确定他无事才骑马离开了花石府。 疑惑还是没能解开。 但是却并不代表此行她一无所获。 燕子街距离褚王府有点儿远,幸好盛风雪提前问罗锦屏她们要了详细地图,虽然天黑,但她还是找到了舒舫现在所在地。 这是一家客栈,确切的说是一座民宅,舒舫只租住了偏角的一个房间。 舒舫惊喜的开了门。 马拴在对面草地里。 “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舒舫很开心,“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以后我不能再用‘空琴’这个名字了,我现在叫小泡沫。”盛风雪又对舒舫说了一遍。 幸好知道她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不然一个一个的去告知解释,那得多烦人。 舒舫疑惑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追问缘由。 两人面前都摆着清茶。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连个衣柜都没有,连桌子都是坏的。 床榻上的被子整齐叠放着,看样子舒舫还不打算睡觉。 盛风雪觉得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没人照顾你吗?”盛风雪问,“锦屏她们说,你腰痛病又犯了。” “我现在就只有一个亲人了,距离这里很远,是个稳婆,十里八乡的人都靠她,走不开,”舒舫叹息着,“我也不好去麻烦人家。” “没事,以后我照顾你。”盛风雪认真的说。 “谢谢,”舒舫诚恳的说,“麻烦你了。” “别跟我客气,”盛风雪说,“你之前提醒了我,才是真的帮了我大忙呢。” “能帮上你的忙真的是太好了,”舒舫高兴的说,“我还怕你嫌我多管闲事呢。” “怎么会?”盛风雪假装愠怒,“我可是将好坏分得很清的人!” “所以在这里面我跟你最合得来,”舒舫笑,“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你仍是我最相信的人!” 舒舫说的是真心话。 盛风雪能感觉得到她的诚意。 “褚王府的事情我在外面就听说了,”盛风雪说,“我今天才回来,褚王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有点乱,”舒舫叹息着说,皱了眉头,“尤其是前几天,褚王像是疯了一样在府内大闹,但是不知道为何,过了几天他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他们都说府里没有人来拜访,所以大家,都对此很好奇。” 舒舫将自己知道的讲给盛风雪听。 盛风雪默默想着。 她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因为玥影的那封信。 没有证据。 虽然时间对得上。 “只要不再闹就好,”盛风雪说,“就怕他继续闹,再招惹来什么祸端。” “褚王其实人很好的,”舒舫说,“因为还小,所以心性单纯些。” 盛风雪又想起在花石府偶然遇见的环日绪,他也很单纯。 但是茹仪就不一样了! 明明比他们都小。 两人又再说了些闲话,舒舫很懂礼没有去问盛风雪消失这段时间遇到了什么。 她只听盛风雪跟她讲的。 在这几女当中,盛风雪最喜欢和舒舫待在一起,最不喜欢雪姬。 第82章 破庙 盛风雪得了君依玉印,就证明她便是君依选定之人。 雪姬千方百计的想得到,却一直未能如愿。 她本以为盛风雪被“玥公子”带走了,自己就能多一份胜算,结果,盛风雪又再回来了,还是君依特意去找的! 雪姬不能保证盛风雪话里的真假成分,但是却也能清醒认识到这结果。 她一直觉得,盛风雪愚蠢而固执,到现在雪姬才明白,先前是自己小看了盛风雪! 连绮丽都没能得到君依的认同,反而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盛风雪得到了,雪姬甚为不爽。 关于盛风雪的事情,她是一点儿都没查到。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莫不是她在此之前,就被君依大人选定了?”雪姬暗想,但又结合先前发生的事情考虑,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她应该也经历了那些事情……难道是因为,她为了君依大人的考验,而病到无法走路的原因吗?” “君依大人可不会怜香惜玉,”雪姬凝眉想,“他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的,尤其是女人!那女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一定!” 雪姬的地位比舒舫她们高不了多少,鉴于今晚发生的事情,她决定还是先去“禀告”零落一声。 绮丽她一般是见不到的,零落还是能随时见到。 