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后》 第一章 活下去 烟尘滚滚,无数战车疾驰而来。 “快跑啊!”身边有人大喊一声,抛下手中长矛,转身狂奔。 “这是”蒙荻眯着眼睛,似乎还不能适应正午强烈的阳光,“在战场上” 不等他想清楚,就被身边的人流带着向后退去。 驷马战车很快追了上来,身披甲胄的高头大马像巨兽一般撞向人流,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车上的甲士只是冷冷看着下面,并没有动手的意思,短短片刻便贯穿了人群,留下一地狼藉。 场面惨不忍睹,还能完好站立的十停里不到二停,许多人在地上翻滚呻吟。蒙荻也被一股巨力撞得打横着飞了出去,幸好落地时勉强向边上一让,才没被马蹄踩到。 才歇了口气,有人喊道:“后面,后面又来了!” 回头看去,手持长戈的步兵队伍正一步步逼近。 于是,又重新开始了逃跑,这次蒙荻背上多了个人。刚才避开马蹄的时候,看见身边一人目光呆滞,浑身发颤,僵卧在那里,就顺手拽了过来。不过虽然背了个人,似乎并没有影响速度。 这一跑就跑到了黄昏时分,眼前一条大河拦在前面,所有的人都支撑不住了,扑通扑通地倒了一地。一起跑到河边的只有几十个人,其余的,不是被敌军追上了,就是跑散了。 蒙荻来到河边,默默地看着河水在夕阳下缓缓流淌。背上的人早就放了下来,这时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满脸劫后余生的笑容,一个劲地谢谢救命之恩。 那人说自己叫彭吉,郢都人士,又问蒙荻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我是谁”蒙荻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画面,大雪纷飞的夜晚,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谷,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长剑斜指前方,大喝一声:“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迎着满天的箭雨,纵马飞跃。 身后的将士一个一个狂呼:“虽远必诛!”跟着冲了上去。然后画面逐渐模糊,火把似乎连成了一片,就像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晃动着金色的光芒。 最后依稀听到的是“蒙荻!活下去!活下去!” “蒙荻”是我的名字吗 “蒙荻蒙姓可不多见,是哪里人”彭吉没注意到蒙荻思索的表情,自顾继续问道。 “哪里人大汉” “大汉没听说过。”不过彭吉也不以为意,楚国那么大,没听过的地方多了去了。 有人点起了火堆,彭吉拉着蒙荻过去坐下,神神秘秘地说道:“知道吗这次攻击我们的是吴国军队。” “吴国”边上的人纷纷凑了过来。 有人不相信地喊了起来:“吴国离得大老远了,怎么可能是吴国军队!”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听什长说过,北边是蔡国,来的是蔡国的军队” “你们这些乡下人知道什么”彭吉不屑地哼了哼。 一名瘦猴般的小个子挤了过来,大声说道:“彭大哥是郢都城里的贵族,他说的肯定没错。彭大哥,快说说怎么回事” “贵族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当徒卒。”有人轻声嘟囔了一句。 彭吉只当没听见,矜持地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有个族兄是持戟之士,前些天告诉我,令尹大人正在攻打蔡国,吴国的军队渡过淮水去救蔡国,可能会攻击我们。” “真的啊,那真是吴国的军队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我们是什么国” 全部安静了下来,彭吉傻傻地看着蒙荻,用手按住额头,呻吟道:“天哪,大汉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偏僻啊,你不会是山里出来的野人我们当然是楚国了!”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似乎为发现比自己更乡下的人而得意,彭吉更是来了好为人师的劲头。 “蒙兄弟,持戟之士知道” “不知” 彭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道:“就是车右啊,车上有御者、射手、持戟之士,只有贵族才能担任。” 又补充道:“我父亲也是持戟之士,要不是死的太早,没传下爵位,我也不会成为徒卒。” “徒卒又是什么” “我们就是徒卒啊。”众人又笑了起来。 彭吉接着解释,徒卒就是跟着战车的步兵,每辆战车有徒卒百人,大多是农夫组成,也有彭吉这样没落的贵族子弟。 战车是战场上的绝对主力,徒卒负责保护侧翼,一旦战车被击败,徒卒就只剩下溃散的命运。 “听族兄讲,吴国的徒卒可厉害了,听说能力抗战车。”彭吉语出惊人。 没有人肯相信,大家都是徒卒,能厉害到哪里去彭吉也不甚了了,只坚持说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族兄说的肯定没错云云。 夜深了,众人跑了一下午,早已疲惫不堪,争论了一会儿,便相互倚枕着昏昏睡去,鼾声此起彼伏。 蒙荻坐在火堆前,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长矛。说是矛,还不如说是木杆,矛尖早就不知掉落在哪儿,只剩光秃秃的端部。 楚国、吴国、蔡国……,脑中似乎有很淡的印象。大汉,又在哪里呢 枯枝毕剥毕剥地响着,不时爆出点点火星。似乎又回到了满眼火光的山谷…… 天边露出一丝晨曦,火堆已经熄灭,风一吹,黑的白的烟灰漫天飞舞。初冬的早晨有几分寒冷,睡梦中的徒卒蜷缩着拉紧身上单薄的葛衣。 彭吉是被冻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蒙荻仍像石像般坐在那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想家了” 也不等回答,自顾自说道:“不用着急,按惯例开春就可以回去,赶得上农活。” 蒙荻没有理会,突然转身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倾听。彭吉一愣,难道是乡下的某种仪式 “快,有敌情!”蒙荻一跃而起,大声呼喊,然而睡得正香的徒卒并无反应。 彭吉赶紧拉住蒙荻,“完了,完了,失心疯了,这可怎么办。” 蒙荻甩开彭吉,冲上去一个个将徒卒踢醒。徒卒们怒目而视,脾气暴躁的拿起长矛就要拼命。 这时耳朵灵光的已经隐隐约约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了,众人齐齐望去,下一刻,林子边突然跃出一辆战车,一辆接着一辆出现在视野中。 “敌军!”所有人都一个激灵,向小树林奔去。 战车上的射手张弓就射,几名徒卒中箭翻倒,其余人更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冲向小树林。 战车上传来哈哈大笑声,却没有停下,也没有改变方向,只顾扬长而去。 过了半晌,众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那几个中箭的倒霉鬼正趴在地上呻吟。 检查了下,都不是致命伤,然而众人的心却沉了下去。吴军前进的方向,正是大家回去的方向,这里山高林密,只有这么一条路,现在吴军赶在了前头,上去就是送死。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蒙荻。昨天蒙荻背着个人跑了一路都很轻松的样子,今天又提前预知敌情,感觉是个有本事的人。 蒙荻想了想,找了根树枝让彭吉把地图画出来,彭吉苦着脸说自己只知道郢都在哪里。 还好那个瘦猴般小个子自告奋勇,小个子叫栗,自小跟着父亲经商,跑了不少地方。 栗在地上比比划划,大家一起讨论了半天,居然将地图拼凑的七七八八。 在栗的解说及众人七嘴八舌的补充下,蒙荻终于大致搞清楚目前的情况。 这只队伍共有五十乘战车,又从郢地周边征发数千徒卒和仆役后,由一名叫武黑的将军带领,北上援助楚军主力攻打蔡国。一路紧赶慢赶经过直辕、冥厄、大隧三处险隘关口,奔波数百里。 出关后就是一马平川,离蔡国不远了,武将军正待加速行军,迎面突然出现一只大军,如摧枯拉朽般将驰在前面的五十乘战车击溃,然后就一路掩杀了过来。 蒙荻陷入了沉思,如果栗画的地图大差不差的话,那就很蹊跷了。 楚国的主力在攻打蔡国,按彭吉族兄的说法,吴国也派兵救蔡,那么战场应该在蔡国。 但现在吴军突然出现在楚国,并且一路南下。从昨天和今天的情况看,吴军根本就没在意自己这些人,完全是一副急行军的架势,如果过了前方的三道关隘,马上就是楚国的腹地。莫非,救蔡是个阴谋 沉思良久,蒙荻一拳砸在地上,“北上!” “疯了疯了!” “北上去送死吗” 众人纷纷叫嚷起来,原来看蒙荻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以为会有什么好办法,想不到却是个疯子。 连彭吉也在叹息,明明知道是从不知哪个乡下出来,什么都不懂的人,居然还对他抱有希望。 唯有栗若有所思的样子。 蒙荻的眼前闪过千军万马,迎着满天的箭矢向前冲锋,身边的人纷纷倒下,却没有人后退一步。 猛地站起来:“南下,必死!北上,可活!” 第二章 北上 “当我们是傻子啊,奶奶的,刚才这一脚还没跟你算帐!” 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叫柏夫的徒卒,身体强壮的像头熊,脾气暴躁,暴喝一声拎起长矛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众人赶紧劝阻,却已是来不及,眼看着长矛带着呼呼风声直奔蒙荻脑门,都惊叫出声。 蒙荻就像吓傻了一般,呆立不动,直到矛身临近瞬间,伸手轻轻握住。此时众人的惊呼声才出口,又再度惊叹了起来。 蒙荻单薄的身体似乎有无穷力量,任凭柏夫如何憋足了劲,也只是随意站立,纹丝不动。淡淡开口道:“看在你并无杀心的份上,便饶你一次。” 说罢,手腕轻轻一抖,将柏夫甩出数丈远。回头向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诸位同袍,北上看似凶险,却非绝路。更何况大家寸功未立,就跑回郢都,怕是也逃不过军法。” 栗第一个站了出来,“蒙大哥,我相信你。” 彭吉犹豫了半天,也站了过来。 但多数徒卒早被吴军吓破了胆,宁可攀山间小路回去,也绝不肯冒险。只是慑于蒙荻的武力,不敢再多说什么。至于军法什么的,对于出征前才训练不到半月的众人来说,还太过遥远。 最后跟随蒙荻北上的只有七个人,问了问,居然全不是正经的农夫。小五小六两兄弟是山中的猎户出身,干英是匠户,赵苗是马夫。最奇葩的是仲婴,原先是个读书人,因不忿豪强欺压,当街杀了人,被打入死牢。这次征发徒卒人数不足,被塞了进来凑数。 蒙荻也无所谓,自己的来历还不清不楚呢。 北上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众人专挑小路前行,还是时常遇见吴军,有一次就迎面撞上一队斥候,幸好蒙荻早有准备,让身手敏捷的小五小六远远地走在前面,一旦发现异常,就学鸟叫示警,才得以避开。 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于蒙荻的神奇了,居然可以从地面的痕迹判断吴军的行军规律,还能从马匹的粪便推测吴军的粮食情况,这一点连身为马夫的赵苗都惊叹不已。 彭吉有空就缠着问大汉在哪里,离郢都近不近,那里的人是否都这么厉害。 大汉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蒙荻唯有苦笑。自己也不知道大汉在哪里,难道一直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有惊无险地走了数天,按照栗的说法,这里离淮水已经很近了,众人渐渐轻松了起来。 然而意外发生了,前方传来急促的鸟叫声,这是约定好的示警声。众人急忙躲在树后,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窜进林子,气喘吁吁地喊道“蒙大哥,蒙大哥。” “小五,别急,这边呢。” 蒙荻从树后转了出来,“什么情况” “前面有一乘战车,看样子是我楚军的。” “走,去看看。”众人一喜,终于看到自己人了。 战车在山脚下的空地上,走近了才发现早已倾覆,拉车的驷马跪伏在那里,车旁边卧着几具尸体,身上插满了箭矢,看衣甲的样式,应该是楚军。 彭吉围着尸体转圈,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是御者,手掌都被缰绳磨破了。这个是持戟之士” 随手拿起长戟挥舞了几下,“嗯,就是这种感觉,跟父亲以前用过的一样。” 又看向伏在车辕边上的尸体,:“这个是射手,背上还有弓囊。咦,蒙大哥,你在做什么” 蒙荻正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长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内心突然就涌起极为亲切的感觉。 这是一把竹弓,弓长有一人多高,制作十分精良。弓身颜色发暗,应该是有些年代了,但是线条仍然流畅,弓把上缠着密密的丝线。 蒙荻执弓轻轻拉开弓弦,这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就像身体缺失已久的一部分又回来了,畅快的几乎要大喊出来。可惜,弓弦有点软。 “真是一把好弓啊”彭吉凑了过来,“啧啧,这个射手一定很厉害。蒙大哥,这可不是打猎的弓,是军中的强弓,没有石气力,根本拉不开。” 其余人也围了过来,个个好奇地看着蒙荻手里的长弓。 伏着不动的射手动了动,栗吓了一跳,急忙喊道:“这人还活着!”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山脚处突然拐出几乘战车。 “快跑!”最早反应过来的还是小五小六,一声呐喊,众人齐齐转身狂奔,可是眼前空旷一片,又往哪里跑 蒙荻无比冷静,轻轻拿起一支羽箭,搭在弓上,自从拿起了这张长弓,就感觉战意在熊熊燃烧。 当先一辆战车直直冲了过来,车左的射手也已经执弓在手。 蒙荻屏息静气,缓缓将弦拉开如满月,车上的甲士一惊,满脸戒备。 战车仍然在接近,战车上的射手似乎感觉到已接近射程,也将弓弦拉开,车右持戟之士将一块小圆盾横在前面。 “嗖”弓箭离弦飞出,如流星般闪过。然而,下一刻,车上却传来狂笑声,原来箭速虽快,准头却差得离谱,斜斜的不知飞哪里去了。 彭吉犹豫了一下,拉住欲往回跑的栗,“跑到树林就安全了。” “那蒙大哥怎么办” “生死有命,顾不了这么多了。” 车上的射手在狞笑中张弓欲射,蒙荻脸色平静,迅速再拿起一支羽箭,瞄也不瞄,一箭射出。 下一刻,箭已经从御者张大的口中穿过,御者头一歪,倒在车辕上。 战车打斜着奔了出去,射手箭已离弦,却射向了天空。 蒙荻又拾一根羽箭,抬手向第二乘战车射去,执辔的御者只觉手一空,缰绳已断,战车失去平衡侧身倾倒,将车上的甲士狠狠抛了出去。 蒙荻从容地再捡起数根羽箭,这时第三乘站车已奔至左侧前方,射手凝神瞄准,然后射出。 蒙荻抬手随意开弓,空中蓦然爆发一阵火星。在射手目瞪口呆的时候,数根羽箭同时如花朵般绽放,然后,就只见四匹骏马拖着空无一人的战车擦身而过,车上的甲士在地上翻滚了出去。 剩下几乘战车见状绕了个大圈,竟自顾扬长而去。 一时之间,空旷的原野上,除了倒伏在地死活不知的甲士之外,唯有蒙荻一人手持长弓,巍然屹立。 第三章 骑马 “咳咳”倒伏在车辕上的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抬头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几乎怀疑身在梦中。 彭吉等人已经折了回来,众人的眼神既兴奋又尴尬,还带着几分敬畏。 刚才逃跑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人仰车翻的声音,才发现蒙荻一人一弓居然击败了一只战车队伍。 “蒙大哥,我们……” “我知道,不必多言,看看这位大人伤势如何。” “这个,咳咳,斗大人帐下偏将莫成见过这位,这位……” “蒙荻,徒卒。” “啊徒卒!” 虽然从衣袍上早有猜测,但还是很震撼。 “这弓是你的,很不错,就是太软了些。”说着将长弓抛了过去。 “太软了些”莫成脑中一片混沌,这把弓是父亲传下来的,在军中也算是有数的强弓了,居然太软 莫成想了想,决定还是按众人的称呼来叫。“蒙大哥,诸位兄弟,不知你们是哪位将军帐下” 蒙荻手一摆,“先不说这些,吴军很快会回来。小五去前边看看,干英背莫将军到树林里,其他人跟我来。” 倒地的甲士没有死透的,都被一戟一个戳个透心,战场上没有仁慈。 众人找到两只长戈和两张木弓,一大捆箭矢,还有数把铜剑。吴军的武器跟楚军略有不同,车右持戈佩剑,而楚军是持戟的。 在蒙荻看来,戟两边有开刃,,端部可当矛使,比戈更好用。但吴军的铜剑寒光闪闪,极为锋利,想必近战大有优势。 最值得高兴的是,居然收获了三匹完好无损的马,也许是久经调教,很是温顺。 回到树林的时候,大家脸上带着喜气,躲了这么多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重要的是还找到了自己人,终于不用再在山里兜圈子了。 莫成已经恢复精神,原先只是撞在车辕上昏了过去。 当得知蒙荻等人是武黑将军部下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莫成受斗辛大夫指派,前来接应武黑,不料途中与吴军遭遇,莫成只带了数乘战车,不敌之下只好且战且退,慌不择路的时候翻下山崖。御者和车右直接摔死,自己运气好,只断了几根骨头。 “这么说,武黑将军的队伍只剩下你们了” “不错,吴军一路南下,怕是往郢方向去了。” “怎么可能吴军还在蔡国。” “哼,蒙大哥说的没错,我们亲眼所见。” 莫成猛的站起,强忍着伤痛,大声道:“此事重大,要马上报于斗辛大人!” “斗辛大人的营地在哪里” “我们过来的时候走了两天,后来被吴军追赶,早已迷路,如今更是不辨东西。”莫成苦笑道。 “这样啊。”蒙荻陷入了沉思,众人不敢打搅,莫成也只能急切地看着。 从刚刚的战斗来看,吴军的射手射程都很近,要不然不会给自己逐个射杀的机会。而且战车看起来凶猛,实则笨拙,无法轻易改变方向,车上的甲士容易成为活靶子。 “你们有谁会骑马” 令蒙荻意外的是,除了干英和仲婴,其余人都会骑马。莫成也咄咄称奇,楚地多河流,善泳者众,会骑马的可不多。不过一想到这群徒卒中能有以一人之力抗击战车的怪物,也释然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嘛。 原来小五小六本是中条山外逃难过来的猎户,那里与戎族混居,从小就会骑马。彭吉小时候家道尚未中落时,也学过骑射礼御,不过不太熟练。赵田是马夫,会骑马不奇怪,倒是栗,只说跟随经商的时候骑过,也不多做解释。 “好,小五小六两人一骑,带上弓箭,跟我去夺马。其余人在此练习,莫将军注意养伤。” 夺马,好主意,众人顿时兴奋起来。不过要不是见识过了蒙荻的箭术,就算想到了也不敢提。 至于蒙荻为什么也会骑马,这个问题早就被大家无视了,只是在心里想,大汉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蒙大哥,叫我莫成就好。跟吴军作战多年,知道吴军近年来才开始使用战车,真正厉害的是徒卒,与我们楚国不同,吴军徒卒是可以单独成军的,武器精良,战力强悍。” 说着,从身后取出长弓,爱惜地拂去沾在弓把上的草屑。 “这把长弓还请蒙大哥带上,此去一定要小心!” “好,莫兄弟放心。”蒙荻接过,将箭囊捆在腰间,跃身上马。 跟刚拿到弓箭时一样,一坐到马上,就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也不用缰绳,脚跟轻踢,马儿仰首轻嘶,欢快地冲了出去。 小五小六兄弟就笨拙了很多,虽说是从小就会,还是费了不少劲适应。幸亏身手敏捷,折腾了一会儿,才歪歪扭扭地跑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良久之后,彭吉轻轻一叹:“还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纵马飞驰下山坡,顿觉天地辽阔,蒙荻仰天长啸不已。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如今才觉得身心舒畅。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让马儿随意嚼了会草根,已是初冬时分,地上的草根也渐渐枯黄,但马儿还是吃得津津津有味。 小五小六也跟了上来,动作比刚开始要熟练了许多。 “蒙大哥,我们要去找吴军吗” 面对着小五小六崇敬的目光,蒙荻微微一笑,“不错,考考你们,怎么找到吴军” “这……”小五抓了抓头皮,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六比较伶俐,抢着说:“跟着蒙大哥呗,蒙大哥肯定能找到。” “讨巧!”蒙荻板起了脸,“都忘了路上教你们怎么察看车辙和草茎了吗” “对呀”小六吐了吐舌头,小五也领会过来。“还有马匹的粪便和树干上的蹭痕。” “很好,想法找到军营再说。” 半天后,三人两骑立马在一座小山峰上,看着下方规模庞大的营帐。帐篷如云,一座连着一座,延伸至远方。 小五小六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座军营,不禁咋舌,这得有几千几万人 “蒙大哥,我们就这样冲下去吗” “想什么呢,就这样冲下去,骨头都不会剩一根了。” 两人争论了起来,蒙荻在一边微笑不语。 最后实在争论不出个办法,都拿眼晴看向蒙荻。 “蒙大哥,你说怎么办” “等” “等” “对,等斥候出来。” 第四章 夺马 军营忽然响起号角,过了一会儿,营门大开,一队队骑兵冲出来,迅速分开向各个方向飞驰而去。 “这些是斥候吗” “是。” “好多斥候,蒙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不对。” 军营中又有号角响起,连续不断。原来安安静静的营帐象突然活了过来,人仰马嘶,一下子变得热闹无比。 “这是”蒙荻看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这是要开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吴军统帅才会选择夜间行军,此刻吴军侦骑四出,给自己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干扰。 吴军军营。 两名将领在嘈杂声中信步前行,甚是悠闲。白发苍苍的老将看着繁忙的将士,问道:“长卿(孙武)为何要连夜拔营” “子胥大人,兵贵神速。” “长卿已经妙计将楚军调往蔡国,腹地空虚,何须如此着急” “日间有楚军小队逃脱,不可不防。我军孤军深入,务必要在楚军主力回过神来之前,一举拿下郢都,否者必陷入进退两难境地。” “原来如此,长卿深谙兵法,真是吴国之幸!” 此时有将士来报:“尚有一批粮草没有运到。” 孙武沉思片刻,问道:“营里还有多少骑兵未派出” “还有斥候五十骑。” “大军准时开拔,令二十骑前去寻找运粮队伍,另留一官殿后接应。”一官就是十乘。 蒙荻静静的站在山峰,看着吴军迅速整合好队伍,在一声号角之后,开始出发。 打头是战车队伍,每排两辆战车,各自带着一队徒卒,看上去队伍极长,有数百乘的规模。 后面紧跟着的是规模庞大的徒卒队伍。徒卒后面是各种辎重车辆和民夫,看起来有点闹哄哄的,与纪律严明的前军形成鲜明对比。 斥候骑兵在队伍的前后四周游走,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吴军统帅是个知兵的人!蒙荻暗暗点头。 这时有数十骑在出了营门后,忽然掉头向后驰去。 蒙荻心道,机会来了。头一偏,示意小五小六跟上,三人绕过山头疾驰而去。 夜幕很快降临,蒙荻绕过军营后,循着蹄印追到一片树林附近,已经完全失去了骑兵的踪迹。看样子是穿林而过了。 就这里了。蒙荻让小五准备好火把,马匹栓在树干上。 “小六,那棵树能上的去吗” “没问题,爬树我最厉害了,哥都不如我呢。”说罢向小五做了个鬼脸。 “好,你爬到最高处,发现骑兵过来就示警。” “知道了,蒙大哥。” 蒙荻让身下的马儿随意吃着草根,自己闭目坐下静静等待。 “哥,骑兵真会回来吗”过了一会儿,小六似乎耐不住寂寞,轻轻向树下喊道。 “嘘”小五向树上瞪了一眼,才想起小六根本看不见,赶紧轻声制止。 月上中天,从枝叶的缝隙中撒下些许清冷。小六按蒙荻教的办法,摘了些树叶在嘴里嚼,“真苦啊,这什么树呀。”不过效果还真不错,睡意驱的无影无踪。 “来了。”远处出现一片黑影,“蒙大哥,哥,来了!” 蒙荻一跃而起,让小五燃起火把,然后远远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传来“的的”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马蹄声渐近,忽然停下。蒙荻看的清楚,一共是五骑,似乎被火光吸引,围了过来。 一人下马,检查了下栓在树干上的马匹,对首领模样的骑手说道:“伍长,是战车军马,臀上有印记。” 众骑惊疑不定,凑了近来。 蒙荻隐藏在夜色中,抽出三只羽箭,借众人凑近火光的一瞬间,引弓就射。 “嗖嗖嗖”三声几乎同时响起,三骑仰面倒下。 那名伍长反应颇快,俯下身来,扬鞭纵马冲了出去。 随手一箭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骑士撂倒,蒙荻催马向伍长追去。 伍长是个老手,将身子伏得极低,借着月光,一路向军营方向狂奔。 蒙荻观察了一下,拨转马头,轻轻搂住马颈,从陡坡斜切了过去,不一会就插到了伍长的前方。 伍长自诩骑术高超,正为自己的果断得意,猛然发现追兵竟然赶到了前面,不禁大骇。一发狠,干脆停下马来,举弓瞄准来人。 蒙荻纵马远远地斜掠过前方,随手一抬,箭如流星。 伍长只觉咽喉一痛,举弓的手无力垂下。在失去知觉前,尤自不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箭法 回到树林边,小五小六已经机智地将马匹聚拢在一起。 “蒙大哥,那边过来一只队伍,打着火把。” “撤” 清晨的寒风中,彭吉搓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众人昨天练了一天的骑术,一个个浑身酸痛,都在哼哼唧唧,见状更是心烦。 还是莫成沉得住气,“放心,凭蒙大哥的箭术,不会有事的。” 突然蹄声大作,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三骑冲进树林,身后还带着一群马。 “太厉害了!”众人欢呼,强忍着酸痛迎了上去。 “一匹,两匹,三匹。。。有八匹马了!” “这不是战车驮马,是骑兵的战马!蒙大哥莫非打劫了吴国的斥候”还是莫成有眼光。 “是啊,蒙大哥一箭就射倒三个呢!” “不是,是三箭,我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的。” “一箭!” “三箭!” 蒙荻摆摆手,止住了小五小六的争论,问道:“骑术练得怎么样了。” “都有底子,除了干英,其余人再有一天就可以试着上路了。” 干英在边上涨红了脸,嚅嗫道:“蒙大哥,我太笨了。” “没关系,我来教你,大家就在此休整一天,明天出发。” 除了骑马,蒙荻开始教大家箭术,从吴军斥候手里得到的弓偏小,射程也近,正好新手练习。 莫成也腆着脸在边上听讲,当得知蒙荻可以在飞奔的马上开弓射杀敌军,更是暗暗咂舌。楚国和吴国都少有骑兵,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骑术和箭术,要说是来自乡下的徒卒,打死也不能相信。莫非,是来自北方的世家子弟 第五章 奸细 箭术不是一天可以练成的。 虽然个个浑身酸痛,但骑在马上挥舞弓箭的感觉实在太棒了,尤其是小五小六,更是纵马来回飞奔,口中呼啸吆喝,不时举弓扣弦欲射。 干英等人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儿,又是激动又是羡慕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练了一天骑马和射箭之后,蒙荻见大家的动作似模似样,便决定按计划出发。 得知吴国大军已经南下,徒卒们自是十分高兴,接下来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莫成却难掩担忧之情,一个劲的催促早点出发。骨头虽已接好,但还不能自行骑马,只好固定在彭吉的身后,两人一骑缓缓前行。 一路走走停停,还能趁机让蒙荻指导骑术和箭术。众人只当出来冬猎,倒是收获不少野雉山兔。 终于来到了淮水边上,此时莫成实在忍不住了,跟蒙荻说道:“蒙大哥,斗辛大人的军营就在淮水上游,军情紧急,不如你先赶去报告。” “这样啊”蒙荻看看大家,见众人均无异议,也就应了下来。沿着河边溯流而上,黄昏时分便远远看到一座大营依水而建。 有斥候远远迎上来,问明情况,将蒙荻带入营中。 此时一将身材颀长,嘴角噙着冷笑,正高坐帐中,手中把玩着莫成的长弓,一边漫声问道:“你是说吴军已南下前往郢都方向” “不错,亲眼所见。” “胡说,吴军本是水师,沿淮水而来,气势汹汹,怎会突然弃舟登岸,转攻我郢都而去” “再说此去郢都山高路阻,天险处处,吴军就不怕被我截断后路,进退不得” “此事是我等亲眼所见,莫成将军托我先来报告斗辛大人,不知将军是否就是斗辛大人当面” “哼哼,莫成不过是仗着父辈余荫而已,否则怎么轮得到与我平起平坐,如今怕是生死未知。” “将军如果不信,派快马去接莫成即可,或者去吴军大营一探便知。” 那将把弓往案几上一扔,“好,我再问你,你既然说自己是武黑部下徒卒,那么到底是何方人氏,以什么为业” “这……”蒙荻无语,不是不想说,实在是自己也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来,蒙荻也逐渐明白,自己怕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大汉。 “哈哈哈哈”那将狂笑起来,“来人,将这假冒的奸细吊在帐外,本将军要好好审问。” 帐外闻讯抢进两名亲兵,一左一右扑上来。 蒙荻向前一个翻滚,直扑座前,那将反应极快,顺手抽出横放在几上的宝剑,横扫过来。 宝剑划过左臂,血光飞溅,蒙荻闷哼一声,身形弹起,手中擎着一枝羽箭,箭镞闪着寒光顶在对方咽喉上。 那将似乎没想道蒙荻居然如此胆大,居然敢暴起伤人,一时不慎,被擒了下来。 亲兵投鼠忌器,被蒙荻一步一步逼向帐外,一群守卫手持长铍围了上来。 那将脸涨的通红,兀自挺着脖子,大声道:“放了本将,饶你不死!” 这时蒙荻已将长弓背在身上,环顾四周,无数士兵正向这里涌来。 “备马。” “做梦,给你马又能怎样,能逃的了吗” “不关你的事,速速叫人备马。” “我堂堂大楚将军,岂能受你挟持。” 蒙荻手上的箭镞紧了几分,脖子上已见血痕。 那将却是个不怕死的,大声向士兵喝道:“你等听着,只管上前拿下奸细,不必顾忌本将死活。” 见士兵仍旧踌躇不前,怒喝:“违令者斩!” 大帐内,一名长须中年人正低头凝视书简,听到帐外喧哗,眉头一皱。 “报” “何事” “有奸细挟持白丙将军。” “哦”中年人诧异地抬起头来,正是莫成口中的大夫斗辛,统领这支三百乘的军队。 “走,去看看什么奸细这么历害。” 斗辛来到场上,正是士兵进退两难的时候。早有人将情况报了上来。 此时大喊一声:“住手,本大人就是斗辛。” 白丙看见斗辛过来,脸色更红了,头都不敢抬起来。堂堂百乘之将,却被一个奸细挟持,这辈子都难以清洗这个污点。 斗辛温和地看了看蒙荻,说道:“放开白将军,包好伤口,到我帐中说话。”又环顾四周:“其余人全部退下。” 说罢,施施然背手而去。 蒙荻依言放开白丙,收起羽箭。 甫得自由,白丙跳开两步,抽出腰间短剑指向蒙荻,正待大喝左右拿下。 斗辛头也不回冷冷说道:“没听见我的话” 白丙一滞,又羞又愤盯着蒙荻。 蒙荻似乎没有看见,微微一笑,大步朝斗辛方向走去。 白丙无奈,提着剑恨恨跟上。 来到帐中,蒙荻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斗辛听完,默默沉思,并不作声。 “大人,这奸细居心叵测,千万不可中计。” “哦,为何这么说” “吴军汹涌而来,分明是救援蔡国,两国交战向来堂堂正正,遣派使者,摆明车马,哪有偷袭我国的道理” “吴国久居僻远之地,行军打战向来不讲道义,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即便如此,吴国舍弃水师优势,战车徒卒翻山越岭数百里奔袭郢都,岂非自寻死路” “这倒有理,沿途数道天险隘口飞鸟难渡,吴军仓促之间确是难以通过,除非……” “除非早已埋下暗子。”蒙荻接道。 “不错。”斗辛眼睛一亮。 白丙冷笑:“都是一面之词,你如果真是区区一个徒卒,又怎知道这些更不用说一人一弓击败吴军战车,夺得军马这等荒谬之事!” “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楚人!” 斗辛陷入了沉思,以手拈须似是难以决断。 良久之后,抬头下令:“速派轻车接应莫成将军,另多派斥候打探吴军消息。我马上去见左司马沈大人。” “大人不可,万一有假,沈大人那里岂不是成了谎报军情” “唉”斗辛一叹,“其实我早有疑惑,吴军看似来势汹汹,却一直避免交战,似有将我军拖在此处的意图。如果是声东击西之计,倒是讲得通了。” 蒙荻被安顿了下来,虽然没有当做阶下囚,却仍然被士兵重重监视。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疲于奔命,难得有个安全舒适的地方,蒙荻什么也不管倒头便睡。 白丙听说后,更是气得只咬牙,挥剑将案几砍得粉碎。 此时吴军前锋数千人已越过崇山峻岭,兵锋直指汉水,一路上攻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地。 有一点倒是被蒙荻随口说中了,吴国谋划攻打郢都多年,早就派人混入各个关隘,大军一到便里应外合,轻易拿下。 楚国上下都以为北方山区重重天险,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在吴军眼中尤如通途一般。 第六章 军议 天蒙蒙亮时候,斗辛回到营中,脸色阴沉。 斥候也陆续返回,淮水边上吴军大营仍然防守严密,远远看去连绵数里,旌旗密布。 吴王阖闾的王旗,孙武、伍子胥、夫概等军中大将的将旗赫然都在。 然而南下的痕迹也很明显,一队斥候沿着踪迹追下去了。 莫成一行中午才赶到,一到营地就被接进大帐,帐内站满各级将领,正在召开军议。 此次楚军攻蔡,共出动八百乘,以及一师的水师,共计十万余众。令尹子常亲自挂帅,麾下有左司马沈尹戌、大夫史皇、大夫斗辛等大将。 蔡国原为楚国的属国,因忍受不了楚国盘剥,投向晋国和吴国,又出兵灭了楚国附庸沈国。令尹子常大怒,发兵伐蔡,一举围了蔡国都城。 吴王阖闾闻讯亲率三万精锐沿淮水进击,因怕被断了后路,子常只好退回淮水以南,双方就此相持下来。 昨晚斗辛连夜赶往主帅大营,不想左司马沈尹戌不在,干脆直接找到了令尹囊瓦。 囊瓦正在帐中喝闷酒,当年向蔡侯索要玉佩皮裘不成,将其诱到楚国关了三年。此事朝野上下皆知,都说是他逼反了蔡国。 为堵住众口,囊瓦一不做二不休尽起精锐打算灭了蔡国。没想到吴国这么快出兵来救,现在可就骑虎难下了。 打,吴国水师善战,实在没有把握。不打,眼睁睁看蔡国就这么反了,向郢都的小皇帝也不好交代。 正纠结中,斗辛来报吴军可能南下偷袭郢都。气的囊瓦举起手中的酒樽就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也是世家出身,这种分兵之计也看不出来郢都远在数百里外,区区数万吴军也敢深入” 说罢也不等斗辛解释,令左右赶了出去。 斗辛闷闷不乐回到自己营中,收拾心情,召集众将军议。 此时虽有斥候回报,但情况仍然不明朗。 莫成进帐后,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莫将军,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快讲讲吴军是否已经南下。” “蒙大哥亲眼见到吴军主力已经连夜开拔南下。” “蒙大哥”帐内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堂堂百乘之将喊一个徒卒做大哥,真是羞于为伍!” “你”莫成气得脸通红,“蒙大哥箭术骑术高超,又救我一命,怎么当不得大哥” “哈哈哈,箭术骑术是不是高超,就凭你的眼光也能分辨出来” “你!”莫成一滞。两人素来不和,白丙箭术传自楚国箭神养由基,又兼天赋过人,立过不少战功,向来看不上靠父辈余荫进入军中的莫成,平时也少不了奚落莫成为乐。 众将早已习惯了二人争执的情形,不过白丙虽常常口出狂言,令人厌恶,但确有真材实料,颇得主帅器重。 偏将祝渠上前道:“斗大人,既然莫将军并未亲眼所见,吴军是否南下之事还需好好斟酌。” “不错,就算这名叫蒙荻的徒卒说的是真话,也可能是吴军的疑兵之计。”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 一时间众将议论纷纷,多数还是认为吴军南下不太靠谱。 莫成急了,大声说道:“武黑将军被吴军所灭总不会有假武将军所部也有数十战车,若不是遇见吴军主力,又怎会全军覆没现在吴军淮水大营必是空无一人,大人派斥候一探便知!” 白丙阴恻恻地开口道:“莫成,你不会是吃了败仗孤身逃回,担心问罪,硬编出个吴国大军南下的故事” 众将也安静下来,看向莫成的目光颇为复杂,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大人!”莫成急道:“大人一探便知。” “不必了”斗辛缓缓开口:“斥候回报,吴军大营与往常无异,吴王阖闾和诸将旗帜俱在。” 不等莫成再作辨解,继续道:“此事难以决断,等沈司马回来后再作商议,斥候要日夜打探,不可松懈!” 众将齐声应是。 此时斗辛又说道:“莫将军世代忠良,决不可能谎报军情,诸将慎言。徒卒蒙荻等人此番立下大功,当赏,蒙荻可率一乘之卒,其余人等各赏财物。” “不可,大人,只有甲士才可率一乘,此人不过是个徒卒,不合军制。何况身为甲士,需得有五驭五射之能,此人就算略懂箭术,怎能上得战车”白丙如同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开什么玩笑,在众人面前被挟持的仇还没报呢,还想成为甲士 五驭五射是对战车甲士的要求。 五驭即无论车速快慢,车铃要节奏分明;走在河边弯曲小路,车不能落水;通过有国君标志的地方,要从容致敬;在蜿蜒的道路上,要使四马合作默契,车身转弯流畅;田猎中能将鸟兽驱赶至车左面,供车身左侧射手射猎。 五射的要求是在战车飞驰中拉弓满到前手食指前只露出箭头;双臂舒展到与箭平行,稳定到可以放置水杯;弓身弯曲好似一口井;后手能夹四枝箭,依次连续射出;射出的箭不能是抛物线,要从下巴底下直穿敌人咽喉。 实际上五驭五射的要求算非常严格了,多数甲士难以达到标准。即使放低要求,以楚国疆域之广阔,也只凑齐千余乘作为常备军队。 只有贵族世家子弟从小训练才可能达到,白丙提出这个标准明显就是为难蒙荻,说实话,就是莫成等百乘之将都离这个标准有一定距离。 斗辛明白白丙的心思,但五驭五射确实是选拔甲士的标准,虽然平时执行起来颇有水分。 这时有头脑灵活的将领看出斗辛的为难,建议道:“不如让此人与白丙将军比赛箭术,如果胜出,可破格授一乘之卒。” “好”白丙一口答应,自已的箭术在军营中从无敌手,这徒卒不知在哪里学了两手,也只好唬唬莫成这般无能之辈,到时候让他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斗辛也想看看蒙荻是否有莫成讲得那么神奇,便同意下来,如果真得能杀一杀白丙的傲气,也是一桩好事。 第七章 斗箭 蒙荻端坐帐中,微笑地听着彭吉等人兴高采烈地谈论路上见闻。众人这时才知道莫成也是统率百乘的将军,这下可找到靠山了。 “今后要喊莫将军,别莫成莫成的,知道没有。”彭吉对于大家这般随意很是不满。 其他人早就在掰着指头算会有多少奖赏,连平时少言寡语的干英也喜孜孜的盘算这次能不能脱了匠人的身份。 “蒙大哥,会不会给你爵位啊”栗笑嘻嘻凑过来,“这次的战功可不小呢。” “爵位”蒙荻不语,轻轻抚了抚包扎好的左臂,刚进营就得罪了白丙,不被问罪就不错了,没看到外面还围着一队守卫虎视眈眈 这时众人才发现蒙荻受了伤,急忙围了上来,询问怎么回事。正说着话,有士兵进来,通知蒙荻出去比箭。 “比箭!”众人一愣,不是来封赏的 “蒙大哥都受伤了怎么比箭” “跟谁比” “白丙白将军。” 摸摸鼻子,蒙荻一脸苦笑,果然来了。 到了场中的时候,诸将都已到齐。军中尊崇强者,最喜欢博弈,周边的士兵虽然安静肃立,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兴奋。 莫成被人扶着迎了上来,一眼就看到蒙荻左臂上绑着的的布条,他并不知道挟持白丙之事。此事在军中已下了禁口令,无人敢提。 “怎么受伤了” 蒙荻微微一笑,“不碍事。” 来到斗辛面前,斗辛看了看蒙荻的左臂,皱皱眉,说道:“蒙荻,白将军要考较一下你的箭术,如果胜出,可为甲士,率一乘之卒,你意下如何” 蒙荻顺着斗辛的目光看去,白丙早已整装持弓立于战车之上。因为是比箭术,所以用的是两匹马的轻车,车上除了白丙,只有一个御者。 甲士,还是一乘之主,这可是实打实的贵族待遇啊,众徒卒都兴奋不已,彭吉更是露出羡慕的神情。浑然没注意到边上将士嘲讽的眼神。 斗辛又补充道:“白将军的箭术传自养由基大人,军中无人可及,如果你自认不敌,可以直接认输。” 莫成在边上说道:“大人,蒙兄手臂有伤,可否待伤好后再比” “是真有伤还是不敢比啊,我说莫成,刚才你不是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吗怎么现在怕了” 斗辛也带着征询的目光看向蒙荻。 “斗大人,荻愿意与白将军比试,不过条件可否改一改” “哦你想怎么改” 旁边传来讥笑声:“不识抬举,看样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还真敢奢望能胜” 众将也纷纷摇头叹息。 蒙荻不为所动,平静道:“如果荻侥幸胜出,愿为骑兵。” “骑兵原来你志在当一名斥候那也随你。车驾与御者都已备好,速速登车。” “大人,荻既愿为骑兵,自然是在马上比试,何须车驾。”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个时代,尤其是楚吴等江南地区,骑兵完全是个配角,一车可以当十骑。主要原因就是无鞍无鞯,一般的骑士根本无法在马上开弓,所以斥候配的都是短弓,还要停下马来才能射箭。 彭吉等人早就从小五小六那里得知蒙荻能在马上骑射,倒不觉得奇怪。只是听旁边议论似乎对手箭术极为高明,现在蒙荻又带伤,不禁平添了几分担忧。 场上早立好十个靶子,按照规矩,比试者的车驾从一端驰向另一端,在车驾奔驰过程中,要射出十箭,中靶心多着胜。 白丙自持勇力,将靶子设在了百步开外。这样的距离,不要说在高速移动中射中,就是站着射,也可称为高手了。 一声令下,双马战车一溜烟冲了出来,御者很公正,战车飞驰而过,根本没有留给白丙瞄准的时间。 白丙巍然站立车上,不慌不忙从背后抽出羽箭,信手拉弓,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箭矢不停飞出,转眼战车已经停下,众人凝神望去,箭箭中靶。不一会儿,有士兵来报,十箭全中靶心。 瞬时场上沸腾了,斗辛也轻抚长须,微笑点头,赞道:“不愧是神射手。” 白丙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得意扬扬折回,斜睨蒙荻,冷笑道:“如何” “白将军箭术高明。” “哈哈哈哈。”白丙闻声大笑,“现在认输,乖乖的当你的徒卒去,本将军大人大量,不会怪罪于你的。” 蒙荻也不多说,轻轻一夹马腹,马儿跃了出去。 靶子已经全部换过了,蒙荻左手持弓,右手抽出四枝羽箭,连珠般射出。又抽出四枝羽箭,毫不停顿再次射出。 最后两枝羽箭拿在手上,不知为何迟迟不射,直到快跑至界外时,突然斜倚马背,连续开弓。 众人看向靶子,一枝羽箭也没有。难道全落空了,连靶子也射不中愣了一会,讥笑声如潮水般涌来,面对嘲讽的目光,徒卒们羞愧地抬不起头, 斗辛也诧异地看向莫成。 唯有蒙荻神情自若,淡淡看向场中。 过了一会儿,士兵回报:“靶上无箭。但是……” “但是什么” “十个靶心均有孔洞。”士兵吞吞吐吐回答。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什么意思半指厚的木板都被穿透了 “不可能!”第一个喊出来的是白丙,其余人也纷纷附和,怎么可能百步在外射穿木板 “将箭靶呈上来。” “是。” 箭靶送过来了,每个靶心上都有一个洞,这时大家看向蒙荻的眼神全变了。 蒙荻苦笑,刚才其实是有苦自知,射最后两箭的时候左臂伤口崩裂,差点拿不住弓。只好靠身体的力量抵住弓身才勉强射出,幸好没有失手。 只有莫成注意到蒙荻满头大汗,手臂上浸透血色,急忙过来问:“伤口裂开了” “是的。” “快,先回去包一下。”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惊愕中的时候,号角声突然响起,有士兵来报:“令尹大人到。” “快,大开营门,诸将随我一同去迎接。”斗辛回过神来,慌忙吩咐。 囊瓦虽然斥责了斗辛,但也知斗辛这三百乘做为前军,摆在淮水边上,对战局举足轻重,便亲自过来督军。 一行十数乘战车从营门鱼贯而入,斗辛等人早立门口等候,见状赶紧跟上去。一行人本来直趋中军大帐,沿途见热闹非凡,召来斗辛一问才知缘由。 “此人就是说吴军南下的那个徒卒”囊瓦端坐车上,漫声问道。 斗辛赶紧带蒙荻上来拜见。 “不是说正与偏将白丙比箭么谁胜谁负” “令尹大人,我二人均中靶心,未分胜负。”白丙抢上一步,回道。 众人暗自腹诽,却不得不承认,按规矩确是平局。 “哦想不到徒卒中竟有这等人物,能与箭术冠绝三军的白丙将军平分秋色” 囊瓦眯着眼,淡淡说道,听不出是褒是贬。 “令尹大人,靶子毕竟是死物,既然难分胜负,末将愿与此人对战一场!”白丙一咬牙,大声说道。 众人一片哗然,谁都看得出蒙荻左臂血水已经浸透,根本无法持弓。 囊瓦却微微点头,“可。” 莫成急忙上前说道:“令尹大人,蒙兄臂伤发作,无法持弓,此战不公平!” “嗯放肆,姓莫的小子,你父在此都不敢如此说话,莫非是觉得我不会怪罪与你” 斗辛赶紧一把拉住莫成,囊瓦权倾朝野,一旦被记恨上,转眼就是家破人亡的事。 子常示意让人带路前往比试场地,斗辛无奈跟上,一边吩咐取来去掉箭镞的羽箭。 囊瓦哼了一声,说道:“去什么箭镞,真刀真枪的来。” 这不是要蒙荻的命吗斗辛此时已经明白,囊瓦此举是杀鸡儆猴,做给自己看的。 唉,斗辛拼命按住莫成,长叹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了。 蒙荻站在场边,拱手拜道:“狄愿认输。” “认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无论避战或不胜,一应徒卒全部处死。” 第八章 逆转 亲兵手持长铍一涌而上将徒卒团团围住,众人登时脸如死灰,双腿发软。刚刚还在为蒙荻暗暗打抱不平,怎么突然祸事就降临自己身上了 “为何” 囊瓦眯着眼睛看向蒙荻,在此时还能如此冷静质问自己的,满朝文武怕也没几个。 “胜,本尹就信你所言,不胜,你等均以奸细论处。” 蒙荻知道此事已无法更改,向彭吉等人一拱手:“诸位兄弟,想不到害了大家。” “蒙大哥说哪里话,没有蒙大哥带领,我们说不定早就暴尸荒野了。” “对啊,这辈子能学会骑马射箭,值了!” 众人虽然战战栗栗,仍然强装笑容,反过来安慰蒙荻。 从不说话的仲婴也开口道:“一死而已。” “不错,一死而已,好兄弟,我先走一步。”蒙荻哈哈一笑,纵马跃向场中。 残阳如血,寒风猎猎,飞驰的战马仰头长嘶一声,蓦然停下,人立而起,双蹄似踏向空中。 蒙荻右臂擎着长弓,回头指向白丙大喝一声:“来战!” 周边的将士暗暗心折,一人一骑,居然生出些许铁血沙场的壮烈来。 军中向来崇尚英雄,白丙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偏偏行这等卑鄙手段。淫威之下无人敢站出来说话,却早已心生鄙夷。 白丙刚才被嫉恨冲昏头脑,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也知此事过后,怕是会成为众人口中笑柄。 正踌躇中,猛听一声大喝,心神一震,竟被蒙荻气势所夺,僵立不动。 直到耳边转来囊瓦不满的哼声,才回过神来,急催御者驾车冲出。 按规矩,双方不得离开场外,只能以弓箭攻击。 众人虽然佩服蒙荻的气概,却知道结局早已注定,这不是一场比试,而是一场猎杀的游戏。 蒙荻并未等死,纵马在场上绕起了圈子。 白丙毕竟久经沙场,早已收拾心情,持弓盯着蒙荻。 战车逐渐逼近,白丙狞笑着举弓就射,只听弓弦响处,蒙荻身形突然消失。 马并未停下,跑出射程后,蒙荻又出现在马背上。 众人一声惊叹,无不动容,莫成也目露喜色,旋即一黯,躲过这一箭,还有下一箭,左右是个等死的局面。 白丙也被蒙荻的骑术吓一跳,又抽出箭来,不停射出。 蒙荻在马上腾挪翻滚,有几次甚至从马腹中钻过,竟奇迹般一一躲过。 围观的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再也抑制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彭吉等人更是生出一丝希望,莫非等箭射光就赢了 囊瓦的怒意更甚,下令击鼓,鼓声阵阵响起。 这时战车不知不觉已将蒙荻逼至一角,游走的余地已大为减少。 闻听鼓声催促,白丙心一狠,抽出数枝羽箭,连珠射出。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一人一弓便可射出一片箭雨,如花朵般绽放,虽然杀伤力弱些,但胜在覆盖面大,几乎无可躲避。 果然只听一声闷哼,蒙荻一下子伏在马背上不动了,身形摇摇欲坠,手中的长弓垂下来挂在脚边。 场上场下一片安静,鼓声也停了下来。 莫成和彭吉等人脸色一片惨白,虽说结局早已注定,但总抱着一线希望,现在留下的只有绝望。 囊瓦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斗辛前去帐中议事。 心情最复杂的还是白丙,面对伤了一臂无法开弓的对手,自己一壶箭居然射了七七八八,才靠绝技取胜。意兴阑珊地收起弓箭,示意御者靠近。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蒙荻突然抬头转身仰躺在马背上,右脚顺势勾起长弓,右手扣着一只羽箭,搭在弦上,闪电般射出。 白丙猝不及防,右肩已经中箭,大喝一声仰面便倒,摔下车去。 只有廖廖数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蒙荻假装受伤,引诱战车近前,然后以右脚固定弓身,右手控弦,出其不意射中白丙。 那么问题来了,箭从哪里来刚才蒙荻以一往无前的姿态上场时,并未取箭。众人只以为是自暴自弃之举,现在想来,似有深意,白丙就是因此而毫无防备。 所以结论是,这枝箭来自于白丙射出。 将士们沸腾了,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逆转,但并不妨碍他们用欢呼来表达对蒙荻的敬意。 囊瓦脸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目视着蒙荻端坐马上,远远地欠身行礼。 为官多年的他知道,士卒的意志是卑微而软弱的,但如果联合在了一起,却不可轻侮,这就是众怒难犯。 “蠢货!”囊瓦一拂袖,连大帐也不进,自顾回营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较轻松了。 白丙整日躲在营里养伤,估计就算好了也不敢出帐。 按照事先约定,蒙荻成了一名骑兵。不过斗辛专门拨出一卒(百人)会骑马的,以及百匹战马,由蒙荻担任卒率,彭吉等人也纳入此卒。 这一卒骑兵归斗辛亲自指挥,军中其他将领无权过问。 蒙荻整天带着这卒骑兵练习骑术和箭术,一些战车甲士不屑当骑兵,却十分佩服蒙荻的箭术,总是找借口来偷师。 蒙荻也不藏私,问什么就教什么,军营里处处充满比学赶超的氛围。 大帐中斗辛正与两名偏将议论,吴军大营仍然毫无异常,南下的斥候已经派了两拨,却一个也没回来,估计凶多吉少。 “不如让我带百乘过去冲一下吴军大营,便知虚实。”莫成伤势恢复的不错,有些跃跃欲试。 “不可,大军出动要有令尹大人或司马大人的手令。” “那就让蒙荻的骑兵去试探一下,或许有所发现。”祝渠建议,自从蒙荻在场上大展身手后,众人对他的期望无限提高。 斗辛沉吟道:“骑兵才成军数日,不知训练的怎么样了。” “听说蒙荻练兵之法颇有新意。” “哦,去看看。” 三人一时计议不定,干脆决定去参观下骑兵营地。 骑兵营地单独划出,远离大帐。三人到达的时候被眼前的热闹气氛搞得摸不着头脑。 士兵们有的在刷马,有的在喂养草料,还有的搂着马颈喁喁私语。就是没有一个在训练。 蒙荻赶紧过来拜见,斗辛惊奇地问:“莫非没有派仆役过来” “骑兵不需要仆役,都让我退回去了。” 看三人一脸不解的样子,蒙荻施施然讲出一番道理来。 原来要用马,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性,但毕竟是兽类,要想让它懂得骑士的意图,应尽量沟通人和马之间的关系。时常抚摸,为其解痒,提供饮水,加草添料,并亲自洗刷,都是为了增加人马间情感,最终达到人马—体。 这些道理让斗辛等人大开眼界,但最关心的还是骑兵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至于达到蒙荻这样的水平,众人根本就没想过。 “训练三个月勉强能上战场,要成能胜之师,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只是这百余匹马真正能用于骑兵的不足半数,战车和辎车所用驮马都不适合。” 这样啊,三人对视苦笑,刚才的想法的确是乐观了点。 蒙荻见状忙问详情,得知要去探营,想了想,说道:“如果精选五十骑,再给我五十骑斥候,可以一试。” “只能给你三十斥候,明日出发!” 第九章 探营 楚国王宫。 年轻的楚昭王熊轸高高在座,子西在殿下奏报。 子西是熊珍同父异母的兄长,为人豪爽仗义,素有名声。楚平王熊弃疾死后,令尹囊瓦想废了当时不到十岁的熊轸,立子西为大王,被子西怒斥后才作罢。 因此熊轸一向惧怕囊瓦,却对子西信任有加。 “大王,有商贾传言汉水北岸发现吴国军队。” “兄长不必多虑,必定是吴国奸细传播谣言。”过了这个冬天就十八岁了,不比刚就位时的懵懵懂懂,熊轸现在越来越能真正进入楚国大王这个角色。 “汉水离王宫不过数十里地,小心为上。” “令尹囊瓦前些日子传书说已包围蔡国都城,数日内就可以灭掉蔡国。吴军总不能绕过令尹的重兵,从天而降” “为何不能须知吴国来此可不只有经过蔡国这一条路。” “兄长是说……”熊轸笑了起来,随着近年来囊瓦对自己的恭敬日甚,也从原来的畏惧变成盲目信任。“令尹曾跟寡人说过,吴国只是水师厉害,可借河流之利与我楚国争锋。吴军若要入楚,唯有沿淮水而来。” 不过出于对子西的尊重,熊轸还是令侍卫钟建率十余乘战车,前往汉水察看。 纪南城和麦城巍巍耸立,与郢都成犄角之势,子西独自立在高台之上,远远看着战车绝尘而去,默然不语。 楚国近年来屡有重臣被抄家灭族,朝中人人自危。巫臣、伍子胥、伯嚭逃到吴国得到重用,一心要杀回楚国报仇,晋国、吴国不断在边境挑起纷争。 囊瓦志大才疏,又兼贪财,任意逼反唐、蔡等属国,致使楚国失去北方屏障。 大王被囊瓦所惑,以为可以吞并唐、蔡两国,扩大楚国疆域,却不知晋吴两国在一旁虎视眈眈。 冬日的阳光明媚温暖,子西心中一片冰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罢。 …… 斥候的首领叫李言,很是健谈,对蒙荻佩服无比,明明年纪大很多,还一口一个蒙大哥叫得亲热。 李言原来居住在陇西,那里胡汉混杂,生存不易,后来跟随父母流落到楚国。因为善于骑马,积累军功被擢升为斥候首领。 从李言口中,蒙荻才知道李姓原来应该是理姓,祖上逃难时饥饿难忍,靠一颗李树的果子才得以活命,后来就改姓了李。 “蒙大哥你可别不信,我李家的祖先也是有来历的,皋陶知道上古圣人!” 看着蒙荻一脸茫然的样子,李言也泄了气,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父母是这么说的。 一行人边谈边行,大半天功夫,来到了一个山头。向下望去,吴军营帐就设在大河边,河面上帆影重重。 “就只能到这里了,”李言上前说道:“再过去就是吴军斥候活动范围。” 骑兵都围了上来,对着军营指指点点。 李言让斥候上来,一一指出军营中挂着的大旗,有吴王阖闾的王旗,有孙武、伍子胥等人的将旗。作为斥候,辨认敌军旗号是一项基本要求。 蒙荻凝视半晌,说道:“这是一座空营。” “空营”众人惊愕,下面旗帜林立,营内尘土飞扬,一看就是有大批兵卒在操练。 “不错,你们看,营地布置张驰有度,栅栏严整,说明统帅深知兵法。” “听说吴国请了一位名叫孙武的将军训练队伍,特别善于行军打战。”李言身为斥候头目,消息颇为灵通。 “既然善战,就不会不知道,将兵营布置在水边乃是大忌。另外,这里居高临下,无论是探查还是攻击,都是必取之地,居然无兵防守。此为其一。” 众人似懂非懂,李言也是打老了战的,心中一动,迟疑地问道:“难道是故意留出来方便斥候探查” “不错。现在已是黄昏,但炊烟稀疏,按营帐规模看,至少有数万兵卒。观看炊烟不仅稀少,而且是逐个点燃,必然有诈。此为其二。” “兵营内虽有烟尘,却始终在一处,聚而不散,如果所料不差,很可能是骑兵拖着树枝奔跑所致。此为其三。” 众人张口结舌,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可以相差那么大,原先来过探查的斥候更是脸红耳赤。 有一句话蒙荻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曾亲眼看到数万吴军南下。按斗辛所言,吴军总数仅三万余人,何必在此留下如此规模的营帐,必是疑兵之计无疑。” 虽然蒙荻说得肯定,但毕竟是猜测,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复命。 小五小六建议:“既是空营,我们不如直接冲进去” 众人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俩,就算是空营,凭这八十余骑就想平趟过去真是无知者无畏。 两人见大家都带着异样的目光看过来,知道说错话,顿时羞红了脸。 “不错,直接过去,不过不用进营。”蒙荻微微一笑,“所有人将布条涂上油脂绑在箭上,等天黑行事。” 布条,撕开衣服就有。没有油脂,但斥候带了大量松明,涂在布条上效果更好。 夜幕很快降临,兵营陷入黑暗中。骑兵悄悄来到营外一箭之地,果然几乎毫无戒备。 蒙荻将骑兵和斥候分成两两一组,一人手持火把,一人射箭,只要射中帐篷即可。 火把点起的时侯,吴军营中响起示警声,刁头中有士兵探出头来,被隐于暗处的蒙荻一箭一个射了下来。 绑着布条的箭纷纷射向帐篷,大火熊熊燃起。 火光中吴军士兵人影幢幢,不过人数太少,又无灭火之物,只能呼喊奔走,无可奈何。 骑兵轮流放火,时值初冬,西风已烈,风助火势,转眼已成火烧连营之势。 吴军士兵既救不得火,又不知营外敌军数量,只好弃营向河边狂奔,舟师也缓缓过来接应。 大火烧了半夜,渐渐熄去。 骑兵们待火势已成之后就撤回山头,兴奋地看着难得一见的奇观,火光映得数里外都是一片通红。 第十章 进退两难 回到营中天色已经大亮,虽然一夜没睡,但谁都没有倦意,只恨不得早点能向他人吹嘘战绩,大家连题目都想好了,就叫:八十骑火烧吴营。 听到亲兵禀报,斗辛急忙走出帐外,抓住蒙荻正准备行礼的手,急切问道:“情况如何” “确是空营。” “一把火烧了,不见大军踪影。”李言补充道。 “啊!”斗辛踉跄了一下,“如此说来,郢都危矣!” 顾不得多言,备马向中军营地赶去。 郢都确实乱成了一片。 钟建率领的十余乘战车刚渡过汉水,便遭到吴军大将夫概的迎头痛击。幸好作为楚都卫戍部队,战力相当不错,左突右冲之下,居然大部分杀了回来。 郢都城内响起急促的钟声,四城紧急关闭,士兵列队走上城墙。纪南城和麦城作为辅城,也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子西赶进宫中去见昭王,此时的熊轸不再是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正在殿中走来走去。一见子西进来,慌慌张张问道:“兄长,吴国打过来了,这可怎么办” “大王莫急,郢都城高水深,又有纪南城和麦城互为犄角,吴军就算来也未必能讨的了好去。” 熊轸闻言稍稍心安。 子西又继续道:“臣刚才在城门处遇见钟建将军,得知吴军不过数千人,并无吴王阖闾在内,想来只是前锋而已。臣这就去安排城防,必能坚持到令尹回师援救。” “对,对,得赶紧叫囊瓦回来”熊轸眼睛一亮,急忙下旨催促囊瓦回师。 这时,殿外进来一名宫装女子,曲裾轻摇,向熊轸和子西盈盈一礼。 “畀儿,你怎么来了” “大王,王兄,可是有敌来犯” “畀儿,这些事寡人和你王兄自会解决。” “大王,畀儿自幼跟随祝师学习巫舞之术,愿为大王分忧。” 来人正是熊轸的妹妹季芈畀我。 楚地盛行巫术,芈姓熊氏,就是上古大巫祝融的后裔。楚自立国以来,楚王向来就是群巫之首,又先后设置莫敖和令尹两个祭祀职位,执一国之权柄。可以说,楚国朝廷上下,几乎全是由巫师组成,大事小事,都要沟通鬼神,问于天地。 近年来,王室对于巫术兴趣日减,处理国事时,也不再事事先行占卜祭祀。 于是一些大巫就分离出去自行组成巫门,与王室的关系若即若离,十分微妙。而巫门也逐渐由占卜之术发展出巫舞、巫医等分支。 畀我作为祝融的直系后裔,血脉纯正,又天资聪颖,自小就被大巫祝末收为弟子,传授巫舞之术。 熊轸十分喜爱这个妹妹,闻言更是欣慰,温和的说道:“好,畀儿能有此心,不愧是我芈姓后人,若真有战事,一定请畀儿的巫舞之术助阵。” 斗辛赶到中军营地的时候,左司马沈尹戌正在主持占卜祭祀。 按照楚国规定,行军进退由司马拟定命辞,灼龟以卜战。 令尹囊瓦一向不相信占卜之说,但此时进退两难,也只好让沈尹戌试试看。 钻了孔的龟壳在火焰下慢慢延伸开复杂玄奥的纹路,沈尹戌凝神观看,脸色一变。 “如何”囊瓦腆着大肚子,斜睨着众人问道。现在楚国朝廷上下对巫卜之术态度暧昧,历代令尹中,不会占卜的可能也就他一人了,倒是民间反而更加流行。 “大凶。” “再卜。” “仍是大凶。” “再卜!” “不可,令尹大人,卜筮之道,先筮后卜,三次之后不可再卜,否则激怒鬼神,恐有大祸!” “哼”虽然不怎么相信占卜,但鬼神之说早已深入每个楚人内心,囊瓦也不敢轻易冒犯。 “即刻退兵!”囊瓦站起身来,见斗辛在一旁等候,也懒得多说,拂袖离去。 “沈大人” 沈尹戌抬手止住斗辛,慢慢转动手中灼过的龟壳,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抬头说道:“奉令尹大人之令,大军立即回师,斗大人率二百乘移师方城,以防敌军进击。” 汉水北岸。 夫概率领前锋部队正在四处烧杀抢掠,大军迟迟不到,就凭手下这数千人马,即使以他的自负,也不敢轻易渡过汉水进攻郢都。 日前一支以郢都过来的战车队伍,刚好遭遇,情急之下,不等整军完毕便发动攻击。可惜这支队伍甚是精锐,居然杀出重围,找到一处浅滩,涉水逃走。 一想起此事夫概就恨恨不已,将抓来的降卒通通砍了头。大军若再是不到,自己这几千人放在这里,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吴国的大军此时仍在崎岖的山路上奔波,虽然事先遣了暗子配合,又早有斥候探明道路,却还是低估了行军的难度。尤其是,根本没有想到即使到了冬日,山中仍是雨雾霏霏,湿滑难行。 “快走!” 一乘战车的车轮卡在了岩缝中,任仆役和甲士如何努力,就是纹丝不动。 伍子胥扬起鞭子盖头盖脸就抽了过去,连过来劝解的偏将也挨了几鞭。 孙武在边上摇头叹息,眼看报仇有望,却被阻在山路上,伍子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连日来打死打伤的士卒已有多个。 此时,有兵士来报,吴王召集军议。 阖闾自己的车驾并没有带来,换了一乘普通的驷马戎车。车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木盘,上面有泥土捏成的山川地形。 这还是申公巫臣从晋国带过来的好东西,连同战车之法一起传给了吴国。 为了制成此盘,阖闾遣了无数斥候,历经数载方成,这也是此次敢于绕道偷袭的底气所在。 众将静静站在边上,不敢打搅阖闾的沉思。 良久,阖闾开口问道:“夫概已率前锋到达汉水,大军却仍在山中蚁行,前后相差百里,诸将可有何良策” “大王”伍子胥抢上一步,“我已严令加快速度,凡有缓行者,一律斩首。” 众人皆默然,连日下雨,这山路可不是说快就能快起来的。无论是战车还是粮草辎重,最怕的就这种蜿蜒小径,又滑又陡。要是都砍了头,到时候谁去打郢都 阖闾也皱了皱眉,又问道:“唐、蔡两国军队现在何处” 有将上前回报:“身后百余里处。” 阖闾又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又说道:“夫概来报,已与郢都守军在汉水北岸交战,想来楚军很快能得到消息。” 众将闻言顿时议论纷纷,如果让楚国大军早一步先回到郢都,那么此次偷袭不仅无法成功,还将自己陷入绝境。 “那么诸将觉得是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为好” 第十一章 成军 “大王!”伍子胥泣声扑倒在地,“大王,我吴国上下苦心谋划数载,才有今日之机会,眼看郢都城在望,怎么能轻言放弃” 众人看着白发苍苍的伍子胥痛哭流涕,心中不忍。原本绝妙的一次偷袭行动,竟因连日下雨,山路湿滑,拖延了行军。莫非真是天意要不然楚国怎么会冬天也这么多雨。 阖闾默然不语,他又何尝不知伍子胥急于报仇的心意,但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可拿国运来快意恩仇。 “子胥大人,我吴国举国精锐都在此,一旦到达郢都时,楚国大军已经严阵以待,那时候想进不能,想退,怕也是难于上天。” “吴国赌不起啊,子胥大人,吴国数代积累,方有今日强盛,切不可毁于一旦。” 众将见阖闾已生退意,便纷纷附和。 伍子胥只哽咽不语,突然像抓住救命绳索般看向孙武,急切道:“长卿,你向来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孙武一叹,说实在话,连日下雨,士兵又累又饿,即使强行赶到郢都,怕也不堪一战。既然是偷袭,便胜在出其不意,现在看来,楚军很快便能得知消息,偷袭无疑已经失败。 但伍子胥对自己有提携推荐之恩,却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缓缓说道:“倒是有一计,不知大王愿不愿意冒一次险。” 囊瓦是在路上接到吴军逼近郢都的消息,不禁大骇,急令大军速行。 直至渡过汉水,仍不见吴军踪影,这才松了口气,进宫拜见昭王。 郢都城内这几日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肆井之间也冷清了不少。囊瓦一路行来,眉头暗皱,堂堂楚国都城,岂可如此萧条当即下令酒肆店铺立即开业,家家户户不得闭门。 熊轸见囊瓦来的快捷,大夸忠心。 囊瓦自不会提起早已启程返回之事,只说已围住蔡侯多日,眼看就要得手,接到大王旨意,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言语之间,颇为可惜。 反倒是熊轸不住安慰,只消赶走吴军,蔡国区区弹丸之地,以令尹之能,随时可取。 子西冷眼旁观,虽不喜囊瓦为人,却不得不承认此番回师神速。 君臣三人当下议定,调兵遣将,要一举消灭吴军,留下吴王阖闾。 囊瓦在汉水以南设下大营,升帐议事。 此时楚国国力还比较强大,有数千乘战车,徒卒数十万,在诸侯中也算一霸。但疆域广阔,兵力分散。幸亏出征蔡国的大军返回,这样算起来短时间内郢都城附近可聚集兵力十余万之众。 沈尹戍提议,由囊瓦亲自在郢都坐镇,阻住吴军前行之路,自己则前往秦国和晋国边境调兵,偕斗辛驻防在方城的部队,沿淮水向东,断了吴军后路,将吴军困死在山林之间。 回师之事让囊瓦颇为满意,对沈尹戍的信任大大增强,当即同意。 楚国虽然在边境与吴国争锋时常落下风,但毕竟底蕴深厚,此刻战争机器全力运转起来,大有将吴军精锐一口吃掉的态势。 方城依山傍河,地势险要,是楚国北方门户。历代楚君在此筑起无数关隘和石墙,蜿蜒在群山之间。 斗辛退兵此处后,到处收罗战马,将骑兵增至五百之数,蒙荻因战功擢升为副将,统领骑兵。 白丙自感无颜继续呆在军中,跟随囊瓦回师郢都。 战争似乎变得遥远,甚至斗辛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忧虑之色仍难以尽去。 空地上传来一声声喝彩,原来是蒙荻将骑兵分成两队比赛。 楚国将领向来有比赛射箭的传统,但是形式繁复,称之为射礼。 蒙荻对骑兵只有一个要求,三通鼓声后,所有人必须在马上将十枝羽箭全部射出,然后以中靶多的队伍获胜。 刚开始大家热情高涨,大呼小叫,几轮之后个个苦着脸,举不起弓来。不少骑兵更是掌握不了平衡,不是跟其他人相撞,就是自己跌下马来。 围观的将领望着箭靶上寥寥无几的羽箭都摇头叹息,这么乱哄哄的,也叫训练射箭本来是一件高贵的事情,却被这群粗鄙之人糟蹋了。 幸而蒙荻威望很高,又有斗辛支持,才没有闹出乱子。 比赛结束后,蒙荻并没有让骑兵下马,除了大小解,所有骑兵必须一直呆在马上,进食也要跟战马一起。 除了原先为斥候的,许多人从来没骑过马,十多天下来,大家都瘦了一圈,彭吉等人更是叫苦连天。 按照军功,彭吉已经可以封为士,迈入贵族的行列。 一旦回到郢都册封为士,再通过考核,就可以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持戟之士,威风凛凛地站在车右,这一直是他的梦想。 然而现在却很纠结,骑兵的训练虽然很辛苦,却很有乐趣,同袍们在一起也很开心。 尤其是直觉告诉他,跟随蒙荻获得军功的机会远比做一名车右大得多,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一边叫苦,一边努力训练。 其他人就简单多了,除了原先就是斥候,多数骑兵是由干英等徒卒和仆役组成,能学会骑马和射箭,吃点苦又算得上什么 这种日夜不休的训练,骑术和箭术提高很快,至少因为相撞而坠马和拉弓的时候用力过猛摔下来的情况一天天在减少。 斗辛私底下问过蒙荻,为什么练得这么着急,导致许多骑兵因为受伤或者身体吃不消而减员。 蒙荻无法解释,在他心中有一种预感,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不能短时间内让骑兵形成战力,那么到了战场上反而成了累赘。 最后剩下的三百骑兵列队站在营前,接受检阅。 个个看起来黑瘦疲惫,却腰杆挺直,眼中闪动精光,静静肃立,除了身边的战马偶尔打个响鼻,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 一声令下,所有骑兵上马,随着鼓声纵马拉弓,收弓,一气呵成。 队列并不整齐,射出的箭也参差不齐,很多没有中靶。 蒙荻却满意地笑了:“好,能骑,能射,可以成军了。” 第十二章 初战 冬天的汉水越发干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滩涂,有些地方水流已经断断续续。 此时的两岸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南岸楚军一直在不断聚集,营帐越来越多。而北岸只有数千吴军,静静地似乎在等待什么。双方隔着窄窄的水面相持。 郢都城内今天已经砍了三批脑袋了。 囊瓦见心腹大将武城黑进来,烦闷的挥挥手,让歌姬和乐师撤下。 “令尹大人,末将来的路上看见城门挂着不少人头。” “还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国人。”原来郢都城内来了许多逃难的商贾和贵族,与城里国人一起议论国事,背地里骂囊瓦无能,不敢渡过汉水。 武城黑心里一个咯噔,杀些商贾无所谓,擅杀国人和贵族可是大事。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赶紧禀报大营情况。 汉水南岸的楚军已达十万之众,战车千乘,能到的基本都到了,粮草箭矢也已备好。 “吴军是什么情况” “仍是夫概部下五千人,车十数乘。” 囊瓦有些疑惑了,吴军这是想干什么阖闾到哪里去了 “大人,斥候已经放出去百里,没有丝毫吴军踪迹。” 武城黑昨天跟白丙聊了一夜。白丙跟随大军回来后,被囊瓦看中,让他作为自己的副车,留在军营里。 两人原本就比较熟悉,时常在一起饮酒。白丙曾失了脸面,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而武城黑的族弟武黑,就是死在夫概手里,所以两人都想说服囊瓦出兵。 囊瓦也很郁闷,说好自己守在汉水,沈尹戍绕道背后攻击吴军,可在外人看来,却是十万楚军被区区数千人压着不能动弹。 “大人,如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吴国大军根本没来,此为疑兵之计,要么吴军困在山中,尚未到达。” “再说,就算两边夹击的计谋能成,到时候人们只会说沈司马奇兵立下大功,而大人您畏战不前。” “敢”囊瓦狠狠地将酒樽摔在地上,“谁敢胡言乱语,抄家灭族!” 话虽如此,心中已是暗暗后悔,怕真是被沈尹戍算计了。 这时下人来报,大将薳射和史皇求见,也是来求战的。 囊瓦有些犹豫,吴军战力强悍,万一遇见吴军主力,可没什么把握。 武城黑似是看出囊瓦的担忧,劝说道:“大人,只须多派斥候远远打探,一旦发现吴国大军,退回汉水坚守便是。” “好”囊瓦一拍案几,“出兵!” 在舟师的护卫下,几座浮桥迅速架起,水边滩涂太软,战车容易陷入,因此浮桥一直延伸到坚固的地面。 武城黑亲率二百乘作为前军,浩浩荡荡跨过浮桥,来到对岸开始列阵,舟师沿着江面一字排开,舟上的弓手持弓以待。 吴军冷冷地看着,预想中的半渡而击没有出现,也没趁楚军立足未稳就发动攻击,一直就这么看着。 闹哄哄的楚军在鼓声和甲士们的大声吆喝中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列好阵势。 这可不是百多年前宋襄公的年代,讲究“不鼓不成列”的贵族式打法。诸侯间礼崩乐坏,早已变成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了。 武城黑看着自己的队伍整齐队列于前,心中大定,暗暗嘲笑吴军迂腐。 楚军排的是鱼丽之阵,一偏二十五乘在前,徒卒在后,而后循环排列。武城黑在戎车上击鼓,阵列缓缓向前移动。 距离渐渐缩小,吴军仍松散站立,除了中间几乘战车,其余全为徒卒,手持长戈。 接近一箭之地,楚军停下重新整理好队列。然后鼓声突然变得猛烈而密集,前排战车一声呐喊,带动全军一头撞向吴军。 武城黑的戎车向来冲在最前,此时他双臂袒露,奋力击鼓,耳边似乎已听到吴军在马蹄下哀嚎呼喊的声音。区区数千徒卒,一轮冲击足以击溃。 果然,战车还没靠近,吴军一声呐喊,转身就跑,楚军战车毫不犹豫继续碾压过去。 武城黑意气风发,鼓声越发激昂起来。就在此时,戎车突然一侧,武城黑立足不稳,差点被抛出车外,正想大声怒骂,却见身边战车纷纷倾覆。 徒卒紧接着冲到,站在倾覆的战车边不知所措,后面的战车不知情由,继续撞了上来。 一时间,马嘶声,哭喊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武城黑茫然四顾,手中的鼓槌早已停了下来。身前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土坑,战马虽然身披重甲,却无法防住来自地面的暗算。战车最怕的就是坑坑洼洼的地形,尤其是在冲锋的时候,不是马腿折断,就是跑偏撞上自己人。 后面的战车收不住脚,一波一波地撞上来,只有最后数十乘起步较迟,压住了速度。但因为失去了将令,只能列队等候。 吴军并未跑远,转身杀了回来,长戈挥舞,轻松收割楚军的生命。 戎车的御者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才能第一时间止住马势,没有倾覆,此时与车右一起拖起武城黑往回便跑。 殿后的副将指挥剩余的战车压住阵脚,却想不到溃兵如潮水般涌来,一下就将阵势冲得七零八落,后面吴军趁势掩杀过来。 眼见事不可为,奋力将武城黑救起,一路逃命去了。 败兵一直逃回南岸,得到舟师接应才敢停下。 吴军也不为己甚,顺手毁了浮桥,便收兵扎营。 回营清点人数,人员折损六七成,大多死于践踏和挤落水中。战车损失较大,只回来三十多乘。不少战车陷落在滩涂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被吴军收走。 武城黑背缚双手,跪在中军帐前。 刚才这一战,囊瓦等人隔着汉水看得清楚,武城黑贪功冒进,一开始就全军突击,中了吴军的奸计,按律当斩。 然而此人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实在下不了手,于是左右看向诸将。 史皇知道囊瓦心意,上前劝说:“武将军一心为国分忧,是有些性急,不如令他将功补过。” 左右齐声附和,囊瓦才阴沉着脸责令武城黑重整部下,明日再攻。 次日,武城黑和史皇同时出兵,多搭浮桥,一起过了河,来到吴军营前。 吴军旗帜仍在,却一片安静,令人上前探看,乃是一座空营。 这时斥候回报,吴军已经连夜撤走,现在三十里外。 第十三章 中计 接下来数日,吴军总是打打停停,每次让楚军吃点小亏后,便远遁数十里。 这一追一逃,地势渐渐变得崎岖,已是大别山麓,距离郢都数百里。 期间众将一直劝说不要再追击了,大将薳射更是挡住车驾力谏,吴军这种打法,分明是诱兵之计。 然而囊瓦早已气昏了头,十万大军拿不下五千徒卒,还屡屡损兵折将,回去不知被别人怎么嘲笑。再加上斥候一直没有发现吴军主力,也不用担心被断了后路。 眼见薳射不知好歹,拿起长弓就砸了过去,薳射不敢躲避,被砸的满脸鲜血。众将议论纷纷,却无人再劝了。 白丙眼睛一亮,上前施礼道:“吴军就在前方三十里处,已是疲惫之师,末将愿率轻车先行,日落前拿下夫概人头。” “好”囊瓦留下白丙原本只是看中他的箭术,在身边充作副车保护自己。现在看来,倒比其他人要懂事许多。 “给你两百乘轻车,不带徒卒。只需阻住夫概去路,便是大功一件。” “得令!” 蒙荻的预感是正确的。 沈尹戍带着从秦、晋边境调来的数万士卒已来到了方城,令斗辛率所部跟随,一起前往息城,息城就是蒙荻等人火烧吴营的地方。 “吴营都一把火烧光了还去干什么” 斗辛在帐中召集副将军议,莫成诧异地问道。 “沈司马要将吴国舟船也烧了,让阖闾来得去不得。” 此时众人已经知道吴军兵临汉水的消息了。 “那日在山上看到舟船数量并不多,吴军既然要舍舟等岸,为何非要选在息城” 。蒙荻沉吟片刻指着地图说道,虽然刺在兽皮上的地图非常粗糙,但几条大河和大山都标了出来。这几天跟士卒也了解到不少信息,基本能对照起来。 众人凝神看去,却不明所以。 蒙荻解释道:“息城附近的淮水曲折难行,水面又窄,舟船难以掉头。况且息城远离蔡国,极易受我攻击,吴军远道而来,最重要的就是防止后路被断,吴军统帅既能布下如此偷袭之局,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那你觉得吴军舟船会泊在哪里” 蒙荻目光看向淮水下游,手指轻轻一点。 “州来” “不错,州来附近水面宽阔,舟船可进可退。同时州来至息城,无山川阻隔,行军便利。如果我是吴军统帅,必然在州来登岸,一路行至息城,再折向南。” “这……” 众人将信将疑,斗辛一叹,说道:“沈司马征战半生,果敢坚毅,这等推测之语说了也没用,先到息城再看。” 几条残破的帆船停靠在岸边,随波微微起伏。 沈尹戍在烧成白地的吴营旧址边上,看着淮水缓缓东流,一声不吭。许久之后,让人唤来蒙荻。 “你就是一把火烧了吴营的那个徒卒” “正是。” “听说你常有惊人之语,早就知道舟船泊在州来” “只是猜测。” “那你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去州来一来一回要十天半月,士卒连日赶路,已疲惫不堪,不如就在这里顺着吴军踪迹南下。” “好,大军行动缓慢,我再抽两百善骑者给你,充做先锋,即刻南下。” 沈尹戍带来的楚军以战车为主,每日只能行军二三十里,现在不到十天就强行二百多里路,不少士兵掉队,车辆也急需修理,实在是不得不停下来修整了。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囊瓦的十万大军已被诱到了大别山下。 白丙意气风发带着二百轻车,狂飙突进,果然在日落前截住了吴军,但代价也是巨大的,数十乘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损毁了。 看着夫概部下不足千余,个个带伤,面如菜色的样子,白丙哈哈大笑,只要拿下夫概,就算这二百乘战车全折损了也没关系。 “夫概,白丙在此,束手就擒可以饶你不死!” 夫概居然也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喝道:“白丙,束手就擒可以饶你不死!” 白丙怒极,张弓欲射,只听一声鼓响,山谷中冒出无数吴军,箭矢铺天盖地而来。数轮齐射之后,场上安静下来,楚军数百甲士无一存活。 可怜白丙刚有了立功的机会,转眼就死于非命。 阖闾最后还是采纳了孙武的计策。孙武建议,既然已经无法奇袭,不如将大军藏匿在大别山附近。楚人以为吴军会寻求速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令楚军失去目标。 再以先锋在汉水附近活动,楚国令尹囊瓦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没找到吴军主力,必不会容得区区小股吴军骚扰。一旦成功将囊瓦诱至大别山附近,就可以聚而歼之。 阖闾也是好冒险之人,闻言两眼发光,当即同意,准备遣人换下前锋夫概。 孙武急忙进言:“不可替换夫概将军。” “哦夫概勇武好战,从不认输,叫他败退诱敌,怕做的不像。” “正是需要夫概将军这样勇战之人,这诱敌之计才能成功,如果一击就溃,反而骗不了囊瓦。” 正如孙武所料,夫概接到旨意后大发雷霆,硬是与楚军狠狠打了几战,才慢慢后撤,引得楚军一路追来。 囊瓦此时满脸苦涩,白丙出发不久,周围就出现了大批吴军的踪迹。派人打探,发现吴国和唐蔡两国的旗号均在,人数怕有六七万不止,这时就是傻子也明白,吴军主力埋伏于此了。 楚军急忙后退数里,找到一处开阔地带列出阵势。囊瓦已经没心情责怪斥候了,其实也怪不得斥候。吴军主力南下后,并未直扑汉水,而是向东绕了个大圈来到大别山麓。斥候只奉命在南北探查,自然找不到踪迹。 现在的问题是,楚军追的太急,十万大军沿途分散如长蛇一般,蛇头与蛇尾相距百里,仓促之间,根本无法收拢一处。 而吴军以逸待劳,此战不用打也知道输了。 中军帐中,一片沉默,看着囊瓦六神无主的样子,众将心里嘀咕,要不是你执意追击,听不得劝告,又怎么到此地步 囊瓦此时已心生退意,自己堂堂楚国令尹,怎可以置身如此险地。 拿眼看向史皇和薳射二人,说道:“不如马上撤回汉水,吴军多徒卒,追不上战车。” 薳射忙道:“不可,若是吴军衔尾追杀,十万大军将溃不成军。” 囊瓦暗恨薳射倚老卖老,总是不给面子,却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愚蠢。 史皇见状,只好上前说道:“此去十数里外有一地名为柏举,地势开阔,利于我军,不如在那里与吴军一战。同时收拢人马,若是难以取胜,也可且战且退。” 众将议论了半天,也只有此法可行,就布置下来,各自领命安排去了。 待众将离去后,史皇独独留下,问道:“令尹莫非想弃军而去”两人相交数十年,早看出囊瓦心意。 囊瓦默然。 第十四章 烟消云散 清脆的蹄声踏碎了清晨林间的幽静,一队骑兵正在山间疾驰,突然为首的骑士一拉缰绳,在马嘶声中停下,身后骑兵纷纷止住马势。 “蒙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卒长李言靠近前来。五百骑兵被分成了五卒,表现突出的被任命为卒长。彭吉、小五还有李言都在其中。 “郢都在南边,吴军却向东去。” 李言仔细观察了一会,点点头,“不错,可向东只有绵绵群山,吴军去做什么” “从一路痕迹看,吴军似乎耽误了不少时间,大军离开此处最多只有十天,沈司马说的汉水北岸吴军应该只是少量先锋。来人,速报沈司马。” 一路行来,蒙荻已有察觉,至此终于确定,吴国大军并未如期到达汉水。至于为什么向东去,也隐隐有所猜测,但此时最重要的是向南与汉水楚军取得联系。 前面就是一马平川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持续行军,大家的骑术大有进步,听到蒙荻的一身呼哨,都放开马蹄,疾风骤雨般飞驰而去。 没有找到吴军,却碰到了楚军溃兵。蒙荻拦住了一群四散逃窜的楚兵,才问明了情况。 溃兵里有一名甲士,他告诉众人,楚军与吴国和唐蔡两国联军在柏举一战,楚军大败,联军一路追杀。十万楚军,不知还剩下多少,反正一路败一路逃,一直逃到这里,被薳射将军收拢一起,大约有万余人的样子。 正埋锅做饭,一支吴军突然杀至,薳射战死,其余兵卒四散逃命去了。 栗熟知地理,惊奇道:“柏举到这里有一二百里路,你们一直被追了这么远” 甲士痛哭,刚开始还有战车,到后来战车损坏,只好跟着徒卒一起逃,一连逃了五六天,都快崩溃了。 蒙荻驻马沉思,刚才了解到这支吴军打的是夫概的旗号,有数千人,基本是徒卒,正在前方享用楚军做好的午饭。 夫概这人蒙荻听斗辛提起过,此人是一员悍将,一向贪功冒进。按甲士的说法,吴军主力应该没那么快到,很可能是夫概杀的性起,趁楚军军心已散,独自冲杀过来。 事实确实如此,夫概先前被囊瓦追了一路,郁闷不已,这次就想一路杀回到汉水,一报前仇,浑然不顾大军还远远掉在后面。 五百骑兵对数千吴军,蒙荻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虽然有自己在前开路,但山路难行,沈尹戍的楚军还在后面一天的路程。如果拔掉夫概这颗钉子,收拢败兵,未必不能一战。 让甲士带路,几名卒长一起悄悄绕到丘陵背后,观察情况。 吴军正席地而坐,分发楚军留下的食物,李言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轻声说道;“蒙将军,不如趁他们正在吃饭,一举冲过去。” 蒙荻摇了摇头,楚军始终保持一半人吃饭,另一半人在戒备,吃饭的人也都一只手抓着武器,看得出夫概很善于打战,硬冲发挥不了骑兵的优势。 悄悄退了回去,让骑兵分成两队,埋伏在前方。 吴军用饭后,在夫概的催促下继续前行。此时吴军业已疲惫不堪,刚刚吃饱,更是懒洋洋不想动。 才走下丘陵,一阵蹄声响起,侧面飞来密集的箭矢。夫概手下都是百战精兵,迅速转身列阵防守,然而骑兵射出一轮箭后,竟毫不停留自顾远去。 夫概正自惊疑,身后又有蹄声划过,箭如雨泼,吴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 混乱中勉强调整好阵势,身后的骑兵又已远去,稀稀疏疏射出去的箭,连马尾也追不上。 这个时代战斗都是直来直往,哪里见过这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打法。 夫概确实勇武过人,将手中长戈掷出,击翻一名骑兵,夺得马后,挥剑追向骑兵。 这段时间艰苦训练发挥了作用,骑兵不与他纠缠,只在吴军外侧游走。 夫概虽然勇猛,骑术却一般,砍杀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效果,只好气呼呼地又回到本阵指挥。 骑兵交替穿插,靠近了就是一阵箭雨,也不管有没又射中,始终保持速度。 几轮冲击下来,吴军再也维持不住阵势,一声喊,转身便跑。 夫概大怒,持剑劈倒几个逃兵,却止不住败势,最后被副将拉着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骑兵衔尾追杀,一直赶了十数里才收兵。夫概部下四散逃命,一时之间无法收拢,干脆直接往大营方向而去了。 看着众骑兵喜笑颜开,彭吉等人更是大呼要一直杀到柏举,蒙荻苦笑不得。在大军面前,这数百骑兵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更何况,这支骑兵还只是个雏形,顶多用来吓唬吓唬人的,刚才吴军本来就是疲军,骤然遭伏,不知楚军底细,才硬生生被打散了,真正死在箭下的倒没几个。 于是蒙荻就在此驻留下来,收拢残兵。 一日后,沈尹戍和斗辛风尘仆仆赶到了,吴军也推进到了前方五十里处。 得知骑兵骄人战绩,沈尹戍大声夸赞,但了解到战局已经糜烂至此,又沉默下来。 十万楚军,收拢起来的不到一成,还是以徒卒居多。据说囊瓦带着亲兵自己跑了,史皇、薳射、武城黑等大将全部阵亡,千乘战车尚存不足数乘。 沈尹戍是个倔强的人,千里奔袭,勉强带到此处的士卒已经不足一半,也是个个疲惫至极。 即便如此,仍然摆下阵势,迎战吴军。两边夹击的计策是他提出来的,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既然不能学囊瓦一走了之,那么就一死以谢君王。 结果自不待言,三战皆败,自刎而死。还是蒙荻带领骑兵,抢出头颅,与斗辛带着残余战车,杀开血路,奔郢都而去。 汉水是守不住了,兵败如山倒,连浮桥都来不及毁去,没有过河的士卒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处逃散。连在北岸大营驻守的军队也被残兵裹挟着退向郢都。 自此,楚国十五万大军,烟消云散。 第十五章 公主季芈 第十五章公主季芈 第一次见到季芈是在郢都的城墙上。 绛红色的身影衣袖翩翩,轻盈的脚步,应和着苍凉粗犷鼓声,有一种神秘而平和的气息。征战回来的士卒静静地看着,这一刻,暂时忘记了战败的忧伤。 彭吉说这叫“舞”,是巫的一种,歌乐鼓舞以娱诸神。 这一抹红色在蒙荻的眼中久久不去,多么像山谷里的火光啊。 蒙荻倚在城墙上,孤独的感觉浮上心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楚人,像楚人般生活,像楚人般战斗,但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 这个世界就在眼前,却陌生而遥远。这不是自己的世界,自己仍然停留在那个满眼火光的山谷。 直到此刻,这一抹红色与那夜的火光渐渐重合。 来到郢都已经数天了,经历了起初的混乱,城市又开始逐渐变得平静。只是路上行人稀少,不断有被武装起来的国人和仆役来到城墙。 蒙荻的骑兵被安排守卫南城的一段城墙,那一战过后,骑兵折损大半,李言、仲婴都阵亡了,赵苗死活不知。 彭吉回到家中见过妻女,又匆匆赶回来,此时正在低声地埋怨栗不够意思。 栗走了。 一个家人打扮的老者低声在耳边讲了几句,栗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跟大家说,父亲病重,要急着赶去见最后一面。原来栗是越国人,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子,甚至栗也不是本名。 蒙荻早就怀疑栗不是普通徒卒,至于为什么隐名埋姓跑到楚国来当个徒卒,既然不肯说,也就不必多问。此战估计凶多吉少,能趁机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红衣女子舞罢,在侍卫簇拥下离开城墙,转身的时候,分明看到的是一张清丽无比的脸庞,明眸中含有忧色,秀气的鼻梁微微翘起。 彭吉是个好事的人,屁颠屁颠地跑去打听,回来后神秘地告诉大家;“是季芈公主,大王的亲妹!” 众人更觉惊艳,原来是公主啊,怪不得像天仙一般。 季芈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战败的消息刚刚传到宫里,她就来到了熊轸的殿外,听到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她无法想象,身为楚国大王的兄长,会当着群臣的面表现的像个小孩子。 熊轸疯狂地打翻了案几,口里不停地说着:“郢都守不住了,寡人要离开,寡人不想去吴国。” 群臣面面相觑,还是子西大喝一声,才止住了熊轸的哭闹。 “大王,郢都城有纪南城和麦城作为犄角,城高水深,还有数万国人和仆役,未必守不住。” “对对,令尹重建郢都费了十年功夫,向寡人保证能固若金汤。” 一想起令尹囊瓦,熊轸又大声咒骂起来,十五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囊瓦无能,罪该万死! 子西无奈,只好竭力安抚,同时请申包胥速去秦国搬救兵,秦楚乃姻亲关系,熊轸的母后孟赢就是秦王的女儿,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好说歹说,才打消了熊轸逃跑的念头,子西匆忙领着城内仅剩的万余精兵出城到鲁洑江设营,鲁洑江卡在吴军和郢都之间,易守难攻。 季芈知道兄长不会想让自己看到失态的样子,也悄悄离开宫殿,到城墙上为楚国祈福。 吴军并没有让楚人等待太久,挥军绕开了子西,分兵三路,分别攻打郢都城、纪南城和麦城。 一开始,蒙荻守卫的城墙就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伍子胥和伯嚭都出身楚国,十分了解楚国君臣上下的想法,将突破口选在了不受重视的南城。 从清晨战到日暮,蒙荻双手已经酸胀不堪,城墙下铺满了吴军的尸体,直到鸣金声响起,才缓缓退去。 蒙荻心神一松,转身靠在墙垛上,一抹红色出现在眼前。 “让公主离开,这里危险。”用嘶哑的声音跟旁边的侍卫说了一声,便支撑不住睡去。 天还未亮,就被吴军的鼓声惊醒,蒙荻一跃而起,从墙垛中看去,数不清的吴军扛着梯子飞快接近,又一天的战斗开始了。 仆役忙了一夜运送的石块和木头很快消耗一空,箭矢也不多了,对于爬上城墙的吴军,只能刀劈手推。 蒙荻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吴军却仗着人多,轮番进攻,正觉得有些吃力,身边上来十数楚军,一阵猛砍,又将爬上墙头的吴军压了下去。 原来是公主的侍卫,回头看着季芈紧张却又坚决的眼神,本想赶走,转念一想,罢了罢了。 有这些侍卫的帮忙,这段城墙总算暂时守住了,边上的守将也急忙分出人手过来支援。 一切似乎向好的方面发展,吴军虽然凶悍,却一时间拿高高的城墙没有办法,纪南城和麦城也牵制了不少兵力,致使无法全力攻击。再攻了数个时辰后,又鸣金退去。 就在大家都歇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到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循声望去,不一会儿,就见上游的江水汹涌而来,一下子就将郢都城卷入其中。 城破了! 洪水直接冲垮了城墙,蒙荻直觉一股巨力推来,便被水流卷走。就在不分东西的时候,眼角闪过一抹红色,不假思索地一把搂住,正是季芈。 蒙荻蜷着身子尽力护着怀中的女子,在浪头中翻滚,只觉得浑身剧痛,不知撞断了多少骨头。 蓦地浑身一轻,停了下来。 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放眼望去,满目苍夷,处处断壁残垣。 怀中的女子已经昏了过去,正踌躇间,猛听到马嘶声。 原来有几批战马栓在高处,虽然没有被洪水卷走,却吓的不轻,拼命嘶喊。 蒙荻强忍伤痛,骑上战马,望人少处奔去,不一会儿就出了西城门,城门外是横着一条大河叫雎水,因为洪水的原因,雎水看起来浩浩荡荡,无法跨越。 只好沿着河流一路奔驰,竟意外发现有一叶小舟搁浅在河湾处,急忙将舟推到水中,抱着季芈跳上舟后,两眼一黑,也昏了过去。 小舟无人驾驭,顺着水流悠悠而去。 第十六章 荆家村 冬天的太阳带着暖意下山了,季芈身穿半湿半干的衣服,被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好冷啊,慢慢睁开眼睛。 耳边是潺潺水声,身上,咦,身上怎么趴着一个男子季芈大骇,急忙伸手去推。 好重……努力了半天,不仅没有推开,反而让硬梆梆的甲胄硌得生疼。 借着落日的余晖,季芈看清了这个男子的侧脸,就是城墙上的那位将军。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高高的鼻梁,刀削般的脸庞,一点也不像国中俊俏郎君的模样,不过倒也挺耐看的。 想起白天对自己凶巴巴的样子,季芈忍住羞意偷笑起来,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人。 男子皱了皱眉,似要醒来,吓得季芈急忙转过脸去,心里砰砰跳着,羞死了。 然而男子并没有醒来,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偷看。 天边闪烁着依稀的星光,小舟在水中轻轻摇晃,我这是死了吗季芈忽然觉得浑身轻松,比想象中要好多了,除了有点冷,有点饿。 糊里糊涂地想着,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男子就是蒙荻,昏昏沉沉中又回到了山谷,这一次,所有的画面都清晰无比。 我是大汉骑都尉李陵帐下亲兵蒙荻! 天汉二年,李陵奉武帝之命率兵五千出征匈奴,这一战打得何等惨烈。 因为缺马,堂堂骑都尉只能带着步兵出发,在浚稽山遭遇到单于主力,被匈奴三万多骑兵包围。 汉军驻扎在两山之间,以大车作为营垒,前排持戟和盾,后排用弓和弩,下令:“听到击鼓就进攻,听到鸣金就收兵。”匈奴见汉军人少,径直扑向汉军营垒。 李陵挥师搏击,千弩齐发,匈奴兵应弦而倒。匈奴军败退上山,汉军追击,杀匈奴兵数千。单于大惊,召集八万多骑兵一起围攻。汉军且战且走,几天后被困在一个山谷中。 连日苦战,很多士卒中箭受伤,三处受伤者便用车载,二处受伤者驾车,一创者坚持战斗。 箭矢射光,士兵们折断车轮辐条当武器,冲向匈奴。 作为亲兵,蒙荻一直跟随在李陵左右,身中数箭,一步也不退却。 战死而已!蒙荻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死在主帅前头,这是身为亲兵的骄傲。 鲜血模糊双眼,世界变成了红色,满山的火把似乎连成一片。真漂亮啊,像春天盛开的杜鹃,蒙荻好笑自己怎么会有空想到这些无关的东西。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猝不及防,李陵放下了武器,在拼死搏斗的将士惊愕的目光中,放下武器投降了。 不,李都尉,李将军,你不能投降!你忘了大汉的荣耀你忘了李家世世代代的荣耀 蒙荻双手颤抖,无力握住长刀,嘴唇嚅动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匈奴兵停下攻击,再次确认了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跌跌撞撞来到悬崖边,蒙荻悲声痛哭。 他是个孤儿,从小为李陵收养,虽未改姓为李,但也得以教授文字,学习武艺,还知道了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对他来说,李陵不仅仅是主帅,还是一切,然而现在一切都毁掉了,被李陵亲手毁掉了。 蒙荻一脚踏空,耳边传来众人大声呼喊:“蒙荻。。。”然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荆踔是荆家老二,踔这个字还是请了城里的读书人取的,说是疾行的意思。 还真是灵,荆踔从小就比别人跑的快,不仅跑的快,游泳也快,村里有什么事,都请他跑一趟。 这不,河水突然暴涨,荆家村靠水,自然发觉不同寻常,荆踔被老爹逼着到上游看看。 嘟嘟囔囔来到村外,就看到水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此时天还没黑透,定睛一看,是条小船,被河边的枝条缠住了,一浮一沉地摆动,船上似乎有人卧着。 荆家村位于睢水分岔处,交通阻隔,向来少有外人,荆踔急忙跑回村去大喊:“捡到个人!” 荆老爹气得拿起木杖就打,什么叫捡到个人 “是真的,一条小船,上面有人。” 村民们将信将疑,打起火把来到河边,荆踔得意扬扬地说:“看,是有人,咦,不是一个,下面还有。” 荆家村民风质朴,赶紧将二人抬回村去。 季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正微笑看着自己。 “哎,别动”见季芈想起来,老妇人赶紧说道,又端过热气腾腾的罐子,“来,把鱼汤喝了,暖暖身子。” “鱼汤”季芈有些糊涂了,死了以后不是回归祖地吗怎么还喝鱼汤 见季芈怔怔不语,老妇人歉意的说:“是不是粗布衣裳穿不惯家里也没别的衣服了。” 季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葛衣,四处看看,屋子里只有自己和老妇两人。 “我还活着吗这是哪里” “当然活着,这里是荆家村呀,来,趁热先喝汤。” 季芈哪知道荆家村在哪里不过确实饿坏了,接过罐子小口喝了起来。 老妇人微笑看着季芈,刚才老头子说,这位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上穿的是丝绸做的衣裳,用茹藘染的颜色。 茹藘是什么,自己当然不知道,但染成红色的衣服从来没见过。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知道的可多了,一定不会错的。 不说别的,看人家姑娘小口小口的喝汤,动作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轻轻放下罐子,季芈被老妇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说道:“还有一位……” “对对,还有一个跟你一起的,他们说是将军。” “他还好吗” “老头子正给他烤火呢,放心。”老妇人帮季芈躺好,“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们荆家村别的没有,鱼汤管够,那位将军喝了鱼汤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着,吹灭油灯走了出去。 黑夜里,季芈睁大眼睛无法入睡。 郢都怎么样了母后和大王怎么样了自己又是为什么到了这里知道自己还活着,无数问题接踵而来。 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她无比希望能够早点见到蒙荻,虽然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是她唯一熟悉的东西。 第十七章 但愿长久 黎明,在浓厚雾气中,荆家村开始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来到河边收起昨天放下的鱼筌。鱼筌是一种用竹篾编成的篓,口有向内翻的竹片,鱼虾进来容易出去难。 村民总是很容易满足,昨天上游暴涨,收获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在欢快的笑声中,浓雾渐渐转淡,最后消失无踪,初升的太阳预示着又是一个好天气。 季芈站在荆老爹家门口,目光忧郁。刚才去看了蒙荻,仍然未醒,额头烫的吓人。一夜不见,棱角分明的脸庞深深陷了进去。 荆老爹只是摇头叹气,这是得了风寒,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恍恍惚惚来到河边,望向上游方向。听老爹讲,这里是睢水的岔口,本来已经有些淤塞,要不是河水暴涨,小舟也不可能飘到这里来。 似是猜出了几分来历,老爹让荆踔出去打听消息。中午时分,荆踔慌里慌张跑了回来。 “楚国没了!” “楚国怎么会没了” “对啊,好端端怎么会没了” 村民围了过来,荆家村虽然闭塞,但好歹知道自己是楚人。 躲过老爹的木杖,荆踔不敢再卖弄,赶紧说道:“是真的,郢都城被吴国占了,听说男的杀光,女的全……我不敢靠近,就跑回来了。” 村民们沉默了,虽然郢都很近,可这些事好像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村民小声问:“那我们以后是楚人还是吴人” 季芈只听到四个字,楚国没了,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倚靠在门上,泪水夺眶而出。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守在蒙荻身边。白天穿着绛红色的衣裳跳起巫舞,祈求鬼神。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默默凝视着蒙荻憔悴的脸庞。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虽然这稻草也快沉下去了。 村民小声议论,都道她已经疯了。 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原以为会这样一直沉沦下去。眼前闪过一抹火焰,蒙荻努力睁开眼睛想看得更清楚。 火焰在身边灵巧飞舞,在一声惊呼中蓦然停下。 季芈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蒙荻喝了鱼汤,精神还不错,对这季芈微微欠身:“公主殿下。” “没有公主了,楚国没了。” 季芈目光直视平静说道:“畀我,季芈畀我。” “蒙荻” 这是两人第一次交谈,至少都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蒙荻恢复的很快,数天后就可以下地了,陪着季芈站在河边,静静看着河水流淌。两人都换上了粗布葛衣,仍难掩风姿,远处的村民都在议论,好一对璧人! 自从蒙荻醒来后,季芈开朗活泼了许多,没事就跟着村里的妇人一起浣纱捣衣,也学着做鱼羹。 “蒙大哥,这里真好,你愿意一直呆在这里吗” 蒙荻理解季芈这种逃避的心态,但他知道,楚国并没有亡,相反,先亡的是吴国。 但是,此时的季芈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望着身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女子,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战火奇迹般地没有波及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小渔村,也许是因为这里太闭塞了,也许是吴军正忙着享受攻破郢都带来的胜利果实。 荆家村除了捕鱼,打猎也是重要的生活来源,荆踔就是打猎的好手。 村民就地取材,制作了不少竹弓竹箭,勉勉强强能打个山鸡兔子什么的,主要还是靠陷阱收获。 毕竟做弓可是个技术活,弓有六材,六材之干即为弓臂,楚国流行用上好的竹子。 还要用牛角贴于弓臂的内侧,用牛筋贴于弓臂的外侧,以鱼胶粘合干材和角筋,将缚角被筋的弓管用丝线紧密缠绕,使之更为牢固,将制好的弓臂涂上漆,以防霜露湿气的侵蚀。一般每十天上漆一遍,直到能够起到保护弓臂的作用。 蒙荻是个使弓的大行家,自己也试着做过几张,看着这些简陋竹弓不禁莞尔,不过条件有限,寻常猎户用用尚可。 随手抛在小舟上的长弓被荆踔寻了回来,蒙荻轻轻拂过弓弦,这是莫成的弓,那日一战后,就再也没见过莫成,只怕也是难以幸免。 叹了口气,将弓递给正眼巴巴候在一边的荆踔,从荆踔的眼里,看到了射手对于好弓的狂热。 闲来无事,教教村民射箭,赢来一声声叫好,每当这时候,季芈总是俏立一旁,微笑看着。 这样忽忽过了一月有余,蒙荻伤已大好,开始学着结网打渔,季芈也越来越熟悉农家的生活。两人以为可以就这么在村子里呆一辈子时候,村口响起了急促的钟声。 这口钟还是荆老爹少年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虽说缺了半边,也还是村里的重宝,一旦钟声响起,全村人就要到村口集合。 蒙荻和季芈也走了过去,荆老爹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肃声告诉大家,吴人来了。 刚刚得知,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难,吴人居然屠村!而且还一把火烧成平地。 村民哗然,原以为这打来打去不关自己的事,做楚人也好,做吴人也罢,自己都是打渔狩猎过日子。 荆老爹止住大家的议论,宣布马上迁走。 迁走迁哪里去蒙荻小声问身边村民。 “迁哪里还不是迁回大泽去,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 原来荆家村民世代生活在云梦大泽,近年来水贼横行,盘剥甚重,众人苦不堪言,才迁到这里。 荆老爹威信很高,一声令下,大家都去收拾。