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滴滴农女一笑,糙汉老公神魂颠倒》 第1章 换了芯儿 “王家的,你不会真把江家丫头给摔死了?” “不、不可能,刚才她还好好的呢!俺也不是故意推她的啊!是她自己撞到桌角的……”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脑袋磕破了的江韵婵还是静静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这一下,屋里众人有些慌神了。 只有江韵婵的弟弟江安奶声奶气地不停喊“姐姐”,一副要把人喊醒的架势。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血肉模糊的少女睁开了眼,她略显迷茫地望着漏风的房顶。 好奇怪,她不是被实验室的爆炸给炸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忽地,江韵婵脑海里接收了一大堆混乱不堪的记忆,让脑壳更疼了。 她是江韵婵,又不是现在这个“江韵婵”。 “醒了醒了!江家丫头醒了!”眼尖的乡亲大吼一声,小破屋的气氛瞬间一松。 “姐姐,姐姐你醒了!” 江韵婵顺着声音瞧过去,嚯,她肚子上趴着一个瘦骨嶙峋小男孩儿,正眼巴巴瞅着她呢。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江韵婵简单地“嗯”了声。 江安咧着小嘴儿笑,脸上还挂着泪,模样可爱又滑稽。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别哭了……扶我起来。” 小江安被江韵婵安慰了一句果然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泪,小胳膊一抬就把江韵婵扶着坐了起来。 身上的凉意散了散,江韵婵总算有力气抬头看看自己的处境:一间屋顶敞洞、四处漏风的小破房子里,乌泱泱站了七八号人,把房子塞得拥挤不堪。 一帮子人围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便是那推搡了原主江韵婵的“始作俑者”,隔壁的王婶子。 她人是醒了,可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王婶子,那半张脸染血的模样怪渗人的。 本来还想说几句刻薄话的王婶子心虚地抖了抖:“你、你瞪我干啥?到底死了没死啊……” 原主江韵婵多少有点包子性格,任谁都能拿捏两把,偏生长了一张惹祸的小脸儿,勾得村子里的男人都魂不守舍的。 王家婶子气不过自家男人的目光老往江韵婵身上瞟,这才借机来家里找她的茬儿。 江韵婵当然不认勾搭王家大叔的“罪名”,二人推说间,江韵婵被王家婶子失手搡倒,脑袋磕到桌角,一命呼呜了。 江韵婵一想到原主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人误会勾搭隔壁老王……呵,那位的尊容,真是不提也罢。 既然现在她就是“江韵婵”了,那就断不能让旁人随意欺负了去! 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包子,势要为原主讨回公道:“王婶子,你打破了我的头还咒我去死?乡里乡亲的,多大的仇怨哪!” 王婶子先双手不安地抹了一把腰间的围裙,见江韵婵说话利索得很,那股子市井泼妇的劲儿再度喧嚣之上: “你个小狐狸精哪那么容易死?!俺告诉你,今儿不给俺一个说法,俺就不走了!俺已经请了村长来给俺评评理!你勾搭我家男人的事今天必须有个说法!” 一听村长要来,江韵婵点了点头,“行,我们就等村长来评评理。” 说着,江韵婵指了指被血糊住的左眼:“看看这伤你怎么赔我。” 一说到赔偿,那王婶子就不干了,瞪着一双吊梢眼怒道:“你还让我赔钱?你勾引我家男人……” 江韵婵双手抱臂,睨着王婶子那张嘴喷粪,现在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等村长来了再说。 村长来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到王婶子骂骂咧咧的,那话难听得嘞……他都听不下去。 村长五十来岁,手里提溜着一个拐杖,大步流星地进来了, “干嘛呢?” 村长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江韵婵,怔了一下:“江丫头,你脸上咋了?” 王婶子不等江韵婵开口,就冲到村长跟前嚷嚷:“村长你听我说,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我家男人……” 江韵婵立刻打断了王婶子,“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有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王婶子怒喝道:“全村多少眼睛都看见了!你个小……” “谁看见了?宋大娘?罗大叔?张奶奶……”江韵婵顺着原主的记忆,把在场看热闹的挨个点名。 她点到谁,谁就后退一步,赶紧摆手说自己没看着。 到最后,只有王婶子一个人“看见”了。 江韵婵瞟了孤立无援的王婶子一眼,学着她的口气阴阳怪气地道:“你家的狗自己不拴好,天天撵着满村的小媳妇儿跑,怪得了谁?” 王叔眼珠子不老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村子里不少妇人都被他明里暗里骚扰过,口头占便宜那更是家常便饭,偏生王婶子以为自己守着什么宝贝疙瘩,谁都想分一杯羹哪。 江韵婵借王家的狗暗喻王叔,偏偏王家又真的养了一条爱四处撒尿的狗,惹得几个听懂的妇人暗地里偷笑。 王婶子气急,可这话又无法反驳,只能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这个死丫头!” 江韵婵毫不理会,冷声道,“没有证据还嚷嚷得满村儿都知道,王婶子你是想让我嫁不了人,好遂了你家那口子的肮脏心思?” 小姑娘唇瓣缓缓吐出三个字:“真、歹、毒。” 村长半晌没说话。 江家这小姑娘磕破了个头还把嘴皮子给碰利索了?三言两语怼得王家那泼妇是一个字都反驳不上来啊! “你,你胡说!”