所以等确定盛风雪骑马离开了褚王府后,雪姬想毕就折身迫不及待的去找了零落。 她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零落知道,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对盛风雪行为夸张的成分。 零落听完,虽然对这件事情很吃惊,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和不甘心来。 “这事儿是君依大人自己决定的,连茹仪公主都干涉不了,”零落非常平静的说,“既然君依大人选定了她,那么以后,我们就得配合着她行事。” 人人都知道,君依很得皇帝陛下的青睐。 大家都猜测他一定是在为皇帝陛下做事。 就算不是,单是他与褚王的亲密关系,就足够别人挤破头的巴结他了。 当然,盛风雪是个例外! “是,”雪姬垂头回答,看起来非常听话的样子,“只要在允许范围内,雪姬一定会尽力的。” 零落为人急躁,处事从来都不会去计较什么结果,这样的人雪姬以为可以利用一把,所以才特意来见了她。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但最终还是落空了。 看来盛风雪出府之事,在零落看来并不算什么事儿。 雪姬失望的离去,往偏院走。 今天她已经没有兴致再出府去。 “看样子,就算她明天不回来也没什么,”雪姬叹息着想,心情愈发不爽快,“当时就不应该对她那么仁慈!” 绮丽和零落一同经历了“绑架”事件,当时确实是惊心动魄,但是后来回府,绮丽就将事情好生的整理推测了一番。 于是便有了对零落的告诫:安稳做事,安稳度日。 零落没有姐姐聪明,所以她一向都听姐姐的。 她又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抱负,所以雪姬那些挑拨的话和行为对她根本没有用。 当个丫鬟头头就可以了,不愁吃穿,不累不烦。 零落的追求就这么点儿! “小泡沫吗?”雪姬又想起了盛风雪的新名字来,“真是白痴一样的名字!” 雪姬心内不甘,但暂时又想不到别的什么法子,所以心里就更不爽了。 盛风雪承诺了天亮前要回褚王府自然就会言而有信。 卯时就醒来了。 外面一片漆黑。 舒舫的睡眠一向浅薄,等盛风雪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 两人说着悄悄话,一起合力做了一顿简单早餐。 辞别舒舫,她牵着马离开了燕子街,来到了大街上。 一片寂静。 京城高楼和街道的布局都差不多。 店面大都没有开门,只有做早点的铺子有些许光亮。 盛风雪抬头看天,一面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一面往僻静之处走去。 她在找一样东西,确切的说是在找一群人。 只要有人聚集居住的地方,就一定有那一类人的存在! 骑马绕着附近走,在天光乍泄的时分,盛风雪终于到了一座破败庙宇前。 庙宇并不大,修建在郊外。 周围满是破败的石龛和随意生长的大树,它的周围远处有一大片田地,因无人种植而荒废多年。 大门敞开着,不,确切的说是没有大门,两边的窗子破破烂烂。 长期无人的破庙竟然没有被蜘蛛网覆盖。 盛风雪有点吃惊。 她将马拴在旁边树上,这才走了过去。 不用敲门。 腐败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盛风雪侧脸用力吐了口气,脚还没踏入内里,就又是一股酸臭的味道不客气的透过来,像是破桶里馊到结饼长绿毛的泔水的味道,并伴随着高低不一的呓语声。 盛风雪无法再继续往前一步。 恶臭,想吐。 味道和环境让人望而却步。 但是她又必须得来。 “唔——”盛风雪以袖捂口鼻,她本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许久都没有到这种地方来了。 真的是不习惯。 她的脚步声惊醒了在门后墙根睡觉的人,那人一股脑的爬起,迅速的拿起身旁的破碗和破竹竿。 然后快速的冲到大门前来。 轻车熟路,犹如光速。 只见他快速的扬起了一张满是泥土的小脸,眼睛紧闭着,动作颤颤巍巍,眼皮抖动得厉害。 “贵人,您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卑微祈求的可怜声。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人大约十一二岁,一脸淤泥糊花了脸,上面还有手指印。 身着过大的粗布衣,上面染着污泥已经干透,布衣半新,看样子刚捡到不久。 盛风雪往后面跳了一步,这才站定。 “叫你们大哥出来,我有事要同他商量,”盛风雪快速的说,“我知道你不是瞎子,所以你不用再装了。” “呀——”这人惊叫了一声,往后一退,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一双明亮的眸子。 “你找我们大哥作甚?”少年斜着眼睛瞅她,一脸戒备之色。 