老爹又向蒙荻二人说道:“两位也一起走,水贼虽然狠,还有条活路,这里是不能呆了。” 两人自无不可,反正也没地方可去。 荆家村五十余口,七八条小船一装,转眼就出了河湾。看着村民利落的样子,蒙荻诧异问道:“敢情你们早就做好迁走的打算” 老爹呵呵笑道:“没办法啊,从大泽出来后,一路迁了好几处地方,大家都习惯了。可惜,这里水草丰盛,野物又多,倒是扎扎实实过了几年好日子。” 雎水弯弯曲曲,两岸风光逶迤。江南的初春,虽仍有寒意,天地却已明媚了许多。 众人心情轻松起来,好事者唱起了楚地民谣,歌声悠扬流畅,毫无做作之感。 在河里捞了几尾鲜鱼,稍加整治,蒙荻和季芈就着鱼汤,听着老爹漫声讲述荆家村的渊源。 眼见水面渐渐宽阔了起来,远远望去,烟波浩淼,夕阳的血红从天边淌下,滴到深黛的湖面上。水鸟轻快地掠过水面,留下点点波纹。 蒙荻和季芈相视一笑,这一刻,但愿长久。 第十八章 赴随 暮色渐渐延伸过来,不知何时,小船已经停了下来,周边笼罩着似有似无的薄雾,蒙荻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看真切些,却发现船上的人一脸凝重。 “蒙兄弟,麻烦了,我们可能碰上蜃气了。”荆老爹低声说道。 转眼间雾气由淡转浓,到处白茫茫一片,不辨东西,其余几只小船也若隐若现。 云梦大泽平素多雾,有十日九雾的说法,传说大泽深处有一只修炼成精的蜃蛤,偶尔出来吞吐天地,吸食日月精华 荆家村民不是没见过蜃气,往常年年祭祀,才敢在大泽里渔猎。如今离家日久,突然碰上,不觉惴惴不安,生怕是蜃蛤对这些年没上供的惩罚。 村民们低声呼应,勉力将小船凑在一起,在船头摆上供品,磕头跪拜。 季芈经历过生死,倒不怎么害怕,忽闪着大眼睛,似在雾气中寻找传说中的蜃蛤。 迷雾中失去了方向,小船随风飘荡。漫长的一夜过去了,也许是村民的虔诚起了作用,前方雾气渐薄。 正欣喜间却听见雾气中传来“呜--”的一声号角,一艘龙头巨舰鼓帆破浪,撞碎白雾,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小船被激起的波浪高高抛起,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舰首一人身材高大,负手而立,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身后士卒纷纷举起弓箭。 蒙荻看的清楚,此人正是夫概,当日回援郢都路上曾有一战,夫概的勇武给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 夫概正待下令放箭,身形猛然一顿,回首与蒙荻目光相撞。 轻轻挥手,吴军得令,调转船帆,巨舰划了个弧线绕到小船前面,吴人操舟的确独步天下,偌大的舰船可以如此轻巧灵活。 夫概凝视半晌,沉声问道:“可是当日楚将” “蒙荻” 无须解释,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火花。 夫概素来自负,生平只有一次被人以寡击众,还打得溃不成军。回到军中后,反被王兄阖闾嘲笑一通,说自己不尊将令,咎由自取,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两人不约而同取箭在手,张弓对视,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夫概如山岳般峙立,目光灼灼,气势逼人而来。 蒙荻没有水战的经验,但随着波浪起伏,渐渐找到了节奏,稳稳立在船头,一起一伏间如呼吸般自然,明明站在那里,却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两人都知道,只有一箭的机会,却始终找不到出手的时机。 夫概皱了皱眉,“竹箭” “竹箭,也可杀人!” 默然许久,夫概突然将弓一抛,纵声大笑,“痛快!不愧是击败我夫概的对手。想不到楚国也有此等人物!” 副将急忙上前劝到:“将军,灭口要紧!” “无妨”夫概一挥手,对蒙荻正色道:“你我惺惺相惜,改日战场上再决高下!” “传令加速!”一声令下,便扬帆而去,号角响起,身后雾气深处也传来呜呜声响回应,连绵不断。 众人直至才知绝处逢生,喜极而泣,唯有季芈,始终温柔地看着蒙荻。 远远传来夫概的声音:“送你一个消息,熊轸在随国。” 王兄!季芈惊喜地对蒙荻说:“王兄还活着!” 刚才这一战,将蒙荻沉迷多日的斗志唤起。自从生死间走了一遭,对李陵的恨意早就淡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又是什么跟季芈一起在大泽深处安心做一个渔夫蒙荻知道这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 这个世界既然还没有大汉,就让自己打出一个大汉来!想到这里,蒙荻展颜一笑,对季芈说道:“好,我们去随国。” 告别了荆家村民,蒙荻一行三人直奔随国而去,原来荆踔死乞白赖要跟了上来。荆老爹原本不肯,大儿子戍边杳无音讯,还指望二儿子养老送终。 后来见荆踔一脸憧憬的模样,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知道拦不住了,只好挥泪告别。 随国宫中已经吵成了一团。 说来随国也是一个比较奇葩的诸侯国,原来受周王室分封,监视和防御南方,不想一来二去的,总被原本比自己弱小的楚国欺负,最后还成为楚国的属国。 不过随国对自己的定位还是颇为满意的,又不想争霸天下,有个大哥在上面罩着,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开开心心混日子比什么都强。 可现在麻烦找上门来了,看到楚昭王一行风尘仆仆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随侯惊得目瞪口呆,大哥都混成这样子了啊!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赶紧把偏殿让了出来。 楚王亲临,虽然仓促,但礼不可废,随宫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然而欢迎仪式搞得有点虎头蛇尾,因为吴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国都,群臣议论纷纷,都没了主张。 随侯破天荒地连开了三天朝会,看着下面大臣争得面红耳赤,深感头痛。 “大王,我随国与楚国世代为邻,结为盟国,怎可因为吴王使者一句话就将楚王交出让天下人耻笑!”一员大将身披甲胄,须发皆张,声如洪钟。 “盟国靳将军何必自欺欺人!我随国为楚属国,天下皆知!”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说道。 “不错,怕是连属国都不如,楚国只知索取钱财,令尹囊瓦还要我们将镇国之宝随珠献上,那里像个上国的样子” “囊瓦不过是个贪财弄权的小人,楚王还是宽厚谦让的。” “吴国强大,万一吴王兴兵攻来,我等只怕有覆巢之虞!” 随侯听听这个有理,听听那个也觉得不错,不禁以手加额,深深叹气。越听越茫然,想起都好几天没陪爱妃听曲了,不知道晚上回寝宫会不会不依呢。一想到新纳的妃子,心不知飞哪里去了。 大殿上声音忽然停了下来,随侯一愣,这么快就商量出结果了抬头望去,却见殿门口一人,高冠峨带,不顾守卫阻拦,大踏步走了进来。 群臣纷纷让开,那人走到殿中,深施一礼道:“大王与众大人是否商议妥当” 来人便是楚国大夫子西,楚昭王同父异母的兄长,行事颇有才能,又宽厚待人,因此有很高的威望。 随侯被子期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殿中众臣。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才有人弱弱说道:“吴王使者说不交出楚王,就发兵攻随。” “是不是还说,如果帮助吴国,以后可以尽得汉水以北之地” 子西冷冷说道:“大王,随国与楚国相邻而与吴国远隔崇山峻岭,阖闾此次偷袭郢都,以举国之力也不过是带来了三万兵马,蔡、唐两个小国也是虚应故事。虽有囊瓦无能,导致十五万精兵溃败,但我大楚内有地广千里,精兵无数,昭王也未有失国之举,外又有强援西秦。而阖闾到处烧杀抢掠,人心不稳,在楚地必不久留。” “一旦大王听从吴国使者所言,万一转眼吴军回师,随国又何以自处” “这……”群臣纷纷交头接耳,随侯更觉头痛。身边侍卫近前悄声道:“梅妃娘娘让宫女来禀报,调制了荠菜羹请大王享用。” 随侯两眼一亮,急忙说道:“再议,再议。”便匆匆而去。 子西看着仍自顾讨论不已的群臣,叹息一声,转身走出大殿,眼中写满无奈,忧伤地看着夕阳将宫墙的影子越拉越长。 第十九章 左舍 说起随国,居然还是季芈最熟悉,原来大巫左舍隐居随国都城外,季芈幼年时曾跟祝末来过。 不过左舍脾气古怪,不太卖巫门面子,即便随侯需要占卜都要亲自登门延请。 一路上,蒙荻打听到吴国使者来了随都,却并无楚王的消息,感觉情况复杂,决定先去拜访此人。 城北数里处有一个傍山的小湖,湖水清澈可见游鱼,湖边结了数个草庐,便是左舍居处。 荆踔上前轻拍篱门,蹦蹦跳跳出来一个女童,笑态可掬。 季芈柔声道:“楚人季芈求见左舍大人,早年曾跟随祝师来过。” “是不是巫门中人” “正是。” 女童把脸一板,“老师说了,不见。”自顾回屋去了。 呃,季芈一脸尴尬向二人解释,原来左舍一向不满巫门所为,只醉心于巫医之道,想不到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了。 巫医之道蒙荻心一动,“就是我昏迷时,你用的法子” 季芈脸一红:“畀儿没有学过巫医,只好用巫舞之术祈求上苍,万幸蒙大哥得鬼神护佑,恢复如初。” 蒙荻想了想,扬声喊道:“小姑娘,在下有行医之术请左舍大人指点。” 女童探出头来,老气横秋地说道:“哼哼,休想骗我,你年纪轻轻,哪会什么行医之术。” 蒙荻啼笑皆非,只好说:“望闻问切,只须将这四字告诉左舍大人,自会相信。” 见三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态度诚恳,不像作伪的样子,女童将信将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将三人迎了进去,荆踔少年心性,对着女童吐吐舌头,惹来一顿白眼。 屋子里整洁明亮,一名清癯老者正坐在案前拿着一把叶子端详,见三人进来,也不起身,淡然道:“老夫便是左舍。” 季芈急忙上前施礼。 “可是熊轸之妹”见左舍随意直呼楚王名字,季芈丝毫不敢见怪,恭恭敬敬应是。 “老夫这草堂,有三不进,一是巫门中人,二是王侯贵族,三是求卜问算者。便是随侯来了,也只能在外候着,你师徒二人,倒是破了两次例。” 左舍似笑非笑,说罢,也不理季芈一脸窘迫的样子,转向蒙荻问道:“听廉儿说小友要与老夫谈论行医之术,不知刚才四字何解” 蒙荻轻咳一声,欠身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懂医术。” 那名唤做廉儿的女童闻言怒目而视,心道果然如此,这人真狡猾。季芈和荆踔也一脸惊愕。 左舍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在下幼年时山中偶遇异人,得其传授望、闻、问、切四字。异人说过,如能参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蒙荻一本正经胡诌,没办法,总不能说是前世学的。 汉军重视医术,军中均配有医者和医囊。蒙荻自小随军,军中医者有事没事也喜欢指教一二。不过蒙荻喜欢舞刀弄箭,多数记不得了。只有这四字医者时常挂在嘴边,据说传自秦越人,所以印象颇深。 廉儿又是一顿白眼,估计等会挨老师一顿斥责是免不了了。 站在身后的荆踔满脸崇拜,蒙大哥忽悠的本事高明!说的像真的一样。不过这老头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能混得过去吗 偏偏左舍深信不疑的样子,沉吟着点点头,“这四字微言大义,可否请小友略做解释” “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 “望而知之,望而知之,廉儿,快取聿来!”聿就是毛笔,案上有竹简,左舍运笔如飞,须臾之间写好。 又反复观看,蹙眉自语:“望、闻、问三字都知其意,切脉是什么寸口又是什么” 蒙荻自己也是半瓶醋,怎敢接腔。 左舍揣摩良久,站起来向蒙荻深施一礼,感慨道:“老夫听说中原有医术精妙者,一直无缘得见。世间如此神术,小友却毫不藏私,可见胸襟。” 蒙荻连称不敢,急忙避让。 慎重收好简牍,左舍请三人入座,蒙荻好奇问道:“左舍大人似乎颇为反感巫门” 左舍取出煎好的“荼”汤,请众人饮用,自己抿了一口,闭目回味半天后,缓缓说道:“小友对巫了解多少” 蒙荻一愣,望向季芈,季芈答道:“巫者,通鬼神也。” “是祝末教的”左舍微微一笑,“上古就有巫,而楚人尤其崇尚,上至国君,下至国人庶民,莫不如此。” 左舍继续道:“楚巫分为祭祀、占卜、巫医。祭祀之说,虚无缥缈,不可验证。占卜,蓍草龟甲这等死物竟能测凶吉成败,岂不荒谬至于巫医,老夫一生浸淫其中,何尝真能救人生死不过聊以慰藉,求个心安罢了。所以,巫者,装神弄鬼而已。” 众人惊呆了,季芈更是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想不到堂堂大巫,竟如此叛逆。 左舍似是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再次开口;“楚国自令尹以下,掌一国之权者均号称为巫。然而时至今日,渐渐不再以占卜为业,偶有为之,也不过是愚弄世人。巫门诸人,竟想重新以巫治国,岂不可笑” 原来如此!蒙荻这才知道巫门的来由。 左舍今日得了医术,很是开心,才说了这么多,见众人低头沉思,也不催促,自顾慢慢品着荼汤。 幸好蒙荻没忘了来意,将话题带回。 左舍虽为隐居,却对随国之事了如指掌,三言两语便将情况讲清。 季芈听说形势如此恶劣,早就将刚才的巫术之论抛开,泪盈盈看向蒙荻。 “左舍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蒙荻不忍季芈忧虑。 “什么办法大不了交出熊轸。楚国这么多王子,再立个大王不就行了” 这也行季芈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蒙荻见左舍促狭地眨眨眼睛,知道在开玩笑,赶紧起身施了一礼,肃声道:“请大人指点!” “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不过,赠术之恩要就此相抵!” “好!” 第二十章 解危 熊轸正在宫中大发脾气,能砸的不能砸的全摔了一地。 吴国的使者整天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还时不时来宫门口催人,随候天天召集众臣朝会,却总是没个说法。无形的压力逼得他快发疯了。 天色也总是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象是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子西站在门口,冷静地看着,等到熊轸累得靠在垫子上喘气,才慢慢走了进来。 “随侯怎么说”熊轸跳了起来,急切地看着子西。子西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怎么可以这样!随国不是我大楚的属国吗竟然想把寡人交给吴国,怎么敢这么做!” “随侯没有主见,群臣商议不定。”,顿了顿,子西又说道:“听说吴国使者派人看住了四方城门。” 这是什么意思跑不了了吗熊轸颓然坐在地上,可就算能跑,又跑哪里去自己堂堂一国之主,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随国都城并不大,颇为热闹。站在城门处,蒙荻见季芈的脚步踌躇,关心询问。 其实两人心里明白,恐怕再不能像以前这般相处了。 “蒙大哥,我……” “放心,我永远是你的蒙大哥。” 一行人走进城门的时候,恰逢吴国使者从宫中出来,耀武扬威地回驿馆,一时间人群纷纷走避。 三人低头靠边站着,季芈内心纠结,有些心神不宁,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低声痛呼。 抬头望去,相撞之人正拔剑在手,一路不管不顾,直向使者车驾而去。 蒙荻眼明手快,一手搭在剑柄上,一手扶住肩膀,悄声在耳边说道:“斗巢将军莫急。” 那人回头,方脸腮胡,怒目圆睁,正是斗怀之弟斗巢,当初在郢都城见过。 斗巢反手拉住蒙荻,喜道:“你我联手,杀了吴国使者!” “使者不能杀,季芈公主在此,速带我们去见大王。” 公主斗巢狐疑地看了一眼,确有几分相像。此时使者已远去,只好跺跺脚,闷闷不乐带三人回宫。 季芈乍见熊轸,喜极而泣,熊轸也有些伤感,拉着手嘘唏不已,感慨道:“王兄无能,让畀儿受苦了。” “畀儿没事,王兄,母后在哪里” “好了,畀儿先下去休息,王兄这里还有事情处理。”熊轸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情。 郢都城破时,自己被侍卫抢出城来,哪里还顾得上旁人。据说,城内上至王宫,下至百姓,家眷妻妾尽为吴军霸占凌辱。 子西怕他崩溃,暗令众人不得议论郢都之事,更是悄悄瞒下了伍子胥掘墓鞭尸的消息。 此时季芈提起母后,无疑是狠狠戳中痛处。 子西连忙岔开话题,问起季芈一路经历。 “多亏了蒙大哥,将我从城中救出。”季芈脱口而出便知道不好。 果然,熊轸脸色一沉,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蒙荻。 子西摇头一叹,上前道:“蒙将军乃斗辛大人麾下偏将,此次一路护送公主,颇有功劳,请大王赏赐。” “赏赐难道要寡人也称呼一声蒙大哥吗”闻言冷冷说道。 说罢竟哈哈大笑,直笑的声嘶力竭,似乎将这一路委屈都笑了出来。 静静地等熊轸笑完,蒙荻淡淡地说道:“大王如此开心,看来是找到解决吴国使者的办法了。” 要是没有了楚王的光环,熊轸在蒙荻的眼里就是一个敏感、任性的少年。看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样子,感到再刺激下去可能会暴走,于是轻咳一声,严肃地说道:“如果大王觉得为难,不如交由我处理如何” 熊轸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对方疯了,一个小小偏将,也敢大放厥词。 季芈急忙说道:“昨日,蒙……蒙将军与左舍大人商议,能解此事。” 左舍大人子西心中一动,问道:“莫非就是隐居在随国的大巫左舍能得此人相助,或许可以一试。” 见向来信任兄长子西认为可以一试,熊轸的目光开始变得热切,只要不被吴人抓走,就算真喊一声蒙大哥又如何。 “你要如何做” “大王不需要知道怎么做,听我安排即可。” “好,寡人就信你一回!”熊轸犹豫半天,咬牙道。 蒙荻的第一道命令是让人偷偷出城假扮楚昭王的车驾,大张旗鼓前往郑国。 第二道命令是派人在市井中散布楚昭王已经到郑国的传言。 第三道命令是让所有人换上随国的服装,切不可走漏风声。 然后……等。 “等” “不错,等随侯开始占卜。” 等待的时间是最煎熬的,宫里的陈设已被打碎一批又一批。 三天后,熊轸被邀请前去占卜。 一切都如蒙荻所安排,左舍这个骨子里不相信巫的大巫,演了一出好戏。 占卜的场面肃穆庄严,敬过天地后,按流程是先筮而后卜。先以蓍草筮,不吉。 再取火卜烧龟壳,龟壳上逐渐布满玄奥难言的花纹,仍不吉。 再卜,大凶! 随国君臣吓坏了,只好选一能言的大臣,硬着头皮告诉吴国使者:“楚王真的没来过!” 意料之外的是,使者居然深信不疑,还告诉随国,其实楚王已经往郑国去了,自己要立即回去禀报大王。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这些天蒙荻一直呆在左舍的草庐,两人颇为投缘,已成忘年之交。 左舍将滚烫的沸水倒入瓦罐,又小心翼翼地投入几片“荼”叶,示意蒙荻取用。 一想起那天又苦又涩的味道,蒙荻苦笑摇头。左舍哈哈一笑,举起来轻轻啜了一口,闭目摇头不已,良久吐出一口浊气,惬意无比的样子。 荆踔不知什么时候跟廉儿打的火热,躲在角落叽叽咕咕。 “小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蒙荻默然不语,对于楚国,自己并无感情,若不是割舍不下季芈,早就事了拂衣去。 前世一直在军中,未识得男女滋味,如今才知这淡淡的牵挂竟是如此挥之不去。 左舍人老成精,又怎会看不出蒙荻心思,劝道:“楚国重家世,小友一无爵位,二无封地,怕难入楚王之眼。” “不如周游列国,以小友之能,必能闻名于诸侯,至不济也能立一方基业。” 沉思良久,蒙荻起身向左舍深深一拜,也不多言,告辞而去。 上天既让自己重回世间,总要做点什么,岂能终日消沉返城的路上,蒙荻脚步渐渐坚定。 “蒙大哥,看。”身后荆踔赶了上来。 “什么”顺着目光看去,桃树下,季芈盈盈俏立,含笑不语。 第二十一章 山越 “公主,这是” “蒙大哥,喊我畀儿。” 蒙荻这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架马车,车里一个老妪,目光冷冷。 “蒙大哥,我要跟祝师走了。”季芈目光幽怨,“门主要带我们找到祝融之墟,这是我的宿命。” “。。。”自从听了左舍的那番话,蒙荻对巫门并无好感,然而季芈还是一脸虔诚的样子。 “真好,走之前能再见到蒙大哥,能再唤我一声畀儿吗” 蒙荻有一种永远失去对方的感觉,在季芈期盼的眼神中艰难开口:“畀儿,我会去找你的。”。 季芈开心地笑了,眼中却流下泪水,缓缓向后退去,坐上马车,在车上回首相望,直到渐渐远去。 终究,还是要走各自的路吗蒙荻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心里一片空空荡荡。 蒙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里的,荆踔乖巧的跟在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房里,一直呆呆坐着,直到斗辛寻来。 斗辛暗暗叹息,蒙荻却已恢复了正常,分离早就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干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总还有见面的一天。 “斗大人是专程来看我的吗”蒙荻平静的说道。 斗辛颇觉意外,盯着蒙荻说道:“大王令你出使越国,说服越国出兵吴国。” “大王居然有此眼光” “咳咳,是子西大人的意思。”斗辛尴尬。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吴国果然出兵郑国了。”沉默了一会儿,斗辛神情复杂地说道:“大王似乎对你有些成见,此次出使,你暂时不必。。。不必回来了。” 似是无法面对,斗辛艰难地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你昔日的部属在外面等你,让他们跟随你一起出使。” 昔日的部属!楚王的成见蒙荻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惊喜居然能重逢袍泽。 春光明媚,放眼望去,山间一片嫩绿,一行人轻车简从,从小路直奔越国都城会稽城而去。一路田园风光,鸡犬相闻,丝毫感受不到战争的气息。 跟随败兵撤到随国的有小五小六、干英和几名骑兵,其余的人要么已经战死,要么不知流落何方,在这乱世之中,只怕再相见已是遥遥无期了。 出发的时候,先去了趟城北,见蒙荻带着十余骑,精神抖擞,左舍欣慰点头。 倒是荆踔,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此时和廉儿临别惜惜,似有说不尽的话,最后在众人取笑声中红着脸打马离去。 蒙荻坐在厚厚的毡垫上,把玩着手里的竹简。众人知道情由后,群情激愤,小五小六更是不值,嚷嚷着还去什么越国,没的为楚国卖命。 但既然已经答应斗辛,出使一事还是要尽心做好,就当为了季芈。 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蒙荻的思绪,探头向窗外看去,路口围着一群人。 荆踔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早已上前打听,回来禀报村民抓住了一个山越。 “山越”,蒙荻心中一动。听栗提过,越国有一些部落聚啸山林,生性野蛮不服教化,还时常袭击周边村寨,被称之为山越。 下车走近人群,发现地上蹲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双手抱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村民正围着指指点点,见来了个大人物,赶紧让开。 一个村长模样的人上前恭敬地问到:“大人,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这个就是山越吗你们打算怎么办” “按惯例,送到官府去。” “交给我们。” “这……” 回头示意随从拿出些财物给村民,然后径直带着山越登车而去。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里却多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蒙荻尝试着沟通,小山越却始终不发一言,眼神倔强,充满了不信任。 无奈,只好慢慢来。 然而进展似乎并不顺利,小五小六好奇的凑过来,拿出干粮喂食,却被山越一龇牙吓了回去。 蒙荻也无所谓,反正一路过来也甚是无聊,慢慢调教便是。 一日,山间似乎传来尖利的口哨声,小山越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侧耳凝神静听。 随从隔着窗帘禀报:“大人,似乎有东西在跟着。” “夺”的一声,一支羽箭钉在车厢上,随从急忙挡在车厢前,四处张望。蒙荻下车随手取过羽箭,箭杆制作粗糙,箭蔟似乎是用骨头打磨的。 一行人并不慌张,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树林,众人经历过大战,自不会将小小盗贼看在眼里。 口哨声在林间此起披伏,越来越多,逐渐靠近,转眼间铺天盖地而来,就在接近瞬间忽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一动一静转换,似给人一种错觉,隐藏在暗处的东西马上要扑出来择人而噬。随从们略有些慌乱,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蒙荻微微一笑,运气喝道:“不必装神弄鬼,都出来。” 林中仍然寂静,却不再这般诡异,片刻后,一个人影从树梢间跃下。 凝神望去,此人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油彩,上身赤裸,身背竹弓,除了手上拿着的长剑,就差脑门上写着土着两个字。 这就是山越的形象吗等等,蒙荻眯着眼睛盯着土着手中的长剑。 蒙荻来到这个世界,至今还没找到合用的剑。楚国铁器才刚刚开始少量应用,兵器制造还是以铜为主。 铜脆硬易折,只能铸造短剑,只有一些巧匠秘法铸造出来的青铜剑,才能剑身较长。 看来这个土着不是普通的山越,不像是拦路抢劫的。蒙荻心中有了计较,看向身后,果然车窗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满脸激动。 “这位大人,可否归还小女” 让赤惊奇的是,这个小山越居然是个女孩随手掀起车帘,小山越迟疑了一下,轻巧地跳下马车,跑到土着面前,一跃跃上肩膀,双手抱着脖子,在耳边轻轻说着什么,边说边看向赤的方向。 土着的眼神变得柔和,放下女儿,向赤拱手行礼:“谢谢大人救了小女,还一路照顾,寒曲不胜感激!” “举手之劳罢了,寒兄你们似乎不是一般的山越”居然不存在语言障碍,实在出乎蒙荻的意料,不是说越人多部落,十里不同音吗 “此事说来话长,大人是小女的救命恩人,请大人移步上山一叙,也让我们略表谢意如何” 从这个粗旷雄壮的土着嘴里听到这么文绉绉的话,很有违和感。蒙荻也不客气,留下数人看管马匹,带着干英等人上山。 寒曲虽然不语,心中却对诸人的胆色和干脆大为赞赏。一声口哨,只见林中枝头乱晃,显出无数人影,呐喊一声,在枝头间纵跃而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授渔 上山的路有些难走,寒曲让女儿坐在肩上,一路健步如飞。 秋儿,是她的名字,此时正好奇地看着蒙荻,时不时作个鬼脸,然后俯在父亲背上偷笑,丝毫没有了在车厢里戒备拘束的样子。 寒曲总是溺爱地笑着,轻轻拍拍女儿。沿途不时传来一两声口哨,似在远远护卫着。 见众人好奇,笑着解释这是族人传递信号的方式。说着示范了几种口哨,哨音长长短短,远处也有啾啾的声响回应。 沿途寒曲说起了部落的情况,部落名寒,原本生活在北方,常年冰雪,天寒地冻。 不知道多少代以前,当时部落首领追随大夏皇帝少康的庶子无余,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守卫祖先大禹的陵墓。 无余的后代不太出息,家族慢慢衰落,甚至忘记了守卫禹王陵的使命,将寒部落驱逐。 部落无处可去,与山林间的土人时而争斗抢地盘,时而融合,多少年下来,血统早已混杂,分不清谁是谁了。 只是还固执地保留着寒这个姓氏,将对故乡的怀念和使命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听说越国现在的王族就是无余的后人,又重开禹王祭祀,你们没有去联系吗” “去了,根本就不认我们,越王允常把我们当成不肯归顺的山越,带兵马过来攻打,掳掠人口,我的妹妹棠就被抢去做了王妃。”寒曲恨恨说道。 秋儿轻声问道:“是棠姑妈吗” “是的,你姑妈在越王宫里郁郁寡欢,不久就过世了。听说留下一个孩子,不知道现在如何。” 寒曲一拳砸在树上,“可恨允常武功高强,守卫又多,我几次潜入宫中,都无法接近。最后一次更是失手被擒,要不是你姑妈以命威胁,差点就回不来了。” 秋儿乖巧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众人到达部落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部落很大,按寒曲的说法,有数千人的规模,分散居住在几个山头。 部落的首领垒是寒曲的父亲,微笑迎上来说道:“感谢大人救了我的孙女!” 蒙荻急忙施礼道:“族长不必客气,以贵族的实力,想必找回秋儿姑娘轻而易举,荻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秋儿贪玩,常溜下山去,活该狠狠吃些苦头。”话说的虽重,眼里却全是宠溺。 这时空地上已经燃起了数堆篝火,摆放着各种食物,族人们都兴高采烈,像过节一般。 垒请众人入座,取出珍藏的果酒,山中缺少粮食,只有在祭祀和招待重要的客人才舍得喝。 不仅仅是因为救了族长的孙女,而是蒙荻等人没有将他们当做山越看待,这才是寒族人最看重的。 宾主尽欢。 气氛越发热烈,族中年轻的男女开始围着篝火跳舞,除了干英比较拘谨,其他人都开心地加入其中。 果酒虽然清淡,但架不住个个都来敬酒。蒙荻感到有些飘飘然了。朦胧的醉眼恍若看到篝火中一个明眸皓齿,眼波流露的佳人长袖漫舞,裙裾飘飞。 “畀儿……” 次日,垒让秋儿陪着众人到处逛逛,山上的风景不错,树林茂密,溪流纵横。 来到一处山崖前,发现许多寒族人围着祈祷。 秋儿蹦蹦跳跳挤了进去,闭目对着崖上的飞鸟图案念念有词,很是虔诚的样子。 荆踔好奇地问在做什么。 “祭拜鸟神呀。” “为什么要拜鸟神” “因为鸟神赐给我们食物啊,春天的时候鸟神派来许多小鸟,帮我们耕种,到了秋天,就有稻米可以吃了。你看,那边不是很多小鸟”秋儿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荆踔挠挠头,荆家村渔猎为生,不事耕种,但隔壁的村子就有稻田,似乎不是这样的啊。 骑兵里有个农夫出身的,叫做藉,忍不住“嗤”的一身笑了出来,惹来周围族人的一顿怒视。 藉赶紧来到蒙荻身边,悄悄说道:“大人,春天把谷子种在地里,秋天才能收获粮食,不关小鸟的事。” 蒙荻点点头,前世虽然没有种过地,总见过稻田,大汉有这么多粮食,也没见谁祭拜鸟神的。 又让秋儿带着去看看小鸟耕种的地方,东一块,西一块的,各种形状都有。确实有很多鸟群叽叽喳喳停憩在那里,据秋儿说,鸟群多的地方就会长出稻谷。可惜的是,鸟群似乎到处乱停,所以族人经常要花不少力气去寻找。 有点明白了,蒙荻又让秋儿带着去其它地方转转,不过接下来的时间秋儿一直撅着小嘴生闷气,似乎是觉得大家不相信她的话。 让人下山通知留守的骑兵找个村子先安顿下来,然后又花了三天时间大致将寒族的地盘走了一圈。 寒族人早就纳闷,这山窝窝里有这么好玩吗但也不想拂了客人的兴致。 蒙荻心中渐渐形成一个计划。 刚上山的时候就发现,寒族人食物很匮乏,主要靠打猎和挖野菜为生,鸟田采到的稻谷又不多,往往珍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山里有大湖,溪流众多,却没看到捕鱼,偶有见到浅水处有人拿着木棍在拍鱼,大半天拍昏一条都会惹来一阵欢呼。 更不要说养鱼,在荆家村的时候就听荆老爹说过,打渔靠运气,收获有多有少。所以家家户户都挖了个小水塘,将打多了的鱼或者小鱼养在塘里,想吃的时候捞上来,叫做鱼塘。 所以寒族人是守着宝山挨饿,荆踔虽然也一直跟着转,但向来没心没肺,只当是游玩,哪里想到这么多。 回到族中,让人请来族长垒和一干长老,将自己楚使的身份告知。寒族人原本猜想蒙荻是贵族子弟出来游玩,却不料如此高贵,更是肃然起敬,楚国有多么庞大,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言语间,蒙荻早就听出寒族人对山下生活的向往,奈何一直被当成山越,困守在山林中,越来越落后,也越来越穷困。 轻咳一声,蒙荻开口说道“本大人途经此处,感应到鸟神和鱼神的呼唤,要本大人授你们捕鱼种田之法,让你们像楚人一样富足。” 经过左舍的灌输,蒙荻早就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也知道,此时只能暂借鬼神之名行事。要是直接说根本没有什么鸟神,说不定马上要翻脸。 寒族人面露喜色,垒拄着木杖颤声问道:“真能像楚人一般” “不错,此人就是鱼神指定授渔之人。” “我”荆踔在一旁听的高兴,猛然见蒙荻指向自己,不觉一愣,幸好反应甚快,急忙鼓起胸膛大声应道:“对对,鱼神说了,要授渔,要授很多很多渔。” 第二十三章 举族依附 后山全是竹子,一声令下,全族上山砍竹。 竹篾编成鱼筌,竹竿制成罾,一种伞形的捕鱼工具。没有渔网山上多的是细藤,挑最细最韧的部分,简单编织一下,将就着用。 要不怎么说人多力量大,数千人一齐动手,很快就弄出一大堆渔具。 当数不清的鱼虾堆在湖边的时候,寒族轰动了,个个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荆踔。 荆踔一边暗自得意,一边背着双手直嫌族人太笨,这要是放在荆家村,早饿死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源源不断地从一个个鱼筌中倒出鱼虾和鳖蟹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拜祭鱼神。 鱼塘不太好弄,山石很硬,也引不来水源。不过族人多数沿着溪流居住,秋儿灵机一动的提出以石为堰,辅以竹篾,围成了大大小小的鱼塘。 为此被蒙荻大大夸奖了一番,一连几天走路都特别神气。 接下来该种田了。 即使以蒙荻如今的威望,听说要将舍不得吃的稻谷埋到土里去,寒族人犹豫了。 长老们围在垒身边,小声议论,多数是舍不得。也有人脑洞大开,说不知道楚人的鸟神跟寒族的鸟神是不是同一个 垒一时也难以决断,直到寒曲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寒曲算是族里最有见识的人了,每年都要带人下山与越人交换物品。 “好,就按大人的意思办。” 算算时间,也该启程了,这时干英过来说在山里发现矿石。蒙荻知道他被征为徒卒前是匠人。想起整个寒族除了寒曲手上那把来历不明的长剑,几乎用的全是石刀木棍之类,干脆将干英和荆踔、籍一起留了下来。 当年在军营里用惯的环首刀是不用想了,万一捣鼓点什么出来,可以试试打造几件趁手的武器。 听说蒙荻要走,垒带着长老来见,这次多了一个年轻人,静静的站在身后。 垒甩掉木仗跪倒在地,恭声道: “我寒族困顿山林,几与土人无异,常有族人被掳掠作为奴隶,受尽凌辱。今日遇到大人,实乃天赐良机。寒族愿举族依附,望大人收留!” “望大人收留!”众人一起跪下。 这……蒙荻吓了一跳,原本只是见寒族生活困苦,临时起意想帮一把,那料整个送上门来了。 “大人可是看不起山越”见蒙荻下意识摇手,垒大声问道。 “那到不是,况且你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山越。”蒙荻知道寒族人在这一点上是敏感而执拗的。 “可是嫌寒族弱小寒族虽弱,也有上千青壮可供大人驱使!” “实话说,我蒙荻一无爵位,二无封地,这个楚使不知什么时候就当到头了,你们要依附于我,但我自己尚无处存身。” “大人不必担心,我族人可仍在此居住。”垒招手让身后的年轻人上前,“这是湛,行事沉稳,由他带族中五百青壮追随大人。”说罢转身让湛以祖先的名义立下重誓,一切听从蒙荻的安排。 “大人”垒重新带众人跪下,“我寒族愿将一族命运交与大人之手,举族上下皆可为大人赴死,只求不再世世代代困守山林,被当作山越驱逐。” 看着垒浑浊的眼神中混杂着痛苦、不甘还有期盼和热切,蒙荻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情绪可以表达的这么复杂而又清晰。 既然一切都已水到渠成,也不再矫情,拱手望向众人,诚恳说道:“承蒙族长和诸位信任,蒙荻定当尽力为寒族找到一处安身立命所在,让寒族每个人都能堂堂正正行走在世间!” 望着眼前肃立不动的五百青壮,蒙荻颇为满意。这些人虽然没有学过行军打仗,但都是族中优秀的猎手,身体彪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需加以调教,便可成为一只强军。 垒硬是将秋儿塞到队伍里,说大人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不过看秋儿蹦蹦跳跳的,实在不像一个侍女的样子。 一直将众人送到山下,寒曲取出长剑交给蒙荻。棠妃死后,越王允常心有愧疚,令人送来随身宝剑。寒曲虽然收下宝剑,却始终无法释怀,不过十几年过去,恩怨之心也逐渐淡了。 “大人如果遇见我那可怜的外甥,还请将此剑转交与他。” 秋儿下山后,如出笼小鸟,哪肯闷在车厢里,一路只顾缠着小五小六学习骑马,倒是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对于这个不称职的侍女,蒙荻苦笑摇头,只好令寒族人洗掉脸上花花绿绿的汁液,一行人加快速度向越国都城而去。 越国的都城名为会稽,大禹治水东巡时曾会集诸侯于此,计功行赏,死后也葬在此处。 会稽城背靠会稽山,四面环水,内河纵横交错,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城门的守卫似乎特别森严,队伍被拦在了护城河外。直到一行人匆匆走出城门,随从上前说明之后,才歉意的拱手行礼道:“北城守范蠡范少伯拜见尊使,未能及时相迎,请恕罪。” 范蠡后世被尊为财神的范蠡前世李陵虽为世家,所藏史书并不多,蒙荻除了勾践外,听说过的越人寥寥无几,范蠡正是其中之一。 仔细端详着眼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在似乎还不怎么得意嘛,才是个城门守卫。 这也是因为蒙荻下山以来见多了王侯大将,眼界有点高了,实际上会稽城的北城守已是举足轻重的职位。 “范城守不必多礼,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这……”范蠡看了看长长的队伍,为难道:“这些都是大人的随从” 蒙荻回头看看,寒族人都扮成了亲兵,背着竹弓竹箭,看起来规模确实不小。 “怎么让本大人的随从露宿城外” 范蠡犹豫半天,似乎觉得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好将众人迎进城去,一边急派人向王宫报告。 城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路上行人稀少,范蠡一路也不怎么搭话,径直将蒙荻一行带到驿馆后便告辞而去。驿馆后院宽广,足够随从安置。 不多久,驿馆外站起了一排士卒,差人去问,只说是奉命守卫。 第二十四章 会稽城 第二十四章会稽城 “大王,太子殿下求见。” “是勾践吗” “是……是太子菼(tian)执。” “咳……咳”,越宫深处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边上的宫装女子急忙将一个面容苍老的男子扶起靠在榻上,一边轻柔地拍着后背,一边示意宫女将屏风移开。 侍卫再次禀告,女子眉头一皱,正想说话,感觉手被轻轻握住,回头看去,苍老男子正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说道:“传。” 病榻上的男子正是越国大王允常,自从数年前被吴军冷箭射中后,身体急转直下。 “兰儿,你也老了。”允常颤抖的手轻轻拂过女子的发际。 “大王,太医说了,大王要少说话。”女子强忍着泪珠不掉下来。 “咳咳,不碍事的,老是躺着,都有些糊涂了,勾践在城外不知可好。”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子赶紧擦干泪水,扶着允常坐好。 一名身材不高,面容阴柔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菼执向父王请安。”阴柔男子目光在允常和女子脸上打了个转,俯身一礼。 未等允常开口,便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说道:“兰妃对父王可真是体贴。” “好了”允常淡淡说道:“什么事情” “父王可有勾践的消息” 兰妃手一僵,允常不动声色。 菼执继续说道:“我这个弟弟也真是,父王病重,早该回来了。” 允差露出一丝嘲讽,“你不是一直派人在找么,还没找到” 菼执盯着二人看了半天,无所收获,又开口道:“父王,楚国派了使者过来。” “哦” “楚国国都被占,昭王下落不明,此时派使者来,无非就是求救兵罢了。” “楚越本是兄弟之邦,现在楚国有难,我越国怎么能袖手旁观” “什么兄弟之邦搞不好就灭国在即了。” “一旦吴国灭了楚国,又哪会放过我越国,你怎可如此短视,咳咳。”允常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出兵救楚也不是不可以,就请父王赐下兵符,儿臣自会领兵去救。” 沉默良久后,允常说道:“原来是为了兵符,就这么着急吗” “父王不信任儿臣” 允常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父王就好生修养。”,菼执声音转冷,一拂袖,转身离去。 殿中陷入了沉寂,良久良久后,传出轻轻一声叹息。 菼执走出王宫,回头冷冷看着宫殿不语,亲信上前报告:“刚得到消息,北城守范蠡出城前往军营。” 勾践面色一寒,说道:“派人盯着,有异常速来回报。”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范蠡此刻正站在军营大帐外,心急火燎地走来走去,不停地问站在一边的文种:“二王子殿下还是不肯见我” “从昨天起就这样,都问了好几次了,进去的护卫都被赶了出来。”文种苦笑摇头。 “都火烧眉毛了,殿下怎么还坐的住,不行,我得进去。”,说着范蠡抬脚就要往帐中冲去,却被文种死死抱住。 “不可!不可!擅闯大帐在军中可是死罪!” 范蠡一阵泄气,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文种劝慰道:“少伯稍安勿躁,毕竟是大王家事,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好插手。” “糊涂!为君者哪有私事大王的家事就是国事!菼执阴鸷无情,残害手足,趁大王垂危把持朝政。若真登上王位,绝非越国之福!”范蠡一气之下,口不择言,慌得文种急忙上来捂嘴道:“慎言!慎言!” 夜色渐渐降临,太子府邸灯火通明,菼执高踞其上,手中把玩着青铜酒樽,看着诸人交头接耳。 一位大臣站起来,拱手道:“恭喜太子殿下,大王百年之后,还靠殿下再承国祚。” “不错,殿下宽厚仁慈谁人不知,实乃越国之福。”,另一位大臣也摇头晃脑说道。 众人纷纷恭维,菼执从容微笑,举杯道:“承蒙诸位支持,请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一杯饮毕,歌伎翩翩起舞,侍女殷切伺候,宾客觥筹交错,好一番热闹景象。 菼执请大家自便,自己却转入内室,心腹共布已在等候。 “找到了吗” “回殿下,尚无消息。” “那个老匹夫呢还不肯招认” “已经嚼舌自尽了,不过此人从小照看勾践,此次突然离宫,必是大王派去寻找勾践。” “废话!问题是人呢人呢”菼执一改温尔形象,面目狰狞。 “这。。。城里城外都已找遍,除非。。。。” “除非什么” “王宫或者军营,只有这两处小人无法搜寻。” 菼执冷静下来,这几年来趁着允常病重,自己收买大部分朝臣和将领,把持了朝政,但唯有两处无法染指。 一处是王宫,宫里的侍卫都是族中弟子,对允常忠心耿耿,还有一处是城外军营,营里有五千国人士卒,由文种统帅,只认兵符,并不卖他的帐。对了,还有个北城守范蠡,也一直软硬不吃。 正是如此,他才不敢轻举妄动,想等允常过世后名正言顺继位。偏偏允常一病数年,不死不活的总吊着一口气,这次派人去寻勾践一事,更是令他有了不妙的感觉。 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父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蒙荻坐在驿馆中一筹莫展,接待的官员只顾好酒好菜招待,却不提越王何时接见。从一路的情形看,越国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嗒嗒”有人轻轻叩门,来的是寒湛。门口有守卫,不好硬闯,还好后院有棵大树,寒湛趁人不备翻墙出去打听消息。 “如何” “听说越王允常病重,太子菼执将要继位。” “哦,原来如此,不对,城门防守如此严密,怕是另有缘故。” “传言允常还有个二王子叫勾践,失踪已久,菼执正到处搜寻。” 蒙荻大奇:“才一晚上你就打听到这么隐秘的消息难道你在会稽城里有熟人” “这个,我去了女闾。”寒湛尴尬不已。 女闾就是风月之地,还是官办的,不乏有权贵之士寻欢作乐。寒湛趴在窗外偷听了一晚上,自然收获满满。 二王子勾践蒙荻沉吟着,猛然想起这不是后世的越王吗菼执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莫非史书记录有误 到现在为止,蒙荻还是搞不清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抑或,所谓的前世,只是自己的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梦。对于一个汉朝人来说,穿越这件事还是有点难以理解。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得出结论,恐怕,越国要出乱子了。 第二十五章 夜访 勾践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帐外范蠡和文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但并不想理会。 这么多年,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身边的随从死光了,自己还被拉去做了徒卒。要不是在郢都碰到陈伯,都不知道父王病重的消息。 不错,勾践就是栗。当年棠妃产子后不久就死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子根本无法在宫中生存。幸好兰妃与棠妃生前亲近,把勾践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允常常年在外征战,宫中大小事情都是菼执的生母丽皇后做主。 在经历了诸如莫名其妙被倒塌的假山砸到,无缘无故落水等危险后,兰妃偷偷将勾践送出了宫,让人带去楚国。 允常知道后,大发雷霆,他对棠妃怀有愧疚之心,竭力想补偿一二,现在却连她的儿子都保不住。但越国此时内忧外患,身为越王,也无法为了一个庶子得罪丽皇后庞大的家族,只能派人斥责一番了事。 想不到菼执得其母亲授意,一直派人追杀。勾践的少年时代就在追和逃中度过,倒是对楚国的山川地理了解不少。 允常病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越发思念棠妃,想见勾践最后一面,偷偷派人去楚国寻找,也因此让菼执更生忌惮之心。 勾践回到越国后,还未进会稽城,就被范蠡带到城外文种营中。范蠡深受允常重用,名为北城守,实际上掌管四门守军,不过也已逐渐被架空,只有北门还能勉强控制。 因为不齿于菼执的为人,范蠡一心想扶勾践上位。 慢慢的回想,勾践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还是当骑兵的那段日子最开心啊,虽然又苦又1累,还很危险,但心情是放松的。 范蠡和文种被突然出现的勾践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施礼。 勾践轻松地说道:“少伯,你有办法把我送进宫里吗” 范蠡以为勾践终于下定决心,高兴地说:“大军随时可以进城。” “不,就我自己去,大军在此不动。” 见两人一脸不解的样子,勾践解释道:“我进宫见父王一面,略尽孝心就走,蒙大哥他们还等着我呢。” 强烈的失望袭来,范蠡站立不稳,苦苦劝道:“五千大军在手,一切障碍皆可扫除。菼执为人跋扈,屡屡逼宫,殿下正好将他拿下,以正朝纲,怎可放弃” “父王病重,我若带兵入城争夺王位,兄弟阋于墙,岂不令父王伤心再说,我也做不来越王。” 文种闻言赞许点头,赞道:“殿下真是至孝君子。” 范蠡狠盯了文种一眼,无可奈何说道:“城内到处是菼执的人,想悄悄进宫难如登天。除非……” “除非什么” “今日有楚国使者入城,楚人贪财,可用重金贿之,带入宫中。” 让手下打开城门,范蠡带着勾践悄悄入城,却不料早已落入菼执耳目中。 驿馆外守卫自不敢阻拦,主事之人急忙出来将范蠡迎了进去。 “不知范城守来此何事” “楚国使者可在范某特来拜访。” 主事之人摸不清头脑,不过自己只是个小吏,哪敢多问,忙派人去后院禀报。 闻听范蠡深夜来访,蒙荻也暗暗纳闷,正待出迎,却听到驿馆外传来一阵喧哗,似是有人闯入。 带着小五小六来到前院,范蠡数人正被数人团团围住。 “共布,你要做什么!”范蠡一声怒喝。 “哼哼”共布皮笑肉不笑,“范城守前脚进了城,后脚就来找楚国使者,是要做什么” “本城守做什么还轮不到太子府的下人来指手划脚。” 有点意思,蒙荻站在树影下饶有兴趣地旁观,莫非与勾践有关 共布似乎也想到此点,逐一打量范蠡带来的随从。 小六忽然一声低呼:“蒙大哥,那不是栗吗” 顺着目光看去,范蠡身边有一个卫士低头四处张望,正是当初的徒卒栗。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对栗不利。形势紧急,蒙荻低头跟小六吩咐几句后,哈哈一笑,带着小五从阴影中走出。 “范城守果然守信,本使者等候多时了。” 此言一出,场中反应各异。范蠡一怔,眼中闪过疑惑,口中忙不迭说道:“惭愧惭愧,劳尊使久候了。” 共布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拱拱手说道:“太子府共布见过尊使。” 勾践目光闪动,差点张口喊了出来,看见小五猛打眼色,才生生忍住,低头不语。 “莫非共布大人也是来找本使者不知是否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个……”共布犹豫了,范蠡必竟是越国重臣,无凭无据,就是太子菼执来了也不能怎么样。 眼珠一转,笑道:“不敢打搅了尊使和范城守的兴致,不过这几个人中可能混入了吴国奸细,要带回去细细审问。” “共布!你敢!”范蠡猛然拔剑,共布也不甘示弱,双方又回到针锋相对的局面。 后院忽然爆出一阵喧哗,有人大喊:“走水了!” 火光中,呼喊声、敲锣声响成一片。 众人惊疑不定,后院忽啦啦冲出一群人来,嘴里嚷着:“走水了,快逃命!” 场上混乱骤起,共布才想说话,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驿馆小吏哭爹喊娘跑去找水灭火,蒙荻也命人一起帮忙。 看起来声势颇大,实际上也就几块木板烧着了,不一会儿火被扑灭,蒙荻满脸歉意:“下面的人不懂事,让诸位笑话了。” 共布急忙收拢人手,数了一下范蠡带的人都还在,松了口气。想来也明白今晚难以强行带走这些人,示意手下展开一块帛布,逐个对比起来。 蒙荻侧目窥去,帛布上有一副画像,隐约与栗有几分相像。 范蠡则是诧异看着身边一名卫士装扮的汉子,刚才还是勾践站在此处。抬头见蒙荻对自己微微点头,示意放心。 这番检查自然是白费工夫,共布反复核对仍无所得,冷冷哼了一声,向二人略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章 入宫 对于范蠡来说,今晚发生的一切非常诡异。但无论如何,见共布不甘离去,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下。 直到在后院看到勾践与小五小六等人熟络异常,才知情由,向蒙荻深施一礼,感激道:“谢尊使救殿下一命。” “殿下”蒙荻似笑非笑看过去,“不是大户人家么” 勾践赧然,低声说道:“蒙大哥和众兄弟勿要怪罪,之前隐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了好了”小五大大咧咧挥手,“怎么说也是我们多了个王子殿下做兄弟,脸上有光啊。” “咳咳”范蠡见众人毫无上下尊卑之分,有些不快。 蒙荻知其心意,让众人退下。勾践将来龙去脉一一讲来,最后坚定地说:“蒙大哥,见过父王一面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二王子勾践,只有骑兵栗。” 范蠡虽已知无可挽回,但再次听到,仍是难掩失望,只是低声叹气。 太子府邸。 密室中灯火通明,菼执正在听心腹汇报。 当得知范蠡先去军营后去驿馆,偏偏驿馆又意外走水,众人都觉古怪。 “范蠡所带之人都一一查验过了” “都查验无误,身形和年龄没有与勾践相似之人。” 菼执陷入了沉思。 “太子殿下,不能再等了,听闻兰妃一向视勾践为已出,万一大王受其蛊惑,恐怕事情有变。” “对,有人说城外军营似有异常,若是被勾践取了兵权,可就棘手了。” 菼执听的心烦,一拍案几,呵斥道:“棘手棘手,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要你等有何用” 共布咬咬牙,狠狠说道:“殿下,不如……”做了一个砍首姿势。 眯起眼睛,菼执微微点头,“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知道菼执早有此意,如今下了决心,自不必顾忌,纷纷议论起来。 王宫守卫森严,如果不能一举拿下,到时候不管是城内守军还是城外军营,都不会坐视不理。菼执虽然把持朝政,但真要谋反,心里还是没底。 商量了一夜,仍然没有定论,菼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有人来报,楚国使者提出要探望越王允常。 楚国使者菼执眼睛一亮,“好,孤亲自陪使者入宫,令人通知大臣前去朝议。” 蒙荻早已整装候在驿馆门前,勾践扮作副手。虽然菼执到处搜捕,但也只知勾践大致相貌,如今稍作打扮,当面也未必能认出。 隆隆车马声传来,菼执的车队来到驿馆,蒙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奇怪地问身边小吏:“太子殿下每次出行都是这么大排场” 小吏哪敢回答,急忙跑上去迎接。 菼执力邀蒙荻同车而行,态度异常热情,一见面就夸蒙荻年少有为,楚越本是友邦,此次出使真是来的太及时了。 太及时了见菼执眼角布满血丝,神情亢奋,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快来到宫前,已有随从上前分说,宫殿大门轰轰打开,数百人鱼贯而入。 “敢问殿下,平时进宫也带这么多人”蒙荻大奇。 “呵呵,孤平时进宫只能走侧门,今日也是托了尊使的福。这些人抬着的可都是楚国送给越国的‘礼物’。”菼执得意地大笑。 蒙荻的心沉了下去,回头已找不到勾践的身影,应该是被范蠡安排的人悄悄带走了。 菼执心情很好,一路谈笑风生带着蒙荻来到正殿。众臣都还没到, 允常病重后,多数朝议都由他代为主持,但此番感觉颇为不同。 站在宽阔的大殿中,感慨万千。封为太子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象今天离王位这么近过。手轻柔地拂过檀木边缘,擦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边上的宦官急忙过来想要制止,被双眼一瞪,不敢再动。 自已从小崇拜父亲,一举一动都偷偷模仿。后来年岁大了,这种模仿逐渐难以满足,就梦想着自己哪一天也能像父王一般威严地坐在上面,对群臣发号施令、生杀予夺。 欲望一旦生了根,就很难压制,多少个夜晚,象毒蛇般噬咬着内心。 早就将王位看成自己囊中之物,所以那个所谓的弟弟,哪怕有一丝威胁,也要坚决除去。 而父王,占着这个位置实在太久了! 有心腹过来附耳轻语,菼执边听边惊异地望了蒙荻一眼。 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开心地说道:“尊使不是要探望父王吗孤与你同去。”说完大步走向殿外。 殿外的守卫已经换成了菼执的人,往后宫的路上,到处有搏斗的痕迹,一些宫卫的尸体还未拖走,横七竖八卧在地上。 菼执举止优雅轻盈,并不在意沾到鞋上的血污,轻松地对蒙荻微笑,说道:“尊使见笑了,一点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在越王寝殿外,菼执停下脚步,共布等人手持利刃站在一侧。 “父王可还安好楚国使者前来探望。” 不等殿内回应,施施然迈步进去,先是向允常施礼问安,然后望向榻前仍穿着使者服装的勾践,“呀”的一声,似时充满惊喜。 “莫不是勾践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你王兄一声来来来,王兄为你引见,这位便是楚国使者蒙荻蒙大人。” 蒙荻叹了口气,这次算是连本钱都输了个精光。 “咳咳”允常让兰妃扶自己起来,坐在榻上,冷冷盯着菼执,缓缓说道:“好,很好,学会逼宫了,反正这个大王迟早也是由你来做。” 积年的余威竟使得菼执心一慌,不敢直视。 似是为了掩盖心中的胆怯,猛然狂笑起来:“迟早迟早是多久二十年了,父王是不是想让儿臣当一辈子太子!” 允常喟然一叹,自己一心想扩大越国疆土,光耀祖先,确实没有太注意儿子的想法。 “既然如此,你做你的大王,为何偏不放过勾践王儿” “放过父王可真是妇人之仁,要不是当年除掉棠妃这个贱人,怕早就轮不到我当这个大王了” 什么母亲!一直低垂着头的勾践双目发赤,疯狂扑向菼执,却被左右牢牢摁住。 在菼执得意地狂笑声中,允常早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逆子!” 蒙荻硬着头皮上前,“殿下……” 冷冷斜睨了一眼,菼执大步走了出去,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蒙大人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 第二十七章 禹王显灵 “蒙大人,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那你们怎么办” “我二人受大王重恩,唯有以死相报!” 范蠡经历昨晚之事后,长了个心眼,并有没跟随进宫,而是跑到城外军营与文种会合,以防万一。 菼执一得到兵符,马上派心腹接管军营,二人发现事情不妙,急忙溜出军营,赶到驿馆,刚好遇见被“押送”回来的蒙荻等人。 “在你们眼里勾践是你们可以为之赴死的二王子,而在我们眼里,栗是我们的袍泽,袍泽有难,岂能一走了之” “但你们在这里也救不了殿下,况且菼执心狠手辣,不会顾忌楚国使者身份的。” “那倒未必,明日要在城外禹王陵祭祀,正好趁机下手。”蒙荻不是甘心吃亏的人,在王宫被菼执摆了一道,怎肯善罢甘休。 按照越国的规矩,新王登基这种大事要先行昭告祖先,地点就在城外会稽山的禹王陵。 菼执控制王宫后当场召集大臣朝议,决定次日就祭祀祖先。对他来说,迟一个时辰登基都是一种煎熬。 几个忠心的老臣被明晃晃的长戈剁下脑袋后,没有人再敢反对,至少表面上如此。 “唉,蒙大人不了解越国情况,通往禹王陵只有一条道路,到时必是重兵把守,就凭数百亲兵,恐怕连上山的路都到不了。”范蠡连连叹息。 大家又陷入沉默,蒙荻自从一把火烧了吴营,对用火很有心得,寻思索性夜里火攻王宫。以寒族人的攀爬本领,加上王宫刚经过一场大乱,极有可能成功。 寒湛也被叫来商议,见状悄悄在耳边低语数声,蒙荻两眼一亮,便要求范蠡和文种暗暗带着第一曲偷出城门。 蒙荻不习惯楚国的军队编制,按前世的记忆将寒族青壮编为第一曲,一曲五百人,寒湛任曲督。 两人不解,问蒙荻为何独自留下,却得不到任何回答,无奈只好摇头离去。 天还未亮,蒙荻就被“请”去观礼,身边只带着秋儿。 从城门到山上,一路布满士卒,菼执早就盛装立于陵前。作为楚国使者,蒙荻得以和几名族中元老一起站于前列。 胜利者总是需要一些观众,勾践也被带了过来远远站着,双眼冒火盯着菼执。 做为王族成员,祭祀的时候必须到场,但大家目光都有意无意绕了开去,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兴许是太过得意,菼执举止有些轻挑,笑着招来蒙荻说:“蒙大人好兴致,听说还带了侍女过来,越国多的是美人,寡人赐你几个可好” “多谢殿下,殿下既然得偿所愿,何不让勾践跟我回楚国,也好让天下人夸殿下仁厚” “回楚国哈哈,蒙大人认为自己还能回的了楚国”菼执一脸揶揄。 “殿下不怕我楚国怪罪” “楚国亡不亡还未可知,你觉得寡人会在意吗” “还是等殿下成为真正的大王之后,再考虑此事。”蒙荻不冷不淡地说。 见蒙荻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菼执更开心了,下颌向勾践方向点了点:“真正的大王,不是我难道还会是他” 族老远远听到不觉皱眉,如此场合,竟谈论侍女,不成体统。允常已死,菼执身为嫡子,又是太子,理当继位,即使有些不满,也只能闭口不语。 幸好祭祀很快开始,繁复无比的仪式并没有让菼执感到丝毫厌倦,相反,一直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仪式最重要的环节,是有继位资格的王子独自进入陵中昭告祖先,聆听祖先的意志,只有得到认可的王子,才能继位越王。 按理说,勾践也有进去的资格,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内,根本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进入转一圈,随意呆上一小会儿便是。出来自然是说先祖对自己如何如何满意,难不成禹王还会从墓中爬出来告状不成菼执开心地笑着,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时间慢慢过去,并不见菼执出来。渐渐有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族老们也开始议论,想不到菼执平时行事有些张扬,祭祖倒颇为诚心。 然而越发有些不对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真有这么多话需要沟通莫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虽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但一直在太阳下晒着也不好受,不少年迈的大臣开始昏昏欲睡。 族老们商议了一会儿,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清咳一声,请祭司进去看看。 祭司先向禹王告罪之后,小心翼翼地迈入陵中。 出来的时候仍是独自一人,脸上一片迷茫。 “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殿下……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要不是知道祭司决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开玩笑,问话的族老差点一拐杖砸了过去。 仪式早就彩排无数次,可不包括这种情况。 最终还是选定几名族老进去再找一次,地方就这么大,当然不可能有新的发现。 大禹王显灵了!这是唯一想到的可能性。 能沟通鬼神的只有祭司,见大家的目光又聚集过来,郁闷得都快哭出来了,抱着能拖一时算一时的念头,装模作样地开始祈祷。 耳边轻轻传来一句:“莫非禹王太过喜欢殿下,带去身边服侍” 猛然抬头,看见蒙荻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一激灵,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在近乎疯狂的节奏中,祭司突然僵住,浑身颤抖几下,大喊一声:“太子深得禹王欢心,带去身边侍奉!”然后假装失去意识,扑倒在地上,闭目偷听大家的反应。 没有人会怀疑祭司说谎,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一时间议论纷纷,惊叹者有之,羡慕者有之,腹诽者更有之。 当然也有慌张的,像共布这些亲信手下,完全懵了,不带这么玩的,殿下如果不在,自己这些人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范蠡也在发懵,直到蒙荻眼神示意,才突然福至心灵,站了出来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子勾践孝悌仁厚,当为大王。” 蒙荻也当场表示,楚国愿意支持勾践为越王。 菼执的亲信不服,被砍成乱泥。用范蠡的话说就是太子既然侍奉禹王,你们作为心腹,就该到地下继续追随。 就这样,勾践糊里糊涂的进入陵中走了一圈出来,在祭司的配合下,完美得到祖先的认可,当场就举行了登基典礼。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整个越国都在议论此事,禹王显灵很明显比谁当越王更令人感兴趣,祭拜的香火竟因此空前大盛。 第二十八章 封地 菼执到底去了哪里勾践和范蠡都隐隐有所怀疑,但很默契地不再提起。 真相只有蒙荻和他的第一曲清楚。 那天寒湛说的是:“禹王陵后山有暗道。” 当年寒族曾经守卫禹王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偷偷挖了一条暗道。年代久远,寒湛也是偶然听族中老人提起,却不清楚暗道口的具体位置,只知道留有寒族特有的暗记。 因此蒙荻就让第一曲上山寻找,直到祭祀开始,才得到寒湛传来信号,心中大定。原本只想试试能否借机除去菼执,没想到能有如此完美结局。 至于菼执到底如何,寒湛没说,蒙荻也不问,暗道已经堵死,就让真相永远湮没在历史中。 “该怎么赏赐蒙大哥呢”勾践坐在深宫中,手指轻轻拂过蒙荻转交的宝剑。 经历了数天的混乱,因为有禹王认可这样的强大后盾,越国朝廷很快就稳定下来。 范蠡成为最大的功臣,此刻正跪坐在勾践面前。对于寒族,他也有所知晓,毕竟一直被朝廷视为山越。即使允常后来因为棠妃的原因,下令不再对其进行剿灭,但无论如何,暂时都不宜公诸于世。 对此,勾践并无异议,这些从未谋面的亲戚,自然难以产生亲近的感觉。何况,山越这个称呼令他有些难堪,自小灌输的理念,让他一直以拥有大禹血脉为荣,即使在逃亡期间也不例外。 “寡人想赐一块封地给蒙大哥,你觉得如何” “大王,蒙大人是楚国使者,怎可在越国封地” “小五小六说了,蒙大哥回不去楚国了。” 范蠡起身庄重一拜,郑重说道:“大王,您不再是那个叫做栗的徒卒,也不是二王子勾践,您是越国的大王。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您是大王,他们是臣子。” “所以,寡人再也不能喊蒙大哥了么”勾践怅然叹了口气。 其实自从登基以来,这种距离感就越来越明显了,勾践心里明白,只是一时有些割舍不下。 见勾践坚持要封地,范蠡转念一想,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将寒族所在山林封给蒙荻,一来成全了勾践的心意,二来也可顺带对寒族照顾一二。 还有第三点范蠡没讲,那块地方在越国西部,临近楚国。山高林密,交通不便,不比沿海膏腴之地,对越国而言,本来也只是名义上的统治,正好趁此将此包袱甩掉。 消息传出,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封地就意味着加爵,起码也是一个大夫的爵位。 凭什么啊,就凭这个楚人在祭礼上站正了队,不痛不痒地表个态,就能收获大臣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没有人看好这块蛮夷之地,怕是连随身的亲兵都养不活,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山越劫掠一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联合起来向勾践施加压力。 勾践还没有学会如何同大臣们相处,一个逃亡多年的王子,骤然之间还做不到杀伐决断,只是在此事上极为倔强。 僵持中还是范蠡提出一个折中的思路,只封地不给爵位,这种不合常规的做法竟得到大臣们一致同意。 逆反心理发作的勾践,在山川舆图上大手一挥,将姑蔑城以西百余里地都圈了进来。 蒙荻很满意,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尽同袍之情,并没想这么多。如今勾践意外成为越王,也不必扭扭捏捏,收下这份心意便是。 终于有一处安身立命的所在了,至于贫瘠与否,这是个问题吗前世汉军出塞攻打的还不都是戈壁和荒漠 封地被命名为汉,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倾注了蒙荻多少感情,只是单纯觉得奇怪,因为汉水并不经过这里。 蒙大哥,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勾践望着从城门离开的蒙荻一行,默默想道。 一路上,蒙荻也在反思。 范蠡被任命为大将军,带数万士卒奔往吴越前线。至此,蒙荻出使越国的任务圆满结束,接下来该为将来考虑了。 在前世,汉军习惯了面对一切敌人,用强大武力平推过去即可。而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总是被迫剑走偏锋,甚至靠装神弄鬼过关,这令他很不适应。 归根结底,是实力太弱,在这个乱世,一切还是靠实力说话。 姑蔑是个山城,城守得知蒙荻要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家当,直接带着下人返回会稽交差。 终于可以回去了,城守很想仰天大笑,在这里呆了几年,来的时候满载数辆大车,回去的时候一车都填不满,再呆下去,估计连车都要贴进去。 寒族早得到消息,在城外相迎。姑蔑的守卫跟城守一同撤走,寒族以领主手下自居,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城中活动。 “大人!”垒带着族人跪在赤身前,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才月余时间,蒙荻就给寒族带来了天大的惊喜。 “寒垒族长,你们如今也是越王的娘家亲戚了,有没有想去朝中谋个职位” “大人取笑了,寒族既然已经依附,一切唯大人之命是从。”垒年老成精,自然知道这个亲戚没那么好认。 蒙荻一路上已经了解到,这里山林茂密,峡谷众多,生活着大大小小的越人部落,令越国颇为头疼。能彻底掌控的,也就姑蔑周边地区。 这些越人部落与寒族一样,平时靠打猎和采摘为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就结队下山劫掠。一旦越军来剿,便遁入山林,消失无踪。久而久之,越国朝廷也懒得理会,只派人牢牢守住姑蔑山城。 但在蒙荻的眼中,这些部落都是极好的人口资源。 想要收服这些土着部落,就要打得他们心服,再辅以利诱。现在有了寒族这些熟悉山林又善于攀爬的青壮,逐个找到他们住地,打上门去不成问题。 这次第一曲在会稽城立下大功,令蒙荻非常满意,但兵力和装备都还不足。而要发展军事,摆在眼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先解决吃饭问题,有充足的粮食,就会有足够的兵源。 反复思考后,蒙荻决定第一步大力发展农业。在自己的封地上,又已经有了极高的威望,不用再借助巫术的名义了。 越国的农业其实发展很不错,不过重心都在东边和北边沿海处。听范蠡提起过,那里村落处处,男耕女织,鱼米丰盛,粮食多的吃不完,要不然也无法支撑越国与强大的吴国抗衡。 但此地多山,无处耕种,偶尔有合适的地方,土着还停留在采用鸟田之法靠天吃饭的阶段。这也是越国朝廷一直不愿花大力气治理的原因,不划算。 那么,首先要找到可耕种的土地。在姑蔑城周边走了一圈,蒙荻得出结论。 第二十九章 汉谷 城主府热闹非凡,各种方言争奇斗艳。 听着叽叽咕咕的乡野土话,蒙荻头昏脑胀,幸好有寒族人做翻译,有的还要辗转几次才翻译过来。 耕种这种事情,跟寒族讲也没什么用。干脆请来了东南西北四乡八镇的老人,要求大家介绍各自的情况。 已经议论一整天,有城主府提供的酒宴,大家谈兴很高,恨不的这个会能一直开下去。 什么虎豹野兽,神怪传说,什么邻里纠纷,家长里短,只听得蒙荻在口水纷飞中昏昏欲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乐观了。 此时,一个牙齿掉的没几颗的老头引起了蒙荻的注意,颤颤巍巍连说带比划了半天,大致意思是姑蔑城的西边再往西走上半天,有一条河流,上游有一片很大很大的平地。 有多大两手圈了半天也圈不住,只说很大很大。因为在大山中间,树木茂盛,野兽众多,所以少有人知。 就是它了,蒙荻兴奋地一拍手掌,有河流,有平地,什么都不缺了。当即在众人意犹未尽的目光中停止会议,安排现场勘查。 路虽然不太远,走起来却颇为费劲,幸亏老头年轻的时候上山打猎来过,一行人披荆斩棘,绕来绕去爬到了峰顶。 展眼望去,莽莽苍苍的群山中,一块宽阔无比的盆地呈现眼前,几条玉带般的河流蜿蜒其中。面对天地广阔,蒙荻不觉心生豪气,仰天长啸,众人也欢腾不已。 一边的寒曲凑上来说道:“请大人为此地赐名。” 赐名挖空心思想了半天,也没个主意,既然将来要种稻谷,干脆,就叫汉谷。 “汉谷!好,就叫汉谷!” “汉谷!汉谷!”众人激动地大声欢呼。 兴奋过后,寒曲带着担忧的神情来道赤身边说道:“大人,此地虽好,但不知鸟神是否中意,没有鸟神赐下的稻谷,只靠捕鱼和打猎,可养不活这么多族人。” 呃,看来耕种之法得快些推广了。 “放心,鸟神说了,在领地一切本大人说了算。”说完转身下山,留下一众愕然的表情。 说干就干,蒙荻回到城里,让人一把火把盆地给点了。 见识过火烧吴营的小五小六依然被震撼到,浓烟滚滚,毕剥毕剥的声音几里外都能听见。 春天的树木不耐烧,幸好到处都是堆积了无数年的枯枝败叶。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也才烧掉了盆地的一个角,看看模样暂时也够用,厚厚的草木灰覆盖着,来年春天就是肥沃无比的良田了。 盆地里河网纵横,根据籍的建议,大家沿着河流挖出一道道沟渠。寒族人干活最卖力,这种热情是姑蔑城里人无法理解的,蒙荻准备把最好的土地分给他们。 条件非常优厚,每户人家均可分得十亩土地,剩下的自己开荒。第一年由城主府提供稻种,还不用交租,第二年开始按十一之法收租。 籍是干过农活的人,面对这么肥沃的土地垂涎不已,腆着脸问能不能把自己村里的人也迁来。 这话倒是提醒了蒙荻,领地里也有几个大湖,河流更是不计其数,赶紧让荆踔回去接来荆家村人,不论是捕鱼还是养鱼,都可以成为粮食的一大来源。 远处秋儿赤着脚蹦跳着过来,笑嘻嘻的说:“大人,都说你是鸟神转世呢。” “鸟神”转了一圈看看自己沾满泥巴的双手,“我有哪一点像鸟” “嘻嘻,族长爷爷都这么说,肯定没错的。” 好,蒙荻决定背这个锅。“你阿爸回来没有” “呀,差点忘了,阿爸在城主府等你呢。”秋儿惊叫一声赶紧捂住小嘴。 寒曲已经被任命为副城主,现在领地里加上寒族大约有不到一万人口,还不包括山林里大大小小的部落。 领地的架构还没搭好,毕竟蒙荻前世一直在军队,除了寒曲,籍和荆踔被任名为农官,分别负责种田和渔猎,寒湛仍然是第一曲的曲督,负责城防,不过姑蔑城太小,只能驻扎在城外。 本来想看看干英能不能担任冶炼的官员,可听说一直在深山里找矿,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主城还得另外找个地方,至少要靠近领地中心位置,汉谷就不错。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几个管事的人,一想起这事蒙荻就头痛,土生土长的除了寒曲,实在找不出像样的。再说,寒族参与管理的人不宜过多,即使不懂权谋,他也知道一家独大终归不好。 还没走到城门,半路就被心急的寒曲截住了,远远地看去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估计这一趟收获不小。 “怎么样,见到大王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大王亲自接见,还赐下了一百担稻谷,都是最好的稻种。”寒曲这段时间学了不少耕种的知识,也会用新名词了。 “你不是他舅父吗他还能对你不客气” “不敢,不敢,大王就是大王,舅父二字可不敢再提了。”寒曲急忙摆手,停了停,颇有些伤感地说道:“大王如此善待寒族,棠儿泉下有知,应该也会高兴的。” 对于寒曲如此知足,蒙荻颇为无语,不过他自己也不想麻烦勾践。 两人边说边进了城,库房里放不下这么多稻谷,都堆到了台阶上,搬运的守卫也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绕着库房转了一圈,奇怪地问道:“勾践只给稻谷,没有答应给人” “有的,有的,大王说了,要在石塘迁两个村子过来,都是会种田采桑的。” “好,这两个村迁来后,你要把他们当成宝贝,我这个鸟神转世能不能行,就看他们了。” 寒曲还是不习惯开神明的玩笑,只是在旁边尴尬地搓着手。 “咕--咕”后院传来奇怪地声音,蒙荻一愣,惊喜地问:“你们把鸡弄过来了” 寒曲嘿嘿笑道:“大王听说大人喜欢赏鸡,就把宫里十几只最漂亮的鸡都送给了大人,宫里养鸡的大人也一起过来了,正在院子里调教呢。” 养鸡的大人差点憋不住笑,抬腿就往后院走去。 第三十章 铁矿 院子里一名内官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罐里的清水递给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公鸡高昂着头神气地左顾右盼,对清水不屑一顾。 看见蒙荻进来,内官急忙过来拜见。 “这些鸡都是你养的” “正是。” 看着一只只披红挂绿的公鸡,蒙荻实在忍俊不住,还别说,看起来确实挺威武的。 在会稽城的时候,曾被勾践邀请观赏斗鸡,当时口水就差点下来了。 小时候就喜欢吃鸡,李陵家院子很大,养了不少鸡,因为习武的人多,隔三岔五要熬个鸡汤什么的,自已总爱赖在灶台边,就为了闻一口香味。 勾践当时就很奇怪蒙荻怪怪的表情,虽然越宫里鸡并不多,都是从吴国运来。但一想在姑蔑城这种穷乡僻野,估计也没什么可消遣的,干脆挑了一批威风的连同养鸡的内官太监一齐送过来,也好打发日子。 “大人,这是威武大将军,特别雄壮,叫鸣声响彻八方。这是红冠将军……”内官一个个介绍过来,颇有些卖弄的样子。 “好了好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把这些个红红绿绿的全给本大人扯下来。” “啊”内官和小太监们都愣住了。 “听着,本大人养鸡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什么时候做到家家户户都能养鸡了,就放你们回宫去。” “吃,吃的……”内官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的,这些鸡可是重金从吴国买来的,死掉一只总管都要大发雷霆,这位大人居然说养着吃。 等等,刚才大人说家家户户能养鸡了,自己就可以回宫,不用老死在这个偏僻的乡下。内官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想不到还有回宫的一天,忧的是家家户户能养鸡,自己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第二天,蒙荻在鸡鸣声中醒来。不止是他,全城的人都被叫醒了,到处打听城主府来什么怪物。 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蒙荻头痛地抚了抚额头。这里还真是闭塞落后啊,记得前世读的诗经里就有一句“女曰鸡鸣,士曰昧旦”,说明现在其他诸侯国养鸡已经很普遍了。 吃鸡是件大事,得让寒曲亲自监督。吃过早饭,在城里慢悠悠地逛着,心里盘算。 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大的寨子,城墙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看上去歪歪扭扭。 城外就是第一曲的兵营,寒族人没有安营扎寨的习惯,不过在小五小六等人的指导下,看上去也马马虎虎过得去。 蒙荻信步走到营外,却发现一片空荡荡,寒湛和小五小六几个骑兵靠在树桩上甚是悠闲。 直到听到脚步声,几人才慌忙起来,看见蒙荻阴沉着脸,顿时不敢说话,低头站好。 “其他人呢” “挖渠” “打猎” 蒙荻不怒反笑:“好啊,那你们几个怎么不去” 小五小六跟随蒙荻这么长时间,知道大事不妙,不敢解释,心里觉的冤枉,这些寒族人又不听自己的。 傍晚在城主府召开了第一次正式的领地会议。 气氛非常凝重,寒垒、寒曲、寒湛跪成一排,蒙荻坐在上位,一言不发。 寒曲随意指使第一曲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不下重手是不行了。 自己根基太薄,除了几个骑兵外,眼下能用的都是寒族人。目前唯一能做的是严肃军纪,免去寒湛曲督一职,由自己暂代。 同时规定,兵权只归自己一人掌控,任何人不得指挥兵营事务。寒族做为领地内第一大族,不得插手城主府事务。 至于寒曲,仍然是副城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是不能再在族中管事。 寒垒等人明白犯了大忌,个个捣头如蒜,寒垒更是提出要辞去族长。 “莫非是要挟我”蒙荻双眼一瞪。 众人吓的不敢说话。 此时有人通报干英回城,才稍稍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干英风尘仆仆赶到姑蔑城主府,一进门就大喊:“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原来干英在山中到处寻找,居然找到几处裸露在外的铜矿和铁矿,按造他的想法,这些铜矿都是极好的,只要再找到锡稍加冶炼,就可以获得大量青铜。 蒙荻关心的是铁,青铜有什么用 “大人,楚国也有炼铁的,可是铁性松脆,一无是处,远不及青铜。” 本来就心情不佳,闻言更是生气,汉军从头到脚用的都是百炼钢铁,哪有青铜什么事当下不容分说,马上出发去铁矿。 其实铁矿远比铜矿要多,干英大多数时间花在了寻找铜矿上。 找到的铁矿在远离人烟的一片河滩上,此地寸草不生,到处都是黄褐色的石块。干英捡起一块看起来锈迹斑斑的石头,示意这就是铁石。 这就是铁石蒙荻跟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怎么炼制”蒙荻的眼中充满热切,只要有了大量的铁制武器,在战场上绝对可以摧枯拉朽。汉军能一直打到匈奴老家,就是仗着无坚不摧的环首刀和视护甲如无物的强弓硬弩。 干英见过铁器,楚国多的是铁矿,一直以来都有工匠尝试着炼出不少铁块,但实在不堪使用,连做成农具都没人要。 他只不过一个匠人,自不敢逆着蒙荻的意思,只好吞吞吐吐将自己知道的方法讲了出来。 楚人炼铁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目前最好的方法是挖一个巨坑,将铁石和树枝一层一层交错放入,然后点火焚烧,火灭后就可以得到炼好的铁块,坑越深,得到的铁块就越坚硬。 也有技艺高超的工匠,偶尔能用秘法炼出比青铜还要坚硬,甚至更韧的上好铁器。但以干英一个普通匠人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见识。 “这么说,要有大量的人手了”蒙荻摸摸下巴,自言自语。 “不错,以寒族全族之力,日夜不停,怕也炼不出多少。”干英还是想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手么”蒙荻望向山林深处,“也该让第一曲活动活动了,免得只会种田打猎。” 第三十一章 离部落 领地内共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山越部落,其中比较强大的有三个,分别是离、防和见越部落。 山越是越国朝廷上下对他们的称呼,其实各个部落组成十分复杂,有当地的土着,也有逃避战火或其他原因流落至此的各色人等,平时跟寒族一样,以打猎和采摘为生,偶有见到从事耕种的,也多半是鸟田之类。 民风都比较彪悍,但武器极为简陋,对付越国的围剿也是以偷袭为主,正面根本无法抗衡。 “那就先从离部落开始。”蒙荻缓缓说道,第一曲从会稽城得到不少兵器箭矢,战力不弱于越国的精锐,自然先从最强大的部落开始,可以震慑不少小部落。 “大人”寒曲有些迟疑,上次之事后,即使被邀请来参加军议,也不太敢出声。 “但说无妨。” “大人,听说离部落出了一名武艺高强的剑客,近年来与其他部落争斗占尽上风。” 部落之间也常为水源、猎物或者鸟田归属争斗不休。离部落这几年隐隐有成为各部落之首的苗头,这正是蒙荻第一个选中的原因。 “剑客部落里有剑吗”荆踔在边上咧嘴笑了。 寒曲其实也不很了解,只是听部落的人讲起,此人是名女子,自称是一名剑客。据说只凭一根枯枝就击败了防和见越部落的首领。对此寒曲自已也不相信。 这几天大家对各部落都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像剑这种高端的武器,是很难获得的,更不要说成为所谓的剑客了。 说到底,剑客这种称谓,在座的也没几个听过,只有荆老爹少年游历的时候,知道一些诸侯国存在这种剑法高超的人物,并当成故事讲述给村民听。 荆家村民被接来后,带领大家到处捕鱼,收获极多,又挖了不少鱼塘,至少今年不会出现大批饿死的情况,这也是蒙荻敢于此时出兵的底气。 荆老爹被任命为寒曲的副手,也参加了军议。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老爹。 老爹脸一红,赶紧摆手说:“不要听踔儿乱说,我也没见过,倒是听说齐国有许多剑术高明的人被称为剑客,有的还得到国君的看重。” 齐国齐国在哪越说越远了。 蒙荻轻咳一声,好了,就这么定了。 离部落的首领就叫离,不仅是他,每一任首领都称为离。 今天离很不开心。 “一群废物!”将吃到一半的野豕腿狠狠砸向跪在面前的族人。 “大王息怒。”边上心腹手下凑过来相劝,离喜欢大家称他大王而不是首领。 “说说看,怎么回事” “大王,防和见越部落人多,我们抢不过。” 原来防部落这些天围住了一大群野豕,离看着眼红,派人去抢。 没想到防部落早有准备,和见越部落联手将离派去的人揍得鼻青脸肿赶回来。 “大王,不如请那位出手” 离更加生气,一脚将献计的手下踹翻,“等请来素儿姑娘,野豕早就被运回去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总共只有三次出手的机会,已经用了两次,怎么舍得把最后一次浪费在几只野豕上 素儿姑娘是三年前来的。 离记得很清楚,当时一袭白衣飘然而至,随手折了一根竹枝便将族中勇士一个个击飞。 就在离目瞪口呆以为无法幸免的时候,来人却说是来报恩的。 报的是上一代首领的恩,离的前任是个不负责任的首领,不在部落好好呆着,整天下山游历,说是要找到让部落强大起来的方法。 离趁机抢了部落首领的位置,自封为大王。 从来人口中得知,大概是这位游手好闲的前任,意外救过她的父亲,所以学艺有成后前来报恩。 “对,我就是离。”离得意地大笑。 于是便有了三年之约,三年内这位素儿姑娘为离出手三次。 美中不足的是,素儿姑娘出手从不伤人,只将防部落和见越部落的首领击败。 只剩一次了,离遗憾地想。他没有太大的理想,现在大小部落都表示出了对自己的敬畏,这已经足以满意了。 至于吞并防部落和见越部落,他想都没想过,毕竟大家实力都差不多,所以这次没占到便宜其实也没多少懊恼。 那个讨好不成反被踹了一脚的手下心有不甘,眼睛骨碌一转,又凑上来低声说:“大王,听说寒族得了不少稻谷。” “有多少” “多,多的城里放不下,都运到河边藏起来。” 离的小眼睛闪烁光芒,要说去姑蔑城里去抢粮食,还是有些顾忌的,以往都是几个部落联合起来。 至于城外嘛,抢的了就抢,抢不了就跑,多大的事 打定主意,离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还未吃完的野豕肉,下令部落所有人一齐出动。 “所有人”手下一惊。 “对,这一次把粮食全部抢过来,我也要学学城里人酿酒,是叫酿酒” “是是,上次抢的那些人说的就是酿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可惜喝完了。”边上已经开始流口水。 离部落最近食物颇有些剩余,饱暖开始思。 部落有两千余口人,除了老幼妇孺,真正能出动的不足一千,多数是手持竹矛木棍,只有百余人有竹弓竹箭。 保险起见,出发前派人去找素儿姑娘。至于寒族人,离是有些不齿的,居然投靠了越国朝廷,进了城的山越,不是好山越。 况且,藏粮食的地方据说离寒族部落隔着大老远,等集合人手赶过来,自己早就没影了。 一路上离越想越高兴,赶紧让手下把没吃完的野豕肉拿过来,在众人巴巴的眼神中大口大口咀嚼起来,要是有点酒就更美了。 藏粮食的地方就在干英找到的铁矿位置。河滩边上有一个深幽的山谷,两边都是光滑的峭壁。 一筐筐粮食正源源不断被运进来,山谷里树木茂盛,只有一个窄窄的出口,确实是一个藏粮的好地方,忙碌的寒族人干得热火朝天,混不知危险渐渐逼近。 第三十二章 素儿 离敢保证,眼前的粮食比这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多。 作为史上最优秀的部落首领,离一直是这么自认的,当然该有着充够的耐心和冷静。 因此涉过河水后,就带着族人悄悄隐藏在河滩边上,目光火热的看着一担担粮食被运进山谷。 “大王是在观察有没有埋伏”手下好不容易按捺住躁动的族人,讨好的问道。 离矜持点头,心里却在暗骂,观察个屁,没看到我在等素儿姑娘 但享受大家崇拜的眼神的感觉确实不错,离有些陶陶然了。 事情因为一个寒族人的失误发生了变化,也许是装的粮食太多了,也许是撞到什么东西,筐一斜,金灿灿的稻谷倾泻而下。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阳光下,稻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就这么散落在地上。 没有人可以忍受这种诱惑,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所有人嗷嗷叫着扑向山谷,离也不例外。 寒族人很慌张,扔下担子就跑。 没有时间去嘲笑这些胆小鬼,简直不配被称为山越。 大家都往山谷深处冲去,刚才在河滩上看得很清楚,里面的粮食更多。 “大王!这,这都是啊!”明显激动的话也说不清了。 “咦,怎么是石头!” “石头!” “这里也是石头!” 幸福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一筐筐打开后全是黄黄黑黑的石块。 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反差,离部落的人发疯似的把所有的筐都打开,确实没有一颗稻谷。 “快退!”不愧为部落首领,离一激灵,疯狂的赶着傻站在那里的族人往来路奔去。 然而已经迟了,谷口整齐的站着数排披甲战士,手持长弓,见有人冲出,开弓就射,跑在前面的纷纷倒地呻吟。 完了,越国的军队!离的心沉入无底深渊,又带着族人退回山谷。 山谷虽然不小,但只有一个出口,其余三面都是数十丈高的峭壁,滑溜溜的几乎连根草都找不到,几个最善攀爬的族人试了试,摇头退下。 这时候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是个陷阱。平时自己围猎的时候,也是这样把野兽赶到山谷里。 “大王,冲出去。” “冲怎么冲,没看到他们都拿着弓箭啊”离歇斯底里大叫。 “大王,刚才看过了,他们不是越国的军队,是寒族人。”有个族人眼尖。 “寒族人!”离一振,旋即又瘫倒在地上,寒族人又怎么样,人家身上穿着皮甲,手里拿着长弓,岂是自己这些人可以抗衡的。 现在就像被圈起来的野豕,等待猎人一只一只收割,如果野豕太多,又发狂硬冲的话,猎人就会点起大火驱赶,或者直接烤熟了再来拾取。 烤熟!想道这里,离急忙向外望去,果然!许多寒族人手持火把接近谷口。 我不要做烤豕!哭喊声响成一片。 恐惧是会传染的,即使是部落中最彪悍的战士,也没有坚持更久。 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胖子,蒙荻好奇的问:“你就是离” 战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第一曲的士兵将一个个离部落的族人押道一边。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蒙荻更奇怪了,不是说部落的首领是由最优秀的勇士或着最睿智的长者担任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像。 离羞愧低头,嚅嗫着:“野豕肉吃的。” “嗯,以后少吃点。”蒙荻大度的一挥手。 这次行动完美的超出所有人的预想,第一曲的士兵个个兴高采烈,寒族人也跑前跑后帮忙。 蒙荻的计划是就在这个山谷炼铁,现在劳动力有了,只需在谷口建一座兵营,日夜监督即可。 没有人认为驱使俘虏干活是一件残忍的事,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这时河滩上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抬头看去,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从河面上飞掠而来。 身影转瞬即至,直奔蒙荻而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白衣女子,手持一节竹枝,似乎刚折下来,枝头还留着叶子。 士兵上去阻拦,那女子竹枝飞舞,竟无一合之敌,动作妙曼轻盈,如翩翩起舞。 转眼间,女子已冲到蒙荻面前,却无法再进一步,周围的弓手已经团团围住,持弓待射。 蒙荻推开挡在身前的寒湛,淡淡问道:“姑娘就是离部落的剑客” “正是。”声音清冷,如环佩相击。 蒙荻自幼练武,学的都是战场上的功夫,自是弓马娴熟,却从未见过这等神奇剑术,心下也是赞叹不已。 “姑娘是想救此人”蒙荻看向一边的离,离此时眼中充满希望,“你带不走的。” 女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是”随手将竹枝抛下。 “念在你并无伤害我的士兵,就不计较冲阵之罪,你走。”望着女子清澈无比的眼神,蒙荻实在无法下手,挥手让士兵们收起武器。 “不,不能这样。”离突然嚎叫起来,“你还欠我一次,欠我一次出手!” “我出手了。”女子神色淡然,“救不了你。” 离还要说话,站在一边的荆踔嫌他啰嗦,一脚将其踹到在地。 面对着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众人都起不了伤害之心,让开了一条道路。 女子盯着趴在地上哼哼不已的离,想了一会儿,抬头问蒙荻:“敢问大人,可否由我换取此人” 这…… 众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地上这个看起来又蠢又肥的矮胖子,真能换眼前这个像兰花一般的女子 蒙荻缓缓说道:“姑娘何苦如此” 女子静静站着,不再说话,一直看着蒙荻。 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反正离留下来也是就是当个矿工使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你叫素儿” “是。” “这么厉害的剑术,是哪里学的” “师傅教的。” “哦” 蒙荻摸了摸下巴,最近有点喜欢这个动作,尤其是微微有些尴尬的时候。 素儿很自然的以侍女自居,总是一副淡然模样,既不热情,也不厌烦,很快聊天就变得无味起来。 蒙荻准备让素儿教士兵剑术,原想要费一番唇舌,不料素儿毫无心机一口应了下来。 一下子吞掉离部落,光吃饭的青壮就多了一千左右,暂时是没有能力再去讨伐其他部落了,短期内也无法扩军,毕竟粮食只有这么多。 所以蒙荻准备走精兵路线,素儿的到来将大大提高士兵的技击水平,也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第三十三章 前往姑苏 “啪”黑乎乎的铁块在地上砸成数块。 干英不敢去看蒙荻阴沉的脸,心里暗暗喊冤:“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了。” 半个多月近千俘虏日夜不停劳动,就搞出了这么一堆无法使用的铁块,蒙荻的脸色自然很不好看。 荆老爹见大家都不敢说话,只好倚老卖老的上前委婉劝说;“大人,要不还是先炼铜” 蒙荻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但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皱眉不语。 连续几天,城主府陷入沉闷的气氛中,大家都知道城主不开心,连秋儿都不敢大声说话。 干英更是沮丧,深怪自己没有事先多加劝阻。 苦思之下,倒有了一个主意,趁蒙荻再次来到山谷的时候,小心翼翼近前说道:“大人,我有个族兄叫干将,现在吴国,铸炼之法极为神奇,或许有办法炼出更好的铁器。” “干将莫邪!”蒙荻眼一亮。 “大人也知道我的族兄”干英大吃一惊。 “当然知道,哈哈,好,干英,算你立了一功。” 蒙荻拍拍他的肩膀,高兴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干英,这……炼出了这么多废铁还算立了一功,大人对干将这么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了,前世的时候最喜欢听神兵利刃的传说,干将莫邪这样的绝世宝剑又怎么没听说过就算是青铜的,也远超一般水准。 数日的郁闷一扫而光,回城的路上蒙荻忍不住开起了素儿的玩笑:“好好训练士兵,回头给你打造一把绝世名剑。” 素儿好整以暇的看看自己双手,淡淡说道:“我用竹剑。” “呃,好……”蒙荻一脸黑线。 “……”众人一脸黑线。 回到城中,蒙荻将诸人召集起来商议。 经过炼铁一事,蒙荻已经明白,治理一地并非这么简单。 前世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武夫,往好一点说,可能会成为一个将才,但终究不懂治国理政。 领地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与身边的人相比,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多了数百年的见识和眼光。 听说城主要出去游历,众人纷纷劝阻,唯独荆老爹大力支持,越国本来就偏僻,领地更是世人眼中的蛮夷之地,光凭自己发展,谈何容易。 “说的好。”蒙荻当即作出了安排。 由寒曲暂代城主,荆老爹辅助,管理整个领地事宜。 荆踔和籍分别负责渔猎和耕种。 俘虏暂时由干英带领,负责采矿和冶炼青铜,在没找到更好的工匠前,不论是领地自用还是拿来交易,青铜器具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第一曲分成左右两个半曲,寒湛带领左半曲看管俘虏,小五小六带领右半曲驻防姑蔑城。吞并了离部落后,防和见越部落吓得连夜迁向山林深处,不敢下山骚扰,领地安全暂时无虞,可以放心发展。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切妥当后,蒙荻带着素儿和两名在楚国带来的老兵,一行四骑,纵马向东而去。 吴王阖闾很生气。 郢都楚王宫殿内,阖闾手中的宝剑不断滴下殷红的鲜血,已经不知道砍了几颗脑袋了。 自己的亲弟弟,大将夫概,居然偷偷跑回吴国自立为王。 这半年来本是阖闾最得意的时光,把诺大的一个楚国,打的丢盔弃甲。 现在占了楚王的宫殿,日夜享用着楚王的皇后和嫔妃,内心已然极为膨胀。 如果把楚国整个吞下,将成为诸侯中实力超强的巨无霸,北上中原也指日可待。 眼下,这一切全化为了一腔愤怒,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自己得位不正,是靠刺杀吴王僚上位,所以一直担心别人有样学样来夺取王位。除了就寝之时,总是身着内甲,持刃者如果靠近数丈之内,立杀无赦。 想不到日防夜防,还是被自己的弟弟背后捅了一刀。 “夫概!”阖闾咬牙狠狠憋出两个字。 “大王,要早做打算了。”这个时候只有伍子胥才敢说话,也只有他的话阖闾才能听进一二。 “秦国的队伍到哪里了”阖闾并非对夫概没有戒心,但奈何夫概在军中威望很高,轻易动不得。将其派往西北一线,也是考虑到万一秦军入楚,可以借秦国虎狼之师拼个两败俱伤。 怎知夫概更绝,偷偷抽兵回国,吴军顿时变成腹背受敌,首尾不能兼顾的局面。 “回大王,子蒲、子虎率车五百乘,已至沂邑。” 秦国果断出兵救楚,并且来得如此之快,实在有些出于吴国君臣意料之外。 秦与晋之间纷争不断,大战一触即发。而秦与楚路途遥远,中间还隔着险峻的商洛山,这得有多大的情面,才能冒着被晋国攻击的风险抽兵来援 阖闾自然不知,楚国的一位大臣申包胥,在秦庭外日夜痛哭,连哭七日七夜,硬生生感动了秦哀公。还特地为此赋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愤怒过后,阖闾也渐渐冷静下来,目光看向众人。 还是伍子胥建议,立即回师吴国。自从将楚平王开棺鞭尸后,觉得灭门之仇已报,早就想找机会劝阖闾收兵了,毕竟身为楚人,天天看着吴军烧杀抢掠,心里也不舒服。 “难道就这样被秦国区区五百乘吓回去”阖闾有些舍不得。 “大王,楚王在随国收拢溃兵,已有数万之众,大夫子西颇善兵法,似有出兵之意。”孙武不得不上前劝说。 伍子胥闻言老脸一红,当时轻信派往随国的使者之言,求阖闾出兵攻打郑国,忙了半天,才知道上当。 使者自然被砍了头,但楚王也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如今实力渐复,急切之下却是奈何不得了。 最终阖闾还是不甘就此撤走,秦军还未到就望风而逃,今后吴国还如何立足 蒙荻等人对此自是一无所知,暮春的江南,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又有美人在侧,相得益彰。虽然不怎么知情识趣,但总归赏心悦目。 一行人马蹄轻快,直奔姑苏而去,沿途山水逶迤,风光宜人,宛如郊游一般。 第三十四章 专诸之子 到了太湖边,就离姑苏不远了。 太湖一望无垠,烟波浩淼,湖边有一座竹舍,舍前几只小舟拴在岸边随波起伏。 “大人,是一家酒肆。” 酒肆并不大,却很热闹,等热情的主人介绍后才知道,这里擅长炙鱼,而且是烤炙湖里刚捞上来的活鱼,味道极其鲜美,所以常有客人慕名而来。 “我们这里的炙鱼,用的是木薪炊火,讲究慢工细活,做到油出、味入、皮焦、里嫩”店主人附在耳边故作神秘说:“专诸当年就是在这里学的炙鱼之术。” “真的假的”众人忍不住笑了,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故事天下皆知,蒙荻等人一路走来,又怎会没有听说。 当年伍子胥知道公子光,也就是现在的吴王阖闾,想要刺杀吴王僚,就推荐了好友专诸。 专诸得知吴王僚好吃炙鱼,特往太湖边学烧鱼之术,练得一手炙鱼的好手艺,趁公子光宴请时将鱼肠剑藏于鱼腹中,成功刺杀吴王僚。 公子光自立为国君后,不仅没有隐瞒此事,反而宣扬的天下皆知,随专诸出名的,还有他的炙鱼之术。 这一路上,也不知是第几次听到同样的说辞了,也罢,姑妄听之,蒙荻笑笑。 鱼做的确实不错,窗外湖光山色也很别致,一行人席地而坐,乐在其中。 “哟呵,生意不错啊。”帘子一掀,呼啦啦闯进一群人来。 当先一人衣裳华丽,手提一把精巧小弓,屋内众人都站起来行礼。 那人眼神一转,看到窗边坐着的蒙荻等人,脸色一沉。 酒肆主人心中叫苦不迭,哭着脸上前道:“毅公子有些日子没来,这靠窗的位置一时忘了保留,请公子恕罪。” “放肆,毅公子的位置也敢怠慢,是不想活了”随从摩拳擦掌,就要拿下酒肆主人,却被那人眼神止住。 “这里曾是先父学艺之处,不可无礼。”那人下颌一抬,“去,问问什么来历。” 不待随从上前,酒肆主人早已向蒙荻不停施礼,“客人能否让下位置,都是小人的错,万望恕罪。” 公子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叫的,虽然此时礼崩乐坏,但敢称公子者,若非王侯之子便是大有权势之人。 蒙荻缓缓问道:“不知这位毅公子是何人” “便是专诸大人之子,专毅公子。客人快些起来,惹恼了公子可不得了。”酒肆主人仍在不停作揖,若不是看在蒙荻一行不像普通人,早已伸手去拉。 “既然是专诸大人之子,让一下位子又何妨。”蒙荻也不是好勇斗狠之人,索性也吃的差不多了,起身赶路便是。 “且慢,这个小娘留下陪公子饮酒。”随从本已等得不耐,又一向横行惯了,瞧见素儿清丽容颜,便伸手拦住。 “对极对极,饮酒赔罪。”众人纷纷赞同。 酒肆主人见又横生枝节,赶紧上来求情,毕竟来的都是客人,要真出了事,传出去可就坏了名声。 随从们见专毅并不做声,知道猜对了主人心意,全都围了上来。 蒙荻缓缓开口:“毅公子如此作为,不怕污了专诸大人的名声” “凭你一个外乡人,也敢提先父名讳”专毅这几日心情不爽,出城散散心,自觉已是非常克制,偏偏有人总是不识趣。 “公子,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剁了湖里喂鱼!”刚才那个随从抽出兵刃叫嚣。 “剁了!剁了!”随从们都高兴起来,最近被管教得象只乌龟,早按不住了。 酒肆主人大骇,完了,要出人命了!不是说最近城里剧变,毅公子躲在府中静养,怎么一出场就是搞事的节奏 一边示意小厮快去请太湖公,太湖公就是当年教专诸炙鱼之人,不过如今老迈在家,怕是赶不及了。一边又用眼神劝蒙荻低头赔个不是,不就留下个婢女吗,总比丢了性命好。 蒙荻冷冷一笑,好整以暇重新坐下,素儿向来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两个骑兵一个叫向列,一个叫陈立,都跟随蒙荻见过世面,也未将这小小场面看在眼里。 这样一来,专毅倒有点疑惑起来,这么镇定,莫非有什么来历不成 边上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凑到耳边低语:“公子,不可莽撞,莫忘了我们是出来避难的。” 不错,差点忘了正事,“咳咳”专毅狠狠瞪了手下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样,本公子素来仁义,强占民女的事自然做不出来。” 酒肆主人暗自腹诽,做不出来以前做的还少 “我们吴人最是豪爽好客,刚才奴才们不过是跟诸位开个玩笑,是不是” “是是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随从不知主人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只好应声附和。 