盛风雪着男装,服饰虽不华丽却也值钱。 显然“他”不是来布施的,所以这少年便以为,盛风雪是来找麻烦的。 这种事情时常会有。 “有事需要他帮忙办,”盛风雪没有再退步,认真的盯着他看,“想找些事情给他做,做得好,我会适当的给他报酬。” “真的?”少年欢喜得两眼放光。 一群乞丐里头都会有一个领头人,有的被称为老大,有被称为帮主,胆子大的还可以自称为朕。 领头人专管乞丐们的日常生活,以及教他们如何在乞讨的同时坑蒙拐骗偷。 众人都会听从他的号令。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盛风雪说。 “好,您先等等。”少年快速的回答,然后将手里的破碗和破竹竿往旁边潇洒一丢,就往里面冲去。 又换回了尊称。 有意思。 里面一片黑洞洞,只有屋顶瓦片缝隙里有点儿光透进来。 地上乱七八糟的铺着稻草,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与那少年一样的乞丐。 有的是真残,有的是假残。 少年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踩到好几个还在睡觉的乞丐,顿时里面乱成一团。 有咒骂的有呓语的,还有伸脚乱踹的,更夸张的是能在彼此都睡着的情况下打架的。 不亦乐乎。 盛风雪突然有点儿怀念这样的情景。 她在很小地时候,也呆过乞丐堆…… 第83章 大十一 盛风雪很小时候乞讨过。 后来长大了,平时也有救济街头乞丐的习惯,但是她只会救济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子,以及真正带残疾的孩子。 时间久了,她自然能一眼看出,面前的乞丐是否是真的残疾,还是假装残疾用以博取同情心。 她现在很想盛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见他。 特别的想!…… 那少年带出乞丐头子后就再回去睡觉了,现在站在盛风雪面前的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精干少年,左眉上明显有个疤,形状像刀背。 脸洗得倒是挺干净,一身破烂衣衫也很有他丐帮帮主的风范,他一见盛风雪,他就单刀直入的问:“请问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上上下下的打量盛风雪。 初见盛风雪时他便看出她女扮男装。 “有事需要你帮忙,”盛风雪说,“当然是有偿的。” “需要我们做什么?”少年问。 盛风雪看重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能力,而是他背后的势力。 少年知道,因为以前有人也找上过他。 盛风雪没有回答,定定的看着他。 “杀人放火吗?”少年问。 “你以前做过这些吗?”盛风雪反问。 她有点儿后悔。 少年点头,随后又摇头才回答道:“火是放过的,但人没杀过。” “你叫什么名字?”盛风雪问。 “大十一。”少年回答。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盛风雪笑着问。 “我是十一生的,是里面的头头,所以叫大十一。”大十一说。 盛风雪想了想,才再问道:“里面还有别的十一吗?” 大十一点头。 “若是不知道自己出生又怎么取名?”盛风雪再问。 “随便取一个,”大十一快速的回答,“阿猫阿狗,或者小山小川什么的。” “你能为我做事吗?”盛风雪正色问道。 “能!”大十一肯定的回答,随后又再快速补充道:“但是杀人不干!” “为什么?”盛风雪再问。 这乞丐头子做事,还挺有原则。 “怕,”大十一老实的回答,“都是人,人都一样的,为何还要互相残杀呢?” “人虽一样,还是有分高低贵贱的。”盛风雪说。 “我知道,”大十一说,“但是我们这里,不分!” “人分高低贵贱又如何?”大十一反问,“反正到时候都一样要死。” “说得真有道理。”盛风雪笑。 “看你样子不像坏人,所以才说了。”大十一老实回答。 “看着不像吗?”盛风雪掩嘴笑。 “别人都很嫌弃我们,但是你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所以你一定是个好人,”大十一快速的说,“凶神恶煞的人,我们也见过不少,他们心情不好,就以殴打我们取乐。” “我不会,”盛风雪凝眉,“我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大十一直接问。 盛风雪点了点头。 “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大十一再问。 “跟踪你们会?”盛风雪问,“我需要知道对方的行动。” “对方要害你吗?”大十一又问。 “差不多,”盛风雪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做什么害我的事情,不过我想以防万一。” “行!”大十一点头应允。 “需要跟踪的人是谁?”大十一又问,“接头的地儿在哪儿?” “你识字吗?”盛风雪问。 大十一点头,凝着眉,慢吞吞的回答道:“复杂的不懂,一般的都看得懂。” “你知道忘仙醉在哪儿?”盛风雪再问。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哪儿。 京城很乱。 她不会那么快就去相信一个人。 “知道,”大十一点头,“京城里的人我大都知道。” “它的后院有一棵死桃树,”盛风雪说,“死桃树旁边有个石板路,石板路底下有个窟窿眼,消息就放那儿。” “我能找得到,”大十一肯定的说,“往那儿一转就知道了。” “距离这里很远,没问题吗?”盛风雪问。 她是故意找这么远的。 “没事,反正我们每天也会走街串巷,”大十一说,“那边也有我认识的小乞丐,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好,”盛风雪点头,“我要你们跟踪的是茹仪公主。” “茹仪公主?!”大十一诧异了一下。 “怎么,是不知道还是不认得?”盛风雪问,“还是不敢?!” 她也怕计划暴露,万一大十一去跟茹仪公主告密的话…… “早知道就像君依一样戴个面具了。”盛风雪在心里想。 现在想这些有点晚了。 “认得,”大十一点头说,“她时常接济旁边的乞丐。” “跟踪谁我都不会怕。”大十一又说。 “啊!”盛风雪好奇。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她让小乞丐们帮忙开荒,然后给他们钱,”大十一说,“所以公主府旁边聚集了很多小乞丐。” “开荒?”盛风雪有点恍然,“做什么?” “种花,种茶,”大十一回答说,“听说她收了京城许多荒地。” “……”盛风雪一时语塞。 盛风雪觉得茹仪公主的事情有很多她都不了解。 说出那种冷漠话语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有点反常。 事情好像不太对。 “要跟踪她什么?”大十一又问。 盛风雪猛然回了神。 “我只想知道她平时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盛风雪说,“就这样。” 她没有要谋害茹仪公主的心思,当然也不能让大十一误会,不然就麻烦了。 “这个简单,”大十一拍着胸脯保证说,“我们能做到。” “好,”盛风雪点头,“注意别让茹仪公主起疑了。” “肯定不会,”大十一说,“她身边时常围有小乞丐,就算我混入其中,她也发现不了。” “你们不能做除跟踪之外的事情!”盛风雪认真告诫说,“我从不打算害茹仪公主,只是想查清一些事情罢了。” “是,”大十一也认真的回答,“小姐请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很好。”盛风雪点头,很满意。 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了,盛风雪才说:“凡事当心些。” 大十一捏着锦袋没有说话。 盛风雪看了看他,面色一凝,冷声问道:“少了?” “不,没有,”大十一慌忙的摇头,“是……太多了。” “嗯,”盛风雪点头,内心感谢玥影的慷慨,“就这样……若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我会直接来这里找你的,其它时间,我们不必见面。” “是,”大十一说,“我明白的。” 天已开始亮。 大十一殷勤的给盛风雪牵来马。 盛风雪翻身上马,往褚王府狂奔而去。 得信守承诺。 不能让雪姬抓到一点儿把柄。 坚决不给她找自己麻烦的机会! 第84章 会写诗的烛叔 “喂!烛叔——” 大十一大喊了一声,然后朝面前这人,猛然踹了一脚。 地上躺着的人被踹飞到墙根,背脊撞在破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蜷缩了一下身体,又一动不动。 “起来了!” 大十一见烛叔没有反应,直接侧身又一脚踹向他的酒坛,一声清脆声过,酒坛破碎在烛叔身旁不远的墙面上。 瓦片四散,和着劣质的酒味。 “你想死啊!——” 叫烛叔的人咆哮一声,酒味刚散发时他就已经站起,伴随着这咆哮声,他直接甩腿往大十一胸口踹去。 又准又稳,还挺狠。 大十一身体蜷缩成一团直接往后面飞去,片刻后他整个人就砸在了土墙上,泥屑和着灰尘四处飞散呛了他一嘴。 大十一滑落在地,一抹唇角的先血再次坚强站起。 “成天唠唠叨叨的,”大十一转脸呸了一声,将嘴里的灰尘和血气都吐了出去,“到头来,就只有喝醉发疯的本事吗?” “老大又和烛叔打起来了。”一个胆大些的小乞丐缩着头偷偷往这里看,边看边小声说着。 其他人与他挤在一处,想看又不敢看。 “这都第几回了?”墙角处睡觉的小乞丐打了个哈欠,用脏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没完没了的。” “一个月不打那么几回就过不了日子,”那个敢偷看的小乞丐继续小声的说,“烛叔下脚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别过去,你找死啊!”