蒙荻倒无所谓,摆摆手说道:“好了,玩笑也开过了,既然这么好客,不如帮我们把帐结了。” 什么!专毅脸一绿,又强行忍住,摆了个自认很有贵族气质的造型,笑着说道:“结账没问题,但我们吴国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赌斗!” “赌斗” “对,比剑法,我们各自定下彩头。” “公子不是诓我们,专诸大人是天下闻名的刺客,门下高手众多,我们怎比的过。” “绝对没有,这是贵族的礼仪。”看热闹的自不嫌事大,纷纷嚷起来。 专毅一脸得意,管家这个法子不错,可以光明正大欺负人。 “一定要比剑法”蒙荻看起来有点心虚,“那彩头是什么” “就以你的侍女作为彩头。” “那我们要是赢了呢” “赢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外乡人能有什么见识,居然还想赢。 “赢了的话,外面一车财物全归你了。”专毅大方的说。 “公子不可!”管家大惊失色,这次出来的匆忙,万一输了,一大帮人以什么为生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议论,一车财物换一个侍女,亏大了。 “没有万一,管家忘了刚投到门下的那个剑客去外面把他叫进来。”专毅不以为然摆摆手。 管家一拍脑袋,年纪大了,差点忘记外面还有一位来自齐国的剑客,因慕专诸之名特来投靠。此人性格孤僻不合群,此时仍在车厢里静坐,不过剑术高绝,府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既然有此人在,赌斗自然是十拿十稳,于是放下心来,急忙亲自出门去请。 专毅很是开心,故作大方地说:“不知你们何人出战” 蒙荻似是深感无奈,犹豫了一下,软弱地说道:“既是侍女惹出来的,就让她出手。” 第三十五章 喉结 田十七脸色阴沉看着眼前拿着竹枝的女子,冷冷说道:“公子莫非是在羞辱我” 出生齐国田氏旁支的他,从八岁开始练剑,至今已有十七年,是一名狂热的剑客。狂热到忘了自己的名字,因此去年叫田十六,今年叫田十七。 之所以来到吴国,是因为专诸是闻名天下的刺客,府上养了不少高手,供奉优厚。毕竟剑客也要吃饭的。 专毅开始的时候也有些不确定,看见蒙荻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将蒙荻拉至一边,低声说道:“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了。” 明显…… 专毅看着蒙荻茫然的样子,觉得这个外乡人真是太识趣了,简直是识趣的有点过分。 “放心,你不会吃亏的,今后在吴国有我罩着。”专毅高兴的拍拍蒙荻肩膀,又善意的提醒了一句:“你的两个随从似乎有些不正常,等下从我府中挑几个好的送你。” “呃,那就谢谢公子美意了,你们吴人可真好客……”蒙荻回头看看挤眉弄眼的向列和陈立,使劲揉着腹部一副内伤不治的样子,表示深有同感。 围观的人群也在议论,真是世风不古啊,刚开始以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是玩了一手以进为退。看看人家此刻跟毅公子称兄道弟的样子,这个侍女送的值! “公子,我田十七从八岁开始练剑,至今已有十七载,遍访天下名师,会过无数强手,如今竟然要跟一名女子比剑。这是对我的侮辱!是对我手中宝剑的侮辱!”田十七须发皆张。 “比不比” “士可杀不可辱!”周围的人点点头,这才是剑客的风范。 “到底比不比” “……比……” 眼珠碎落一地。 “随便意思一下,不许伤了美人!”专毅给了一个明确的眼神。 确认过眼神,田十七强行按下悲愤,调整呼吸,进入古井无波的状态,这是一名优秀剑客具备的基本素质。 拔剑在手的时候,田十七觉得自己境界竟然隐隐有所突破,这就是师傅说的战胜自己吗即使是面对一个柔弱的女子。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油然而生,忍不住仰天长啸。 啸生顿止,一根竹枝轻轻的点在咽喉,随着喉结的滚动,枝头尤带着的几张竹叶微微颤抖。 发生了什么众人被啸声激励的心潮激荡,正直上天际,却像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扭断了脖子。呃,忍不住都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不算,偷袭不算!”专毅第一个喊了出来。 偷袭不算众人面面相觑。 素儿平静无波的站着,神情专注,似乎在观察喉结滚动的节奏。 田十七脸色通红,身为剑客,尤其是一名高傲的剑客,不可能象专毅这般可耻的耍赖,但又实在说不出认输二字,只好就这么尴尬站着。 “嗯,不算,不算,偷袭不算。“点头表示同意的是蒙荻。 好人!知己!太体贴了!专毅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一定要道歉,不,要结拜为兄弟! 在鄙夷声中,比试重新开始。 素儿仍然手持竹枝,目光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田十七总结经验,不敢再大意,肃然举剑,横在身前。 不知为什么,总觉的这个侍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喉结上。 轻巧的舞了个剑花,不行,还有破绽。来个横扫千军,剑势雄浑,浩浩荡荡,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再来个羚羊挂角,身法轻盈灵动,无迹可寻。 好,众人鼓掌,不管看懂没有,光看这蹿高俯低,腾挪纵横的动作绝对是个高手。 渐渐的,掌声停了下来,这是卖艺还是比剑 素儿已经将竹枝负在身后,目光关切看着对手,似在询问,要不要停下来擦汗? 专毅像得了伤寒,不停咳嗽,一声比一声响,就是耍猴,也耍差不多了。他已经在后悔让这个不靠谱的剑客上场了,齐人就是爱吹牛! 田十七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尤其是手中有剑的时候。几套剑法不受干扰施展开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于是又找到了巅峰的感觉,不,比巅峰更好的感觉。 差不多了,气势慢慢提升,身形毫无滞碍,一切都水到渠成,田十七大喝一声,举剑劈下。 太完美了!此刻在他眼里没有了观众,没有了对手,也没有了自己,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剑。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人剑合一的感觉,苦练多年终于达到了师傅说过的境界。 田十七激动的长啸,不管是侍女还是高手,都在这一剑下颤抖。 众人不忍观看,太残忍了,可怜的侍女,下辈子找个靠得住的主人。 啸生顿止,怎么又是顿止 众人疑惑抬头,没有见到想象中血肉飞溅的场面,仍旧是一根竹枝轻轻的点在咽喉,随着喉结的滚动,竹叶颤抖,比先更猛烈的颤抖。 田十七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是长啸,又是喉结!不是说高手都喜欢长啸一声吗为了模仿这个拉风的动作,自己不知偷偷练了多久,早就融入剑招中了。 回去就改,田十七是个善于总结的剑客,可问题是眼前怎么办,竹叶拂过喉结的感觉很痒,越痒就越想动,越动就蹭得越厉害。他有点糊涂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哦,不,为什么我要考虑这个问题 “咳咳”蒙荻善意提示伤寒未愈的专毅,“毅公子,你在找什么” 专毅在地上找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掉落的眼珠,“这个,这个比赛很好看,竹枝不错,刚摘下来的。” “毅公子喜欢的话,就送你了。对了,刚才说的一车财物,是这个吗”蒙荻客气问道。 “咳咳咳咳”咳嗽更厉害了,专毅艰难而专心的咳嗽,抽不出时间回答。 “毅公子太虚弱了,该多吃点炙鱼补补身子。”蒙荻下了结论,招手让向列和陈立去收拾车辆。 随从们悄悄抽出兵刃,慢慢围了上来。 第三十六章 射鹰 “毅公子莫非舍不得” “哼,本公子怎会将这区区财物看在眼里。”专毅是个讲究脸面的人,终究做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来。 管家眼睛一转,凑到耳边低语,专毅听了眼睛一亮。 一边挥手让随从们退下,一边向蒙荻说道:“还得再比一场。” “哦,你们吴国的规矩可真不少。” 专毅脸一红,装作没听到,继续说道:“这次比赛射箭。” 说话间有人抬出了一副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大弓,“只要你们能拉开此弓,就算赢了,若开不得弓,嘿嘿,须将那车东西还回来。 “不知公子用什么做彩头” “就用此弓如何”怕蒙荻不识货,急忙吹嘘起来。 其实此弓确实不凡,以干将熔铸的百炼钢铁为弓身,太湖中的千年蛟龙之筋为弦,由数名顶级大匠耗费十数年而成,据说弓成之时,天降雷霆,日月无光。 传说是否属实已不可考证,此弓后来被献于吴王,王大喜,重赏了献弓之人。 然而后来吴王才知上当了,此弓十分沉重,弓身过于坚硬,蛟筋又极韧,普通人根本开不得弓。 须知射箭是一门技术活,光凭蛮力可不行,朝中几员大将自恃善射,强行开弓,不是伤了胳膊,就是震伤肺腑。 吴王一气之下将其束之高阁,找了个借口将献弓之人砍头了事。 阖闾即位后,感激专诸的功劳,对其子极为照顾,知道专毅文不成武不就,平日里喜欢走马打猎,就将此弓赐下。 反正在他眼里,凭专毅这伙人,不要说弄伤自己,怕是举得动弓就不错了,正好拿去充充门面。 专毅虽然只能使使小巧软弓,却每次出游都带着此弓招摇过市,逢人便吹嘘。后来日子久了,也渐觉无味,这次也是无意带着身边,刚好用来为难下蒙荻。 哦,居然是铁胎弓!蒙荻目露异色。前世的时候,李陵的祖父飞将军李广,就曾使用过铁胎弓,还传下了开弓之法。 铁胎弓没有专门训练是无法使用的,然而射程极远,若配以铁制箭镞,几乎无坚不摧。 传说李广夜巡时将一块巨石看成卧着的老虎,一箭射去,竟然没入石中。 专毅见蒙荻沉吟不语,心中忐忑,暗自后悔刚才将此弓夸的过头,担心蒙荻不敢赌斗。 “好”没想到蒙荻一口应了下来,伸手接过铁弓。弓身暗淡无光,仔细看去,却自有一股凝重的气息。 轻抚弓弦,脑中回想起童年苦练开弓的经历,沉声喝道:“箭来。” 专毅见鱼儿已经上钩,早已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奇怪蒙荻一拿到弓后,神情气势与先前完全不同,急忙令人取出一壶专为铁弓配制的羽箭。 左手持弓,右手控弦,蒙荻抬头向空中望去。 江南的春天正是雄鹰觅食繁殖的季节,天空中一个个黑点盘旋掠过,发出“啁啁”的鸣叫声。 蒙荻肃立不动,静静看着。 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抬头,直到脖子仰酸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专毅早已胜券在握,见状轻轻咳了一声,正打算开口调笑几句。 猛然见蒙荻深吸一口气,举弓向天,右腿后撤,左腿屈成弓步,手中弓弦已经同时缓缓拉开,直至如满月。 “呜”的一声刺耳啸声响过,空中传来凄厉的鸣叫,一个黑点应声坠下。 是鹰!等黑点掉在眼前,众人在心里暗叫,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这个时候讨论能否开弓已经成为一个笑话,鹰在江南很是多见,但从来没有听说谁能射下来,很简单,射程不够,远远不够。 专毅口中发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踌躇了会儿,略一拱手,便带着随从离去。 这不是他往日的风格,至少也要交代几句场面话。但今日真的吓到了,生怕对方发起狠来。 自己这伙人,不说能不能逃的过侍女的竹枝,反正肯定是躲不过铁弓射出的箭。 “且慢”蒙荻将弓递给向列收好,遥遥出声。 专毅急忙停下,艰难地转过身来,苦涩说道:“壮士还有什么吩咐” 一众随从也战战兢兢,跑是跑不掉的,再快也比不上鹰飞的快不是 “毅公子初次见面就先送财物又送宝弓,蒙荻也不能失了礼数,不如坐下来把酒言欢如何” “不必了,不必了,府中还有点急事,改日再专程宴请壮士。” “嗯”蒙荻伸手取弓。 “这个,小弟突然想起,府中的事也不是很急,还是先陪壮士饮酒要紧。”专毅马上改口,吩咐随从速去整治酒席。 炙鱼是现成的,专毅一行自带了美酒,两人重新落座后,蒙荻微微一笑,说道:“要不要让我的侍女陪酒” “岂敢,岂敢,不敢劳烦阿姊,小弟为壮士斟酒即可。”专毅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 “我可不敢当公子的阿姊。”素儿仍是不冷不淡地样子。 “好了,你们都下去。”蒙荻笑笑,素儿在自己跟前也是如此,更不会吃专毅这一套。 其实蒙荻对专毅的观感还不错,虽然少年心性,跋扈了点,但做事还算地道,而且很懂得看风头。 此时竹舍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专毅也渐渐放开。专诸本来就是好勇斗狠之人,在江湖上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专毅在这些方面也颇有其父之风,几巡酒过后,便一口一个蒙兄叫的亲热。 一来二去,聊到了姑苏城内,专毅愁苦的停箸不食,随后讲出了一个令蒙荻大吃一惊的消息。 夫概自立为王了。 趁着吴王阖闾以及国内精锐都在楚国,夫概带着数千部属偷偷回到姑苏,自立为王。 夫概打战还行,治国却一窍不通,手下又无得力的人才。 一回到姑苏,就直接占了王宫,然后终日享乐。 这也是为什么蒙荻一路行来,都没有听说此事的原因。除了姑苏城内,怕也没几个人知道吴国的大王已经换掉了。 专毅知道自家是吴王阖闾的死忠,万一夫概想拿人开刀,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在管家的劝说下溜出城来避避风头。 对此蒙荻只能无语,夫概如此儿戏,等阖闾大军回来,都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第三十七章 干将 得知专毅是出城躲避风头的,蒙荻才明白为何在意区区一车财物,干脆退还给专毅,养着一大帮子人手,确实开销不少。 两人愈发亲近,蒙荻趁机问起干将的情况。 “干将跟欧冶子师出同门,现在虎丘铸剑。” “这把弓就是干将所铸”蒙荻把玩着手中铁弓。 “听说是取自天外陨铁之英所铸,干将对此始终耿耿于怀,说是若用来铸剑,必为当世名剑,不输于湛卢、巨阙。” “湛卢、巨阙又为何人所铸” “欧冶子。” “毅公子似乎对铸剑颇为了解,能否讲述一二” “蒙兄太客气了,不如就叫我伯鱼如何”专毅眼光不错,知道蒙荻不是普通人,早生了结交之心。 “好,那就请伯鱼为我解惑。” 说起铸剑,专毅两眼放光,其父刺杀吴王僚所用的鱼肠剑,便是越国名匠欧冶子所铸,以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而成。 吴、楚、越三国,以越国工匠水平最高,楚国匠人最多,然而论兵锋之利,当数吴戈。 盖因楚越两国大王喜欢铸造宝剑,以拥有绝世名剑为荣。铸一枚好剑,需数年之力,费无数人工,即使以欧冶子之能,流传在世的不过寥寥数把。而吴国不铸宝剑,致力于提升兵士的武器性能,相较而言,高下立判。 “不知欧冶子人在何处” “欧冶子早已避世隐居,大王曾派人到龙泉山谷寻访,未能得见。当今之世,能称大师的,唯有干将一人了。” “伯鱼能否为我引见一下干将大师,一来得此宝弓,理应当面谢过,二来想请大师铸一把合用之剑。” 专毅抚掌大笑:“蒙兄可是来的巧了,平日里大王拿干将当宝贝,虎丘山下围得像铁桶一般,夫概引兵来时,竟然将其驱散。现在虎丘无人守卫,正是上山的好时机。” 蒙荻闻言大喜,想不到此行如此顺利。 “不过蒙兄想请干将铸剑,可有些难了。” “哦,这是为何” “干将不服欧冶子的名声,一直想铸出一枚绝世名剑,以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巧匠。偏偏大王只让他带领众匠打造普通兵刃,所以郁郁寡欢,有些不近人情。”专毅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何止不近人情,简直是性格怪僻乖张。专毅跟随吴王见过几次,早已领教过他的臭脾气。 “无妨,见面再说。”蒙荻猜想干将莫邪剑应该还未出现,大不了举汉地之力,帮他铸出两剑来。见过手中的铁弓后,蒙荻对冶炼钢铁之事更具信心。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酒肆,联袂向虎丘而去,直看得众人一脸呆滞,画风转变有点快啊。 虎丘位于姑苏城西北,因丘如蹲虎,故以形为名。 虎丘山高仅数十丈,却有“江左丘壑之表”的风范,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干将就在山中铸剑。 二人将随从留在山下,沿着石阶信步走去。才转过一道山梁,就看到一个蓬发男子萁坐地上,手中捧着一块灰黑的东西仔细查看。 “干将大师,伯鱼特来拜访。”专毅来到男子身后,深施一礼。 干将头也不抬,口中漫声说道:“原来是毅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大师可还记得那张宝弓?” “宝弓”干将两眼一翻,冷声道:“提那件废物做什么毅公子可是专程来羞辱于我” “不敢,毅是特地来恭喜大师,宝弓得遇明主。”专毅恭恭敬敬说道。 “咚”干将随手将手中之物丢掷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拍拍双手站了起来,手脚颀长,异于常人。 “毅公子,看在你父也算当世豪杰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速速……”话未说完,愣在了那里。 蒙荻手持铁弓,缓缓将弦拉开至满月,然手松手。 “嗡……”弓弦颤抖不已,余音久久不息。 干将怔怔看着,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原来此弓并非废物。” 当时干将年轻气盛,与人打赌,要制作一把天下最强的弓。于是找来几位善于制弓的匠人,用最坚硬的天外陨铁做弓身,最韧的蛟筋做弓弦。 干将不懂射术,以为用了最好的材料,自然能做出最强的弓。 弓被献于吴王,吴王大喜,传于诸将,结果几员大将因此受伤,此弓也成功的赢得了废物的称号。 干将虽然没有受到处罚,仍然愧疚不已,更心疼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陨铁白白浪费。 专毅乘机上前说道:“蒙兄适才就用此弓射下飞鹰。” 自古以来真正的匠人同厨师一样,最开心的是自己做出的东西得到赞赏,最痛苦的莫过于无人问津。干将本来已经将此弓视为一生的耻辱,现在才知原来不过是明珠蒙尘,无人识得而已。 颤抖的接过铁弓,轻轻抚摸弓身,目光明亮温柔,似在自言自语:“原来还是我赢了。” 蒙荻完全能理解干将此时的感受,说道:”此弓为大师所制,还请为此弓命名。” “哪里,哪里,此弓不能算我一人所制”干将谦逊的摆摆手,”不过说到命名,倒要好好思量思量。” “不如就叫射鹰,射鹰弓,好名字!”专毅得意洋洋卖弄起来。 “哼”干将发出重重鼻音,总算看在今日带来好消息的份上,没有出言斥责,只是冷冷说道:“鹰飞得再高,也不过虫豸所化,岂能配得上我的宝弓” “呃”专毅无语,刚才还说废物,现在变成宝弓了。 干将抬头看天,口中念念有词,猛然说道:“有了,此弓成时,日月无光,可名射日。” 射日弓这不是后羿所用的弓吗传说上古十日同现,天地都被烤焦,后羿一怒射下九日,从此世间气候适宜,万物得以生长。专毅虽然不学无术,偏偏最喜欢这些传说故事。 “荒谬,传说之言怎可相信。”干将不屑的说道,又转身叮嘱蒙荻:“宝弓择主,既然能为你所用,想来与你有缘。但此弓太过强大,切切慎用,以免有干天和。” 干将不懂射,又见蒙荻身材不比那些强行开弓反而受伤的力士,自然想不到蒙荻身负勇力,又习有开弓之法,只能归结为有缘之人。 蒙荻也不解释,郑重应下,有了此弓,将来在战场上如虎添翼,当然要承干将之情。 一旁的专毅偷笑:“的确要慎用,因为天上只剩一个太阳了。” 第三十八章 奉为主公 干将今日高兴,竟邀二人饮酒,骇得专毅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下山去。 跟这个喜怒无常的怪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走马打猎去,临走时跟蒙荻约好见面的地方。 蒙荻莞尔,干将其实就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匠人,合了脾性,相处也很容易。 刚才干将随手扔在地上的东西引起了蒙荻的注意,灰扑扑的,跟干英炼制的铁块有些相似。用力敲击,并未裂开,看来要坚固许多。 “公子对此物也有兴趣”干将在旁好奇问道。 见蒙荻气度不凡,干将用上了尊称,至于大师的称号,却坚持不受,只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匠人,直呼名字便可。 蒙荻也无所谓,到了这个时代,有些称谓至今仍没搞清楚,干脆以兄相称。 “干将兄,这是何物” “这是生铁,从铁石中炼制而成。” “不知有何用途” “唉,这生铁炼制甚难,费了不少心血炼制出来仍然不堪使用,若用于铸剑,虽然锋利,却极易折断。” 蒙荻有些奇怪,铁弓的性能就很好啊,比前世的百炼钢铁都好用。 干将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弓所用之铁,是我当年辗转求来的一块天外陨铁所炼。陨铁纯净,可称之为铁英,而寻常铁石想要炼出铁英可谓千难万难。” 这时一名魁梧妇人从山谷出来,看见干将手中之物,叹了口气说道:“夫君又在摆弄生铁了,要是大王知道,恐怕会不高兴。” “大王现在的大王是夫概,匠人和童子都跑光了,哪有青铜可炼”干将苦笑,向蒙荻介绍道:“这是贱内莫邪,现在山中只剩我夫妇二人了。” “蒙荻见过嫂子。” “公子不必多礼,直呼贱名即可。”莫邪客气回应,自去将地上散落的生铁收起。 山中尚有许多吴王所赐美酒,干将让莫邪整治些食物,两人分宾主坐下,边饮边谈。 席间蒙荻问起干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干将摇头叹息不已。这些年为吴王阖闾打造兵器无数,也算对得起知遇之恩了。眼下是夫概为王,守卫的士兵都被驱散,仆役和童子一个不剩,夫妇二人再留此处已无意义。 酒至半酣,干将的话也多了起来,自云与欧冶子本是同门,铸剑之术不分上下,现在欧冶子铸有湛卢、鱼肠等绝世宝剑,自己却只能铸寻常士卒武器,愧对师门教诲。 “干将兄放心,日后你夫妇二人定能铸出天下闻名的宝剑。” 干将以为是安慰之语,仍是摇头:“难,欧冶子善冶炼,铸剑之术实已登峰造极,我夫妇二人自认难以超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以铁英铸剑。”莫邪在旁斟酒,见状白了一眼说道。 干将苦笑:“让公子见笑了,内子一向反对冶炼铁石,认为想要炼出铁英来是异想天开之举。” “难道不是”身材高大的莫邪做小女儿娇嗔状,只看的蒙荻暗暗好笑。 “如何炼制铁英,我已有几分心得,只需找一个盛产铁石,薪炭充足所在,未必不能成功。即使不能铸成宝剑,打造农耕之用足矣。” 吴国农业发达,对耕种用的器具需求很多,但青铜珍贵,又嫌硬度不足,所以仍是以石锄与石犁为主。 “还需要无数仆役和童子。”莫邪冷冷插嘴。 “是啊。”干将沉默下来,没有大王的支持,这一切仍是空想。 蒙荻忍住笑意,悠悠说道:“若是铁石、薪炭、青壮都准备好了,二位可有兴趣一试” 干将和莫邪吓了一跳,抬头疑惑的看向蒙荻,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对方来历。 蒙荻起身向两人施了一礼,口中道:“汉地蒙荻见过二位,愿请二位前往炼铁。” 汉地汉地在哪里两人面面相觑。 “汉在越国以西,方圆数百里,荻忝为汉地之主,因慕干将兄之名,特来邀二位前往。” 见两人仍然一脸震惊,蒙荻笑笑继续说道:“已寻到一处矿藏,铁石无数,四周树木茂盛可做薪炭,另有青壮千人随时可用,二位还有可其他要求” “没……没其他要求!”干将两眼放光,拉着莫邪来到蒙荻身前跪下,激动说道:“只要能炼铁,干将莫邪愿奉公子为主公!” “好,你我二人今后仍以兄弟相称,就请满饮此杯。” 蒙荻大为开怀,吴国之行已经圆满,姑苏城也不必去了。夫概不过一介武夫,料来败亡就在眼前,吴国这浑水不趟也罢。 楚国,郢都。 宫城内一片混乱,吴国要撤军了。 几次与秦楚军队交锋下来,吴军都吃了大亏。楚昭王兄长,大夫子西带领聚集起来的数万楚军从随国境内频频出击,秦军也一路南下,遥遥呼应。 吴军连同唐、蔡联军共计六万余人,这大半年征战下来,也折损不少。 最重要的是,吴军没有了斗志,面对原来不堪一击的楚军,居然屡吃败仗。 吴国君臣上下心里明白,是因为这半年过得太安逸。 吴王阖闾规定进入郢都城后,以尊卑班次,处楚王宫室。 也就是大夫将军妻楚国大夫之妻,士兵们妻百姓之妻。 至于吴王阖闾,自然占据了楚王的后宫嫔妃。 整个郢都,守住贞洁的只有一人,楚昭王的母亲,楚国太后孟赢。 所谓上行下效,阖闾尚且如此,手下的将士自然整日烧杀抢掠,纵情酒色,只怕再呆下去,连兵戈都挥不动了。 但退兵也不是那么容易,越国趁火打劫,已经出兵在后方攻城略地。 夫概自立为王后,虽然没什么作为,却使国内形势变得有些微妙。 万一阖闾实力损失太大,即使回到了国内,能否夺回王位也是在两可之间。 “退兵!”阖闾也是果决之人,一旦看清形势,便不再犹豫,趁秦、楚两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将楚国境内抢掠一空后,扬长而去。 只苦了唐、蔡两国,转眼就被楚军所灭,残余士卒也被吴军吞并,徒然为人做了嫁衣。 第三十九章 晋国智氏 蒙荻让向列和陈立护送干将莫邪回封地,令其主持一应冶炼事宜。 自己与素儿过姑苏而不入,从太湖泛舟北上。 淮夷之地河网交错,沟渠纵横,素来以舟为车,以楫为马,分布着大大小小土着部落,其中徐国就是其中比较强大的一支,建国已有千年,与南方邻近的吴国关系不错。 但这已成为过去,吴王阖闾刺杀吴王僚夺取王位之后,以包庇吴王僚的两个弟弟--公子掩余和烛庸为借口,出兵灭了徐国。 虽然被灭已有数年,国人并未以吴人自居,操舟的老者仍是一口一个我们徐国如何如何。 闲聊中老者提起此处有一位隐居的高人,自号鱼父,通晓古今,能断是非。 渔父蒙荻与素儿都未听说,不过既然是位高人,不妨拜访一番。 隐居之地在丛林深处,二人舍舟登岸,循着老者所指方向前行。一路上浓荫覆地,蝉鸣林幽,确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只是路边杂乱的脚印和断枝不太应景。 行不多远,前方林荫深处露出竹舍的一角,料想便是这位高人的居处了。 蒙荻忽的心生警觉,脚步一顿。弦声响起,素儿手中竹枝轻挥,将一支高速射来的羽箭带飞,羽箭去势不减,“夺”的一声钉在树干上,箭尾颤抖不已。 林中传来一声轻咦,然后再无声息。 蒙荻凝视犹在颤动的羽箭,点点头,开弓之人膂力不错,箭镞深入树中,几乎贯穿。 无缘无故便施杀手,想必不是隐居的高人所为,至于出了什么变故,就无从猜测了。 蒙荻站在林外,朗声道:“渔父先生可在” 林中并无回应,蝉音一滞后,又开始嘶鸣,夏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不好”蒙荻脸色一变,解下背后的射日弓就往里闯去。 “止步!”身前闪出一名魁梧汉子,手持铜殳,拦住去路,“此间主人不在,你们速速离去。” “你是何人”蒙荻眯起眼晴。 “恁多废话!”汉子是个暴躁脾气,举起铜殳劈头砸过来。 蒙荻侧身闪过,手中弓把轻轻敲击对方腹部,只听一声惨嚎,汉子握不住铜殳,双手捧腹在地上打滚。 “啪啪”掌声响起,一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从树后转出,“贲,还不谢过这位大人不杀之恩。” 此人意态闲适,声音柔和,又兼彬彬有礼,令人很难心生恶感。 汉子挣扎站起,退到一边闷声道:“智贲谢过不杀之恩。” 蒙荻微微颌首,长弓并未收起。 来人微微一笑,拱手道:“智申,晋国智氏嫡子。” “蒙荻” “蒙兄手中拿的可是铁弓” 蒙荻一怔,能一眼看出是铁弓,这份见识可不得了。智氏莫非就是晋国四大卿族之一的智氏家族 晋国乃万乘之国,智氏族长同时担任晋国执政,其地位甚至高于一般诸侯国君。 智申似是猜到蒙荻所想,点点头说道:“正是晋国卿族智氏。” “原来是申公子,不知公子为何挡住去路” “不敢称公子。”智申连连摇手,心道果然南方蛮夷之地,礼乐崩坏至此。在晋国,只有诸侯之子才能称为公子。 不过小时候受过良好教养的他并未露出任何轻视的表情,反而极为诚恳的说道:“此间主人确未在此,蒙兄可否看在小弟面上,改日再来” 既然隐居的高人不在,蒙荻也不想多事。眼前的智氏嫡子来头颇大,虽然行事有些隐秘,但言语之间很是客气,犯不着追根究底。 蒙荻拱拱手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一事,回转身问道:“智子是如何认出我这把铁弓的” “我曾主持集铁铸鼎一事,所以认识。铁为恶金,只能用做锄和铧,却从未见过可以用来制弓。”智申露出好奇的眼神。 “美金”指青铜,“恶金”指铁,晋国虽也有冶铁,但只能做耕种农具。智申自认家学渊源,也是第一次看到铁制弓箭,而且样式古朴,似出于名家之手。 要不是刚好有要紧之事,智申其实很想好好结交眼前之人。无论是能用竹枝击飞羽箭的侍女,还是颇具神秘的铁弓,都显示出对方来历不凡。 两人正在谈论,忽然竹舍内传出一声大喊:“外面是蒙大人吗我是仲婴!” 一个人影在窗边显现,林中早有一箭射出,只听一声闷哼,似已中箭。 仲婴蒙荻大奇,不是早已战死了么 智申脸色一变,身后后撤,取出宝剑遥遥对着蒙荻:“蒙兄与里面的逆贼是一伙的” 蒙荻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如果里面真的是仲婴,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林中的弓手刚才已露了形迹,蒙荻是个杀伐决断之人,弓弦响处,传来一声惨叫后,就没了声息。 又将弓箭指向智申,淡淡说道:“智子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智申面露惨笑,口中道:“蒙兄何必明知故问。”在他心中已认定蒙荻是敌非友,前面所为不过是故意引诱自己现身。 这一路追得急,到此处时身边只跟着智贲和另一名弓手。 眼下最具威胁的弓手被蒙荻一箭射杀,如此神射,自己就算躲入身后树林也是无用。 至于扑上前去近身搏击的念头更是根本没想过,那名以竹枝击箭的侍女已抽出一柄竹剑,剑尖斜指,料想自已二人绝非是其对手。 智贲大喝一声,张臂横在智申身前,口中喊道:“君子速走!” 智申一把将其推开,自己堂堂智氏嫡子,怎能靠牺牲仆臣之命苟且逃生 蒙荻皱了皱眉,自己与智氏并无恩怨,现在误会已成,说什么也没用了,但也没必要得罪太过。 收起弓箭对智申说道:“无论智子是否相信,我来此确是为寻访一位隐士。刚才喊叫之人曾是军中同袍,既然见到了,自然不得不救。” “哼”智申心中早有定见,只是此时命悬他人之手,多言无益。 “你们走。” “放我们走”智申惊疑不定。 “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只为救人,何必与智氏结下死仇。” 智申盯着蒙荻看了半晌,确认不是作伪,转身就走,走到树林边缘,扬声问道:“蒙兄可否告诉来历申只想知道自己败于何人之手。” 蒙荻沉吟数息,决定以实相告:“汉地,蒙荻。” “汉地”智申想了想,确认自已并未听说有这么个地方。也罢,无论真假,再留下已无意义,于是干脆洒脱而去。 第四十章 过气的天子 竹舍内确是仲婴,刚才肩膀中了一箭,鲜血浸透衣袖,手中还扶着一位伤势更重之人。 “蒙大人”见蒙荻进来,仲婴惊喜地说:“大人,果真是你啊!”刚才在竹舍其实听得并不真切,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一试。 惊喜过后,留下的便是尴尬,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是个麻烦的事。 “智氏已离去,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蒙荻打量了一眼竹舍内部,让仲婴扶着伤者一齐沿来时的道路返回。 老者坐在舟上,远远见四人行来,奇怪地问:“没有见到鱼父先生” “没有见到,请老丈速速行舟。”蒙荻担心万一智氏援兵来到可就麻烦了。老者这才发现仲婴两人满身血迹,吓得不敢说话,兢兢业业将船撑离岸边。 岸边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过了一会儿,树后走出一位长须老者,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小舟。 “汉地有点意思,看来是该出去走走了。” 仲婴肩上被羽箭洞穿,还好没伤到骨头,用布条捆紧后,暂时无事。 难办的是另一位中年男子,眼下正昏迷不醒。 蒙荻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肋骨断了数根,像是被铜殳所伤,从嘴角呕血看,应该已经伤及内腑。 汉军随身的药囊有治疗内伤的药,此刻却只能慢慢调养了。 简单处理一下,蒙荻与仲婴来到船头坐下。仲婴感激的说:“要是没有蒙大人相助,这次必定在劫难逃。” “一起共过生死,何须如此客气。”蒙荻摆摆手。 “大人为因我而得罪智氏,仲婴实在惭愧。智氏势大,还请万万小心。” “得罪都得罪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智氏再强,我不去招惹便是。” 仲婴犹豫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先前有所隐瞒,还请大人恕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放心,我不会打听你的私事。” 他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而且那昏迷的中年人明显来头不小,麻烦更不会小。仲婴若是不想告知,也由得他自己。 见仲婴脸一阵青一阵红,蒙荻拍拍肩膀,安慰道:“好好养伤,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小五小六他们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他们怎么样都还活着吗” “除了彭吉和赵阳生死不知,其他人都还活着。对了,你不知道栗就是越王勾践” “栗是越王”仲婴张大了嘴巴。 “是啊,想不到当年的几个弟兄还真是卧虎藏龙。”蒙荻似有深意看了仲婴一眼。 当年跟着自己冒险北上的几个徒卒,现在看来都有些不简单。不过说来也是,以当时必死的局面,敢跟自己赌一把的,自非寻常之辈。 见仲婴有些尴尬的样子,蒙荻笑笑,继续说道:“栗,就是越王勾践,赐了一大块封地给我,足足有数百里地,小五小六和干英都在那里。” “就是汉地吗” “对,我称之为汉。” “大人,以后我也可以去汉地吗” “有何不可。” 两人沉默了下来。 夜色降临,老者将小舟在岸边系好,又拿舟上的活鱼去附近村中换了些食物,众人用过晚饭,就在船板上枕着星光入眠。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受伤的中年人总算悠悠醒来,除了不能动弹,神志倒是清醒。 得知二人是被蒙荻所救,强撑着要起来道谢,蒙荻便问二人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中年人露出一丝苦笑。 “寡人姬朝。”中年人用目光止住仲婴阻止的动作,继续说道:“曾为周天子。” 周天子!蒙荻眉毛一扬,原来估计来头会很大,却没想到有这么大。 连事事不在意的素儿都凑过头来,好奇的打量。还好操舟的老者正在忙碌,听不到这里的谈话。 才说两句,姬朝便支撑不住,又沉沉睡去。 仲婴将蒙荻请到船尾,既然姬朝自己都不隐瞒,干脆将前因后果一并道出。 姬朝是周景王的长庶子,深受喜爱,当时朝中两位重臣单穆公旗和刘献公挚支持立王子猛为太子。 周景王自感时日无多,想借打猎之机除去两人,为王子朝继位铺平道路。 讽刺的是,打猎的那天周景王还没来得及对单旗和刘挚动手,自己却突发心脏病死亡。死前还当着众大臣的面将改立王子朝的任务托付给太傅宾孟。 此后情况便十分复杂,宾孟被杀,激怒了朝中百官、百工以及王室族人,起兵驱逐了单氏和刘氏,拥立王子朝为天子。 单氏和刘氏家族颇有实力,但是王子朝得到了国人和王室的支持,逐渐控制住局面。 直到晋国介入,在单穆公的要求下,晋国的籍谈、智跞率军赶到,扶持太子猛为王。 猛因惊恐和风寒,病死在王城,单穆公和刘文公又安排王子匄(gài)继位。 其后王子朝的到尹氏支持,又夺回王城,顺利称王。单氏和刘氏躲在在洛水以南的刘邑尊匄为天子,双方僵持不下。 就这样,一国两天子的怪异局面维持了五年。最后还是晋国出兵,中军将智跞和中军佐赵鞅率领大军击败姬朝。 姬朝只能带着百官和典籍礼器出走楚国,在楚国躲了起来,天子的称号也被剥夺,贬为臣子。 晋国国力强盛,姬朝自知复国无望,便安心隐居起来。 没想到晋国仍然派人追杀,仲婴本在郢都伪做一名书生,所谓当街杀人,实际上杀的就是刺客。这才有后来被征为徒卒,与蒙荻相遇之事。 吴国攻入楚国后,楚地一片混乱,仲婴找到姬朝,为避免被败兵所扰,便沿淮水而来,去鲁国避难,途经徐国,想顺道拜访故人。哪知路上被智氏发现,一路追杀,直至为蒙荻所救。 仲婴只捡紧要的说,仍听得蒙荻心神激荡不已。后世只知周王室日渐衰微,诸侯争雄,其中曲折却未见典籍,或者即便有,也不是蒙荻当年能看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蒙荻没想到只是随手救个人,竟救出如此大的麻烦。 若是就此甩手不理,难免过意不去。但是带着个过气的天子游历诸侯国,似乎也不是个事。 第四十一章 回到汉地 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汉地。 姬朝仍有实力,奔楚时带了本族及召氏、毛氏、尹氏、南宫氏四族共数千人,暂时安顿在楚国北部的宛地。 两人一拍即合,商定将四族并入汉,汉尊姬朝为周室正统。 这也是因为姬朝吃尽颠沛流离的苦头,若再无合适的落脚之处,迟早人心离散,汉地偏远,正适合修生养息。 对于蒙荻来说,封地够大了,缺的是人手,尤其是这些流亡的国人,不少精通百工,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因为姬朝内伤未愈,一路缓缓而行,途中遇到班师回国的吴军。 吴王阖闾吞并了唐蔡两国残余士兵,又大肆劫掠,实力尤胜从前。 但军纪却大不如前,吴军士卒在楚国骄纵惯了,军容不整,队形散漫。此番驱赶百姓回吴以充实人口,更是一路哭爹喊娘,声震数里。 蒙荻等人在高处看着,摇头叹息,夫概有难了。 吴国各地势力都在观望,吴王本来按惯例就是兄弟轮流做,讲究兄终弟及,所以阖闾和夫概谁当大王都说得过去。 阖庐若是被陷在楚国无法回归,或者损兵折将,自然是另一番局面,但以如今吴军声势,只怕号令一下,便能群起而攻之,岂是夫概区区数千人可以抵挡 回到姑蔑山城,已是秋风渐起,层林微染。 汉地明显变得热闹很多,天色未亮,蒙荻被响彻全城的鸡鸣声叫醒。 寒曲和荆老爹已经候在门外,见蒙荻起身,赶紧拜见。 “看你们一脸喜色,有什么好消息” “主公,喜事啊。”寒曲笑道:“稻谷快熟了!” 原先一把火就烧出了万亩良田,后来又陆陆续续开辟出近万亩。舍不得白白空在那里,两人商议在四五月份补种了稻子。 眼下稻子长势喜人,大多已经抽出穗头,家家户户都搭了草棚日夜守在田间。 “走,看看去。”蒙荻大喜,说到底,粮食才是根本。 汉谷到姑蔑直接已经被踩成大道,带着好奇的姬朝和仲婴来到谷内,远远看去,阡陌纵横,秋风拂过,黄绿相间的稻穗微微起伏。 “这么多耕地,足可以养活数千户!”姬朝一脸振奋,流亡多年,见识自然不少。 被寒曲唤来的老农诚惶诚恐,不敢说话。 “这就是越国迁来的农户” “正是。” “老翁,这稻谷的情况如何” 在众人鼓励下,老农才兢兢惊惊开口:“大人,耕种晚了,怕收成不会太好。” 蒙荻眉头一皱,旋即展开,“没事,今年能够补种,已是意外之喜。” 又奇怪地指着田间几个手持竹竿挥舞的童子问:“这又是在干什么” “这几亩地播种地早,稻谷已经微熟,怕飞鸟啄了去,所以叫童子驱赶。” “哦,这么做不怕鸟神怪罪” 寒曲脸一红,尴尬道:“主上是鸟神转世,我等自不担心。” “哈哈哈哈”蒙荻放声大笑,有了这些粮食,自己的底气就足了。 “鸡养得怎样了”想起早上听到的鸡鸣声,蒙荻又问道。 “主公请跟我来。”寒曲一脸神秘。 搞什么蒙荻瞅瞅荆老爹,也是微笑不语的样子。 好,去看看,众人尾随着寒曲来到溪边一片丘陵,上面是茂盛的竹林。 还末近前,就听到隐隐传来“咯咯”声,再一看丘陵周围的栅栏,疑惑问道:“莫非在竹林中养鸡” “正是,我们把这里称为鸡山。” 鸡山蒙荻笑了,忠厚老实的寒族人也开始玩花样了,自已走的时候才数十羽,除去姑蔑城里养的,这里能有几羽 不对,蒙荻停住脚步,听声音还真不少,时不时夹杂公鸡长吭一声,心中一动,问道:“有几羽” “千羽”寒曲骄傲说道。 千羽这不可能,自己离开才数月,这鸡下蛋,蛋孵鸡,总得有个时间。 似是看出蒙荻心中所想,寒曲得意地在一边偷笑。 “好了,寒副城主,再卖关子小心主公惩罚你。”荆老爹顿了顿木仗打趣。 蒙荻很配合地似笑非笑哼了一声,大有一言不合便发雷霆之怒的架势。 “好好,我说,这些都是吴国的鸡。” 寒曲前段时间又去了趟会稽,得知越国正在攻打吴国,便请求去看看。 怎么说也是舅舅,勾践不好拒绝,反正正在调集士卒前去与范蠡会合,便顺路带上。 吴国养鸡很流行,寒曲就在越军占领的土地收集了一批鸡运回来。 “越军打到哪里了” “我回来的时候已占据檇(zui)李。” “檇李在何处” “就在太湖边上,离姑苏城不远。” “打下这么多地方了”蒙荻一惊。 “是啊”寒曲赞同地点头,“吴人太弱,不堪一击,真想不到是怎么打败楚国的。不过吴国的土地真富庶啊,怪不得大王看不上这些山林之地。” 蒙荻苦笑,吴人太弱那是精锐都伐楚去了,再加上夫概自立,国内混乱,才让勾践捡了便宜。 现在越国国土差不多增加了一半,但国力仍远不如吴国,只怕打得下来,却守不住。 蒙荻没有心思仔细观看鸡山的情况,匆忙回到姑蔑城,令人唤来小五,小五和小六就驻守在城外兵营中。 小五见到仲婴也极为高兴,当初仲婴沉默寡言,与小五小六机灵跳脱的性子不大合得来。 如今劫后重逢却极为亲热,勾肩搭背说个不停。 “好了,小五,骑上快马速去会稽城,告诉越王勾践,阖闾的大军已经返吴,算算日子,也快到姑苏了。” “主公,大王只怕还在檇李。”寒曲插话。 “那就再去檇李,务必亲口告诉勾践,阖闾兵锋未损,解决夫概之事后,必会对越国用兵,夺回失地,请他万不可贪功。” 看着小五似懂非懂的样子,蒙荻没好气地说道:“只须记住我的话,一字不差转述即可。” 挥手让小五速去后,蒙荻陷入了沉思,前世印象中越国似乎是先败给了吴国,还被打得很惨,具体如何实在想不起来了。 第四十二章 黑石 冶铁始终是蒙荻最关心的事,安排好杂事后,就带着寒曲等人前往。 昔日伏击离族的山谷正是如今冶铁的所在,干将来了后,诸事都由他安排。 干将把土着劳力分成两部分,一半在此,另一半由干英带至不远处冶炼青铜。 蒙荻还未入得谷内,就感觉热浪滚滚,谷中原本茂盛的草木早已消失不见,整个山谷光秃秃的。 谷内一片嘈杂,土着青壮有的在鼓橐装炭,有的在反复捶打剑胚,个个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 干将已经站在谷口等候,随手拿起一把地上摆放着的铁剑递给蒙荻,再取过一柄青铜剑,两剑用力互斫,“叮”的一声,铜剑断为两截。细细查看铁剑,剑刃毫无损伤。 “好剑!”蒙荻大喜。 “主公,铸成的铁剑比一般铜剑更坚固,而且更锋利!”干将傲然说道。 “恭喜干将兄铸成宝剑。”寒曲等人纷纷道喜。 干将的气势一变,悻悻然说道:“此剑也只能糊弄下你等,却未必能入主公法眼。” “哦这又是为何”蒙荻奇道。 “此剑只能斫断寻常铜剑,而且每次对斫,均有极细微豁口,用久了仍然会断。若与湛卢等宝剑相斫,更是不堪一击。”干将黯然。 湛卢这等绝世利刃只会被收藏在诸侯王宫之中,或作炫耀之用,又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蒙荻随手舞了个剑花,觉得轻重合用,极为满意。 “此剑一个月能铸多少”蒙荻更关心的是产量。 “这……”干将声音越发轻微,尴尬的举了下手掌。 “五柄”蒙荻也皱起了眉头。 其实五柄真的不算少了,寻常工匠铸一把好剑,至少也要数月之功,如果是宝剑,数年也未必能成。 干将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此地可以随自己心意铸剑,铁石、木炭用之不竭,更有数百青壮可用,满以为必能铸出绝世宝剑。 哪知费劲心力,铸出的铁剑仍只在中等水准,且产量又低,自觉难以向蒙荻交代。同等耗费,可制寻常铜剑十倍不止。 蒙荻倒没想这么多,青铜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见蒙荻不作声,干将只当是不满意,硬着头皮说:“主公,还有一法,或可多铸铁剑。” 蒙荻闻言一振,“什么方法” “听闻北方有黑石,能够助燃。若能提高火势,便可轻易销融铁石,到时不说十倍,甚至可得百倍之量。” “有这等好东西”蒙荻苦苦思索,奈何前世只是一名武夫,对铸剑一无所知。 众人也纷纷摇头,连干将也只是听闻,自己这些人又怎么知道。 不管怎么说,蒙荻还是很高兴的,用力拍拍干将肩膀,诚恳说道:“还是按我们说好的,凡是冶炼铸造之需,无不随你使用。至于黑石,我会想办法的。” “主公!”干将郑重施了一礼,他脾气虽然略有乖张,却重情义,尤其是这种信任之语,更让他生出效死之心。 “主公”干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谷中取出几样东西,“这是锄、镢、镰,刚来汉地的时候,见山下有农田,便在铸剑之余,打造了几样在吴国见过的农具。” 农具!一心扑在种田上的寒曲急忙伸手取过,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研究半天,仍无所得,只好开口相询。 其实干将也没使用过,在吴国的时候曾奉命用青铜打造过一批,用来代替石刀、蚌镰等物。但青铜珍贵,又极易损耗,所以很少使用。 现在所炼之铁倒是极为适合,以木为心,外包铁刃,制作方便而且耐用。 好东西啊,虽然还没搞清楚,但凭感觉一定大大有利于耕种,寒曲心急,捧起农具向蒙荻告罪一声就要奔去汉谷找有经验的老农询问。 看着他按捺不住的样子,众人一阵大笑。 蒙荻又去了冶炼青铜的所在,铜矿位置离的不远,干英就在边上冶炼。 按干英所说,找到的铜矿极为上等,比在楚国所见更佳。 “主公,已得铜千斤。”干英两眼放光。 唯一可惜的是按照蒙荻的要求,全部被融成铜锭,而不是铸成铜鼎或铜剑。 蒙荻点头称赞,见寒湛在一边似有话说,便开口问道:“左曲训练可好” “主公,左曲按小五小六两位大人要求训练,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粮食不够,吃不饱。”寒湛苦笑。 不错,在汉谷稻子未熟之前,这千余土着青壮和五百士卒的消耗确实难以负担。 青铜换粮食,蒙荻当即作出决定,汉地基本用不到青铜,正好拿来跟越国换取急需的粮食。 离族的土着在此很是安心,每天都能吃得半饱,这已是很多人的梦想了。 所以没有人想到逃离,其实就算逃走,也已无处可去,离族的领地早被其他部落占据。 蒙荻决定暂时停止青铜冶炼,带着五百土着和寒湛的左曲回姑蔑城。 干英自是无比失望,只好带着几个颇有工匠天赋的土着前去干将处帮忙。 回到城中,令正在田间忙着试验农具的寒曲立即带铜锭前往会稽,越国正大动干戈,想必也是急需这批青铜。 令寒湛和小五从土着中挑选合适的士卒进行训练,其余的赶去种田。 土着的素质很是不错,竟有三百余人入选,又从汉地征发了二百余人,这样,原来各只有半曲的左曲和右曲都扩至满编。 “一个月内,让他们都成为可战之兵。”这是蒙荻下的军令。 然后,蒙荻让人请来姬朝。 “黑石楚地就有。”姬朝流亡至楚国后,闲来无事就是翻阅携带的周室典籍,又有百工相随,知识甚是渊博。 “黑石可燃,乡野之民常用此物取暖,汉地树木繁多,不缺薪炭,倒是用不着。”姬朝不知用意,反劝蒙荻无需费力,毕竟从楚国辗转运来,耗费不少。” 蒙荻心中已有定计,便问姬朝何时将四族之人迁来。 姬朝对汉地极为满意,表示随时可以,但此事重大,自己必须亲自前往。 “好,那就定在一个月后,我派人一路护送前去。” 第四十三章 防和见越 防和见越部落最近势力大增,不仅瓜分了离部落的妇孺和财物,还吞并了周围数个小部落,人数增加到万余。 至于离,被放回来后,仍难逃一死,只怪以前太过得意,对其他部落欺压的狠了些。 山林中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因为害怕像离一样下场,所以两个部落拼命增加实力,到后来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养不活这么多人了。 天气已经转凉,如果再不囤积粮食,这个冬天将有大批人饿死。 以往遇到这种问题,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抢! 防和见越面对面坐着,拿不定主意。经过这段时间,他们也搞清楚了,山下似乎不是以前的越人,而是被称为汉的军队。 汉军轻易消灭离部落千余青壮之事,已经从离那里听说了,这些汉军极为狡猾,用围猎野豕的办法将部落诱入山谷中。 真是一头蠢豕! 二人都是优秀的猎手,无法想象有人蠢到这种地步。 那片山谷他们去看过,离部落的人被关在里面“叮叮当当”不知在忙什么。外面好多士卒守卫,所以不敢靠近。 值得关注的是汉谷,那里种了好大一片稻子,眼看就要成熟了。对于见惯了鸟田的山越部落,看到这么大片的稻田,唯一的想法就是抢。 要是每年都能抢一次,绝对是人生赢家。 作为山越,原本就对那一带山林非常熟悉,最近又是窥视良久,确认并无士卒保护。 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饥饿的恐惧和对粮食的渴求。 汉军,只是狡猾一点罢了,要真那么厉害,早打上山来了。 没有太多犹豫,下山的时间也定在了一个月后,估摸着那时稻子刚熟,正好下手。 蒙荻并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但是任谁也能猜到,稻子成熟的时候,总会引来觊觎的目光。 这一个月来,他吃住都在军营,亲自操练士卒。 直到收割前一天,才在城住府召开会议,核心人员全部到齐。 “主公,明日就可收割,人手已经安排好。”寒曲首先禀告,从会稽城回来后,他就着手准备,请干将打造了百把镰刀,剩下的只能以河蚌壳和石刀凑数。 “山越情况如何” “已到汉谷以西,大约有两三千人。” “人数不少,是哪个部落” “是防和见越部落联手,听说他们吞并了离部落和其他小部落。” “主公,让我带左曲过去。”寒湛摩拳擦掌,从会稽城得了武器铠甲,又经半年训练,个个自信满满,早不将土着看在眼里了。 “不可,山越善于攀爬,击败容易,活捉却难。”这次主要目的是抓俘虏,若是被逃回山中,又要花费不少力气。 荆踔眼睛一转,建议道:“像上次一样,诱到山谷中。” “好,有想法。”蒙荻打战喜欢思考,也有意识培养手下动脑。 众人讨论半天认为还是不可行,有离部落的前车之鉴,便是蠢豕也知道危险,哪会轻易进谷况且据说防为人精明,不像离这么贪婪。 “不如诱到城中”荆踔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可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众人都笑了起来,明知汉军在旁,山越怎肯进城 反是蒙荻大加赞赏,说道:“好,就诱入城中!” 次日,天尚未大亮,汉谷已是人声鼎沸。 在蒙荻亲自主持祭过鸟神后,早已候在一边的农夫涌向田间。 这次参与收割的几乎是汉地能动员起来的最大力量。无论老者、妇孺还是青壮,都汇集到了一起。 看着一捆捆稻子被割下堆在一起,见越忍不住来回走动。 “防,该动手了,再迟就要被运走了。” “怎么动手”防好整以暇地倚在树干上,“你没看到那些手持利刃身披硬甲的汉军吗要是现在上去,保证一个都回不来。” 见越一阵泄气,他不是没看到田边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士卒,人数似乎不比自己这边少。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谷子被运走这可是够吃一年的粮食啊!” 防沉默不语,汉军居然有数千士卒,远超他的意料之外。 以往姑蔑城能凑出数百守军已是难得,往往还是盔甲不全,更不可能象眼前汉军个个手持长戈铜剑,背负箭矢。 正面相抗毫无机会,防盘算着,趁城中空虚去劫掠一番 见识过了眼下堆积如山的稻谷,实在打不起兴趣去城里搜刮零碎。 “好了,见越,一个好猎人要有耐心。”忍受不了见越总是走来走去,防小声喝道。 人多力量大,数千人一起动手,又有镰刀等工具,到了黄昏的时候,稻子就割得差不多了。 竹筐早已备好,昏暗中装筐之后在汉军护卫下开始搬运。 汉军十分警惕,似乎早就知道山越在边上窥探,沿途一路警戒。 完了,完了。见越急得跳脚,路上再不抢,等运到城里就更没机会了。一狠心,就要召集族人上去搏一把。 “等等” 见越一把推开拦在前面的防,双眼赤红,喘着粗气说道:“胆小就留在这里,不要阻我。没有这批粮食,部落这个冬天至少要饿死一半人!” 防苦笑:“我的部落也一样。” “那还等什么能抢多少算多少。” “你看,”防凝重地指向汉军方向,“粮食不是运向城里。” 对呀,方向刚好相反。两人都疑惑了,不运城里,运哪里去 带了几个灵活的族人,悄悄跟了上去,两人都身手敏捷,远远缀着,自不虞被汉军发现。 走了十数里地,防猛然发现,这不是离部落被围的山谷吗 天色已暗,运粮的队伍点起火把,映照着山谷一片通红。 汉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附近的山头影影幢幢,似乎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两人对视一眼,“狡猾的汉军,真以为我们山越部落没见识,还玩这一手。”见越咒道。 这时候两人哪里还想不到,汉军就埋伏在附近,一旦他们冲进去抢粮,就会象离部落一样被当野豕围猎。 第四十四章 愿降 山谷口高低不平,一个民夫站立不稳,竹筐打翻在地,骨碌骨碌滚出几块石头。 民夫吓了一跳,赶紧将石块装回竹筐,又四处张望,见并无动静,便装作没事一般继续搬运。 石块!这些阴险的汉军! 见越差点喊了出来,部落打猎的陷阱起码还放块肉呢,竟想用石块诱我们上当。 不好,两人回过神来,转身向来时方向狂奔,既然运到这里的粮食是假的,那真的一定还在田间。 过了一会儿,两人站立的地方跳下一个身影,吹了一声口哨,无数人影从树梢间越过,沿着另一条路飞奔而去。 防和见越气喘吁吁跑回部落停留的地方,从枝叶间看去,田野上已是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粮食呢我的粮食呢”见越用力拽住一个族人大声问道。 族人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不是我,不是我拿的。” 气的见越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防找来头脑灵活的族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运输队和汉军走了后,剩下的人整理了一下,就抬着竹筐趁夜色离开了。 顺着族人手指看去,那是姑蔑城的方向。 完了,真的完了,刚才二人来回数十里,而这里距姑蔑城也就二十多里地,估摸着现在粮食都快进城了。 见越哀嚎一声,瘫倒在地上,族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似乎不太妙。 防目光闪动,忽然一拍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疯了,想不到防这样聪明的人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见越觉得自己心里好受多了,正想劝慰几句。 “走,抢粮去!”防神采飞扬。 “抢粮”见越迷迷糊糊,“去姑蔑城抢粮” “对,你想想,汉军现在何处” “汉军,不是在山谷等着我们上当么”见越目光亮起,“对,现在城里就没有汉军了,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汉军把我们当蠢豕,他们自己才是。”见越快活极了,急忙跟防一起号令各自部落杀向姑蔑城。 夜幕下的姑蔑城静悄悄的,只有蝈蝈在石缝中鸣叫,有人靠近的时候停了一下,发现并无危险,又欢快的歌唱起来。 防和见越的心情也同样欢快,月色下城门清晰可见,几个善攀爬的族人轻松翻越过城墙,轻轻打开城门,一个守卫也没有。 这里离汉军埋伏的山谷足有三十多里地,只要动作快些,完全有把握在汉军得到消息前搬空粮食。 两人手一挥,族人跟随其后冲进城去。 城主府外点这几个巨大的火把,倒是为他们指明了道路,只有城主府的库房和后院才能堆放这么多粮食,部落来抢过数次,自然很清楚。 唯一奇怪的是,城里居然无人被惊醒,难道是因为日间收割稻子太累,都睡死过去了 防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然而不及多想,后院的门已被踹开,一排排竹筐整齐叠放在那里,堆得老高。 有人拿过火把,二人就着火光看去,空的 下排,还是空的,再下排,还是空的。 竹筐被一个个翻开,全是空的。 库房!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向里闯去。 库房里也摆满了竹筐,也是空的…… 到底,在哪里…… 两人又抢出院子,院子内外站满了族人,刚才还热闹非凡,现在逐渐静了下来,都拿着目光看向自己的首领。 城里仍是一片寂静,唯有火把燃烧的毕毕剥剥声音。 “还是……上当了。”防苦涩说道。 城门处火光大作,汉军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了进来,锋利的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房顶上,城墙上,影影绰绰出现无数黑影。 见越狂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铜剑向汉军冲去,作为首领,还是能拥有一把不错的武器。 身后的族人也纷纷呐喊着,举着竹矛木棒一起往前冲。 “嗖嗖嗖”黑暗中飞来无数羽箭,部落惨叫倒下,见越已经扑到汉军身前。 寒湛就站在前排当中,冷笑地双手举起刚配上的铁剑,用力劈下。 铁剑毫无阻碍地劈断铜剑,然后轻松地将魁梧的身躯劈成两半。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除了在地上呻吟的部落,没有人再敢冲上来。 防身体颤抖,缓缓伏倒在地上,口中喊道:“愿降!” 身后的部落伏了一地。 “你就是防”蒙荻走到众人面前。 “是,求大人饶命。”防不敢抬头。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山上的粮食不多了” “不够过冬了。” “你可是心中纳闷,粮食在哪里” “防愚笨,实在不知。” “不,你不笨,比其他山越都要聪明,不过骗的就是你这种聪明人。”蒙荻放声大笑,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粮食就藏在山谷中,只有数十青壮看守。当防得知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还笑离是蠢豕,自已才是啊。 “起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在山下,起码不会饿死。”有了粮食,蒙荻有底气这么说。 汉地大部分是山林,一向是山越的天下,此时正是了解情况的好时机,蒙荻将防带至城主府问话。 在防所了解的范围内,山越尚有万余人,大部分都在防和见越部落,以老幼妇孺居多,此次来抢粮的有三千人,都为青壮。 山林绵延,再向远处仍有部落,具体情况不明。 从防嘴里得到最有价值的信息是,山中有一条通往北方的小径,出了小径再向北,可以抵达大江(长江)。 这样一来,汉地就有了一条北上的通道。 与姬朝约定返楚的时间已到,但有了这条通道,前往宛地的路程大大缩短。 姬朝并不知道姑蔑城发生的事情,祭祀过鸟神后,就被带到寒族故地游历。 蒙荻让小五小六带上右曲及五百民夫上山护送姬朝直接从小径前往楚国,并下令不得告知收服山越部落之事。主要是怕姬朝担心汉地实力突增而不敢带四族过来。 小五已经从檇李返回,看得出来,勾践并未将蒙荻的提醒放在心上,毕竟所占均为富饶之地,稻米之乡,怎肯轻易放弃。 蒙荻的安排是小五率领右曲一路护送至宛地,而小六则是过了大江后,找到姬朝所说的黑石,并运送回来。 第四十五章 尹成授首 尹成最近很苦恼。 大夫儋翩传书,欲联合郑国,起兵攻打周室,已经在仪粟聚集不少人手。 信中慷慨陈词,热血沸腾。 然而尹成并不感兴趣,从踏入楚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只要有晋国在的一天,尹氏就不可能复国。 令他苦恼的是,主上姬朝又找不到了。 自从他的父亲尹固,尹国国君,七年前偷偷返回故土,结果被周室察觉,当众处死后,他就没有一日不在苦恼中度过。 十年前,尹氏等四族跟随姬朝流亡楚国,恰逢楚王薨,边境守军无人做主,不敢放行,只得暂留宛地,这一留,就留了十年。 现在对于尹成来说,谁是周室正统不重要,能否复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如何存续下去。 宛地地处边境,土地贫瘠,实在难以支撑数千人生活。 从王都带来的物资早已消耗一空,青铜礼器已交换出去不少,再拖下去,只怕连九鼎都要拿出来变卖了。 此时却传来姬朝失踪的消息,姬朝是去寻访故人的途中失踪中,据逃回来的卫士说,是遭遇了晋国智氏。 等尹成等人寻去时,早已无有踪影。 “来人,请三族前来商议。”尹成摸摸额头,是该做出决定了。 不多久,毛氏的毛度,召氏的召济,南宫氏的南宫叔如应邀前来。 “主上失踪已有数月,三位有什么想法” “想法莫非你尹氏有什么想法不成。”南宫叔如相貌粗豪,脾气火爆,当场就跳起来大声质问。 毛度和召济急忙好言相劝,四族之中以尹氏最为强大,因此三族无形中较为亲近,隐隐有与尹氏相抗之势。 “当然有想法,我等四族及百工数千人滞留在此已经十年,难道真要呆上一辈子”尹成强忍怒气,黑着脸说。 “那么尹伯是什么意思”毛度拱手问道。 “投奔晋国如何” “万万不可!”毛度大惊,“若非晋国,我等怎会流落此处。” 南宫叔如只在一边冷笑,召济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前些日子儋翩传书我等,说是单旗和刘狄已死,可趁机夺回周室。” “哼,儋翩鼠目寸光,单族和刘族实力尤存,又有晋国相助,起兵无异寻死。” 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再说就算打回京邑又如何,主上失踪,谁来做天子 “或者先用礼器典籍换些粮食,度过难关”尹成又说。 “好啊,早知道你在打九鼎的主意,休想!”南宫叔如须发皆张,怒喝道,九鼎向由南宫一族掌管,视若生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就等着饿死!”尹成被说破心思,恼羞成怒,拂袖离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各自担忧离去。 姬朝和仲婴在小五护送下,近过半个月的奔波,来到了宛地,为免楚国边军生疑,只带了数人往四族之地而去。 得知主上安全归来,四族急忙来见。 姬朝也不多做解释,直接宣布在越国境内找到一处地广粮多之处,可做安身之所,令大家趁楚国混乱之际,立即动身前往。 毛、召、南宫三族自无异议,尹成虽然口称遵命,回去后却长吁短叹。 心腹手下询问为何,尹成拿出一方木牍,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携九鼎归,可为卿族。 “这是晋国中军将智跞派人送来的。” “主公的意思是投晋” “我尹氏一族为主上国破家亡,如今还要去僻远的越国。此去千里迢迢,前途未卜,我不得不为族人考虑啊。” 尹成与其父尹固一心扶持周氏不同,心中对姬朝颇有怨念,跟了这个主上,半点好处未得,反落得到处流亡的境地。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绑了姬朝献于晋国。” “不可,”尹成摇头,“我尹氏追随周室数百年,岂可行犯上之事,只取九鼎即可。” 二人在内商议,并未注意到门外暗处一道人影悄悄隐去。 黄昏的时候,姬朝正与仲婴、小五安排迁移线路,没得到楚国同意,数千人行动难度不小。 幸亏仲婴和小五对此地颇为了解,说来也巧,宛地就在当时蒙荻训练骑兵的方城边上,只需经过蔡国境内便可达淮水。 蔡国刚被子西所灭,眼下楚国仍是一片混乱。 熊珍忙着返回郢都,秦军滞留国内。这个时候相信没有人会太过关注一支沿着边境行进的队伍。 沿淮水向东要经过吴国境内,吴王阖闾忙着对付夫概和越国,估计也没心思注意这边。 算起来这已是最好的时机,两人都很兴奋。 这时有人来报,尹琥求见,尹季是尹成的三弟。 尹琥刚一进门,便跪下请罪。 他早就发现尹成与晋国有往来,奈何身为庶子,人微言轻。这次偷听到尹成欲投晋,急忙来报。 “主上,快些带上九鼎离开,迟恐生变。” 姬朝已从其他三族处得知尹成有些不妥,闻言跌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尹氏是大族,即使流落至此,实力也不逊于毛、召、南宫三族及百工。 见姬朝还在犹豫,尹琥大急:“主上速走!” “且慢,”见姬朝束手无策,小五上前道:“既然尹氏一族势大,怕是走不了,不如兵行险招。”挥手做了个砍首的动作,跟随蒙荻时间久了,做事也变得果断。 尹琥目瞪口呆,主上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杀伐决断之士。 “好”姬朝便以庆祝单旗和刘狄之死为由,设下宴席,令四族及大臣参加。 宴会在晚上开始,四处张灯结彩,食物虽然简单,但礼不可废。 尹成心思不在酒水中,强作笑颜应付。 酒过三巡,姬朝见小五已悄悄走到尹成身后,便开口说道:“尹伯成不知何时前往晋国为卿” 喧闹声为之一滞,尹成知道事败,踢翻案几就要站起向外冲去。 剑尖猛地从胸前透出,尹成不可置信低头望去,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稍后头一歪便绝了气息。 小五抽出剑来将首级砍下,放在盘中呈至姬朝案前。 姬朝谦厚有余决断不足,尹成自认非常了解这位主上,因此毫无戒心来赴宴,此刻大约也是死不瞑目。 门外传来几声惨呼,一名带甲之士走了进来,向小五禀报,尹成的随从均已解决,紧急赶到的右曲士卒已将府邸团团围住,并无走漏风声。 在众人惊鄂的目光中,仲婴在姬朝身后朗声大喝:“尹成反叛投晋,现已授首!” 第四十六章 渔父计然 尹琥被封为尹氏族长,继承尹伯爵位。 小五带着右曲陪同仲婴前往尹氏驻地,其他三族也跟随前来。 不服者当场斩杀,在姬朝的大力支持下,尹琥很快坐稳了位置。 此时的汉地正展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开荒行动。 万余山越土着,万余寒族及其他人口,合计两万人在秋收后进行了大规模开荒。 这段时间蒙荻想了很多,现在不再是一名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将领。 等到姬朝带着人回来,自己辖下将近有三万之众,兵书上可没讲过如何管理一块封地。 跟荆老爹关起门来详谈了一上午,蒙荻对于汉地的前途有了初步的思路。 眼前最要紧的是解决俘虏问题,一万多俘虏,其中青壮就有三四千,如果都是派士卒看守,根本不现实。 把几个部落叫到一起,蒙荻宣布,但凡战俘,只需为汉地干活三年,就可以赦为平民或转为士卒。如果表现好的,还可提前。 离部落就是榜样,一千多青壮全部赦免,大部分转为士卒,少量转为农户,还有一些愿意做工匠的,留在山谷听用。 但不得再以离部落自居,凡有自称离部落者,斩。 其余各部落也一样,在汉地,只准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存在。 小六很快传回了消息,就在大江边上,找到了黑石。 第一批黑石运到,蒙荻将冶炼人手重新恢复到千人,干将也没有辜负期望,很快就达到了每月能出百柄铁剑。 姬朝回到汉地已是年底时分,长途跋涉,真正到达的只有三四千人,个个风尘仆仆,满脸风霜。 刚到汉地,姬朝大吃一惊,才数月功夫,汉地又是一番景象。 良田已达十万亩,士卒有两千之众,均为执坚披锐的精兵。 原本以为借四族之力,至少能与汉地平分秋色,甚至有可能反客为主。现在看来,若蒙荻翻脸不认人,自己也无可奈何。 幸好蒙荻是守诺之人,仍尊姬朝为正统,将城主府让了出来。但也坦言,以眼下汉地的实力,尚不能公开,同时姬朝也不能介入汉地事务。 对于四族,蒙荻也很客气,与原先汉地之民同等对待,每户可得十亩良田,次年才按十一抽税,并鼓励开荒。 但凡有一技之长者,登记之后均可领取俸禄。这才是蒙荻最开心地,姬朝奔楚带走了几乎所有百工,有些都是各行业集大成者。 冬去春来,春过夏至,夏走秋临,秋逝冬降……时间就这样走过。 现在是汉地发展的最好时机,接壤的三个邻国中,吴楚两国忙于自己国内事务,越国又是名义上的宗主国。 所谓名义上,是指汉地虽然以越国为尊,却不听宣,不朝贡,这是当初越国朝廷答应蒙荻的条件,如果知道汉地如今的情况,不知会不会后悔当时的决定。 又是一年的年终,汉城城主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姑蔑城的府邸已经让给了姬朝,礼器典籍一并收藏其中。 蒙荻又在汉谷筑城,名为汉城,汉城依山而建,城池高大,牢牢锁住汉谷谷口,是如今汉地的中心。 蒙荻就在汉城城主府中听取手下汇报。 汉地与其他地方不同,家族势力薄弱。 寒族及后来的四族虽然人数不少,但因分地及开荒之策,许多族人渐渐脱离本家,另起门户,因此蒙荻对封地内的管理极为方便,无须看各家脸色。 这一年来的发展,蒙荻极为满意,主要是粮食空前丰收,封地内再也不用担心有人饿死了。 这时,有人来报,一位自称渔父的求见。 渔父,蒙荻回忆起一年多前,曾和素儿前去寻访而不得见,想不到自己上门。 “快请”蒙荻知道这些隐居的高人大多脾气古怪,不能怠慢。 “哈哈哈哈”随着笑声,一名身材中等,相貌平庸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有笑意,毫无世外高人的高冷姿态。 “计然见过汉地之主。”老者拱了拱手,很是随和。 蒙荻赶紧请计然上坐,客气的问道:“渔父先生来此可有什么见教” “计某跟大人可不是第一次见面。” “哦”蒙荻诧异。 “那日大人大发神威,救下周天子姬朝,令人叹服。” “先生就在一旁” “不错,姬朝本是来寻计某,行事不慎,被智氏追杀,计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会蹚这浑水。天不绝姬朝,果然得遇大人搭救。” 蒙荻莞尔,此人倒是坦诚,将见死不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听说先生能知善断,不知有什么可以指点我” “不错,计某就是来指点大人的。”计然看似和蔼,说话却毫不客气。 “请讲。” “大人是否对汉地发展很是满意” “这个,不错,很满意。”蒙荻摸摸鼻子,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大错特错,汉地不过一小小封地,竟敢收留姬朝,还尊为周室正统,莫非不怕天下诸侯群起攻之” 蒙荻知道这确是冒险之举,当时贪图四族的人手以及百工,才冒然答应。现在看来,对汉地的发展确有极大的促进,却也留下极大隐患。 “此为其一。”计然继续慢斯条理说道:“汉地鼓励开荒种地,又兴渔猎、冶炼,本是强国之策。但自上而下,居然无一官吏,事事都由城主指派,如今已是乱象隐现,可笑大人还不自知,此为其二。” 蒙荻羞愧,管理封地自己是真的不懂啊。姬朝带来的人不知是过于小心翼翼还是别有心思,也无人献策。 “其三,空有铜铁冶炼之便利,却不知交换。空有百工之技巧,却不知制造。须知粮食虽然重要,但一味强调耕种,人人都去种地,也不是强国之道。” “其四,才是真正的关键。汉地南边是蛮夷,取之无用;西边和北边是连绵大山,即使有蕞尔小径可通吴楚,终究难以拓展;东边是越国,越国本是宗主之国,此时强盛,更是不可图谋。” “因此,汉地并无前景可言,若是安于现状,自无不可。但若有争霸之意,可以说是毫无机会。” 第四十七章 以诸侯为鱼 蒙荻离座而起,向计然深施一礼。 当世高人总是喜欢做惊人之语,若汉地真一无是处,也不会特地前来拜访。不过计然所说四点,确实令蒙荻深思。 “先生,蒙荻乃武夫出身,不会客套,先生可愿留下帮我” “如能做到一事,计某愿为大人效力。” “请讲。” “北上中原,另起炉灶。” 中原蒙荻寻思,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先后到过楚国、吴国、越国,都是江南之地。中原诸侯林立,却不知从那里入手。 见蒙荻沉吟不语,计然摇头道:“大人愿留在这僻远之地称霸,就当计某没来过。”说着就站了起来。 “先生且慢,不知前往中原何处。” “鲁国。” “鲁国” “鲁国自三桓之乱后,国力减弱,君权旁落。然而因其是周礼所在,若能得之,则可跻身诸侯之林,名正言顺。” 得之!这个计然胃口真不小,蒙荻神情振奋,拱手道:“请先生教我。” 计然微微一笑,却换了个话题问道:“大人可是蒙姓” “不错。” “大人出身何处” “这。。。”蒙荻不知为什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但自己是真不知道出身哪里。 “蒙姓,源于高阳氏,乃伏羲氏之子黄帝之孙颛顼的后裔,后封于蒙地,以氏为姓。” “果真!”蒙荻大为激动,两世为人,终于知道自己的来历了。前世李陵曾说过收留自己时,发现身怀玉佩,上书一个“蒙”字,似有来历,所以未改姓李。 “蒙地就在鲁城曲阜以东百里,临近沂水。如今仍有蒙姓之人居住。” 蒙荻再次离座,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说道:“蒙荻流落楚地,今日才知来历,先生大恩,请受我一拜。” 计然微笑端坐,受过一礼后,也起身恭敬一拜,说道:“计然愿为主公效力,不知主公是否收留” “太好了,能得到先生的帮助,又愁何事不成”蒙荻急忙扶起计然,心说果然如此。 名分既定,两人分君臣坐下,蒙荻好奇问道:“听闻先生啸傲山水之间,避居世外之地,闲时以渔为乐,怎么会对天下之事如此了解” “臣以天下为湖,以诸侯为鱼,自可渔之。” 说罢两人开怀大笑。 虽说计然刚才对汉地不屑一顾的样子,但那些说法只是做敲门之砖,引起蒙荻注意罢了。 眼下既然打算北上鲁国,自然要先稳固后方。 计然给出的第一个建议是:纳妾。 蒙荻哭笑不得,这不在说正事吗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正事,而且是关乎汉地安稳的大事。” “先生此言过了,我纳不纳妾还能影响汉地安稳” “正是,主公并无家族在此,汉地安危系于主公一人之身,让百姓如何安心。主公不仅要纳妾,还要尽快有子嗣,这是汉地当前最重要的大事。” 蒙荻无语,眼前浮现出红色的身影,畀儿,现在还好么 “主公若有心仪之人,也无需担心,此次只是纳妾,正妻之位仍然保留。” “可有合适人选” “寒氏之女。” “秋儿万万不可。”蒙荻急忙摇手,“秋儿年纪尚幼。” 计然补充道:“况且寒曲只有一女,便是只有八九岁,也只能是此女。” 最后,蒙荻还是被说服,但没想到计然要求再纳素儿为妾。 “这又是为何” “素儿姑娘身手高明,此去中原将是一大臂助,再说主公与素儿姑娘朝夕相处,若无名分,多有不便。” “先生来汉地多久了,为何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蒙荻奇怪问道。 计然笑笑说道:“主公不要怪我多事就好。” 寒族得知此事大喜,举族上下如过节一般,寒垒第一时间带领族人祭拜祖先。 倒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秋儿羞涩地躲起来不敢见人。 主公纳妾可是大事,整个汉地都沸腾了,甚至比粮食丰收的时候更加高兴,也让蒙荻明白计然所言非虚。 观礼的时候,姬朝对身边的仲婴说道:“汉地如今人心稳定,兴旺可期。四族若是不知进退,怕是自讨苦吃。” 洞房的时候,蒙荻犯难了,按照行礼的规矩,秋儿在先,但在他心目中,秋儿仍是个孩子。 在婢女异样的目光中犹豫许久,只好咬牙推门进去。 房内红烛摇曳,一个窈窕的身影垂头而坐。 蒙荻轻轻掀起盖头,一阵恍惚,眼前这个薄施粉黛,目光脉脉的女子真的是当年在山下遇到的又黑又瘦的小山越 “夫君”略带羞涩的声音将蒙荻思绪唤回。 下一句却完全改变了气氛:“夫君,我饿了。”说完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这才是秋儿该有的样子,蒙荻松了口气笑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自然饿得不行。 唤婢女送食物进来,看着秋儿大快朵颐的样子,蒙荻十分高兴,算起来,秋儿是自己在汉地认识的第一个人。 “夫君,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礼貌”嘴里塞满食物的秋儿忽然担心的说道。出嫁前母亲可是反复叮嘱要象个淑女。” “没事,我就喜欢这样的秋儿。” 两人相视而笑。 最终蒙荻只是抱着秋儿睡了一夜。 对于似懂非懂的秋儿来说,睡在一起便是同房,终于可以骄傲的宣布,自己是蒙大哥的女人了。 素儿是第二天行的礼,无论身份地位,都排在秋儿之后。 素儿姓田,这是行礼之前才告知蒙荻的,如平时一样,仍旧是淡淡的面对一切。 但蒙荻知道,她是开心的,两人一同游历,一同对敌,早已心有默契。 秋儿仍旧唤素儿为姊,在她心里,尚还没有做大做小的概念。 寒曲顺理成章地成为汉地的邑宰,寒族也成为汉地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族,也将成为蒙荻北上后在汉地的代言人。 计然对蒙荻削弱家族的做法很是赞同,但觉得有些过了。眼下寒族独大,更要扶持其他家族予以平衡。 第四十八章 汉地最大的秘密 尹琥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此人出卖兄长上位,是否可信。”蒙荻有些犹豫。 “尹琥以庶子身份掌管家族,族内多有不服者,若稍加扶持,便可归心。”计然一切以利益为重,“主公可择一得力手下与之联姻。” 又是联姻,蒙荻笑了,计然做媒婆不错。 小五是最早跟随自己的,又在尹琥一事上出力甚多,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一直小五小五的叫也不是个事,计然提议,既是主公心腹,不如赐姓为蒙,名为蒙伍。 好主意,干脆小六也赐名为蒙陆。 当初跟随蒙荻来到汉地的其余人也都加以任命,如荆老爹、干英、籍等人,只有干将不感兴趣,对他来说,有剑可铸便是最好的赏赐。 自此汉地势力分为三块,最大的自然是蒙荻的外戚寒族,其次便是以蒙伍为首的蒙荻心腹手下。召、毛、南宫等三族优柔寡断,没有及时表明忠心,虽未受到什么打压却逐渐脱离核心,只好相互抱团,隐隐成为一股势力。 计然对如此格局非常满意,至于下层官吏,自有邑宰寒曲任命,无需他操心了。 除了汉城和姑蔑,汉地其实还有一堡,就建在冶铁的山谷附近,守卫森严,知者甚少。 计然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直到蒙荻带他过来参观。 “竟有如此锋利兵器!”望着寒光闪闪的铁剑和箭镞,计然倒吸一口冷气,向蒙荻请罪:“先前说主公不知冶炼,是臣失言了。” “呵呵,这里是汉地最大的秘密,也是最重要的倚仗,先生要是知道反倒奇怪了。” 此堡名为铁堡,驻有一千工匠和苦力,干英任堡主,另有蒙陆率一曲五百士卒守卫。两人都只对蒙荻负责,任何人不得过问。 堡内人员轻易不得外出,堡内储有大量粮食。 铁堡除了铸造兵器,还有一项任务是每月供给汉城一批农具,并接收汉城运送过来的黑石。 “青铜还需冶炼,此去中原将有大用,再者汉军也要配发一部分以掩人耳目。”震惊过后,计然提出建议。 这个好办,有了黑石,无论铜铁,效率大大提高,短时间内就可以提供。 干将如今已不再铸造寻常兵器,在炉前嘀嘀咕咕不知道琢磨什么,蒙荻不想打扰,便让干英将众人带至另一处。 这里的防卫更加严密,蒙陆亲自坐镇,除了计然外,一概随从均不得进入。 走过漫长的甬道,是一片开阔的场地。 “此为何物”眼前的东西有点像弓,但又比弓粗短,中间还有一个木条,以计然的渊博竟也认不出来。 “此物名弩。”蒙荻上弦后随手递给计然。 蒙陆在一边指点计然对准远处树木,然后扳动“悬刀“,箭矢“崩”一声射出直透树干而过。 “这是主公令工匠制作,寻常士卒只需稍加熟悉,便可如神射手一般。”蒙陆说道。 弩是蒙荻早就想装备之物,姬朝带来的百工,有一大部分被送到堡里就是为了制作弩。为保守秘密,每个人都制作不同部位,最后才在此处组装而成。 “不可思议!持有此物,便是妇孺也能杀死盔甲之士!”计然目光闪动。 “当然没那么容易”蒙荻笑道,“此物制作不易,且不如弓箭快捷,须得战阵配合才行。” 弩当然有缺点,蒙荻前世的时候就已解决,无非是分批上弦分批射击。远征西域,汉军以步兵杀得匈奴骑兵溃不成军,全赖强弩之利。 “弩分臂、弓、机三个部分。”蒙荻随口介绍。 “臂”为木制,就是计然看到的木条,如人手臂,要坚固不可变形。 “弓”横于臂前部,与寻常所见的弓差不多。 “机”装在臂偏后的地方,是弩最最重要的部分,须得十分可靠的工匠才允许制作,弩机为铜制,装在弩“郭”内,前方是用于挂弦的“牙”,“牙”后连有“望山”在铜郭的下方有“悬刀“,用于发射箭矢。 当弩发射时先张弦,将其持于弩机的“牙“上,将箭矢装于“臂“上的箭槽内,通过“望山“进行瞄准后,扳动“悬刀“使“牙“下缩,弦脱钩,箭便射出。 “以汉地之力,每月仅能制弩数张。”蒙荻遗憾道。 “如此神器,当为天授,主公不可要求太过。”计然点头,心道这才合理,若是轻易制出千万张来,人手一弩,几乎可以横推所有诸侯,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不过工匠正在尝试另一种大弩,须数人才能张开,箭矢可达数百丈。”蒙荻指着远处一张巨大的弩说道:“此弩虽制作耗费更多,且无法瞄准,但在战场上仍有大用。” 望着粗如儿臂的箭矢,计然不寒而栗。 即使以不通兵事的他听来,数百丈仍是一个难以置信的距离,如若制成,岂不是万军之中能轻取上将 “主公,此地如此重要,北上之后,交与何人掌管” 这正是蒙荻头疼的问题,这几日与计然相处下来,已经明白御下之道,无非分权制衡而已,但铁堡关系太过重大,交于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能放心。 “此地务必要由主公绝对信任之人掌控,不如就由秋儿夫人掌管如何” “秋儿靠谱吗” “秋儿夫人代表主公,仅此一点足够。” 思前想后,蒙荻也没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转眼又是秋风渐起,诸事都安排妥当,蒙荻留了一千士卒交由蒙伍掌管,并赋予寒曲临时募兵之责,以应付突发情况。 汉地粮食充足,兵源众多,蒙荻令寒曲时刻保留一千募兵轮训戍守,一旦战事,便可迅速征募,到时一并交与蒙伍统率。 自己则与计然带两千精锐从山间小径出越地,直奔鲁国而去,除了素儿随行外,还特地带上荆踔,荆踔为人灵动,又善于奔跑,说不定能有大用。 鲁国就在徐国以北,此时徐国已不复存在,但吴国似是仍无力控制大片区域,沼泽之间多有水贼出没。 几个不开眼的上来问话,被荆踔随手拿下,这些水贼其实都是徐国的残余,无处投奔,只好靠打劫为生。 蒙荻左右无事,便找来询问,一问才知吴国发生了惊天大事。 阖闾死了。 吴军回师后,直奔姑苏城,将城池团团围住。 夫概倒也光棍,自顾日夜享受,抱着过把瘾就死的态度,也不反抗,最后被城中各家族联手绑了送出城门。还是阖闾念在兄弟之情,最后将夫概驱逐了事。 收拾好夫概留下的烂摊子,又消化伐楚所获,折腾了半年,阖庐重新整军,准备找越国算账。檇李一战,吴军被素来看不上眼的小弟越国击溃,阖闾被割伤脚趾,回去后伤势渐重,竟一命呜呼。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路过来,不见半个吴军。 第四十九章 请去大泽一游 一入鲁境,风光便是不同,平原开阔之地逐渐多了起来。 蒙地,是如何模样呢蒙荻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按照计划,是以回乡省亲的名义进入鲁国。 “鲁国真会同意分封蒙地”蒙荻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仅凭一个姓氏便可取得大片土地。 “主公有所不知,阳虎以陪臣执国命,心中其实惶恐,以主公如此实力,必会引为臂助。区区蒙地,何足道哉。” 鲁国自三桓之乱后,朝政由孟氏、叔孙氏、季氏三族把持,此时三族少主均年幼,季氏家宰阳虎乘机挟持少主季孙斯,执掌季氏。 季氏是鲁国最大的家族,阳虎也就成为了鲁国第一权臣,执政鲁国。 然而阳虎自知出身卑微,势单力孤,担心三桓少主年岁渐长后不好控制,一直在寻求外部助力,试图真正掌控鲁国。 “算算时间,那批铜剑也快到阳虎手里了。” 铜剑就在阳虎手里。 “蒙氏”阳虎盯着手中的竹简。 “蒙地之人多为蒙氏后裔。”跪坐对面的季寤回答,季寤是季氏庶出,亲近阳虎。 “这么说回乡省亲祭祖一事为真” “应该不假,这蒙氏后人不知好歹,奉送百柄铜剑给国君,最后还不是到阳子这里。” 阳虎摆摆手,百柄铜剑还没被他看在眼里,既是从吴越僻远之地过来,不知鲁国之事倒也正常。 “你可听说过汉地” “从未听说,料想不过蛮夷之地。” “不可小觑,此人能随手送出百柄铜剑,又有两千士卒随行,当颇有实力。” “怎么,阳子有心招揽” 阳虎沉思了一会,开口道:“听说寤公子与柳下跖相熟” “算不上相熟,见过数次。”季寤尴尬回答。 柳下跖,人称盗跖,聚集数千流民,横行鲁境为盗,令鲁国朝廷颇为头疼,若是传出季氏公子与之相交,定会名声大损。 阳虎心中有数,吩咐道:“告诉柳下跖,就说有越国来人,携带数千斤美金,财物无数,可以取之。” “为何要让给柳下跖”季寤奇道:“不如我们自己去抢。” “哼!”阳虎一声冷哼,吓得季寤不敢多言,正襟危坐。 “堂堂季氏,怎可行盗贼之举!你多带甲士,在旁窥视,不要让盗贼害了蒙氏后人性命便是。” 滕城在鲁国南部,黄帝有二十四子,赐土得姓者十四,其第十子封于滕,“滕”字始见于此,是北上鲁城曲阜的必经之路。 “主公,前方峡谷有数千队伍埋伏,衣甲凌乱,似是盗贼流民。” “主公,山头有人窥探,人数不明。” 过了腾城,就是鲁国腹地,在离腾城还有数十里地处,探马回报有情况出现。 此次出行,将汉地仅有的百余匹马都带了出来,游骑斥候前后环绕不断,这是蒙荻前世养成的习惯。 看来是有心人所为,蒙荻与计然对视一眼。 “数千人,衣甲凌乱,莫非是柳下跖”计然捻须沉吟。 蒙荻听说过柳下跖,人称盗跖,善兵法,带着数千流民盗贼在曲阜以西的雷泽、大野泽横行。 那里地势复杂,湖泊洼地遍布,期间还有无数小丘可以藏人,不适合大军进剿。盗跖趁鲁国内有纷争,外有齐国欺压之际,四处侵袭。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 凭自己手下两千精锐,击败这些乌合之众自然不难,但若一头撞上去,难免会有不少损伤。 绕道并不可行,要多上百余里路,再说要是躲开这班贼寇,必然会被鲁人看轻。 “先生可知附近有无易守难攻的所在” “往东有一座废弃的村落。” “好,寒湛,你率千五士卒,前往村落附近隐藏,荆踔率五百士卒随我前去村中。” 村落就在不远处,可能是为了抵御野兽,村外有一条半人高的土围。高人就是高人,对鲁国小小村落也能这么熟悉,蒙荻极为满意。 既然敢来算计自己,干脆借此机会给鲁国一个下马威。 柳下跖相貌粗豪,光凭外表实在难以看出年岁,此次带了三千多流民出来,正安静守候在峡谷两侧。 “首领,季氏会不会有诈”一个小头目凑上来悄悄说道。这里不是他们的平时活动范围,因此非常谨慎,唯恐中了圈套。 “放心,季氏现在是阳虎掌权,收拾三桓还来不及,哪有空对付我们。”柳下跖摆摆手,“遣人去打探一下,越人到哪里了。” 不多久,就有人回报,越人在一座废弃村落扎营。 “扎营天色尚早,这些越人在搞什么鬼”柳下跖有些疑惑。 “首领,还要再等下去吗” “等你个头!走,去看看。”柳下跖瞪了一眼这个拎不清的手下,“对了,可探清有多少人数多少披甲之士” “这……”打探之人扰头说不清楚。 “算了,不过运送些财物,想必也没多少人。”柳下跖豪气一挥手,当先出发。在鲁国嚣张惯了,若非遇到一国之正军,普通兵卒还真没放在眼里。 很快就到了汉军扎营的村子,士卒持剑拿弓,正在土围后面戒备。 看来是走漏了消息,这些越人已有准备。 柳下跖皱着眉头绕村子走了一圈,待看清里面最多只有数百人,还带着家眷后,突然放声大笑。这么点实力,居然妄想借低矮的土围抵抗,一挥手,身后手下一拥而上,将村子团团围住。 “咳咳”柳下跖清了清嗓子,背着双手,施施然走到土围前面,文雅说道:“鲁人柳下跖特来拜访,还请里面的主人答话。” 季寤也带着甲士潜到了附近,见状摇头,他也没想到柳下跖如此看重这批财物,竟带了三四千人来,看样子到时候还得亲自出面求个情,赎回蒙氏后人。 蒙荻与诸人站在村子高处,微笑不语,这个柳下跖统兵能力不错,手下流寇至少做到进退有度,令行禁止,若不是手中武器实在差劲,几乎可以称之为强军了。 见无人应答,柳下跖脸色不变,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 荆踔笑嘻嘻跳上土围,拱拱手道:“好说好说,我家主公问你有何事” 见越人如此不知好歹,柳下跖心中暗怒,面上却仍带微笑,说道:“跖忝为鲁人,有客自远方来,怎可失礼,特来请你家主公到大泽一游。” 荆踔似是听不懂话中意思,摆摆手说:“不去,不去。主公说了,此次携带贵重财物甚多,急着要去曲阜朝见鲁侯,什么大泽小泽的,没时间去。” 柳下跖听到贵重财物,眼中放光,笑道:“有时间,先去大泽再见鲁侯也来得及,儿郎们,请贵客!” “诺!”身后齐声应道,也不讲什么阵势,一股脑朝土围扑了上去。 第五十章 士可杀不可辱 “嗖嗖”还未靠近土围,贼寇就倒下一批。 村子虽然被团团围住,但真正适合进攻的也只有正面数十丈的宽度。 几轮箭后,地上躺满伤员,破烂的衣裳根本无法抵御汉军的利箭。 “停下!”柳下跖心疼得直跳脚,这些可都是横行鲁国的得力手下,不能白白折损在这里。 接下来又试探了几次,始终无法靠近。 “这些越人的箭矢多到射不完吗”众贼寇都泛起一个念头,动作也变得犹豫起来。 平时也遇到过这样的城邑,墙高水深,始终无法攻破,只能在城下劫掠一番。 可这小小的土围,竟比那些城邑更是难啃,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贼寇作战,靠的就是一股勇气,一挫再挫,士气马上低落下来,几个小头目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起来。 强攻肯定不行,所有人都看出这一点,谁也没想到这些越人远比鲁国正军还要厉害。 这里远离大泽,不是贼寇势力范围,若是拖得久了,有被截断归路之虞。 可若就此退去,柳下跖又实在心有不甘,千室之邑都可一举而下,面对区区数百越人蛮夷反倒无可奈何,传出去岂不是辱没了盗跖的名声 正自纠结,土围后面又传出荆踔惫懒的声音:“你们这些鲁人,真是不堪一击,还不快快退去,别耽误了我们去腾城补充食物。” 素儿忍不住嗤声笑出,嫁人之后,冷淡的性子改了不少,一笑起来竟多了几分美艳,看的远处贼寇一阵心旌摇荡,柳下跖更是目光发直,眼勾勾直盯着。素儿脸色转冷,恼怒的轻哼一声。 蒙荻轻轻揽住素儿,知道对方必定上钩,荆踔看似不正经,心思却是活泛,知道寒湛形成合围需要时间,故意拖住对方。不过这柳下跖如此无礼,等下却得好好惩罚,给素儿出口气。 果然几个头目围着柳下跖建议,既然越人缺少食物,不如围困几天,等饿得拿不动弓了,还不手到擒来 “好!”柳下跖目光闪动,美人和财物在前,由不得他不动心。 既然打定主意,贼寇也安心驻扎下来,将重伤者集中在一起,救治是不可能了,能不能捱过去看运气。 高处不知何时已经设好案几,蒙荻和计然席地而坐,手持酒樽,对着村外指指点点,意态闲适。素儿陪侍一旁,言笑晏晏。 直看得柳下跖心头火起,令人取出干粮大嚼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干巴巴的甚是无味,狠狠吐在地上,双眼盯着蒙荻几人,盘算着到时候该如何好好羞辱一番。 双方相安无事,却苦了看热闹的季寤,秋天的蚊虫又大又狠,直往后颈里钻。 “倒底打不打”白白胖胖的身子在草堆里扭来扭去,总是不得劲。 自己好歹也是季氏小宗,常人见了都得唤一声寤公子,却守着几个越人喂蚊虫,心中不由得暗自埋怨阳虎多此一举。 “公子,不如回去”手下甚是识趣,凑过来说道。 季寤有些意动,但一想到阳虎的威严,又泄了气。 “公子放心,有我们在此看着,误不了事。” “好”季寤一想也对,“好好看着,回去本公子有赏。” 说罢留下几个甲士,一溜烟往腾城而去。 村外越发平静了,贼寇们也奔走了一天,不觉有些困乏,柳下跖也倚在岩石边假寐。 “啾啾”草丛里响起鸟叫,不断有鸣声应和。 不对,这不是鸟鸣!柳下跖一跃而起,暮色将至未至,周边的树木晃动,鸟声越来越多。 “起来,快起来!”柳下跖抽剑在手,多年劫掠生涯,让他对危险有一种天然的感觉。 一阵暴雨般的箭矢从天而降,许多贼寇尚未站起便被钉在了地上,剩下的人急忙后退。 然而身后也不安全,不知什么时候,村里的士卒已站在土围上,手中的弓箭收割着一条又一条人命。 “冲!”柳下跖大喝一声,再度向外杀去。 草丛中站起无数士卒,手持长矛,一步步向前逼近。 汉军大多配有铁剑,但寻常对敌,使用长矛已是足够。 柳下跖大声呼喝,驱赶着贼寇冲杀,然而简陋的铜剑甚至有些拿着的还是棍棒,又怎敌得过坚固的矛阵。 自负勇猛的都挂在矛尖了,包围圈逐渐缩小,最后压缩在土围附近。 柳下跖杀红了眼,手中的青铜剑也非凡品,奋起神勇将几个围攻的汉军刺翻在地。 “让开”寒湛皱了皱眉,大喝道,手持铁剑大踏步走来。 柳下跖见来人装束似是一名将领,心中一动,若是擒下此人,或许能反败为胜,至不济也能借此脱身。 寒湛见柳下跖摆出架势凝神以对,咧嘴一笑,随手一剑砍去。 因为蒙荻的喜好,干将所铸之剑都比较厚重,所以汉军很少拿剑来刺,反而像用刀一样劈砍。 “哼,不过如此。”柳下跖一见对手招式,心中大定,此人只有几分蛮力,剑法与自己相差甚远。 “叮”一声脆响,格挡的青铜剑断为两截,饶是柳下跖身手敏捷,下意识向后一跃,仍被去势不减的剑尖划过脸颊,从眉心至下巴一道血线赫然显现。 趁柳下跖发愣,寒湛一脚将其踹翻,士卒一拥而上,用矛尖逼住。 此时场上已无几个贼寇仍在反抗,大多抱头蹲在地上簌簌发抖。 回过神来的柳下跖大呼不服。 “不服什么”蒙荻来到身前,好整以暇的问道。 “靠神兵取胜,算什么英雄!”柳下跖心在滴血,被砍断的青铜剑是好不容易从一个小国国君那里勒索来的,原以为可以成为传家之宝,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好,神兵借你,与我比试一场。”素儿恼他适才目光无礼,准备给他个教训。 “怎可如此羞辱于我!让我与一女子比试!”柳下跖勃然作色,“士可杀不可辱,但求一死。” “柳下首领果然英雄,不过要是赢了素儿便可离去呢”蒙荻微微一笑,此人有大用,须得再杀杀锐气才好折服。 “此话当真”柳下跖神情立转,为盗多年,自然不是那些迂腐的书生可比,留得性命才是第一要紧。 第五十一章 柳下跖归心 结果自不待言,柳下跖被虐的很惨。 最后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素儿专挑关节下手,表面看去并无损伤,实际可能几天都起不了床。 “如何服不服” 柳下跖羞愧无言。 战败为奴,何况贼寇本来许多就是逃离的奴隶或者罪犯。 按照惯例,男为“仆、圉、胥靡”,女为“舂、酋”。仆是家内服役管车马的奴隶,圉(yu)是养马奴隶,胥靡是用绳索牵连着被强迫筑城的奴隶。舂是舂米的奴婢,酋是制酒的奴婢。 所以眼前这数千人现在都是蒙荻的私产了。 次日,便向腾城进发,腾城无法容纳这许多人,因此汉军和俘虏都留在了城外。蒙荻等人带着柳下跖进城,准备暂时在此修整,同时看看鲁国的反应。 腾城上下不敢怠慢,殷情接待。 此时盗跖全军覆没的消息已传到曲阜,并迅速向各地传播,鲁国上下震动,目光都聚集向腾城这座南方小城。 “竟有此事!”阳虎最早得到消息,“快,立刻备上重礼,请寤公子亲自前去拜访。” 阳虎知道这种事情隐瞒不了多久,眼下朝廷暗流涌动,除了季氏仍为自己牢牢掌握,孟氏与叔孙氏蠢蠢欲动,便是鲁君也别有心思,似不甘心做一个傀儡。 蒙氏后人以剿灭盗跖之威入鲁,不论倒向哪一方,平衡之势都可能会打破。 蒙荻这几日甚是悠闲,发生了剿灭贼寇一事后,计划也要做相应调整。此时滞留腾城,便是给出各方势力应对的时间。 柳下跖已能下地,要说汉军中最惧怕谁,肯定是素儿,这几日骨头如散了架般,痛苦不堪的滋味想起来就后怕。 “仆、圉、胥靡,不知柳下首领选择哪一样”蒙荻高坐,调侃笑道。 “大人说笑了”柳下跖恢复了精神,“大人若把我交出去,所得更多。” “听说中原诸侯,无不恨你入骨,都以得之而后快,倒确是可以待价而沽。” “如此就恭喜大人做了一笔好买卖了。”柳下跖脸色不变。 “若是放了你呢”蒙荻直视对方眼神。 “不可,大人若放了我,必会被诸侯所忌。” “哦,放不能放,又不想交出去,那该怎么办呢” “跖倒有一法。”柳下跖离座屈膝跪下:“臣拜见主公。” 蒙荻和计然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跟聪明人对话就是方便,柳下跖知道自己价值,也听出了蒙荻话中招揽之意。他也是自傲之人,但先是兵败被擒,后又被素儿摧残,早已心服。 况且这位主公挟兵甲之威入鲁,必有所图,自己或许能一试身手。 名分既定,三人重新落座,谈笑间有人禀报季氏寤公子来访。 “寤公子就是他让你来劫掠” “对,他是阳虎的人。” 阳虎,有点意思,不愧为执一国之政者,行事难以测度。 季寤白白胖胖,满脸笑容,一进来就大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剿灭盗跖,为鲁国除去大害的蒙子大人,寤特来拜见,幸甚!” “寤公子应该不是初次见面”蒙荻一副惊奇的样子。 那日在一旁窥视之人早就被汉军侦知,季寤的模样与甲士不同,自然一眼认出。 “寤刚刚从曲阜赶来,莫非蒙子以前来过鲁国”季寤装作不知。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蒙荻一笑带过,“这位是计然计先生。” “啊,久闻渔父先生大名,一直未能得见,惭愧惭愧。”季寤连连拱手。 “这位嘛,就是公子刚才所提的盗跖,柳下跖。” “大胆!”季寤手按剑柄,大声喝道:“贼寇还敢在此现身” 柳下跖斜睨一眼,说道:“寤公子真是健忘,这么快就不认识在下了” “休要胡言,本公子怎么会认识贼寇” “哈哈哈哈”蒙荻大笑,“好叫公子知道,柳下兄已不再是过去的盗跖了,现在是我的左膀右臂,还请公子勿要以贼寇相称。” “原来如此!”季寤似是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震惊,这蒙氏后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收服了柳下跖后,仅以明面上的实力,就可与一般的小国抗衡。便是在鲁国,除了季氏等族外,也算的上一大势力了,还有计然这种名士辅佐,绝对不可小觑。 于是执礼更恭,说道:“听闻蒙子是蒙氏后人,阳子大人已向国君请封蒙地。” 果然如前所料,蒙荻欣喜道:“承蒙阳子大人关爱,不胜惶恐。” “寤特来迎接蒙子,不如现在就启程前往王城” 蒙荻与计然对视一眼,歉然说道:“随行之人多有疲乏,还得将养些时日才能动身。再说公子一路劳顿,已经吩咐设宴为公子接风洗尘,请。” 不由分说便将季寤拉入席中。 季寤暗暗叫苦,哪有劳顿啊,自己一直在腾城呆着呢,但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来。 席间多次提出动身之事,总被蒙荻找理由搪塞过去。 接下来数日,推说身体不适,都让计然应付。 实际上,除了有心拖延些时日,以便各方反应外,主要还是解决俘虏的贼寇。 柳下跖既然已经归附,以他的手下为奴便不太合适。经过挑选,将其中身世较为清白者留下一千,仍由柳下跖统领。 此举令柳下跖大为意外,郑重下跪盟誓,至此方算真正归心。 雷泽和大野泽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其余贼寇都被遣回,由柳下跖信得过的心腹率领,并立下规矩,可以侵袭其他诸侯,但不得在鲁国劫掠,以免落人口实。 算算时日差不多了,蒙荻也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便在季寤期盼的眼神中启程。 刚出城门,迎面驰来数乘车驾,当先一乘上有人大喊:“可是蒙子当面” “来着何人”自有士卒挡在前面。 “鲁国大夫子服何请见蒙子。” 子服何蒙荻转头看向计然。 “是孟氏一系。” 现在才做出反应,怪不得孟氏会为阳虎所制,蒙荻拱拱手说道:“子服大夫,蒙荻有礼了。” 第五十二集 谁的鲁国 “子服何,你想做什么”一乘马车从身后赶来,季寤站在车上大喊。 “原来是季氏寤公子。”子服何冷冷一笑,鄙夷说道:“你不在阳虎身边,跑这里做什么“ “正是奉阳子大人之命,邀请蒙子。” 子服何不理季寤,向蒙荻正色道:“奉季氏、孟氏、叔孙氏三位正卿之命,特来延请蒙子。” “子服何,不要以为有孟氏为你撑腰,就奈何不得你了,拿下!”季寤气得跳脚,喝令甲士一拥而上,将几乘戎车围了起来。 “敢对鲁国大夫动手”子服何并未将季寤看在眼里。 鲁国局势已这般混乱了吗蒙荻淡淡笑着,并不插手。 终究是被子服何气势所慑,甲士不敢有进一步举动,双方僵持不下。 蒙荻等得不耐,开口道:“好了,子服大夫,我受阳子大人所邀,不可失信于人。” 说罢也不理二人,一拨马首,驰骋而去。 季寤仰首大笑,也催着御者跟上,平日里两人多有龌蹉,今次大占上风,心中大为得意,连带着对蒙荻更添几分好感。 只留下子服何脸色阴晴不定,似是若有所思。 鲁国原本以鲁城而得名,城内有阜曲折绵长因此又称为曲阜。 快到曲阜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两边阡陌纵横,庄园林立,田间农人忙于耕种,就连大军经过也无暇顾及。 果然是中原繁华之地,夯土和砖石筑成的巍峨城墙上不时有持戈之士来回巡视,城墙下是宽广的护城河,按季寤的说法是引了洙水过来,河水清澈平静,城门两侧甲士列队守候。 这就是曲阜。季寤不无炫耀的介绍,在他看来,于越僻远之地自不会有这等大城,大概最多就是个土围。 大城吗蒙荻保持微笑,当初城破前的郢都也是煌煌大城,可就在自己面前变成一片废墟,便是城墙再高又能如何 令队伍驻扎城外,只带着百余骑入城,季寤的车驾在前开路,国人纷纷走避,不一会儿便到得阳虎府邸。 府邸中门大开,阳虎已站在门外等候,蒙荻急忙下马上前执礼,季寤在一边不无羡慕的说道:“能得阳子大人亲自出迎,这可是除了鲁侯之外第一次见到。” 蒙荻连说不敢当。 阳虎身材高大,相貌甚是雄伟,哈哈大笑道:“蒙子少年英雄,又为鲁国除去大害,当得起,当得起!” 说罢亲热的挽手往里走去。动作潇洒自然,热情而又不使人觉得过分亲昵。 见识过柳下跖的实力后,蒙荻知道并非如传言所说那么夸张,能在鲁境内横行这么久,很可能是几方势力相互猜忌,而腾不出手解决,或者还有养匪自重的意思在里面。 自己一举收服了这批贼寇,只怕是让阳虎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阳虎带着蒙荻穿堂入室,经过数道阙门,来到幽静的后院,一路上甲士和奴仆跪了一地。 连对周礼几乎毫无知晓的蒙荻都能看出,如此庞大的府邸,必然远超规格,看来阳虎是豪不掩盖自己的野心。 宴席早已设好,仆役如穿梭般将美食和酒水送上来。 阳虎高居主位,请蒙荻坐了次席,下首还有阳越、季寤、叔孙辄作陪。 一一介绍后,阳虎目光炯炯直视蒙荻,开口说道:“听说三桓曾派人相邀,不知蒙子为何不去” 满堂寂静,都看向蒙荻。 马上就要站队吗蒙荻苦笑,不过先前与计然曾对阳虎做过分析,知道此人行事风格干脆,极有魄力,有此一问也在意料之中。 如果吞吞吐吐或者露出左右摇摆之意,会直接影响阳虎接下来的态度。 所以也不犹豫,说道:“季氏、叔孙氏、孟氏后继无人,鲁国之事还须阳子大人定夺,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好!”阳虎大喜,蒙荻远道而来,毫无根基,若是想在鲁国有所为,要么倒向三桓,要么与自己结盟。 至于依附鲁侯或者自成一系,都根本不在阳虎的考虑之内。 眼下蒙荻先是拒绝三桓邀请,言语中又表明靠拢自己之意,态度已是非常明确。 “只要蒙子愿意相助,这鲁国,便是你我的鲁国!”阳虎也不避讳,直接了当说了出来。 不过说的也确是实话,如今这鲁国,要么是三桓的,要么是阳虎的,总之不会是鲁侯的。 鲁国真真算得上是一个怪胎,原本也是诸侯中的强国,又是周礼所在,时有周边小国前来朝拜。 后来不知怎么搞得,大权落入季氏、孟氏和叔孙氏三族之手,又称三桓专鲁。 前任鲁侯姬稠有些孩子气,不顾君臣之间实力对比,其时鲁国兵力十之六七都掌握在三桓手里。 竟因斗鸡这等琐事起兵讨伐自已的臣子季氏一族。起初还比较顺利,逼得季氏家主再三求饶。 如果真能快速平灭了季氏,倒也是另一番局面。 三桓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边仓促之下难以攻克,这边孟氏和叔孙氏起兵来救。 结果是姬稠兵败出逃,流亡于各诸侯间,至死都没能回到鲁国。 季氏季平子专权,摄行君位将近十年,到后来快死了才立姬稠的弟弟姬宋为君,当然君侯的地位更低了。 然而更奇葩的是,三桓在朝中斗死斗活,揽得大权,最终却为人做嫁衣,落入了家臣之手。 其实也不奇怪,三桓专鲁之前,他们各自专注于扩充自己的实力,亲自主持家政、邑政,所以家臣权力甚微。 专鲁后,精力全放在国政上,他们要考虑如何控制国君,如何统治鲁国,如何处理与其他卿大夫的矛盾。 又因为战争、出使、为质等种种原因时常离开封地一年半载甚至数载之久, 家政、邑政都只得交给家臣去管理。 久而久之,家宰和邑宰权势越来越大,甚至取得自己的封邑,有自己的兵卒和属民。封地内只知有家宰不知家主的情况并不鲜见。 比如阳虎就控制着阳关、灌,又把郓城交给同党叔孙志管理。 所谓上行下效,三桓既然能架空国君,家臣们也难免不生出架空家主的心思。 这一切在去年达到顶峰,季氏季平子去世,少主季孙斯年幼,叔孙氏叔孙不敢也接着去世,由年幼的叔孙州仇继位,三桓中唯有孟氏家主仲孙何忌还能镇得住局面,勉强维持住三桓不灭。 于是三桓专鲁,而陪臣专三桓的怪异局面形成。 “蒙荻自小流落在外,如今只想回归祖地。” “这个好办,阳子大人已定下明日去见鲁侯,请封蒙子为蒙邑大夫。”季寤接口道。 阳虎今日高兴,干脆说道:“蒙邑穷困,只有数十户,明日一并请迁周边之民,凑齐千户。” 在鲁国,千户之邑已算中上,阳虎出手可谓大方。 蒙荻自然懂得投桃报李,也爽快说道:“那就谢过阳子大人,大人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 “好说,好说,必有借重蒙子的地方。”众人尽皆开怀畅笑。 正事既然谈罢,便是娱乐时间,舞姬乐师鱼贯而入,莺歌燕舞中自是宾主一场尽欢。 第五十三章 鲁侯的心腹 次日,蒙荻跟随阳虎入宫觐见鲁侯。 鲁侯宫室在鲁城的西南角,建筑格局古朴大气,宫殿巍峨奢华,进入宫门的时候,阳虎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 行人署的大司仪柳下季在宫门前迎候,却被阳虎一拂袖挥开,只好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鲁侯姬宋相貌平庸,满脸皱纹,才四十岁不到就像个小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姬宋即位已有一年多,不仅长相看起来可怜,实际也确实可怜。 季氏家主季平子自知时日无多,把持不了朝政,就将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宋公子扶持为国君,无非是看他老实,容易操控。 等到三桓家主相继过世,姬宋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过一把国君的瘾了。不成想又出了个更为霸道的权臣阳虎。 阳虎起于微末,十分现实,不像季平子表面上还能维持公室的威严。 还不如做公子的时候逍遥呢,姬宋时常叹息。 觐见的流程很简单,不简单也不行,阳虎在一边早等得不耐烦了。 “蒙氏后人蒙荻,剿灭盗跖有功,封为蒙邑大夫。” 