一个乞丐拉着新来的小乞丐。 新来的小乞丐才七八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他觉得看到别人打架就应该过去拉一下。 “别管,”年龄最大的乞丐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拉走了他们,“过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被拉走,这里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彼此冷漠观望。 “别盯了,”大十一弯腰拍掉身上的灰尘和稻草,“别以为你是这里最强的,就没有人敢动你。” “我睡我的,干你何事?”烛叔冷言,“我不是每月都有按时上供吗?” “出去说。”大十一站直身体认真道。 “没空!”烛叔一摆手,作势就要再躺下去。 看着地上酒坛子的碎片,他的心比那瓦片更碎。 “我给你买酒,”大十一突然说,“最好的那种。” “真的?”烛叔惊喜的说,再一盯大十一又撇嘴嫌弃,“在这里,你最见不得我喝酒了,我不信你!” 大十一将盛风雪给的银子拿出在烛叔面前得意的抛了抛,然后侧脸示意烛叔出去说。 烛叔想了想,跟了上去。 外面开始变亮,盛风雪刚到褚王府后门。 “真少见。” 烛叔站在大石头上,然后坐下,又然后滑落直接坐到地上去,将大石头当作枕头,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看天,这才斜睨着大十一哼道:“你小子,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烛叔三十四岁。 头发打结,披散着遮了脸,因为常年的颓废而逐渐变得苍老,衣衫穿得比谁都烂,膝盖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就像四十三岁一样。 在这破庙里呆了好几年。 一年总会离开一段时间。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和来历。 只知道他叫烛叔。 只知道他爱喝酒,并且逢喝必醉。 就算将他灌醉也套不出什么秘密来。 挺神秘的那么一个人。 “你认字的?”大十一坐在他旁边的大石头上,问道。 “啧,”烛叔对他的疑问甚为不满,“别说识字,你烛叔我,连写诗都会!” “欸?——”大十一故意做出吃惊的表情,扫视了烛叔一眼,又再假意夸赞道:“那不是挺厉害的嘛。” “我还以为,你就只有喝醉发疯的本事呢。”大十一又说。 “少瞧不起人了!”烛叔吐掉嘴里的草一跃而起,对着大十一又踹了过去。 却被大十一给躲了过去。 “不是真踹啊,”大十一嬉笑着站定,两人距离两步远,“我还以为又要中招了呢。” “看在你说要给我买酒的份上。”烛叔冷冷的说,然后又再躺回地上。 “什么事儿?”烛叔漫不经心的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刚来了一位贵人,”大十一说,“叫我帮忙做点事情,还给了丰厚的报酬。” “那不是挺好的吗?”烛叔说。 他对那些不感兴趣,有酒就行。 “我感觉她不一般,”大十一说,然后转脸看向烛叔,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挺准的。” “然后呢?”烛叔提不起兴致,他只在乎他的酒。 “想跟她,”大十一说,“总感觉她不寻常。” “你想做什么?”烛叔问,“你又能做什么?” 烛叔轻蔑的笑声让大十一发狂。 “看她想要做些什么,”大十一对烛叔咬牙切齿,“我只是这么感觉而已,还得再等等看看。” “那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烛叔又啧了一声,“就是来听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还记得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吗?”大十一突然问。 “谁?”烛叔反问。 “就是那次在河里踩水玩的那个,”大十一说,“当时你看到,还说这小孩脑子有毛病。” “哦,你说的是茹仪公主啊,”烛叔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才嬉笑道,“你不会现在在后悔,当时没有跟她搭讪?” 大十一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她,太过成熟,和她的年龄实在太不相称。 老谋深算。 “既然如此,你又再提她干嘛?”烛叔问,“是想跟我叙旧吗?那才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而已。” 大十一跟盛风雪说他知道茹仪公主,就是因为他曾亲眼见过茹仪公主,虽然是后来才知道她身份的。 当时的茹仪公主身边没有跟着宫人。 “当时我就跟你说过,那小女孩非同一般?”大十一问,“我记得当时你没喝酒来着。” “没喝,”烛叔很肯定的说两手一摊,,“没钱,买不起。” “今天来找我的贵人比茹仪公主更厉害,”大十一激动的说,悄悄握紧了拳头,“我感觉得到,那种感觉很强烈。” “我先前偶然见到一个戴白面具的黑衣人,他给我的感觉和今天这位贵人给我的感觉一样,”大十一又说,“后来我查了下,他就是京城很有名,受皇帝陛下和曾经的太子殿下器重的君依大人。” “君依大人?!”烛叔吃惊着,加大了语气。 “怎么,你认识他?”大十一吃惊于他的表现。 反常。 “……不,”烛叔叹息了一声,垂头下去,“听说过。” “很厉害得那么一个人!”烛叔补充着。 大十一认同的点头。 “你也要去查他的身份吗?”烛叔问,“就是你今天遇到的这位贵人?” 大十一摇头。 “我不喜欢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大十一说,“尤其是女人。” “今天来找你的是个女人?”烛叔很诧异,装作十分好奇的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大十一将盛风雪的年龄、模样和身形形容了一下。 烛叔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我需要你的帮忙,”大十一说,“或许,是要干大事也说不定。” “……好,好,”烛叔迟疑了一下,“要记得给我买酒。” “你说过的,是好酒!”烛叔又补充说道。 “当然!”大十一笑。 “成交。”烛叔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打结的头发遮挡下的眼神都变了…… 第85章 初见“绮丽大人” 气氛有点冷。 盛风雪觉得无所适从。 还有点儿惴惴不安。 微微抬眉偷看,对方也正盯着她看。 面前这人正静静端坐在盛风雪面前。 一身白衣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上,一言不发。 零落立在这人身前,同样一言不发。 一向跳脱的零落竟然如此安静。 盛风雪觉得很吃惊。 面前这人就是绮丽。 跟盛风雪在锦城见到的绮丽,完全是两个人! 时常听舒舫她们提起,今天她还是第一次见。 和零落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性子却完全相反。 盛风雪刚一回褚王府,就被零落逮到了,然后被带到了这里来。 “手怎么伤了?”绮丽温声问道。 这是绮丽跟盛风雪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敌意,言语平淡,波澜不惊。 盛风雪缩了缩手。 右手手心有伤,是被君依的匕首划的,伤口不算深,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舒舫不放心,怕感染了,就好心的帮她包扎了一下。 “回绮丽大人的话,不小心划伤了。”盛风雪毕恭毕敬的回答说,这个绮丽,看起来没有锦城那个绮丽好说话。 至少在那个绮丽面前,盛风雪还从未跪过。 “你不用这么生分的,”绮丽平静的说,“你现在的身份,跟我们姐妹一样。” 盛风雪突然抬头看她,目露不解神情。 “她们不会再呆在那里。” 绮丽又说,盛风雪觉得不明所以,于是她又再问道:“你再回来这里,想必是君依大人吩咐的?” 盛风雪默默地点头。 “她们要去哪儿?”盛风雪小心翼翼的问。 “回她们该回的地方,”回答的是零落,“今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盛风雪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过问的权利。 毕竟她跟她们一样是丫鬟,身份还都不一样的。 “最近君依大人应该不会过来这里,”绮丽又说,“舒舫我们会派人接回来,关于君依大人的事,你一句都不能同她讲。” “是。”盛风雪应了一声。 “君依大人他有说,让你做什么吗?”绮丽又问,漫不经心的。 盛风雪茫然摇头。 有点猜测,但不确定。 “其实我也是好奇,”绮丽笑了笑,“之前我们姐妹,还有雪姬,都被君依大人叫出去过,但是遗憾的是,我们的表现都没有能够让君依大人满意。” 盛风雪没有说话。 “需要我怎么做?”盛风雪想了想问道。 “君依大人需要绝对的自由,”绮丽认真的说,“他常呆的地方,除了褚王府就是花石府,还有京城的名客栈。” 这个盛风雪听张花石说起过。 “既然他吩咐你在这里呆着,你就应当好好呆着,”绮丽说,“别试图去了解君依大人,也别去试探他,让他生气的话,他会杀了你的。” 盛风雪吸了口冷气。 生气的君依,确实很可怕。 “是。”盛风雪回答得认真。 君依虽然性子冷漠,但真不像是会随便杀人的人。 至少盛风雪是这样认为的。 “少乱跑,”绮丽又说,“万一君依大人过来找你没找到的话,大家都会麻烦的。” “是。”