随后就是由柳下季代为宣读册封内容,蒙荻依礼谢过,不管这个大夫有无水分,自此在中原诸侯间也算有了身份。 走出殿外,重重屋檐遮掩下,几只鸿雁从露出一角的天空中飞过,想起刚才鲁侯麻木的神情,蒙荻一声轻叹,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甚至还不如关在笼中的小鸟。 “柳下大夫,你可得跟蒙大夫好好亲近,哈哈。”身边响起阳虎豪迈的笑声。 “是,稍后自会专程拜访,不知蒙大夫是否方便”柳下季一脸尴尬回应。 蒙荻不明所以,但看二人并无解释的意思,也就随意应下。 驷马戎车早候在宫门外,阳虎当先登车,蒙荻立于车右。 阳虎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蒙荻说道:“我观蒙大夫并无车驾,这戎车和御者就赠予蒙大夫如何” “谢过阳子大人,蒙荻不惯戎车,骑马便可。”蒙荻知道自己有些另类,但这些小事上还是少受恩惠较好,再说鲁人也知道吴越之地本少战车,倒也说得过去。 阳虎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蒙邑现在只有数十户,还需从周边迁来千户才可,这个可要蒙大夫自己想办法了。” 蒙邑邻近费邑北边,若要充实户数,自然是从周边迁徙,而费邑正是季氏的封地,现在由邑宰公山不狃掌管。 自己想办法人情只送一半,到底是阳虎对费邑无力控制还是借自己之手对付公山不狃,蒙荻一时间难以判断。 回到驿馆,与计然商议良久也无所得。因为涉及到季氏的内部利益纠葛,旁人很难揣测,只好到了蒙邑再相机行事。 这时有人来报大夫柳下季来访。 “快请。” “蒙大夫,听说曾在腾城外被盗跖所袭,可有此事”柳下季进门就是深深一拜。 “不错。”蒙荻想起两人都姓柳下,心中有了猜测。 “舍弟冒犯蒙大夫,实在有愧,还请恕罪。” “你们是亲兄弟”蒙荻惊讶不已,柳下跖相貌粗豪,身材威猛,眼前这位柳下季却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 原来柳下跖是其父征战时与部落女子野合所出。柳下氏人丁单薄,到了这一代长大成人的只有子嗣二人,因此其父将其寻回。 因为在山林中长大,野性难驯,其父死后,受不了族中冷嘲热讽,素性落草为寇,逍遥自在。 “你们两兄弟,一人为公室大夫,一人为贼寇,倒是奇特。”蒙荻笑笑。 柳下季脸一红,这种言语平时听到多了,也无可奈何。 他与姬宋原先相交很深,姬宋继位鲁侯,也想身边有几个自己人,但朝中位置大多为三桓或阳虎把持,力争许久,才弄了个大司仪的闲职。 原来他才是鲁侯真正心腹,蒙荻明白了。 “蒙大夫,舍弟不知现在如何……”柳下季扭扭捏捏半天,才问出这句话。 “现在啊,人倒还活着”蒙荻皱皱眉,说道:“你可知鲁国上下有多少人要他的人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柳下季面露喜色:“蒙大夫,我可否将他赎回” 将俘虏赎回是时下惯例,鲁国自然也不例外。 “赎回再让他去做贼寇若是留在国中,你能保住他的性命”蒙荻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柳下大夫能力平平,也就是靠着私交才能进入朝中,恐怕也就是因为能力不佳,阳虎他们才放心让他留在鲁侯身边。 “这个……这个……先祖名望甚高,或许大家看在先祖份上,能放过舍弟一回。”柳下季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 “令祖是” “先祖名讳是柳下惠,又号柳下季” “哦,与你同名” ”同为季子,以季为名,但我却不如先祖之万一。” 蒙荻学识浅薄,还真没听过此人,不过柳下季既能如此说,想必名望很高。 但鲁国连国君都是傀儡,一个古人的名望能起多少用还真不好说,估计柳下季也能想到此点,所以才越说越不自信。 “好了,我与柳下大夫一见如故,既是你弟弟,我当然要想法保住。”这样的老实人,不得不忽悠一下,蒙荻感慨道。 “当真!蒙大夫能以德报怨,不仅饶恕他袭击之罪,还可保住他的性命”柳下季目露惊喜。 “不错,就在我这做一家臣如何” 柳下季长拜不起,泣声道谢,他是个孝子,父亲过世前特地嘱咐好好照顾这个弟弟。但柳下跖总是闯祸,实在顾全不了。 在大野泽为寇后,也亲自前去劝说过,结果被好一顿奚落,还威胁如果再来聒噪,便取了心肝下酒。 若是能到蒙荻手下做一家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是个老实人,好听的话不会说,只是翻来覆去感谢不停。弄得蒙荻哭笑不得。 蒙荻如此做派,自然有其用意。 鲁国势力交错复杂,若要火中取栗,不仅要自己实力强大,还得洞察形势,充分利用各个势力间的矛盾,柳下季既是鲁侯的心腹,自有用到之时。 第五十四章 谋夺费邑 孟氏府邸,仲孙何忌与季孙斯,叔孙不敢三位现任家主围坐一堂,孟氏领邑郕邑的宰臣公敛处父和子服何均在场,这算是三桓核心圈子了。 公敛处父并无太大野心,安心辅佐孟氏,仲孙何忌也给予他极大的信任。 “蒙氏后人封为蒙邑大夫,实民千户之数。”仲孙何忌手指轻敲案几,沉吟道。 “都是阳虎可恨,拿我季氏土地去做人情。”季孙斯恨恨不已。蒙邑也在季氏势力范围内,早被看成囊中之物。 “子服大夫,你怎么看” “蒙邑荒僻,只有数十民户,要想凑齐千户,只有从费邑迁徙。“ “如此一来,必然得罪公山不狃!”仲孙何忌目光闪动。 “哼”边上的季孙斯羞恼的放下酒樽。事关自家封邑,众人考虑的却是家臣的感受,反倒自己象个无关的人。 子服何知道他敏感,赶紧安慰道:“大马徒不必忧心。只要扳倒阳虎,费邑迟早回归季氏。” “这倒也是。”季孙斯不住点头。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除了不痛不痒的发几句牢骚,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不久季孙斯和叔孙不敢各自离去。 “家主,大司徒和大司马只会大言不惭,如何对付阳虎,还要靠孟氏自己。”两人刚走,公敛处父就上前说道。 “我又何尝不知但三桓本是一体,若季、叔孙两家败亡,孟氏也是独木难支。”仲孙何忌轻叹一声。 鲁国的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分别由三桓世代把持,因此三人虽然年少仍能居正卿之位。季氏掌大司徒,地位最为尊贵,但去年季孙斯被阳虎软禁,被逼交出家族大权后,一蹶不振,只会怨天尤人。 叔孙不敢年岁最幼,族中也被阳虎一党的小宗叔孙辄把持,空有个大司马的头衔,毫无作用。 唯有仲孙何忌世袭大司空之职,文有子服何,武有公敛处父,成为对抗阳虎的一面旗帜。 “蒙氏后人将封蒙邑之事,我早就知晓。”仲孙何忌缓缓说道,“此人有一手下,名为计然,与我有旧,入鲁之前便已约好表面上倒向阳虎,实则为我暗助。” “莫非腾城拒邀之事,也是安排好的”子服何本就有些奇怪,蒙荻与三桓又无旧隙,何至于如此干脆拒绝。 “就知道瞒不过子服,不过此事极为隐秘,只限于我们三人知晓。” 蒙荻急着接收封地,次日一早去向阳虎辞行。 “不急,不急。”阳虎将蒙荻请入密室。 “迁民之事可有定计。” “我对蒙邑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到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有愿不愿意一试”阳虎神秘一笑。 “阳子大人请讲。” “以费邑之民充实蒙邑。” “费邑不是季氏的封邑吗” “费邑虽是季氏的封邑,但邑宰公山不狃并不尊我号令,蒙子若是以我的名义前去,必然无法如愿。”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讲吗绕来绕去,蒙荻知道一定还有下文,静静看着阳虎不说话。 “只有一个办法,你我联手,夺了费邑!” 蒙荻明白了,这才是阳虎真正目的所在。世人都认为公山不狃是阳虎一党,没想到却成为第一个动手的目标。 鲁国原有二军,后被三桓扩为三军,每家各执一军。现在季氏军队就掌握在阳虎和公山不狃二人手里。 “外人都说子泄是我的人,实际上谁的账也不卖。”阳虎坦言:“子泄手里有半军之数,实力不弱于我,再加上费邑坚固,粮食充足,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攻占。” “于是阳子就让我引公山不狃出来,好一举拿下” “不错”阳虎赞许道:“不愧是一战击溃盗跖的蒙子,一眼便看到问题所在。” 阳虎和公山不狃联手驱除季孙斯的心腹仲梁怀,并软禁少主季孙斯,夺得家族大权。按照事先约定,阳虎掌控朝政,公山不狃经营费邑。 然而很快,阳虎就发现自己手中的筹码不够,看似在朝中呼风唤雨好不威风,但三桓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山不狃自从合作过一回,便对自己深怀戒心,根本无从借力。 形势很不乐观,尤其是最近孟氏频频动作,让阳虎感到巨大压力。恰在此时,蒙氏后人返乡祭祖,让阳虎心生一计。 “看来我一入鲁境,便在阳子的局中。盗跖袭击之事,也出自阳子之手” “没错。”阳虎大方承认,“此举是为了看看蒙子有无联手的资格。” 阳虎继续说道:“鲁国向来排外,一个外人哪有这么容易取得封地,蒙子该不会认为这真是鲁侯感谢你剿灭盗跖之功的封赏。” “此事全靠阳子之力,蒙荻心中有数,自当回报。” “此次便是最好的回报机会,拿下费邑,你我各取所需,城邑归你,兵卒归我。” “季氏若是不答应呢” “放心,拿下费邑,我就与三桓摊牌,到时候鲁国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了。” 放心公山不狃也是你的盟友,还不是照样出卖蒙荻心中明白,眼下不过是利益所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转头对付自己。 但攻打费邑正合自己心意,按照计然的谋划,便是阳虎不提,自己迟早也要挑起事端,只有把水搞混,才好浑水摸鱼。 就做一回阳虎的棋子,蒙荻故作为难说道:“就依阳子所说,但此事过后,蒙荻不想再插手鲁国朝中之事,只想安心居住在祖地,阳子莫要勉强我。” “好好!”阳虎更是高兴,一个没有野心的盟友更令人放心。 “蒙子到时候只需大肆收罗民户,子泄自会派人前来问责。” “该如何应对。” “无需应对,迁户乃是鲁侯之令,蒙子何罪之有。” “想必公山不狃也不会将鲁侯之令放在眼里,定会出兵蒙邑。” “不错!”阳虎抚掌,笑道:“以蒙子实力,必不会让子泄轻易得手,僵持之际,我直取后路,大事可定。” 第五十五章 城门遇孔丘 阳虎执意要送蒙荻出城,以示重视。 不管是公族子弟还是寻常国人,看见阳虎的戎车自然纷纷走避,在城门口,阳虎轻咦一声,让御者停了下来。 “仲尼,豚味如何。”阳虎对着靠在路边避让的牛车说道,豚就是小猪。 一位衣裳普通,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起身淡淡施礼道:“极为鲜美,谢过阳子。” 仲尼便是孔丘。蒙荻好奇望去,无论前世今世,都听过此人的大名,此次来鲁国,也存了拜访之心。 粗看之下,骨架形态竟与阳虎有几分相像。 赠豚之事曾听阳虎提过,无非是自己求贤若渴,孔丘如今广收门徒,名声显于诸侯,正是他所急需的。 但这里有一个障碍,孔丘年少时,曾为阳虎嘲笑,故两人一直不和,无论怎么邀请都不予理会。 因此阳虎想了个主意,趁孔丘不在家的时候,令人送了一只豚过去,也就是烤乳猪,按照鲁国礼节,大夫向士馈赠,士不可以在家接受礼品,必须亲自前往大夫家拜谢。 阳虎在府中左等右等,总是不见孔丘过来,后来才得知,孔丘也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谢过礼了,于是也只能作罢。 今日在道中偶遇,又起了招揽之心。冲孔丘招手说:“来,我问你几句话,自己有一身才能,却听任国家陷入混乱,这是你说的仁吗” 孔丘知道阳虎心思,但上位者当街问话,若置之不理,又违反了自己讲授的礼,只得微微叹气,说道:“不是。” 阳虎又问:“喜欢参与政事而又屡次错过机会,这可以说是智吗” “不是。” 阳虎笑了,悠悠地说道:“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岁月是不等人的。” 孔丘又叹了一口气,自己一生游走诸侯,就是想得到国君的重视,从而施展才华,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只能暂时教授门徒,修编诗书。 若是鲁侯相邀,自然心中乐意,而阳虎是什么人以陪臣执国命,虽位高权重,实则并未看在自己眼里。若是被他说动出仕,世人恐怕都会认为自己已经与其同流合污。 但礼与仁是自己立身的根本,若是不同意出仕,便是违背了自己一向的立场,无奈之下,也只能说道:“好,这就出仕。” 阳虎得意大笑,不管怎么说,孔丘被自己说动出仕,在世人眼里总归是阳虎一党。 “蒙荻见过夫子。”蒙荻见孔丘难堪,于心不忍,借上前见礼之机岔开话题。 “可是除去盗跖的蒙荻蒙大夫”孔丘眼睛一亮,急忙回礼。 “正是,蒙荻久闻夫子贤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蒙大夫为鲁国除去祸害,国人闻之无不弹冠相庆。仲尼身为鲁人,在此谢过了。”孔丘深深一礼,然后继续说道:“听闻蒙大夫得封蒙邑,仲尼不才,愿协助大人治理邑政。” 呃,蒙荻一怔,灭了盗跖真有这么大的好处连孔丘也主动依附。 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孔丘刚才被阳虎拿话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出仕,但又不想被看成阳虎一党。自己是剿灭盗跖的功臣,若为自己所用,不仅于名声无碍,或许还能为世人称道。 传言孔丘有些迂直,如今看来颇懂变通之道。 拿眼望向阳虎,怎么说两人目前是盟友,君子不夺人所好。 阳虎有些尴尬了,原本是要顺势举荐孔丘出任中都宰,借此将孔丘及门人一举网罗门下。 若是不允,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得顺着话语打哈哈说道:“不错,蒙子有功于鲁国,仲尼有心辅助,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下轮到蒙荻头疼了,孔丘无论是名声还是门徒之众多,对于在鲁国立足当然大有助益。 问题是蒙荻从心底里并不认同孔丘“德治”或“礼治”的方式,若都按他所提倡的君臣、父子、贵贱、尊卑这些严格的等级,自己还来鲁国做什么 若真让孔丘去了蒙邑,封地能不能治理好姑且不论,至少接下来行事方面反而会束手束脚。 计然看出蒙荻的心思,上前说道:“主公,不必急在一时,不如等从蒙邑回来,再登门向仲尼请教。” 此言一出,三人都点头称是,只要不是当场应下,事后自有转圜余地。 费邑,城主府。 公山不狃端坐府中,几名心腹围坐一旁。 “这么说,蒙氏后人是投向阳虎一党了” “主公,未必如此。阳虎向来借盗跖牵制孟氏,此次为蒙氏所灭,恐怕是吃了个哑巴亏。” “这么说,他们有可能是面和心不和哼,阳虎养盗自重,却让天下人讥笑我鲁国无人!”公山不狃气呼呼的一拍案几。 “但蒙氏能一举灭掉盗跖,确有实力,不可不防。” “剿除区区几个盗贼,反倒让竖子成名。”公山不狃不屑说道,“若是识相也就罢了,否则,索性一并拿下。”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季孙斯还说了什么” “请主公联手除去阳虎,今后主公就是季氏家宰。” “哼哼,三桓不过是冢中枯骨,今日看不到明日,还有闲心来此许愿,我等只管经营费邑,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公山不狃冷笑不已。 “主公此言大善。”众人纷纷应是。 曲阜,大司空府邸。 “蒙荻已经出城” “是的,阳虎亲自送出城去,途中遇到孔丘,请他出仕。” “主公,既已尊孔丘为师,为何不向朝中举荐若是倒向阳虎,反为不美。” “你等不知,我虽曾问礼于夫子,但夫子重周礼,若出仕,一切必以鲁侯为重。阳虎只看到他的声望和门徒众多,不知道这是作茧自缚之举。” “原来如此”子服何微微点头。 “大司徒派人去费邑了”仲孙何忌又问道。 “是,已传话公山不狃,说是以往种种均可过往不究,只需联手对付阳虎。” “唉,还是太年轻啊,季氏中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余地。” “主公,蒙氏虽与我们暗通款曲,但真实心意仍难得知,不如干脆送他一份大礼,将水搅得更浑。”子服何思索半晌,提议道。 “大礼什么大礼” “费邑,请大司徒奏请鲁侯,将费邑封给蒙氏。” “怎么可能,费邑是季氏核心所在,大司徒怎肯送于他人。” “便是不送,如今的费邑又与大司徒何干不过空有一个名分罢了。” “这倒也是。”仲孙何忌点点头,嘴里念叨着:“费邑,费邑……” “主公,将费邑封与蒙氏,阳虎与公山不狃必然不肯,双方若起争斗,便由不得蒙氏不彻底倒向我们。” “此言有理。”仲孙何忌拈须点头,“三人若起龌龊,便无暇顾及我三桓,正好趁此图谋一二。” 第五十六章 见面礼 蒙邑就在蒙山脚下,城墙早已破败,荒草丛生。 花了一天时间,将领地跑了一遍,蒙荻苦笑不已,还真是贫瘠啊,这里地势起伏较大,没有整块的平原,在鲁国算得上是穷山恶水了。 整个领地内人口还不如自己带来的多,至于蒙氏后裔,其实就是邑城附近还有一个小村落,十几户人家。 对于蒙荻的到来,村民们诚惶诚恐,推出一个说话漏风的长者出来答话。 这些人,算起来都应该是自己的祖先。 蒙荻知道这些村民生活闭塞,眼光有限,既然自己来了,蒙氏自然大兴,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赏了些财物粮食,便回邑城。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人口和粮食,按照与阳虎的约定,自己要强行迁徙费邑的民户充作领地的人口,但粮食还需设法解决。 “主公,从汉地带来的青铜剑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也是时候拜访一下这位邻居了。不过此事重要,还需先生亲自走一趟。” “这是自然。”计然也不推辞。 蒙荻令人携带五十柄青铜剑跟随计然启程前去费邑。 “主公,这些都是送给公山不狃的” “不错,准确的说,是交换粮食的。” 多好的剑啊,柳下跖差点流下口水,要是自己的手下都配上这种利刃,便是鲁国正军来了也不用放在心上。 “主公,要是粮食不够,去抢便是了,何必白白送去这些宝剑。” “宝剑”寒湛在一边笑了起来,似在讥笑没见过世面。 柳下跖方才想起,上次就是被此人一剑劈断自己手中所谓宝剑,不由又羞又恼。 “好了,现在你已不是盗跖,不可再行盗抢之事。”蒙荻语声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以费邑城墙之高险,兵卒之众多,你能抢得了吗” “不能。”柳下跖羞愧无比。 计然出发后,柳下跖被留了下来。 “主公,可是对我刚才所说的话不满意”柳下跖有些忐忑。 “刚才你说什么了”蒙荻有些莫名其妙,“对了,有件事想请你辛苦一下。” “主公尽管吩咐。” “你可有个兄长叫柳下季” “不错,他是朝中大夫,此事鲁国人都知道。”柳下跖坦然说道。 “你这位兄长对你很关心,特来为你求情。” “兄长为人忠厚,整个家族中也只有他是真心对待我,说来起,真有些对不住他。”柳下跖有些感慨。 “这就好办了,你去跟你兄长相聚。” “主公要赶我走”柳下跖吃了一惊。 “当然不是,要成大事,还有很多借重之处,怎么会赶你走呢。”蒙荻笑了起来。 这,柳下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兄长是鲁侯的心腹,你潜回曲阜与他联络,设法告知鲁侯,蒙氏可以暗中助他。” 柳下跖的眼睛亮了起来,讶声道:“主公似乎图谋甚大,莫非要对付阳虎和三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不过是预留一些变数罢了。此事极为隐秘,切不可让他人知晓。”蒙荻郑重叮嘱道。 费邑是个万户大邑,实际控制不止万户之数,城墙宽广,高达数丈,远超周礼的标准。 公山不狃在校场接见来访的计然一行。 “如何”公山不狃指着军容齐整的士卒问道。 “想不到鲁国竟有此强军!”计然装做大吃一惊的样子。 “哈哈哈。”公山不狃得意大笑,“听说你家主公连盗跖都能剿灭,跟我的军士相比如何” “盗跖乌合之众,主公也是侥幸胜之,实在算不上什么,怎敢跟邑宰大人的虎狼之军相比。”计然摆摆手,谦逊说道。 公山不狃更是得意,说道:“渔父先生的名声我早就听说过,还曾派人寻访。以先生的大才,留在小小的蒙邑太可惜了,不如来相助我怎样” “能得到大人如此看重,计然惶恐,然而既已投靠蒙氏,又怎能背叛主公呢” 公山不狃不快的哼了一声,似是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转头专心看军士演练。 计然也不在意,一起观看起来,还时不时指点赞叹一声。 晾了半天,反倒是公山不狃自己失去了耐心,瓮声道:“先生此次前来,没有别的事吗” “除了拜访邑宰大人,还想与费邑做一笔交换。”计然站起来施了一礼,好整以暇的说道。 “交换蒙邑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 “交换粮食。”计然让人抬来铜剑。 “这便是越国的青铜剑!”公山不狃和身边的心腹都站了起来,铜剑制作精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正是。”计然早就知道费邑虽然富庶,却没有铸剑之力,校场上的士卒拿的都是长矛。 公山不狃的目光早就移不开了,随手拿起一柄来,挥舞几下,赞道:“好,好剑。” 铸剑所需的铜和锡,还有工匠,都掌握在阳虎和孟氏手里,公山不狃想要得到,只有交换一途。但阳虎和三桓对自己戒备甚重,自不肯让费邑得到分毫。 “这些宝剑,欲与费邑交换五百石稻谷。”计然微笑道。 “一柄剑就想换十石稻谷,渔父先生真是好算计。”有心腹讥讽道。 “费宰大人怎么看”计然不理旁人,向公山不狃问道。 “我怎么看”公山不狃仍然把玩着手中青铜剑,随口说道:“不换,一石都不换。” “既然费宰大人无意交换,那我就将这些剑带回去。” “带回去”公山不狃哈哈大笑起来,“蒙氏后人不知礼数,竟然没有亲自来拜见,看在先生的情面上,我也不与他计较,但这些剑,却是带不回去了。” 一旁众人也都笑了起来,这渔父先生看来也是名不符实,都送上门来了,还想带回去,读书人就是有些迂腐。 公山不狃目光斜睨过来,似是想看看他羞恼的样子。 “无妨,既是邑宰大人喜欢,就当主公送给大人的见面礼。”计然无所谓的笑笑。 轮到公山不狃有些疑惑了,“你家主公真如此大方这些剑都送给我了” “不错。” 第五十七章 青铜换粮食 收了见面礼,公山不狃变得好说话起来,也不看军士操练了,设宴款待计然。 “大人,蒙氏手中肯定还有青铜剑。”席间有手下悄悄说道。 对呀,能随随便便拿出数十柄来送礼,手中必定还有更多,公山不狃内心火热起来,笑咪咪的问道:“蒙氏还有多少宝剑” “没了。”计然专心欣赏歌舞,随口答道。 “哼!”公山不狃一拍案几,“先生欺我” 乐声骤然停下,舞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公山不狃脸色不预,双手踞几,目光凶狠,似择人而噬的猛虎,身后侍卫手持长戈跃跃欲试,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意思。 “大约。。大约还有千柄。”计然硬着头皮,战战兢兢说道。 果然如此,公山不狃与心腹对视一眼,吩咐道:“来人,计先生身体不适,带下去休息。” 甲士将脸色煞白的计然扶了下去。 千柄!虽说普通士卒战场上用不惯青铜剑,但可以融了铸成戈、戟,这样一来,数年之内都不用为武器之事烦恼了。 “诸位,可有何良策”挥退乐师舞姬,剩下的都是心腹,开始商议。 “不如趁蒙氏立足未稳,尽出邑兵,夺了这批青铜剑。”有好战者摩拳擦掌。 “强取恐怕不行,一则师出无名,二则阳虎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知晓此事,必会介入,到时候就起虎难下了。”这是老成之言。 公山不狃表面看起来粗豪,实则是个心机细腻之人,摆摆手道:“此事不可大张旗鼓,万一吓跑了蒙氏,下回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有人灵机一动,说道:“既然蒙邑缺粮,不如拿粮食去换” “这不是遂了蒙氏的心意再说费邑的存粮也不够换这么多青铜剑。”众人纷纷反对。 “就拿粮食去换!”公山不狃思索片刻,一挥手说道:“存粮不够,就去民户家里收取,只要得到这批青铜剑,便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行事。” 众人见主公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说。 计然被带上来的时候,似乎仍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动作僵硬的拱手道:“邑宰大人,在下身体不适,可否先回蒙邑。” “不急,不急,听说蒙邑缺粮” “正是,此次原本就是来换粮的。若再无粮食,蒙氏只能返回曲阜了。”计然苦笑。 “蒙邑乃是蒙氏祖地,得来不易,怎可轻易放弃”公山不狃诚恳说道:“费邑蒙邑比邻而居,本邑宰自不能见死不救。” “这么说大人同意换粮”计然惊喜道。 “不错,可以换粮,但换的是剩下的千柄青铜剑。” “这不可能!”计然大惊,“若无兵器,如何守护蒙邑” “若无粮食,难道就守得住蒙邑” “区区蒙邑,要这么多兵器做什么莫非是想对我费邑不利” “不错,蒙邑的安全自有费邑保护,蒙氏大可放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苦心劝说,也有作势威逼,计然只顾摇头,就是不应。 公山不狃心头火起,一脚蹬翻案几,喝到:“若是不换,明日本邑宰亲自提兵去取!” 计然强做镇定,颤声道:“都是鲁侯封地,为何苦苦相逼” “要怪,只怪蒙邑弱小。”反正撕破了脸,公山不狃不再假装客气,“一句话,换不换” “好……换。”计然艰难的说道,“一柄剑换十石粮食。” 公山不狃得意大笑,十石和一石有什么区别,没有了兵器,蒙邑还不是任自己予取予求。 “先生真能做得了蒙氏的主吗”有人在边上质疑。 “主公对我一向言听计从。”计然似是觉得受到羞辱,梗着脖子道。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蒙邑边界交换,若是到时候不见青铜剑,休怪我翻脸。” 计然只能怏怏而去。 “无能之辈,幸好没将此人留在费邑。”望着计然落魄的背影,公山不狃不屑的说道。 蒙邑。 蒙荻亲自将计然迎进大帐,蒙邑还无暇修复,汉军就在一旁扎下营帐。 “先生受累了。”蒙荻知道这趟费邑之行不会那么轻松。 “幸不辱命,三天后交换,否者费邑将兴兵来攻。” “好,一切都在先生意料之中。” 曲阜鲁宫。 “大夫此言当真!”姬宋眼中泛出异彩。 “舍弟是这么说的,君上可愿亲自接见”柳下季一板一眼说道。 来回踱步半天,姬宋说道:“不见了,宫中人多眼杂,一切就通过你来传话。” 此时的鲁侯一脸精干,毫无平时呆板木呐形象。 “君上真的相信蒙氏所言” “不信又能怎样,前有三桓,后有阳虎,还有比这更差的局面吗” “季无能,愧对君上!”柳下季跪伏地上。 姬宋摆摆手,说道:“不管你的事,这是寡人的宿命。不过如今有了蒙氏这个变数,兴许事有转机,你我要好好端详一番。” 阳虎府邸。 “蒙荻遣人送了宝剑给子泄” “是的,听说有五十柄青铜剑。” “阳子,蒙氏忘恩负义,若与公山不狃勾搭一处,我们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叔孙辄愤愤说道。 季寤对蒙荻很有好感,此时却不敢多说,要是真如叔孙辄所言,自己怕也逃不了阳虎一顿埋怨。 “不急”阳虎沉思片刻,说道:“我观蒙荻此人,胸有丘壑,必不甘心屈居于子泄之下,静观其变便是。” 大司空府。 仲孙何忌与公敛处父、子服何在密室中商议。 “蒙氏有何举动” “据说已向费邑示好。” “费邑蒙邑绝不可勾连在一起,明日便让大司徒进宫,请封蒙荻为两邑大夫。”仲孙何忌终于下定决心。 曲阜孔家。 “夫子,为何让我去蒙邑” “子路,我观蒙氏与阳虎未必一路之人,你去辅佐于他,可借此观察此人。” “夫子在家好好修编诗书,何必自寻烦恼” “唉,我身为鲁人,又怎能真正置身于鲁国之外。” 一时间,鲁国上下的目光,全都聚向了小小的蒙邑。 第五十八章 迁户 一路上都是交头接耳之声,阳虎很是奇怪,唤来一问,才知季氏要将费邑让于蒙氏。 “怎么可能”阳虎笑着摇头。 “大人,到处都在传言。” 季孙斯在搞什么鬼阳虎下令加快向宫中赶去。 “大司徒,此言当真”鲁侯姬宋差点从座中站了起来,同时发问的还有刚迈入殿中的阳虎。 众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季孙斯。 “当然不假,蒙氏为鲁国除去大害盗跖,理应重赏,我季氏为鲁国大族,自当作出表率。”季孙斯得意洋洋说道。 看着众人吃惊的表情,他极为畅快,虽然身为鲁国三大正卿之一,可无论在家族中还是在朝廷上,何曾有人关心过他的想法 今日可就不同了!他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实则得意无比。 不就是一个费邑吗孟氏答应过,在郕邑附近再找一块地给季氏,自己重新发展,不是更好 最重要的是,费邑邑宰公山不狃原是自己信任之人,当年却联同阳虎囚禁自己,还将传书之人赶了回来,所以对于公山不狃的怨恨,实已超过阳虎。 反正自己也无力夺回费邑,空留着个虚名,还不如一拍两散,大家都没得好过。 蒙氏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鲁侯和阳虎都糊涂了。 “阳子觉得如何”仲孙何忌开口问道。 季孙斯不过是个走马飞鹰的纨绔,哪有什么心机可言,今日之事,必定出于眼前这位气质儒雅的孟氏家主之手,阳虎心中明白。 自己正在图谋公山不狃手中的军队,此举无疑是嗑睡送枕头,至少不会师出无名。 但阳虎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尤其让蒙荻取得两邑之地,以后再想掌控就难了。 若是反对,就中了孟氏之计,自己的阵营马上就会分化,蒙荻必生怨恨之心。 思前想后,踌躇难定。 季孙斯更是得意了,扬声道:“阳子莫非有不同意见”其实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出封地,三桓同气连枝,凡事听孟氏就行了。 此事不好表态,阳虎想了想,还是决定回避,向姬宋恭敬说道:“但凭鲁侯做主。” 仲孙何忌也上前道:“请鲁侯决断。” 呃,真把我当国君了姬宋垂下眼帘,心中明白,既然阳虎不反对,此事就成定局了,自己怎么想并不重要。 “寡人没有意见。” 没有人提起公山不狃该如何处置,也没人提起公山不狃若是不尊旨意该怎么办,大家在默契中各自离去。 姬宋独自坐在殿中,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幽幽说道:“三桓是想拉拢蒙氏吗” “应该没那么简单,或许是驱狼吞虎之策。”柳下季虽然忠厚老实,倒也非蠢人,朝堂之事还是能看得明白。 “既然都是虎狼之辈,就让他们斗去。”姬宋喟叹一声,一动不动坐着,直到天黑仍不许点起烛火,双眸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山不狃当然不会听从鲁侯的旨意,还不到三天,粮食就已经运到了蒙邑,自己则亲自带了数千军士跟随,大有一言不合,便发兵强夺的意思。 交割十分顺利,汉军解下随身携带的青铜剑后转身离去。 “大人,不如顺手灭了蒙氏,抢回粮食” “现在动手,会被天下人耻笑我不守信用。蒙邑士卒没了武器,就像没有牙齿的老虎,不值一提,回头再找个理由。” 蒙荻站在高处,看着公山不狃率军缓缓退去。 派去交割的都是收服的盗贼流民,从汉地带出的两千精锐士卒衣甲鲜明站在身后,若是公山不狃不知好歹,也不介意给个教训。 “子路,若是夫子在此,会如何处理”蒙荻问道。 子路奉孔丘之命,前来辅助,多少也带有了解虚实的意思在内。 “不知。”子路老实回答,汉军的装备超出了他的想象,千柄铜剑交换出去后,似乎并无损实力。 “鲁侯封我为两邑大夫,如今费邑邑宰公山不狃如此跋扈,我该如何” 子路虽然懂得政事,但为人果烈刚直,性格豪爽,当下毫不犹豫说道:“既然国君有令,派兵取了费邑便是。” “子路此言不妥,两军交战,必有伤亡,苦的还是鲁国的百姓,若是夫子在此,必不会同意用武力解决。” 子路抚头惭愧道:“蒙大夫说的是,夫子也常批评我过于好勇。” 蒙荻笑笑,孔丘教出来的学生都有君子之风,难免有些迂直,若晓以大义,其实也很好利用。 “蒙邑乃千户之邑,鲁侯曾说过,不足之数从周边充实,子路熟悉地理民情,此事就交给你如何” “没问题。”子路痛快应下,跟随孔丘这么久了,这点小事自是不难。 柳下跖统领的一千人便暂时交予子路,蒙邑如今粮食丰盛,所迁民户均可分得够吃一年的数量。 “主公,这么做可有些不地道了。”见子路领命离去,计然从身后转了出来。 “哦哪里不地道了”蒙荻装做不知。 “让孔丘的弟子去做恶人,主公坐享其成,主公越来越阴险了。” “那便将此事交给先生去办。”蒙荻板起了脸。 “不敢不敢,还是鲁人治鲁比较好。”计然一拱手急忙找借口溜走。 子路做事极有效率,几天功夫就迁来了超过千户人口。 其实此事说来也容易,公山不狃为了凑齐交换青铜剑的粮食,把治下的民户收刮一空。 子路只需拿着稻谷到村落里转上一圈,为了能活下去,村民自己就跟了出来。 到后来,子路可怜那些没有粮食过冬的村民,超过千户之数后仍不停手。 费邑听说后派人来追,怎奈子路勇猛过人,又有千余手下,随随便便就将追兵杀个丢盔弃甲,才意犹未尽返回蒙邑。他不知道的是,蒙荻遣寒湛带了一千汉军一直在左右遥遥跟随,便是碰上费邑主力也可保无虞。 子路不顾劳顿,回到蒙邑后就请命安顿民户。 这是在孔丘身边憋得太久,骤得施展的机会才会如此兴奋蒙荻不无恶意的猜想。 初到鲁境,找一个既有能力,又可靠的人手可不容易,蒙荻自不会打消他的热情,大手一挥,便将安置之事全交给了子路处理。 第五十九章 一触即发 “孔丘欺我!”公山不狃气呼呼把酒樽砸在地上。 “主公,子路虽然勇武,但据追去的人报告,他所带的千余人,只有少量矛和戈,大多手持竹竿棍棒,只要多派些人手,夺回民户自无问题。” “不,蒙氏的兵器都已被我们换走,不足为虑。我担心阳虎会有所动作。” “主公是指……” “季氏让出费邑之事,有些不对劲,很可能是阳虎的阴谋。”公山不狃沉吟道。 他虽独占一邑,却远离鲁国权力中心,名义上的盟友还是时刻需要提防的对手,因此对朝中之事所知不多,一时难以把握局势。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既然一切麻烦都与蒙氏有关,干脆出兵灭了蒙氏,局面自然就清晰了。 “三日之后,尽起全军,踏平蒙邑,将这位两邑大夫赶回曲阜!”公山不狃拔剑大喝,手下轰然应是。 季寤是季氏的司马,掌管着季氏剩下的军队,按照阳虎的命令,他带着三千正军,悄悄潜到费邑附近驻扎下来。 思虑再三,还是偷偷来到蒙邑,探听蒙荻的口风。 两人在腾城早已有了交情,自是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阳子准备好了么”寒暄过后,蒙荻直接问道。 “一切就绪,只要公山不狃攻打蒙邑,阳子便亲率大军直取费邑。” “斥候已经探明,费邑正在集合军队,不日就将出兵。” “太好了。”季寤大为兴奋,原先带着的一丝疑虑和担忧消失无踪。 “不过,既然鲁侯已将费邑封赏给我,就不劳阳子了,不如你们来拖住公山不狃,我去取费邑如何”蒙荻慢斯条理说道。 这,这……季寤傻了眼,他本不是机变之人,靠着忠心耿耿才得到阳虎的重用,骤然之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蒙荻脸色一变,“莫非阳子还想自己占了费邑不成。” 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临时变卦。季寤十分委屈,这么大的事可轮不到自己拿主意,看看蒙荻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自好推说要让阳虎决断。 “那就速去禀报阳子,不过公山不狃若是得知阳子的图谋,必会退缩回费邑死守,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蒙荻警告道。 阳虎已经率两千后军赶到,听了季寤传话,陷入沉思。 蒙荻果然不是易于之辈,看破了自己坐山观虎斗的意图。 自己带了大军前来,原本多少也存了若事情顺利,事成之后伺机除去蒙荻的心思,此时看来已没有机会。 阳虎有一种预感,若是让蒙荻成长起来,恐怕比三桓更难对付。 但蒙荻说的对,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拿下公山不狃的机会,他是个果断之人,知道眼下不是跟蒙荻计较的时机。 “好,就按他说的做。”阳虎不愧为当世枭雄,能屈能伸,当即带着大军绕道前往蒙邑边境。 公山不狃不知道一张针对他的网正在铺开,但也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推平了蒙邑再说。三日一到,便带着五千主力出城。 费邑经过历代季氏家主一再加固,城墙高险,当年鲁侯姬稠亲率大军都攻不下来,因此只需留下数百士卒守卫即可。 即使阳虎趁机发兵攻打,最多只能围困,绝无可能破城而入。城中粮食和弓矢足够半年之用,哼哼,半年在公山不狃心中,踏平蒙邑不过须臾之间。到时候回师费邑,内外夹击,说不定还能让阳虎吃个大亏。 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军直扑蒙邑,不到一日,便来到了边界。 “大人,有些不对。”手下神情凝重报告。 公山不狃登上高车举目望去,边境上黑压压数千人列队挡住去路。 “果然是阳虎捣鬼!”同为季氏家臣数十年,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人,是否先回费邑” “哼哼,阳虎以为凭这几千人马就能吃定我”得了千柄青铜剑后,一部分已经熔铸为矛和戈,士卒的装备大大提高,公山不狃的信心有些膨胀。 “大人,蒙氏还未见踪影,说不定偷偷去了费邑。” “那又如何,凭区区蒙氏,能攻破费邑吗”不知为什么,公山不狃见阳虎果真背信弃义来对付自己,心中怒火高涨,听不得旁人意见,亲自取了木槌奋力擂鼓。 鼓声既响,士卒迅速列阵,战车缓缓前行,向前方压去。 鲁国为千乘之国,原本季氏最为强大,拥有五百乘战车。 现在这五百乘被阳虎和公山不狃瓜分,阳虎稍多,有三百余乘。 因此论起实力来,阳虎稍占上风,但费邑兵卒训练有素,此时装备又得以加强,胜负之数应在五五之间,这也正是公山不狃不惧一战的底气所在。 “子泄可在”两军渐渐接近到半里地外,对面军中驰出一乘戎车,阳虎立于车上大声喝道。 公山不狃鼓声一停,也催御者驾车出阵。 “子泄,别来无恙。” “阳虎,你这无信小人,还有脸来见我” “子泄,此事怪不得我,鲁侯已经下令,将费邑封给蒙氏,你为何不遵” “真是笑话,现在鲁国还轮得到鲁侯说话阳虎,你到底想做什么” 阳虎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子泄,封地之事乃大司徒季孙斯所为,事先我并不知晓。” 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事既已成定局,难道你要以一己之力与整个鲁国相抗不如前来辅佐我,若你我合力,三桓哪有立足之处” “哈哈哈哈”公山不狃狂笑道:“原来你是看中了我手中兵力,才设下如此诡计。举国之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凭举国之力夺走我的费邑!” 阳虎叹道:“你的成见太深了,既然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说罢,驱车回归本阵。 公山不狃双目喷火,持弓就要射去,却见对面阵中数乘战车驰出接应,知道不能得手,只好悻悻返回。 鼓声再次响起,双方都开始缓缓前行,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十章 公山不狃兵败 “阳子,不如等蒙荻拿下费邑再战”季寤站在车右,手持长戟,身被厚甲,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两腿微微发颤。 这也不能怪他,鲁国尚礼,不以军事见长。百多年前鲁僖公姬申在位的时候,还能仗着实力在诸侯间左右逢源,偶尔灭个小国展示一下肌肉。 僖公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要说强如秦、晋等大国根本没将鲁国放在眼里,就是东边已经有些没落的齐国,也时不时来打个秋风,反正谁都知道鲁国军队赢弱。 像这样上万人的战斗,已经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这可不比公室子弟街头混战,弄不好要死人的,若不是阳虎治军严明,季寤早就想扔下武器一逃了之。 “费邑哪有那么好取。”阳虎哂笑,“你也是季氏族人,当知道费邑之险固。方丈为堵,三堵为雉,百雉为城,费邑远超百雉,虽为邑城,实则更胜于国都曲阜。若城中粮食充足,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方能破城。” “那阳子原本还打算自己去取费邑”季寤不解。 “那不过是哄哄蒙荻,让他安心与公山不狃对抗。” 季寤一脸苦涩,这么说来,蒙荻的军队是指望不上了。 “好了,打起精神。”阳虎严厉的看了他一眼,“好歹也是从小习练武技,怎么连农夫也不如” 对面已经整好队列,鼓声一变,战车缓缓加速,步卒拥簇在两旁小跑跟随。 阳虎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形势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公山不狃明知实力略差,还不顾一切全军出击,让他有些意外。 转头向一侧的丘陵看去,安排好的后手还没有出现。 等不及了,暗叹一声,也击响了战鼓,指挥队伍迎战。 这一战下来,损失怕是不小,阳虎边敲鼓边想,盘算着此战过后如何补充实力。 “阳子,看!”季寤也在东张西望,寻找退路,突然发现丘陵后转出一只队伍。 “叔孙辄来的正是时候!”阳虎大喜,鼓声一下子激昂起来。 于此同时,对面也发现了异常。 “大人,有伏兵!” 公山不狃仔细望去,从旗帜可以看出,不是蒙氏,是叔孙氏的军队。 三桓与阳虎联手了公山不狃又惊又怒。 这也是他偏安一隅,不问朝政的后果,叔孙辄早已在阳虎的支持下,逐渐架空家主叔孙不敢,培植了不少亲信。 此次就是假传军令,带了族中一干五百士卒过来相助。 虽然人数不多,但在此时突然杀出,对士气的影响很大,尤其是传递出一个错误的信号:阳虎和三桓联手了! 阵中有些混乱,仍保持着出击之势。 不可能收兵了,若强行撤退,队形一乱,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不管了,公山不狃疯狂击鼓,催动大军加速,企图在叔孙氏赶到前击溃正面之敌,或许还有一线取胜的机会。 不用再讲究什么阵势,在催促之下,战车加快速度,脱离步卒的护卫,一头撞向敌军。 驷马战车的冲击十分可怕,像一阵巨浪拍来,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阳虎没有想到公山不狃如此果决,一出手便直接以战车冲阵,此战过后,无论胜负,这些战车都要折损大半。 太浪费了!阳虎大为心疼,相比之下自己的前军被轻易冲垮反倒不算什么大事了。 鼓声一变,指挥中军补上,战车虽然声势庞大,但踏平前军后速度自然慢了下来,有些甚至已无力行进。只能跟身边的敌军缠战一团。 步卒随后赶到,也加入了战场,换了装备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阳虎军有些抵挡不住了,一点点向后移动。 按照目前的情形看,击败甚至击溃阳虎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公山不狃开心不起来,时间,缺的就是时间! 战场上已经陷入胶着状态,虽然看起来站了上风,但要真正取胜绝非一时半会的事。 公山不狃知道,没有一个照面冲垮对手,自己就已经败了。 费邑的子弟兵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战斗非常勇猛,青铜剑也很锋利,然而伏兵已经逼近了侧翼,一切都已经结束。 “走!”公山不狃令人敲起撤退的锣声,自己则当先从另一侧冲了出去,缠斗中的士卒肯定是撤不出来了,其他人能逃出几个算几个。 阵势一动,攻守之势立转,原先还在死战的费邑士卒见主帅都已经逃跑,自然毫无斗志,纷纷转身狂奔。 逃不及的都跪伏在地上投降,反正原本都是季氏的军队,大不了换个主人。 阳虎指挥大军象征性的掩杀了一阵,便下令收兵。 季寤此时来了精神,见公山不狃身边仍有千余败兵,急忙向阳虎请令要去追赶。 “不必了,得给蒙荻找点事做做。”阳虎摇摇头,击败公山不狃只不过是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此战收获甚丰,刚才战斗虽然激烈,但时间其实很短,真正战死的不多,俘获却有两三千人,还有大量武器皮甲,就是战车损毁过半,令阳虎心疼不已。 收服降兵很顺利,毕竟阳虎还是季氏的家宰,季寤是军司马。 公叔辄过来见礼,带来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消息:孟氏正在集合军队,似有动作。 此次阳虎行动极为隐秘,但大军出动很难完全隔绝信息。所以令公叔辄时刻关注孟氏有无异样。 怎奈公叔辄所知有限,无法判断孟氏有无出兵的打算,只好暂且将担忧压下,下令全军休整一日,然后兵发费邑。 孟氏确有行动,不过不是偷袭阳虎,而是防守自己的郕邑。 清晨的时候仲孙何忌在书房发现一块木牍,上书''阳虎出兵''四字。 书房守卫森严,无人可近,木牍应该是从窗外扔进来的。 他望望院中高大树木大声喝道:“来人,将院内三丈以上树木全部砍掉!” 府中一片鸡飞狗跳,公敛处父和子服何匆匆赶来。 三人计议一番也不知木牍所言真假,便派出斥候打探。 阳虎的军队果然不在! 眼下的鲁国,能与阳虎相抗衡的只有孟氏,因此得知阳虎军队不知去向后,仲孙何忌马上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冲孟氏来的。 第六十一章 轻取费邑 寒湛望着高大的费邑城墙倒吸了一口气,天哪,比鲁国国都曲阜还高。 “准确的说,是三丈高,按周礼,邑城不得高于十八尺,超出即为逾制。”计然在一旁说道。 城墙是用砖石筑成,年代久远,上面长满青苔,滑不留手。 按照公山不狃的安排,城门早就关闭,见汉军靠近,城楼响起呜呜的号角声,手持弓箭的守卫迅速冲上城墙,严阵以待。 “计先生”寒湛苦着脸说道:“主公令我攻城,这城墙起码有三人高,又无处着力,怎么攻啊。”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计然负手而立,悠悠说道。 实际上他心里也纳闷,像费邑这种邑城,根本不是强攻就能拿下的。当初阳虎假装说要来取费邑,便被他一眼识破。 后来蒙荻决定攻打费邑,实在出乎意料,他也曾苦劝,不如与阳虎前后夹击,灭了公山不狃再攻城,便简单多了。 蒙荻笑笑,说道:“先生不必担忧,自有攻城妙计。” 寒湛无奈,只好先将费邑团团围住。 蒙荻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愁眉苦脸无从下手,一个故作高深实则心虚。 “二位,看看这是什么。”身后士卒扯下战车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幔布,露出几架寒光闪闪的大弩。 “弩箭!”两人大吃一惊。 “这个叫攻城弩,刚刚从汉地运到,不过此弩并无准头,而且用过几次后就会损毁。”蒙荻不无遗憾的说道。 没有办法,以汉地工匠的实力和材料,日夜不停才能凑出几架半成品,不能苛求太多。 “那有什么用”寒湛又泄了气。 蒙荻微微一笑,令士卒抬下弓弩,数人努力合作操作一架,在“呜呜”的呼啸声中,粗如儿臂的巨矢向城墙飞去。 有的飞过城楼不知所终,有的直接坠落的地上,更多的是牢牢射入厚实的城墙。 攻城弩全部损毁之后,只留下数十只巨矢散乱插在城墙。 “唉,主公。”寒湛气的跳脚,就算准头差些,也不能这样浪费啊。 蒙荻挥手让士卒收好攻城弩,运回汉地还可以再利用。 “好了,限你们一个时辰内拿下费邑。”说完施施然走了。 旁边的计然露出思索的眼神,然后大声叹道:“主公真是天纵之才!” 见寒湛仍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由好气的说:“费邑之所以难攻,是不是因为城墙太高” “是啊。” “那现在不是有了现成的台阶了” 对啊,寒湛目光一亮,汉军多数来自山越,善于攀爬,有了这些插在城墙上的巨矢,不说可以如履平地,借此翻上墙头还是可以轻易办到。 “主公只给了你一个时辰,还不抓紧” “没问题,一个时辰太多了。”寒湛满心欢喜。 汉军的弓箭都是铁制的箭镞,几轮下来就压制得城墙上守兵抬不起头, 寒湛趁机指挥勇武之士攀登城墙。 子路自告奋勇冲在第一个,跃上墙头后,手中铜殳挥舞的虎虎生风,守卫根本无法靠近。 汉军陆续跟上,慢慢扩大占领的范围,至此已毫无悬念。 寒湛在下面看的手痒,但蒙荻有严令,主将不得冲锋在前。 “真乃勇士!”蒙荻远远看到,点头称赞。 其实子路在鲁国的名声几乎不在孔丘之下,但因平时都侍奉在夫子身前,没有发挥的机会,如今看来,确是文武双全。 不用一个时辰,寒湛便控制了整个费邑城。 站在城楼上,计然颇有感慨,前任鲁侯姬稠围困半年仍无计可施的费邑,就这样简简单单拿下了。 转身恭恭敬敬向蒙荻行礼道:“恭喜主公得一万户之邑,至此在鲁国地位稳固了。” “先生不必客气,不过一座邑城而已,接下来要先生费心的地方还多着呢。”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斥候来报,公山不狃战败,带着残兵直奔费邑而来。 子路刚才一战犹不过瘾,请命前去应敌。 “不必,公山不狃既已兵败,鲁国之大已无处可去,我们就在此静候便可。” 公山不狃逃离战场后,收拢败兵,竟凑齐千多士卒,略微找回一些信心。 此番战败,主要是因为阳虎勾结三桓,让自己方寸大乱,否则仅凭双方实力对比,绝不可能输的这么惨。 如此,真的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鲁国了。公山不狃一边暗恨阳虎无耻,一边也在反思自己以前对各方势力都不买账的做法是否不妥。 无论如何,先回费邑坚守,再伺机找寻盟友,实在不行,自己便是重新投向季氏,也绝不便宜了阳虎! 一路寻思,直到费邑城下,才猛然发觉不对。 城墙上的巨矢已经清理干净,表面看去并无异常,然而城楼上一片寂静,不见半个守卫。 手下心急,早已大喝:“快开城门,邑宰大人回来了!” 一声锣响,城墙上竖起无数旌旗,一名青年在卫士的簇拥下走上墙头,笑道:“原来是子泄大人,不知来我费邑何事” 公山不狃看见计然也站在下首,哪里还不知此人便是蒙荻,大喝一声,口吐鲜血,坠落车下。 手下急忙上前扶起,待得悠悠醒来,看着城上笑吟吟的诸人,叹道:“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 “大人,费邑既失,我们快走。” “走能去哪里”公山不狃看着手下衣甲不整,垂头丧气的样子,惨笑道:“鲁国之大,又有哪里是我立足之地” “不如投奔齐国,或者去吴国借兵。” “糊涂!无论胜败,都是鲁国内部之事,怎可借他国之手” 气喘吁吁的让手下扶起,面向城墙说道:“蒙大夫,我公山不狃愿意认输。” “公山大人时运不济,致有此败,蒙荻并无轻视之心。”蒙荻并非虚言,公山不狃也算得上是枭雄人物,可惜先有阳虎处心积虑,后有自己拥有攻城利器,否则未必没有借费邑重整旗鼓的机会。 “好,我只问一句,蒙大人是否阳虎一党” “不是。”蒙荻微微沉吟,郑重的说道。 “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想必蒙大人不会欺骗我这将死之人。”公山不狃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这些手下都是在费邑有家室之人,不知蒙大人可否收留” “公山大人此言何意”蒙荻皱皱眉毛。 心腹手下也都抬头望去,只见公山不狃奋起余力双臂一震,推开左右,大喝一声:“阳虎!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抽出长剑在颈项间一挥,鲜血飞溅中轰然倒地。 “大人!”手下哀声大喊,都跪倒在地。 城墙上一片寂静,良久后蒙荻点点头说道:“不愧为英雄人物,厚葬!” 第六十二章 韬光养晦 阳虎整合好队伍,次日才不慌不忙前往费邑。 消化了俘虏后,实力大涨,连同叔孙辄的士卒,总计万余人,这让阳虎再次产生了解决蒙荻的念头。 蒙荻攻打费邑,一定是围而攻之,面对身后突然出现的公山不狃,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阳虎暗暗好笑,跟自己玩手段,还嫩了点。 自己若灭了蒙荻,强占费邑,必然会激起三桓剧烈反击,国人也会群起反对,眼下自己基础未稳,并非上策。 但若帮助蒙荻取了费邑,又有养虎为患的担忧,此人不像季寤之流容易掌握,弄不好就是另一个公山不狃,佣兵自重。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设法消耗蒙荻实力,到时候派心腹坐镇,让他当一个有名无实的两邑大夫。 意外的是,一直到了费邑附近,仍未看到有军队交锋的痕迹,莫非蒙氏并未前来阳虎纳闷起来。 城楼上遥遥传来一声:“阳子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阳虎一愣,定睛望去,隐约有些眼熟,驱车近前仔细一看,不错,确实是蒙荻,阳虎难以置信。 “蒙子……” “阳子可是来我费邑做客” “哦,不。”阳虎心念电转,转瞬间便调整好情绪,笑道:“蒙子所为当真令人惊叹,阳虎佩服。” 然后脸色一正,又说道:“三桓有所异动,不得不马上返回,蒙子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心中都明白此时谁奈何不了对方,保持表面上的盟友关系更为明智。 吃惊的不仅仅是阳虎,三桓和鲁侯一样无法相信,仲孙何忌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自己所预料的,但除去了公山不狃终归值得高兴。 由于蒙荻严密封锁消息,因此无人知晓夺取费邑的具体经过。 接下来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了,要让鲁人有一个习惯的过程,同时也避免过早介入阳虎和三桓的争斗。 孔丘终究没来蒙邑,被举荐为中都宰,子路不顾挽留,前去侍奉,对此蒙荻也很是无奈。 算算时间,已到年底,对蒙邑来说,目前最大的事情就是蒙氏祭祖。 祭祀的时间一般在春秋两季,但蒙荻初得蒙邑,可以按特例处理。 鲁国重礼,祭祀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为国典。” 此时的祭祀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不仅仅是人与神的沟通,同时又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什么身份的人能进行哪种祭祀,在周礼中都有相当严格的规定。 比如,祭天是周天子的专利,天子还同时祭天下名山大川;而诸侯则祭境内的名山大川;卿大夫则只能祭五祀,即门、户、井、灶等;到了一般庶民那里,就只能祭祀自己祖先了。 如果违犯规定,就是僭越。 知道蒙荻来自僻远之地,估计不通教化,鲁侯姬宋派柳下季及一众礼官前来帮忙。 当然,柳下季还有另一个隐秘的身份,就是姬宋的密使。 蒙荻骤得两邑之后,便安心留在封地,从不过问朝中之事,阳虎和三桓都放心不少,姬宋也觉得或许是可倚仗的力量,动了拉拢的心思。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蒙大夫切不可轻视。”柳下季做事稳重,即使在密室中,仍然一板一眼的劝说。 蒙荻笑笑,说道:“柳下大夫说的是,受教了。”还真亏了这批礼官,否则祭祀必定搞成不伦不类的样子,计然虽然学富五车,唯独对礼没有研究,也不屑研究。 但祭祀对于稳定封地的民心以及在鲁人心目中的形象都至关重要,这可不是武力或计谋能代替的。 事关重大,密室中只有蒙荻和计然、柳下季三人,客套之后,开始进入正题。 “这么说,鲁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听了柳下季的介绍后,蒙荻才真正明白鲁国宫廷的情况。 柳下季尴尬点头,姬宋是季氏家主季平子在去世前一手扶持上位的,手中没有一丝兵权,阳虎得势后又在宫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可以说姬宋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监视中,能信得过的,唯有柳下季等寥寥数人。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三桓势弱后,对鲁侯客气了不少。 “君上希望蒙大人能扶持公室,驱逐阳虎。” “鲁侯太看得起蒙荻了,区区两邑之地怎能与阳虎对抗”蒙荻急忙推辞,开什么玩笑,什么好处都没有,就让自己冲在前面 柳下季难掩失望之色,但他本就不是口齿伶俐之人,呐呐不知如何劝说。 最终蒙荻只勉强答应若将来事情有变,可以尽力相助,算是应付了过去。 完成祭祀之后,柳下季失望离去,蒙荻便下令封锁封地,不再理会鲁国之事,眼下积蓄力量才是最好的选择。 蒙邑背靠蒙山,山脉辽阔,居住之人甚少,正适合做冶炼之处,蒙荻决定将这里建成冶铁的基地。 而费邑被公山不狃经营得非常富裕,若是给民户提供大量铁制农具,粮食的产量必然大大提高。 汉地是自己的后方,目前发展很不错,三地之间正好可以分别发展,互通有无。 但目前制约自己的,仍然是人才,蒙荻自认不是擅长政务之人,于是将一切都交给了计然。 自己擅长的是军事,没有足够的军力,一切都是空谈,而现在,一直深藏在心中的一个念头终于有机会实施了,那就是建立一只属于自己的骑兵! 一想到骑兵,蒙荻就热血沸腾,在汉地的时候,没有足够的马匹,而且吴越之地多江湖,以舟为车,以楫为马,所谓骑兵不过是空想而已。 鲁国地处中原,可以从北方获得马匹,这才是蒙荻最看重的,因此计然一提北上之事,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用粮食和青铜换马,这是蒙荻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虽然计然无法理解自己对骑兵的狂热,但自己是领主,一切自己说了算。 第六十三章 素儿家世 鲁国不产马,要么从晋国获得,要么从北方的燕国辗转运来,反正战车数量有限,将就着够用。 看来鲁国很难收集到大量的战马,蒙荻对着舆图陷入沉思。 自己得罪过晋国的智氏,贸然前去并不明智,另一个选择是燕国,及其附近以游牧为生的山戎部落,那里良马众多。 但封地与燕国之间,还隔着一个齐国。 齐国历来强大,齐桓公小白曾九次联合诸侯,北击山戎,南伐楚国,成为中原第一个霸主,受到周天子赏赐。 小白死后,齐国盛极而衰,频频内乱,卿大夫势力日大,互相兼并,更开始废立国君,国力也由此一再减弱。 齐国虽然衰弱不少,却还未将鲁国看在眼里,十余年前便以解决鲁国内乱的名义强占了郓邑,不再归还。因此若是获得大批战马,如何通过齐国是个大问题。 “想不想去齐国看看”蒙荻随口问身边举烛俏立的素儿。 “不想。” 蒙荻闻言一怔,素儿不喜多言,很少说起往事,自己也是从离那里听说是来自齐国。 “莫非有不想见到之人”蒙荻尝试问道。 素儿将烛台重重一放,扭腰就走。 呃,蒙荻讨了个没趣,有些纳闷,结识以来第一次看见素儿这么情绪化。 再看了会舆图,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往寝室走去。 室内并未点烛,月光中依稀看到一个窈窕的白影坐在床边,双肩抽动,似在无语凝噎。 蒙荻走近前去,轻轻掀开床幔,搂住香肩,入手一片湿凉,原来沾满了泪水。 怜惜的用衣袖拭去脸上泪珠,柔声道:“好了,我们不去齐国。” 素儿靠在蒙荻胸前渐渐安静下来,良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妾身出自田氏。” 蒙荻知道,田氏是齐国大族,温言道:“出身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是我的素儿。” 素儿闪过一丝红晕,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下,说道:“我是田穰苴之女。” 田穰苴!蒙荻见素儿害羞的样子极为可爱,一时意乱,就要吻了下去,猛然听到这三字一下回过神来。 “莫非便是司马穰苴” 素儿默默点了点头。 司马穰苴这个名字可算是如雷贯耳了,蒙荻自小便在李陵的管教下学习他所着的《司马法》。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凡从奔勿息,敌人或止于路则虑之”兵书上的字句仿佛在眼前闪过。 对于司马穰苴其人,李陵也极为推崇,多次讲述过他的故事。 齐国衰落后,晋国趁机进攻齐国的阿城和甄城,燕国也南下渡过大河,齐军连遭败绩,无力抵抗,险些有灭国之虞。 齐景公杵臼在危难之际急病乱投医,在上大夫晏婴的举荐下,拜当时在东海打渔的田氏旁支田穰苴为大将。 可以说杵臼虽然平时贪图享乐,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亲自接见后,便力排众议,大胆启用名声不显的田穰苴。 田穰苴不孚所望,先是借杀杵臼的宠臣庄贾以立军威,迅速掌握军队。 然后设计引来晋军主力攻城,又出奇兵里外夹击,一举击溃敌军,衔尾追杀,赶出国境。 燕军才过大河,闻讯急忙后退,田穰苴掉转头来,挟大胜之威,渡河追击,收复了所有的失地 如此便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将晋、燕军队逐出齐境,并因此得封为齐国大司马,人称司马穰苴,一时风光无限。 齐国朝中势力复杂,国氏、高氏两族一向把持朝政,见田氏实力大增,便谗言诬陷,也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本来就对宠臣被杀一事心有不满,杵臼借机罢免了田穰苴。 其实田穰苴虽出自田氏,却与本家疏远,又沉迷兵法,不善结交,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因此竟无人为他说话。 举荐他的晏婴虽屡屡夸他文能附众,武能威敌,但此人思虑深远确实担心田氏由此坐大,也站到了国、高二氏一边。 田穰苴去位之后,郁郁寡欢,不久就去世了。 每次讲到此处,李陵都不胜唏嘘。 “不,我父是国、高二族害死的。”素儿的泪水又垂了下来,“我父是何等英雄人物,岂会苦闷而死!” “你父便是我父,若是被人害死,我一定为你报仇!” 素儿站起身来,盈盈一礼,感谢道:“夫君有此心意,素儿就心满意足了,但国、高二族势力强大,夫君不可为了我的私事冒险。” 蒙荻扶起素儿,责怪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 素儿垂头乖巧的应了一声,露出天鹅般优雅的颈项,在月色中白皙柔和,差点又勾起蒙荻的色心。 只是想起此时正在讨论爱妾的亡父,暗骂自己无耻,急忙收拾心情,问起具体情况。 田穰苴为人节俭,官拜大司马之后,府中也极为简陋,只有一个老仆伺候,平日里除了研究兵法,就是教授女儿习剑。 素儿天资聪颖,尤其是剑术方面常常举一反三,十余岁时便超过其父,田穰苴又是高兴又是惋惜,惋惜的是若是男儿身,必能成当世名将。 齐国多技击之士,素儿年岁稍长,便时而四处寻人切磋,一日出门归来,发现父亲仰面躺在榻上满脸乌黑,枕边全是吐出的污血。 素儿手足无措跪倒榻前大声呼唤,田穰苴才悠悠醒来,气若游丝的吩咐女儿不许多问,马上离开齐国,并告知女儿自己年少时曾为越国离部落首领所救,一直未能报恩,希望女儿能了了他的心愿,说罢便溘然长逝。 素儿自幼耳渲目染,知道父亲必是中了剧毒,但此时年幼,根本不知道什么人会来害自己父亲,只好前去寻找田氏帮忙,将父亲下葬。 父亲临终之言让她十分警惕,葬礼之后就偷偷离开了齐国。 “如此说来,岳父之死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你家老仆当时就不在府中” 素儿听称父亲为岳父,心中欣慰,轻轻握住蒙荻手掌,柔软说道:“当时我方寸已乱,后来才发现府中只有父亲一人。” 第六十四章 前往齐国 素儿说出一切后,似乎心结已开,不再像以往淡漠,蒙荻瞧在眼里,暗自欣慰。 于公于私,齐国都非去不可了。 计然大为头痛,这个主公什么都好,就是思维太过跳跃,刚刚拿下两邑,不好好整顿势力,却跑去齐国折腾。 “这不是有先生您在嘛。”蒙荻歉意的笑笑,计然所长在于治国理政,口中虽有抱怨,实则乐在其中,自己只要放权即可。 两人商议,此去齐国,还是以商队的名义为好,汉地源源不断运来的青铜,正是这个时代最值钱的货物。蒙荻的治下有个规矩,即一切礼、乐器具能少则少,什么鼎、鬲、编钟之类的,最是消耗青铜,如此一来,领地储存了大量青铜。 经过半年的准备,蒙荻挑选五百士卒作为护卫,由柳下跖带领,运送鲁国特产鲁缟,并暗携千斤青铜前往齐国。 从鲁入齐,要经过一道绵延千里的长城,这原先是齐鲁两国的分界,所谓“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 长城是齐国在鲁强齐弱的时候修建的,基石多以块石垒砌,其上部则就地取材,以沙土夯筑,辅以巨石为骨架,既坚且固,难以逾越。 蒙荻一行来到关口,见到熙熙攘攘的商人往来不绝,便是数百人的商队也有几只。 守卫早就习以为常,随意检查一下就放行。 过了长城,一路向东,便是齐国都城临淄。 临淄原名营丘,因东临淄河,逐改名,可算是当世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城内人口众多,商贩遍地,张袂成阴,挥汗成雨。 田穰苴之死尚有许多疑点,蒙荻并不打算直接去找田家,决定先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酒肆里热闹异常,处处是高谈阔论之声,齐人开放之风气可见一斑。不过今日议论最多的还是武决。 “何谓武决” “武决都不知道”旁边讲的口沫横飞的齐人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顾。 柳下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如何与这类人打交道,知机的让店家送去一壶炙好的浊酒,那人脸色方才好转,满意的说道:“是外乡来的,武决可是我们齐国特有的。” 仔细看看柳下跖身材孔武有力,腰挎长剑,眼睛一亮,说道:“你若善技击,也可参加。” “有什么好处”柳下跖来了精神。 “好处多着呢。”那人呷了一小口酒,摇头晃脑说道:“勇爵知道” 看看柳下跖一脸茫然,摇摇头说道:“得了,看样子你们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勇爵可是位比大夫的爵位,只要你善技击,参加比试就可以获得。” “真的,在哪里比”柳下跖大喜,自从归顺蒙荻后,偶尔也得到素儿夫人的指点,自觉剑术提高迅速,大有素儿天下第一,自己天下第二的感觉。 “莫急,莫急。”那人摆摆手,“现在没有勇爵了。” “这不是耍我” “虽然现在没有勇爵,但是有武决呀,武决胜出者可以入国氏门下,也可直接为将,照样不得了!” 一听没有大夫爵位,柳下跖顿时没了兴趣,自己已经有主公了,手下都是精兵,谁乐意在齐国为将啊。 蒙荻听着也觉得新鲜,转头看看素儿,素儿此时蒙着轻纱,微微点头,示意此人所言非虚。 原来勇爵之位是齐庄公吕光所设,吕光此人比较奇葩,治国理政一窍不通,也不耐烦晏婴的啰里啰嗦,一脚将其踢回东海打渔。 吕光有两个爱好,一是技击,二是人妻。 当然这个技击不是他自己练习,而是看人比武,选拔善于技击之士。 第六十五章 武决 齐庄公吕光设立勇爵,这个爵位同大夫平级,待遇也一样。 但是获得勇爵的途径不是靠智谋、政绩、军功,或者特殊贡献,而是武力。 标准由他亲自确定:双臂能举起千斤以上重量,射箭能穿透七层以上牛皮衣甲。 吕光将选拔出来的武士当做左臂右膀,时时在宫中比试,或去大臣府中相斗。 一时间齐国上下练武之风盛行,好勇斗狠之辈争相来投。 按说吕光有了这些勇士,用于征战诸侯或许还有所不足,但保护自己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偏偏他还有另一个爱好,就是人妻。 棠邑大夫之妻东郭姜容貌美丽,其夫死后改嫁大夫崔杼。 吕光得知东郭姜的艳名后,就找机会与其私通,经常到崔杼府中幽会。 有一次,高兴之余竟然随手把崔杼的一顶绿帽子给带回了宫中。要仅仅是带回去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个喜欢显摆的人,回到宫中他的兴致依旧没减。于是,兴奋之下,他竟然把崔杼的这顶绿帽子“赏赐”给了别人。 崔杼起初并不知情,无意中听到了府中下人的风言风语才知情由,由此心中怀恨。 大夫庆封也对国君不满,两人一合计,便趁吕光独自前来幽会之时将其射杀,拥立杵臼为国君。 吕光一死,勇爵就被废除了。 素儿在齐国时自然知道这些事,至于后来国氏又搞了个武决出来,就不太清楚了。 那人也是个热心肠的,一壶酒下肚,神态微醺,一个劲撺掇柳下跖前去。 “不知在何处比试”蒙荻心道这却是个接近国氏的机会。 “就在稷下,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稷下即临淄城的城门稷门之外, 场地空旷,周边绿水环绕,杨柳依依,风景优美。 得知蒙荻诸人有兴趣参加,那人自告奋勇带路,路上详细介绍了武决的情况。 武决由齐国两位上卿家族国、高二氏轮流举办,今年轮到国夏之子国原主持。比试时间共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 “荆踔,你可有把握”为免麻烦,蒙荻和柳下跖都化名入齐,蒙荻借了寒湛之名。 “只要主公和夫人不出手,要拿第一又有何难”柳下跖傲然道。 “哼,大言不惭!”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带路的齐人是个好事之人,闻言越发兴奋起来,借着酒劲大声喝道:“让开,让开,别耽误了我们拿第一!” 蒙荻苦笑,齐国的勇士可不是软柿子,素儿是齐人,曾提起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齐君杵臼帐下有三员大将,分别是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因为三人功高盖主、狂妄自大,杵臼颇为顾忌,晏婴就设了一个局。 他让杵臼把三位勇士请来,要赏赐他们两颗珍贵的桃子,而三个人无法平分两颗桃子。 晏子便提出解决办法——三人比功劳,功劳大的就可以取一颗桃。公孙接与田开疆都先报出他们自己的功绩,分别各拿了一个桃子。 这时,古冶子认为自己功劳更大,气得拔剑指责前二者,而公孙接与田开疆听到古冶子报出自己的功劳之后,也自觉不如,羞愧之余便将桃子让出并自尽。 古冶子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为了一个桃子逼死两个结义兄弟,深感后悔,因此也拔剑自刎。 素儿幼年时见过三人,自觉便是以如今的剑术,遇到任何一个都没有胜算。 更不用说齐国技击之道人才济济,未必就没有胜过三人之辈。 稷下早就围满了观众,此时见一行人大呼小叫的过来,纷纷让开,心中都道:“又来了一群不知死活的。” 自有仆役过来引柳下跖前去测试臂力,能举起千斤之石才有资格比赛。 场中站着一名肥壮无比的汉子,单手拎着巨大的铜殳,正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按照规矩,任何人只要在场上连赢十人,或者一个时辰内无人挑战,便可胜出,封为勇士。 此人已连胜九人,而且手段残忍,凡对战落败者,都被铜殳砸的脑浆崩裂,众人畏惧,不敢再上。 此时见又有新人到来,眼光发绿,大喊:“快来快来,砸扁了你就有酒喝了。” 不远处搭着一个彩棚,只要封为勇士,便可入内任意想用酒肉,此人早就馋的不得了。 柳下跖也算身材高大,站到汉子前面却如孩童一般,围观的百姓都摇头叹息。 “国公子,你看此人如何”场外摆着数张案几,国原与几名世家弟子席地而坐,高氏公子高离得意的问道。 “这还用说,肯定是费熊胜出。”边上一位公子抢着答道。 国原笑笑不语,历次武决,表面上看为选拔勇士而设,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不久后几大家族间的利益分配做准备。 这次轮到国氏主持,本可以趁机多收罗一些人才。 几大家族均有默契,武决之时不得派门下出手,没想到高离行事肆无忌惮,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力大无穷之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心智不全,下手却极为残忍,几名自己看中的比试者都死于他的铜殳之下。 只是国、高两家渊源久远,高离便是再如何胡闹,自己也不好指责,如此一来,好端端的武决被搅乱,回去挨父亲一顿责备是免不了了。 “只怕未必”田氏公子田常思索着说道:“此人步履矫健,神情放松,或有惊人之处。” “哼,你知道什么!”高离脸色一变,不留情面的呵斥道。 田常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马上低下头去,装做羞愧的样子。 此时场中两人已战至一起,费熊大喝一声,举起铜殳狠狠砸下,空气中传来呼呼的风声,刚才几个武者都是扛不住巨大冲击,直接被砸成肉酱。 有胆小的旁观者已经闭上了眼不敢看,诸公子也停止了讨论,凝神看来。 柳下跖自幼习武,近来又得到素儿的指点,大有长进,身形轻轻一转,便到了对手的身后。 费熊收不住力,铜殳砸在地上一声巨响,激起大片尘土飞溅,旁人纷纷走避。 见如此威势,柳下跖也暗暗心惊,费熊狂吼一声,转过身来劈头盖脸一顿乱舞。 柳下跖不敢硬抗,手中铁剑借力打力,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如一页小舟摇摆不定。 蒙荻心中大定,对手胜在蛮力,只要柳下跖撑过了第一轮攻击,几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场中传来“当当”的兵器撞击声,柳下跖毕竟剑术尚未大成,借力之时无法避免与铜殳相撞。也幸亏从蒙荻处得了干将所铸的铁剑,剑身坚韧,居然毫无损伤。 国原眼中闪动异彩,没想到最后一天出现如此高手。 一定要将此人招徕门下!他暗暗打定主意。 第六十六章 射杀费熊 费熊虽然力大无穷,时间长了也觉得吃力,挥动铜殳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高离有些坐不住了,这些公室弟子眼光都很不错,场上攻守之势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国公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做平手如何” 众公子纷纷侧目,高氏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大族,这一代的嫡子行事竟如此不堪。 其实高离也是有苦难言,他自小不在临淄长大,回来后因为行为有些乖张,自觉不受诸公子待见。 此次好不容易从在军中为将的兄长那里求来一名勇士,就想借机出出风头,若是不小心受些伤害,不知如何交待。 国原有些为难,武决之时,便是主事人也不好随意插手,否则传出去会坏了国氏的名声。 正犹豫间,场上又起了变化。 柳下跖趁费熊有些不耐,假意一个趔趄,露出明显破绽。 费熊挥了半天铜殳,早就后力不济,正自心急的时候,果然中计,奋起余力就是一扑。 柳下跖早有预料,轻巧闪过,趁对方招式用老之际,揉身而上,剑尖点在费熊喉间。 费熊猛然僵住,大口喘气,目露凶光却不敢再动一下。 全场一片寂静,然后轰然叫好,众人见费熊残忍,早生同仇敌忾之心,见柳下跖以弱胜强,便像自己得胜一般高兴。 国原将案上铜钟重重一敲,宣布柳下跖胜出,高离愤愤站起,就要拂袖离去。 柳下跖收剑转身,向国原方向拱手施礼,国原也微笑示意。 按照规矩,还需再得九胜或一个时辰无人挑战才能下场,不过众人心中明白,凶暴如费熊者都败在他的剑下,应该不会再有人不自量力了。 柳下跖也是这般认为,所以甚是随意,举手向四周一拱,又惹来一阵喝彩。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柳下跖心道不好,不及转身,头顶上已传来猛烈风声。 众人惊叫出声,柳下跖从他们的眼中分明看到了惊恐之色,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命休矣!”柳下跖暗骂自己得意忘形,无奈的闭上双眼,这种力道砸下来,估计想留全尸比较困难了。 一道白光闪过,吼声一顿,只见费熊颈项飚起一股血箭,然后轰然倒下,铜殳也重重砸在身边地上。 怎么回事众人愣住了,不明所以,几个眼尖的到处寻找刚才那道白光的来处。 柳下跖最快反应过来,跑去捡起地上羽箭,用袖子擦的干干净净,送到蒙荻身边,跪倒在地,羞愧的说道:“跖无能,让主公费心了。” 诸位公子起先也一头雾水,见状才明白费熊是被射杀了。 “好快的箭!”有人赞叹,大家都是从小学射艺,自然知道射出如此高速一箭有多困难。 高离愕然站立,似乎还未搞清状况。费熊是兄长手下最勇武忠心的猛将,自己苦求许久才好不容易借来,竟被杀死在此,兄长面前不知如何交待。 直到国原提醒道:“高公子是否要将手下的尸体带走安葬” “带走不,我要将凶手带走!”高离反应过来,恶狠狠说道。 一队衣甲鲜明卫士过来驱散围观的百姓,将蒙荻等人团团围住。 “就是你射杀了费熊”高离站在蒙荻身前,咬牙切齿的问。 “不错。”蒙荻此时射日弓仍在手中,坦然道。 “好,好,竟敢当着我的面杀人,左右给我拿下!” “谁敢!”柳下跖一跃而起,持剑挡在前面。 “哼哼。”高离冷笑,一挥手,甲士手持长戈步步逼近。 蒙荻与素儿对视一眼,以三人的武艺,脱身自是不难,但若硬杀出去,这趟齐国就白来了。 柳下跖也明白此点,懊恼不已,横剑怒视高离。 “且慢”国原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已带怒容,“高公子,不可妄动!” 高离只作没有听见,喝令甲士速速动手。 国原大怒,也令甲士围了上来,高离的卫士不知所措,转身兵刃相对。 “国原,你我两家世代交好,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出头” “既然知道你我两家交好,今日武决是我主事,为何偏要搅局”国原向来自矜,强压着怒气说道。 “此人射杀费熊,当抵命!” “费熊背后偷袭,当诛。你若再任性,休怪我回去告诉高伯父。” 诸位公子赶到,急忙劝说,无非就是不要为小事伤了和气。 见蒙荻三人神情自若,高离越发觉得众人的劝说尤为刺耳,气极笑道:“好好好,今日有国氏公子为你撑腰,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 说罢,怀恨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高离不过是高氏嫡子,前面尚有数位兄长,论地位远比不上国原嫡长子的身份,如此做派,殊为不智。 国原苦笑,向三人拱手道:“高公子童心未泯,跟诸位开个玩笑,请勿放在心上。” 原本他只是看重柳下跖的身手,见了蒙荻那迅捷无伦的一箭后,更起了拉拢之心。见礼过后,将身边诸位公子一一引见。 齐国氏族众多,除了国氏、高氏二族权倾朝野外,尚有田氏、鲍氏、崔氏、庆氏、晏氏、高氏等卿大夫家族,其中以田氏实力较强,而鲍氏则一直唯田氏马首是瞻。 今日武决,虽以国氏为主,各家族年轻一辈也都来观看,国氏挑选之后,有看中的勇士也可召入门下。 武决至此已无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国原宣布柳下跖为本次武决魁首,凡通过千斤之力测试者,均可择一在场家族加入。 围观百姓也都散去,边走边议论,今年的武决果然精彩,一波三折,足以作为饭余酒后的谈资。 “还请三位到府中一叙。”国原安排好诸事后,客气的对蒙荻说道。 蒙荻还未搭话,耳边传来素儿一声轻哼,她始终怀疑是国、高两家害死父亲,哪里肯去仇人家中。 蒙荻微带歉意说道:“我们在城中还有同伴,不如改日再登门拜访。” 国原颇觉意外,劝道:“你们得罪了高离,在城中怕是多有不便。” “临淄城自有王法,难道高公子可以随意加害我们” 国原心念一转,也不勉强,改为邀三人一起入城。 蒙荻知道这是变着法子给自己三人一道护身符,只要在城中一亮相,便等于向各方告知自己是国氏的客人,不觉对国原高看了几分。 第六十七章 田氏的打算 国原一直将蒙荻等人送回客栈。 齐都临淄商业兴旺,城中客栈遍布,像这种带有能容纳数百人的院落在其他诸侯国是不可想象的。 婉言谢绝了国原留下甲士守卫,过早打上国氏的烙印并非好事,蒙荻还想先观察一下齐国各方势力的状况。 武决的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客栈的掌柜急匆匆赶来祝贺,蒙荻趁机提出要将客栈买下来。 “不必,这客栈就是送给大人的。” 哦,蒙荻奇怪了,齐国好武之风到了这等程度 “这是我家主人的意思,还请笑纳。” “你家主人是……” “田氏公子常。” 原来是田氏公子田常,蒙荻想起国原得知自己住在此处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大悟。 “寒湛兄不必客气。”门外传来一声朗笑,一名俊逸的年青人大步走了进来,“田常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田公子”蒙荻拱手道:“无功不受禄,还是折价买下较好。” “不不,正有事相求,这个院子不过是个见面礼,还请寒兄千万不要推辞。” “哦,不知寒湛能帮上公子什么忙” 田常左右看看,掌柜急忙告辞离开,素儿和柳下跖也在蒙荻示意下离开,素儿走前盯着田常看了半天,倒弄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算的上远房亲戚,幼年时也有所往来,只是女大十八变,又蒙着面纱,自然无法认出。 “田公子可是为家族间的赌斗而来。”邀请田常入座后,蒙荻开口问道。 刚才回城的路上,听国原大致提了提,知道武决之后,几大家族之间的年轻一辈有个赌斗,赌注是齐国海边一块数万亩的盐田一年的产量分配。 齐国盛产海盐,盐田就是各家族争夺的对象。这块盐田原先几度易主,谁都无法独占,后来几大家族约定共同经营,产量则根据年轻一辈赌斗结果分配,当然历年来都是国、高两家占了大头。 赌斗分技击和箭术,家族间都有默契,即不许家族势力插手,纯凭各个公子自己的亲随或招徕的勇士一争高下。 莫非田家不甘寂寞,想要与国、高两氏争取份额这倒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有些不同,盐田之利虽然诱人,但既然大家都有分配,即使独占鳌头,所增加的也有限,不像田家一贯的低调作风。 “寒兄见笑了,这盐田的分配,每年都差不多,所谓赌斗,主要还是各家族鼓励子弟尚武之心。”田常作为嫡长子,深受家主田乞器重,孰轻孰重分的很清楚。 抢在国原前面挖人,即便在盐田之利上有所收获,把自已摆在风口浪尖上却是得不偿失。 这下蒙荻更是不解了。 “寒兄可是自鲁国而来” “正是。” “听说鲁国有位蒙大夫,颇有实力,还收服了大野泽的盗跖,可有此事” “田公子对鲁国之事也如此关心” “邻国嘛,总要知道一些。” “确有此人,名为蒙荻。” 田常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寒兄商队庞大,在鲁国想必交游广阔,不知与此人可有来往” “来往有!还很熟呢。”蒙荻暗暗好笑。 “太好了!”田常大喜,“寒兄可否为我引见一二” “没问题,田公子可是跟蒙大夫有生意要做”蒙荻爽快答应下来。 “不错,有一笔大生意要做,事成之后绝不会少了寒兄的好处。”田常目光闪烁,“但此事还需隐秘些,走漏了风声,不仅生意做不成,说不定还要蚀本。” “看来田公子深通经营之道,放心。”蒙荻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初次见面,不好过于深谈,再随意闲聊几句,田常便先行告辞。 “公子,此人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何必如此看重”展柜跟在田常身后,低声说道,他还是有些心痛这么大的院落白白送出。 “只怕未必是普通商人。”田常意味深长笑笑,“此人自称是越人,那位蒙大夫据说也来自越国,若说毫无关系,你会相信吗” 素儿从内室出来,浅浅笑道:“想不到夫君的名声已经传到齐国来了。” “此事有些蹊跷,田氏对鲁国如此关注,怕不像表面上这么低调。”蒙荻沉吟道。 素儿轻轻握住蒙荻手心,柔声道:“父亲虽然是田氏旁支,但与家族从无瓜葛,夫君只管放手去做,不必顾忌妾身。” 蒙荻心中一暖,望着佳人盈盈明眸,沉声说道:“放心,一定会将岳父之事弄个水落石出。” 高府。 高张捋着长须,冷冷盯着堂下,一声不吭。 “父亲大人,可是国氏前来告状”高离站了半天,忍不住开口。 “愚蠢!国、高两家守望相助,怎么会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见高离仍是倔强的梗着脖子,高张无奈叹了口气,头痛的捏捏眉心,“你兄长那边,自有为父替你去说,你先下去。” 齐侯日渐衰老,太子之位未定,高张身为相国,已感觉到朝中暗流涌动,实在是没精力再为这些年轻人的事伤脑筋。 “来人,请田大人过府一叙。”沉思半晌,高张向左右吩咐道。 他口中的田大人指的是如今的田氏家主田乞。 田氏原本并非齐人,陈国公子陈完逃难到了齐国,受当时齐侯赏识,改名为田完,开枝散叶,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 田氏出了很多善战的将领,在国高两家压制之下仍能屹立不倒,前代家主田无宇在齐侯杵臼即位一事上立下大功,旁支田穰苴又因功封为大司马,几乎盖过他们两家的风头。 也因此遭到了他们两家的疯狂打压,在晏婴的暗中支持下,田家处处受制,举步维艰,甚至继任家主田开也遭暗算,无法主事。 次子田乞接任家主后,一改田氏张扬的作风,行事低调无比,凡事均以国、高两家为首,每次上朝都随侍在他们的车上,甘心做小弟。 为了表示没有野心与二人争斗,甘愿自损钱财,征收百姓的赋税时用小斗收进,贷给百姓粮食时用大斗贷出。 久而久之,二人也接受了田家这种状态,多个听话又有点实力的小弟也不是坏事,因此关系渐渐转好。 至于晏婴所说的田乞收买民心的说法,高张是不屑一顾的,民心有什么用在戈与戟面前,有百姓说话的地方吗 第六十八章 国原的小妹 “田大人。” “高大人,不知有何吩咐”田乞毕恭毕敬行礼。 “君上有意伐鲁,你怎么看” “高大人怎么看,田乞便怎么看。” “好好。”高张很是满意,“我齐国如今兵强马壮,正该给鲁国一个教训,不过大军出征,需要筹措粮草,此事就交与田大人如何” “诺。”田乞毫不犹豫应下。 回到府中,恰好遇到田常归来,向他禀告送出客栈之事。 “此事做的不错。”田乞丝毫没有因为儿子自作主张而生气,反而大加赞赏。 “父亲刚才去了高府” “不错,君上有意伐鲁,高大人让为父筹措粮草。” “父亲,高张此举用心险恶!”田常一惊,腾的站起来。 田乞微微颔首,高张的用意他岂能不知,伐鲁需要大军出动,齐国藏富于民,若是强行从百姓手中征收粮草,无疑会大大损害自己在国人中的形象。 国、高二人俱是自以为是的庸才,想不了这么深远,必是晏婴多嘴。 说起晏婴,田乞恨的直咬牙,若不是他那句“齐国政卒尽归田氏矣”,齐侯与国、高二人绝不会对自己如此忌惮。 “此事尚不着急,你派人去市井中传言,就说晋国联合郑国、卫国,要攻伐齐国。” “父亲此计大妙,如此一来,君上必不敢再出兵鲁国,征粮一事也不了了之!” 然而田乞之计并未奏效,次日,齐侯杵臼便宣诸位大夫进宫议事,所议之事是与郑国结盟。 郑国曾经是中原的霸主,庄公寤生死后,经过几次君位争夺,国势大不如前。 因位置处于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且夹在北方的晋国和南方的楚国之间,常被当做诸侯间征战的战场。到最后,只能楚强则亲楚,晋强则亲晋,在夹缝里生存,勉强维持。 郑国与东方的齐国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鲁、卫、宋等国,向来没什么交情,群臣都是十分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结盟。 经过使者子阳的解释,大家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要从数年前的昭陵之会说起,唐、蔡两国饱受楚国令尹囊瓦欺凌,愤而反叛,同时向吴国和晋国求助。 吴国借此名义,兴兵沿淮水入楚,差点灭了楚国。 晋国正卿范鞅发动诸侯,要为蔡侯伸张正义,号召天下诸侯会集昭陵。范鞅与齐国的正卿国夏、鲁、宋、蔡、卫、陈、郑、许、曹、苔、邾、顿、胡、滕、薛、杞、小邾等国的国君,共18路诸侯同聚昭陵,共商伐楚大计。 晋国有六卿,正卿中行寅因为向蔡侯索要贿赂遭到拒绝后,便提出异议,认为伐楚无利可图,不利于晋。 范氏与中行氏是最铁杆的盟友,此时晋国六卿之间矛盾逐渐尖锐,范鞅最终碍于盟友的情面,没有出兵楚国,只是帮助蔡国灭掉楚国的属国沈国,应付了事。 于是轰轰烈烈的昭陵之会不了了之,晋国的声望大受打击。 最失望的是郑国执政大夫子大叔。 子大叔一向亲近晋国,用铁腕镇压国内亲楚的声音。按照他的计划,利用昭陵之会组成诸侯联军,便是不能灭楚,至少可以让楚国大伤元气。 郑国就可以借此向南发展,利用楚国广阔的腹地和资源,未必不能重新兴盛起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子大叔在回国的途中,忧郁成疾,愤然辞世,郑人对晋国由亲近转为敌视。 但此时在转向楚国已经没有意义,楚国被吴国打得一蹶不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郑国决定与东方的大国齐国结盟,以抗衡晋国。 齐国君臣上下自然十分高兴,在中原腹地有一盟国,恢复祖先霸业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敏锐的晏婴更是一眼看出,晋国内部不稳了,否者郑人绝不敢偷偷搞小动作。 唯有田乞暗暗叫苦,这样一来伐鲁之事只怕难以更改了,回到府中,忙催促田常抓紧与蒙荻联系。 蒙荻此时正在国氏府邸,家主国夏领兵在外,大小事情都是由嫡长子国原主持。 “寒兄,荆兄,刚刚接到高大人之令,今年的赌斗取消了。”国原愧疚说道,他不像高离,急于表现自己,再加上在家族中掌握大权,区区盐田之利倒并未放在心上。 “看来时帮不上国公子了。”蒙荻有些奇怪,随意问道:“莫非是高家眼见赌斗不利,不敢参与” “那倒不是,高伯父处事公正,绝不会插手年轻人的事。”国原也是刚刚知道伐鲁之事,其父已赶赴军中筹划,赌斗这种小事当然要先放在一边。但他行事稳重,未得允许前,不会泄露消息。 “寒兄和荆兄可有意在军中为将”国原将话题一转,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蒙荻的拒绝早在他意料之中,但柳下跖竟然也毫无兴趣,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荆兄,在军中有家父照应,建功立业指日可待,岂不比区区商队护卫要好” “国公子,当面挖人墙角,恐怕不太好。”蒙荻佯做生气。 国原急忙谢罪,口中仍是惋惜不已,历年武决胜出者,无不以加入各家族为荣,若不是伐鲁在即,他也不敢轻易开出直接到军中为将的条件,想不到仍然无法打动二人。 “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强求,但与二位一见如故,可有什么能帮的上的忙”国原调整心态,恢复儒雅自如。 “正要请国公子帮忙,临淄繁华冠绝天下,商队想在此驻留下来,还请公子照看一二。” “理当如此!”国原一口答应。 谈妥之后,二人告辞,国原很是客气,亲自送出门外。国府广阔幽深,三人沿着小径慢行,国原风度极佳,丝毫没有失望的表情,一路谈笑风声,气氛融洽。 才转过湖边,国原突然语声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蒙荻与柳下跖抬头望去,眼前一位劲装女子持剑俏立,几名侍女退的远远的,不敢说话。 国原拍拍额头,叹气说道:“小妹,不可胡闹。” “哼,兄长昨日不肯带我去看武决,今日听说第一名来此,我正要见识见识。”少女说罢挽了个剑花,跃跃欲试。 “让寒兄和荆兄见笑了,舍妹从小习练剑术,深受父亲宠溺,我这兄长的都拿她没办法。”国原一脸苦笑。 蒙荻与柳下跖面面相觑,见国原无奈的眼神看过来,柳下跖如遭蛇咬一般跳起,口中大喊道:“不行,我堂堂大丈夫,岂可与弱女子交手!” 第六十九章 国公子,可有酒? 此时民风开放,齐国女子习剑并不罕见,因为先天体力弱势,往往走是轻灵飘逸的路子,实战多半不行,因此没有人会认为柳下跖是不敢应战。 国原担心柳下跖大意,正色道:“荆兄可别小看了舍妹,往年武决勇士,败在她手下的并不少。” 哪里会小看啊,自从被素儿蹂躏之后,柳下跖一看女子拿剑就心里发毛,忙连连摆手说:“我认输,认输。” 国原的小妹以为是敷衍之语,脸色转冷,按住剑柄行了一礼道:“紫苏向先生请教。”随即,剑尖轻轻刺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紫苏这一剑似刺非刺,似削非削,剑尖吞吐不定,一派高手风范,但落在蒙荻眼里,便知道对柳下跖构不成麻烦。 柳下跖躲过几剑后,心中有数,开始起了逗弄之心,口中大呼小叫,极力腾挪跳跃,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的避开。 起初国原还有些纳闷,什么时候妹妹剑术又有长进,时间一长,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是逗着玩呢,苦笑叹气不已,但愿妹妹能知难而退。 紫苏恼恨眼前的对手一边躲避,一边还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毫无正形,无奈对手看上去狼狈,却总能刚好躲过攻击,只气的咬牙,手中的剑一阵紧过一阵。 “紫苏姑娘,做平手如何”柳下跖逐渐感觉有些无趣,建议道,国原也在一旁帮腔。 紫苏闭口不言,仍旧不依不饶,手中宝剑却有些迟滞,额头已是微见香汗。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国原转头一望,急忙拉着蒙荻迎了上去,对着当先一人口称:“父亲大人。” 这位便是齐国两大正卿之一的国夏蒙荻也随同施礼。 国夏点点头,看向仍在争斗的两人,哼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荆兄,快来见过国夏大人。”蒙荻唤道。 柳下跖也戏耍的够了,又不好真下重手,正想找个机会摆脱紫苏的纠缠,见状趁机跳出圈子,学着蒙荻上前施礼。 国原正待开口介绍,只听嗤的一声,剑尖从柳下跖胸前冒出。 “嗷”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柳下跖抽剑转身,猛然劈下。 剑尖蓦然停在紫苏鼻端,却再也劈不下去,只见紫苏头发散乱,目光呆滞,似乎吓呆了一般站在那里。 柳下跖自嘲一笑,嘴里嘟嚷着:“想不到死于女子之手。”便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手中长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蒙荻一手持剑指着国原,一手扶住柳下跖,低头查看伤口,幸好紫苏所用宝剑极薄极狭,刺透身体后出血并不多,若没有伤到要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还不快找医者过来!”蒙荻对着手足无措的国原沉声喝道。 “保护小姐。”此时护卫才反应过来,纷纷拥上将紫苏隔开,国夏大步走近,关切的上下仔细审视,见女儿并无受到伤害,放下心来,挥手喝道:“拿下,生死不论。” “父亲!”国原回国神来,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求情道:“寒兄和荆兄是我邀请的客人,请父亲开恩。” “哼,惊吓到我的女儿,罪无可赦。”国夏怜惜看着神情恍惚的紫苏,冷声说道。 “堂堂国氏,竟如此视人生命如同草芥吗”蒙荻忍无可忍,纵声大喝。 国夏闻声望了过来,皱了皱眉,刚才国原尚未来得及介绍,不知到此人是什么来路。但在齐国,不管是什么身份,敢当面顶撞自己,简直是找死。 “父亲,刚才之事完全是个意外,荆兄绝无伤害小妹之心。”国原再次哀求。 紫苏目光渐转清明,轻轻拉了下国夏的衣袖,低声说道:“是女儿逼他交手,怪不得此人。” 国夏目光转柔,宠溺的抚着女儿发丝,点点头,吩咐侍女将紫苏送回去休息,转身对国原说道:“既然你妹妹无恙,此事就交你自行处理。” “父亲”紫苏不敢看向柳下跖,低声说道:“此人无辜受伤,女儿心中不安,可否留下来帮助救治。” “这是医者的事,你能帮什么忙”国夏一瞪边上的侍女:“还不快扶小姐回去!” 又冷冷看向仍手持长剑的蒙荻,跟闻讯赶来的护卫统领说道:“若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不可让公子受到丝毫伤害。”说罢匆匆而去。 他此次连夜从军中赶回,是为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没空再耗费时间。 国原一向慑于父亲的威严,此时见父亲和妹妹离去,才松了一口气,忙令人请医者来。 国府中有医者,自有护卫前去通知,携带药囊赶来一看,倒吸一口气,苦着脸说道:“剑身透体,非药石能治。” “此时看似失血不多,是因为剑身堵住了伤口,一旦拔剑,立亡,可若不拔剑,又无法治疗。”医者摇头叹息,“趁现在还清醒,准备后事。”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蒙荻失望问道,前世汉军重视医术,自己在军中见惯了起死回生,柳下跖眼下仍然清醒,出血也不多,应是没有伤到要害,这种程度的剑伤并非无救。 “寒兄,我府中的医者是齐国最好的,若他说不可治,便是宫中御医来了也没办法。”国原黯然道:“此事是我对不住荆兄。” 转身向柳下跖一拜,言语之间极为愧疚。 蒙荻也无奈,此事原本怪不得国原,难道非要他的妹妹抵命想想也知道绝无可能。 柳下跖豪放一笑,“国公子为何婆婆妈妈,大丈夫当死于剑下,可免了老死病榻之苦。”说话间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不已。 一旁苦苦思索的医者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公子,此人或许有救!” “快说!”国原和蒙荻齐齐出声。 “此人尚能说话,可见未伤脏腑,而且失血不多,我虽然不能治,若是能请来神医扁鹊,或许有办法。” “扁鹊!” “正是,其名为秦越人,能生白骨救死人,被尊称为上古神医扁鹊转世,若能坚持到扁鹊前来,兴许真能救治。” 蒙荻思绪翻滚,扁鹊之名早就耳熟能详,当时在随国就是借用他的望闻问切之术忽悠大巫左舍,急忙问道:“神医现在何处” “听闻他云游至齐国,正在临淄附近行医。” 众人闻言大为振奋,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伤势,这种事国府的医者自是驾轻就熟,指挥护卫将柳下跖抬至静室,在伤口处撒上药粉止血。 神情古怪的望着仍露在胸前的剑尖,柳下跖有些哭笑不得,要是这扁鹊一日不来,自己便一日被剑穿着忽然想起在野外打了猎物也是这般串起来烤炙,不禁食指大动,扭扭捏捏的问道:“国公子,可有酒” 第七十章 一笔大生意 国原亲自去寻扁鹊,说来也是运气,刚巧扁鹊正要入城,在城门口遇上了。 听说有重伤之人,扁鹊顾不得劳累,随同国原入府诊治。 柳下跖正百无聊赖的卧在病榻上,一半身子露在外面,用木板固定。没办法,不能碰到长剑,当然也没有人真的给他喝酒。 扁鹊仔细的观察之后,点点头说道:“可以一试。” 与其他医者不同,扁鹊在医术方面几乎无所不通,行医时“随俗为变”,曾为“耳目痹医”,“小儿医”,甚至是“带下医”,即治妇女病。 治疗外伤更有一项绝技,金针止血,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数枚金针,手指轻弹,瞬间布满柳下跖的背部,然后缓缓拔出宝剑,果然不见鲜血涌出。 扁鹊松了口气,至此这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就看恢复如何,以柳下跖强健的体魄,估计比较乐观。 连续几天都未见国原,蒙荻暗暗奇怪,莫非国府发生了什么事 紫苏倒是天天都在,说来也好笑,被柳下跖用剑一吓后,性子突然变得温婉,每天都带着瓜果点心过来看望。 柳下跖为寇多年,没那么多礼节规矩,随意的呼来喝去,偏偏紫苏就吃这一套,越发乖巧起来。 蒙荻算是看出来了,紫苏这么殷勤,怕不仅仅心怀歉意这么简单,不过这样也好,柳下跖虽然强健,真要恢复还需不少时日,有紫苏在一旁照顾,自己可以放心离去。 国府确实有事发生,国夏匆忙赶回临淄,是因为有了《司马法》的消息。 “你是说,发现了王氏踪迹” “回大人,王氏曾在琅琊邑一处渔村出现。” “你可看清楚了” “绝无看错,小人当年为大人驾车,与王氏有过照面,虽事隔多年,仍能一眼认出。”一名御者打扮的下人在下首肯定的说道。 “王氏”国原摸不着头脑,父亲匆匆回来莫非是为了此人 “王氏就是田穰苴身边的老者。”国夏瞥了儿子一眼,轻描淡写说道。 “大司马的侍从!大司马不是已经……难道……”国原震惊出声,看着父亲冰冷的双眼,生生将下面的话噎了回去。 他心中已是巨浪翻滚,田穰苴是齐国的英雄,正值壮年而亡,世人多有猜测,大多隐隐指向国、高二族。此时听父亲再度提起,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传言是真的 “田穰苴不是我杀的,害他的另有其人。”国夏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田穰苴大败晋国燕国的事迹极为崇拜,若不说清,反为不美。 国原松了一口气,又疑惑的说道:“那位王伯我也见过,不过是大司马身边一个仆人,听说大司马身死之日不知去向,父亲为何对此人有兴趣” “一个仆人”国夏冷冷一哼,“此人技击之术极为高明,晋国兵败之后,多次遣人暗杀,都被此人一一化解,若不是为父早派耳目盯着,只怕也跟你一样以为是个昏聩的老仆。” 国原知道父亲对田穰苴出任齐国大司马颇为忌惮,一直暗中使绊子,自己多次苦劝,挨了不少训斥。所谓派耳目盯着,未必没有找机会下手的念头,只是自己身为人子,忤逆的话却万万说不出口来。 “原儿,为父目标太大,不宜亲去琅琊,此事还须你去处理。”国夏盯着儿子说道。 “处理什么”国原有些慌张。 “公子,田穰苴当年着有一册兵书,名为《司马法》,死后不知去向,主公是想让公子前去寻找。” 原来不是杀人,国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并非迂腐之人,只是下意识的不想与田穰苴作对。 “你现在就出发,对外就说是去处理盐田事务,切记此事绝不可泄漏半分。” “现在就走荆兄那边……” “我自会派人照料。”国夏挥挥手让儿子和御者下去准备。沉思了一会,招手唤过身边的心腹,“你随原儿前去,事成之后,相关人等一律……”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诺。” 随着烛光明灭,国夏的脸上阴晴不定,此事他连高张也未告知,倒不是信不过,而是觉得最近高张似乎有些过于信任田乞了。 田氏……国夏斟酌不定,当年在田穰苴一事上到底是真心讨好,还是另有所图,他一直难以判断,只是隐隐的觉得田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蒙荻前来告辞的时候,国原早在百里之外了。 处理盐田事务这么着急,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蒙荻有些纳闷,毕竟是国氏家事,不好多问,留在国府数天,挂念商队情况,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夫君,田常找你好几回了。”刚到客栈,素儿就迎了出来,柳下跖受伤之事早就派人告知,因此对蒙荻留在国府并不意外。 一个个都这么心急蒙荻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正说话间,门外有人来报,田常来访。 “寒兄,可让我好找!”还没进门,田常便大声嚷道。 “田公子太心急了,鲁国虽近,一去一回,总要些时日。” 田常摆摆手,“今日不谈此事。” “哦,那田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有一笔大生意跟寒兄谈。”田常左右看看,迟疑一下说道:“可否到密室详谈” 到了密室,田常反而沉稳下来,手指轻敲案几,不知在思考什么。 “田公子,不知是什么大生意,搞的这般神秘。” 田常并不回答,反问道:“寒兄的商队还在客栈。” “当然。” “寒兄的手下,个个都是青壮,孔武有力,又携带兵刃,应该不是普通的商队” 蒙荻脸色一变,冷声说道:“田公子是来调查我” “寒兄千万别误会,商队行走四方,若没有武力,又怎么对付盗匪。” “田公子到底想说什么”蒙荻眯起了双眼。 “咳咳,是这样,我有个对头,抢走了一批货物,想借重商队的力量夺回来。” 第七十一章 黄雀在后 “田公子说笑了,田氏是齐国大族,什么对头解决不了,还需要我这小小的商队。” “田氏不便出面。” “哦,难道田氏也得罪不起”蒙荻玩味的说道:“莫非是国、高两家” “当然不是。”田常尴尬笑笑,“寒兄放心,不过是一伙没有根基的贼寇。” “田公子还请回,我们是来行商的,不是打手。”蒙荻起身送客。田常说话不尽不实,说不定还涉及到几大家族的利益之争,蒙荻可不想趟这滩浑水。 “千亩盐田。”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支撑起一个小家族了。蒙荻想了想,摇摇头。 “两千亩。” 蒙荻仍是摇头,向门外走去。 “慢,再加一条前往燕国的商路。”田常猛的喊道。 蒙荻脚步一顿,转身冷冷看着田常,一字一句说道:“田公子还知道什么”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田常暗暗侥幸,蒙荻刚到临淄的时候,曾向客栈掌柜打听燕国的消息,他得知此事后,原本也没放在心上,此时灵光一闪突然喊了出来。 感受到蒙荻的杀机,田常有些不解,想去燕国做生意有什么好隐瞒的,近年来燕国与齐国不和,边境早已封锁,只有几个大家族各自掌握着隐秘的通道可用。 越是封锁,利润便越大,许多有实力的商队千方百计的打探这些商路,田常以为蒙荻也是这类胃口庞大之人。 见蒙荻的神情不像开玩笑,田常急忙解释。 原来如此,蒙荻明白自己反应过度了。 这个条件实在无法拒绝,来到齐国之后,蒙荻才知道想去燕国贩马并不简单。两国关系缓和的时候,自是来往无碍,一旦敌对起来,别说运马,便是安全回来都成问题。 “这是田公子的意思,还是田氏家主的意思”蒙荻目光炯炯,这么大的代价,绝非区区一个嫡子能做的了主。 “这是我的私事,与田氏无关。”田常一口咬定。 信你才怪,蒙荻轻哼一声,越发明白此事必定牵扯甚大,所以只能以田常个人名义找自己这个与齐国势力无关之人办理。 “好,那伙人现在何处,何时动手”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见蒙荻又有暴走的迹象,田常急忙继续说道:“应该在琅琊一带,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告诉寒兄细节。” 琅琊那不是到了海边了从临淄过去尚有数百里地。 顾不了这么多了,为了这条商路,蒙荻准备赌上一把,即使是个陷阱,自认也有脱身的把握。 “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有向导随行。” 次日,天蒙蒙亮,田常在城墙上目送商队离去。 “这支商队不简单,行动之间进退有据。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军队伪装的。”不知何时,身后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缓缓说道。 “父亲,若是他们得手,真的要将商路交出去” “不管是否得手,商路都要交给他们。” “这又为何”田常诧异回头。 “因为商路就是他们葬生之处。” “只是父亲为何要对国公子下手”田常还是不解。 “因为《司马法》。” “《司马法》”田常心中一动,“莫非是大司马田穰苴所着” “正是,我在国府中藏有暗线,得知国夏匆匆赶回临淄,是得到了此书的消息。国夏身为正卿,不可轻动,必派其子前去。” “怪不得父亲一听说国原要去琅琊巡视盐田,便知其中有诈。” “哼,国夏以为天下人都是蠢货,堂堂国氏大公子跑去海边巡视盐田,也亏他能找出这么一个借口来。”田乞冷笑。 素儿遥遥望着城墙,不无担忧,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对本家极为冷淡,曾说过不可信任之语。 夫君是个性情中人,若是爱屋及乌,过于相信田常,万一吃了大亏,可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蒙荻看出素儿心中所想,轻轻握住柔夷,示意放心,自己这五百精锐,除非齐国调大军围剿,区区一些家族私兵,完全不在话下。 “素儿,我总觉得此次之事跟你父亲有关。” 素儿疑惑的看着蒙荻。 “你不是说岳父出仕前隐居在琅琊吗”其实蒙荻心中另有所想,田穰苴是因兵书《司马法》流传后世出名,往日旁敲侧击发现素儿并不知道此书的下落,只是隐约记得父亲罢官之后一直闭门着书,国君还专门赐下上好的竹简木牍,去世之后却不见了踪迹。 当时素儿年幼,突遭巨变,也无心寻找,所以蒙荻估计十有八九是落入了料理后事的田氏手中。 但此次田氏行事诡秘,又与田穰苴隐居之地有关,让他产生了一丝联想,但此事关系到自己重生的隐秘,却不好跟素儿解释。 “至少,我们可以去看看岳父隐居的故址,也好凭吊一番。” 素儿眼波流动,低低的应了一声。 国原此时已经到了琅琊。 琅琊虽非小城,与临淄一比却差了不止一筹半筹,看着低矮的城墙,以及风中传来隐约的腥臭味,国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因为此地盐田众多,势力也交错复杂,城守是田氏远支,听说国氏嫡长子到来,急忙出城迎接。 得知国原来此巡视盐田,城守口中称赞,心中暗暗寻思,莫非是在家族中不得势了,被打发到偏远之地来。 不管得不得势,都不是自己惹的起的,城守大献殷勤,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还是得伺候好,免得一不开心回去告状,自己绝对扛不住。 “田城守。”国原看着堂中的庸脂俗粉,殊无兴致,打断了城守滔滔不绝的恭维,不客气的说道:“明日一早还要去看盐田,早些安歇。” “真要……去看盐田”城守结结巴巴,这位国公子抽什么筋,盐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做做样子么,还真当回事了。 国原心中不耐,站起来自顾离去。 留下城主愣愣站在那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城主,本家派人传信。”心腹过来禀报。 “人呢” “就在堂外。” “赶走赶走。”城主一脸不耐烦。 “赶走” 城主眼睛一瞪,气势十足的喝道:“这个家主是个没出息的,只知道讨好国、高两族,却整天欺压旁支。听他的,我还不如自己伺候好国氏公子。” “可家主若怪罪下来。” “怪罪什么从现在开始,本家是本家,旁支是旁支,若再有人来,全部逐出琅琊!” 似乎很满意自己豪气凌云的样子,咳了一声吩咐道:“上酒上菜,本城守代国公子享用。” 第七十二章 低调进城 在旁人眼里这位国公子可谓恪尽职守,冒着烈日走遍了琅琊邑周边大大小小的盐田,又亲自到每个村落察看。 “到底有没有看错”国原铁青着脸,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御者。 “没有看错,真的,绝对没有看错。” “那为何村民毫无印象” 国原一来,就直奔御者所说的村子,里里外外筛了个遍,毫无所获。又扩大了搜索范围,几日下来,人困马乏,嘴角都起了燎泡,一气之下,忍不住迁怒始作俑者,将御者吊起来狠狠鞭打了一顿。 “也许是,也许是这个村子经过的人多,村民没有留意。” 这倒确有可能,国原叹了口气,村子在来往交通要道上,许多渔民都在此交换鱼获和杂物,私盐贩子也常常出现,差不多是个小集市了。 他心中烦闷,御者更是觉得冤枉,上次跟随管家来收盐,在这个村子歇脚,凑巧看到王氏经过,当时并未认出,只觉得眼熟,回去后才猛然想起。 于是随口就跟管家提了提,没想到管家神情紧张,盐也不收了,直接带着他返回临淄,还让人将自己看管起来,不许见外人。 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御者,在府中地位不低,现在却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肠子都悔青了,好端端多什么嘴,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动弹,他只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回城!”国原无计可施,只能暂时先回琅琊。 “这里便是琅琊邑么”看着歪歪扭扭的城墙和简陋的城门,蒙荻有些失望,听说齐国大半财富出自东海,琅琊作为东海大邑,实在过于寒碜了。 “大人,这里的城主也是田氏族人,公子已经安排妥当,我们进城即可。”国原所派的向导上前说道。 蒙荻点点头,自己也不知国原葫芦里卖什么药,一切暂听安排便是。 “咚咚咚”城墙上响起了鼓声,蒙荻久经战阵,听出这是出击的信号。 果然城门大开,冲出数百守军,摆开阵势。 “且慢!”向导急忙拦住蒙荻,“领兵的将军我认识。” 说着,奔出队列,跑到阵前,大声唤道:“田将军,我有事禀报。” “你是何人”守将放他过来,装作不认识,冷冷看着。 “田将军,我是田公子的手下。”向导无奈,自好自己介绍,在田氏,能称公子的只有田常一人,因此不会引起误解。 守将指指他的身后问道:“这些都是田氏族人” “是外地的商队,田公子的朋友。” “哼哼,这里又不是临淄,商队来做什么莫非是贩卖私盐的” “不是不是”向导连连摆手,靠近了点小声说道:“商队另有要事,田公子曾派人告知城守大人,将军回去一问便知。” “不必了,来人,将这些盐贩子通通拿下。” “将军不可自误,坏了公子大事!”向导大急,上前阻拦。 “聒噪!拿下!”守将呵斥一声,早有甲士上前一把摁倒,捆了起来。 守将乜斜着眼睛,嘲笑道:“跟上次来的正好作伴,城守大人说了,今后本家是本家,旁支是旁支,凡是来啰嗦的田氏族人,一概赶去晒盐。” 这也叫安排妥当蒙荻看着向导被捆,啼笑皆非。 守将带着甲士逼近,口中喝道:“你等聚众前来,非奸即盗,立刻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这倒没有乱按罪名,琅琊的盐田都归各个家族所有,家族之外的人前来,大多不是偷盐便是抢盐。 这里地处齐国南方,临近莒国,吴国沿海路过来也很方便,所以守军实力不弱,主要任务就是保护盐田。 不过像这样数百人大摇大摆进城,又有田氏带路,要说来偷盐抢盐,守将自己就不相信,扣上个帽子,无非就是想敲诈些财物。 “你这位族兄看起来挺精明,办事可真不靠谱。”蒙荻对素儿苦笑,区区守军自不放在心上,问题是自己又不是真来抢盐的。 守将见无人理会,发了狠,驱赶战车冲杀过来,琅琊总共也只有两乘战车,另一乘城主亲自使用。 按照守将的经验,只要战车一冲,不管什么悍匪都只有四散溃逃的结局,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派士卒拿下后,要么有人来赎,要么充作晒盐的苦力——几个家族正找城主诉苦,说人手缺的厉害。 “不知死活!”蒙荻皱皱眉,搭箭射去,战车是双马的轻型战车,几箭过后,马辔缰绳齐齐断裂,战马突觉身上一轻,长嘶一声欢快跑开,守将和御者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便被巨大的惯性抛飞,恰好落在蒙荻等人身前。 士卒不知所措,都停下了脚步。 “这位是田将军,看来你的战车不甚牢固啊。”蒙荻蹲下来,温和的说道。 “你杀了我,城主大人会为我报仇!”守将大腿摔断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尤自不肯服软。 蒙荻那弓戳了戳他的腿部,响起了大声惨叫,惨叫过后,仍是向周边的士卒大喊:“不准放走一个,城主大人马上就到!” 这倒有些麻烦了,按国原的要求低调入城已是不可能,蒙荻准备暂时退去,再做打算。 这是侧面过来一群人,当先一乘战车上有人遥遥喊道:“莫非是寒兄”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蒙荻凝神望去,他目力甚强,一眼便看清正是国原。 车驾加速接近,国原发现没有看错,高兴的喊道:“寒兄,果真是你,你怎会在此” “国公子,你怎会在此” 两人同时出口相问,一怔之下,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守将认出国原,大声呼救:“国公子,他们是来抢盐的贼寇!” “放肆!寒兄乃是正经商人,怎么会是贼寇!”国原一边训斥,一边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蒙荻。 蒙荻摇摇头,表示不知怎么回事。 国原脸一板,正准备让士卒退下,城门处又冲出一乘战车,后面跟着大批士卒,城主站在车上,手持长戟,气势汹汹大喊:“谁敢伤我田家的人!” 第七十三章 国公子被掳走了! “田城主好大的威风!”国原冷冷说道。 “国公子!”城主惊疑不定,边上有人上来告知情况。 稍一说明,城主就明白了,自己这个族弟想捞些油水,结果踢到了铁板上。 此人有田氏带路,又结识国氏公子,不是一般商人,这个亏是白吃了。他心中明白,日前刚刚反了田氏本家,国氏可万万不能再得罪了。 狠狠瞪了族弟一眼,急忙下车小跑到国原身前,谄媚笑道:“国公子,误会,误会。” “误会我怎么看着像是要劫掠寒兄的商队” “不敢不敢!”城主连连摆手,这个罪名可不小,见国原不置可否的样子,猛然醒悟,转身向蒙荻连连拱手,口称“寒兄恕罪,只要揭过此事,田某自有重礼赔谢。” 蒙荻还没到仗势欺人的地步,淡然点头,说道:“既然是误会,此事就此作罢。” 城主见蒙荻如此上道,连连赞叹,又殷勤请两人入城,姿态放得极低,一路谈笑风生,俨然老朋友一般,蒙荻暗暗感叹,这城主也是个人才,左右逢源之术真是非同凡响。 国原意外遇见蒙荻,心中高兴,不再推辞城主的宴请,宾主欢聚一堂。 “想不到寒兄也做食盐生意。”席间国原好奇的问道,一般商队最多在临淄采购,很少直接到海边来。 “寒某从未见过盐田,心中颇为好奇,故前来一睹壮观。”蒙荻笑笑。 “哪有什么壮观可言,这几日眼中所见,都是盐民风吹日晒,艰苦求生而已。”国原似是有些感慨。 城主在一边连连点头,大声恭维国原关心民间疾苦,爱惜百姓,心中当然丝毫不以为然,没有这些贱民日夜辛劳,你国氏靠什么享用富贵 “原来国公子匆匆赶来,是为了体察民情。”蒙荻摇晃着酒樽,玩味的说道。 “那倒不是。”国原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是来寻一样东西。” “公子!”他父亲派来的心腹急忙出声打断。 “咳咳。”国原发现失言,借咳嗽掩饰,又兴致勃勃的邀请蒙荻明日一起到海边游览。 既然国原不肯细说,自然无人继续打探,国氏这么大的家族,怎么没有一些隐秘之事。 至于蒙荻所说因为好奇前来,也无人相信,以为是推脱之言。商人逐利,多半是觉得直接到盐田采购会比较便宜,多赚一些罢了。 愚蠢!城主心中暗暗好笑,琅琊的盐田都归各家族所有,早就约定只能运到临淄出售,等过几天碰了壁,就知道错在哪里了。 深夜,宴席早已结束,蒙荻立在窗前凝视着皎洁的月亮。 “夫君,为何会如此巧合,国公子也在琅琊”素儿端着醒酒汤走进房间。 “是啊,恐怕不是巧合。”从席间所得的消息,以及田常遮遮掩掩的情形看,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国原了。 “素儿,打听岳父隐居旧址之事要暂时缓上一缓了。” “一切但凭夫君做主。”素儿轻轻地偎依过来,两人拥在一起,静静的看着窗外。 次日一早,国原便来邀请,一行人向海边而去。 蒙荻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大海,看着辽阔的海面水天一色,惊叹不已。 “这就是盐田了。”城主自告奋勇当了向导。 举目望去,海滩上遍布无数大大小小石槽,衣衫褴褛的盐工在周边忙碌。 食盐是齐国最主要的资源,其实诸侯中产盐不是齐国所独有的,吴、越、燕等国靠海,自不必说,秦国、晋国也有盐井、盐湖可采盐。 但奇怪地是,只有齐国的海水,所制之盐产量又高,质量又好,一直是各国走俏之物。 “采盐最麻烦的便是煮盐。”城主介绍道。 经过解释,蒙荻才明白,所谓煮盐,并非直接用海水煮。 盐工先是挖好槽道,将海水引入盐田,经过风吹日晒,盐田会渗出卤水,沿着底部的沟槽收集一处,再倒入石槽中积薪煮之,就可以得到食盐了。 “说来简单,实则盐田产量极低,每一粒盐都要耗费无数工夫,才能获得。”国原深有感慨。 “公子,主公吩咐的事还未完成。”国夏的心腹忍不住上前提醒。 这……国原对蒙荻歉意笑笑,让城主继续带着游览,一行人沿着海滩离去。 这一走,就是数天,蒙荻在琅琊呆的有些不耐烦起来,城主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颇为疏远,田氏的向导放回之后,星夜赶回临淄去了,原先田常所说的自有人前来联系,看来是等不到了。 田穰苴一事颇有些不明不白,蒙荻不敢贸然在城里打听,左右无事,便想着干脆到乡间寻访一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这时护卫禀报,有故人来访。 故人这里会有什么故人 一名遮的严严实实的男子走进来,斗笠一掀,不是田常是谁 “寒兄,实在抱歉,出了点纰漏。” “田公子,这个玩笑开的可不小,你若再不来,莫非真让我在这里学煮盐” “唉”田常叹了口气,“这里的城主是田氏旁支,不知为何突然叛出本家,原先托他照应寒兄,现在是弄巧成拙了。” “这是你们田氏的家事,与我无关。既然田公子亲自前来,先前议定之事是否可以进行了” “城门口一闹,声势太大,此事只能作罢。” “作罢田公子说的轻巧,那商路呢”蒙荻一怔。 “寒兄放心,答应之事怎可反悔,我这就带寒兄前去。” “田公子如此大方”蒙荻狐疑的盯着田常,商路的价值他是知道的。 “怎么说也让寒兄奔波了数百里,这是应得的。”田常信誓旦旦拍着胸脯。 这样啊,蒙荻沉吟起来,按说商路已得,再留此处没有任何意义,但此事似乎牵涉到素儿的父亲,若一走了之,难免心中不安。 正迟疑间,门口一阵喧哗,城主粗壮的嗓子大喊:“寒兄,寒兄可在” 走出门外,见城主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边跑边喊:“寒兄,出事了,国公子被掳走了!” 第七十四章 此处可是鹰嘴崖? 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城主兀自不信,国公子随行护卫百余人,都是精锐,谁有这么大能耐不声不响把人掳走。 待到得知国原去的地方是鹰嘴崖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暗道完了。 鹰嘴崖地方偏僻,自古就有海贼出没,后来曾经销声匿迹多年,不知为何近年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落入海贼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重金赎回,想到蒙荻深得国原看重,应有不凡之处,便急急忙忙赶来商议。 “国公子为何会去哪里”听说鹰嘴崖既无盐田,又无秀丽风光,本来就是人迹罕至之处,蒙荻有些奇怪。 “公子仰慕大司马功绩,特去故居凭吊。” 答话的是随行看管战车的仆从,幸亏道路崎岖,车驾难行,国原留了数人在山下,否则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田穰苴!”城主脱口而出,脸色更加难看了。 大司马田穰苴在琅琊是个忌讳的话题,得势的时候,城主专门派人修葺照料旧居,凡田氏子弟均以此为荣。后来传闻忽然暴毙,旧居来了不少黑衣蒙面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前去凭吊的也常不明不白失踪。 城主知道其中厉害,不敢过问,久而久之,旧居就荒废下来, “大司马的故居在鹰嘴崖” “那倒不是,故居后山有一条小径,可通鹰嘴崖。” 蒙荻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见城主仍是六神无主呆着不动,奇怪问道:“为何不赶紧派人剿灭海贼听说齐国水师强大,对付区区海贼应该没什么问题” “唉,鹰嘴崖附近暗礁无数,水师大船更本无法靠近。再则事关国公子安危,不可鲁莽行事,只有赎买一途。” “莫非城主是想要我去赎人”蒙荻摸摸下巴。 “正是,按照海贼的规矩,只能苦主一方前去,我们若去了,反为不美。国氏远在临淄,只能麻烦寒兄走一趟了。”城主可怜巴巴的看着蒙荻,在自己地头上出了这等大事,若是出点血把人赎回也就罢了,万一害了国公子的性命,自己也只有陪葬一途了。 因此暂时只能先封锁消息,国氏那里,如今是万万不敢遣人告知。 这……蒙荻沉吟不语,自己原本就打算前去祭拜素儿的父亲,正好顺手为之,但水战非己所长,万一与海贼起了冲突,茫茫大海之上,还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目光瞥见田常不知何时已戴回斗笠,频频点头示意自己答应。 “好。” 见蒙荻答应,城主大喜,连连作揖道:“我府中还薄有财产,不管什么条件,都可答应下来。” 借口还需准备一下,请心急如焚的城主先回府去,回头看着田常说道:“田公子这是何意 “国公子与我相交莫逆,如今有难,怎可袖手旁观。寒兄此去,不妨打听一下,国公子是否有发现大司马的遗物。”田常目光闪动。 “怎么,田公子也仰慕大司马” “大司马是田氏的骄傲,也是我崇拜之人,若有遗物寻得,正好留在族中供奉一二。” “田公子,事到如今,有什么话便直说,若再这般遮遮掩掩,休怪我一拍两散。”还相交莫逆,蒙荻现在对田常的话是一句也不相信,早已烦了总拿商路吊自己的胃口。 “好!”田常犹豫半响,一拍大腿,终于将计划全盘托出。 饶是蒙荻早有预料,也为田常的阴狠暗暗心惊。 目标果然是田穰苴的《司马法》,原来的计划是等国原寻到之后,半路劫杀。后来因为田氏旁支的反叛,导致蒙荻无法顺利入城,还在城门口闹出诺大场面。田氏父子得到消息后,便决定放弃行动,以免最终为国氏察觉。 因此才有田常匆匆赶来,抹除蛛丝马迹。 此时得知国原为海贼所掳,田常发现事有转机,临时决断让蒙荻借赎人的机会寻找《司马法》,他猜测国原很有可能已经得手。 “不管能否找到《司马法》,国公子都不能回来了!” “田公子如此处心积虑,就不怕国氏知道” “一切都是海贼所为。”田常狞笑。 确是好计,但有一个破绽,便是自己。 蒙荻知道,一旦国原身死,国氏追查之下,必然会发现自己一行的可疑之处,而田氏也不会任由了解内幕的人活在世上。 看来所谓商路,就是田氏灭口之处。灭口田氏好大的胃口,蒙荻自有计较。 “寒兄,《司马法》本是田家之物,若能回归家族,田氏上下无不感激,到时候你我联手,垄断燕、鲁的生意,富甲天下也未可知。” 又在画大饼了,蒙荻心中鄙夷,但不管怎么说,总要先去田穰苴故居看看,至少这趟琅琊之行不算白来。 耐着性子,应付几句后,与素儿带上几名机灵的护卫,从城中借来几匹快马,在城主期盼的眼神中出发了。 小半天功夫,便到了地头,故居在山间一处树荫下,墙垣破旧,依稀还有屋舍的模样。 “父亲!”素儿扑到院中淆然泪下。 “你幼年就住在此处” “那时父亲就在院中教我学剑,那棵柏树,便是父亲亲手所栽。” 素儿从未想过,有一日能重回故地,想起幼时父女相依为命,如今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哭声不绝。 蒙荻温言相劝,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屋舍早已倒塌,里里外外一眼便可看清,素儿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怅然伫立,似要找回幼时的记忆。 林中突然人影一闪,蒙荻自幼习箭,目力惊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护卫齐齐冲出,山风阵阵,枝叶摇曳,哪有人影。 被一打岔,两人收拾心情,仔细审视起周边环境。 林边有一小径,斜斜指向远处,两人相视一眼,料想便是通往后山之路。 果然在路中发现不少折断的枝叶与新鲜的压痕,细细察看,与国原所带人数接近。 两人艺高胆大,沿着小径慢慢寻去,不多时,便觉眼前豁然开朗,传来涛声阵阵,原来已走出树林。 远处是一悬崖,有人站在崖边背对着两人负手而立,海风猎猎,只吹得衣襟飞舞。 从背后看去,此人头发花白,年岁已是不小,蒙荻知道必与海贼有关,便上前朗声问道:“敢问老丈,此处可是鹰嘴崖” 第七十五章 鹰下救人 “若是为国氏赎人而来,请回。”老者淡淡说道,目光一直盯着崖下,似在欣赏汹涌的波涛。 “这又是为何”蒙荻大奇,“不许赎人,莫非与国氏有仇” “血海深仇!”老者猛的转过身来,须眉皆白,怒发戟张。 “王伯!”素儿掩口惊呼。 原来此人就是失踪的老仆,蒙荻心念电转,横剑身前,拦住素儿,田穰苴死时此人神秘消失,颇有疑点。 老者忽然深深一拜,开口说道:“小姐,看在主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们,今日之后,主仆之情断绝,你好自为之。” 素儿刚才思念亡父,心神一直有些恍惚,此刻突然听到小时候对自己关怀备至的老仆说出如此绝情之言,激荡之下,摇摇欲坠,被蒙荻一把搂住。 “刚才林中的人是你”蒙荻双目炯炯盯住老者问道。 “是我。”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岳父之死与你有无关系” “岳父果然嫁入国氏。”老者黯然叹息,“女大不中留,主人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伤心。” 又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你国氏做的好事,怎地明知故问!” 蒙荻隐隐觉得不对,此人相貌威武,不像那种噬主小人,开口闭口国氏,难道有什么误会不成 素儿有些清醒过来,急忙开口说道;“王伯,我夫君不是国氏族人,他名为蒙荻,是鲁国大夫。” “此言当真”轮到老者吃惊了。 素儿把往事略略说了一下,老者双目含泪,一把跪倒在地上,哽咽道:“是我错怪了小姐!” 素儿赶紧将老者扶起,心中欢喜,蒙荻在一边也看着高兴。 “小姐带姑爷回来祭拜,主人泉下有知,必定欣慰。”老者似是想起正事,说道:“刚才小姐可是说姑爷是来赎回国氏” 蒙荻点头。 “不可,国、高二氏害了主人性命,今日国氏公子落入我手,正好杀了以慰主人在天之灵。” “王伯,国公子暂不能杀,岳父之死尚有许多疑点。” 田氏的介入让蒙荻对田穰苴之事产生诸多疑问,要搞清来龙去脉,还需从国原处入手。 老者见素儿也点头,心中信了几分,但还是摇摇头,“来不及了,你们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悬崖有一处外挑如鸟喙,上面立了数根木桩,一根木桩上绑着人,远远看去,模糊不清。 “这才是真正的鹰嘴崖,每到正午时分,就是群鹰进食之时。”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鹰唳之声隐隐传来,天边数个黑点已经若隐若现。 “王伯,快把人放下来!” “小姐,来不及了,鹰嘴崖看似不远,没有半个时辰根本上不去。再说主人之死,国氏必逃不了干系,也不算冤枉。”老者恨恨说道。 说话间,天边黑影徒然放大,转眼已来到木桩上方,盘旋鸣叫不已。 一只黑鹰猛地俯冲,又冲天而起,木桩上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好!”沙滩上传来一片叫好声,低头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都是看热闹的海贼。 蒙荻无暇多说,解下射日弓,沉腰坐马,左臂擎弓,右手控弦,屏息静待。 老者被吓一跳,诧异看向素儿,眼中满是不解,百丈开外,人影都有些模糊,岂是弓矢能及 说时迟那是快,又一只黑鹰俯冲而下,已到木桩顶上,眼看就要向人影扑落,猛然一声哀鸣,摇晃坠地。 老者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蒙荻手中嗡嗡作响的空弦。 蒙荻一鼓作气,手中不停,羽箭连珠射出,空中黑鹰接连坠落,剩余几只感受到危险,“啁啁”鸣叫,猛然飞高,又绕着木桩盘旋几周,突然离去。 饶是以蒙荻的神力,如此高强度的开弓,也大感吃不消,右手微微颤抖,额边冒出热汗,素儿怜惜的用衣袖帮他拭去。 “姑爷……当真神勇!”老者半晌才惊叹出声。 因为视野的关系,海滩上众寇并无人能看清射鹰的情形,一阵骚动后,心思灵敏者纷纷往崖上看来。 老者衣袖一挥,喧哗立止,不多时便一一退去。 “姑爷,小姐,请跟我来。”老者恭恭敬敬,这声姑爷叫的真心实意,刚才的箭法已彻底将他折服。 崖下有一天然的石窟,被用作海贼的巢穴,布置粗犷,二人落座后,老者令人去将国原带回。 素儿急不可耐问起父亲中毒之事。 “其中曲折我也不清楚。”老者惭愧说道。 当年素儿醉心剑术,并不清楚其父罢官之后一直在家中撰写兵书,期间时常有不明来历之人觊觎打探。 田穰苴可能隐隐感觉到什么,一日出门回府后,将一册书简交给贴身忠仆王氏,令他离开临淄,不得回来,王氏自是不肯。 “这是军令,你敢不遵!”田穰苴以军法治家,无人敢违,王氏无奈,只得询问如何处理兵书。 “原本此书要献于大王,可如今怕是再难见上大王一面了。此书名为《司马法》,记录了我一生所学,今后可择一明主赠之。”田穰苴黯然叹息。 王氏离开临淄后,无处可去,便回到琅琊故居。他原本是东海一带巨寇,后来被田穰苴收服,跟随在身边,大小头目也都在帐下听令。田穰苴不在军中,这些人也呆不下去,逐渐返回,又集在一处。 田穰苴暴毙的消息传到琅琊,王氏不顾禁令,潜回临淄,一番打探之后,才知道中毒之事,且素儿在料理父亲后事之后,就不知去向。心灰意冷之下回到海边,纠集了往日手下,重操旧业。 “主人在世的时候,从未与人结下私仇,要说凶手,必出于国、高两族。”老者肯定的说道。 蒙荻微微摇头,国、高两族忌惮田氏壮大,屡屡打压是不假,但田穰苴既已被免去大司马之位,按说已无威胁,国、高又何必再下毒手,况且田穰苴心中早有提防,怎会轻易中毒 目前大家都是猜测之言,谁也说服不了谁,老者勉强同意追查之后再下结论。 第七十六章 威猛的王伯 险些丧命于黑鹰之口的国原,在得知自己是由于田穰苴之死才遭此横祸,不由得在心中大骂田乞父子害人不浅。 “国、高两族忌惮田氏壮大屡屡打压是不假,但被免去大司马之位的田穰苴已无威胁,国、高又何必多此一举再下毒手呢田穰苴早有提防却依然中毒,此事必是内贼所为!” 闻言须眉皆白的王伯猛的转过身来,一副怒发戟张的模样。 “老仆本是东海巨寇,后被主人收服跟随左右。主人暴毙的消息刚传到琅琊,老仆便不顾禁令潜回临淄,一番打探后才知晓主人中毒之事。如今你仅凭猜测之言便血口喷人、肆意污蔑,到底是何居心” 蒙荻与素儿相互对视一眼,后者会意开口劝道:“王伯,国公子所言与夫君不谋而合。田常曾多次寻找夫君,以两千亩盐田为诱饵,买夫君出手一次。” 王伯若有所思,“姑爷可知田常要对付的是何人” 在知道王伯与素儿为有主仆之谊后,蒙荻便起了招揽之心,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田常说他有个对头抢走了一批货物,想借重商队力量夺回来。” 王伯冷然一笑,“田氏是齐国大族,什么对头解决不了,还需要小小的商队从旁协助。” 国原有感蒙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然愿意顺水推舟帮衬一二。 “两千亩盐田这么大的代价,绝非区区一个嫡子能做的了主。此事必定牵扯甚大,因此只能以田常的个人名义寻找与齐国势力无关之人办理。” 王伯闻言心有所悟,意味深长地瞥了国原一眼。 “听姑爷所言田常说话不尽不实,说不定还涉及到几大家族的利益之争。我观姑爷的商队不简单,行动之间进退有据,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军队伪装的。” 听到王伯竟然当着国原的面点破蒙荻的身份,不明就里的素儿忍不住掩口惊呼。 “王伯见过我的商队” 蒙荻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暗叫了一声糟糕:就连王伯一介东海巨寇都看出了破绽,田乞岂能看不出来 “田常对我说由于琅琊的田氏远支突然叛出本家,先前议定之事只能作罢,但答应的商路依然照给。无功不受禄,如今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国原目光一凝,“他可告知你是去往何处的商路” 其实诸侯中产盐不是齐国所独有的,但只有齐国海水所制之盐产量高且质量好。食盐因此成为齐国的主要资源,一直都是各国走俏之物, 由于海上天气变幻莫测、风险太大,为了确保运输安全除了海路之外,齐国还专门开辟了几条陆地上的商路用于运盐。 若是田乞以盐运商路相赠,无异于动了几大氏族的利益,国原自然不能装作充耳不闻。 “寒某想去燕国贩马,如今齐、燕两国关系不和,别说运马便是安全回来都成问题。田常以前往燕国的商路相赠,寒某实在是无法拒绝才不得不走一趟。” 蒙荻的后半段话是说给王伯听的,他是田穰苴府上的老人,蒙荻也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的缘故与素儿生出嫌隙来。 “晋国兵败之后曾多次遣人暗杀,都被老仆一一化解。田乞这是对主人的兵书动了觊觎之心,想要拿去奉承高张以作为晋身之本。” 在得知田乞也想除掉王伯夺取《司马法》后,国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田乞父子心生忌惮。 蒙荻此时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田常以前往燕国的商路相赠,倘若自己利用这条商路运马,一旦遭遇意外最后背锅的就只能是燕国。 “田乞想借寒某之手铲除田穰苴的仆人,然后派人假冒燕国贼寇在商路上劫杀我等,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真是精妙绝伦!” 如果一支商队在前往燕国的商路全军覆没,并不会引起太大波澜。然而王伯之前已经言明蒙荻所带领的商队乃是军队伪装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刚才听王伯言明蒙将军所带领的商队乃是军队伪装,不知阁下所率领的是哪国军队” 还没等蒙荻开口,素儿便抢先应答,“我夫君是鲁国大夫,所率领的自然是鲁国军队啦!” 国原听闻鲁国国都曲阜的护城河乃是引洙水而成,夯土和砖石筑成的巍峨城墙上不时有持戈之士来回巡视,乃是中原繁华之地。 由于田乞父子的愚蠢险些为齐国招惹一个潜在敌人,一旦鲁国以此为借口与燕国结盟,想到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国原顿时冷汗直流。 “听闻公山不狃兵败费邑,三桓专鲁而陪臣专三桓的怪异局面因此瓦解,不知可有此事” 阳虎和公山不狃联手驱除季孙斯的心腹仲梁怀,并软禁少主季孙斯夺得家族大权。按照事先约定阳虎掌控朝政,公山不狃经营费邑。 如今国原在齐国都已经知晓公山不狃兵败费邑之事,还对蒙荻出言试探,这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三桓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阳虎这样的家臣就算逞一时之快,仓促之间也难以颠覆三桓专鲁的局面。公山不狃兵败费邑,这就是最好的明证。” 想到自己和素儿在齐国面临的危险局面,蒙荻索性扯起虎皮做大旗,让齐国这几大氏族不敢轻视他这个鲁国大夫。 “蒙将军年纪轻轻就官居大夫一职,不知是拜在三桓哪一家族的门下” 众所周知如今的鲁国要么是三桓的,要么是阳虎这些家臣的,总之不会是鲁侯的。 如果蒙荻以鲁侯为尊,哪怕有王伯这样的田穰苴旧人庇佑,国原也不会为了他去得罪田乞父子。 “阳虎与公山不狃大战,就是为了帮助我夫君攻取费邑,如此说来夫君拜在三桓哪一家族的门下应该已经是不言自明了” 面对素儿的反问国原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蒙荻在鲁国的地位竟然与阳虎不相上下。 现在蒙荻还得到田穰苴后人相助,由此看来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田乞父子,想要夺得《司马法》恐怕都是无望了。 第七十七章 疑团重重 而现在蒙荻则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如果说国原说的是真的,那么田穰苴很有可能并不是死于田氏和高氏之手,再联想到田常的异常举动,他心里面就有了一些猜测。 田穰苴虽然出身于田氏,不过却是旁支,而且还是得到晏婴的举荐,才得到齐王的重用,后来田穰苴位列大司马,权势一时无两,执法甚为严苛。 这也就有了后来国氏,高氏,鲍氏联手向齐王进谗言的局面,这也就导致田穰苴在无奈之下辞去了大司马之位,按理来说到了这种地步,三家已经可以罢手了。 根本就不用再次下毒,而现在田常的行为如此的诡秘,以两千亩的盐田为一诱饵,让蒙荻前来齐国,这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显得颇为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说明田常必定还有其他的谋划,其目的一是为了《司马法》,另外一个就是为了除去王伯,显然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于是蒙荻一皱眉头,转向王伯:“王伯你可能还记得,岳丈中毒之前,跟何人会过面,或者因为何事曾经心有忧虑” 王伯沉思片刻:“并无外人跟主人接触,不过就是处理一些家族事务罢了,当时主人的心情郁郁,常常都是独自一人,心情忧虑,抚琴而歌。”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主人去世之前,田家曾经有人前来拜访。” 虽然说田穰苴也是出生于田氏,但是跟本家的关系并不合,所以王伯的言语之间并没有丝毫的敬意,要不然的话田穰苴也不会判出本家。 国原和蒙荻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同一点。 而此时王伯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姑爷的意思是说,主人是被田氏所害不过主人死后,田氏跟高氏和国氏交恶这可是事实,他们怎么可能对主人下手。” 闻言,国原却是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大族之间以利益为重,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如今田氏不也是为了得到《司马法》献媚于高氏吗” 蒙荻也十分赞同,他皱眉沉思片刻,始终有些疑惑不解。 “如果这件事情跟田氏没有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让寒某前来除掉王伯这里面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疑云重重,难以看清。” 王伯则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将矛头直接对准了田原。 “如果没有实证,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一定要将主人之死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主人在天之灵!” 素儿脸上也是露出了震惊之色,低声询问道。 “夫君,你真的怀疑父亲之死跟田氏有关” 蒙荻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有一些地方想不清楚,就算是田穰苴已经交出了大司马之位,不过在齐国依然是声名显赫,毒死他对于田氏来说,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现在田常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思索片刻之后,蒙荻建议道。 “事到如今,我们在这里多猜无益,既然田常是想要让寒某杀了王伯,到时候我可以带着王伯去见他,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话来。” 说完之后蒙荻看向了王伯,因为这么做的话十分冒险,很有可能一无所获还让王伯,白白丢了性命,所以他等着王伯的回答。 素儿这个时候脸上有些焦急:“此时万万不可,如果那田常包藏祸心,定会布下埋伏,到时候岂不是有去无回我们可以想一些其他的法子,不用如此冒险。” 不过王伯却是考虑之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如果能够查明主人的死因,就算是让我去死,也无不可,不过这地点一定要找个好地方,要是那田常要动武,也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蒙荻点头,对王伯问道:“王伯你对此地最为熟悉,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其实对于安全大可不必担心,那田常打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够如愿。” 随后蒙荻淡然一笑,脸上十分的自信。 “如果说现在我与王伯已经交手,且两败俱伤的话,那么田常就能够尾随而至一箭双雕,不过现如今,寒某和王伯已经相认,如果我们合并一处,那田常未必占优。”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理国原,王伯斜眼看了他一眼。 “现在主人之死还没有搞清楚,国公子不妨就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如果这一次有所发现,证明国氏与我主人之死无关,那么国公子尽可以离开。” 到了这种时候,国原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有些无奈的点头。 “大司马死因成谜,也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希望两位能够查个彻底明白,让我国氏可以摆脱污名,国某感激不尽。” 言谈已罢,王伯就招来几人看管国原,随后带着蒙荻开始寻找地方跟田常接头。 见到素儿也要跟上,蒙荻则是阻拦道:“你留在这里也安全一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能够查明岳丈的死因,那我们这一次就没有白来。” 素儿也知道一旦发生了什么战斗,蒙荻根本就无法顾及自己,更会让他分心,于是就默默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去。 等到了无人之处,王伯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蒙荻。 “姑爷我想听一句实话,刚才你所说怀疑田氏下毒之事,是因为心有怀疑,还是想要让我放过国氏之子” 蒙荻长出了一口气,不答反问:“王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田氏想要让岳丈,重回朝堂,所以有所谋划,但是不为岳丈所纳,其结果又是如何” 王伯的眼睛猛然睁大,他终于想到了蒙荻为什么会怀疑田氏下毒。 在田穰苴退下大司马之位以后,田氏在齐国的势力就开始快速的下降,从而让权于国氏和高氏,这让田氏如何甘心 在这种情况之下,田氏铤而走险未尝没有可能,那田穰苴断然拒绝自然不会为田氏所容。 第七十八章 瞒天过海 蒙荻之所以有这个想法,那就因为四个字,田氏伐齐。 齐国的田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由田乞开始就在齐国实行大斗出小斗进的策略,邀买民心,已经让田氏的威望在民间达到了很高的程度。 这个时候蒙荻也并不想跟田氏交恶,因为一个稳定强大的齐国并不符合他的利益,蒙邑与郓邑相距并不远,一旦齐鲁之间有什么摩擦,蒙邑就要首当其冲了。 就在这个时候,柳下拓匆匆赶来,一抱拳:“主公,抓到了几个在附近窥伺之人。” 不用想这些人,肯定就是田常派来的。 蒙荻看了一眼王伯问道:“王伯,那田常可熟悉你的面貌” 王伯皱眉沉思了一阵,然后说道:“以前倒还认得,现在未必,过了这么多年,老夫的相貌已经多有改变,何况当时老夫不过就是主人身边的一个下人罢了,他未必会在意。” 那这就意味着田常很有可能会认出王伯,蒙荻低头想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他转头对柳下拓吩咐道:“那几个人里面找出来一个跟王伯相貌最接近的,将其枭首,我自有妙用。” 看到王伯有些迷惑不解,蒙荻便解释:“正好抓了几人,我考虑再三,如果此时与田氏正面开战,未必是好事,若拿了头颅过去见田常,说不定他会放松戒备,据实以告。” 而王伯只为找出田穰苴的死因,对于过程并不在乎,于是便头答应。 蒙荻却是皱眉:“不过那田常就算是记不得王伯你的相貌,但是对于你的年纪,想必应该是知晓的,所以还要请王伯你做些事情。” 闻言王伯毫不迟疑:“只要能够查出主人的死因,老奴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言语之间尽是决绝之意,蒙荻听道他这么说,微微点头:“那就请王伯,斩下一些头发,用于迷惑田常之用。” 王伯毫不犹豫的拔出刀来,直接割下一把来问道:“这些可够” 得到消息之后的田常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在他面前,爬附一人正是派去监视蒙荻的属下。 “怎么如此的不小心去了几个人,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 那人连忙说道:“那蒙荻的属下颇为警醒,还不等我们靠近就已经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只剩下了我一人,得知了身份之后,便放我回来说主公你的交代他们已经完成了!” 没想到蒙荻的行动竟然如此的迅捷,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可是没有得到《司马法》回去怎么跟父亲交代 皱眉沉思一阵,田常再次开口:“那国原现在是生是死” “小的不知,那蒙荻只说让小的回来禀告。” “真是废物!”田常不由得狠狠的骂道。 他最担心国原被蒙荻给救了下来,要是这样的话,《司马法》很有可能就会落入国氏之手,到时候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最终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奴仆罢了。 如果现在国原死了,到时候就可以把这笔账,算到蒙荻这些人的头上,那之前的承诺也就不用兑现了,可谓一举两得,无奈属下做事不利,一点确切的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这让田原十分恼恨,不过恼恨归恼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国原是生是死。 于是他考虑了一下之后,有了主意,现在只要让蒙荻离开了鹰嘴崖,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人过去,来个栽赃嫁祸,岂不美哉 “让他们赶到即墨相见。” 那名属下一听这话连忙说道:“主公,那蒙荻请主公到鹰嘴崖见面,说是他还有事。” 有事不用想,肯定是为了搜寻国原,估计也是看中了国氏的势力。 田常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本公子就去会一会他。” 并没有让蒙荻等待多久,几天之后大队的人马出现在了鹰嘴崖,田常端坐在马背之上对着蒙荻拱了拱手:“寒兄,别来无恙,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蒙荻还礼:“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应有之义。” 不过看到对方带来这么多的人马,他的心中就是冷笑一声,如果说真是来交易的话,根本就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显然是田常还有另外的准备。 这时候柳下拓拎着一个脑袋走了过来,往地上一扔,朝着田常的马前滚了过去。 这个人头看起来惨烈无比,脸上还有两道很深的刀口,看起来湿淋淋的,好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般,只能看到花白,颜色已经看得不很清楚了。 因为那头发上面粘了大片的血迹,这让田常皱了一下眉头:“寒兄,这人头已经成了这个模样,如何才能辨认真伪” 蒙荻却是面色平静的说道:“乱战之中,此獠宁死不降,伤了我这边不少人,才将他的人头砍下,田公子带了这许多人马过来,难道是想要毁约不成” 话音刚落,他所带领的五百人,马上就开始结阵,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田常的脸上阴晴不定,就算是动手,他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因为太过敏感,这要是事情传出去,国原也恰好死在了这里,那么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寒兄不必紧张,你可以去齐国打听一下,我田氏的名声如何,毁约这种事情,田氏是不会做的。” 随后他一挥手,一名徒卒过去将人头捡起,捧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头就相当于被毁容了,只能看出依稀的相貌,田常皱眉看了一阵,似乎是跟自己印象中的有些相似,十分嫌弃的摆了摆手,那徒卒就将人头扔在地上。 这让蒙荻也是在心中暗松一口气,随后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只是有其中一部分水匪,见机的快,已经逃上海上了,如果田公子有需要的话,寒某可以在这里继续清剿匪患。” 田常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既然除了匪首,就算交易成功,寒兄跟我一起回城。” 第七十九章 尔虞我诈 酒席宴上,觥筹交错,饮酒至半酣之时。 蒙荻醉眼朦胧的询问:“田公子花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匪首不成” 田常此时考虑的则是国原的下落,于是对这个问题也就随口划回道。 “这个贼首乃是我田氏的心腹大患,不除此贼本公子寝食难安。” “田公子言过其实了,田氏在齐国也是大族,怎么可能对一个盗匪无能为力。” 蒙荻听出来了,这是他的心里话,这就更加证明了之前的猜测,恐怕对田穰苴动手的就是田氏族人,看起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这话问的田常略微一愣,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主要田氏经商,在琅琊也有一些产业,这些人盘踞在这里,让此地的营生运行颇为不顺,所以才寝食难安。” 随后他的话锋一转:“寒兄这一次剿灭水匪,有没有发现国公子的踪迹” 对于田氏来说,在民间的声望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但是齐国权力却是掌控在高国两家手中,而且两家互为守望,田氏根本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如果说这一次能够得到《司马法》,并且将国原留在这里,只要仔细谋划一下,让国氏知道《司马法》落入到了高氏的手中,两家毕生间隙,那么田氏的机会就来了。 既然提到了国原的下落,蒙荻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田常今天带来大队人马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国原,确切来说,是想要确定一下国原是否还活着。 于是蒙荻佯装遗憾的说道:“当时为了预防水匪有所准备,所以寒某就直接带人杀上了鹰嘴崖,可惜并没有发现国公子的踪迹,正要好好寻找一番,没想到田公子就来了。” 听到这话以后田常心中暗喜,没找到自然最好,他带来这么多人手,自然就是为了寻找国原,现在蒙荻没找到,那他也就不着急动手了。 因为他要将国原的尸体和蒙荻这些人都放在一起,再找出《司马法》献给高氏,那么这一次田氏的目的就能够提前达到了。 不过眼下田常还不能着急,因为还不知道《司马法》的下落,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两千亩的盐田地契,拿在了手中,轻轻拍打了几下。 然后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不知道寒兄有没有找到一本书” “田公子说的可是《司马法》倒是从俘虏口中得知过,说是被国公子所得,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好像这一次国公子就是为了此书而来。” 蒙荻一边端着酒杯,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田常,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田常感觉有些头疼,要是这一次被国氏得到了《司马法》,那么田氏就亏大了。 他有些不相信蒙荻的话,不过看对方态度并不像是作伪。 一时之间田常有些犹豫了起来,考虑再三之后终于有了决定。 “寒兄刚刚经历过恶战,不如就在城中休息一段时间,正好也可以将盐田交割了,也省得寒兄对我田氏有所怀疑。” 田常这么说是因为他要请示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感觉自己的谋划没有问题,不过田氏的族长可不是他,而是田乞。 牵涉到齐国大家族之间的斗争,自然是越小心越好,因为一旦失败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族毁人亡。 同时田常也需要时间去寻找国原的下落,他更担心的就是蒙荻将国原给藏了起来,所以要把他留在城中一段时间,要是对方不答应,那就是心中有鬼。 蒙荻则是活动了一下筋骨:“待一段时间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边几百随从,人吃马嚼花费不小,一两天还可以,时间长的话恐怕是支撑不住的。” 贪财之辈!这就是蒙荻给田常留下的印象,这也让田常放心不少,只要有弱点,那就可以被利用,而且从对方的言语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寒兄请放心,你在这里的一切花销全由田氏承担。” “那国公子怎么办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寒某可不想让他白白丢了性命,就算是死也要将他的尸体找到,带回临淄。” “那就不劳寒兄费心了,正好这一次本公子带了颇多人手,必定能够找到国公子。” “难道田公子这一次来也是为了《司马法》”蒙荻脸上似笑非笑的颇有深意。 不等田常开口说话,他继续说道:“如果田公子能够据实以告,并且能够给出足够的价钱,那么寒某也不介意多赚一笔。” 这话让田常意识到了什么,肯定是蒙荻有了什么依仗,所以才敢如此说话,于是就问道:“你想要什么” “现在盐田有了,商道马上也会有了,缺少的就是钱财了,田氏在齐国颇有豪富之名,想必这些钱财对于田氏而言应该是九牛一毛”蒙荻满脸的笑意。 而此时王伯则带着国原,上了一条大船之上,态度不像之前那么狠厉。 “国公子,劳烦你在船上待一段时间,要是我家姑爷回了消息,那公子就可以离开了。” 到了现在国原对王伯没那么担心,反而是刚才在隐蔽之处,远远看到田常带了那么多人马前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说田氏如今表现的规规矩矩,不过当年齐灵公病危,崔杼迎立太子吕光为齐王,就是后来的齐庄公,后崔杼杀齐庄公,又立景公,使得齐国朝局动荡。 在这种情况之下,田乞的父亲田无宇隐忍多年,终于等到崔氏内乱,诛其族,任齐国国相,把握朝政,离现在可没有多长时间,国原可不会认为田氏就会心甘情愿如此下去。 而且现在他刚刚得知田穰苴的死有问题,而且田氏还有嫌疑,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田常一定会杀人灭口。 所以现在跟王伯待在一起反而更加安全,国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公子也不瞒你,这一次就是为了寻找《司马法》,没想到却是被寒兄捷足先登。” 第八十章 改变主意 月色之下,船只随着海浪轻轻起伏。 王伯对于国原的话,只是轻哼一声:“跟老夫说这些有何用还是期望着我家姑爷,能够保你一命。” 忽然见到远方有一个小船行来,有一名渔夫打扮的人登上船来,走到王伯的身边低声说道:“寒公子传来消息,说田常要带人在附近搜查,让我们先避一避。” 回头看了一眼国原,王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吩咐几声大船就开始缓缓前行。 眼看大船行动,国原就猜出来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问道:“可是那田常有了什么动作” 王伯却是不理,直接进入了船舱之中。 琅琊城中。 柳下拓进入房中:“主公,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蒙荻看着窗外的夜色,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既来之则安之,我要想办法从田常的口里套出来话来,搞清楚岳父的死因才好。” 一边的素儿脸上有些担忧之色:“夫君要是为了我父亲的事情,而让众人落入险地切身有些于心不忍。” 听到她这么说,蒙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不用担心这个,只是有件事情我想问明白,如果岳父之死真的跟田氏有关,你希望我怎么做” 素儿的脸上微微变色,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想到了父亲临死之前,让她秘密的离开齐国,再也不要回来。 现在想来,这颇有蹊跷之处,恐怕是父亲知道对他下手的人是谁,所以才会如此嘱咐。 田穰苴宁死都不将实情说出来,素儿怎么可能不明白,无非就是不想田氏陷入内乱之中。 现在被蒙荻这么一问,她犹豫片刻这才说道:“若真是田氏所为,那妾身与他们恩断义绝,但凭夫君做主就好。” 这个回答并不让人意外,田穰苴要是不知情,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逃出齐国,看起来素儿也明白田穰苴的意思。 蒙荻也在考虑其中的得失,田氏的封地在高唐,距离燕国不远,如果想要从田氏的手中拿到商道,那么就需要跟田氏进行合作。 只是素儿作为自己的身边人,蒙荻也不想欺瞒于她,考虑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 “如今齐国田氏势力不弱,为了取得通往燕国的商道,我不得不与田氏合作,主要也是无如今我们的势力太弱,不得不委曲求全,至于将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素儿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从姑蔑城千里迢迢地赶到了蒙邑,一上来就是一场破城大战,自然让她心中也有一些触动。 她很清楚蒙荻想要站住脚,就需要让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才行。 不过素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承诺,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夫君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如今局势纷乱,最重要是为大家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见到素儿如此的深明大义,蒙荻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这个时候素儿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那眼下的事情怎么办如今我们被困在琅琊城中,那田常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就算田常有这个想法,我也会让他改变主意,他们这些人要的就是实际利益,田常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无谓的冒险。”蒙荻很有自信的说道。 如今田氏在齐国的势力很大,唯一对他们有阻碍的就是国高两族把持朝政,现在他已经多少能够猜出来田常的心思了,无非就是想要让田氏更进一步。 但是在蒙荻看来,拿《司马法》前去讨好高氏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在跟田常会面之后,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目前就是等着田常作出选择,到时候就是蒙荻的机会了,他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田穰苴之死跟田氏有关,所以就需要拿到足够的筹码,这样才能跟田氏继续合作。 因为他的目标就是战马,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燕国,但是鲁国又跟燕国不接壤,想要成功开通商道,那么只有跟田氏合作。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蒙邑的位置,其实齐国跟鲁国之间是姻亲之国,不过因为后来鲁国支持公子纠跟公子小白争夺齐王之位,爆发了齐鲁乾时之战,鲁庄公战败。 随后公子小白即位成了大名鼎鼎的齐桓公,于是后来爆发了齐鲁长勺之战,鲁庄公采取曹刿之言,以逸待劳,齐军擂鼓进攻两次,鲁庄公不予应战。 等到第三次时,鲁庄公亲自擂鼓为鲁军助威,大败齐军,鲁军乘胜追击,还杀了齐桓公之子公子雍,缴获军甲钱粮无数。 齐桓公心有不甘,随后联合宋国再次对鲁国发动进攻,鲁国再胜齐军于乘丘,从此以后,齐鲁两国进入了一段相对比较和睦的时期,并且鲁国也派出军队跟随齐桓公争霸天下。 到齐倾公时带兵攻鲁,鲁国求援于晋国,在鞌地再次大败齐军,差一点将齐倾公生擒。 接下来齐鲁之间没有,虽然没有再次爆发大战,但是小规模的摩擦却是依旧不断,虽然说齐国对鲁国的战争一直都没有获得大胜。 从两次齐鲁之战的结局来看,主要就是因为齐国太过轻敌,让鲁国抓到了机会, 不过从实力上而言,齐国要比鲁国强太多,为了自身的安全蒙荻举得还是要跟齐国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才行,至少要给他留下足够的发展时间。 如今现在鲁国内部,三桓势力衰弱幼子掌权,只有孟氏家主仲孙何忌在撑场面,而且阳虎已经是势大难治,如今公山不狃已死,更是无人辖制,鲁国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在这种时候齐国和鲁国之间要是再次爆发大战,其结果恐怕也是难以预料。 既然这样蒙荻就要想尽办法,跟齐国交好,尽量能让蒙邑的损失小一些。 而此时的田常也在房间来回踱步,刚才宴席之间蒙荻的提议,没有当场表态,因为他需要想一想。 第八十一章 互相试探 田常考虑的是如果说《司马法》在蒙荻的手中,那么直接动手便是。 但是现在必须找到国原才成,争取把利益最大化才好。 一时之间他有些难以决断,顿觉心烦意乱。 第二日中午,田常再次宴请蒙荻,几杯酒水下肚之后,他便笑着问道。 “昨日晚间酒宴之时,寒兄所说之话,到底是何意难不成你有什么消息不成” “田公子在回答问题之前,寒某倒是想问一句,田公子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蒙荻把玩着手中的青铜酒爵,目光炯炯的看向了田常。 被这么一问,田常的脸色略有变化,不过不等他开口回话,蒙荻却是继续说道。 “如今田氏在齐国,仅次于国高二族,如果要是想要再进一步,恐怕是很难了,就算是国高二族之间起了什么龌龊,田氏能够趁势而起,也不过就是屈居人下罢了。” 这话让田常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蒙荻竟然看得如此清楚,要是这么说的话,自己准备对他下手的事情,估计对方已经了然于胸了。 他脸上有些尴尬,强笑一声:“寒兄此话何意,如今齐国在国高两相的治理之下,实力蒸蒸日下,我田氏甘附骥尾。” 蒙荻仰头将酒水喝尽,把酒爵丢在桌子之上:“既然田公子这么说,那就当刚才寒某的话没有说过,告辞。” 说完之后他起身要走,田常连忙伸手阻拦:“寒兄留步。” 此时他的心中也是天人交战,心中不由得想到,既然这蒙荻看得如此通透,说不定会有什么良法,要是就此错不过,岂不可惜 而蒙荻脸上这时微微一笑,慢慢转过身来:“田公子还有何见教” 田常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这才伸手一请:“寒兄,刚才还有未尽之言,不如坐下详谈如何如果对我田氏有所帮助,必会重金酬谢。” 回到座位之上,蒙荻脸色却是一变:“今日所言即为田氏,也是为了寒某的性命,当日天公子,以两千亩盐田为代价,请寒某出手,也是因为田公子是另有安排。” 见到田常想要开口辩解,他抬起手来:“田公子不必解释,听说最近齐王对于田氏有所偏爱,这可是个大好机会,田氏怎么舍近求远反而去讨好高氏” 田常的心中一动:“请寒兄示下。” 这态度已经表现的十分恭敬了,蒙荻在心中也暗赞一声,田常如此的能够审时度势,礼下于人,果然有枭雄之姿。 此时他再次开口:“当年国氏,高氏,鲍氏三家联合起来,打击田氏,如今却是国高两族把持朝政,但是鲍氏却被冷落,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听到这话,田常的脸色就是一变,他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寒湛竟然对于齐国的事情如此了解,这份见识十分难得,让他有了招纳之意。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蒙荻躬身一礼:“寒兄果然大才要是能够留在齐国,为我田氏效力的话,我田氏愿意公卿之位待之。” 但是蒙荻却是站起身来直接拒绝道:“不瞒田公子,寒某乃是蒙子属臣,并且曾有誓言,终身侍奉我主,矢志不渝,所以田公子的好意寒某心领了。” 田常的脸色一变:“你说的可是鲁国蒙邑的新主。” 见到蒙荻点头,田常一脸的失望,不过嘴上还是说道:“看起来有时间还要前往鲁国一趟,见一下这位蒙子,居然能让寒兄这样的人甘为属臣,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 而蒙荻则是直言道:“蒙邑之地距离齐国不远,将来要是田氏执掌大权还希望田公子能够照拂一二,临行之前我家主公有言,说田氏将来必掌齐国,寒某也是深以为然。” 一来二去居然又出来了一个蒙子,让田常属实感觉有些意外。 不过这个时候去交好鲍氏,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还能引起国高两族的注意,为田氏带来一些麻烦,不过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思虑再三田常请教道:“这个时候交好鲍氏可不是好时机,不知道寒兄有什么建议” 此时蒙荻却是卖起了关子:“刚才寒某说了,跟田公子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保全我等的性命,所以还请田公子以诚相待。” 这话让田常的脸色微微一红,很明显这是对方早就看穿了他的打算,所以才用这样的话来吊他的胃口,以求一个万全。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田常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了,毕竟现在蒙荻这些人是在琅琊城中,齐国的范围之内,他不用担心什么。 所以他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请寒兄杀那水匪的首领,乃是牵涉到我田氏家中的一些事情,那首领原是我田氏的下人,盗走了《司马法》,经过多年查询才找到了他的下落。” 这话也就是去糊弄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蒙荻怎么可能相信,他一笑:“据寒某所知,那《司马法》乃是田穰苴所留,当时田穰苴贵为大司马,怎么不奋起反击而安居琅琊” 听到这话田常的脸色微微一变,长叹一口气:“大司马是不忍心看到齐国朝局再次陷入动荡之中,所以才会选择隐居在琅琊,也是用心良苦。” 不过蒙荻却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现在可以百之百的确定,对田穰苴动手的就是田氏,因为田常已经告诉了他原因。 那就是田穰苴不愿意让齐国生乱,选择退让,代价就是田氏的权利被人剥夺。 很明显这跟田乞的策略不和,所以再三劝说出下无果,而且还让田穰苴有了戒心,带着族人迁到了琅琊,从而才引来杀身之祸。 既然得到了这个消息,那么下一步就是谋求得到商道。 蒙荻慢慢的喝了一口酒:“原来如此,大司马果真让人敬佩,居然宁愿牺牲家族之利,也要让齐国无忧,真乃国士也。” 田常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扯出来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寒兄,说的不错。” 第八十二章 互惠互利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的气氛略有些尴尬。 此时蒙荻的话锋就是一转。笑了起来:“田公子现在竟然想要重振田氏,那么为什么要在这里逡巡良久呢要知道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引起国氏的猜疑。” 田常闻言脸色一变,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及此事,而且还说的如此严重,心中也是,感觉有些不确定起来,主要也是到现在为止,谈话的节奏都掌控在对方的手中。 蒙荻淡然一笑:“其实田公子现在应该大张旗鼓将国公子失踪的消息宣传开来,以证明心中无私,并且私下汇报高氏说国公子得到了《司马法》,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到这番话以后,田常脸上涌现出了兴奋之色:“好谋划,寒兄果然高智,只是田某有一事不明,那《司马法》现在到底在何处” 这时候蒙荻一脸的为难:“如果昨天田公子能够答应下来的话,寒某直接带人去追,说不定还能将《司马法》给找回来,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水匪给带着,远走高飞了。” 他可不傻,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说《司马法》在自己的手中,给田常一个动手的理由。 闻言田常呆坐良久,懊悔不已,他虽然心中还有所怀疑,不过今天这一番话已经让他对面前的这个寒湛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想要听一听,他后续还有什么谋划。 那蒙邑在田常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弹丸之地,就算是那蒙荻怎么折腾,将来的发展也是极其有限,不说别的,光是阳虎那一关,他就很难过去。 如今三桓势衰,阳虎作为一个家臣一家独大,他怎么可能让鲁国之内多出来一个强敌 现在高氏又想对鲁国用兵,要是有蒙荻作为鲁国内应的话,说不定能够让高氏大败而回,从而在齐国之内的声望一落千丈。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田常心动了,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开口谈及此事。 他考虑了一下之后:“如今高氏想要对鲁国用兵,田某此时可以施以援手,让你家主公能够安然度过这一次兵祸,不知寒兄觉得这诚意够不够” 闻听此言,蒙荻的心中就是一惊,之前在临淄的时候,也听过坊间传闻,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如今从田常的口中得到确认,就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蒙邑刚刚得手,民心不稳,这要是跟齐国大军正面冲突的话,那可不是这一件好事情,这让蒙荻心中多少有些焦急。 考虑一番之后,他站起身来对着田常一拱手:“如此就多谢田公子了,要是此事能成那两千亩盐田之事就此作罢,田公子你看如何” 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那两千亩盐田不过就是一个由头罢了,田氏怎么可能会交给外人,田常自然也很清楚这是对方的自保之道,也算是对他田氏的一种示好。 不过表面上田常还是要推辞一番:“我田氏一向重诺,此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岂不是坏了名声,寒兄莫要再提此事。” 蒙荻心里面跟明镜似的,他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商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此事,要是真的拿了盐田,那也是在齐国之中。 齐国人要是知道这些盐田被鲁国人占了,蒙荻也是保不住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现在田常居然这么说,蒙荻考虑了一下:“既然这样,这两千亩盐田就当是我主送给田氏的礼物,愿今后能够与田氏守望相助。” 不管怎么说蒙荻都把事情给做了,田常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白白拿回盐田。 思虑片刻之后,他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田某就却之不恭了,既然蒙子有如此的盛意,那田氏理当回礼。” 这时候蒙荻则是开口:“不过之前田公子所提商道之事,可否作数。” 至于这个商道就在田家的控制范围之内,如今已经谈好了,两家合作,借给对方商道也算是合则两利,田常还想要借助着蒙邑,给高氏一个惊喜。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此事自然作数,另外我田氏还会奉上一笔钱财作为答谢,请寒兄一并带回鲁国献于蒙子,只是不知道,蒙子麾下人马有多少战力如何” 听到他这么问,蒙荻就知道田常要的是此次齐军大败,好从中牟利,心下了然。 “我家主公麾下人马约有数千,皆是精锐,此前一战拿下费邑,想必田公子也应该有所耳闻,要是田氏有需要的话,我家主公愿意为田氏而战。” 看到田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蒙荻却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今蒙邑最缺的倒不是钱财而是粮食,要是田氏能够提供的话自然最好,另外我家主公兵少,齐军势大,若是能够提前得知齐军动向,那么就能够有所斩获。” 看蒙荻说的如此底气十足,田常心中也是感觉十分的畅快,不过并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而是佯装思虑一番之后,这才说道:“此事田某还要回禀家父,不如寒兄跟我一起返回临淄,一旦有了结果,也方便告知。” 现在总算是达成了一个结果,蒙荻也是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只是一个意向,最终能不能够定下来,还要看田乞的决定。 而且有关燕国商道的事情,他还需要仔细了解一下,于是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随后田常马上改变策略,一边通报各地说国原在鹰嘴崖失踪,一边跟狼牙城之中的守军,一起四处搜寻。 此时的国原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被王伯趁夜放在了距离即墨不远的地方。 国原在即墨根本就没有做停留,得到马匹之后,直接就赶往临淄,他可不相信田常,这个时候在外面待的越久那就越危险。 如今《司马法》已经落到了蒙荻的手中,想要取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要将这件事情尽快通知自己的父亲,做好准备。 第八十三章 返回临淄 齐国都城,临淄。 国夏听完国原的叙述,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对于田氏的作为,他心里面最为清楚。 这时候国原开口问道。 “父亲,田穰苴之死到底是跟谁有关” 沉默片刻之后,国夏这才开口说道。 “严格来说这件事情,跟我国氏有些关系,不过动手的却是他田氏之人,当时田穰苴在军中威望太高,留着他国高两家都会睡不着觉,没想到这个时候田氏主动找上门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这一次那田氏必然是包藏祸心,只是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国原有些想不明白。 “要是如此说来的话,确实有些怪异,按理来说,那田常应该对寒湛动手,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却是相伴回京,难道这其中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 “难不成是寒湛将《司马法》献给了田氏不成” 对于自己儿子的猜测,国原却是觉得未必如此,沉思片刻之后。 “这件事情疑团重重,你也不要乱猜了,接下来只要查其言观其行,便会知道他们做什么打算,既然这一次你是得到那寒湛的帮助才得以脱身,那就明天上门答谢。” 国原马上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上门答谢不过就是一个托词,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寒湛跟田氏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而在田府之中,田乞皱着眉头来回踱步,随后身影一顿,开口说道。 “那个寒湛倒是有几分见识,你的考虑也不错,这样一来不但能够理解国高两家的关系,还能趁着这一次机会,让高张吃个暗亏,并且还得了一个强援,真可谓一箭三雕。” 被自己的父亲夸奖,田常的脸上满是笑容。 不过这个时候田乞却是脸色忽然一变。 “那你觉得像是寒湛这样的大才,不能为我所用,应该怎么处置” 对此田常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马上开口回道。 “如今鲁国三桓已经衰弱不堪,阳虎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家臣,竟然把持鲁国朝政,如今我们可以先跟蒙子交好,到时候可以借助阳虎之手,逼迫蒙子为我田氏效力。” 这时候田乞才缓缓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这个蒙子对,我们还有用,暂且可以留着,只要将来我田氏执掌了齐国国政,到时候这个蒙子要是还不识趣,那就一定要除去。” 随后他走到了地图面前,指着鲁国之地,声音有些振奋的说道。 “如果能够拿下鲁国,那么我齐国就再也无心腹之忧了。” 春秋已过,如今各地诸侯蠢蠢欲动,不断向周边扩张,齐国也是不例外,只是面对鲁国的时候,大战基本上没有赢过,只能慢慢的进行蚕食。 现在鲁国公室衰微,阳虎把持朝政,内部矛盾重重,正是一个进取的好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鲁国的靠山晋国,如今王权旁落,六卿之间相互攻伐,已经有些自顾不暇之势。 可以说现在是对鲁国作战的最好时候,不过对田氏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时候,田乞需要借助这一次机会打击高张,从而为将来田氏崛起埋下伏笔。 田常走到了父亲的身后,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父亲不需要担心太多,只要让蒙荻成长起来,让他们两虎相争,到时候我齐国就会得利,届时我田氏必定能够重掌齐国大权。” 田乞对于自己儿子的话很是赞同,想了一下便说道。 “既然如此,他们提出的条件尽可答应下来,只要他们通过我们的商道,通商燕国,那就等于财源掌握在我田氏的手中,也不怕他们翻出大浪来。” 这所谓的商道是指自高唐出,顺浮陀河支流顺流而下,到沧州之后下船,就到了燕国的地界,距离燕国的下都武阳并不远,也是田氏的重要商道。 因为高唐的位置太好了,水路运输都是极为便利,往西就是晋国,往北就是燕国。 田氏最重要的财源是来自于晋国,毕竟现在晋国才是霸主,相比之下,前往燕国的商道就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 收回目光之后,田乞又对田常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你马上赶去见高张,一定要据实说,有些不知道的事情,你就说是自己猜的就行。” 田常会意,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蒙荻这个时候也在看着地图,不过他看到并不是前往燕国的商道,而是考虑这如何对付这一次齐国的进犯。 齐国大军要是从郓邑出兵,抵达蒙邑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留下的作战空间并不大,蒙荻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骑兵的高机动性。 想要取胜,那就只能出奇招,但问题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获得胜利 骑兵机动性强,这是不假,不过蒙邑之地一马平川,最适合战车作战,骑兵的优势就大打折扣了,想要正面取得胜利,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这时候柳下拓走了进来,行礼说道。 “主公,国公子前来还带着不少的礼物,说是要答谢之前在鹰嘴崖援助之恩。” 蒙荻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看起来这上门道谢是假,打听消息才是真的,也好过去看一下,他要说些什么。” 虽然说现在跟田常谈出了一个结果,不过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不是蒙荻的习惯。 国原一见面,就先行了一礼。 “这一次多谢寒兄援手,要不然的话国某这一次的命就要留在鹰嘴崖了。” “国公子客气了,不过就是顺手为之罢了,何况国公子还带来的这许多礼物,算起来寒某还是赚了。” 说着蒙荻在前领路,带着国原到了房间落座。 这时候国原则是满脸好奇的问道。 “原本想着这一次寒兄恐怕难以脱身,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临淄与寒兄见面,不知道这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寒兄能否告知” 第八十四章 借力打力 果然是为了打听消息而来,蒙荻在心中略微思考一番。 齐国如今的局面看起来还算稳定,实际上并不乐观,田氏虽然没有掌权,但是在民间的威望太高,如此明目张胆邀买人心的行为,齐景公也是听之任之。 时间一长必定会有祸乱发生,他现在考虑是否要跟国氏搞好关系,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摸清楚国氏的态度,于是便开口说道。 “不瞒国公子,这一次寒某前来齐国是为了通商燕国,而田氏手中正有通商燕国的商道,所以寒某并未取那两千亩盐田,这才能安然而回。” 国原一愣,他面露不解之色。 “若是为了获取财货之物,最好的通商渠道乃是与我齐国通商,或者前往晋国,燕国地广人贫,通商路线又远时间又长,寒兄为何会舍近而求远” “自然是为了获取战马,鲁国之中战马稀缺,所以寒某才想通商燕国。” 听到蒙荻这么说,国原点头,但是他觉得这未必是实话,因为这些话里面并没有提到王伯之事,说明蒙荻和田氏之间恐怕还有另外的秘密。 这时候蒙荻却是主动开口问道。 “国公子,听说齐国要对鲁国动兵,不知道此事可是真的” 国原脸色一变,犹豫片刻之后也没有隐瞒。 “却有此事,高张相国有意对鲁国用兵,主要就是为了全取郓邑之地。” 听到这话,蒙荻的心里面松了一口气,看起来齐国这一次并不是大张旗鼓要进攻鲁国,选择的依然是蚕食鲁国之地。 郓邑又东郓,西郓之分,东郓乃是当年的鲁国执政季孙行父所建,不过后来被齐国夺去,鲁国便再建一城,称为西郓,就是为了抵御齐国。 双方都想全取郓邑,多年以来摩擦不断,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太过担心。 国原知道蒙邑距离郓邑不远,看到蒙荻若有所思,心中就有所领悟。 “寒兄大可不必担心,齐鲁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不过规模都不算太大,蒙邑此次应该不会受到牵连,只是与田氏交好一事,寒兄还是要小心为好。” 闻言蒙荻一笑,故作不解的问道。 “国公子此言何意难道说田氏有什么不妥之处” 国原脸上有些犹豫之色,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蒙荻见状哑然一笑。 “要是国公子不方便说的话,刚才的话就当寒某没说。” 听到这话,国原惊叹一口气,言辞恳切的说道。 “此事说起来也有些惭愧,回来之后家父曾言,当年田穰苴虽然退让大司马之位,不过在军中威望太高,国高两族担心田穰苴会猝然发难,所以常有防备。” “而后来田氏主动示好,随后田穰苴暴毙,所以田穰苴之死跟我国氏也有一些关系。” 这话没有丝毫的隐瞒,让蒙荻对于国原印象大好,当此之时,人人都是尔虞我诈,如同国原一般有信之人,显得诚意十足。 当下蒙荻心中就有了决定,起身就是一礼。 “国公子如此直言不讳,寒某心中感激,虽然说岳父之死,国氏有所牵连,但是动手之人乃是田氏,与国氏无关,如今寒某与田氏合作,也是迫不得已。” 说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鲁弱而齐强,在此情况之下,寒某也不得不与田氏周旋,从而获得通过燕国的商道,不过田氏行事如此的狠辣,且在齐国民间声望甚高,国氏不得不防啊。” 有一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虽然蒙荻对于国原的印象不错,但也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合盘托出,就当是结个善缘,以备他用。 相国府中。 高张听到田常来访,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国原在鹰嘴崖失踪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心中已经料到《司马法》,恐怕已经难以得手了。 他的心中有些不悦,原本这一次对《司马法》是必势在必得,没想到却是出了这样的变故,心中有些恼恨,有意不见田常。 不过考虑片刻之后,高张还是吩咐道。 “让他进来。” 等到田常走进来之后,高张有些揶揄的问道。 “田氏不是说要献《司马法》于我,这一次田公子可是带来了” 闻言田常一脸的惭愧,躬身行礼。 “田常办事不利,并未带回《司马法》,所以前来向相国请罪,不过田某却是另有内情回报,还请相国容禀。” 高张轻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悦的说道。 “你难不成还想说是因为国原捷足先登,所以你才空手而回听说你为此还花大价钱,请了来自于鲁国的强人为援,两千亩盐田好大的手笔!” 对于这些讥讽之言,田常自动忽略,面色谦卑。 “相国,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因为盘踞在琅琊之地的水匪首领,乃是当年田穰苴的下人名叫王伯,此行田某一是为了取得《司马法》,二是就是为了剪除隐患。” “若此等事情田氏主动出手,那王伯必定会有所怀疑,提前有所防范,若是带着《司马法》远走高飞,再想得到恐非易事。” 听到他这么说,高张轻笑一声。 “照你的意思,现在你还能得到《司马法》不成” 田常则是思虑片刻之后,这才说道。 “当日国公子到了鹰嘴崖之后就消失不见,期间田某派出大量人手,想要寻得国公子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后来才得知消息,国公子出现在即墨,然后返回临淄。” “相国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若是没有得到那些水匪相助,国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即墨恐怕此事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田常脸上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高张皱眉沉思片刻,他自然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第一感觉就是国原肯定跟水匪之间有了什么交易,所以才会得到那些水匪相助,于是便开口问道。 “有什么隐情在本相国这里,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遮遮掩掩。” 第八十五章 前往燕国 田常被这么一问,脸上马上露出惶恐之色。 “这只是田某的一个猜测,那就是国氏恐怕另有打算,要不然国原也不会亲身犯险,如今这《司马法》可能已被国氏所得,问题是他们要来何用”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隐晦,多是猜测之言,不过高张的眉头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皱了起来。 国高两家守望相助那是不错,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自保,保证两家在齐国的政治利益,主要就是为了排挤鲍氏,打压田氏从而让齐国政权,牢牢掌控在手。 如今国氏抢先出手,拿走了《司马法》,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壮大实力,此消彼长之下,那就意味着高氏的优势很有可能随着时间变弱。 不过高张和国夏相交多年,彼此之间知之甚深,也不是田常一句话就能够离间两家的。 考虑再三之后高张,这才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说,《司马法》还留在齐国,这就是好事一件,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一听这话田常马上躬身回道。 “田常遵命。” 不过在他的脸上却是挂上了一抹笑容,高张并没有当面呵斥自己,那就代表着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快,这就是一个好现象。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出现了裂痕,那么随着时间,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出了相国府之后,田常直接赶往蒙荻的住处,确实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国原,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怎么国原会出现在此处,不过见到旁边还有一辆空的马车。 田常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国原能够脱困,应该是跟蒙荻有关,心中不免揣度起来,看起来着蒙荻是在有意交好国氏。 这在他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这寒湛是为蒙荻效力,想要在齐国内部搞好关系,抱住蒙邑也是正常之事,不过他担心的就是,对方会有所反复。 现在国原知道了乃是田氏动手毒杀田穰苴,心中对于田常十分的不喜,随口敷衍几句,便起身告辞。 田常落座之后,心中多少有些不满,语气略带嘲讽。 “寒兄真是好人缘,没想到跟国氏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刚刚回到临淄,国公子就亲自来访,不知道两位商谈何事啊” 这话问的有些无礼,好像蒙荻是他的下属一般。 不过蒙荻好像没有听出来一样,面带笑容的说道。 “国公子跟寒某有些私交,不过今天前来却是另有目的,那就是搞清楚寒某跟田氏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听到这话田常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那不知道寒兄是如何作答” “为求商道,退还盐田,当此之时寒某还要仰仗田氏之助,怎么可能会转投国氏田公子是有些多心了,而且眼前齐国正要攻鲁,此事除了田氏,寒某还能跟何人合作”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因为国氏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高氏的,田常心中的不快也散去了几分,于是便开口说道。 “家父已经同意寒兄所求,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一次蒙子必须要对齐军出手,无论胜败田氏都会兑现诺言,到时候大批的粮食就会送往蒙邑。” 蒙荻的心中一沉,这田乞好毒辣的心思,这一次齐军不过就是在对西郓动手,田乞却是要让他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那摆明了就是让他不能跟国高两族交好,只能倚仗田氏。 若是打上了自然最好,到时候高张在齐国的威望就会受损,由此看来,之前放风出来说鲁地不可攻,应该是出自于田氏,这样一来就证明田氏有先见之明。 不过若是败了,对于田氏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甚至还有可能趁机下手,对蒙邑动手,左右都不亏。 思虑片刻之后,蒙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然后这才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蒙邑必定有所损失,若是现在能够从燕国得到一批战马,及时进行操练的话,那么在齐军赶来之前,我家主公还有一战之力。” 这话让田常心中却是冷笑一声,这寒湛似乎有些不通兵事,别的不说光是打造一辆战车就耗费日久,更不要说训练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了。 仓促成军之下,怎么可能有战力田常感觉自己有些高看寒湛了。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当即答应了下来。 “寒兄既然这么说了,那么田氏必然会鼎力相助,并且会资助一些钱财,让寒兄能够从燕国满载而回。” 蒙荻一听,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起身行礼说道。 “寒某代我家主公,多谢田氏相助之意。” 如今作战,除非是有大规模的战争,一般都会避开三季,因为此时强调三季务农,一季讲武,国内成年男子全部都要进行军事训练。 现在还没有常备军队的概念,在发动战争之前,就要先进行军队的调集,尤其是战车,从各地汇聚而来,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高张到现在还没有征召士兵,显然也是想要等到秋收之后再行起兵,以免误了农时。 蒙荻自然也看出来,田常有轻视之意,并没有开口进行解释,而是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宜早不宜迟,如果田公子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寒某想这几日便启程前往燕国,也好在齐军赶来之前,能够训练出一支可战之兵。” 田常自无不可,当即答应下来。 随后蒙荻便和田常一起赶往高唐,这边田氏已经做好了安排,蒙荻并没有在高唐停留,直接辞别田常朝着沧州而去,下船之后直奔武阳。 此时的燕国相对比较贫瘠,虽然说盛产马匹,但是其他诸侯国前来购买的商队并不多,原因就是,紧邻言国的晋国也是一个盛产马匹的地方。 再加上晋国实力强大,经济发达,相比之下,而燕国能拿多出手的东西就显得很少了,所以这一次蒙荻五百人的大商队一出现,还是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八十六章 白圭求见 到了武阳城之后,当地的城守还派人前来询问,蒙荻一行人有什么需要。 也是很无奈的事情,虽然说燕国盛产马匹,但是却不是青铜的主要产地,当今天下青铜,主要的产出地基本上都在晋国之内,这也就是为什么晋国能够称霸百多年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之下,燕国就显得没有存在感了,更重要的就是此时燕国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抵御山戎之上,根本就没有能力对外扩张,甚至还要对外求援。 在晋国崛起之后,燕国就逐渐变成了晋国的附属国,尤其是燕惠公因为国内发生叛乱,恐惧之下逃到齐国,随后齐国晋国联手进攻燕国,并将燕惠公送回。 自此以后晋国六卿就对燕国有了很大的影响力,所以这一时期的燕国就显得平平无奇。 蒙荻拜见了城守之后,还送上了一些钱财用于交好关系,同时开始在燕国境内大量收购战马,为了不引起注意,蒙荻让手下分为百人一队带着这些战马,分批赶回。 田氏也给了相当大的帮助,提供了不少的船只用于转运。 这让蒙荻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一次通商燕国竟然如此的顺利,这时候柳下拓忽然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主公,外面有个洛邑士子求见。” 一听到有人求见,蒙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心中就来了几分兴趣,跟着柳下拓一起向外走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士子的打扮,蒙荻当即便拱手问道。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为何要求见于寒某。” “在下白圭洛邑人氏,周游天下,对于经营之道颇有兴趣,没想到在燕国居然见到了有人前来买马,心中有些好奇,于是就登门求见。” 蒙荻对于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还是伸手请道。 “在下寒湛,既然如此,请白先生入内详谈。” 双方落座之后,白圭便是一笑,先开口。 “寒兄莫要觉得唐突,如今天下之人,都知晋国之富,所以经商之人都趋之若鹜,为何寒兄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前来燕地买马这样回去之后虽能获利,但是耗时良久未必划算。” 蒙荻自己心中是有苦说不出,要不是跟晋国的智氏有了冲突,他也不会选择前来燕国买马,毕竟这一来一去耗费时间确实有些长。 再加上燕国这边商业相对要凋敝一些,通商之时,多有不便之处。 不过看眼前的这个白圭,很明显是对于经商之道颇有兴趣,蒙荻想了一下说道。 “主要是寒某跟齐国田氏有些交情,所以就借助这条商道,想来燕国看一看。” 听到他这么说白圭点头。 “世人经商都是喜欢一拥而上,于是就有了富者愈富,穷者愈穷之局面,其实这燕国的马匹也是不错,只是因为经营不善,再加山戎之乱所以商业不兴。” “若是有能之人,能够在燕国苦心经营,不出几年燕国必定能够逐渐富强。” 这话说的非常有见地,蒙荻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于是就起了考究之心。 “那白先生认为在下想要在燕地经商,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要结交权贵之人,言明利好之处,如此可以在燕国经营马场,如此一来等到中原之地有战争爆发,那么韩兄就可以高价出售了。” 这分明说的就是低买高卖,眼光果然独到而且看得很是长远,不过蒙荻也不是真的要做生意,自然暂时不会这么选,至于将来,当然可以考虑在燕国以经营的名义建立一个马场。 天下的商人也不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判断出这个局势,如今晋国已经有内乱之势,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原之地随时都可能会爆发大战。 到了那个时候,战马的价格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有带着赌的成分,但是经营策略确实没有任何错误。 当然如此一来,到时候自己的战马就不会缺了,不过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蒙荻心中就是一动,对白圭说道。 “寒某看白兄对于经营之道颇为熟悉,不知有没有兴趣在燕国经营马场” 这时候白圭却是笑了起来,并没有立刻作答。 “从刚才一进门白某就觉得寒兄你不是经商之人,现在白某更加确认了,恐怕寒兄你前来买马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是也不是” 蒙荻心中略微一惊不过,随后就点了点头。 “白先生说的不错,前来燕国买马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不知道白先生对于之前寒某的提议有没有什么兴趣” 之所以蒙荻有这个决定,主要是因为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既然这个白圭说的头头是道,那么不妨就让他试一试,不但可以掩人耳目,如果成功了还能给自己提供一个稳定的马源。 看到白圭笑而不答,蒙荻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请人家给自己做事,最起码也要将自己的身份报出来才行,于是他自嘲的一笑。 “我们来自于鲁国蒙邑,如今蒙邑之主乃是蒙子。” 这时候白圭才一副恍然大悟装,有些古怪的开口说道。 “听说最近鲁国多了一位大夫,联合阳虎轻取费邑,没想到你们竟然前来燕国买马,竟然跟田氏交好,这实在是有些意思,正好白某也想前往鲁国,可以随你一起回去。” 白圭的话说的很是巧妙,并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表示自己愿意随蒙荻一起返回鲁国,显然这是准备见过蒙邑之主以后再说。 毕竟这年头有些本事的人,都会选择一个比较有前途的君主,所以此时列国之中的士子,周游列国遇到合适的上位者,便会立即出仕为官,从而一展心中抱负。 蒙荻对此也毫不意外,现在他不方便表露身份,更重要的是对于白圭他也一无所知,也需要有进一步的了解才行。 第八十七章 设立马场 中午蒙荻特地设下酒宴款待白圭,想要加深彼此的了解。 席间白圭便对他建议道。 “如今燕国,平公在位,不过身染重疾,恐怕将要不久于人世,此时白某听说公子姬载也在武阳,正准备赶回蓟城,寒兄何不如趁此时机结交公子姬载” 这个消息蒙荻还不知道,闻言脸上露出喜色,不过随后犹豫了一下问道。 “在下对于燕国之事不甚了解,还请白兄指点一二。” “好说,此事寒兄要是留心打听的话,自然就会知道,燕平公最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差,而公子姬载与晋国关系不错,将来必定能够继承王位,所以白某才有此言。” 听到白圭这话,蒙荻的心中就是一动,要是跟将来燕国的国君打好关系,将来倒是有些好处,因为燕齐之间也并不和睦。 最早在齐桓公称霸之时,山戎入侵燕国,燕庄公不敌求救于齐国,齐桓公亲自带兵讨伐山戎大胜而回,当时燕庄公心中感激一直将齐桓公,送入齐国。 当时齐桓公遵守礼仪,说他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得出境为由,于是将燕庄公所踏之地划于燕国,此时齐燕两国,可以说是同气连枝。 不过后来因为晋国强大,燕国逐渐受到晋国的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微妙起来。 念及至此,蒙荻决定采纳白圭的建议,去见一见公子姬载。 随后备好了礼物之后,蒙荻就派人送了过去,公子姬载收到礼物之后也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对方示好,他也就还之以礼,在府中设下酒宴,请蒙荻赴宴。 蒙荻带着白圭一起前来,双方落座之后,姬载说道。 “听过寒先生你是鲁国的商人,这一次前来我燕国是为买马,不知道可否满意” 听到这话,蒙荻的心中一动想到之前,白衣曾说建立马场之事,于是就想试探一下。 “最近在武阳购得得到马匹数千,甚是满意,燕国马匹物美价廉,正是寒某急需之物,所以有意想在燕国之内经营马场,不知道公子认为如何” 燕国的重心都在防备山戎之上,对于临近晋国和齐国的这片土地,在经营之上算不上用心,所以姬载也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一笑说道。 “如此当然最好,燕国地广人贫,要是能有更多韩先生这样的商人,也能够让燕国得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韩先生想要在何地设立马场” 蒙荻将目光看向了白圭,因为对于燕国并不熟悉,就想听听他的意思。 白圭此时略微思索一番,便开口答道。 “任丘之地临近海港,利用水道来往燕地颇为方便,而且便宜养马。” 姬载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点头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这地方临近齐国,再加上齐国原本就富庶商人基本上都不会来。 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蒙荻考虑一番之后,便让柳下拓前往任丘,左手布置开设马场一事,而他则是带着剩余的马匹跟白圭一起返回高唐。 其实现在蒙荻的手中还有一些钱财,只是因为在武阳能够买到的马匹只有这么多,另外还担心齐国攻鲁之事,所以也就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 田常此时已经返回了临淄,只是田氏族人在这里负责,蒙荻随后在田氏的帮助下,将这些马匹运回鲁国。 再次看到费邑,已经增添了不少哨塔,看起来还十分的坚固。 入城之后就见到王伯也在计然的身后,蒙荻心中感觉很是欣慰,点头示意,然后问道。 “计先生,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将费邑的城池加固到这般程度” “这是因为发现了一名大才,擅长于建筑之事,名叫公输班,我让他负责城建之事,就在这短短时间就有了如此成果,果然是能力非凡。” 公输班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鲁班蒙荻对这个名字颇有印象,因为这在汉朝的民间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传说他技艺超凡,能为人所不能为。 曾经制作出木鸟在天上,能飞几日而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详细探究的时候,蒙荻对众人介绍自己身边的白圭。 “这位白圭白先生,还是我在燕国之时遇到的一位能人,颇通经营之道。” 听到这话计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就开口问道。 “白圭!听说鬼谷子有一名高徒,就是此名,得传一卷‘金书’,莫非就是阁下” 白圭一笑,也不隐瞒。 “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计然。” “渔父计然在下见过前辈。” 说着白圭就是躬身一礼。 计然则是捋须笑道。 “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跟我家主公一起回来,难道是想要留下跟计某做个伴不成” “白某之前心中还有些疑虑,不过现在见到了前辈,自然会留下来。” 说完之后白圭就看向了身边的蒙荻,哑然失笑。 “白某眼拙,居然没有认出,原来寒兄就是蒙邑之主,蒙子。” 众人介绍完毕就朝城中走去,酒宴过后众人散去,只有计然没走,他此时开口说道。 “此前那王伯前来蒙邑,说了之前主公在齐国之事,如今主公匆匆从燕国赶回,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蒙荻轻叹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一次为了取得燕国的商道,迫不得已跟田氏合作,那田氏提出条件,要我在此次齐国攻西郓之时,主动出击作战,不知道计先生可有什么妙计” 计然听到这话,皱着眉头想了一阵。 “齐国乃是千乘之国,这些年来不断蚕食鲁国土地,如果这个时候跟他们正面开战,恐怕胜算不大,不过主公所训练骑兵之法,倒有可取之处,若是运作得当未必会输。” “愿闻其详。” “战车在平原之地,有其优势,不过也有其劣势,那就是需要结阵进行堂堂之战,只要想办法让齐军无法接阵,那我军可胜。” 第八十八章 做好准备 对于这个问题,蒙荻心里面也自然清楚,不过问题是怎么做,才能让齐军的战车不能结阵毕竟过了郓邑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十分利于战车作战。 而这个时候计然则是微微一笑,满脸自信的说道。 “主公似乎忘了,郓邑之处还有沂水,如果运用得到的话,那么就可以让齐军无功而返,甚至大败而回。” 水攻蒙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随即就推翻了这个想法,虽然说现在的雨水流量还算不小,但是用于水攻的话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鲁地雨水相对较少,每年最为集中的降雨时期就是夏季,秋收之后雨水就会逐步减少,相应的沂水水位就会降低。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计然的谋划,既然是战车,那么对于道路的要求就相对比较大,到时候只要从以沂水之中饮水,将预定战场淹没即可。 到时候齐军的战车一旦陷入其中,就会变得崎岖难行,那时候就不要说作战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说不好,而蒙荻就可以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快速脱离。 随后再来一个反击,那么齐军就必败无疑了,但是这就需要用到专业人才,要不然的话一旦放水,无法将水引到预定战场,那么就很有可能改变战局。 蒙荻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入城之时,既然提到的公输班,于是便说道。 “计先生是想让公输班来做这件事情” 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一次齐国进攻之地应该是在郓邑,只有拿下了郓邑,才能进一步的入侵鲁国,所以这一次战事规模应该不大,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作战的问题了。” “如果主公只是想要获得一次小胜,那就好说了,只要齐军上当,给予迎头痛击即可,要是主公想要大败齐军,那么就要断其后路,不过我们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个代价当然并不是指战场之上的损失,还会有可能引来奇军更大规模的报复。 蒙荻现在考虑的就是如何站住脚,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强敌,而且鲁国之内还有一个阳虎在旁,虎视眈眈。 如今阳虎跟自己的宗主季孙氏的关系也越来越差,自从这一次季孙氏主动让出费邑之后,双方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不过阳虎跟季孙斯的宠臣梁怀的关系十分紧张。 原本公山不还在的时候,阳虎还让梁怀几分,如今公山不狃,已经去世阳虎跟梁怀之间已经有水火不容之势。 所以在这种时候,蒙荻不想再招惹其他的强敌,毫不犹豫地就开口说道。 “如今蒙邑刚刚安定,只需取得小胜即可,如果齐国趁机拿下了西郓,那我们暂时也不用去理会,最重要的是如今鲁国之内的局面,要小心应付才是。” 计然很是赞同,如今只有让蒙邑先发展起来,然后才有实力向外扩张,阳虎作为季孙氏的家臣而掌控鲁国朝政,这本身就是鲁国衰微的一个征兆,于是考虑一番之后他才说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阳虎想要的就是地位,虽然他现在代掌鲁国朝政,不过说来说去也是季孙氏家臣,主弱臣强之下,毕生祸乱,我们也确实要提前做好准备。” 鲁国曲阜城中。 阳虎怒不可遏拔出佩剑,斩在书案之上,双目怒张,几欲食人。 就在刚刚梁怀来到他府中,说是季孙氏领地之内,田地将要成熟,收割之人不足,所以让他派人前去帮忙,言语之间十分的倨傲,好像在吩咐一个家臣一般。 他阳虎虽然也是出自于季孙氏家臣,不过如今手握鲁国权柄,已经是身份尊贵之人,这梁怀不过就是季平子的一个宠臣,就敢如此的嚣张跋扈,当面吩咐自己做事,实在可恶。 此时在旁侍候的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生气归生气阳虎心里面也很清楚,如今三桓自知实力衰微,已经隐隐又抱团之势,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愿意公开撕破脸。 长出一口气之后,阳虎便吩咐道。 “你们吩咐下去,到了秋收之时,带上足够的人手去帮季孙氏收田。” 当下人离开之后,阳虎缓缓地将佩剑插入鞘中,语气森然的说道。 “梁怀小儿,竟然敢如此对我,将来有你后悔之日。” 季孙氏府中。 季孙斯见到梁怀赶了回来就问道。 “收田之事,阳虎可曾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也是有些无奈,阳虎的权力越来越大,依附于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反倒是季孙氏日渐衰败起来,连自己领地之内的人手都有些不够用了。 梁怀则是满脸的得意洋洋。 “那阳虎怎么说也是季孙氏家臣,这些份内之事,他来做也是应当,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主公请放心,只要到秋收之时,他必定会带人而来。” 季孙斯也是一个心思通透之人,听到这话就知道梁怀肯定跟阳虎,有些言语冲突。 “如今阳虎实力正大,有些时候你说话要注意一些,莫要惹恼于他,这样一来有可能会惹祸上身,你莫要自误。” 梁怀此时脸色却是一肃,语气郑重的说道。 “主臣有别,那阳虎虽然如今权势滔天,不过他出自于季孙氏,这是事实,无可更改,若是阳虎真的对梁某动手,那就说明他对季孙氏已经毫无感怀之心,到时主公就要小心了。” 这番话说的季孙斯长叹一声,脸显悲苦之色。 “如今父亲病重,我尚且年幼,公山不狃自戕,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季孙氏无人能够制衡阳虎,现在这种处境之下,自保尚且困难,我也不敢期望更多了。” 梁怀面露不甘之色,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抬头说道。 “主公为何不求助于孟孙氏如此集合三桓之力,必定能够驱逐阳虎,让鲁国之政还于三桓之手,这样主公也就不用如此忧心了,也能重振季孙氏。” 对此季孙斯却是毫不热切,缓缓摇头。 第八十九章 开口借粮 季孙斯虽然年幼,但是见识不凡,他心里面很清楚,如今的三桓已经不是当初的三桓了,如今季孙氏连费邑都保不住,这个时候若是联合叔孙州仇和仲孙何忌,那就是与虎谋皮。 到时候扳倒了阳虎,季孙氏也有可能会覆灭,唯一的希望就是阳虎在鲁国惹起众怒,这时候众人联手才有一线希望,届时季孙氏也能够得以保全。 见到梁怀还要多说,季孙斯轻轻摆了摆手。 “当年鲁昭公为何讨伐季孙氏不过就是因为季孙氏掌权,如今阳虎虽然有些跋扈,不过依然还是季孙氏家臣,若请孟孙氏和叔孙氏讨伐家臣,那就是自取其祸。” 梁怀一听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季孙斯担心的情况很有可能出现,叔孙州仇和仲孙何忌一旦出兵,拿下了阳虎,趁势向季孙氏发难。 那么季孙氏不但会丢掉执政之权,很有可能会就此覆灭。 季孙斯考虑了片刻之后,便吩咐道。 “听人说费邑如今发展的不错,我正好也去看一看,要是那蒙子是一个可交之人,自然最好,说不定将来还有仰仗之时。” 他也是没有想到蒙荻能够那么快拿下费邑,由此可见,他的实力相当不弱,若是能够引为外援自然最好,因为蒙荻跟其他两家并无瓜葛,这是最好的合作人选。 当季孙斯的马车来到的费邑之外,他忽然让车停下,走出来看着外面的田野之中,那些劳作的百姓,这些人虽然面有菜色,不过一个个干劲十足,不像是被催逼而来。 心中当下有些疑惑,一问才知,原来蒙邑之地是按照十一之法收租,让季孙斯心中吃惊不已,如此低的税赋那蒙荻如何养兵 要知道中原之地一辆战车有御者,射手和持戟之士,之外还要配上七十二名徒卒,如此一来,想要养上百辆战车,那就需要近万人。 这还只是指的作战部队,如果加上后方运输,人吃马嚼的算下来,就要再翻上几倍。 蒙邑如此低的税赋有利于百姓农耕,但是不利于对外作战,如果战事频发之时,粮食急剧消耗,那么就会不战而败了。 季孙斯了解情况之后登上马车继续前进,到了蒙荻接到消息马上亲自出迎。 一照面季孙斯就看出来问题了,着蒙荻的军队之中,竟然没有战车,这真是怪事,寒暄过后,季孙斯就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蒙子,在下看你的军中怎么没有战车可是缺少制备战车的材料,若是如此的话,正好在下族中还有一些储备,可以提供一些。” 蒙荻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说道。 “蒙某不喜欢那些笨重的战车,而是喜欢战马,如此一来行动快捷如风,在战场之上也有一些优势,再加上蒙邑人少,如果使用战车,那就消耗太大无法承担了。” 季孙斯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摇头,原本对于蒙荻还有一些期待,但是看目前的情形,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他在暗叹一声进入城中。 看到季孙斯的表现,蒙荻就大概能够猜出来他为什么而来,如今阳虎势力越来越大,他肯定是在担心季孙氏会成为阳虎的傀儡,所以想要来这里求援。 这对于蒙荻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够进一步扩大在鲁国的影响力,那么就能获得更大的地盘,也算是彻底站住脚了。 进入城中之后季孙斯就发现了大量的马匹,而且这些马屁看起来十分的精壮,心中暗自奇怪,鲁国并不产马,而且如今作战都以战车为主。 就算是千乘之国,所用马匹也不过几千而已,而现在光是季孙斯看到的马匹,至少在三千以上,足足可以装备近千战车。 其实这也是跟人口和养马有关,春秋之前周朝的人口相对比较稀少,主要集中在农耕之上,马匹的驯养也就不足,再加上中原地区的甲胄兵器能够对骑兵造成有效杀伤。 所以对于马匹的需求相对没有那么多,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养马之地越来越多,尤其是以秦国,赵国,燕国,以及南方的楚国这些地方最为发达。 这就给大规模骑兵作战创造了条件,只是现在大部分人还没有见识到骑兵的威力,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排斥。 分宾主落座之后,蒙荻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开口问道。 “恒子前来,可是为了阳虎一事” 没想到蒙荻竟然会如此的开诚布公,季孙斯略微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反应了过来,如今蒙邑之地处于齐国边境,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战争。 在这种时候他也需要在鲁国之内寻找内援,要不然的话,时间一长肯定会抵挡不住。 只不过季孙斯摸不清楚蒙荻的态度,所以说话也就十分的谨慎。 “如今阳虎在鲁国代季孙氏执政,引起鲁国之内不少大夫不满,在下想着蒙子于阳虎交好,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尽力劝谏一番,让他有所收敛才好。” 这话说的就有些古怪了,毕竟阳虎怎么说也是季孙氏的家臣,轮不到他蒙荻来做这种事情,不过他也听出来了,季孙斯说这些话就是来求援。 说明阳虎已经把他给逼到这种地步了,于是蒙荻沉吟了一下。 “现在蒙某也是鲁国的大夫,鲁国内部越是稳定,对蒙邑的好处也就越大,而且实不相瞒,蒙某如今已经得到消息,说是齐国将会在秋后发兵进攻西郓。” 季孙斯虽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不过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就是真的,齐国这些年虽然没有给鲁国之间有大仗发生,但是小规模的战争基本上都没有停止过。 这也主要是因为鲁国跟晋国之间结盟,齐国如果动作过大的话,那就会引来晋军,所以也只能用这种小规模的方式,慢慢蚕食鲁国的领土。 听到这话以后季孙斯的心中就是一凉,他原本想是来求援的,但是看现在这情况,蒙荻似乎是对他有所求。 第九十章 出其不意 季孙斯知道现在来都来了,如果这个时候站起来就走,那就显得太无礼了,因为蒙荻这话说的有些过于牵强,齐国最多就是拿下西郓罢了,跟他蒙邑何干 现在他把局面说的好像齐国大举进犯一样,分明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捞取一些好处,但问题是季孙氏现在能给他的东西并不多。 所以季孙斯的心中多少有些烦躁,不过还是耐下了性子,笑着开口问道。 “蒙子这么说,是想要从我季孙氏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人都是很现实的,一旦牵涉到自身利益,马上就会变得警惕起来,蒙荻看到季孙斯的样子,心里暗笑一声,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蒙某考虑的事情就是,在这一次击败齐军的进攻,只有这样才能让鲁国边境保持一段时间的平静,兵器甲胄蒙某这边倒不缺,只是缺少一些粮食。” 听到这话季孙斯差点笑出声来,表情古怪的问道。 “敢问蒙子,你手下有多少人吗” “两千左右另外还有一些新军正在训练,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千多人。” 季孙斯有些无语了,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这才耐心的说道。 “齐军进攻西郓,至少也要动用百乘战车,也就是说上万人,蒙子不觉得,自己的手中兵力有些太少了吗” 蒙荻却是一脸自信,镇定自若的说道。 “以齐国的兵力,这一次进攻西郓至少也要有战车三百乘,那就是十倍于我,想要取胜自然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这也是为了鲁国安定,不知恒子可否愿意借粮” 这话让季孙斯气的都想笑,他不明白蒙荻是有些过于自大,还是因为脑子不清醒,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种话,难不成把他当做三岁小孩糊弄不成。 现在他感觉如坐针毡,实在是不想再跟面前这个疯子,继续谈下去了。 “既然蒙子有求,些许粮食季孙氏还拿得出,随后便会派人送来,就当是送于蒙子了,在下还有些事情就不在此多打扰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看着季孙斯匆匆而走,计然在一边笑着说道。 “看起来这季孙斯是觉得主公你在说大话,所以这才匆匆离去。” 蒙荻淡然一笑,斜斜的靠在座椅之上。 “我就是不想让他开口,在这种时候,其他的鲁国大夫都没动,我可不愿意出这个头,还能平白得一批粮食,岂不美哉。” 计然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主公真是好算计,有了这些粮食,那就可以招更多的人过来,想必此战过后,鲁国之人都会知道主公威名,前来投附之人必定会络绎不绝。” 蒙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今乱世之中,人口就是战略资源,如果地盘扩大了,没有足够的人口进行补充,那就是一种浪费。 秋收之后,季孙斯果然按照约定送来一批粮食,足够他的三千人马食用一月,这也算是很够意思了,蒙荻自然也清楚,这是他的示好之举。 同时也说明了季孙斯的无奈之处,他现在根本就不敢给其他的人走得太近,以免让阳虎有所怀疑,送来这批粮食,也是因为齐国发兵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阳虎也开始征召士兵准备对抗齐军,蒙荻这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这一次高张以自己的家臣潘毅为主将征召高氏,国氏,田氏,鲍氏车各一百乘对西郓发动进攻,从发兵数量来看,规模并不算大。 蒙荻也很清楚高张的打算,这是一种试探,看晋国有没有什么反应,如果有的话,那么齐国短时间之内就不会再进攻鲁国了。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晋国内部权力争斗已经白热化,根本无暇顾及鲁国,那么齐国就可以考虑扩大战争规模了,而且所选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 晋国魏氏名臣魏舒,魏舒方阵的缔造者,一代军事改革家刚刚去世,野心勃勃的范鞅成为晋国的新执政,他上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推翻之前,魏舒对于各个家族所设置的种种限制。 在晋国之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并且在昭陵之会上,范鞅等晋国卿大夫竟然公开向一些小国国君索贿,引得天下震动,晋国也由此开始走向衰落期。 高张的眼光非常毒辣,他希望能够趁着这一次机会,洗刷的之前齐鲁之战的耻辱,从而将自己的声望推向更高。 蒙荻也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三千骑兵,离开蒙邑朝着郓邑进发。 到了郓邑附近以后,蒙荻就开始利用自己骑兵的机动性,进行骚扰,一来是为了练兵,二来也是为了挑动齐军的怒火,引诱他们进行追击。 另外就是让齐军没有机会在四周进行探查,以免他们发现,沂水之上新建的河坝。 潘毅没有想到一上来就遇到了一个对手,居然只带着三千骑兵就敢对他发动进攻,在他看来这就是取死之道,当即下令追击。 可是战车怎么可能会跑过骑兵几次下来倒是让蒙荻抓住机会,打了几个反击,杀伤了不少的徒卒,这一下可是让潘毅大怒,亲自带兵,准备围杀这群不开眼的骑兵。 双方且战且退,在距离郓邑五十里处,蒙荻忽然停了下来,开始跟齐军对峙,潘毅心中感觉有些蹊跷,派人前往西郓方向探查,并未发现城中出兵,于是心下大定。 此时齐军已经逐渐形成合围之势,蒙荻似乎是一无所觉,反而是在不断的游斗寻找战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交战的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蒙荻知道河坝已经掘开,当下不敢迟疑,带着人马就开始撤退。 此时的齐军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就有人高声大呼。 “必定是地龙翻身!” 所谓地龙翻身就是地震,一时之间七军就开始喧哗起来,潘毅赶紧收拢队伍,却是不成想,这个时候一股大水直接冲了过来。 第九十一章 大获全胜 蒙荻带着骑兵冲出一段距离,见到水势渐缓,于是就命令马队停下,稍事休息,给坐骑恢复体力的时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到了下午十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果然不愧是公输班,这一次齐军必败,所有人准备战斗。” 身边的寒湛满脸的兴奋,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马刀。 “这些战车落入水中便是等于没了作用,主公果然好算计。” 不过蒙荻心里却是很清楚,他这是利用了骑兵的高机动性,才将齐军诱入埋伏之中,现在目标就是那些没有被水淹的齐军。 这一次大水将齐军拦腰截断,让其首尾不能相顾,趁着现在齐军正在混乱之中,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候,于是一声令下,三千骑兵直接冲着七军的队伍杀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齐军的队伍已经混乱了起来,甚至有的战车连环相撞,直接堵塞了道路,更是有徒卒被误伤甚至殒命,哀嚎惨叫之声,接连不断。 潘毅站在战车之上,目眦欲裂,身体摇了几摇,晃了几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无耻小儿,竟然用此招胜我,这如何回去跟相国交代” 随后眼前一黑,潘毅直接倒了下去,主将都这个样子了,齐军哪里还有什么战心失陷主将回去之后也是必死无疑,于是不少的士兵都向潘毅这边涌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蒙荻带着骑兵已经杀到,看到潘毅的大旗,他伸手一指,整队骑兵就化作一道利剑,直接就冲杀了过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指挥的话,未必不能拦下这只骑兵,可惜现在齐军大乱,各自为战,这个时候战车根本就不能发挥作用。 只能眼睁睁看着蒙荻冲到了潘毅的战车之前,高声喝道。 “潘毅被俘!投降者免死!” 说罢之后,他举起手中的马刀,朝着主将大旗砍了下去我,旗杆应声而断,在场的齐军一看再无战心,离得近的放下了刀枪,离得远的趁机逃走。 蒙荻也是心情大畅,没想到这一次直接抓了一个大鱼,随后收押俘虏清点战场,对于那些受伤的人,也一并收拢,全部带回蒙邑。 要知道这时候主将被俘,对方是可以赎回的,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曲阜城中。 阳虎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军候。 “你说什么蒙子居然只用了三千人,就大败齐军,还俘虏了齐军主将潘毅” 那军侯十分肯定的点头。 “确实如此,属下在接到消息之后也是不信,亲自赶赴战场,并且派人前往费邑确认,得知那潘毅如今就在城中。”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阳虎心中有些后怕不已,他没有想到蒙荻的骑兵竟然如此强大,虽然说有计谋在前,不过那可是十倍于己的兵力啊,幸亏之前没有动手。 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主动发起进攻,但是蒙荻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还取得了如此的大胜,并且俘虏了敌方主将。 可以想见此战过后,蒙荻在鲁国之内的声望将会大涨,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沉思片刻,阳虎脸上阴晴不定,没想到逼死了公山不扭,竟然又来了这样一个人物,只是从目前来看,蒙荻并没有染指鲁国朝堂的表现。 考虑再三之后,阳虎决定招蒙荻前来曲阜,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如果是个野心勃勃之辈,那么就要及早除掉,以免后患。 而此时季孙斯一脸的震惊之色,呆愣片刻之后,重重的一拳砸在桌上,懊悔的说道。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匆匆离开费邑,没想到这蒙子竟然如此的骁勇,将来我季孙氏能否重掌大权,恐怕就要落在此人身上了。” “如今费邑缺粮,梁怀你马上吩咐下去,再送一批粮食前往费邑,并且再附送一些钱财之物,就说是季孙氏恭贺此战大捷。” 梁怀则是皱了一下眉头,考虑了片刻之后,有些疑惑的说道。 “主公此事恐怕未必可信,那蒙子收下不过只有三千骑兵,如何能胜得了四万齐军恐怕这其中还有一些不实之处,主公当以谨慎为上。” 这话也有一些道理,如果是蒙荻谎报军情的话,这个时候季孙氏送出如此多的东西,那就会成为笑柄。 不过季孙斯却是自有主意,眼前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是蒙荻谎报军情,最多是被人笑话,对季孙氏来说,就是损失一些钱粮罢了。 可如果这件事要是真的,那么结果就不同了,只要蒙荻收下了季孙氏送去的东西,那么将来在合适的时候就可以求助于蒙荻,于是他毫不迟疑的说道。 “不必再多说,你马上去准备就按我说的办。” 高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收到了齐军的消息,而且还是这样的消息,听完之后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书案,面露狰狞之色。 “那潘毅真是该死,临行支持已经有过交代,一定要加倍小心,没想到他居然还轻敌冒进,还被人活捉了去!被三千骑兵击败,他是如何领军的真是丢人现眼!” 随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从书案之上,拿起一卷竹简,打开之后仔细看了起来,这是有关蒙荻的情报,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 因为高张可是齐国的国相,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鲁国新进冒出来的大夫,但是残酷的现实给他上了一课,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可是这情报之上,记述的颇为简陋,只是说了蒙荻进入鲁国之后的事情,在此之前的情报却是寥寥无几,高张心中怒火升腾,抓起手中的竹简直接扔到了地上。 “一群没有的东西,连这蒙荻的来历都打听不明白!” 这个时候忽然有下人前来禀告。 “相爷,田大人在外求见!” 听到禀告之后,高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心中不免开始猜测起来,田乞的来意。 第九十二章 捧杀之策 田乞步入房中之后,看到高张一脸的淡然,不过眼睛扫过,发现书案之上,有一些掉漆,而且痕迹相当的新鲜,心中就有些明了,行礼说道。 “见过相国,听闻这一次齐军出军不利,以在下看来,当前应该派人前去鲁国,看一看那蒙荻的虚实,如此一来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虽然说田氏现在表现的极为丰富,高张却不会掉以轻心,如今在齐国之中,田氏跟其他家族的关系相当不错,虽然说田氏表现的极为克制,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这个档口田乞赶来提出来这个建议,让高张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有些淡然的说道。 “这一次战事失礼,皆是因为那潘毅轻敌冒进所致,如果此时派人前去鲁国,岂不是让人轻看了不成” 听到这话以后,田乞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说道。 “那范鞅现在为晋国执政,这恐怕就是晋国衰落的开始,想当年,范鞅曾经指使赵鞅晋国铸刑鼎,而假称是奉了魏司徒之命,公然践踏周礼,由此可见,此人野心勃勃。” “现如今范鞅刚刚上位,正是需要立威之时,若在这个时候,齐国再次发兵攻打鲁国,那么晋国很有可能会发兵来救,如此以来对于齐国而言并非好事。” 所谓的铸刑鼎乃是范鞅一手主导的大戏,到最后背黑锅的却是赵鞅,其目的就是为了挑战魏舒的地位,同时展现自己的实力,将私权置于公权之上。 要知道在春秋之前,一直是以周礼为国家治理的标准,而像是范鞅这样将刑法置于铜鼎之上,等于说是在摧毁整个周朝的统治基础,进而招致其他诸侯国的不满。 在这种情况之下,韩赵魏三家慢慢的结成同盟,以赵鞅为主开始积蓄力量。 高张对于这个情况自然是了然于胸,他对于范鞅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也认为田乞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在让他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田乞察言观色,知道时机已到。 “那蒙荻如今刚刚在蒙邑立足,在下有一法,可以帮助国相除去此人。” 这话引起了高张的兴趣,他的眉头挑了一下。 “你有什么良法” “如今鲁国之内,季孙氏把持鲁国朝政,但是其家臣阳虎却是实际掌权者,此人也是野心勃勃之辈,若此时国相派人去见蒙荻,若阳虎知道,必然会心怀不满。” “到时候我们可以派人,在鲁国之内散发谣言,说蒙荻抵御我齐国之兵,如此一来两人间隙,所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但可以削弱鲁国的实力,还能让我齐国坐收渔利。” 田乞说完之后,高张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可是要比直接发兵攻打鲁国要强的多,不过为了脸面,高张是不会派自己人去的,略一思索,他就有了主意。 “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那么此事就交由你田氏去做。” 国氏府中。 国夏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 “看起来为父还是有些小看这个蒙荻了,居然能够以区区三千骑兵,就败我齐军上万人马,看起来将来必定是个风云人物,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收场。” 他皱眉思索一番之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 “原儿,虽然说那潘毅轻敌落败,不过始终都是高氏的家臣,此时相国必定怒发冲冠,肯定不会派人前去赎回,这一次被俘的还有我国氏的兵卒,不如你就前去蒙邑走一趟。” 在得知战争结果之后,国原对于蒙迪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孩儿正有此意,现在就去准备。” 国夏拿定主意之后,就命下人备好车架,前往高氏府邸。 高张这边刚刚送走田乞,就得知国夏来访,于是马上亲自出门相迎。 到了厅中坐定之后,国夏也不隐瞒,直接开口说道。 “如今我齐军大败,不过据逃回来的士卒所言,那蒙荻只是俘虏了潘毅,并没有乘胜追击,看起来这一次他只是想要扬名,所以在下想着让小儿前去蒙邑一趟,刺探虚实。” 这个时候国夏主动上门,提起来这件事情,让高张的心里面十分的欣慰,两家守望相助把持齐国朝政,都是因为关键时候能够辅助彼此,于是他也不隐瞒。 “实不相瞒刚才田乞登门,所言也是如此,我已经命他准备好之后礼仪,马上前往蒙邑。” 听到这话国夏皱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起来这田氏是早有准备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用了应对之策,如果我所料不错,那田氏必定还有后招。” 被这么一提醒高张也觉得确实如此,这边齐军大败的消息刚刚传来,田乞就马上登门,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他有些感慨的说道。 “看起来田氏之心不死,刚才田乞提出捧杀之策,先派人去见蒙荻,然后于鲁国散布谣言,让蒙荻与阳虎形成一山不容二虎之势。” 国夏思虑片刻之后,十分赞同的说道。 “此策可行,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小儿跟随田氏一同前往蒙邑。” 蒙邑。 蒙荻正泡在热水之中,缓解身上的疲劳,素儿则是在一旁给他擦身,只是她的注意力有些明显的不集中,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明显是有心事在身。 伸手抓住她的柔荑,蒙荻回头看着他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有些心神恍惚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素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情绪,这才有些无奈的说道。 “王伯私下曾跟我说,想要返回齐国,不想自己终老之后,埋于异国他乡,只是我感觉他似乎还有别的打算,所以心中有些担忧。” 这几天蒙荻忙于战事,并没有来得及过问王伯当事情,还想等着晚几天跟他谈一谈,看他是个什么打算,没想到这个时候王伯却是想要返回齐国,那目的就是不言而喻了。 第九十三章 劝服王伯 沐浴过后,蒙荻感觉神清气爽,看一眼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擦黑,略微想了一下,他打算趁着这个时候过去跟王伯聊一聊,能够将他留下来最好,怎么说也算是素儿的娘家人。 王伯也没有想到蒙荻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连忙将他让进了房中。 “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蒙荻将自己手中提着的酒肉,放在了桌子之上,笑着说道。 “这几天我有些忙,所以一时之间有些舒服了,刚才听素儿说王伯你想返回齐国,所以心里面有些担心,毕竟素儿可是把你当做家人看待的。” 王伯有些沉默,取来两只陶碗直接放在了桌子之上,打开酒封,倒满。 “姑爷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已经知道了主人的死因,那我都要做一些事情才成,要不然心中始终感觉不安。” 这很明显还是心中有着太多的执念,蒙荻摇了摇头,端起酒碗跟王伯示意,然后喝了一大口,语气十分感慨的说道。 “有时候活着要比死了更难,我想王伯你也应该清楚岳父的心思,而且现在岳父也是出自于田氏,那我就想问一下,你是想找到一两个田氏族人杀了泄愤。” “还是想要将矛头对准整个田氏如果你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依然还决定要走,那么我绝不阻拦,并且还会帮你实现愿望。” 王伯的拳头紧紧握起,沉默良久之后,猛然抬头。 “现在我还想不明白,田氏在齐国是个大家族,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无法撼动他们,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做不到也还是要做的。” 蒙荻笑了,他很欣赏王伯身上的这股劲,于是就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田氏最大,不过也有取死之道,既然他们出手谋害了岳父,虽然将来我不会杀尽田氏,不过也会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王伯你要是能够信任我的话,那就留下来帮我的忙。” 闻听此言,王伯多少有些动容,他刚到费邑的时候,见到这里的军队全部都是骑兵,心就凉了一半,因为这年头可没有这样的战法,甚至都不能理解。 而且在蒙荻决定出兵对抗齐军的时候,王伯甚至觉得他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主人田穰苴的影子。 当初晋国和燕国联手进攻齐国,齐军大败而回,齐景公当时已无可用之人,大夫晏婴趁机推荐田穰苴,结果让齐国反败为胜。 不过王伯也有自知之明,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脸上带着苦笑。 “我已年百不堪,而且对于姑爷手中的骑兵曾经还有所质疑,留下来又能做些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无用之人罢了,姑爷只是垂怜我,才说出这样的话。” 蒙荻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他言辞恳切的说道。 “在鲁国王伯,你没有用武之处,不过在姑蔑我还有一处领地,那里水网密布,纵横交错,非常利于水战,王伯能够在琅琊之地纵横多年,想必对于水战肯定不会陌生。” 这也是他思考一番之后的结果,吴越之间的争斗现在已经有了苗头,吴国的实力现在越来越强,而勾践也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那么接下来就是吴越之争。 在这种时候肯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吴越之地水网密布,而姑蔑城虽然说现在比较荒凉,并且临海,现在还并不是适宜人居住的地方。 但是如今已经在蒙荻的治理之下,逐渐的繁盛起来,在这种情况之下,吴越一旦开战,那么姑蔑城一定会受到波及,所以他要早做打算。 虽然说在鲁国站住跟脚是目前最重要的一步,一来是可以取得合法的身份,将来争霸天下之时,阻力会小一些,而来就是中原之地是现在的技术文化中心。 而且百家争鸣的序曲刚刚拉开,大量的人才都集中在中原地区,所以蒙荻必须要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要放弃姑蔑城。 王伯没有想的蒙荻居然还有另外一块领地,心中很是惊讶,考虑一番之后便点了点头。 “要是如此的话,那最好在琅琊附近的人可以直接抵达姑蔑,既然这样,那我就马上赶回齐国,然后乘船直达姑蔑,而且吴越一带的造船工人不少,正好可以打造大型战船。” 看起来王伯这是已经进入了角色,蒙荻很是欣慰,只要有了一批战船,那么就可以配合陆地人马作战,这样也可以预防,敌人从水路之上包抄。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将一坛酒喝了大半,王伯已经略带了几分酒意,目光直直的看着蒙荻许久,然后呵呵一笑。 “姑爷,你看起来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难道将来是想要帮助鲁国称霸不成” 称霸那是春秋之时的事情,现在已经步入了战国时代,蒙荻自然不会满足于称霸群雄,于是大笑了起来,语带慷慨的说道。 “当今之时,天子废力掌握于诸侯之手,各国大夫多是野心勃勃之辈,晋国范鞅去良法而谋私利,鲁国阳虎以季孙氏家臣的身份,囚禁家主,掌控鲁国朝政。” “如今天下已就有了变革之势,天下诸侯之间相互攻伐不断,周礼已经名存实亡,有为之君也开始考虑变革图强,当此之时称霸天下还有何用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王伯请放心,如今齐国之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不过已是危机暗显,田氏如今虽然献媚于高氏,但私下正在积蓄力量,到时候齐国必生内乱,到时就是我们报仇之时。” 王伯听完这番话以后老泪纵横,起身跪拜于地说道。 “想我主人为顾大局而一味的忍让,没想到却是落到被人毒死的地步,今日听到姑爷此言,老奴愿意自此以后侍奉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蒙荻连忙伸手将王伯扶起,脸上却是带着自信的笑容。 第九十四章 贵客临门 隔日。 梁怀就赶到了费邑,因为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一次蒙荻的战果,千真万确,真就是用三千骑兵,打败了齐军,这也就让他在心中有了一丝敬畏之感。 得到禀告道蒙荻,心中就是一动,季孙斯果然也是一号人物,上一次自己有意不提对付阳虎之事,所以这一次前来庆贺大捷,只是派了一个家臣过来。 只是这来的速度确实很快,足见其诚意,蒙荻亲自接见梁怀,没想到这个家伙有些倨傲,言语之间,以上位者自居,让他十分的不喜。 不过没有想到这边送走了梁怀之后,马上就接到了阳虎的命令,让他到曲阜前去面见,蒙荻心中暗自冷笑,就对计然说道。 “这阳虎真把自己当成鲁国执政了,计先生看,这一次是去还是不去” 计然皱起眉头,沉思片刻,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不去那么阳虎肯定会借机发难,但要是去了,对于名声必定有损,如今鲁人对于阳虎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赶来的梁怀,马上就有了主意。 “主公自然可以不去,因为季孙氏的礼物已经送到了,那阳虎怎么说也是季孙氏的家臣,所以主攻可以手书一封,送去曲阜交给阳虎即可。”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可以让阳虎与季孙氏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同样又可以拒绝阳虎的召见,一举两得。 蒙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阳虎却是太过跋扈,如今鲁国内部对他的非议之声越来越大,不过就是碍于权势,不敢公开发声罢了,在这种时候他还不知收敛,恐怕将来难有好下场。” 将回复阳虎的信笺发出之后,蒙荻就马上骑马带着寒湛等人给王伯送行,跟他一起出发的还有白圭,将会前往燕国主持马场一事。 从内心而言,蒙荻很想白圭留在蒙邑,不过他对于任职没有丝毫的兴趣,无奈之下,蒙荻只能同意让他主持经商一事。 虽然说齐鲁两国交战,但是并不妨碍商人之间穿梭于两国,只是走到一半,就有军候骑马疾驰而来,到了进前翻身下马,行礼说道。 “禀告主公,齐国田氏送来消息,他们已经出发,前往蒙邑而来。” 蒙荻马上想到了田氏,这动作好快,战事刚刚结束,齐国就派人过来了,而且不是去曲阜见阳虎,而是赶来蒙邑见他,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此时计然心中一动,马上就猜到了几分,脸上露出冷笑。 “主公,齐国人这么做分明是想要架到火上烤,激化主公和阳虎之间的矛盾,从而坐收渔利,看起来这是包藏祸心,想要让鲁国内部不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看穿了这个计谋,但是蒙荻也只能选择接受。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看起来我被迫要跟阳虎掰手腕了,不管怎么说原来是客,我们还是回去准备一下,迎接我们的客人。” 一路之上计然都在皱眉沉思,他想要想出一个办法,尽量将蒙邑的损失减到最小。 此时蒙荻一边看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一边对身边的寒湛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你又招到了多少人” “主公,前来蒙邑的百姓,都是因为我们田租收的少,愿以来参军的人并不多,除去之前招到的新兵,不过才有几百人而已。” 听到寒湛这话,蒙荻也没有失望,这人都有一个接触的过程,现在他的威信还没有立起来,封地之中的百姓,还没有适应他立下的制度,这是急不来的事情,于是他就嘱咐道。 “不要着急,要慢慢来,要的就是让他们自愿参加,不要进行强迫,时间长了他们就会清楚离开了我们蒙邑,他们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 因为现在蒙邑走的是精兵简政的路线,相应的额外开支比较少,而且骑兵的训练需要的时间相对比较长,如果想要达到骑射这种地步,那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虽然说现在的弩已经造出来了,但是数量还比较少,并不能列装,如今齐国人已经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进去,那么他就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提升骑兵的战力。 到了将来也好让这些人,见识一下骑兵规模作战的威力。 最可惜的就是没有养马地,要不然的话,他就可以成规模的装备骑兵,从养马到练兵整合为一体,只要形成了规模效应,那么自己的兵源就是源源不断。= 两天之后。 一行人赶到了费邑之外,蒙荻早早就出城迎接,他现在还需要田氏的帮助,自然姿态就要摆的低一些,这样合作起来也少一些麻烦。 见到被围在中间的蒙荻,田常和国原齐齐都是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想到,之前在齐国见到的寒湛居然就是蒙荻。 这时候蒙荻催马上前,拱手对着二人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在下蒙荻见过两位,二位莫要见怪,因为之前不了解提过的情况,所以只能改名换姓,以免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田常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 “蒙子果然非常人也,田某真是佩服,这一次国公子和田某前来,乃是为了赎回之前孟子所俘获的齐军。” 蒙荻则是十分无奈的开口说道。 “齐鲁乃是邻国,蒙某也希望两国之间无兵戈之事,此战是为求和,非蒙某本意。” 这话里面蒙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也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国原一听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蒙子你把国某和田公子瞒的好苦,早知当日是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将你留在齐国。” 国原的话说的半真半假,蒙荻只是一笑,伸手请道。 “贵客临门,城中已经备好酒席,请两位随我进入城,届时我们再进行详谈,另外魏将军身体已无大碍,如今正在城中等候。” 第九十五章 梁怀被绑 曲阜。 阳虎接到了蒙荻信笺之后,勃然大怒,但是仔细一想也是无计可施,心中对于季孙斯也警惕了几分,现在蒙荻跟他有些眉来眼去的意思,目标肯定是自己。 想到这里阳虎的脸上就露出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 “季孙斯要是你不识好歹,那阳某能囚禁你一次就能囚禁你第二次!” 一边的季寤则是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阳子,我看那蒙荻未必会倒向季孙氏,自从他进入费邑之后,只是蒙头发展,从来不与外人交往,似乎是不想参与这些争斗之中啊。” 听到这话,阳虎沉思了一阵,斜着眼睛问道。 “既然你这么说,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季寤只是临时想到了这一点,就马上提了出来,他的心中此时哪有什么主意,被这么一问就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半天这才开口说道。 “阳子可以去面见鲁候,为蒙子轻功,如此一来那蒙子必定要前来曲阜,到时候阳子就可以借机试探他的心思。” 阳虎一听就站了起来,起身向外走。 “这个主意不错,那阳某这就前去见鲁候。” 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车架刚刚是驶出去不远,就停了下来,阳虎心中不悦,掀起车帘向外看去,看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此刻他的心中有事,就有些不耐烦,见到有下人前去呵斥,也就准备放下车帘。 只是等待了片刻之后,非但马车没有继续前行,而且隐隐约约听到呼喝之声,阳虎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挡了他的马车这么久还不让行。 刚刚掀起车帘,就见到自己的下人,头顶着两道鞭痕,狼狈而回,阳虎大怒问道。 “那是何人的马车,竟然如此无礼” 那下人来了挨了打心中自然怨恨,于是添油加醋的说道。 “那是梁怀的马车,刚才小人前去请他让行,没想到他口出不逊之言,还辱骂主人,于是小的气不过,就跟他争辩了几句,所以这才挨了打。” 阳虎此时对于季孙斯结交蒙荻一事,正心存不满,没想到这个梁怀居然还敢惹自己,这分明就是在找死,于是他直接下令道。 “让护卫将他拿下,带回府中听候处置。” 梁怀和阳虎当街冲撞一事,很快就在曲阜城中传开了。 得到消息的仲孙何忌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苦笑一声。 “阳虎这是对季孙斯有些不满了,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此事,那梁怀倨傲,曲阜人人皆知,如此阳虎绑走梁怀,这是在敲山震虎。” 子服何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十分无奈。 “自从公山不狃死了之后,这阳虎就愈发的骄横起来,不要说一个季孙氏的家臣梁怀,就是对主公你,也从不假以颜色,不得不防啊。” 虽然明知如此,仲孙何忌也是没有下定决心,沉默片刻。 “这一次蒙荻在郓邑大胜齐军,你觉得他会不会跟我们联手,共同对付阳虎” 对此,子服何却没有多大的信心,因为当初蒙荻能够得到费邑,那是因为阳虎从旁帮忙,虽然说目的有些不纯,不过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于是他便说道。 “前些时日季孙斯亲自前往费邑,明显是想要拉拢蒙荻,随后还送了他一批粮草,如今蒙荻大胜之后,梁怀再次前往费邑,拉拢的意思很明显,但是不见蒙荻有何动作。” “而且不久之前,阳虎曾经招蒙荻前来曲阜,但是蒙荻却以季孙氏之名给婉拒了,由此看来那蒙荻显然是不想参与对抗阳虎之事。” 这意思就是很明显了,季孙斯是想要借住蒙荻对抗阳虎,不过目前来看似乎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而且反手就把季孙斯给卖了。 仲孙何忌心中也是想到,像是蒙荻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目前这么的隐忍,还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强。 如果给蒙荻足够的时间发展,那么将来就会打破三桓治鲁的格局,这对仲孙何忌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目前虽然说阳虎大权在握,不过名义上也是季孙氏执政。 此时一直沉默的公敛处父,则是开口说道。 “主公,以在下之见,那蒙荻未必有多么厉害,听说他在封地之内减免田租,并且让那些百姓自愿入伍,这岂不是可笑到如今那蒙荻收下不过三千人马,济得甚事” “这一次蒙荻能够大胜齐军,不过就是取巧而已,如果要是被大军围城,恐怕用不了多久,那蒙荻手下就无兵可用,季孙斯将宝压在他的身上,未免有些可笑。” 他是武将所以考虑的事情,是以兵事的角度出发,子服何却是不同意他的意见。 “那蒙邑之中如今无人可用,蒙荻减少田赋,也是为了吸引周围的百姓过去定居,最重要的是,蒙邑如今缺粮,就算是蒙荻想要大肆招兵,也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才会如此做。” “由此可见,此人是心有韬略之人,而且他身边的谋士乃是大名鼎鼎的渔父计然,能够将这等人物收为臣属,岂会是泛泛之辈主公须得提防。” 这两人各持己见,搞的仲孙何忌也有些头疼,于是摆手说道。 “那蒙荻如今实力尚且弱小,暂时不足为虑,当今之际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应付阳虎,若是再无对策的话,恐怕这阳虎就会有所动作,会对我们不利。” 按理来说,仲孙何忌现在是三桓的首脑式人物,如果能够下定决心讨饭阳虎的话,其结果未必会输,但是他担心的却是失败的结果,难以承受。 子服何对自己主攻的心思很是了解,思索片刻之后,于是马上就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自从阳虎囚禁季孙斯之后,鲁国之内的大夫对于阳虎就十分的不满,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主公可以联合鲁国之内的大夫,这样一来可以联手对抗阳虎,也会有相当的把握。” 第九十六章 接待来客 潘毅此刻心中也有一些忐忑不安,被俘之后,蒙荻并没有难为他,而且还留下了他的几个亲兵,兵器自然全部都被收缴。 听说蒙荻还专门派人给那些伤员治疗,尽心尽力,而且这一段时间虽然蒙荻没有见他,不过一应待遇,依旧按照他的身份来供应,只是不能自由行走罢了。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有人便来相请,说是齐国来人,潘毅心中十分羞愧,临行之时高张曾有交代,此战非以攻城为要,而是要徐徐图之,建议试探晋国的反应。 却是没有想到一上来自己就成了人家的俘虏,所以潘毅的心中有些纠结,怀着这种心情随着来人一直到了大厅之中。 此时众人已经落座,蒙荻伸手作请,态度谦和的说道。 “潘将军请坐,今日国公子和田公子正好前来,希望我们两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话说的很是客气,完全没有提到之前的战斗,而是明确的表达了态度,那就是希望在一段时间之内,齐鲁两国可以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安定。 潘毅对着国原和田常,以及蒙荻行礼之后,默然不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候田常跟国原对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 “齐鲁原本乃是姻亲之国,而且还是邻邦,本应该相互守望,无奈鲁国如今得晋国之助,对我齐国堤防慎重,所以才时有摩擦。” “要是蒙子能够说动鲁侯,与我齐国世代修好,那我两国之间就再无边患之祸了。” 话说的很漂亮,但是很明显是在颠倒黑白,齐强而鲁弱,当年虽然齐鲁之间有了长勺之战,不过后来鲁国军队还是追随齐桓公争霸天下。 只是后来齐国屡屡侵鲁,被迫无奈之下,鲁国只能向当时的霸主晋国求援,所以两国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蒙荻心里面自然清楚,也没有开口辩解,而是叹了一口气。 “如今鲁国之政在季孙氏手中,而季孙氏之权又握于阳虎之手,蒙某如今刚刚在鲁国立足,鲁候怎么会听从我的建议不过蒙某确实有心与齐国修好,还望田公子,转达相国。”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一起面谈的事情,自然都是说的冠冕堂皇,真正的交易还没有开始,无非就是注意不要留下话柄就好。 所以众人也没有深谈,宴席过后蒙荻送他们回到驿馆休息,然后返回府中等待人来。 两个时辰之后,国原先来拜访,蒙荻出门迎接,思想相见,彼此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礼数,也相对放松一些,蒙荻笑着拉住国原的手,当面致歉。 “当日不透露真实姓名,也是为了以防不测,还希望国公子见谅。” “蒙兄瞒得国某好苦,当日在鹰嘴崖之时,国某就觉得蒙兄绝非常人,遇事果断,而且临危不乱,还救了国某的性命,如今想来真是国某眼拙,没有识破蒙兄的身份。” 国原这次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来是看看蒙荻此人如何,二来就是想要问一问他的志向,如此国氏也就可以确定他们怎么对待蒙荻。 虽然说齐国势大,不过鲁国却是有着地形之力,鲁国以北是泰沂山脉,东边则是有沂水,所以郓邑就成了两国争夺的重中之重。 如果蒙荻果非常人,那么齐国再强行进攻,恐怕还会失败而回,唯一的变数就是因为蒙荻如今刚刚成为鲁国的大夫,立足未稳,所以还是能够争取一下的。 所以国原这个时候心里面,就在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交好对方。 蒙荻一笑,回想当日的种种,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说起来当日前往齐国,也是想要得到通商燕国的道路,竟然没有想到会起了那么多的波折,不过总体说来有惊无险,还能结交国公子这样的人物,这是蒙某的运气。” 说罢之后他伸手做请,两人进入房中分别落座,国原有些奇怪的问道。 “鲁国与晋国不是盟国吗,蒙兄想要经商,为何不前往晋国,至少也可以跟我齐国通商,为何反而舍近求远前往燕国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对于这其中的原因,蒙荻自然不能明说,既然现在齐国打算挑起他与阳虎之间的矛盾,从而坐收渔利,所以他就准备来个顺水推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如今晋国的执政乃是范鞅,贪婪无度,在昭陵大会上,公然向小国索取贿赂,像我这样的鲁国大夫,刚刚立足钱财之物尚且不足,前往晋国经商恐怕会困难重重。” “而且晋国铸刑鼎,公然践踏周礼,此乃不轨之举,所以蒙某认为,若是晋国继续由范鞅执政,那么衰落之事就难以避免,既然如此蒙某不得不做两手打算。” 这话说的国原精神一振,看年纪蒙荻跟他相差仿佛,但是论见识他就要自愧不如了,不过他的心中也有一些疑惑,便开口说道。 “晋国独霸天下百余年,时常也有内乱发生,不过最后都安然度过,如那赵鞅便是晋国年轻一辈之中颇有进取之人,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上军将,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虽然如今的范鞅道行逆施,惹得晋国上下天怒人怨,不过到底已经年迈,而智跞乃是老成持重之辈,如今贵为中军佐,由此看来,晋国将来未必会衰落。” 国原这么说,主要也是因为晋国称霸的时间太久,各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存在,所以一时间之间难以接受这种转变,或者说期望着是这样,但是事实上却是不敢做出行动。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笑了起来。 “赵鞅确实有才干,在领地之内,礼贤下士,重用贤臣,并且释放奴隶重赏军功,但是国公子不要忘了,当初铸刑鼎之时乃是赵鞅在范鞅的鼓动之下做出来的。” “由此可见,这赵鞅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如今晋国的六卿之中,各为私利,公室权利旁落,国公子不见今日之鲁国乎” 第九十七章 田氏之谋 国原听到这话心里面就是一动,如今鲁国的局势虽然说跟晋国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有一点都非常的明显,那就是晋国的六卿已经开始逐步的架空公室。 在这种情况之下,六卿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做事情也越来越无所顾忌,像是公然勒索的这种事情,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如此看来晋国将来有一天,将会成为跟鲁国一样的局面,诸侯的实力被架空,成为一副空架子,然后整个诸侯国迅速的衰弱下去。 不过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强大的晋国,会真的走到那一天,于是考虑片刻之后,他有些迟疑,犹豫再三,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蒙兄,你的意思是说如今的晋国将会衰落下去” 蒙荻则是满脸的自信,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国公子不用怀疑,这已经成了必然之事,范氏如今无道而一家独大,智氏遭受晋平公打击,家族得以艰难保全,而韩赵魏三家,家主尚且年轻,中行寅又是贪鄙之辈。” “在如今的情况之下,晋国六卿势力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公子应该明白,当今天下,若无实力难以立足,晋国如此局面怎么能够长久” “按照目前的情况,身为中军佐的智跞,将会在范鞅之后,接替上军将之位,到时年富力强的赵鞅将会接任中军佐,智氏疲弱,韩,赵,魏三家若是联手,就能将其架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晋国分六军,以中军将为主,次之为中军佐,再下为,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这就是晋国六卿。 向来都是按照地位逐步逐级向上轮换,一开始还能保持稳定,但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各家的实力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范鞅此人,最令人不耻。 身为现在的中军将,一心一意只为了谋取自家的私利,完全将晋国的利益抛之脑后,这样必定会引起其他五家的不满,而且魏舒在晋国颇有威名。 但是在魏舒死后,范鞅却是强令魏氏,不准以卿大夫的规格下葬,并且命人撤去外椁,如此作为魏氏怎么不可能怀恨在心 韩赵两家关系深厚,魏氏独立难支,而且三家的家主,年纪都尚且年轻,自然就会抱在一起取暖,力图在范鞅的强力之下自保。 所以蒙荻说的这种情况,绝对会存在的,国原越想越是心惊,经过蒙荻这一番分析,他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于是他便开口问道。 “既然蒙兄看的如此真切,那么国某想问一句,蒙兄的志向何在” 这是他今天来找蒙荻的主要目的之一,所以神情颇为的郑重。 蒙荻也感受到了,他的态度转变,于是低头沉思片刻,这才说道。 “当此乱世之时,强如楚国都城也被伍子胥所破,如今晋国也是大厦将倾,蒙某只是想要有一个立身安命之所,毕竟现在蒙某的实力有限,更远的事情,多想无益。” 国原微微点头,他也觉得这是实话,因为现在蒙荻收下不过几千兵马,连一辆战车都没有,实力相对弱小,所以这么想也是正常,于是提醒道。 “蒙兄的心思国某知道了,只是还要提醒一句,这一次是田氏向国相提处前来蒙邑。” 这话说的点到为止,蒙荻却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这田氏跟自己有约定,但是却跟自己玩这一套,捧杀的把戏,果然是无信之辈。 将国原送走之后,夕阳西下之时,田常前来拜访,之所以来的这么晚,就是要避开国原,一来是表示回避,二来不愿表现的太过急切,以免坏了大事。 见到田常,蒙荻的语气就没有那么友善了,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 “田公子,蒙某可是按照之前我们的约定,直接发兵攻打齐军,怎么到了现在,田氏会如此对我难道是有了其他的打算不成” 一听这话,田常就知道蒙荻应该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蒙子心中应该清楚,齐鲁两国乃是宿敌,我田氏乃是齐国之臣,自然要为我齐国考虑,而且这一次田某也是十分的有诚意,正要跟蒙子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 蒙荻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直接说道。 “蒙某已经被你田氏骗了一次,怎么会再次上当田公子还是有话直说,不用遮遮掩掩,毕竟齐鲁两国乃是宿敌,要是你我有什么私下的勾当,被人发现那田氏就说不清了。” 这话里面分明带着情绪,田常听完之后心中不大,没有感到不爽,反而是轻看了蒙荻几分,当今的是大争之世,若是心性不够,怎么能够立足于天下 如果梦迪现在要是毫不介意。依然笑容以待,那么田常的心中就会不安了,因为这代表蒙迪的心思深沉,难以揣度,将来恐怕会成为一个大敌。 于是田常一笑,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 “蒙子莫要生气,田氏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兑现诺言,之前蒙子曾经说过,蒙邑如今缺粮,所以家父临别之时已经有交代,准备跟蒙子这边进行贸易。” “随后大批的粮食随后就会运到,而且这批粮食半买半送,这等诚意应该够了”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的脸上怒容稍减,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低头沉思一阵。 “如今蒙某刚刚接管蒙邑,手中的钱财并不多,既然田氏遵守约定,那要不然这样,粮食运到之后,钱财随后会分批运往齐国,不知田公子意下如何。” 田常对此毫不在意,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打算。 “田某也知道蒙子的难处,所以在前来的路上,也曾经为蒙子考虑过,我田氏有不少的盐田,还有其他的营生,这些东西都是蒙子眼前急需之物,所获利润田氏将于蒙子平分。” 蒙荻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九十八章 计然提议 不过蒙荻还是露出了犹豫之色,拿出一副难以下决定的表情。 “这个提议虽然好,但是对于经营之事,蒙某还是不擅长,也不知道能够获利几何,不知道田公子这边能不能指点一二” 田长则是呵呵一笑,心中则是鄙夷不已,齐国之人多善经商,而且最为推崇的就是管仲,其中最为经典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初与齐鲁接壤的衡山国,最为擅长制造军械,当时管仲便向齐桓公提议,用大量钱财钱去衡山国订购军械,随之军械的价格瞬间提高数倍。 如此一来,其他原本跟衡山国关系不错的诸侯国见到军械价格,涨到如此之高,纷纷望而却步,并且对衡山国此等行为十分的不耻,甚至绝交。 而此时齐国则是趁机将手中的军械,翻倍卖给其他国家,赚得盆满钵满,同时又在各国高价收购粮食,而此时的衡山国则是一心打造军械。 发现国内粮食不足之时想要买粮,却是发现无处可买,在这种情况之下,齐鲁两国联手来攻,衡山国举国投向齐国。 齐国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耳熟能详,田常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蒙荻只要愿意将自己的市场放开,到时候挑动他与杨虎之间的关系对立,那就等于控制了蒙荻的命脉。 到时候一切事情都是田氏说了算,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免得意了几分,于是说道。 “此事简单,田氏将货物运到蒙邑之后,就可以在鲁国境内销售,这样一来必然获利颇丰,一切经营之事由我田氏负责,蒙子只等坐收分润即可。” “另外就是这一次赎回俘虏的价格最好能够低一些,这样一来也算是给高相国一个面子,如此家父也好,为蒙子多说一些好话。” 听了这话,蒙荻马上就明白了田氏的打算,这样一来蒙邑的生活必需品来源,只能依托田氏,而且时间一长,就会被对方慢慢控制,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也不懂声色,既然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那就是蒙邑如今百废待兴,这个时候田氏的商队前来,从某种程度上就会加快蒙邑的繁荣。 如此一来,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发展壮大起来,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凭借实力说话,而且蒙荻还可以借助这一段时间,逐渐在领地之内发展起来一套完整的商业体系。 到了那个时候,笑到最后的是谁,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接下来赎回俘虏的事情,就只是走个过程罢了,蒙荻也表现的十分大度,不但用相当低的价格释放了俘虏,而且还在他们离开之时,将所缴获的甲胄,兵器以及战车如数奉上。 田常对此自然十分的开心,这一下不但让田氏有了一个稳定的财源,而且还多了一个助力,同时回去以后又能在高张面前邀功,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回到城中之后,计然则是大笑不止,语气有些嘲讽的说道。 “主公如此作为,肯定让齐国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主公是怕了齐国报复,所以才会将那些兵器甲胄一并送还,从而会掉以轻心。” “不过那田氏的提议确实高明,颇有当年管子之谋,而且手段过于的隐蔽,普通人恐怕难以察觉,不过其中的要点还是阳虎,看目前鲁国之内的形势,阳虎恐怕难以持久。” 蒙荻却是一笑,轻轻拍着桌案说道。 “我倒是希望阳虎能够在鲁国继续呆上一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田氏的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到时候只要我们的骑兵上了规模,那么机会就来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只能选择蛰伏,先利用田氏的财力发展势力,在这种情况之下,鲁国最好不发生动荡,要不然的话,田氏必定会继续观望。 只是几天以后,曲阜就发来命令,让蒙荻前去面见鲁侯。 蒙荻将计然找来,开始猜测阳虎的意思,虽然命令是以鲁侯的名义发的,不过如今鲁国的朝政把握在阳虎的手中,那就代表着,这是阳虎的意思。 计然皱起眉头来,开始思考对策,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上一次主公拒绝了阳虎的召见,这一次他又以鲁侯的名义发出这样的命令,目的显而易见是要看一下主公你的心思。” “所以我的意见就是,主公到了曲阜以后,可以跟其他家族联系一下,让阳虎心有忌惮才行,如此,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宜跟阳虎走得太近。” 目前的情况,蒙荻也有些头疼,主要还是现在的三桓没有下定决心,要不然的话,阳虎未必敢如此的嚣张,名义上现在三桓之中,仲孙何忌的实力最大。 他还有公敛处父和子服何辅佐,不过此人有些瞻前顾后,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这对于蒙荻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就是可以让阳虎继续把持鲁国的朝政,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因为阳虎一旦倒了,接下来鲁国内部肯定会进行权力分配。 到了那个时候,蒙荻能够获得多少好处,全看自己的实力,另外就是齐国那方面,肯定也会想尽办法,限制他的发展,到时候就是内忧外困的局面。 所以最为符合蒙荻利益的就是,在鲁国内部形成一种僵持的局面,时间越长越好。 思前想后,蒙荻慢慢的有了一个想法,于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到了曲阜之后,我先去拜见季孙斯,然后去见阳虎,到最后再去见鲁候,至于最后会是什么一个结果,那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支持阳虎!”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齐国人对我已经起了戒备之心,在这种时候阳虎不能倒台,要不然的话与我不利,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骑兵还没有成型,人手太少经不起折损。” 计然听完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主公这一次到了曲阜之后,如果局势能够掌控,可以顺道去一趟晋国。” 第九十九章 前往曲阜 蒙荻一听,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于是便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前去晋国那范鞅乃是一个贪婪无度之辈,还有中行寅这些人,去这一次花费可是不小,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计然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非常郑重的说道。 “如今晋国与鲁国结盟,晋国称霸百余年,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现在开始衰落,那么短时间之内,晋国也是当今天下最强之国。” “主公曾经分析过晋国的情况,我也觉得主公分析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不为什么不提前跟赵鞅结交如果将来他真的成为了晋国的中军将,必定对主公大有帮助。” 这话让蒙荻的心中一动,不过他随即叹了一口气。 “这个打算虽然不错,恐怕难以实行,毕竟现在我们的实力太弱,想要结交赵鞅那样的晋国六卿,恐怕还是不够资格的。” “而且计先生你也知道,我与那智申有些摩擦,恐怕到了晋国之后,会有不测之事。” 计然笑了,随后便开始仔细的分析道。 “主公要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主公以弱胜强击败了齐军,想必此事已经传到了晋国,而且这一次主公是从曲阜直接前往晋国,可以跟鲁侯请命交好于晋国。” “如此一来就算是那智申对主攻你有所不满,也不会冒着得罪鲁国的风险,对主公不利,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以准确判断出,晋国内部的局势,为我们的将来做准备。” “如今天下大势已变,北方的晋国开始衰退,南方的楚国一蹶不振,吴越已经有了相互提防之心,如果我们不能及早的把握局势,如何能够脱颖而出” 这番话说的很有前瞻性,蒙荻听着连连点头,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计先生说的不错,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启程前往曲阜,蒙邑就交给先生搭理了。” 曲阜城中。 阳虎终于等到了蒙荻前来,虽然来的有些晚,不过他的心中也是有些欣慰,因为这一次蒙荻到了曲阜之后,第一个前来拜见的就是他,这说明他对于自己还是有些敬畏的。 落座之后,阳虎的语气就变得有些不满。 “蒙子何故来的如此之晚阳某在曲阜可是等待多时了。” 蒙荻自然清楚,阳虎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怪他,上一次召见没有赶来,于是他一抱拳马上,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这才解释道。 “阳子莫怪,上一次之所以不来,那是因为提前得到情报,说是齐军将会带军来犯,为了摸清楚齐军的动向,所以这才找了一个借口。” 反正两件事情的时间相差并不太远,阳虎也不知道内情,蒙荻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阳虎知道了那又如何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一个解释,等于说就有了台阶,所以阳虎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话说这一次蒙子可是名声大振,竟然以区区三千人马就击败了几万的齐军,让阳某也是自愧不如啊,这齐国对我鲁国始终都念念不忘,时常派兵来范,真是让人头疼。” “如今我鲁国有了蒙子,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楚国进犯了,所以这一次阳某向鲁候进言,提议将郓城纳入到你的封地之中,如此一来,我鲁国就无战事之忧了。” 说完之后,阳虎目光灼灼的看着蒙荻,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再说,好处我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就要看你怎么办了,想要拿下郓城,就要在这里给他表个态。 蒙荻自然听得出来弦外之音,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很是无奈的说道。 “不瞒阳子,蒙某还是希望鲁国内部安定,只有这样蒙某才能够安心练兵,以抵御齐国,如果在这个时候,鲁国内部发生动乱。” “到时候齐国又派出大军进犯,那蒙某失去了国内的支持,必定是独木难支,如此一来恐怕就会辜负了阳子的好意以及鲁侯的期望。”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蒙荻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他不想掺和到鲁国的内斗之中,只是想安安心心发展自己的领地,给鲁国守好大门。 这样的回答,可不会让阳虎满意,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快之色,咄咄逼人的说道。 “如今鲁国内部颇有些不安,不少人相互之间私下联系,所以阳某为了鲁国的安定决心将这些人除去,到时候恐怕还要借助蒙子之力。” 这就是要逼着蒙荻表态了,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考虑再三之后,这才抬起头来。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趁此时机作乱,那么蒙某自然责无旁贷,只是如今经过一次大战之后,蒙某手中的兵力折损严重,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休整。” 从表面上来看蒙荻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实际上还是在拖延时间,也想要用这种方式安阳虎的心,也好让他等一等。 阳虎的脸上阴晴不定,盯着蒙荻看了半天,其实他对于这番话已经信了几分,毕竟是几千人对阵上万人没有伤亡,那怎么可能所以这番话也无懈可击。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得到了蒙荻的话,虽然不排除有虚言应付的可能,不过至少有一个态度,接下来就要看一看他如何行事,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空气一下变得沉闷起来,片刻之后,阳虎的脸上露出笑容。 “当日初见蒙子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必成大器,如果将来清理了那些不听话的人,那么鲁国朝政将有你,我二人共同把持,到时候阳某主内,蒙子主外,鲁国必定坚若磐石。” 这话说的好像就像两个人过日子一样,蒙荻可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恐怕阳虎处理了那些人之后,接下来对付的就是自己,但是眼前他还是笑着说道。 “要是如此的话,蒙某也安心了,只是前次季孙氏送来了不少的粮草,随后蒙某还要去登门拜访,表达谢意。” 第一百章 三年之约 等到蒙荻离开之后,季寤便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阳子,这个蒙荻说的话分明就有些推脱之意,虽然被迫表态,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阳子就不得不防了,像是这样首鼠两端的人,绝非善类。” 阳虎却是不置可否,并未就此多说什么,他心里面自有打算,只要蒙荻不倒向三桓那一边,就说明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现在他还不想跟蒙荻撕破脸。 如今鲁国内部如此的不稳定,没必要在这个时侯多一个敌人,所以他岔开话题。 “如何对付三桓,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主意” 季寤听到这话以后,马上满脸笑容,声音压低了几分。 “阳子,在下已经找到了一个可靠之人,叔孙辄,乃是叔孙州仇的弟弟,不过是庶出,如今不被重用,我们正好可以拉拢他,这样就会知道叔孙氏的安排了。” 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阳虎就在心里面盘算起来,要是将现在的三桓家主全部拿下,替换上亲善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在鲁国的地位不就稳如泰山了于是他便笑着说道。 “做的不错,如果这一次成功的话,那么你就是季孙氏的下一任家主。” 季寤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那可是三桓季孙氏的家主,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于是连忙表态。 “阳子如此善待于我,那么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阳子。” 季孙氏府邸。 季孙斯一脸苦闷之色,梁怀被阳虎给绑走了,到现在生死不知,但是他又不敢派人前去求情,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阳虎这么做就是要对他的一个警告。 就在这个时侯,下人匆匆而来,行礼之后,便禀告道。 “主人,蒙子正在府外等侯召见。” 一听这话季孙斯马上站起身来,心中有些疑惑,他不清楚蒙荻为什么这个时侯前来,而是在他焦头烂额之时,所以他经不住就有些期待。 将蒙荻引入厅堂之后,季孙斯挥手让下人退下,然后这才笑着说道。 “蒙子怎么这个时侯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蒙荻前来曲阜的事情季孙斯是知道的,而且第一时间就去见了阳虎,所以他的心中有些疑惑,因为他对于蒙荻的做法有些看不明白。 如果说蒙荻想要投靠阳虎,那么之前阳虎招见他的时侯,他却婉言谢绝,并且还把他季孙斯当做挡箭牌,才让他陷入到了如今尴尬的地步。 见到季孙斯这样的表现,蒙荻心里面就是暗赞了一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季孙斯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不过依然还保持着风度,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于是他笑着说道。 “这一次蒙某前来主要也是为了向季公子道歉,之前处于形势所迫,不得已以季孙氏之名拒绝了阳虎,其实蒙某只想安心发展,只是眼前的形势不容蒙某选择。” “季公子频频向蒙某施以援手,蒙某感激不尽,这一次前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提醒季公子,那阳虎已经对公子有了出手的意思,这一段时间季公子最好小心一点。” 之所以这么说,蒙荻是想要看一下季孙斯的反应,如果他表现的慌张失措,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他就马上会放弃跟季孙氏合作的打算。 听到这话以后,季孙斯脸上露出了苦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季某心里面早就有这个准备了,之前那阳虎和公山不扭联手将季某囚禁,在那段时间季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多谢蒙子的提醒。” 这话说的很是淡然,但是并没有认命之感,看起来季孙斯到现在并没有放弃,这就说明他是一个心思深沉之人,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蒙荻无声一笑。 “季公子若是有什么想法的话,蒙某愿意洗耳恭听。” 季孙斯一听心中就是一动,这明显是有合作的意思,但问题是面前的这个蒙荻,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如果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那就没有什么退路了,所以他犹豫了起来。 蒙荻则是坐正了身体,淡淡的开口说道。 “季公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如果在这个时侯你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么将来恐怕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虽然说蒙荻并不想,让鲁国短时间之内出现什么动荡,但是他也需要做好长远的打算,像是仲孙何忌那样的人,只是力求自保而已,叔孙州仇现在太小根本没有能力。 这话让季孙斯如同遭到当头棒喝,让他马上有了决定。 “不瞒蒙子,这么多年,季某一直想尽办法想要驱逐阳虎,但是无奈实力弱小,实在难以做到,若是蒙子有意的话,季孙氏将来将会厚谢蒙子。” 对于这样的承诺,蒙荻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他要的就是一个暂时的盟友,从而让自己有能力影响鲁国内部的局势,于是当下便说道。 “季公子,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之下,蒙某的实力尚且弱小,不足以对抗阳虎,而且现在阳虎对蒙某并没有太多怀疑之心,这样一来,蒙某就能够周旋其中,争取时间。” “而且蒙某听说,阳虎囚禁了梁怀,以蒙某之见,季公子你最近还是深居简出为好,到时侯蒙某会通知阳虎,说已经劝服了季公子,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得到一些时间了。” 季孙斯闻言,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这才说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季某知道了,多谢蒙子好意,只是不知道,蒙子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做好万全准备” 蒙荻考虑了一番之后,伸出了三根手指,脸上充满了自信。 “只要三年的时间即可,到时侯蒙某一定会帮助季公子驱逐阳虎,还政于季孙氏。” 闻听此言,季孙斯皱起了眉头,他在考虑其中的得失,同时也在猜测,蒙荻如此的帮助自己,所要的是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卫国南子 得到了季孙斯肯定的答案,蒙荻便离开季孙氏的府邸,返回自己的住处,因为第二天他还要去面见鲁侯,想一想明天的应对。 只是等到了晚上的时侯,仲孙何忌手下的谋士子服何登门拜访,还带来了不少的礼物,全程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就是云山雾罩的话,然后就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蒙荻的心中冷笑不已,很明显子服何这一次前来,只是装装样子而已,目的就是想要让阳虎疑心罢了,这说明仲孙何忌根本就没有跟自己联手的意思。 于是蒙荻也毫不迟疑,当这边找人来,将今天跟季孙斯和子服何见面的事情做了表述,不过他心里面也很清楚,跟子服何见面的事情自然不能直说。 而是要按照阳虎的心思去记述,说他已经劝服了季孙斯,让他安分守己,不过子服何则是来劝说他跟仲孙何忌联手,不过被他婉言拒绝了,还提醒阳虎要关注孟孙氏。 写好之后,马上命人送给阳虎,蒙荻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如今的三桓真是不行了,下不了决心对付阳虎,却是对内斗这种事情,如此的上心。 第二天一早,蒙荻穿戴整齐,前去王宫拜见鲁侯,姬宋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旁边坐着一脸得意的阳虎,蒙荻行礼过后,鲁侯便示意他坐在一旁,然后说道。 “这一次蒙子大圣齐军扬我鲁国国威,本王甚是高兴,既然蒙子如此骁勇,而且立下这样的大功,所以本王有意将郓城封给蒙子,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 蒙荻马上躬身拜谢,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大王信重,蒙某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鲁国边境安定,这一次抢来曲阜,蒙某想着,最好是能前往晋国走一趟,加强晋鲁之间的联系,从而威慑齐国。” 鲁侯一听这话,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阳虎,这时侯阳虎想了一下点头说道。 “蒙子考虑的极是,既然你蒙子你如此有心,那就去一趟。” 到目前为止,阳虎对于蒙荻的表现十分的满意,昨天晚上他收到了蒙荻派人送过来的书简,很是的高兴,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只要蒙荻表现的恭顺,那么就是一个好现象。 得到了出使所用的旌节,蒙荻没有在曲阜多呆,直接出行,晋国与鲁国并不接壤,需要借道于卫国入晋。 如今卫国是卫灵公姬元在位,这是一个能力相当不错的君主,重用孔圉、祝鮀、王孙贾 三名贤臣治理国家,大体上保持稳定,国内一片祥和的气氛。 蒙荻在路上看到那些百姓安居乐业,就对身边的寒湛感慨道。 “看起来卫国国君也是一个贤明的君主,虽然不显于世,但是看魏国的百姓,就知道卫国实力相当的不弱,正好我们一路之上也可以学习一下。” 在距离朝歌不远的时侯就见到一队人马,直接迎了过来,领先一人正是大夫打扮,蒙荻马上命人停下马车,提前下车手持旌节站立在一边。 那大夫到了近前,连忙下车,笑着走到了蒙荻的面前。 “在下祝鮀奉卫国国君之命,将来迎接蒙子。” 蒙荻一听连忙行了一礼,然后这才说道。 “没想到是祝大夫当面,蒙某谢过卫侯好意。” 祝鮀请蒙荻,跟随在他的马车之后朝着朝歌进发。 到了朝歌之后,蒙荻也是有些感慨,这可是要比曲阜还要繁华一些,毕竟卫国的地理位置优越,与齐国和晋国都接壤,而且如今跟依靠晋国,无惧齐国。 在这种情况之下,晋国和齐国的商队都经过朝歌,这就进一步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原本蒙荻以为卫侯会马上接见自己,但是没有想到,祝鮀却是将他带到了驿馆安置了下来,这让他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也没有多问。 不过第二天之后,蒙荻就接到了通知,让他前去王宫,出门之后,就见到面前一辆华丽的马车,于是就直接登了上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王宫之后,并没有前往大殿,而是去了一处偏殿,蒙荻的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步入其中之后,入眼就是一道帘幔,马上就有宫人示意他等在外面,随后这些人全部都退了出去,蒙荻心中更是不解。 就在这个时侯,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鲁国的蒙子居然这么的年轻,而且还有一副好长相,真是让人惊讶。” 这时侯的蒙荻更惊讶,他马上就想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在路上他已经听到了一些传闻,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卫灵公对于这个南子果然是宠信有加,蒙荻想到这个女人的名声,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十分尴尬的咳嗽了一下,然后这才说道。 “在下就是鲁国蒙荻,不知道卫侯何处”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对于你的事情很好奇,不如你跟我详细说一说如何” 隔着帘幔,虽然看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模样,不过听声音非常的柔美,蒙荻心里面嘀咕了一句,恐怕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普通女人哪有这个本事!能够代替国君见外臣 无奈之下,蒙荻就只能将自己如何跟齐军交战的过程,说了一遍,南子听得连连惊叹。 “可惜蒙子你不是我卫国的大夫,要不然的话,那我卫国就多了一个柱石之臣。” 蒙荻本能就感觉到一股危险,这女人连声音之中都带着一股挑逗之感,此地绝不可久留,不能平白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便起身说道。 “夫人,外臣这一次是奉鲁国国君之命,前去出使晋国,故而不能在卫国久留,既然不能见到卫侯,那么外臣就此告辞了,若有失礼之处,返程之时再来向卫侯致歉。” 忽然停到叮当之声传来,还不等蒙荻起身,就见到一名女子挑起走了帘幔出来,看的蒙荻就是一愣,呆立当场。 第一百零二章 晋国六卿 蒙荻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没有见过南子这样的女人,杏脸桃腮,眉眼如画,若闭嘴不笑的话,便如小家碧玉,张口一笑,便有万种风情。 果然是能够把卫灵公迷的颠三倒四的女人,真就是人间尤物,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不过随后蒙荻就意识到有些失礼,脸忙低头退避,表示避嫌,就想要接机离开这里。 没想到,南子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笑语盈盈的说道。 “蒙子如何要来去匆匆呢难道是我不美吗再说我不是老虎,害怕吃了你不成这可不像是一个天下英杰该有的样子,怎么不敢抬起头,看我一眼” 果然是一个红颜祸水,蒙荻手心都冒出汗来了,这里可是卫国的王宫,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来,连个地方都不挑,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恢复的镇定。 “夫人,这样与外臣见面于礼不合,在下告退。” 说完之后,蒙荻转身直接离去,南子这一次并没有继续阻拦,而是眼中露出了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盯着蒙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脸上挂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蒙荻出了卫国王宫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逼迫到这种地步。” 随后他也不敢在朝歌继续多留,直接带着人匆匆朝着晋国而去,素儿有些奇怪的问道。 “夫君,为什么离开的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这话,蒙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所以如此匆忙的离开,是为了避祸而已。” 素儿有些好奇就追问起来。 “避祸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卫国要对鲁国不利吗” 蒙荻也只能把自己,遇到南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素儿呸了一声。 “这个南子怎么会如此的不知羞耻离开也好,免得闹出什么事情了。” 女人果然是对这种事情,十分的敏感,蒙荻只能苦笑摇头。 晋国新田。 范鞅看着礼单,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对儿子范吉射说道。 “看起来这个鲁国的新晋大夫不但能够打仗,而且心思通透,是一个可造之材,这一次他送的礼单可是不轻,那你就去见一见他。” 听到这话以后范吉射就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说,如果蒙荻所求的事情不算太过麻烦,他就可以做主答应下来,于是便起身而去。 被人带着到了前厅之后,蒙荻就见到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主位置上,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人是谁,范鞅的儿子范吉射,于是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范公子,在下蒙荻乃是鲁国的新晋大夫,这次奉鲁侯之命前来晋国拜见晋侯。” 范吉射点头,脸上满是倨傲之色,微微抬手。 “蒙子的大名,我早就听过了,能够以区区几千人马打败齐军,看起来这齐国真的是不行了,这一下你们鲁国也就可以放心了,不知道这一次你来是所谓何事” 这话就像是一个主公,在对自己的属臣说话一样,让蒙荻的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的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十分诚挚的说道。 “齐鲁之争由来已久,这一次鲁侯的意思是想要巩固,晋国和鲁国之间的同盟。” 出了这么厚的礼,竟然只是为了这件事情,范吉射想着不管怎么说,收了人家的钱多少还是要意思意思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鲁侯的心意,我知道了,随后我会禀告父亲安排你去见晋侯,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求助于我范式,现在你就回去等候。” 送了这么多礼,就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对方连一点细问的心思都没有,蒙荻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范吉射贪婪无度,能力不足,结交人只看送礼轻重,看起来范氏要没落了。 接下来蒙荻又去按照地位拜访智氏,这一次是由智跞亲自接见,并没有见到智申,等到两人落座之后,不等蒙荻开口说话,智跞便开口说道。 “听说之前在吴地,蒙子跟小儿有些冲突,老夫在这里代他向蒙子致歉。” 没想到智跞居然一上来就提起了这件事情,而且他的态度显得十分的诚恳,这让蒙荻对智跞的印象大好,语气十分恭敬地说道。 “智子客气了,原本这一次登门就是为了致歉而来,也是蒙某年少气盛,所以跟公子有了一些争执,这也是在下的错。” 智跞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当年智氏差点灭亡,智跞在中行氏的庇护之下才得以安全长大,见识过了人情冷暖之后,他也养成了一个老好人的性格,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一次蒙子前来送的礼可不轻,老夫有些受之有愧,不过你既然来了,礼物老夫也收下,不知道可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蒙子” 既然智跞这么说,那也就代表着蒙荻跟智氏之间,没有太大问题了,蒙荻起身对着智跞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这才开口。 “不敢瞒智子,这一次蒙某前来是想要在晋国买马。” 智跞点了点头,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将蒙荻送来的礼物折算成钱,以比较低的价格送了他一批马,这让蒙荻心中也是十分的感慨,智跞人是不错,就是少了一些气度。 将来范鞅一旦卸任中军将,将来智跞接替的话,恐怕以他的性格,根本就压制不了其他的人,那么对于晋国而言就不是好事了。 接下来拜访中行寅,这个也是一个贪财之辈,送上一大笔重礼之后,中行寅用比市价更高的价格,强卖给了蒙荻一批马,把他恶心的不行,这哪有一点大国上卿的样子。 随后又见了魏氏和韩氏,不过都是中人之姿,并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也让蒙荻对于晋国有了一种更深的认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见的赵鞅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第一百零三章 再返朝歌 之所以把赵鞅则是留到了最后,这是蒙荻有意为之,他想看看这个赵鞅是不是一个,有心胸的人,到了赵氏府邸之后,送上礼物,没过多久见到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 看面相浓眉大眼,远远看去仪表堂堂,而且身材魁梧雄壮,给人一种英武之气,注意到对方的衣着,蒙荻就知道来人正是,晋国的六卿之一,上军将赵鞅,连忙躬身深施一礼。 赵鞅非常的热情,一见面还不等蒙荻说话,就笑着说道。 “看看这是谁来了大名鼎鼎的蒙子,赵某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怎么来的如此之晚” 没想到赵鞅会是这个态度,蒙荻也感觉轻松了许多,便笑着说道。 “没来晋国之前就已经听过了赵简子之名,听说赵简子在领地之内颇有贤名,所以专门等到将其他的事情处理之后,专门来见赵简子,就是想要有所收益。” 听到这话,赵鞅伸手拉住了梦迪的手,语气之中略带一些不满。 “这话可是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枉我还对你念念不忘,来来跟我进去好好介绍一下,你与齐国这一次之战,到底是怎么获胜的。” 蒙荻心中感叹,晋国的六卿他见了一遍,只有这赵鞅给他的感觉最好,待人接物,让人又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而且说话办事直抒胸臆,给人一种信重的感觉。 两人交谈起来十分的愉快,赵鞅对于蒙荻十分的看重,而且他是真的对齐鲁这一次的交战感兴趣,问的很是仔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一直到了天色渐晚,赵鞅还不肯罢休,留下蒙荻在府中过夜。 到了第二天,赵鞅这才问起来,蒙荻这一次前来的目的。 “蒙子听说这一次你来晋国是为了买马,正好我手里有不少的马匹,你就直接带回去,晋鲁之间虽然是盟国,不过眼下晋国的情况并不算太好,如果真出了事情还要靠你自己。” 这话说的话里有话,不过也是实情,昭陵之会以后,晋国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晋国其实已经是危机四伏了,已经有不少小国转投了齐国。 蒙荻听到这话以后,心中也是十分的感动,赵鞅这话已经算是交心了,他对于赵鞅的印象大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将来赵鞅必定会执掌晋国,于是便说道。 “赵简子真诚待我,让蒙某感怀于心,只是如今齐国在这个时候出兵鲁国,应该是一种试探,若是晋国在这种情况之下,不能维护霸业,恐怕将来齐国就会乘势崛起。” 赵鞅听完这话以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 “如今范氏当权,其他各国对我晋国的敬畏不如以前,长此以往的话,绝非好事,不过在如今的情况之下,赵某也是无能为力,也不过就是委曲求全罢了。” 这话说的有些萧索之意,蒙荻却是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认命这般的感觉,而是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不甘,这样蒙荻心中有些感触,心中涌现出激昂之感。 “梅花暗香,源自苦寒,宝剑锋利,得益磨砺,赵简子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只需等待时日,必定能够一鸣而惊人,只是需要等待一些时日罢了。” 听到这话之后,赵鞅的眼睛一亮,大有深意的看了蒙荻一眼,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他也能看得出来,蒙荻也是胸有锦绣之人,于是他便说道。 “当今风云激荡之时,希望萌子与我共勉,也好在这个世间大方光彩,不使明珠蒙尘,不使宝剑暗藏,都做出来一番大事业,到时候你我联手,必定能够称霸于世。” 当然这里赵鞅说的自然是晋国霸业,但是蒙荻心中想的却是,只是怕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天下就会进入到下一轮的改革竞争之中了。 随后觐见晋侯,表达了愿意跟晋国友好的意思,晋定公姬午也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国君,只是走了一下场面就结束了。 随后蒙荻就带着数万匹马,离开了晋国,其中最少一半都就没有付钱,一来是钱财并不多,二来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担心蒙荻赖账,这里面赵鞅给的最多,其次就是智跞, 想到路经朝歌,又要跟哪个南子见面,蒙荻就有些头疼,有心绕道,花费时间太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原路返回。 原本想着应付一下就能够回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刚刚进入到了朝歌,马匹就被扣了下来,只是说要检查,可是这一检查就过去了好几天。 蒙荻自然明白事情出在哪里,感觉有些头疼,只能十分无奈的去求见祝鮀,没办法他在卫国就认识这么一个人,可是一见面祝鮀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一个准话。 不过等到蒙荻回到驿馆的时候,就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蒙荻就叹了一口气,不用问他就知道,这是谁派来的马车 当即跟素儿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直接上了马车,蒙荻心里面很清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次想要成功的带着马匹离开魏国,只能去见南子了。 