盛风雪又应了一声。 “你什么都不用做,”零落说,“好好在偏院呆着就成。” “别自找麻烦。”绮丽补充说。 出来这小院,盛风雪深深吸了口冷气。 腿都跪麻了。 说是身份相同,结果还是让盛风雪跪了,对此,盛风雪只能嗤笑一声。 盛风雪觉得,估计以后是很难见到罗锦屏她们了。 “也不知道君依,他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盛风雪往偏院去,一面走,一面想,“他都没有跟我说。” 回了偏院,盛风雪直接躺在了床上,一直以来的劳累奔波,到现在才算是得到了好的休息。 回来时又没有见到雪姬,盛风雪不知道她又去了哪里。 不过都无所谓,她觉得雪姬不出现更好。 迷迷糊糊之中,她睡了过去,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身边有人走来走去。 突然惊醒,猛然坐起,盛风雪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窗外,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她。 这个身影很熟悉。 盛风雪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下地穿了鞋走了过去。 推开窗。 外面还是一片明亮。 “舒舫姐,”盛风雪唤了一声,探出头去,“你回来啦。” 再次见到舒舫她很高兴,看样子绮丽说的是真的。 “你起来了?”舒舫直起身转头看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睡得如何?” 见她不回答,舒舫又再小心问道:“是不是,我吵到你睡觉了?” 盛风雪默默摇头,埋怨道:“舒舫姐你不是腰不好嘛,干嘛还要做这些事情?” 舒舫脚下放着一些杂草,在盛风雪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舒舫已经将她窗下的杂草都给清理干净了。 “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做,”舒舫走过来说,“雪姬被绮丽大人叫离这里了,锦屏她们也不在这里,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了。” “真的?!”盛风雪瞪大眼睛欢喜的反问,“雪姬真的不在这里了?” 舒舫默默点头,又稍微靠近了盛风雪一些,这才神秘的回答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零落大人告诉我的,说雪姬暂时不会回这里来了……绮丽大人吩咐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不需要什么照顾的,”盛风雪凝眉说,“你本来腰就不好。” “跟着你挺好的啊,”舒舫开心的说,“不需要再做什么繁重的体力活,这样对我的腰也有好处。” 盛风雪看了看窗外,对她招手说道:“舒舫姐,别弄了,你进来。” “没事,马上就弄完了,”舒舫笑着转身过去,“将这里弄干净,你晚上睡着也舒坦。” 盛风雪叹息了一声,随后也开门走了出去。 穿过后墙壁,盛风雪来到了舒舫身边。 舒舫固执的说不需要盛风雪动手,但是盛风雪比她更固执。 午膳时,舒舫过去拿了饭菜过来,两人一同吃了,又开始去整理舒舫窗外的杂草。 两人相隔一堵墙。 “以后这些事情舒舫姐就别做了,”盛风雪拉着舒舫回来,两人在厨房里洗手,“不做也没有关系的。” “忙惯了,现在真的闲下来了,还真的挺不习惯的。”舒舫笑着说。 “若是舒舫姐觉得真的很闲的话,就请你教我写字,”盛风雪转脸认真说,“我看过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谬赞了,”舒舫说,“待会儿我就教你写字。” “谢谢舒舫姐。”盛风雪由衷的说。 “小事而已,”舒舫整理了一下头发,“以后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盛风雪点头,“你也别太勉强自己了。” “以前是把腰折了,”舒舫叹息着说,扶着腰不停揉着,“情非得已。” “那你以后得更加爱惜自己才是。”盛风雪认真的说。 舒舫默默地点头。 偏院没有书房,盛风雪和舒舫直接整理了一间空房出来,用做书房。 盛风雪的字写得确实不好看。 尤其是看了玥影的字之后,她就更迫切的想要练字了。 许久不见,盛风雪有点儿想念他。 舒舫并没有过问绮丽为何会这样安排,盛风雪没有跟她说的事情,她都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她很清楚,若是还想继续留在这里,那么就什么都不能问。 对她而言,知道得越少越好! 第86章 就算是想反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