素儿远远的看着马车离开,心中充满了担心之色,说得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这一次再次来之处,并不是上一次那个地方,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地方,而且下人只是示意他进去,蒙荻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迈步进入到了其中。 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蒙荻并没有贸然往里去,而是静静的站在入口之处。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这一段时间我可是老想着你,害得人家都有些瘦了,就想问一问,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 南子的声音悠悠传来,接着蒙荻就睁大了眼睛,就见到一个身穿常服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依旧是那样的美艳无比,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往下一沉。 第一百零四章 再次相见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那个美人关是要自愿的才行,如此像现在这般被人逼迫着,不是蒙迪能够接受的那一种,更何况的是这个南子现在是在要挟他。 于是蒙荻心中有一种十分不爽的感觉,便直接开口说道。 “夫人有什么话请直说,在下还有些事情不能久留,如果夫人继续这样的话,那么蒙某就只能告辞了,至于那些马匹,蒙某就直言相告,乃是晋国六卿所赠,卫国想留就留下。” 说完之后,蒙荻抬步就往外走,这时候南子却是收起来了,之前那种放荡不羁的样子,瞬间变得庄严起来,眼中充满了欣赏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蒙子息怒,方才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试探罢了,我虽然有心与蒙子欢好,不过也不是那种饥不择食之人,两厢情愿才是相处之道,正好有些话跟蒙子探讨一下。” 没想到这女人的脸说变就变,蒙荻的心里面更加警惕了几分深,暗想这女人说话真是直接,心中有些疑惑,转过身来,想要看一看这南子想要说些什么话。 这时候南子慢慢的走到主位置上,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晋国如今自保尚且不暇,哪里会为这些小事而出头再说我也没有想要扣下,蒙子的马匹的意思,只不过是借这种方式请蒙子过来相见罢了。” “卫国是一个小国,夹在齐国与晋国中间,只能左右逢源才能求得保全,而如今的齐国,则是野心勃勃,想要趁机称霸天下,最近与我卫国已经有些接触。” “而卫国和鲁国又是邻国,蒙子少年英才,想必将来必定能够在鲁国大展拳脚,所以我就想着,看能不能跟蒙子联手,共同对抗晋国。” 蒙荻没有想到,南子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论见识而言,可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他的心中同样疑惑,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卫国国君来跟他谈。 这个时候南子才伸出手来,示意他坐下说话,蒙荻略一犹豫便坐了下来,她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幽幽一叹,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宋国地处晋国与楚国之间,近百余年来战争不断,我虽然是宋国的公主,但是来卫国以后,并没有什么优待之处,不过就是因为相貌美丽,所以得到大王的倾心。” “可是身为女子,总有年老色衰之时,母国无法提供更多的支持,那么我就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天下人口是心非,见我美貌,便如群狼扑兔,所以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见蒙子行为言语之中,有厌恶之意,不知是厌恶我羞于廉耻,还是因为此处是卫国王宫原本以为孟子与外面那些人,些有不同,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随后南子站起身来,便开口轻轻吟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我如此美貌,为何不能以此为条件与他人交换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这天下错了” 说完之后,南子走到了蒙荻的面前,双眼直视着他,似乎想要得到答案。 这时候蒙荻的心中却是赞叹不已,心中暗想,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虽然说的这些话有些狡辩之嫌,不过说的也是实话,对南子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变。 思虑片刻之后,蒙荻抬起头来,直视着南子的目光,平静的开口说道。 “非是夫人不美,也不是蒙某不动心,只是这天下之事,有可为有可不为,天下之理何其多也,若有心为祸,只要是口才了得,也能够找到合适的理由。” “蒙某乃是一个凡人,自然有爱美之心,不过生于这天地之间自然要遵从规矩,虽然不免事急从权之事发生,不过心中总要有些坚持,不然与那野兽何异” “蒙某所厌恶者,乃是受人要挟,而夫人之美,蒙某当可远观,而无其他非分之想,刚才听夫人所言,知道夫人也是胸有锦绣之人,那为何不用心治理卫国,将来也可清史留名。” 听完这话,南子的脸上微微动容,直接席地而坐,跟蒙迪面对面,苦笑一声。 “若我乃是男儿身,自然能够做出一些事情,无奈卫国弱小,唯求自保罢了,在这种局面之下,又能做得什么事情刚才我所提议,卫国与鲁国反晋之事,不知蒙子认为如何” 既然刚才南子,能说出那样一番话,蒙荻就把她当成了一个能够平等对话之人,于是考虑片刻之后,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分析道。 “齐国此时看似强大,而内忧重重,更是在这百余年之内,无甚作为,晋国虽然如今衰弱,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审时度势,恐怕将来会自招灾祸。” 南子笑了起来,让蒙荻微微恍惚,不过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便坚定了起来,依然直视着对方,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放松状态。 这时候南子伸出手来,抓住了蒙荻的手,让他的身体一震,将要抽回。 不过南子此时,却是将他的手高高举起,似乎想要仔细看一看一样,蒙荻也就没有强行抽手回来,却是不想南子越凑越近,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语气悠悠的说道。 “都说英雄爱美女,那美女如何又不能爱英雄天下负心之人何其多也,今日有幸,能够见到蒙子这般的英雄人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蒙子放心,明日你可即可返回鲁国。” 随后南子猛然起身,对着蒙荻行了一礼,神色之间显得很是肃穆。 “天下人都说晋国衰弱,难以为继,蒙子能够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我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我在卫国虽然有些势力,不过也难左右大事,只能在此谢过蒙子了。” 然后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蒙荻一个人,坐在那里,手心之中还残留着,南子脸上的温度。 第一百零五章 离开朝歌 出了卫国王宫之后,蒙荻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第一次见到南子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生性放荡实在是一个麻烦人物,所以一心想要远离她,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第二次再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却是大有不同,这个女人野心勃勃,美丽而有心计,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让蒙荻有些感慨,自己真是有些小看天下人了。 回到驿馆之时,远远就见到素儿不停的在张望,见到蒙荻回来,他脸上就露出了喜色。 蒙荻上前拉住她,心中一动便开口调笑道。 “看你的样子,并不是在担心我,而是怕我不回来。” 听到他这么说,素儿的脸上一红直接抽出手来,辩解道。 “我就是担心在卫国留的时间太长了,回去的太晚耽误事情,万一齐国再来功怎么办” 然后素儿伸手拢了拢自己的秀发,忽然她的手一顿,鼻子抽动两下,然后伸出手来放在鼻前,又仔细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狐疑的看了蒙荻一眼。 上前两步凑到他的身边,鼻翼抽动,这让蒙荻有些奇怪,不过随后想到自己拉她的那一只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于是便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跑了一趟王宫,我还没吃东西呢,如今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 素儿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跟着他一起进入到了驿站之中。 回到房间之后,不等素儿开口,蒙荻就把今天见到南子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素儿想了一阵,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怀的说道。 “怪不得她如此的放浪形骸,原来也是别有内情,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以前总觉得这些王公子孙生活无忧,恐怕是这天下间最幸福的人了。 “不过如今看来,他们也不过就是笼中鸟,塘中鱼,终是不得自由,为了自保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真是让人有些惋惜。” 听到这话蒙荻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现在世俗风气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现在的人并没有如汉朝一般,那么的遵循礼治。 再加上周王朝衰弱不堪,已经到了礼崩乐坏之时,人们也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所以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只是从自己的主观去判断。 如南子这般的人,在当今世上并不少见,光是蒙迪知道的就有两个人,一个就是秦始皇的生母赵姬,另外一个就是后来的宣太后,芈八子,由此可见,现在的风气如何。 想到这里蒙荻也就见怪不怪,对于南子的恶感也就少了一些,平心而论,对于这样的美女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只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想想结果,人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第二天一早,南子果然信守承诺,将马匹如数归还,还送了蒙荻一匹好马,浑身棕色,头形如兔,故称飞兔马,这马体格高大,肌肉虬结,被人拉着还不住的挣扎。 送马的是卫国王宫里面的一名内侍,他还对蒙荻说道。 “此马性情颇为暴虐,非英雄人物不能驾驭,夫人特地命在下送来,说正配蒙子。” 蒙荻一看这马,心中就十分喜欢,不由得有了跃跃欲试之感,正好后面就有大院,他直接翻身上马,就见到飞兔马又蹦又跳,想要将他从马背之上掀下来。 不过蒙荻则是压低身子紧贴马背,双手紧紧抱住马头,任飞兔马如何挣扎,他都牢牢在马背之上,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马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这时候蒙荻以为这马已经被驯服,便想催马前行,试一试马力,不想这个时候,飞兔马却是原地挣扎了几圈,然后再次蹦跳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飞兔马这才被折服,不过却不让其他人接近,蒙荻亲自上前为他套上马鞍,然后在院中跑了几圈,他心中更是满意。 这马颇通蒙荻的心意,前后左右,进退自如,而且提速极快,爆发力很强。 蒙荻担心累到马匹,便翻身下来,亲自给他喂食草料,并且对身边的素儿说道。 “这真是一匹宝马良驹,速度要比寻常马匹快上将近一倍,怪不得会被称为飞兔马。” 素儿这个时候,则是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我看是那个南子,对夫君你念念不忘,所以送给你一匹宝马,让你美美骑乘的时候都会想到她,我看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卫国为好。” 这话说的,蒙荻有些无言以对,也不接话,只能苦笑一声。 中午用饭之后,一行人便开始启程返回鲁国,只是在出城之时,蒙荻看到远处城头有一个华盖,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模样,心中猜想,十有八九便是南子,于是拱手一礼。 素儿也转头看去,见到那一处华盖,心中了然,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一夹马腹快速出城而去,蒙荻心中暗自摇头,虽然说世风不同,不过这女人的本性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齐国临淄。 齐国国君姜杵臼,正在跟高张和国夏商量事情。 如今的齐国权力,基本上还是掌握在齐侯的手中,他现在的目的就是想要恢复齐国的霸业,如今晋国在昭陵之会以后,声名大损所以他认为这是齐国的好时候。 姜杵臼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一面重用贤臣,另外一面却对于那些谗言也会放在心上,对于恢复齐国霸业,也算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但是另外一方面却极其的奢靡,贪图享乐。 就是因为这种相对比较复杂的性格,也就造就了,高张做有些事情的时候,首要考虑的就是齐侯的态度,这是他立身于齐国的保障。 就像是这一次,齐军被打败,齐侯也并没有说什么,虽然说没有达到试探晋国的目的,不过却是收到了意外之喜。 那就是来自郑国和曹国派出的使者,前来齐国表达善意,这就大有深意了。 第一百零六章 齐侯之志 齐侯这时候脸上有些治得意满的模样,笑着对高张和国夏说道。 “这郑国距离晋国如此之近,如今却跑来跟我齐国示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晋国已失人心,是我齐国崛起之时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就是我们称霸的好时间。” 但是高张并没有这么乐观,他低头沉思一阵,皱起眉头。 “大王,晋国如今衰弱,确实是事实,不过他们的实力还没有出现实质性的变化,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上一段时间再说,那范鞅贪鄙,智跞唯唯诺诺,赵鞅锐意进取。” “而其他几人则是碌碌无为之辈,在这种情况之下,范鞅一旦故去,那么按照规矩就是智跞执掌晋国大权,这个时候晋国内部必定生了,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坐享其成” “之所以郑国,这一次派人前来向我齐国是好,那是因为郑国对于许国一直虎视眈眈,想要有所图谋,如今晋国已经衰弱,他想要寻找盟友,借机吞并徐国。” 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国夏也是点了点头,赞同这个观点说道。 “郑国的上一任执政子大叔,乃是倾向于晋国,而如今上任的郑国新执政乃是驷歂,此人对于晋国并无好感,而且一心想要壮大郑国,恐怕此时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对许国用兵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齐侯也是皱起眉头,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让齐国称霸于天下,取代晋国的霸主位置,再次成为霸主。 可是高张和国夏说的也非常有道理,虽然说现在见过因为昭陵之会以后,威望快速下降,但是晋国的内部大体保持安稳,而且赵鞅在领地之内锐意改革,如今更是兵强马壮。 如果这个时候跟晋国爆发全面冲突,不符合齐国的利益,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齐国眼皮子底下的鲁国,这可是坚定的亲晋派,如果不把他们搞定了。 将来齐国与晋国之间一旦有了摩擦,那么就会出现后院起火的可能,于是齐侯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有着万般无奈,也只能接受现实,有些颓然的说道。 “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给本王出个主意,到底如何才能让齐国成为新的霸主” 高张这个时候,忽然心中有了主意,于是便马上说道。 “既然如今郑国有对许国用兵的想法,那么我们可以跟他们口头上应付下来,到时候能不能够援助,那就是两说了,原因很简单,郑国与我齐国又不接壤。” “到时候,想要援助的话,无非就是一条路走,从卫国直接进入郑国,这样一来就要首先搞定卫国才成,要不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援助郑国。” “所以把问题交给郑国人自己去解决,如果他们能够拉拢曹国,宋国以及卫国甚至还有鲁国集体反对晋国的话,那么齐国的霸业可成。” 齐侯一听这话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要是这样一来的话,晋国周围的邻国,转眼之间全部变成了敌人,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有消息传来,秦国人正在连续不断地对晋国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国夏,则是有些担心的开口说道。 “听说前一段时间,鲁国的大夫蒙荻,前往晋国拜访六卿,似乎是由巩固晋国与鲁国之间联盟的意思,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对于鲁国,我们不得不防。” “而且现在晋国也是内忧外患之时,借着这一段时间,如果郑国,曹国,卫国,以及宋国在这个时候能够结成同盟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对鲁国动手。” 对于这个建议,齐侯更是满意,因为有泰沂山脉的存在,齐国想要攻打鲁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郓邑,所以这么多年来齐鲁两国交战不断。 不过齐国想要扩大战果却是艰难万分,如果能够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直接拿下鲁国,那么齐国不但能够再次扩大领土,而且还能除去心腹之患,甚至可能一举称霸成功。 不过随后齐侯马上又犹豫了起来,他有些犹豫,对着两人询问道。 “这件事情你们有多大的把握之前齐国发兵之时,那鲁国大夫蒙荻以三千人,击溃了我齐军几百乘的兵力,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我们到时候对鲁国开战的话,恐怕胜算不大” 听到这话以后,高张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自信之色便说道。 “如今掌握鲁国实权的乃是阳虎,如今这阳虎与三桓之间的矛盾越来越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内斗,如果能在他们爆发内乱之前,我们形成同盟,那么就有机会拿下鲁国。” “至于那个蒙荻,如今手上不过几千人马,连战车都没有一乘,上次之所以能够取得大胜,不过是因为取巧而已,如果我们齐军大举进犯,他肯定难以抵挡。” 一边的国夏听到这话以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觉得高张这话有些过于自信了,不过因为国氏和高氏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没有在齐侯的面前提出质疑。 等到两人一起出了王宫之后,国夏才开口提醒道。 “那鲁国的蒙荻恐怕不是泛泛之辈,这一次前往晋国听说买了不少的马匹,而且他的手下人马指挥有度,进退自如,显然是精通兵事之人,还是当以小心为上。” 高张却是有些不在意,轻哼了一声之后,这才沉声说道。 “那潘毅回来之后,我曾经询问过他这一次的战斗经过,这才知道是中了人家的诱敌之计,所以才会一举被人击败,这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等到将来我齐军再次讨伐鲁的时候,本相国将会亲自领兵征讨,到时候我就要看一看那个蒙荻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再次将我齐军击败。” “而且刚才在大王面前,你也说了,这一次我们要联合,其他几国一起进攻鲁国,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的胜算将会更大,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 国夏听了这话,心中依然有些担忧,不过没有再说话。 第一百零七章 人口问题 蒙邑。 当蒙荻带着战马费邑,就已经见到田氏这边的店铺已经,开的到处都是了,他还随口进了几家小店,询问了一下价格,相对而言并不算太高。 这让他很是满意,看到素儿的兴致相当的不错,正准备再逛一逛的时候。 没想到计然这个时候赶了过来,蒙荻知道他这必定是有事,于是上前低声问道。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前一段时间阳虎直接将梁怀给杀了,想必主公经过曲阜的时候应该听说过此事,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恐怕就有些微妙了,那就是郑国和曹国派出使者前往齐国。” 听到计然这话,蒙荻就皱了一下眉头,虽然说昭陵之会以后,各诸侯国对于晋国都十分的不满,但是郑国为什么这一次如此的积极 那曹国被加在卫国,宋国,鲁国之间,可以说随时都面临着亡国灭族的危险,像是这样的国家,跟齐国楚国以及晋国都不接壤,他的态度左右摇摆,自然可以理解。 不过郑国这一次为什么这么的积极要知道他们奉行的策略一向就是两边倒,毕竟夹在晋国和楚国之间,基本上每一次都是看晋国来犯,便于晋国媾和,楚国来犯,便于楚国媾和。 但是这一次偏偏十分意外的找到了齐国,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于是蒙荻便问道。 “这郑国如此作为,怎么显得有些怪异,这跟他们一向执行的策略有些不一样。” 听到这话,计然就知道蒙荻不知道内情,于是便详细解释道。 “之前郑国的大夫子大叔对于晋国颇有好感,不过去年暴毙,新上任的驷歂则是一心想要壮大郑国,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吞并许国,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改变策略。” “因为如今晋国已经呈衰落之势,内部倾轧不断,而且许国亲近楚国,如今楚国也是一蹶不振,郑国在这个时候入侵许国,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靠山。” “当今天下之中只有齐国相对比较安定,所以他们如此做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有一点,主公应该考虑一下,那就是将来我们将要怎么办” 刚刚听到这个问题,蒙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略微想了一下,然后脸色就是一变。 “你的意思是说郑国拉的曹国一起去齐国出使,目的是在于我鲁国这个时机选的真是不错,楚国败于吴,而晋国现在内部矛盾重重。” “这个时候郑国吞并许国,然后再拉上其他的诸侯国一起跟齐结盟,自己记得了好处,又给齐国纳了投名状,这算盘可是打得真好,人人都说宋聋郑哑,我看也不尽然。” 所谓的宋聋郑哑是指晋国跟楚国之间连续争斗不断,各个诸侯国也是深受其害,于是就想要让两个霸主暂时休战,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弥兵之盟。 这样一来维持了几十年的安稳时期,在这一段时间,被夹在晋国和楚国之间的宋国以及郑国,根本就没有锐意进去,竟然心安理得的开始享受自己的太平日子。 因为这两个诸侯国,不知居安思危,所以被世人评价为宋聋郑哑。 计然一听这话笑了起来,很是赞同的说道。 “如果他们能够把握机会的话,现在也未必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应该怎么办看眼前鲁国的情况,恐怕到时候还会跟着晋国的脚步。” “那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虽然阳虎把西郓给了我们,不过这也是为了防备齐国,只是看眼前这个架势,恐怕我们将来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蒙荻对此却是有自己的看法,他皱眉响了一阵,然后这才说道。 “这一次去晋国,并没有见到范鞅,不过确实跟赵鞅有一番深谈,从他的言语之中能够听出来,范鞅对于晋国的控制力度还是很大的。” “如果这一次,郑国真的联合了其他几国,准备对我鲁国下手的话,那么晋国无论如何都会出兵,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晋国的基本安全。” “怎么说晋国都是如今的霸主,实力尚在还没有衰弱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而且上一任的晋国上军将乃是魏舒,此人精通战阵之道,首创魏舒方阵并改革晋国军队。” “而且赵鞅,也在这个时候,积极的在领地内推行新政,所以说虽然晋国如今的政局有些不稳,但是军事实力却是相当的薄弱,所以我们只需要拖上一段时间即可。” 听到这话以后,计然点了点头,他心中虽然明白蒙荻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向来大国求战,变数太多,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上上之策,于是便提议道。 “公输班颇有技艺,而且卓绝于常人,在下觉得主公应该重用此人,让他专门负责西郓的防御工事,同时在领地之内整修防务,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就是人口。”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有些地都开荒不出来,虽然按照主公的意思,想要兴盛各种产业,问题是缺人啊,虽然说鲁国的人手不少,但是前来投靠我们的人可不多。”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蒙荻给难住了,他这个时候都有心,去其他的诸侯国抢夺人口。 不过这个时候,计然却是一脸的老神在在,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蒙荻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有了谋划,肯定是有些细节还达不到他的要求,于是笑着便说道。 “计先生这是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就不用考教我了,说老实话,我现在也是满脑袋浆糊,想不出来一个主意。” 听到他这么说,计然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既然在鲁国找不到人,我们自然可以找别的办法,问题是这需要相当的兵力才成,如今我们才总共几千人而已,而且还要守护鲁国的边境,就算是有谋划也是用不上的。” 不过这话却是给蒙荻,提了一个醒,他马上想到了计然的目标是哪里。 第一百零八章 掠夺人口 在鲁国以南有一个小国名叫莒国,原本莒国也并不弱,也一度向外扩张不止。 当年齐桓公小白,逃亡之时,就是前往莒国,回到齐国称王之后,管仲等人一直提醒齐桓公,不要忘记庇护之情,所以就留下了一个成语,勿忘在莒。 有了齐国的撑腰之后,莒国也就变得野心勃勃,不断的入侵周边的国家,跟鲁国的关系相当的紧张,在这种情况之下,跟齐国的关系也是急转直下。 郓邑原本就是莒国的地盘,是鲁国打败莒国之后抢来的城池,随后莒国被齐国两次打败,无奈之下只能成为齐国的附庸。 如今莒国的国君是己狂,乃是莒着丘公己去疾之子,为人冷酷无情,荒淫无道,己去疾刚刚去世,他就迫不及待的载歌载舞,在自己父亲的尸体旁边,庆祝自己成为国君。 仅仅在位一年,就被自己的大伯己展舆所驱逐,这个己展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当年就是太子,因为太过残暴而被废,然后自己的弟弟己去疾成为太子。 己展舆这个人喜欢铸剑,而且每每得到宝剑,都喜欢拿人来试剑,搞得莒国上下天怒人怨,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遇到这两位君主也是莒国百姓的灾难。 最终莒国人又发动暴动,驱逐莒废公己展舆迎回莒郊公己狂,像是这样的人成为国君,莒国等于是被判了死刑,从此以后一蹶不振,成了一个偏邦小国。 己展舆投奔吴国,他手下的那些党羽,一看情势不妙,纷纷转头齐国和鲁国,并且将相当大的一部分国土,送与两国,莒国根本就无力取回。 不过这个时候蒙荻考虑的却是,如果这个时候进攻莒国的话,自己能够得到的利益有限,最重要的就是齐国方面的态度。 因为现在的莒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成了齐国的后花园,吞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于是他皱了一下眉头就开口说道。 “计先生的意思是进攻莒国可是这样一来,齐国必定不会做事不管,到了那时候,齐鲁之间必定会再起冲突,如今我们最为缺少的就是时间,这样一来恐怕得不偿失。” 听到这话计然笑了起来,一脸的高深莫测,他轻声说道。 “主公你想的有些多了,如今这种情况之下,齐国如果要进攻莒国的话,那么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鲁国这方面会有什么动静。” “而且如今鲁国内部矛盾重重,这个时候我们前去讨伐莒国,顺势也可以避开鲁国内部的事情,也不至于让主公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至于齐国方面自然也好解决,只要我们不侵占莒国的国土,只是掠夺他们的人口百姓,齐国必然不会干涉,当然私下主公可以跟田氏和国氏周旋,以免恶化矛盾。” 考虑了一下之后,蒙荻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既然之前齐国首先攻击鲁国,那么他反击莒国也算是还以颜色,甚至有可能会逼得莒国直接投靠齐国。 这样一来,齐国也算是平白得了一大片领土,只要运作得当的话,非但不会惹恼齐国,反而可以让大家在心里形成一种默契。 拿定主意之后,蒙荻就笑了起来,对计然说道。 “我有计先生,足抵十万兵,既然这样的话,我现在马上就回去写信给田常和国原,与他们商议如何瓜分莒国之事。” 在信发出去以后,蒙荻就开始亲自训练人马,做好备战工作,当然第一条就是,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参军,他首先在费邑城外,设下一个高台,提前放出消息。 说是要奖励这一次出站士卒,引得城中百姓都来围观,蒙荻站在高台之上,大声说道。 “前次齐军来犯,麾下儿郎不惧齐军势大,跟蒙某一起犯险,让那齐国见识到了,我蒙邑的战力,必然不敢再轻易来犯,这乃是以战止和。” “今日蒙某就在这里为各位英勇作战的士卒,分发奖励,所有参战之人,根据作战之时的表现,均可得不同数量的钱,布匹以及粮食。” 这三样东西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周围的百姓一听这话顿时热切了起来,眼睛顿时放亮,同时也开始窃窃私语。 “如今蒙邑之中,田租如此之少,蒙子居然还不强令我们参军,只是让我们平时做好演练,防备盗贼以及平时抵御之用,如此仁政实在难得,没想到今日还会发放奖励。” “说的不错,原本想着大战之时会征召我等入伍作战,但是没有想到,蒙子居然只是带领区区三千人马,就能够获得大胜,想必蒙子必非常人。” “我今天倒要看一看,这些士卒会得到什么赏赐,如果赏赐丰厚的话,我就考虑着要参军,这总要比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垦种要来的舒服一些。” “我也正有此意,看看其他大夫的封地,我们这日子已经过得相当不错了,只是手中钱财有些太少,这日子过的太紧巴了。” 接下来蒙荻就开始发放奖励,寒湛作为骑兵队领军人物,自然获得的赏赐最高,钱五千,十匹布,三十石粮,这数量也并不算太多。 接下来依次发放,最少的视频也得钱五百,一匹布,两石粮,这一下周围的百姓都眼红了起来,一时之间连话都不说了,眼睛都盯着那些赏赐的物品。 蒙荻见状,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这年头的普通百姓,地位也就比奴隶稍微高一些,一旦开战的时候,还要自备兵器食物,战死获得的抚恤也并不多。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封赏于是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等到蒙荻离开之后,不少凭着自己的关系就开始打听起来,士卒如何训练。 这时候蒙荻一笑,转身就对跟在身后的寒湛说道。 “明天你继续招兵,不过最好是多带一些人手,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尤其是文吏,而且要多备竹简,千万不要忙中出错。” 第一百零九章 战车与骑兵 这话听得寒湛一头雾水,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正要开口问话。 蒙荻却是已经翻身上马,回城而去。 计然这个时候凑到了他的身边,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佩服说道。 “所谓人无信而不立,总共今天这番作为一定会让城中的百姓,前来踊跃参军,你只管按照主公的吩咐去做便是。” 寒湛依然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他有些不明白怎么就是封赏一次,就能够让城中的这些百姓前来参军不过连计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再深究此事,赶紧回去做好准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年头资讯不发达,普通百姓想要了解自己封地的主人,只能通过一些小事去揣摩,更多的时候则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套模式,随波逐流。 今天这一次别开生面的公开赏赐,给他们的冲击很大,最重要的就是看到那些封赏兑现了,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所以这些百姓心中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 人都是希望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蒙荻这一战,已经让这些百姓在心中惊为天人,跟着这样的人作战,他们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觉。 其实蒙荻这一次也想进行授田,不过想了一想还是算了,主要是现在实力不够,如果在这个时候,挑战士大夫之间默认的规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跟他预料的一样,第二天不少百姓纷纷拿着自己的兵器,就来参军,直接把寒湛等人围在中间,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可是把寒湛累的够呛,一直到日落西山这才勉强完成。 一共招兵千余人,皆是青壮之人,唯一不好的就是大多数人都不会骑马,所以他们的第一件任务就是养马,骑兵的马匹就是他们的性命,也是他们在战场之上的同伴。 只有跟马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那么在作战之时才能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蒙荻还按月给这些人发放月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这些人一开始心中有些抵触,不过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马上就没有了任何的意见。 他们所带来的兵器全部都被收缴,得到的回复就是当他们,能够纵马驰骋的时候,那么就可以得到自属于自己的一匹战马,以及兵刃盔甲。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在养马的时候,并不是进行封闭管理,只要完成了当日的工作就可以提早离开,所以军中的待遇就被这些人口口相传,让蒙邑之中的百姓很快就了然于胸。 而且消息越传越快,不但是在鲁国境内,周围的诸侯国也马上得到了这个消息,不少人自负勇力过人,便纷纷前来蒙邑参军,尤其以齐国来人居多。 因为这些年齐国猛士得爵之事,天下尽知,所以有不少人都聚集在齐国,不过能够得到爵位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好运气,也没有那样的实力。 就这样在短短的半年时间之内,蒙荻就招到了近万多新兵,就这样还淘汰了不少人,对于这些人,蒙荻也并没有让他们放任自流。 而是让计然进行妥善管理,愿意留下来的,可以参与养马守城,以及其他各种工作,相应的可以根据他们的要求提供布匹,钱,以及粮食。 如此一来,蒙邑的人口也翻了几倍,还好之前蒙荻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至少养活这些人一年半载不成问题,而且姑蔑城那边,还源源不断的送来各种物资。 这些物资就是从莒国登岸,然后直接抵达鲁国,一开始没有人打什么主意,那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莒国国君己狂就有些坐不住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眼红,看着这么多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往鲁国,他心里面自然是跟猫抓一样,于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莒国之内就出现了一大股的盗贼。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些无奈,因为这些商队通常都有士卒守卫,而且盔明甲亮,一看就知道不好对付,所以只能凑够足够多的人手,才好下手。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是,当他们这一些人刚一出现,这些商队的人马上丢下物资,四散而逃,连续几次得手之后,己狂就更加的张狂,甚至让人直接堵在港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蒙荻以莒国袭击自己的商队为理由,直接带领一万骑兵,出费邑攻打中丘,因为所带的床努十分的犀利,不到半日就拿下中丘城。 然后蒙荻带兵直接进攻莒国都城南莒,己狂见势不妙,匆忙调机车五百乘迎战。 在南莒城外百里摆好阵势,蒙荻看着莒国的军队,心中也是十分的激荡,这将是骑兵跟战车兵第一次的对战,他要用这一战,让天下的诸侯国看一看骑兵的威力。 仔细观察片刻之后,蒙荻便对身边的寒湛和柳下拓说道。 “战车虽然犀利,直行起来一往无前,但是临时变阵的话,却是颇为的不便,所以开战之后,我们全线压上,寒湛,柳下拓你们各带三千骑兵。” “听到我的命令之后,寒湛你绕左而行,柳下拓你绕右而行,避开战车的攻击范围,给我直取后面的中军,让他们的阵型乱起来再说。” “当他们前面的战车掉头之时,你们便一起转回,到时候我们同时进攻,短时间之内,拿下他们的前军,要是这时候,他们的后军调动,你们不要迎战。” “然后继续在两侧游弋,将他们的阵型拉来,寻找战机即可。” 寒湛和柳下拓领命之后,一起应命,回去点齐兵马,等候命令。 随着蒙荻一声令下,上万的骑兵直接向前缓慢前行,对面的五百战车,分为前后两部,前军冲击后军压阵,想要借着一股冲劲直接将面前的骑兵冲散。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是,忽然一阵密集的鼓声传来,面前的骑兵忽然一分为三,两队骑兵分左右包抄,越过前队的战车,朝着后面杀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大获全胜 莒国国君己狂,看到这幅场景,脸上充满了不屑开口说道。 “听说这个蒙子,前一段时间用几千骑兵就大败齐军,不过看眼前这种情况,他不想着正面将我军打败,却是分兵而行,实在是不懂用兵之道,吩咐下去做好迎敌准备!” 只是当这道命令下了达以后,那两对骑兵已经到了前军的中断,直接就发起了一波冲锋,极速奔跑的战车,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调转车头。 更重要的是,领军的将领对于这种战法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骑军的速度太快了,当他们看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发动了冲锋,只能让徒卒上千抵御,临时调转车头。 要知道这些徒卒,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被这些骑兵直接冲的七零八落,变局突生,顿时前军为之一乱。 蒙荻抓住这个战机,开始加速前冲,不过却在双方距离不远的时候绕了一个圈,战车之所以能够盛行于春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正面冲锋的时候,骑兵完全处于劣势。 所以就要借助骑兵的高机动性,躲避战车的正面攻击,带着对方绕圈子,让他们不能及时回头救援,这时候莒国的车阵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首尾不能相顾,更有不少人迅速的退却,常言说兵败如山倒,眼前的景象正是如此,身在后军的己狂眼睁睁看着,两百乘到战车,就这么陷入了混乱,他满脸不可置信。 随后心中就生出了恐惧之感,这时候他再也不想着击败蒙荻了,而是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没有想到对方的骑兵攻击竟然如此的犀利,转瞬之间就击败了前军。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他能够及时发兵救援的话,未必不能扭转战机,不过己狂害怕了,直接下令后军撤入城中,这样的后果相当严重。 王旗一动,莒国的士卒就像是潮水一样,追随着王旗败退而去,蒙荻得到消息之后,脸上就露出大喜之色,直接甩过莒国君队的前锋,朝着后面掩杀而去。 要知道战车周围可是有不少的徒卒,现在这么一乱,前面的徒卒撤退的慢了一些,直接就被战车碾压到身上,这样一来更加拖慢了,战车撤退的速度。 此时寒湛,柳下拓,以及蒙荻三队骑兵在后衔尾追杀,到了南莒城下,己狂带回的战车只有一百多乘,这让他脸色大变,连忙下令关闭城门。 因为蒙荻的骑兵速度太快,他担心一个闪失会被对方攻入城中,这时候蒙荻才不慌不忙,带着人马开始收拾残局,大部分都莒国士卒直接选择投降。 只有少部分人还坚持抵抗,蒙荻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射杀了对方的敌将。 一站下来俘虏将近两万,缴获的战车,完好无损的都有将近一百乘,在蒙荻的严重,这些可都是钱,收集起来,将来卖出去的话就是一大笔的进项。 清扫战场之后,蒙荻直接就在南莒城外安营扎寨,同时派出使者进入南莒城中。 己狂现在还心神未定,恐惧不安,这一站下来,莒国基本上已经是无军可用了,就算是勉强在凑出来几百乘的战车,他也完全没有信心跟蒙荻对战。 正在惊慌不安的时候,马上就有人前来禀告。 “大王,城外鲁军派出使者,说要面见大王。” 听到这话以后,己狂的脸色飞速变化,面前的情况实在是让人为难,打又打不过,于是他决心守城,同时向齐国求援,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就决定见一见使者。 最好就是能够拖延一下,哪怕是出一些血,只要能安抚好外面的鲁军就行,于是便说道。 “让他进来。” 柳下拓走入了大殿之后,态度十分的傲慢,非常敷衍的一拱手。 “我也曾见过莒侯,今日我家主公派我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请大王出城投降,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家主公也许会放大王一马。” 己狂一听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拍桌案,声嘶力竭的说道。 “难道蒙子不知道,我莒国跟齐国之间有盟约吗如果你们现在敢进攻南莒,那么将来齐国大军到来,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柳下拓不懈的一笑,脸上充满了轻视之色,冷冷的说道。 “大王可莫要自误,难道大王不知道前一段时间齐国大军侵犯鲁国,就是被我家主公带着几千人马击退的吗而且外臣还要提醒大王一句。” “不要想着固守南莒城,之前中丘城如何陷落的,我想大王已经收到了消息,如果这个时候大王你冥顽不灵的话,那么明日我军便开始攻打南莒城。” 一听这话,己狂脸色数变,紧紧的握着拳头,随后慢慢地放开,有些无力的说道。 “尊使,回禀蒙子,本王这边需要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定,请蒙子宽限几日。” “那就三天,希望三天之后大王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在下告退。” 柳下拓伸出三根手指强调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的己狂心里面是悔恨不已,早知道这个蒙荻如此的强悍,他说什么也不会派人去劫掠商队,但是到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面前的这一次难关。 南莒城外军营之中。 蒙荻听了柳下拓详细介绍了一番,见己狂的经过,不由得摇头,中丘只是一个小城,用床弩进行攻击,数日之内便可破城。 而南莒城则是不同,这可是莒国的都城,地形险要而且城墙厚实,短时间之内恐怕拿不下来,让柳下拓过去,只是想要勒索一些好处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起来,眼中露出轻视之色说道。 “你这番作为恐怕会吓得那莒国国君己狂夜不能寐,我们这一次并不是为了灭莒国而来,只要能够拿到足够的好处,我们就撤军,如今还不到跟齐国开战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章 大获全胜 莒国国君己狂,看到这幅场景,脸上充满了不屑开口说道。 “听说这个蒙子,前一段时间用几千骑兵就大败齐军,不过看眼前这种情况,他不想着正面将我军打败,却是分兵而行,实在是不懂用兵之道,吩咐下去做好迎敌准备!” 只是当这道命令下了达以后,那两对骑兵已经到了前军的中断,直接就发起了一波冲锋,极速奔跑的战车,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调转车头。 更重要的是,领军的将领对于这种战法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骑军的速度太快了,当他们看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发动了冲锋,只能让徒卒上千抵御,临时调转车头。 要知道这些徒卒,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被这些骑兵直接冲的七零八落,变局突生,顿时前军为之一乱。 蒙荻抓住这个战机,开始加速前冲,不过却在双方距离不远的时候绕了一个圈,战车之所以能够盛行于春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正面冲锋的时候,骑兵完全处于劣势。 所以就要借助骑兵的高机动性,躲避战车的正面攻击,带着对方绕圈子,让他们不能及时回头救援,这时候莒国的车阵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首尾不能相顾,更有不少人迅速的退却,常言说兵败如山倒,眼前的景象正是如此,身在后军的己狂眼睁睁看着,两百乘到战车,就这么陷入了混乱,他满脸不可置信。 随后心中就生出了恐惧之感,这时候他再也不想着击败蒙荻了,而是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没有想到对方的骑兵攻击竟然如此的犀利,转瞬之间就击败了前军。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他能够及时发兵救援的话,未必不能扭转战机,不过己狂害怕了,直接下令后军撤入城中,这样的后果相当严重。 王旗一动,莒国的士卒就像是潮水一样,追随着王旗败退而去,蒙荻得到消息之后,脸上就露出大喜之色,直接甩过莒国君队的前锋,朝着后面掩杀而去。 要知道战车周围可是有不少的徒卒,现在这么一乱,前面的徒卒撤退的慢了一些,直接就被战车碾压到身上,这样一来更加拖慢了,战车撤退的速度。 此时寒湛,柳下拓,以及蒙荻三队骑兵在后衔尾追杀,到了南莒城下,己狂带回的战车只有一百多乘,这让他脸色大变,连忙下令关闭城门。 因为蒙荻的骑兵速度太快,他担心一个闪失会被对方攻入城中,这时候蒙荻才不慌不忙,带着人马开始收拾残局,大部分都莒国士卒直接选择投降。 只有少部分人还坚持抵抗,蒙荻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射杀了对方的敌将。 一站下来俘虏将近两万,缴获的战车,完好无损的都有将近一百乘,在蒙荻的严重,这些可都是钱,收集起来,将来卖出去的话就是一大笔的进项。 清扫战场之后,蒙荻直接就在南莒城外安营扎寨,同时派出使者进入南莒城中。 己狂现在还心神未定,恐惧不安,这一站下来,莒国基本上已经是无军可用了,就算是勉强在凑出来几百乘的战车,他也完全没有信心跟蒙荻对战。 正在惊慌不安的时候,马上就有人前来禀告。 “大王,城外鲁军派出使者,说要面见大王。” 听到这话以后,己狂的脸色飞速变化,面前的情况实在是让人为难,打又打不过,于是他决心守城,同时向齐国求援,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就决定见一见使者。 最好就是能够拖延一下,哪怕是出一些血,只要能安抚好外面的鲁军就行,于是便说道。 “让他进来。” 柳下拓走入了大殿之后,态度十分的傲慢,非常敷衍的一拱手。 “我也曾见过莒侯,今日我家主公派我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请大王出城投降,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家主公也许会放大王一马。” 己狂一听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拍桌案,声嘶力竭的说道。 “难道蒙子不知道,我莒国跟齐国之间有盟约吗如果你们现在敢进攻南莒,那么将来齐国大军到来,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柳下拓不懈的一笑,脸上充满了轻视之色,冷冷的说道。 “大王可莫要自误,难道大王不知道前一段时间齐国大军侵犯鲁国,就是被我家主公带着几千人马击退的吗而且外臣还要提醒大王一句。” “不要想着固守南莒城,之前中丘城如何陷落的,我想大王已经收到了消息,如果这个时候大王你冥顽不灵的话,那么明日我军便开始攻打南莒城。” 一听这话,己狂脸色数变,紧紧的握着拳头,随后慢慢地放开,有些无力的说道。 “尊使,回禀蒙子,本王这边需要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定,请蒙子宽限几日。” “那就三天,希望三天之后大王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在下告退。” 柳下拓伸出三根手指强调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的己狂心里面是悔恨不已,早知道这个蒙荻如此的强悍,他说什么也不会派人去劫掠商队,但是到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面前的这一次难关。 南莒城外军营之中。 蒙荻听了柳下拓详细介绍了一番,见己狂的经过,不由得摇头,中丘只是一个小城,用床弩进行攻击,数日之内便可破城。 而南莒城则是不同,这可是莒国的都城,地形险要而且城墙厚实,短时间之内恐怕拿不下来,让柳下拓过去,只是想要勒索一些好处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起来,眼中露出轻视之色说道。 “你这番作为恐怕会吓得那莒国国君己狂夜不能寐,我们这一次并不是为了灭莒国而来,只要能够拿到足够的好处,我们就撤军,如今还不到跟齐国开战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下之盟 听到这话,柳下拓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于是便开口建议道。 “主公,我看着这南莒城,城高墙厚,如果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只要用心经营,将来必定是对抗齐国的不二之地,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直接拿下。” 蒙荻当然也想这么做,但是眼前的形势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如今的郑国上蹿下跳,如果将来他真的跟七国结盟,那么一旦齐军出兵,南莒城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分兵的话,不但会损失不少的兵力,而且很有可能要被迫舍弃南莒城,这不符合他的战略意图,想到这里便开口说道。 “齐国对于莒国也是垂涎许久,如果这一次齐国联合其他的诸侯国,对鲁国发动攻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在这个时候兵力一定要收缩起来。” 柳下拓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罢了,听到这些解释以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是不爽的说道。 “还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太小,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就能直接灭了莒国,那么我们也就有了一个安身之地,总要比留在鲁国要强。” 对于这些不满,蒙荻也是无奈,想了一下之后,便对柳下拓说道。 “这一次缴获了不少战车,你选出五十乘,连同上面的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一起送到曲阜,进献给鲁侯,同时你要私下告诉你的兄长,让最好让鲁侯将这些东西赐予阳虎。” 柳下拓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开口阻止道。 “主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来,阳虎岂不是,平白得了五十乘战车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留下将来略加训练之后,我们也有自己的战车了。” 蒙荻摇了摇头,他现在对于战车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平心而论,战车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兵种,只是限制太多,而且上面配备的三个人都需要长久的训练才行。 而步兵和骑兵则是不同,只要摸索出来一套模式,就可以成批量的出产,从时间和成本上来说,战车的代价有些太高了,而且花费也是不少。 所以他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先发展骑兵,等到自己的实力壮大了,那么就要训练出来一只强悍的步兵,人数不需要太多,但是一定要足够精锐。 要知道韩赵魏三家分晋之后,魏国之所以能够快速崛起,就是因为吴起在魏国训练魏武卒,这种划时代的兵种一出现就奠定了魏国的霸主地位,打的秦国差一点灭国。 要想训练出来这一样一支部队,需要的时间也是不断,花费更是不小,更重要的是蒙荻需要的铁,到现在还不能实现量产,所以还需要等一等。 这一次进攻莒国,蒙荻连刚刚研制出来的弩都没有用,就是为了预防将来有可能出现了变故,还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强,所以在这个时候压箱底的东西,最好是等一等。 至少攒到了足够的数量,能够列装部队,到时候就是蒙荻开始四处征战之时了,所以对于柳下拓的疑问,蒙荻只是一笑然后反问道。 “难道这一次,我们跟莒国的战斗,没有让你意识到一个问题吗你仔细算一算,训练一个骑兵,需要的不过就是一匹马,还有一些时间罢了。” “但是想要配备一个战车,就需要一个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这样算下来,就需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并且还要供养出一批良好的工匠,我们现在有那样的实力吗” 见到柳下拓缓缓摇头,蒙荻则是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而且我们现在的骑兵对战车兵,虽然说正面作战有些不利,但是我们拥有高机动性,所以这一次我们才能获胜,今后随着战士的推移,只要慢慢摸索出来一套战法。” “我想将来恐怕就是骑兵的天下,战车将会被逐步的淘汰,所以这些战车留在我们的手中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用来安抚阳虎,从而给我们争取时间。” 柳下拓听完之后也就不再质疑,站起身来直接告辞,出去进行准备。 让蒙荻感觉意外的就是,莒国的国君己狂,只是考虑了两天之后,见到外面的鲁军,已经摆开了架势,准备攻城,他直接选择开城投降。 得到消息之后,蒙荻并没有选择进入南莒城,而是让人将己狂带到了自己的大营。 己狂是一个长相有些阴鸷的中年人,见到蒙荻之后,主动行礼说道。 “见过蒙子,之前国内有些不安定,所以出现了盗贼,以至于劫掠了蒙子的商队,本王愿意赔偿,并且从此以后整饬治安,必定不会让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这认错的态度十分的良好,不过这可没有达到蒙荻的要求,他轻哼一声。 “莒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蒙某也并没有侵占莒国的意思,只是想要保护我的商队安全,赔偿自然是要有的,不过这一次,蒙某带着大军前来,所耗也是颇多。” 虽然己狂治国不怎么样,但是也是一个心思通透之人,听到这话以后连忙说道。 “鲁国君队出动人马,所耗费的钱粮以及损失,莒国会一律承担。” 蒙荻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下之后这才说道。 “既然刚才莒侯说了,莒国之内有道贼横行,既然这样的话,蒙某有意在中丘城驻扎一队人马,协助莒侯一同清理盗贼。” “只是如今我治下的人手有些不足,所以想要在莒国征召人手,不知道莒侯觉得蒙某这么做,是不是妥当” 开玩笑,到了这个时候,己狂想的就是,尽快将这个蒙荻杀神送出莒国,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王位,他是在所不惜,于是连忙开口说道。 “妥当,自然妥当,本王正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的话,举国的治安必定会大为好转,既然蒙子担心人口,那么本源就迁三千户到中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下之盟 听到这话,柳下拓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于是便开口建议道。 “主公,我看着这南莒城,城高墙厚,如果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只要用心经营,将来必定是对抗齐国的不二之地,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直接拿下。” 蒙荻当然也想这么做,但是眼前的形势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如今的郑国上蹿下跳,如果将来他真的跟七国结盟,那么一旦齐军出兵,南莒城就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分兵的话,不但会损失不少的兵力,而且很有可能要被迫舍弃南莒城,这不符合他的战略意图,想到这里便开口说道。 “齐国对于莒国也是垂涎许久,如果这一次齐国联合其他的诸侯国,对鲁国发动攻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在这个时候兵力一定要收缩起来。” 柳下拓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罢了,听到这些解释以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是不爽的说道。 “还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太小,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就能直接灭了莒国,那么我们也就有了一个安身之地,总要比留在鲁国要强。” 对于这些不满,蒙荻也是无奈,想了一下之后,便对柳下拓说道。 “这一次缴获了不少战车,你选出五十乘,连同上面的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一起送到曲阜,进献给鲁侯,同时你要私下告诉你的兄长,让最好让鲁侯将这些东西赐予阳虎。” 柳下拓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开口阻止道。 “主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来,阳虎岂不是,平白得了五十乘战车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留下将来略加训练之后,我们也有自己的战车了。” 蒙荻摇了摇头,他现在对于战车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平心而论,战车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兵种,只是限制太多,而且上面配备的三个人都需要长久的训练才行。 而步兵和骑兵则是不同,只要摸索出来一套模式,就可以成批量的出产,从时间和成本上来说,战车的代价有些太高了,而且花费也是不少。 所以他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先发展骑兵,等到自己的实力壮大了,那么就要训练出来一只强悍的步兵,人数不需要太多,但是一定要足够精锐。 要知道韩赵魏三家分晋之后,魏国之所以能够快速崛起,就是因为吴起在魏国训练魏武卒,这种划时代的兵种一出现就奠定了魏国的霸主地位,打的秦国差一点灭国。 要想训练出来这一样一支部队,需要的时间也是不断,花费更是不小,更重要的是蒙荻需要的铁,到现在还不能实现量产,所以还需要等一等。 这一次进攻莒国,蒙荻连刚刚研制出来的弩都没有用,就是为了预防将来有可能出现了变故,还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强,所以在这个时候压箱底的东西,最好是等一等。 至少攒到了足够的数量,能够列装部队,到时候就是蒙荻开始四处征战之时了,所以对于柳下拓的疑问,蒙荻只是一笑然后反问道。 “难道这一次,我们跟莒国的战斗,没有让你意识到一个问题吗你仔细算一算,训练一个骑兵,需要的不过就是一匹马,还有一些时间罢了。” “但是想要配备一个战车,就需要一个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这样算下来,就需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并且还要供养出一批良好的工匠,我们现在有那样的实力吗” 见到柳下拓缓缓摇头,蒙荻则是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而且我们现在的骑兵对战车兵,虽然说正面作战有些不利,但是我们拥有高机动性,所以这一次我们才能获胜,今后随着战士的推移,只要慢慢摸索出来一套战法。” “我想将来恐怕就是骑兵的天下,战车将会被逐步的淘汰,所以这些战车留在我们的手中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用来安抚阳虎,从而给我们争取时间。” 柳下拓听完之后也就不再质疑,站起身来直接告辞,出去进行准备。 让蒙荻感觉意外的就是,莒国的国君己狂,只是考虑了两天之后,见到外面的鲁军,已经摆开了架势,准备攻城,他直接选择开城投降。 得到消息之后,蒙荻并没有选择进入南莒城,而是让人将己狂带到了自己的大营。 己狂是一个长相有些阴鸷的中年人,见到蒙荻之后,主动行礼说道。 “见过蒙子,之前国内有些不安定,所以出现了盗贼,以至于劫掠了蒙子的商队,本王愿意赔偿,并且从此以后整饬治安,必定不会让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这认错的态度十分的良好,不过这可没有达到蒙荻的要求,他轻哼一声。 “莒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蒙某也并没有侵占莒国的意思,只是想要保护我的商队安全,赔偿自然是要有的,不过这一次,蒙某带着大军前来,所耗也是颇多。” 虽然己狂治国不怎么样,但是也是一个心思通透之人,听到这话以后连忙说道。 “鲁国君队出动人马,所耗费的钱粮以及损失,莒国会一律承担。” 蒙荻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下之后这才说道。 “既然刚才莒侯说了,莒国之内有道贼横行,既然这样的话,蒙某有意在中丘城驻扎一队人马,协助莒侯一同清理盗贼。” “只是如今我治下的人手有些不足,所以想要在莒国征召人手,不知道莒侯觉得蒙某这么做,是不是妥当” 开玩笑,到了这个时候,己狂想的就是,尽快将这个蒙荻杀神送出莒国,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王位,他是在所不惜,于是连忙开口说道。 “妥当,自然妥当,本王正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的话,举国的治安必定会大为好转,既然蒙子担心人口,那么本源就迁三千户到中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屯军中丘 蒙荻一听这话,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这个家伙真是不像一个国君,自己的领土和人口说送人就送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一下就送出了三千户。 这加上原本中丘的人口,也差不多将近四千户了,只是前一段时间,被蒙邑的招兵政策吸引而来的人太多,现在蒙邑的人口都快接近极限了。 倒并不是说蒙邑无法容纳下太多的人,而是因为短时间之内涌入的人太多,导致蒙邑的人口出现了暴增,发展速度跟不上。 只有粮食供养着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相应配套的,还有其他的生活物资,最重要的就是房子,现在计然就带着不少人在不断地建房。 这些房子自然是优先提供给那些,已经被选中入伍的人,这又有月饷,而且还安排住房,不管你在别的地方是干什么的,只要到了蒙邑能够被选上,那就代表着新的生活。 他这么一吃一可不要紧,面前的莒国国君己狂,脸色就是一变,马上又改口说道。 “既然蒙子不满意,那么就干脆迁五千户过去,同时将中丘原有的地域扩大一倍,不知道蒙子意下如何” 蒙荻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个时候只要能己狂,继续担任国君,那么就算是提出更过分的条件,他也会答应下来,不过眼前还有齐国那一道坎儿。 所以他也没有过于难为面前的己狂,当即点头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一次的事情也就算是作罢了,只要莒侯送上相应的钱粮,以及归还之前所劫掠的东西,那么蒙某立刻带兵离开。” 说完之后他从书案之上拿起来几个竹简,分别展开,并且介绍道。 “这就是蒙邑商队所丢失的货物,以及这一次出兵所耗费的粮草以及伤亡情况,请莒侯看一下数目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己狂拿过来大概扫了一遍,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蒙荻要求的量有些多,不过也就是翻了一倍罢了,莒国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于是当即便说道。 “没有任何问题,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本王马上回去筹措。” “军务在身恕不远送,莒侯请慢走。” 看着己狂早不轻快的离开大帐,蒙荻心里面也是感叹一句,这个莒国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有这样的君主,实在是一种悲哀。 莒国效率很高,五天之后,就已经让所有的物资准备完毕,己狂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段时间拖延一下,但是一名大夫的话提醒了他。 蒙荻这一次带兵能够轻松的将他们击败,那么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依然抵挡不住,如此来一来,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跟蒙荻交好,这样的话也就能够保一时平安。 这一次己狂也确实被打服了,所以也就不敢有了其他的念头,因为蒙荻那边的马车不够用,莒国人还十分贴心的将物资送到了中丘城。 这中丘城背水而建,在这里囤积兵力,就能够跟西郓相互呼应,从而彻底的将费邑给遮挡起来,如果齐军直接入莒国,攻击中丘城的话,那么西郓就会在后面断其后路。 反之就可以从中丘城直接出兵,形成夹击之势,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稳固鲁国的边境。 同时蒙荻还派人去询问那些俘虏自己的意思,如果愿意留下的话自然最好,如果不想留下的话,那么就跟随莒国的队伍一起返回。 虽然最后留下的人并不太多,不过也有将近五千人,而且都是青壮,他们也是有些活不下去了,所以想要换条出路。 这一次大战归来,蒙荻直接就发放了奖赏,同时从费邑调一千老兵,四千新兵,赶来中丘城屯住,让人糟心的就是粮食产量,这年头的农业还处于摸索阶段。 各个国家所实行的种田政策都不太一样,还好计然对于农学也有涉猎,但是他管着政务,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那就要非把这个老人家给活活累死。 于是蒙荻就发出了求贤令,主要招出那些青年学子,有心实践自己学问的,只要愿意来,他就可以提供帮助,让他们一展所长。 因为鲁国的地理位置相当好,而且政治地位可是不低,开国国君乃是周公旦之子伯禽,求学之风也甚是盛行,所以读书人自然不少,尤其是那些已经没落的贵族子弟。 蒙荻同时进行了教育改革,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启蒙,让收下的那些读书人,选出来一批充当老师,教授领地之内,六岁以上的儿童读书识字。 并且对这些孩童一年考核一次,如果学习的好而且还有奖励,这一下让蒙邑之中的百姓,欢声雀跃,对于蒙荻的认同感更强。 要知道这现在是什么年代可是在春秋刚过去,战国的帷幕慢慢拉开,阶级的壁垒正在被逐渐打破,读书识字一般都是那些贵族的特权,老百姓一般根本就没有机会。 虽然说孔子在鲁国收徒,但是因为这是一种私下的行为,能够教授的人实在有限,不像这种方式,能够在蒙邑进行批量的人才培训。 这就是为了将来打基础,虽然说这些老师的水平并不算太高,但是只要认字,那么将来就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同时也要逐渐的行程规矩。 以后所有的将领都要识字,这要不然的话打起仗来,因为军令不通,出了什么失误,那就有些太过儿戏了,不过这是后话,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做到。 齐国临淄。 田乞拿着手中的战报,脸色有些难看,沉思片刻之后,将战报丢在桌上,然后闭目沉思片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对自己的儿子田常问道。 “对这一次蒙荻带兵进犯莒国,你有什么看法” 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田常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莒国虽然现在衰落了,不过也是能够拿出来七八百辆战车的。 从战报上来看,蒙荻用一万骑兵,大破五百战车,俘虏无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屯军中丘 蒙荻一听这话,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这个家伙真是不像一个国君,自己的领土和人口说送人就送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一下就送出了三千户。 这加上原本中丘的人口,也差不多将近四千户了,只是前一段时间,被蒙邑的招兵政策吸引而来的人太多,现在蒙邑的人口都快接近极限了。 倒并不是说蒙邑无法容纳下太多的人,而是因为短时间之内涌入的人太多,导致蒙邑的人口出现了暴增,发展速度跟不上。 只有粮食供养着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相应配套的,还有其他的生活物资,最重要的就是房子,现在计然就带着不少人在不断地建房。 这些房子自然是优先提供给那些,已经被选中入伍的人,这又有月饷,而且还安排住房,不管你在别的地方是干什么的,只要到了蒙邑能够被选上,那就代表着新的生活。 他这么一吃一可不要紧,面前的莒国国君己狂,脸色就是一变,马上又改口说道。 “既然蒙子不满意,那么就干脆迁五千户过去,同时将中丘原有的地域扩大一倍,不知道蒙子意下如何” 蒙荻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个时候只要能己狂,继续担任国君,那么就算是提出更过分的条件,他也会答应下来,不过眼前还有齐国那一道坎儿。 所以他也没有过于难为面前的己狂,当即点头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一次的事情也就算是作罢了,只要莒侯送上相应的钱粮,以及归还之前所劫掠的东西,那么蒙某立刻带兵离开。” 说完之后他从书案之上拿起来几个竹简,分别展开,并且介绍道。 “这就是蒙邑商队所丢失的货物,以及这一次出兵所耗费的粮草以及伤亡情况,请莒侯看一下数目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己狂拿过来大概扫了一遍,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蒙荻要求的量有些多,不过也就是翻了一倍罢了,莒国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于是当即便说道。 “没有任何问题,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本王马上回去筹措。” “军务在身恕不远送,莒侯请慢走。” 看着己狂早不轻快的离开大帐,蒙荻心里面也是感叹一句,这个莒国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有这样的君主,实在是一种悲哀。 莒国效率很高,五天之后,就已经让所有的物资准备完毕,己狂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段时间拖延一下,但是一名大夫的话提醒了他。 蒙荻这一次带兵能够轻松的将他们击败,那么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依然抵挡不住,如此来一来,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跟蒙荻交好,这样的话也就能够保一时平安。 这一次己狂也确实被打服了,所以也就不敢有了其他的念头,因为蒙荻那边的马车不够用,莒国人还十分贴心的将物资送到了中丘城。 这中丘城背水而建,在这里囤积兵力,就能够跟西郓相互呼应,从而彻底的将费邑给遮挡起来,如果齐军直接入莒国,攻击中丘城的话,那么西郓就会在后面断其后路。 反之就可以从中丘城直接出兵,形成夹击之势,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稳固鲁国的边境。 同时蒙荻还派人去询问那些俘虏自己的意思,如果愿意留下的话自然最好,如果不想留下的话,那么就跟随莒国的队伍一起返回。 虽然最后留下的人并不太多,不过也有将近五千人,而且都是青壮,他们也是有些活不下去了,所以想要换条出路。 这一次大战归来,蒙荻直接就发放了奖赏,同时从费邑调一千老兵,四千新兵,赶来中丘城屯住,让人糟心的就是粮食产量,这年头的农业还处于摸索阶段。 各个国家所实行的种田政策都不太一样,还好计然对于农学也有涉猎,但是他管着政务,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那就要非把这个老人家给活活累死。 于是蒙荻就发出了求贤令,主要招出那些青年学子,有心实践自己学问的,只要愿意来,他就可以提供帮助,让他们一展所长。 因为鲁国的地理位置相当好,而且政治地位可是不低,开国国君乃是周公旦之子伯禽,求学之风也甚是盛行,所以读书人自然不少,尤其是那些已经没落的贵族子弟。 蒙荻同时进行了教育改革,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启蒙,让收下的那些读书人,选出来一批充当老师,教授领地之内,六岁以上的儿童读书识字。 并且对这些孩童一年考核一次,如果学习的好而且还有奖励,这一下让蒙邑之中的百姓,欢声雀跃,对于蒙荻的认同感更强。 要知道这现在是什么年代可是在春秋刚过去,战国的帷幕慢慢拉开,阶级的壁垒正在被逐渐打破,读书识字一般都是那些贵族的特权,老百姓一般根本就没有机会。 虽然说孔子在鲁国收徒,但是因为这是一种私下的行为,能够教授的人实在有限,不像这种方式,能够在蒙邑进行批量的人才培训。 这就是为了将来打基础,虽然说这些老师的水平并不算太高,但是只要认字,那么将来就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同时也要逐渐的行程规矩。 以后所有的将领都要识字,这要不然的话打起仗来,因为军令不通,出了什么失误,那就有些太过儿戏了,不过这是后话,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做到。 齐国临淄。 田乞拿着手中的战报,脸色有些难看,沉思片刻之后,将战报丢在桌上,然后闭目沉思片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对自己的儿子田常问道。 “对这一次蒙荻带兵进犯莒国,你有什么看法” 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田常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莒国虽然现在衰落了,不过也是能够拿出来七八百辆战车的。 从战报上来看,蒙荻用一万骑兵,大破五百战车,俘虏无算。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田氏和阳虎 田常听到父亲这么问,心里面很清楚,这是在问跟蒙荻的合作,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这个问题在他来看,问题并不大,于是想了一下便说道。 “不知道父亲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个蒙荻每一次跟战车作战的时候非常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跟战车进行正面冲突,看起来他也十分明白骑兵跟战车之间的优劣。” “就是如此,才打了莒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将来我们能够注意的话,未必不能胜。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蒙荻依照约定,并没有侵占举国太多的领土。” “只是占了一个中丘,用于防御,可见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这个时候父亲大人可以去见相国,派人前往莒国,以拉拢其心,至于蒙荻对我们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不用太过在意。” 田乞听到这话以后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你是被那些蝇头小利给冲昏了头脑,如果说蒙荻这个时候趁机占领莒国大片领土,为父也不会如此的担心,这说明此人目光短浅,不足为虑。” “但是如今蒙荻处处显得克制小心,这就让人不得不防了,说明此人图谋甚大,不是泛泛之辈,对了,听说蒙迪送了五十辆战车给阳虎,那你也派人去费邑。” “就说想要出钱将其余的战车买下,看这个蒙荻会是一个什么反应,如果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那就说明是一个守成之人,合作还可以继续下去。”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继续说,田常就已经领会了,毕竟在当世之人的印象之中,还是以战车去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高低。 虽然说蒙迪通过自己的谋划,以骑兵战胜了两次车兵,但是也无法改变战车是现在主力作战兵种的位置,如果这个时候,蒙荻没有发展车兵的打算。 自然就不用担心太多,如果现在他将这些战车收为己用,并且日夜操练,那就不得不让人防备了,车兵配合骑兵,跟魏舒方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田常得了吩咐之后,便告辞离开,同时派人带着钱粮赶赴蒙邑求购战车。 曲阜城中。 阳虎这两天有些志得意满,平白得了五十乘的战车,而且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一个不少,这让他对蒙荻的态度大为改观。 虽然说这些东西名义上是送给鲁侯的,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结果。 一边的季寐趁着这个时候,便提出了建议。 “阳子,如今这蒙迪取得了如此的大胜,军威更是雄壮,不如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对三桓动手,这样阳子不用日夜提防这些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上心,还是因为阳虎的承诺,让他将来担任季孙氏的家主,所以他都有些魔怔了,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铲除三桓,也好让自己上位。 听到这话,阳虎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之中十分不满。 “蒙荻虽然说这一次大获全胜,不过折损也是不少,而且还要担负鲁国边境的安全,自然也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整备,这个时候出兵,岂不是疲兵作战” 因为收到了好处,阳虎也接受了蒙荻来信之中的说法,所以这个时候对于季寐这么说,就感觉这个家伙有些头脑不清晰。 不过这个季寐跟随自己这么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所以阳虎也就耐着性子解释。 季寐听到这话以后,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嘴上却是奉承的说道。 “还是阳子考虑的周到,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听说最近郑国有脱离晋国的意思,已经跟齐国有了接触,阳子我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杨虎皱眉想了片刻之后,这才说道。 “虽然说晋国如今的声望不如以前,但是国力尚在,这齐国几万人连一个蒙荻都对付不了,难不成这个时候我们还去投靠齐国不成” 画里面多少带着一些训斥的意思,季寐却是毫不在意,连忙解释道。 “阳子误会了属下的意思,这一次跟郑国一起赶往齐国的还有曹国,所以在下就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对曹国用兵如果能够打下一些领土,自然也是好的。” 一听这个,阳虎立马就来了兴趣,就开始有所谋算,因为他现在打定主意跟随晋国,这个时候曹国派出使者去齐国也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原因非常的可笑,当年晋文公重耳,流亡其他国家的时候,路经曹国,当时曹共公在位,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是晋文公重耳的肋骨,跟别人的不一样是紧密相连在一起。 于是这位国君就心生好奇,准备乘着重耳洗澡的时候,偷偷的观看一下,就这么一下,就让晋文公记了一辈子,随后让他抓到了机会。 楚国当时正在攻击亲近晋国的宋国,晋文公重耳,就马上带领兵马进攻一向不恭敬的卫国顺便提出来要讨伐一下,荒淫无道的曹共公。 晋国直接将曹国给灭国了,还将曹共公给俘虏了,后来念在当年流亡的时候,曹国也有庇护之情,所以就放了曹共公,复立曹国,却是把曹国的一部分领土分给了鲁国。 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已经有些说不清楚了,既然现在曹国跟郑国搅和在了一起,那么阳虎就没有了太多的心理负担,打的下来最好,打不下来的话也能对晋国表明态度,便说道。 “你这个想法不错,这样的话可以征调除去蒙荻以外的人马,如果他们这一次出工不出力,那就相当于给阳某一个动手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 得到了夸奖,季寐自然心中也是高兴,眼珠一转,便又建议道。 “既然阳子体恤蒙荻难处,他们这一次不出兵自然可以,但是可以让他们再献出一百辆战车,从而降低他们的实力,以免阳子出征的时候,蒙荻趁这个机会做大。” 阳虎一听连连点头,不由得得意的哈哈大笑,好像自己如同获胜了一般。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田氏和阳虎 田常听到父亲这么问,心里面很清楚,这是在问跟蒙荻的合作,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这个问题在他来看,问题并不大,于是想了一下便说道。 “不知道父亲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个蒙荻每一次跟战车作战的时候非常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跟战车进行正面冲突,看起来他也十分明白骑兵跟战车之间的优劣。” “就是如此,才打了莒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将来我们能够注意的话,未必不能胜。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蒙荻依照约定,并没有侵占举国太多的领土。” “只是占了一个中丘,用于防御,可见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这个时候父亲大人可以去见相国,派人前往莒国,以拉拢其心,至于蒙荻对我们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不用太过在意。” 田乞听到这话以后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你是被那些蝇头小利给冲昏了头脑,如果说蒙荻这个时候趁机占领莒国大片领土,为父也不会如此的担心,这说明此人目光短浅,不足为虑。” “但是如今蒙荻处处显得克制小心,这就让人不得不防了,说明此人图谋甚大,不是泛泛之辈,对了,听说蒙迪送了五十辆战车给阳虎,那你也派人去费邑。” “就说想要出钱将其余的战车买下,看这个蒙荻会是一个什么反应,如果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那就说明是一个守成之人,合作还可以继续下去。”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继续说,田常就已经领会了,毕竟在当世之人的印象之中,还是以战车去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高低。 虽然说蒙迪通过自己的谋划,以骑兵战胜了两次车兵,但是也无法改变战车是现在主力作战兵种的位置,如果这个时候,蒙荻没有发展车兵的打算。 自然就不用担心太多,如果现在他将这些战车收为己用,并且日夜操练,那就不得不让人防备了,车兵配合骑兵,跟魏舒方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田常得了吩咐之后,便告辞离开,同时派人带着钱粮赶赴蒙邑求购战车。 曲阜城中。 阳虎这两天有些志得意满,平白得了五十乘的战车,而且御者,持戟之士以及射手一个不少,这让他对蒙荻的态度大为改观。 虽然说这些东西名义上是送给鲁侯的,不过这都没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结果。 一边的季寐趁着这个时候,便提出了建议。 “阳子,如今这蒙迪取得了如此的大胜,军威更是雄壮,不如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对三桓动手,这样阳子不用日夜提防这些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上心,还是因为阳虎的承诺,让他将来担任季孙氏的家主,所以他都有些魔怔了,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铲除三桓,也好让自己上位。 听到这话,阳虎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之中十分不满。 “蒙荻虽然说这一次大获全胜,不过折损也是不少,而且还要担负鲁国边境的安全,自然也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整备,这个时候出兵,岂不是疲兵作战” 因为收到了好处,阳虎也接受了蒙荻来信之中的说法,所以这个时候对于季寐这么说,就感觉这个家伙有些头脑不清晰。 不过这个季寐跟随自己这么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所以阳虎也就耐着性子解释。 季寐听到这话以后,心中有些失望,不过嘴上却是奉承的说道。 “还是阳子考虑的周到,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听说最近郑国有脱离晋国的意思,已经跟齐国有了接触,阳子我们是不是要早做打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杨虎皱眉想了片刻之后,这才说道。 “虽然说晋国如今的声望不如以前,但是国力尚在,这齐国几万人连一个蒙荻都对付不了,难不成这个时候我们还去投靠齐国不成” 画里面多少带着一些训斥的意思,季寐却是毫不在意,连忙解释道。 “阳子误会了属下的意思,这一次跟郑国一起赶往齐国的还有曹国,所以在下就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对曹国用兵如果能够打下一些领土,自然也是好的。” 一听这个,阳虎立马就来了兴趣,就开始有所谋算,因为他现在打定主意跟随晋国,这个时候曹国派出使者去齐国也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原因非常的可笑,当年晋文公重耳,流亡其他国家的时候,路经曹国,当时曹共公在位,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是晋文公重耳的肋骨,跟别人的不一样是紧密相连在一起。 于是这位国君就心生好奇,准备乘着重耳洗澡的时候,偷偷的观看一下,就这么一下,就让晋文公记了一辈子,随后让他抓到了机会。 楚国当时正在攻击亲近晋国的宋国,晋文公重耳,就马上带领兵马进攻一向不恭敬的卫国顺便提出来要讨伐一下,荒淫无道的曹共公。 晋国直接将曹国给灭国了,还将曹共公给俘虏了,后来念在当年流亡的时候,曹国也有庇护之情,所以就放了曹共公,复立曹国,却是把曹国的一部分领土分给了鲁国。 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已经有些说不清楚了,既然现在曹国跟郑国搅和在了一起,那么阳虎就没有了太多的心理负担,打的下来最好,打不下来的话也能对晋国表明态度,便说道。 “你这个想法不错,这样的话可以征调除去蒙荻以外的人马,如果他们这一次出工不出力,那就相当于给阳某一个动手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 得到了夸奖,季寐自然心中也是高兴,眼珠一转,便又建议道。 “既然阳子体恤蒙荻难处,他们这一次不出兵自然可以,但是可以让他们再献出一百辆战车,从而降低他们的实力,以免阳子出征的时候,蒙荻趁这个机会做大。” 阳虎一听连连点头,不由得得意的哈哈大笑,好像自己如同获胜了一般。 第一百一十四章 蒙氏农书 蒙荻返回到了费邑之后,就开始主持农事,这原因很简单,既然现在是个乱世,那么粮食就是重中之重,最重要的是要养活住现在的人才行。 如今人口这么多,如果粮食不够吃,将来就是一个大问题,蒙荻对于农事自然也不陌生,对于什么时候种什么,他自然要比现在的人更加清楚。 要知道这年头的农夫,如果是普通百姓也还好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不过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土地兼并跟后世不同。 只是指那些相对比较好的田地落入到了贵族手中,不少地方都还荒芜着,这是明显的利用不足,而且现在的人开荒积极性并不强。 因为普通百姓将荒地开出来,辛辛苦苦忙活了几年,到最后却是被迫被那些贵族给想尽办法夺走,不然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积极性了,甚至还有看天吃饭的情况。 说来说去还是人祸使然,蒙荻找出了上百名的有经验农夫,把他们集合在一起,先询问了一下他们所知道的东西,然后心里就有了底。 回去以后,蒙荻将自己关在书房,带着几名文吏,鼓捣了几天之后,一份新鲜出炉的农书就大功告成了,随后吩咐这几名文吏,将农书的内容背熟。 然后前往各地,按照农书上的内容,先分辨土地的优劣,以及品质,然后再定下来种什么东西,随后就是一套精耕细作的办法,不过现在缺少的还是农具。 蒙荻就让人传话回去,吩咐干将莫邪他们,可以带几个人,让他们专职打造农具。 就在这个时候,计然找上了他,低声说道。 “主公,齐国田氏那边派人来了,说是有意购买战车,给的价钱也相当不错。”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了计然一眼。 “计先生这是想到了什么问题要不然这样的事情你不会专门来跑一趟。” 计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正是如此,在下想的就是,如果把将这批战车全部卖给齐国,恐怕得不偿失,既然主攻这边,不想训练战车兵,想要出手,不过眼前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说到底还是因为实力不济,内有阳虎,外有田氏,都将他蒙荻看作案板上的鱼肉,一直都在虎视眈眈,听计然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阳虎那边,恐怕会起疑心” 而计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慎重之色。 “这是肯定的,阳虎一直都对主公你不放心,如今我们在莒国获得的大胜,整个鲁国都知道了,既然具体的战况以及缴获,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也能够大概猜出来。” 计然这话,给蒙荻提了一个醒,田氏这一次大张旗鼓的过来购买战车,肯定也是试探自己,考虑了一下之后,他便有了主意。 “之前我们送给阳虎五十乘战车,既然现在田氏想买,而且田常又没有亲自出面,看起来是想看我下一步会不会训练战车,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卖给他们几十乘。” “要是将来阳虎想要战车的话,这也好办,我们可以推说手里面没有足够的工匠,那些损坏较轻的战车无法修理,让他派过来一些工匠,到时候就把那些战车修理一下卖给他。” “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多了一批工匠,而且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双方的疑心,最重要是田氏那边,这一次我们不要钱,全部都要粮食,随时做好跟田氏翻脸的准备。” 原本蒙荻还想一步一步来,但是眼下的局势已经,让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一旦齐国跟郑国联手,到时候再拉上卫国,鲁国的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到了那个时候,田氏很有可能就会断绝一切的来往,以免引起高张的疑心,不过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就是一动,开口问道。 “国原那边有没有人过来上次给他写了一封信,到现在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感觉总有一些奇怪之处,但是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问话,计然皱眉沉思了一阵,然后这才说道。 “国氏那边应该是现在不方便跟我们联系,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齐国跟郑国之间,可能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所以现在他们正在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就是因为这样,国原才没有跟主公这边联系。” 蒙荻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能够明白现在国原的处境,如果说的话肯定不符合齐国的利益,如果不说有失于朋友之意,所以干脆没有音信,想到这里他便说道。 “齐国现在如意算盘打的太早了,范鞅虽然如今在晋国很不得民心,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的晋国实力依然强大,不是齐国所能抗衡的,他们应该再等一段时间。” 对于这话,计然想了一下之后,就问道。 “主公的意思是说,等到智跞担任晋国的中军将之后” 蒙荻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回想自己的晋国直行,感慨着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智跞是一个老好人的脾气,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都是谁也不得罪,像是这样的人根本就压服不住赵鞅,到时候晋国必定生乱。” 这番话里面多少有一些感怀之意,偌大的一个晋国,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六卿依然是将公室胖仔一边,把精力都放在内斗上了。 只有一个赵鞅,看起来倒是一个有为之人,不过年纪太轻,而且短时间之内没有制证的可能,这就注定了晋国会陷入到一段混乱时期。 计然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语气之中也是带着一些无奈说道。 “晋国六卿在范鞅之前,常有心怀公室之人,所以晋国的霸业才能维持百年之久,可是到了如今真是有些后继乏力了,不过这也是天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蒙氏农书 蒙荻返回到了费邑之后,就开始主持农事,这原因很简单,既然现在是个乱世,那么粮食就是重中之重,最重要的是要养活住现在的人才行。 如今人口这么多,如果粮食不够吃,将来就是一个大问题,蒙荻对于农事自然也不陌生,对于什么时候种什么,他自然要比现在的人更加清楚。 要知道这年头的农夫,如果是普通百姓也还好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不过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土地兼并跟后世不同。 只是指那些相对比较好的田地落入到了贵族手中,不少地方都还荒芜着,这是明显的利用不足,而且现在的人开荒积极性并不强。 因为普通百姓将荒地开出来,辛辛苦苦忙活了几年,到最后却是被迫被那些贵族给想尽办法夺走,不然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积极性了,甚至还有看天吃饭的情况。 说来说去还是人祸使然,蒙荻找出了上百名的有经验农夫,把他们集合在一起,先询问了一下他们所知道的东西,然后心里就有了底。 回去以后,蒙荻将自己关在书房,带着几名文吏,鼓捣了几天之后,一份新鲜出炉的农书就大功告成了,随后吩咐这几名文吏,将农书的内容背熟。 然后前往各地,按照农书上的内容,先分辨土地的优劣,以及品质,然后再定下来种什么东西,随后就是一套精耕细作的办法,不过现在缺少的还是农具。 蒙荻就让人传话回去,吩咐干将莫邪他们,可以带几个人,让他们专职打造农具。 就在这个时候,计然找上了他,低声说道。 “主公,齐国田氏那边派人来了,说是有意购买战车,给的价钱也相当不错。”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了计然一眼。 “计先生这是想到了什么问题要不然这样的事情你不会专门来跑一趟。” 计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正是如此,在下想的就是,如果把将这批战车全部卖给齐国,恐怕得不偿失,既然主攻这边,不想训练战车兵,想要出手,不过眼前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说到底还是因为实力不济,内有阳虎,外有田氏,都将他蒙荻看作案板上的鱼肉,一直都在虎视眈眈,听计然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阳虎那边,恐怕会起疑心” 而计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慎重之色。 “这是肯定的,阳虎一直都对主公你不放心,如今我们在莒国获得的大胜,整个鲁国都知道了,既然具体的战况以及缴获,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也能够大概猜出来。” 计然这话,给蒙荻提了一个醒,田氏这一次大张旗鼓的过来购买战车,肯定也是试探自己,考虑了一下之后,他便有了主意。 “之前我们送给阳虎五十乘战车,既然现在田氏想买,而且田常又没有亲自出面,看起来是想看我下一步会不会训练战车,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卖给他们几十乘。” “要是将来阳虎想要战车的话,这也好办,我们可以推说手里面没有足够的工匠,那些损坏较轻的战车无法修理,让他派过来一些工匠,到时候就把那些战车修理一下卖给他。” “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多了一批工匠,而且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双方的疑心,最重要是田氏那边,这一次我们不要钱,全部都要粮食,随时做好跟田氏翻脸的准备。” 原本蒙荻还想一步一步来,但是眼下的局势已经,让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一旦齐国跟郑国联手,到时候再拉上卫国,鲁国的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到了那个时候,田氏很有可能就会断绝一切的来往,以免引起高张的疑心,不过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就是一动,开口问道。 “国原那边有没有人过来上次给他写了一封信,到现在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感觉总有一些奇怪之处,但是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问话,计然皱眉沉思了一阵,然后这才说道。 “国氏那边应该是现在不方便跟我们联系,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齐国跟郑国之间,可能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所以现在他们正在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就是因为这样,国原才没有跟主公这边联系。” 蒙荻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能够明白现在国原的处境,如果说的话肯定不符合齐国的利益,如果不说有失于朋友之意,所以干脆没有音信,想到这里他便说道。 “齐国现在如意算盘打的太早了,范鞅虽然如今在晋国很不得民心,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的晋国实力依然强大,不是齐国所能抗衡的,他们应该再等一段时间。” 对于这话,计然想了一下之后,就问道。 “主公的意思是说,等到智跞担任晋国的中军将之后” 蒙荻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回想自己的晋国直行,感慨着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智跞是一个老好人的脾气,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都是谁也不得罪,像是这样的人根本就压服不住赵鞅,到时候晋国必定生乱。” 这番话里面多少有一些感怀之意,偌大的一个晋国,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六卿依然是将公室胖仔一边,把精力都放在内斗上了。 只有一个赵鞅,看起来倒是一个有为之人,不过年纪太轻,而且短时间之内没有制证的可能,这就注定了晋国会陷入到一段混乱时期。 计然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语气之中也是带着一些无奈说道。 “晋国六卿在范鞅之前,常有心怀公室之人,所以晋国的霸业才能维持百年之久,可是到了如今真是有些后继乏力了,不过这也是天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阳虎使者 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计然便开口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如果人人都跟主公一样,看得如此清楚,那么就不会有人自寻死路了,对了主公编写的农书,在下看过确实相当不错,如果能给我们蒙邑三年的时间,必定能够傲视群雄。” 对于这样的夸赞,蒙荻却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连忙说道。 “计先生就不要夸奖我了,其中不少都是从老农那里听来的,这也是无奈之举,短短时间之内蒙邑之中的人口数量激增,如果不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将来拿什么养活他们” “农事乃是重中之重,可惜那些读书人,都喜欢指点江山,为君王出谋划策,真正安心务实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我现在才会开办蒙学,希望培养出来一批人才。” 对于蒙学,计然是十分赞同的,不过这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蒙邑的地盘越来越大,但是所需要的人才却是不多,主要还是因为蒙荻成名的时间太短,无法吸引人才。 如果顺其自然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于是他便建议道。 “主公似乎忽略了一群人,如今领地之中也有不少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这些人的心性未定,而且心中常怀激荡之意,如果能够善加教育的话,说不定能够出一批人才。” “这样一来短则一两年,长则两三年,主公手下就会有一批可用之人,这样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就是如今天下已成乱世,前来投效之人,各怀心思。” “与其用人而疑,不如自己培养,这样用起来也更加顺手,而且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蒙邑的规矩更加熟悉,做起事情来也会得心应手。” 这个提醒让蒙荻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笑着说道。 “计先生果然是大才,要不是你时时提点,我恐怕就要坐失这个良机了。” 没想到计然却是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 “非是在下看的有多么长远,而是主公你乃是务实之人,就算没有在下的提醒,时间一长主公必定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在下也不过是贪天之功罢了。” 这也是计然的心里话,如今不少的国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世道将变,依旧还是整日的清歌漫舞,每天在宫殿之内醉生梦死,毫无进取之心。 而蒙荻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人,做起事情来不但不以上位者自居,而且能够虚心的听从周围人的建议,这就是一个明君的基础。 当今世上有多少,才智高绝之辈,就是因为没有遇到民主,所以只能隐居山林,终日与花草虫鱼为伴,了此残生,计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遇到了蒙荻。 很快卖给田氏的五十辆战车,就被运回了齐国,随后阳虎的使者季寐也到了。 这个差事是季寐主动接下来的,因为在他心里面总是感觉,蒙荻这个人靠不住,因为他嘴上说着支持阳虎,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他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接任季孙氏的家主了,但是阳虎迟迟都没有什么动静,偏偏在这个时候,蒙荻出兵莒国,所以他想要过来看一看,蒙荻是不是在推脱。 对于这个季寐,蒙荻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于这种背叛家族的人,他从心里面瞧不起,不过现在他是阳虎的人,蒙荻自然还是要给他几份面子,亲自出迎。 见面之后,季寐就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问道。 “蒙子,我看你这里兵强马壮的,好像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听到这话蒙荻就知道这一次对方来者不善,马上对寒湛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说道。 “既然是来迎接季先生,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其实大营之中,还有不少的伤兵,随后季先生可以到军营之中看一下就明白了。” 一听这话,季寐根本就不给蒙荻推脱的机会,笑着说道。 “这真是没有想到,正好现在在下有时间,不如蒙子带着我去军营一观,可否” 蒙荻的脸色不变,心里面马上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没有丝毫犹豫的之色。 “既然季先生有心,那么请随蒙某来。” 就在两人并辔前行的时候,寒湛慢慢的坠到了队伍的后面,找了一个机会纵马而去。 到了军营之时,柳下拓马上迎了上来,对蒙荻躬身行礼说道。 “主公,不知道驾临军营有何事” 这时候季寐看到柳下拓,眼睛微微一眯,有些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盗拓,如今竟然成了一名将领,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柳下拓可不是一个好脾气,再说他也是鲁国的贵族,当即就顶了回去。 “在下虽然做过一些拦路发财的买卖,不过一向也是盗亦有道,从来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更不会为了些许利益就出卖自己的祖宗。” 这话可谓是当场打脸,季寐刚要开口说话,蒙荻就呵斥道。 “退下!” 然后他转过脸来,脸带歉意,声音十分诚挚的说道。 “这是蒙某御下不严,纪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如今已经到了军营,让蒙某带你前去伤兵营看一看,只是那里有些污秽,计先生要多多留心才是。” 季寐这时候心里面压着一股火气,脸上也没有什么好颜色,只是嗯了一声充做回答。 蒙荻也没有在意,脸上笑容不变,亲自在前为他领路,算是把姿态摆到了最低。 到了伤兵营以后,只见密密麻麻有十几座帐篷,血腥味很浓,季寐刚刚打开一个帐篷进去看了一眼,马上就退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不过他有些不甘心,还是一个个的帐篷看了过去,足足有十几个帐篷,里面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季寐一看心里面也就相信了几分,不过脸上依然冰冷一片。 随后蒙荻便跟他一起返回蒙邑,一路之上季寐都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阳虎使者 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计然便开口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如果人人都跟主公一样,看得如此清楚,那么就不会有人自寻死路了,对了主公编写的农书,在下看过确实相当不错,如果能给我们蒙邑三年的时间,必定能够傲视群雄。” 对于这样的夸赞,蒙荻却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连忙说道。 “计先生就不要夸奖我了,其中不少都是从老农那里听来的,这也是无奈之举,短短时间之内蒙邑之中的人口数量激增,如果不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将来拿什么养活他们” “农事乃是重中之重,可惜那些读书人,都喜欢指点江山,为君王出谋划策,真正安心务实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我现在才会开办蒙学,希望培养出来一批人才。” 对于蒙学,计然是十分赞同的,不过这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蒙邑的地盘越来越大,但是所需要的人才却是不多,主要还是因为蒙荻成名的时间太短,无法吸引人才。 如果顺其自然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于是他便建议道。 “主公似乎忽略了一群人,如今领地之中也有不少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这些人的心性未定,而且心中常怀激荡之意,如果能够善加教育的话,说不定能够出一批人才。” “这样一来短则一两年,长则两三年,主公手下就会有一批可用之人,这样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就是如今天下已成乱世,前来投效之人,各怀心思。” “与其用人而疑,不如自己培养,这样用起来也更加顺手,而且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蒙邑的规矩更加熟悉,做起事情来也会得心应手。” 这个提醒让蒙荻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笑着说道。 “计先生果然是大才,要不是你时时提点,我恐怕就要坐失这个良机了。” 没想到计然却是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 “非是在下看的有多么长远,而是主公你乃是务实之人,就算没有在下的提醒,时间一长主公必定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在下也不过是贪天之功罢了。” 这也是计然的心里话,如今不少的国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世道将变,依旧还是整日的清歌漫舞,每天在宫殿之内醉生梦死,毫无进取之心。 而蒙荻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人,做起事情来不但不以上位者自居,而且能够虚心的听从周围人的建议,这就是一个明君的基础。 当今世上有多少,才智高绝之辈,就是因为没有遇到民主,所以只能隐居山林,终日与花草虫鱼为伴,了此残生,计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遇到了蒙荻。 很快卖给田氏的五十辆战车,就被运回了齐国,随后阳虎的使者季寐也到了。 这个差事是季寐主动接下来的,因为在他心里面总是感觉,蒙荻这个人靠不住,因为他嘴上说着支持阳虎,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他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接任季孙氏的家主了,但是阳虎迟迟都没有什么动静,偏偏在这个时候,蒙荻出兵莒国,所以他想要过来看一看,蒙荻是不是在推脱。 对于这个季寐,蒙荻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于这种背叛家族的人,他从心里面瞧不起,不过现在他是阳虎的人,蒙荻自然还是要给他几份面子,亲自出迎。 见面之后,季寐就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问道。 “蒙子,我看你这里兵强马壮的,好像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听到这话蒙荻就知道这一次对方来者不善,马上对寒湛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说道。 “既然是来迎接季先生,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其实大营之中,还有不少的伤兵,随后季先生可以到军营之中看一下就明白了。” 一听这话,季寐根本就不给蒙荻推脱的机会,笑着说道。 “这真是没有想到,正好现在在下有时间,不如蒙子带着我去军营一观,可否” 蒙荻的脸色不变,心里面马上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没有丝毫犹豫的之色。 “既然季先生有心,那么请随蒙某来。” 就在两人并辔前行的时候,寒湛慢慢的坠到了队伍的后面,找了一个机会纵马而去。 到了军营之时,柳下拓马上迎了上来,对蒙荻躬身行礼说道。 “主公,不知道驾临军营有何事” 这时候季寐看到柳下拓,眼睛微微一眯,有些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盗拓,如今竟然成了一名将领,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柳下拓可不是一个好脾气,再说他也是鲁国的贵族,当即就顶了回去。 “在下虽然做过一些拦路发财的买卖,不过一向也是盗亦有道,从来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更不会为了些许利益就出卖自己的祖宗。” 这话可谓是当场打脸,季寐刚要开口说话,蒙荻就呵斥道。 “退下!” 然后他转过脸来,脸带歉意,声音十分诚挚的说道。 “这是蒙某御下不严,纪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如今已经到了军营,让蒙某带你前去伤兵营看一看,只是那里有些污秽,计先生要多多留心才是。” 季寐这时候心里面压着一股火气,脸上也没有什么好颜色,只是嗯了一声充做回答。 蒙荻也没有在意,脸上笑容不变,亲自在前为他领路,算是把姿态摆到了最低。 到了伤兵营以后,只见密密麻麻有十几座帐篷,血腥味很浓,季寐刚刚打开一个帐篷进去看了一眼,马上就退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不过他有些不甘心,还是一个个的帐篷看了过去,足足有十几个帐篷,里面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季寐一看心里面也就相信了几分,不过脸上依然冰冷一片。 随后蒙荻便跟他一起返回蒙邑,一路之上季寐都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谋划将来 在宴会过后,蒙荻送给了季寐不少的金银财物,他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并且还看中了两名歌姬,蒙荻索性一回手将整班歌姬全部送给了他。 反正这些人也是前来费邑求生活的,计然觉得时常有客人前来,就买下来这批歌姬,如今当做礼物送出去,他也并不心疼,主要也是因为现在的世道如此。 季寐得了银钱又得了美人,对于蒙荻的看法也大大改观,私下饮酒之时,还提醒道。 “蒙子,你这边要早做准备,如今阳子那边已经决定对三桓动手了,前一段时间,郑国和曹国居然派出使者前往齐国,所以在下就出了一个主意。” “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对曹国动手,蒙子最好也能够派出人马,到时候也能够分得不少的好处,而且阳子已经决定,借着这一次机会,消弱三桓的实力。” 而蒙荻却是并不看好,这一次针对曹国的用兵,上一次去建国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传闻,如今晋国的中军将范鞅,身体已经不行了。 人一老,尤其是有病在身就会变得多疑而善变,这时候他肯定不放心国内的其他人,所以一定会全力打压他们,以保证范氏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晋国不出手的话,光是鲁国一国出兵,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招致报复,可笑阳虎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要接机除掉三桓,当真是看不清楚形势。 不过蒙荻也没有开口提醒,而是顺着季寐的话往下说。 “虽然蒙某也很想带兵助阵,不过季先生也看到了,伤兵太多已经有损士气,如果这一次不能及时补充,仓促出战,要是将来齐国来犯的话,那么蒙某将会无兵可用。” 季寐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不过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替人家着想。 “既然这样,那蒙子你就安心整兵,等季某回去之后,一定会如实禀报,打消阳子的顾虑,另外提醒你一点,不要跟季孙氏走的太近,阳子不喜。” 蒙荻听得连连点头,不断道谢,应付了两天,这才把季寐给送走。 其实如今他的手里面已经有了将近,一万五千的骑兵,如果不是因为装备不足,加上现在的局势微妙,蒙荻现在就能够拿下莒国。 这个时机实在是太难得了,吴越争霸恐怕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他拿下了莒国,就可以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一边看着地图,蒙荻一边考虑自己下一步将要如何发展,这时候计然推门而入,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便笑着问道。 “计先生这是有事” 不过计然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些担忧之色。 “刚刚得到消息,郑国已经出兵攻打许国了,看目前这种情况,郑国和齐国之间恐怕已经有了约定,在这种时候主公要早做打算才好。” 这个消息让蒙荻有些头疼,这个郑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不能等一等如今晋国虽然有些衰落,不过实力尚在,而郑国又与晋国接壤。 这么明目张胆的攻打许国,分明就是不把晋国放在眼里,真是吃饱撑着了,看目前的情况,郑国应该是做好了后手,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于是他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如今就是因为齐国在旁,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就可以一局拿下莒国,实在是有些可惜。” 计然却是一笑,走到了地图之旁,伸手按在莒国之下的一大片区域,脸上露出振奋之色,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以在下之见,主公暂时不参与中原混战,而是一路南下,莒国这一次已经被我们打怕了,他们根本就不敢阻拦我们的行动,如今阳虎又对我们提防有加。”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大肆的扩充军队,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下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柳下拓镇守中丘,并且负责练兵。” “到时候可以借打击盗贼的名义,进攻这里,慢慢的获得当地的领土,控制那些部落首领,让他们成为主攻的领地之民。” 蒙荻看了一眼,这是吴国与楚国之间,夹着的两个很大的部落,一个就是淮夷,一个是夷虎,淮夷与莒国接壤,以他现在的兵力,拿下这些地方轻而易举。 不过想要守住这些地方,恐怕并不容易,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打败淮夷并不难,不过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兵力驻守,虽然说现在楚国已经衰落,但是未必会坐看我们拿下夷虎,到时候我们可能要跟楚国正面作战。” 听到这话以后,计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们为什么要占领这些地方如今以我们的实力,想要拿下这么一大片土地并不容易,这些部落生产极其落后,不少偏僻地方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我们只要对那些部落进行分化拉拢,然后让他们承认主攻就是他们的共主,这样目的就算达到了,随后可以派遣官员教授,他们耕田以及制造之法。” “虽然淮夷和夷虎都是部落,如果谁能给他们更好的日子,想必大部分人是明白如何选择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的增派官员。” 不过这个时候蒙荻,却是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对于如何治理这片土地,季先生有没有什么更深一步的想法” 他毕竟是来自于汉朝,自然对于郡县制更加的上心,汗出之时采取分封制,导致各地的藩王势力越来越大,以至于时有叛乱。 所以蒙荻并不想进行分封,以免将来给继任者造成更大的麻烦,尤其是这一段时间,看到阳虎对自己的主公,季孙斯都是不屑一顾,他更不愿意采用分封制了。 对于这个问题,计然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他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沉默许久之后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蒙荻,这才问出了一个问题。 “在回答之前,在想想知道,主公的志向如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谋划将来 在宴会过后,蒙荻送给了季寐不少的金银财物,他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并且还看中了两名歌姬,蒙荻索性一回手将整班歌姬全部送给了他。 反正这些人也是前来费邑求生活的,计然觉得时常有客人前来,就买下来这批歌姬,如今当做礼物送出去,他也并不心疼,主要也是因为现在的世道如此。 季寐得了银钱又得了美人,对于蒙荻的看法也大大改观,私下饮酒之时,还提醒道。 “蒙子,你这边要早做准备,如今阳子那边已经决定对三桓动手了,前一段时间,郑国和曹国居然派出使者前往齐国,所以在下就出了一个主意。” “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对曹国动手,蒙子最好也能够派出人马,到时候也能够分得不少的好处,而且阳子已经决定,借着这一次机会,消弱三桓的实力。” 而蒙荻却是并不看好,这一次针对曹国的用兵,上一次去建国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传闻,如今晋国的中军将范鞅,身体已经不行了。 人一老,尤其是有病在身就会变得多疑而善变,这时候他肯定不放心国内的其他人,所以一定会全力打压他们,以保证范氏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晋国不出手的话,光是鲁国一国出兵,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招致报复,可笑阳虎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要接机除掉三桓,当真是看不清楚形势。 不过蒙荻也没有开口提醒,而是顺着季寐的话往下说。 “虽然蒙某也很想带兵助阵,不过季先生也看到了,伤兵太多已经有损士气,如果这一次不能及时补充,仓促出战,要是将来齐国来犯的话,那么蒙某将会无兵可用。” 季寐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不过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替人家着想。 “既然这样,那蒙子你就安心整兵,等季某回去之后,一定会如实禀报,打消阳子的顾虑,另外提醒你一点,不要跟季孙氏走的太近,阳子不喜。” 蒙荻听得连连点头,不断道谢,应付了两天,这才把季寐给送走。 其实如今他的手里面已经有了将近,一万五千的骑兵,如果不是因为装备不足,加上现在的局势微妙,蒙荻现在就能够拿下莒国。 这个时机实在是太难得了,吴越争霸恐怕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他拿下了莒国,就可以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一边看着地图,蒙荻一边考虑自己下一步将要如何发展,这时候计然推门而入,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便笑着问道。 “计先生这是有事” 不过计然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些担忧之色。 “刚刚得到消息,郑国已经出兵攻打许国了,看目前这种情况,郑国和齐国之间恐怕已经有了约定,在这种时候主公要早做打算才好。” 这个消息让蒙荻有些头疼,这个郑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不能等一等如今晋国虽然有些衰落,不过实力尚在,而郑国又与晋国接壤。 这么明目张胆的攻打许国,分明就是不把晋国放在眼里,真是吃饱撑着了,看目前的情况,郑国应该是做好了后手,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于是他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如今就是因为齐国在旁,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就可以一局拿下莒国,实在是有些可惜。” 计然却是一笑,走到了地图之旁,伸手按在莒国之下的一大片区域,脸上露出振奋之色,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以在下之见,主公暂时不参与中原混战,而是一路南下,莒国这一次已经被我们打怕了,他们根本就不敢阻拦我们的行动,如今阳虎又对我们提防有加。”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大肆的扩充军队,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下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柳下拓镇守中丘,并且负责练兵。” “到时候可以借打击盗贼的名义,进攻这里,慢慢的获得当地的领土,控制那些部落首领,让他们成为主攻的领地之民。” 蒙荻看了一眼,这是吴国与楚国之间,夹着的两个很大的部落,一个就是淮夷,一个是夷虎,淮夷与莒国接壤,以他现在的兵力,拿下这些地方轻而易举。 不过想要守住这些地方,恐怕并不容易,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打败淮夷并不难,不过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兵力驻守,虽然说现在楚国已经衰落,但是未必会坐看我们拿下夷虎,到时候我们可能要跟楚国正面作战。” 听到这话以后,计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们为什么要占领这些地方如今以我们的实力,想要拿下这么一大片土地并不容易,这些部落生产极其落后,不少偏僻地方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我们只要对那些部落进行分化拉拢,然后让他们承认主攻就是他们的共主,这样目的就算达到了,随后可以派遣官员教授,他们耕田以及制造之法。” “虽然淮夷和夷虎都是部落,如果谁能给他们更好的日子,想必大部分人是明白如何选择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的增派官员。” 不过这个时候蒙荻,却是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对于如何治理这片土地,季先生有没有什么更深一步的想法” 他毕竟是来自于汉朝,自然对于郡县制更加的上心,汗出之时采取分封制,导致各地的藩王势力越来越大,以至于时有叛乱。 所以蒙荻并不想进行分封,以免将来给继任者造成更大的麻烦,尤其是这一段时间,看到阳虎对自己的主公,季孙斯都是不屑一顾,他更不愿意采用分封制了。 对于这个问题,计然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他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沉默许久之后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蒙荻,这才问出了一个问题。 “在回答之前,在想想知道,主公的志向如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路遇颜阖 问起来志向,蒙荻略一迟疑,随后脸上露出镇定之色。 “如今诸侯,各国相互征伐,长久下去必然是要征战多年,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将所有的地方统一起来,一来少一些战乱,二来也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 计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然后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在下就有一个建议,当年楚国,楚武王熊通,破权国,在其地实行县制,设立县尹代为管理,而领秦国称霸的秦穆公,则是施行郡制。” “所谓郡制就是,千里之地设百县,一县下治四郡,这些手段都可以有效的加强,君主对于地方的管理,增强君主的实力。” “所以在下的意思就是,如果主公想要一统各国,那就需要强大的实力才行,如今周王氏衰微,晋国作为霸主,却是越来越没落,齐国则是暗流涌动,楚国遭遇打败。” “显而易见,一个乱世将要到来,天下各诸侯国将会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主公可以选择这两种方式,委派官员代为管理,才能与其他群雄一争高下。” 听了这话蒙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时候县要比郡大,这跟汉朝的郡县制有所不同,他考虑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于是便说道。 “那就以郡县制为基础,参照秦穆公之法,一郡下设四县城,以人口多少划分,鼓励当地的官员,增加人口和粮食,作为考官进爵的办法。” 计然也不以为意,他以为蒙荻只是想要更改一下名称,代表与秦穆公的方法有所区别,定下了这件事情以后,他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要是这样一来的话,主公这边就需要各方面的人才,至少也需要一两年的准备,在此期间主公可以先派人了解一下淮夷当地的情况,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可以先占下来再说。” 这可是一件大事匆忙不得,别的不说,光是郡县制就需要仔细的衡量一下,依据现在的情况和条件,制定出比较合适和完备的相应律法,如此一来才能,免除将来许多麻烦。 随后蒙荻跟计然一直商量到夜深之时,这才大概的有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一早蒙邑领地之内,就发出了一则公告,凡是参军之人的家属,十二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皆可以到各地官署报备,进行学习,成绩优异的可以直接出任官员。 这一下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年代,虽然也有一些有才之士,被国君赏识,然后卓拔,但那都是个例,大部分的官员还是从贵族子弟之中选择。 平民连想都不用想,但是蒙荻偏偏就这么干了,不过当然也有限制条件,那就是家中必须有人参军,而且只能举荐一人。 消息传出之后,蒙邑之内的平民百姓,全部都沸腾了,原本不少人还抱着观望态度,但是现在想也不想,立马去报名参军,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一条出路。 一时之间又掀起了一阵,参军的浪潮,不过人数要比之前少的多,毕竟大多数人已经被筛选过一轮了,这一次选出了将近三千人,整体兵力已经接近两万。 这也让蒙荻一时之间,不得不接手一些政务,寒湛是指望不上了,他是大字不是识一个,还好有一个柳下拓,他原本就是贵族出身,读书识字自然也是明白的。 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蒙荻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下的人太少了,完全有一种不够用的感觉,连续处理了几天以后,他也搞得有些头昏脑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于是就出了府,想要随便的走一走,身边只是带了两名护卫,剩余的则是换做寻常服装,隐藏在人群之中,蒙荻也是想要换副心情,同时了解一下最近的物价。 正在走着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有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是一名青衣中年人,看卖相倒是有些仙风道骨,护卫正要向前驱赶,蒙荻却是抬手阻止。 他之所以微服私访,就是不想要引起百姓的注意,于是就打算绕行,没想到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之后,脸上微微一笑,忽然开口问道。 “敢问阁下可是蒙邑之主,蒙子吗” 被人认出来之后,蒙荻略微一愣就笑了起来。 “在下蒙荻,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请教” 那人点了一下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这才说道。 “在下颜阖,今日路经费邑,就想要进来看一看,没想得到竟然能够跟蒙子当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不知道蒙子可有时间” 颜阖似乎在哪里听过,记得孔子好像有一个徒弟叫颜回,这两个人的名字差的有些多,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哪里听过,他又记不起来。 不过看对方的做派,应该是也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显然是通过一些他不知道的地方,判断出来他的身份,是个心思机敏之人,这让蒙荻也来了几分兴趣,便说道。 “颜先生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够告诉你的,一定不会有什么隐瞒。” 闻言,颜阖一笑,抬起手来,指着不远处路过的一些农夫,好奇的问道。 “在下想知道为什么蒙子,要在蒙邑之地,减免田租,而且打仗还不征召这些人,难道不担心有强敌来犯还是萌子心中另有打算。” 这个问题牵涉到一些机密的事情,所以蒙迪考虑了一下之后,这才斟酌着说道。 “这些平民百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耕田种粮,如果因为打仗而荒芜了良田,不但来年有可能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同时也会让蒙邑的实力有所下降。” “所以蒙某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就是让那些有能力的人参军,而其他的那些人则是安心的劳作,这样一来各司其职,蒙邑也不会因为打起仗来而让百姓口无所食。”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路遇颜阖 问起来志向,蒙荻略一迟疑,随后脸上露出镇定之色。 “如今诸侯,各国相互征伐,长久下去必然是要征战多年,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将所有的地方统一起来,一来少一些战乱,二来也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 计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然后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在下就有一个建议,当年楚国,楚武王熊通,破权国,在其地实行县制,设立县尹代为管理,而领秦国称霸的秦穆公,则是施行郡制。” “所谓郡制就是,千里之地设百县,一县下治四郡,这些手段都可以有效的加强,君主对于地方的管理,增强君主的实力。” “所以在下的意思就是,如果主公想要一统各国,那就需要强大的实力才行,如今周王氏衰微,晋国作为霸主,却是越来越没落,齐国则是暗流涌动,楚国遭遇打败。” “显而易见,一个乱世将要到来,天下各诸侯国将会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主公可以选择这两种方式,委派官员代为管理,才能与其他群雄一争高下。” 听了这话蒙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时候县要比郡大,这跟汉朝的郡县制有所不同,他考虑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于是便说道。 “那就以郡县制为基础,参照秦穆公之法,一郡下设四县城,以人口多少划分,鼓励当地的官员,增加人口和粮食,作为考官进爵的办法。” 计然也不以为意,他以为蒙荻只是想要更改一下名称,代表与秦穆公的方法有所区别,定下了这件事情以后,他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要是这样一来的话,主公这边就需要各方面的人才,至少也需要一两年的准备,在此期间主公可以先派人了解一下淮夷当地的情况,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可以先占下来再说。” 这可是一件大事匆忙不得,别的不说,光是郡县制就需要仔细的衡量一下,依据现在的情况和条件,制定出比较合适和完备的相应律法,如此一来才能,免除将来许多麻烦。 随后蒙荻跟计然一直商量到夜深之时,这才大概的有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一早蒙邑领地之内,就发出了一则公告,凡是参军之人的家属,十二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皆可以到各地官署报备,进行学习,成绩优异的可以直接出任官员。 这一下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年代,虽然也有一些有才之士,被国君赏识,然后卓拔,但那都是个例,大部分的官员还是从贵族子弟之中选择。 平民连想都不用想,但是蒙荻偏偏就这么干了,不过当然也有限制条件,那就是家中必须有人参军,而且只能举荐一人。 消息传出之后,蒙邑之内的平民百姓,全部都沸腾了,原本不少人还抱着观望态度,但是现在想也不想,立马去报名参军,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一条出路。 一时之间又掀起了一阵,参军的浪潮,不过人数要比之前少的多,毕竟大多数人已经被筛选过一轮了,这一次选出了将近三千人,整体兵力已经接近两万。 这也让蒙荻一时之间,不得不接手一些政务,寒湛是指望不上了,他是大字不是识一个,还好有一个柳下拓,他原本就是贵族出身,读书识字自然也是明白的。 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蒙荻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下的人太少了,完全有一种不够用的感觉,连续处理了几天以后,他也搞得有些头昏脑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于是就出了府,想要随便的走一走,身边只是带了两名护卫,剩余的则是换做寻常服装,隐藏在人群之中,蒙荻也是想要换副心情,同时了解一下最近的物价。 正在走着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有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是一名青衣中年人,看卖相倒是有些仙风道骨,护卫正要向前驱赶,蒙荻却是抬手阻止。 他之所以微服私访,就是不想要引起百姓的注意,于是就打算绕行,没想到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之后,脸上微微一笑,忽然开口问道。 “敢问阁下可是蒙邑之主,蒙子吗” 被人认出来之后,蒙荻略微一愣就笑了起来。 “在下蒙荻,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请教” 那人点了一下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这才说道。 “在下颜阖,今日路经费邑,就想要进来看一看,没想得到竟然能够跟蒙子当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不知道蒙子可有时间” 颜阖似乎在哪里听过,记得孔子好像有一个徒弟叫颜回,这两个人的名字差的有些多,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哪里听过,他又记不起来。 不过看对方的做派,应该是也是一个有才能的人,显然是通过一些他不知道的地方,判断出来他的身份,是个心思机敏之人,这让蒙荻也来了几分兴趣,便说道。 “颜先生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够告诉你的,一定不会有什么隐瞒。” 闻言,颜阖一笑,抬起手来,指着不远处路过的一些农夫,好奇的问道。 “在下想知道为什么蒙子,要在蒙邑之地,减免田租,而且打仗还不征召这些人,难道不担心有强敌来犯还是萌子心中另有打算。” 这个问题牵涉到一些机密的事情,所以蒙迪考虑了一下之后,这才斟酌着说道。 “这些平民百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耕田种粮,如果因为打仗而荒芜了良田,不但来年有可能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同时也会让蒙邑的实力有所下降。” “所以蒙某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就是让那些有能力的人参军,而其他的那些人则是安心的劳作,这样一来各司其职,蒙邑也不会因为打起仗来而让百姓口无所食。” 第一百一十八章 鲁国隐士 颜阖听完之后,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击掌赞道。 “蒙子说的真是不错,各司其职,不过蒙子如此作为,大大有别于其他大夫,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特立独行从而招致别人的非议吗” 听到他这么说,蒙荻就笑了起来,他能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问,这年头的人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就想尽办法提高自己的名望,不过对他而言,实用的才是最好的。 看起来对面这个颜阖,肯定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郑重其事的这么问,于是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说道。 “若是因为一些非议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让自己的领地之民,受到一些无妄之灾,颜先生觉得这么做难道是好的行为吗” 这话让颜阖皱了一下眉头,思索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说蒙子将自己在莒国,缴获的不少战车,送给阳子一部分,卖给齐国田氏一部分,不知道可有此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不过蒙荻也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下来。 “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如今蒙邑人口太少,不过供养战车的话,那就要占用相当多的人手,而且花费太多,以蒙邑如今的实力,蒙某还没有打算训练车兵。” 等到蒙荻说完之后,颜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直接一拱手说道。 “听到蒙子这一番介绍,让在下对蒙邑,也是顿生心向往之感,所以在下有心在蒙邑为官,不知道蒙子愿不愿意收留” 这倒是蒙荻没有想到的,对面这个颜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开始自荐,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有些尴尬的一笑,连忙说道。 “能够得先生相助,蒙某自然原因,如此请随我一起返回府中,如今蒙荻的大小事物,都是出自计先生之手,到时候蒙某将你引荐给他,也好让颜先生一展所长。” 颜阖闻言只是一笑也不多言,随着蒙荻就一起返回。 等计然赶来,双方通报姓名之后,计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问道。 “你可是鲁国的隐士,颜阖,颜先生” 这个颜阖在鲁国也是很有名的,蒙荻来的时间短,对于这个人听过,但是没有什么印象。 曾经有一次鲁哀公问颜阖,说想用孔子来治理国家,颜阖当即反对,说了一大堆的话,最重要的就是一点,孔子所坚持的礼教是务虚而不务实,而且拒绝在鲁国为官。 随后就开始周游列国,到卫国队时候,卫灵公知道他的贤名,想让他教导太子,颜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知道太子蒯瞆是一个非常残暴的人,担心自己会有所危险。 于是颜阖就找到卫国颇具贤明的大夫蘧伯玉,当时蘧伯玉就提醒他,你要是真的想要教导太子,那就要注意一点,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要受到伤害。 如果你想要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规劝太子的话,那就像一只螳螂想要拦住疾驰的马车一样,最后只能落得惨烈收场的结局,听到这话以后颜阖连忙离开卫国。 见到计然把自己给认出来了,颜阖一笑,然后说道。 “今日来到蒙邑以后,马上就感觉耳目一新,当地百姓一个个虽然脸上依旧有些菜色,不过精神饱满,走起路来也呼呼有风,有别于其他地方。” “所以在下就有了好奇之心,想要留下来做一些事情,不知道计先生这边可有什么安排如果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事情,那也正好,在下可以四处走一走。” 这时候蒙荻一拍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是鲁国隐士,看我这记性,虽然听着有些耳熟,居然一第一时间没有认出先生。” 颜阖却是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脸上露出诚挚之色。 “记得与不记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蒙邑,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欣欣向荣之气,这才是最为重要,当今天下,已有乱世之象,可笑不少人依然不自知。”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自然之道,所谓的尊礼已经不合时宜,当今之时,应当重整山河,待天下大定之后,因势利导顺兴而行,再定国法礼仪。” 蒙荻一听这话就知道为什么颜阖不在鲁国当官了,恐怕这话说出来以后不但官职会丢了,而且名声也坏了,要知道现在的诸侯,不管心里面怎么想。 但是明面上都是打着周礼的旗号,自从郑国的子产执政以后,铸刑书,将律法公告全国,并且队内进行体制改革,约束贵族利益,维持公室的力量,大大提升了郑国的国力。 这样成功的改革让不少人都看到了希望,因为现在不少的贵族,势力越来越大,但是国军的势力却是越来越小,在这种情况之下,才又有了赵鞅铸刑鼎的闹剧。 实际上赵鞅他们也是想要做出一些改变,不过却是被范鞅给利用了,这也算是打开了各个诸侯国变法的先河,虽然这一次的改革并不彻底,但是效果十分明显。 不过眼前的这个颜阖却是眼光更加长远,现在已经想着一统天下的事情了,可以说这样的想法放在任何一个国君的面前,他们都要头疼,但是蒙荻不一样。 原本他也打算这么做的,现在看到颜阖说完之后脸色平静,整个人身体略微有些紧绷,显然已经做好了被驱逐的准备了,蒙荻却是一笑。 “颜先生说的不错,只是这事情要一步步做,短时间市内想要完成国家统一,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如果颜先生觉得蒙某可以辅佐的话,有什么建议尽管说。” 颜阖一听这话脸上就是一喜,随后躬身一礼。 “在下颜阖见过主公,当今之时,齐国野心勃勃想要称霸,晋国范鞅已经垂垂老矣,继任的智跞不堪大用,不过是个守成之辈罢了,而楚国则是元气大伤。” 第一百一十八章 鲁国隐士 颜阖听完之后,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击掌赞道。 “蒙子说的真是不错,各司其职,不过蒙子如此作为,大大有别于其他大夫,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特立独行从而招致别人的非议吗” 听到他这么说,蒙荻就笑了起来,他能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问,这年头的人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就想尽办法提高自己的名望,不过对他而言,实用的才是最好的。 看起来对面这个颜阖,肯定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郑重其事的这么问,于是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说道。 “若是因为一些非议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让自己的领地之民,受到一些无妄之灾,颜先生觉得这么做难道是好的行为吗” 这话让颜阖皱了一下眉头,思索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说蒙子将自己在莒国,缴获的不少战车,送给阳子一部分,卖给齐国田氏一部分,不知道可有此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不过蒙荻也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下来。 “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如今蒙邑人口太少,不过供养战车的话,那就要占用相当多的人手,而且花费太多,以蒙邑如今的实力,蒙某还没有打算训练车兵。” 等到蒙荻说完之后,颜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直接一拱手说道。 “听到蒙子这一番介绍,让在下对蒙邑,也是顿生心向往之感,所以在下有心在蒙邑为官,不知道蒙子愿不愿意收留” 这倒是蒙荻没有想到的,对面这个颜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开始自荐,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有些尴尬的一笑,连忙说道。 “能够得先生相助,蒙某自然原因,如此请随我一起返回府中,如今蒙荻的大小事物,都是出自计先生之手,到时候蒙某将你引荐给他,也好让颜先生一展所长。” 颜阖闻言只是一笑也不多言,随着蒙荻就一起返回。 等计然赶来,双方通报姓名之后,计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问道。 “你可是鲁国的隐士,颜阖,颜先生” 这个颜阖在鲁国也是很有名的,蒙荻来的时间短,对于这个人听过,但是没有什么印象。 曾经有一次鲁哀公问颜阖,说想用孔子来治理国家,颜阖当即反对,说了一大堆的话,最重要的就是一点,孔子所坚持的礼教是务虚而不务实,而且拒绝在鲁国为官。 随后就开始周游列国,到卫国队时候,卫灵公知道他的贤名,想让他教导太子,颜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知道太子蒯瞆是一个非常残暴的人,担心自己会有所危险。 于是颜阖就找到卫国颇具贤明的大夫蘧伯玉,当时蘧伯玉就提醒他,你要是真的想要教导太子,那就要注意一点,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要受到伤害。 如果你想要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规劝太子的话,那就像一只螳螂想要拦住疾驰的马车一样,最后只能落得惨烈收场的结局,听到这话以后颜阖连忙离开卫国。 见到计然把自己给认出来了,颜阖一笑,然后说道。 “今日来到蒙邑以后,马上就感觉耳目一新,当地百姓一个个虽然脸上依旧有些菜色,不过精神饱满,走起路来也呼呼有风,有别于其他地方。” “所以在下就有了好奇之心,想要留下来做一些事情,不知道计先生这边可有什么安排如果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事情,那也正好,在下可以四处走一走。” 这时候蒙荻一拍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是鲁国隐士,看我这记性,虽然听着有些耳熟,居然一第一时间没有认出先生。” 颜阖却是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脸上露出诚挚之色。 “记得与不记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蒙邑,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欣欣向荣之气,这才是最为重要,当今天下,已有乱世之象,可笑不少人依然不自知。”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自然之道,所谓的尊礼已经不合时宜,当今之时,应当重整山河,待天下大定之后,因势利导顺兴而行,再定国法礼仪。” 蒙荻一听这话就知道为什么颜阖不在鲁国当官了,恐怕这话说出来以后不但官职会丢了,而且名声也坏了,要知道现在的诸侯,不管心里面怎么想。 但是明面上都是打着周礼的旗号,自从郑国的子产执政以后,铸刑书,将律法公告全国,并且队内进行体制改革,约束贵族利益,维持公室的力量,大大提升了郑国的国力。 这样成功的改革让不少人都看到了希望,因为现在不少的贵族,势力越来越大,但是国军的势力却是越来越小,在这种情况之下,才又有了赵鞅铸刑鼎的闹剧。 实际上赵鞅他们也是想要做出一些改变,不过却是被范鞅给利用了,这也算是打开了各个诸侯国变法的先河,虽然这一次的改革并不彻底,但是效果十分明显。 不过眼前的这个颜阖却是眼光更加长远,现在已经想着一统天下的事情了,可以说这样的想法放在任何一个国君的面前,他们都要头疼,但是蒙荻不一样。 原本他也打算这么做的,现在看到颜阖说完之后脸色平静,整个人身体略微有些紧绷,显然已经做好了被驱逐的准备了,蒙荻却是一笑。 “颜先生说的不错,只是这事情要一步步做,短时间市内想要完成国家统一,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如果颜先生觉得蒙某可以辅佐的话,有什么建议尽管说。” 颜阖一听这话脸上就是一喜,随后躬身一礼。 “在下颜阖见过主公,当今之时,齐国野心勃勃想要称霸,晋国范鞅已经垂垂老矣,继任的智跞不堪大用,不过是个守成之辈罢了,而楚国则是元气大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加利用 说到这里,颜阖长吸一口气,面色微微有些发红,显然内心十分的激动。 “这正是主公崛起的好时候,如今中原各诸侯国实力强大,但是南方却是不同,吾悦不过就是小国偏邦,实力不能与中原各国相提并论。” “如此之时可以先取莒国,然后一路直下,攻吴吞越然后破楚,如此一来主攻手下所拥有的疆域跟北方各个诸侯国相差不多,只要用心经营,十年的时间必然是披甲之士过百万。” “到时候稳步推进,先小国,而后大国,想必在主攻有生之年,必定能够完成统一。” 原本蒙荻还想听到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不过这个颜阖说的有些太过笼统,而且跟他的想法也不一样,如果先攻打南方的话,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楚国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打下来的。 吴国如今更不用说,有伍子胥和孙武这两个人物镇着,想要拿下吴国,就算是成功了,也要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南方水网密布。 这样的地方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这个策略有本质的问题,而且从颜阖的言语之中能够听出来,他对于吴越楚这些的南方诸侯国,还是有一种轻视之意。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颜阖没有去过南方,而且现在的政治中心都在北方,他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也算是有一定的见识,也算是一名大才了。 既然刚才主公都叫了,蒙荻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颜先生说的这些,虽然看起来有道理,但是做起来未必会如此的顺利,如今吴国正是鼎盛之时,刚刚破了楚国都城郢都,其实力可见一斑。” “而且还有伍子胥和孙武这样的兵法大家,如果进攻吴国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我们,将大部分的实力消耗在那里,所以我不会采用这样的方略。” 见到颜阖的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计然这个时候笑着说道。 “主公一向喜欢直言,所以说这些话只是讨论方略,而且主公也是从南方而来,对于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 “自然颜先生说的也不错,不过有些事情知易行难,总是有着很多的变数,而且如今中原的形势一日三变,所以我们现在当然是以稳妥为主。” “一方面要判断中原形势,另外一方面也要趁机对南方出手,虽然说鲁国有天险之利,但是如今阳虎的实力强盛,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动作太大,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了这一番解释,算是跟颜阖了一个台阶,他脸色稍微灰暗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正常,想了一下之后便开口说道。 “知易行难,说的真不错,看起来在下是有些坐井观天了,最近我看蒙邑之中发出的公告,说是给那些士兵家属提供读书的机会,难道就是为此做准备”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气,蒙荻笑着点了点头,刚才颜阖的表现全部被他看在眼中,说明此人心中意志坚定,并且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这很难得,于是便说道。 “眼下郑国已经出兵许国,我看这一次晋国很大可能不会出兵,最多是派出使者到郑国,如果事情要是真的发生,那么齐国肯定觉得晋国内部的危机已经很严重了。” “在这种时候齐国跟晋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战争,所以我跟计先生商量的结果就是,趁着这一段时间,派人进入淮夷之地,将当地纳入治下。” “不过不能以我们的名义进行接管,而是要以周天子的名义接管,这样一来,也能免去不少的麻烦,如此就能够两面兼顾互为援手。” 颜阖听到这话以后脸色就是一变,开玩笑,怎么以周天子的名义接管难不成要派人去洛阳不成,那问题就算是去了,也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现在的周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摆设,不过蒙荻说的言之凿凿,那就说明他很有把握,这让颜阖心中有些不解,皱眉沉思了一阵,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猛然抬头。 “蒙子,难道说你知道王子朝的下落” 计然跟蒙荻相识一笑,这时候计然才开始解释道。 “王子朝如今正在南方,而且相当的安全,晋国身为臣子之国,竟然不顾王命,派兵攻打洛阳拥立公子匄称帝,我家主公遇到王子朝之后,以天子之礼待之,并妥善安置。” 一听到这话,颜阖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击掌赞道。 “妙啊,如此一来就算是拿下了淮夷,也不会引起其他诸侯国的注意,到时候主公就可以尊王子朝为王,这样一来征战天下也就有了理由,真是好算计!” 不过随后他又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迟疑着说道。 “对于南方诸国之事,我不甚了解,是不是可以利用王子朝,跟吴越两国进行接触,如果可以跟他们结盟的话,将来对付楚国也有更大的把握。”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蒙荻想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 “这个策略可行,不过现在还不到实行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实力要尽快的增强,只有这样才能让吴国或者越国,愿意跟我们结盟。” 毕竟姬朝的身份太过敏感,在蒙荻掌握到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并不打算将姬朝的事情给公布出去,至少也要等到偷偷那些淮夷之后再说。 颜阖对于现在的蒙邑,缺乏足够的了解,虽然不清楚,蒙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顾虑,不过也没有开口询问,因为通过今天的交谈。 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蒙荻是一个心中充满大志的人,而且做事情非常有条理性和目的性,这说明蒙荻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颜阖便笑了起来。 “主要也是在下,对于主公这边的事情不太了解,计先生说了这么半天,不知道你没有想到,给在下一个什么位置好让在下一展所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加利用 说到这里,颜阖长吸一口气,面色微微有些发红,显然内心十分的激动。 “这正是主公崛起的好时候,如今中原各诸侯国实力强大,但是南方却是不同,吾悦不过就是小国偏邦,实力不能与中原各国相提并论。” “如此之时可以先取莒国,然后一路直下,攻吴吞越然后破楚,如此一来主攻手下所拥有的疆域跟北方各个诸侯国相差不多,只要用心经营,十年的时间必然是披甲之士过百万。” “到时候稳步推进,先小国,而后大国,想必在主攻有生之年,必定能够完成统一。” 原本蒙荻还想听到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不过这个颜阖说的有些太过笼统,而且跟他的想法也不一样,如果先攻打南方的话,不说别的,光是一个楚国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打下来的。 吴国如今更不用说,有伍子胥和孙武这两个人物镇着,想要拿下吴国,就算是成功了,也要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南方水网密布。 这样的地方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这个策略有本质的问题,而且从颜阖的言语之中能够听出来,他对于吴越楚这些的南方诸侯国,还是有一种轻视之意。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颜阖没有去过南方,而且现在的政治中心都在北方,他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也算是有一定的见识,也算是一名大才了。 既然刚才主公都叫了,蒙荻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颜先生说的这些,虽然看起来有道理,但是做起来未必会如此的顺利,如今吴国正是鼎盛之时,刚刚破了楚国都城郢都,其实力可见一斑。” “而且还有伍子胥和孙武这样的兵法大家,如果进攻吴国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我们,将大部分的实力消耗在那里,所以我不会采用这样的方略。” 见到颜阖的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计然这个时候笑着说道。 “主公一向喜欢直言,所以说这些话只是讨论方略,而且主公也是从南方而来,对于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 “自然颜先生说的也不错,不过有些事情知易行难,总是有着很多的变数,而且如今中原的形势一日三变,所以我们现在当然是以稳妥为主。” “一方面要判断中原形势,另外一方面也要趁机对南方出手,虽然说鲁国有天险之利,但是如今阳虎的实力强盛,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动作太大,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了这一番解释,算是跟颜阖了一个台阶,他脸色稍微灰暗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正常,想了一下之后便开口说道。 “知易行难,说的真不错,看起来在下是有些坐井观天了,最近我看蒙邑之中发出的公告,说是给那些士兵家属提供读书的机会,难道就是为此做准备”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气,蒙荻笑着点了点头,刚才颜阖的表现全部被他看在眼中,说明此人心中意志坚定,并且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这很难得,于是便说道。 “眼下郑国已经出兵许国,我看这一次晋国很大可能不会出兵,最多是派出使者到郑国,如果事情要是真的发生,那么齐国肯定觉得晋国内部的危机已经很严重了。” “在这种时候齐国跟晋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战争,所以我跟计先生商量的结果就是,趁着这一段时间,派人进入淮夷之地,将当地纳入治下。” “不过不能以我们的名义进行接管,而是要以周天子的名义接管,这样一来,也能免去不少的麻烦,如此就能够两面兼顾互为援手。” 颜阖听到这话以后脸色就是一变,开玩笑,怎么以周天子的名义接管难不成要派人去洛阳不成,那问题就算是去了,也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现在的周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摆设,不过蒙荻说的言之凿凿,那就说明他很有把握,这让颜阖心中有些不解,皱眉沉思了一阵,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猛然抬头。 “蒙子,难道说你知道王子朝的下落” 计然跟蒙荻相识一笑,这时候计然才开始解释道。 “王子朝如今正在南方,而且相当的安全,晋国身为臣子之国,竟然不顾王命,派兵攻打洛阳拥立公子匄称帝,我家主公遇到王子朝之后,以天子之礼待之,并妥善安置。” 一听到这话,颜阖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击掌赞道。 “妙啊,如此一来就算是拿下了淮夷,也不会引起其他诸侯国的注意,到时候主公就可以尊王子朝为王,这样一来征战天下也就有了理由,真是好算计!” 不过随后他又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迟疑着说道。 “对于南方诸国之事,我不甚了解,是不是可以利用王子朝,跟吴越两国进行接触,如果可以跟他们结盟的话,将来对付楚国也有更大的把握。”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蒙荻想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 “这个策略可行,不过现在还不到实行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实力要尽快的增强,只有这样才能让吴国或者越国,愿意跟我们结盟。” 毕竟姬朝的身份太过敏感,在蒙荻掌握到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并不打算将姬朝的事情给公布出去,至少也要等到偷偷那些淮夷之后再说。 颜阖对于现在的蒙邑,缺乏足够的了解,虽然不清楚,蒙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顾虑,不过也没有开口询问,因为通过今天的交谈。 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蒙荻是一个心中充满大志的人,而且做事情非常有条理性和目的性,这说明蒙荻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颜阖便笑了起来。 “主要也是在下,对于主公这边的事情不太了解,计先生说了这么半天,不知道你没有想到,给在下一个什么位置好让在下一展所长。” 第一百二十章 发布田赏令 就在阳虎野心勃勃,想要带兵进犯曹国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却是让他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就是郑国和齐国的使者先后到达卫国。 虽然说阳虎有些跋扈,不过执政能力也是不错的,政治嗅觉相当的敏锐,如果说郑国跟齐国之间有什么勾连,对于鲁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加上一个卫国那就不好说了。 曹国羸弱,就算是进范不成功,撤回来便可,但是如果卫国也倒向了齐国,那么对于鲁国来说,有可能面对,来自齐国,卫国以及郑国三方的人马。 面对如此的情况,阳虎立即放弃了攻打曹国的计划,并且跟三桓开始缓和关系,现在鲁国有危险,那么大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先将鲁国保下来再说。 这也给了蒙荻一个喘息的机会,忙碌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培养出来一批相对比较合格的农夫,马上就要开始春耕了,这些农夫将会被派到各地指导百姓种田。 为了提高这些百姓的积极性,蒙荻还想出了一条奖赏,那就是将田地大致分为三等,每一等的田地,要是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在丰收之时产量拿到前三的全部可以得到赏赐。 将自己的想法跟颜阖和计然说了一下,颜阖有些担忧的说道。 “主公,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考虑招兵了,如今形势微妙,一旦齐国大军来犯,我们现在的兵力抵抗起来恐怕有些捉襟见肘。” 对于他的建议,计然却是一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在这种时候扩兵并不是一个好时候,颜先生以为这一次鲁国,要是被其他各国一起进攻,晋国会不会发兵救援” 提到这一点,颜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些很不确定的样子。 “晋国如今情况越来越恶劣,范鞅凭借手中的权力为范氏谋取好处,如今不少的诸侯博要么转投楚国,要么转投吴国,更有一部分直接投靠了齐国。” “在这种情况下,郑国又开始攻打许国,晋侯发出命令让郑国收兵,但是到了现在郑国人也没有理会,还在继续攻打,就算是如此晋国也没有出兵,所以我对此并不乐观。” 这说的也是实情,实在也是昭陵之会太恶心人了,再加上晋国人参与废立周天子之事,如今的周礼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各个诸侯国有其他的想法也不奇怪。 听到他这么说,计然微笑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国不过就是一个小国,就算真的被郑国灭了,对于晋国来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鲁国就不同了,我敢断定,如果将来齐卫郑三家来犯,晋国必定出兵。” 看他说的这么肯定,颜阖连忙追问道。 “计先生如此的言之凿凿,难道说有什么把握不成” 这时候蒙荻却是明白了过来,轻声一笑,然后说道。 “因为这天底下只能有一名霸主,齐国要想称霸天下,首先第一步就要面对鲁国,因为地形条件的限制,齐国被迫隐忍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想要吞并鲁国。” “只有这样才能影响更多的诸侯国,所以鲁国就是阻挡齐国称霸的重要条件,更是抵御齐国的一道屏障,如果晋国真的放弃鲁国,那么霸主的地位肯定会被齐国取代。” 计然脸上露出笑容,他就是这个意思,颜阖听完之后马上也明白了过来。 很明显颜阖对于军事上的东西,嗅觉并不灵敏,蒙荻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跟计然对视了一眼,计然再次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在这个时候不能扩兵,而且要表现的十分紧张,向曲阜讨要一些钱粮,就说要加固边防,主公在此时鼓励耕作正是应有之义。” “刚才我考虑了一下,这样的奖赏可以定为常例,就叫田赏令,不过并不以排名的方式,而是以收取他们粮食的方式,百姓逐利,若是只有几人获利,他们积极性未必会强。” “最好是让大部分人都能够得到好处,这样一来今后主公要是让他们有所改变的话,那么这些人必定会云集而响应。” “因为这一城的田租实在不多,在此之外,主公可以加征田租,当然这些田租会付给这些百姓一些利益,比如说布匹,食盐,钱财之类,同时建立粮仓,以防不时之需。” 颜阖听到这话以后,连连点头,开口赞道。 “计先生说的不错,刚才我想的有些少了,阳虎此人疑心颇重,如果这时候向他讨要钱粮,他反而会认为我们的实力有所不足。” “只是计先生所说的田赏令,我觉得有些不足之处,主公应该考虑,给这些人一些特殊的好处,比如说可以纳捐粮食,让他们的子弟也能够学习。” “而且以后我们提供教学的地方,将会是我们的人才基地,既然主公想要拿下淮夷和夷虎之地,并且实行郡县制,那么就需要大量的官员。” “人生在世,无非追逐名利二字,有人喜欢名声,有人喜欢利益,主公不能厚此薄彼,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必定能让府库充盈,并且也能够提高这些百姓的耕田积极性。” 这话让蒙荻很满意,颜阖看起来是偏重于实事的人才,有一定的大局观,但是更多的时候则是着眼于微小之处,而且对于人心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于是他便说道。 “让颜先生处理一些杂事,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进军淮夷之事,但是中丘那边又不能少了人,所以想拜托你前往中丘,让柳下拓带兵去淮夷。” 如今蒙荻手下可用之人也并不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就是一个柳下拓,寒湛主要是经验不足,而柳下拓则是带着一群悍匪横行多年,心思和眼光都是不错,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颜阖一听这话,躬身行礼,口中说道。 “属下遵命。” 第一百二十章 发布田赏令 就在阳虎野心勃勃,想要带兵进犯曹国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却是让他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就是郑国和齐国的使者先后到达卫国。 虽然说阳虎有些跋扈,不过执政能力也是不错的,政治嗅觉相当的敏锐,如果说郑国跟齐国之间有什么勾连,对于鲁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加上一个卫国那就不好说了。 曹国羸弱,就算是进范不成功,撤回来便可,但是如果卫国也倒向了齐国,那么对于鲁国来说,有可能面对,来自齐国,卫国以及郑国三方的人马。 面对如此的情况,阳虎立即放弃了攻打曹国的计划,并且跟三桓开始缓和关系,现在鲁国有危险,那么大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先将鲁国保下来再说。 这也给了蒙荻一个喘息的机会,忙碌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培养出来一批相对比较合格的农夫,马上就要开始春耕了,这些农夫将会被派到各地指导百姓种田。 为了提高这些百姓的积极性,蒙荻还想出了一条奖赏,那就是将田地大致分为三等,每一等的田地,要是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在丰收之时产量拿到前三的全部可以得到赏赐。 将自己的想法跟颜阖和计然说了一下,颜阖有些担忧的说道。 “主公,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考虑招兵了,如今形势微妙,一旦齐国大军来犯,我们现在的兵力抵抗起来恐怕有些捉襟见肘。” 对于他的建议,计然却是一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在这种时候扩兵并不是一个好时候,颜先生以为这一次鲁国,要是被其他各国一起进攻,晋国会不会发兵救援” 提到这一点,颜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些很不确定的样子。 “晋国如今情况越来越恶劣,范鞅凭借手中的权力为范氏谋取好处,如今不少的诸侯博要么转投楚国,要么转投吴国,更有一部分直接投靠了齐国。” “在这种情况下,郑国又开始攻打许国,晋侯发出命令让郑国收兵,但是到了现在郑国人也没有理会,还在继续攻打,就算是如此晋国也没有出兵,所以我对此并不乐观。” 这说的也是实情,实在也是昭陵之会太恶心人了,再加上晋国人参与废立周天子之事,如今的周礼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各个诸侯国有其他的想法也不奇怪。 听到他这么说,计然微笑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国不过就是一个小国,就算真的被郑国灭了,对于晋国来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鲁国就不同了,我敢断定,如果将来齐卫郑三家来犯,晋国必定出兵。” 看他说的这么肯定,颜阖连忙追问道。 “计先生如此的言之凿凿,难道说有什么把握不成” 这时候蒙荻却是明白了过来,轻声一笑,然后说道。 “因为这天底下只能有一名霸主,齐国要想称霸天下,首先第一步就要面对鲁国,因为地形条件的限制,齐国被迫隐忍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想要吞并鲁国。” “只有这样才能影响更多的诸侯国,所以鲁国就是阻挡齐国称霸的重要条件,更是抵御齐国的一道屏障,如果晋国真的放弃鲁国,那么霸主的地位肯定会被齐国取代。” 计然脸上露出笑容,他就是这个意思,颜阖听完之后马上也明白了过来。 很明显颜阖对于军事上的东西,嗅觉并不灵敏,蒙荻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跟计然对视了一眼,计然再次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在这个时候不能扩兵,而且要表现的十分紧张,向曲阜讨要一些钱粮,就说要加固边防,主公在此时鼓励耕作正是应有之义。” “刚才我考虑了一下,这样的奖赏可以定为常例,就叫田赏令,不过并不以排名的方式,而是以收取他们粮食的方式,百姓逐利,若是只有几人获利,他们积极性未必会强。” “最好是让大部分人都能够得到好处,这样一来今后主公要是让他们有所改变的话,那么这些人必定会云集而响应。” “因为这一城的田租实在不多,在此之外,主公可以加征田租,当然这些田租会付给这些百姓一些利益,比如说布匹,食盐,钱财之类,同时建立粮仓,以防不时之需。” 颜阖听到这话以后,连连点头,开口赞道。 “计先生说的不错,刚才我想的有些少了,阳虎此人疑心颇重,如果这时候向他讨要钱粮,他反而会认为我们的实力有所不足。” “只是计先生所说的田赏令,我觉得有些不足之处,主公应该考虑,给这些人一些特殊的好处,比如说可以纳捐粮食,让他们的子弟也能够学习。” “而且以后我们提供教学的地方,将会是我们的人才基地,既然主公想要拿下淮夷和夷虎之地,并且实行郡县制,那么就需要大量的官员。” “人生在世,无非追逐名利二字,有人喜欢名声,有人喜欢利益,主公不能厚此薄彼,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必定能让府库充盈,并且也能够提高这些百姓的耕田积极性。” 这话让蒙荻很满意,颜阖看起来是偏重于实事的人才,有一定的大局观,但是更多的时候则是着眼于微小之处,而且对于人心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于是他便说道。 “让颜先生处理一些杂事,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进军淮夷之事,但是中丘那边又不能少了人,所以想拜托你前往中丘,让柳下拓带兵去淮夷。” 如今蒙荻手下可用之人也并不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就是一个柳下拓,寒湛主要是经验不足,而柳下拓则是带着一群悍匪横行多年,心思和眼光都是不错,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颜阖一听这话,躬身行礼,口中说道。 “属下遵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了解情况 蒙荻淡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对老者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多有叨扰了。” 一行人朝着部落的领地而去,很明显部落里面的人,脸上都充满了紧张,要知道淮夷在夏商之时就有了,曾经一度十分强大,但是随着周朝崛起。 连续不断的讨伐,导致淮夷的势力一降再降,最终被迫退守在淮河地带,就算是如此也保留了相当的实力,但是因为文化的差异以及技术的落后。 淮夷始终都保持着原始的生活状态,随着诸侯争霸的开始,淮夷的首领就开始左右摇摆,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不过文化和技术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那老者见到蒙荻一行人并没有展露出来恶意,心中也是放心不少,在路上自我介绍道。 “我叫博,是部落之中的祭祀,我们的首领外出狩猎未归,请阁下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蒙荻自无不可,看这个部落,约莫只有两三千人,并不算很大,他不由有些恶趣味的想到,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吃上一段时间,恐怕这个部落就会一蹶不振了。 而且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个部落之中老人和小孩都不多,基本上都是青壮年男女,而且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让他的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不过他这一次来,是想要找到几个合适的部落,进行合作,所以不会自然不会这么做。 看了周围一眼四周十分空旷,蒙荻下令原地扎营,然后对博说道。 “老先生看你们这里人数并不多,负担我们的食物,恐怕会让你们不堪重负,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在此狩猎,获取一些食物来源” 毕竟是对方的地盘,应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博听到之后,点了点头。 “因为阁下刚刚来到这里,并不明白各个部落之间的领地,所以我会派人带着你们前去狩猎,以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随后他转身,对自己身后几个精壮的汉子说道。 “你们带着贵客,在领地之内进行狩猎,一定要小心一些。” 这事情自然落到了那一千骑兵身上,因为人数太多只能分队而行,一队约莫有百人左右,只是留下了三百人负责警戒。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当地部落的首领终于赶了回来,身材十分的魁梧,头发和胡须都连在了一起,再加上他身上穿的兽皮以及头上插的鸟羽。 让蒙荻感觉这个家伙跟野人没什么两样,博这个时候介绍道。 “贵客,这就是我们的部落首领猛。” 而猛脸上则是带着不善的表情,他已经从族人那里得到了,蒙荻这伙人的消息,用中原的礼仪对着蒙荻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阁下到我的领地,作为朋友我十分欢迎,如果作为敌人的话,阁下就算动手,我也没有什么胜算,不过我们的首领冉翼,手下有数十个部落,他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而且充满了敌意,让蒙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姑蔑城的时候,蒙荻这些部落打过交道,他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些部落最为尊崇的就是强者,所以心中想着,要如何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忽然之间听到一声鹰鸣,蒙荻抬头看去,见到天空之中有一个苍鹰,正在天空盘旋,他二话不说,伸手抄起铁弓,拿出拿出两个羽箭。 一根叼在口中,一根搭在弓上,瞄准片刻之后,直接一箭射了出去,不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闪电般的将口中叼着的那一根羽箭,搭在铁弓之上,再次射出。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就已完成,这时候部落众人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去。 就见那天空之中盘旋的苍鹰,忽然停止了飞行,缓缓掉落下来,于是人群之中爆发出一股喝彩之声,那部落首领猛的脸上则是微微变色。 很快就有骑兵锁定了位置,疾驰而去,片刻之后手里面就拎着苍鹰而回,它的胸腹之下插着两根羽箭,蒙荻这时候接过苍鹰,递给了猛开口说道。 “初次相见,就送给首领一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够笑纳。” 猛的脸皮子抽动了一下,刚才那一幕,已经让他的心中十分的震撼,要知道这年头受限于弓箭的技术,想要射中天空之中的飞鹰是难上加难,能够做到的都是万中无一的神射手。 而面前的这个中原人,不但射中了飞鹰,而且是两箭齐中,这样的技法他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刻他已经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呆愣片刻之后,伸手接过苍鹰,很是佩服的说道。 “阁下果然厉害,猛十分佩服,愿意用我部落之中,最好的食物来款待阁下。”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脸上就浮现了笑容,同时也十分的感慨,这个部落首领猛虽然说说话做事非常的直接,不过也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没有什么虚言,也没有什么阴谋算计。 蒙荻带了几名士兵,一起随猛参加部落的宴会,同时还拿出来所带的酒,就欢饮起来。 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得到了猛的认可,所以部落中人待他如同上宾,席间更是有问必答,也让他逐渐了解到。 如今的淮夷分为两部,一部在北,他们的首领叫做冉翼,而另外一部则是南方,名叫铃达,两个部落为了自保,相互之间进行合作,当然也有一些摩擦。 这些年来因为晋国争霸,所以淮夷就开始跟周围的诸侯国交好,北方是鲁国,南方是吴国,所以暂时他们生活的还算安定。 猛的部落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好,因为被周边的部落打败,所以被迫迁徙到这里,看到这个地方不错,所以留了下来,也不过两三年的样子。 了解了这些情况以后,蒙迪心里面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见到这个部落之中没有老人和小孩,很明显是因为战败而被别人掠夺或者杀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了解情况 蒙荻淡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对老者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多有叨扰了。” 一行人朝着部落的领地而去,很明显部落里面的人,脸上都充满了紧张,要知道淮夷在夏商之时就有了,曾经一度十分强大,但是随着周朝崛起。 连续不断的讨伐,导致淮夷的势力一降再降,最终被迫退守在淮河地带,就算是如此也保留了相当的实力,但是因为文化的差异以及技术的落后。 淮夷始终都保持着原始的生活状态,随着诸侯争霸的开始,淮夷的首领就开始左右摇摆,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不过文化和技术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那老者见到蒙荻一行人并没有展露出来恶意,心中也是放心不少,在路上自我介绍道。 “我叫博,是部落之中的祭祀,我们的首领外出狩猎未归,请阁下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蒙荻自无不可,看这个部落,约莫只有两三千人,并不算很大,他不由有些恶趣味的想到,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吃上一段时间,恐怕这个部落就会一蹶不振了。 而且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个部落之中老人和小孩都不多,基本上都是青壮年男女,而且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让他的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不过他这一次来,是想要找到几个合适的部落,进行合作,所以不会自然不会这么做。 看了周围一眼四周十分空旷,蒙荻下令原地扎营,然后对博说道。 “老先生看你们这里人数并不多,负担我们的食物,恐怕会让你们不堪重负,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在此狩猎,获取一些食物来源” 毕竟是对方的地盘,应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博听到之后,点了点头。 “因为阁下刚刚来到这里,并不明白各个部落之间的领地,所以我会派人带着你们前去狩猎,以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随后他转身,对自己身后几个精壮的汉子说道。 “你们带着贵客,在领地之内进行狩猎,一定要小心一些。” 这事情自然落到了那一千骑兵身上,因为人数太多只能分队而行,一队约莫有百人左右,只是留下了三百人负责警戒。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当地部落的首领终于赶了回来,身材十分的魁梧,头发和胡须都连在了一起,再加上他身上穿的兽皮以及头上插的鸟羽。 让蒙荻感觉这个家伙跟野人没什么两样,博这个时候介绍道。 “贵客,这就是我们的部落首领猛。” 而猛脸上则是带着不善的表情,他已经从族人那里得到了,蒙荻这伙人的消息,用中原的礼仪对着蒙荻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阁下到我的领地,作为朋友我十分欢迎,如果作为敌人的话,阁下就算动手,我也没有什么胜算,不过我们的首领冉翼,手下有数十个部落,他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而且充满了敌意,让蒙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姑蔑城的时候,蒙荻这些部落打过交道,他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些部落最为尊崇的就是强者,所以心中想着,要如何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忽然之间听到一声鹰鸣,蒙荻抬头看去,见到天空之中有一个苍鹰,正在天空盘旋,他二话不说,伸手抄起铁弓,拿出拿出两个羽箭。 一根叼在口中,一根搭在弓上,瞄准片刻之后,直接一箭射了出去,不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闪电般的将口中叼着的那一根羽箭,搭在铁弓之上,再次射出。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就已完成,这时候部落众人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去。 就见那天空之中盘旋的苍鹰,忽然停止了飞行,缓缓掉落下来,于是人群之中爆发出一股喝彩之声,那部落首领猛的脸上则是微微变色。 很快就有骑兵锁定了位置,疾驰而去,片刻之后手里面就拎着苍鹰而回,它的胸腹之下插着两根羽箭,蒙荻这时候接过苍鹰,递给了猛开口说道。 “初次相见,就送给首领一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够笑纳。” 猛的脸皮子抽动了一下,刚才那一幕,已经让他的心中十分的震撼,要知道这年头受限于弓箭的技术,想要射中天空之中的飞鹰是难上加难,能够做到的都是万中无一的神射手。 而面前的这个中原人,不但射中了飞鹰,而且是两箭齐中,这样的技法他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刻他已经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呆愣片刻之后,伸手接过苍鹰,很是佩服的说道。 “阁下果然厉害,猛十分佩服,愿意用我部落之中,最好的食物来款待阁下。” 听到这话以后,蒙荻脸上就浮现了笑容,同时也十分的感慨,这个部落首领猛虽然说说话做事非常的直接,不过也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没有什么虚言,也没有什么阴谋算计。 蒙荻带了几名士兵,一起随猛参加部落的宴会,同时还拿出来所带的酒,就欢饮起来。 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得到了猛的认可,所以部落中人待他如同上宾,席间更是有问必答,也让他逐渐了解到。 如今的淮夷分为两部,一部在北,他们的首领叫做冉翼,而另外一部则是南方,名叫铃达,两个部落为了自保,相互之间进行合作,当然也有一些摩擦。 这些年来因为晋国争霸,所以淮夷就开始跟周围的诸侯国交好,北方是鲁国,南方是吴国,所以暂时他们生活的还算安定。 猛的部落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好,因为被周边的部落打败,所以被迫迁徙到这里,看到这个地方不错,所以留了下来,也不过两三年的样子。 了解了这些情况以后,蒙迪心里面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见到这个部落之中没有老人和小孩,很明显是因为战败而被别人掠夺或者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