王婶子眼看黑的要被江韵婵说成白的,急得都快哭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没那心思,能把我家那口子勾得没了魂儿?” “王婶子不是说了么?苍蝇不盯‘无、缝’的蛋,猪也拱不动扎根儿的白菜。你不去收拾你家那眼珠子不老实的,冤枉好人还打破了我的头?有没有王法了!” 江韵婵火力全开,毫无包袱,惹得看热闹的村里人都跟着哄笑出声。 王婶子面子上更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道:“这么大姑娘了天天在村子里闲晃,也不嫁人,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 江韵婵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嗤笑一声,借着墙壁缓缓起身,小江安赶紧上前搭把手。 “谁说我是晃给有缝的鸡蛋看的?我那是……”江韵婵眼神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儿,指着经过窗边的壮汉子道:“我那是晃给心上人看的!” 汉子脚步一顿,迟疑地朝破窗子里面偏了偏头,仿佛坐实了江韵婵的话。 一下子,场内众人全看到了窗外的人:他剑眉星目、气质刚毅,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身侧的手臂青筋脉络清晰可见,仿佛悠哉的豹子随时能爆发出毁灭般的力量。 原本躲在江韵婵身后的江安不知啥时候冲出了门,一把抱住了壮汉子的腿,小嘴儿一扁就嚎:“姐夫姐夫!他们都欺负姐姐,还打破了姐姐的头!” 江安这声“姐夫”叫得江韵婵面皮一热,瞬间紧张地攥紧了双手。 便宜弟弟,戏过了啊! 第2章 赔钱 江韵婵既纠结又担心,不住地朝那壮汉使眼色,可惜对方一眼没瞧她,反而盯着江安半天没个动作。 万一那壮汉子不配合,她方才说的话可就穿帮了。 “真的假的?没听说华胤有心上人了啊?” “之前好几个媒婆都被华胤给撵跑了呢!说不定还真是……” “不能,江家丫头这模样一看就是个狐媚子……” …… 村长身后的几个村民叽叽喳喳的,倒是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架势。 “你、你就胡扯!人家华胤才看不上你!”王婶子瞧着窗外的华胤没啥动静,指着江韵婵怒道:“你勾搭我家那口子不算,现在又拖人华胤下水是?果然是个……” “是什么?” 王婶子的大嗓门戛然而止,江韵婵惊讶地瞧着华胤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那便宜弟弟进来了! 人高马大的汉子将小破屋的房顶都快撑破了似得,整个屋子都因为他的加入显得逼仄起来。 华胤五官英俊阳刚,麦色的肌肤下青筋若隐若现,小小的江安缩在华胤怀里,双手环抱着华胤的脖颈,狡黠地冲着自家姐姐眨眨眼。 江韵婵心里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好弟弟,干得漂亮。 “华胤,你真跟江丫头在一起呢?”刚才一直装死的村长终于开口了。 华胤那如墨深邃的眼神意味复杂地盯着江韵婵看,江韵婵心虚地低下头。 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二人眉目传情,江丫头还羞涩地低下了头,一看就是有情况啊! 王婶子像是被踩住了喉咙的大公鸡,憋红着脸半天蹦不出句话来。 正主儿都为江韵婵正名了,那铁定没勾引隔壁老王啊! 华胤抱着江安又朝江韵婵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跟山似得挡在她面前,三人站在一处,真像是一家人。 “伤哪儿了?” “额头,”江韵婵没想到华胤如此配合出演,呐呐地说了一句,方才的伶牙俐齿都变成了心虚的拘谨,更像女子见到心上人的无措模样了。 村长的眼神一会瞧瞧江韵婵,一会瞅瞅华胤,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不错,不错! “村长,这事怎么办。”华胤斜睨一眼王婶子:“流了这么多血,该赔多少钱?” 江韵婵没想到华胤不但来救场,还要为她主持公道? 好人哪! “王家媳妇儿,你看怎么整?”村长好整以暇地捏着胡子,“你冤枉了人家江丫头,头被你给打破了,总得看大夫?” “还要赔二两银子,”江韵婵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把我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声都给毁了,以后我在村子里怎么做人?光看大夫可不成!” 一说到主持公道,方才思绪掉线的江韵婵再度恢复战力。 事情急转直下,王婶子没占着便宜还被江韵婵讹上了,真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哪有二两银子?每年收成才一两半……” 王婶子话没说完就被华胤打断:“那就一两半。” 男人开口的威慑力跟小姑娘截然不同,“伤钱也得你出。” 华胤瞟了一眼江韵婵的小脑袋,口气略温和地反问道:“这样行么?” 江韵婵故作姿态地沉吟片刻,勉勉强强地道:“行、行。” “劳王婶子拿些银钱,这就去看大夫。江丫头的伤耽搁不起。”华胤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听这口气倒像是要陪着江韵婵一起去看郎中了。 王婶子嘴角一撇,就想冲村长来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谁知道村长将手里的拐杖攥了攥,笑眯眯地道:“王家媳妇儿还不快去?一会儿华胤要是捶你,小老儿这把老骨头可帮不了你!” 这般一想,还欲耍赖的王婶子一脸似哭非哭地瞟了眼华胤的块头……那结实的手臂和挺阔的胸膛,她确实吃不住人家一拳。 王婶子吊丧着个脸出了大门,嘴里还嘟哝着:“这都叫什么事儿哪!”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银子! “行了行了,都赶紧散了!没事都得因为你们打起来,成天地不好好种,就知道看热闹!”村长挥了挥手,让这些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撤退。 临走前,村长还冲着江韵婵狡黠地眨了眨眼,便拎着拐杖一溜烟儿走了,徒留屋中江韵婵姐弟和华胤三人。 华胤把江安放下来,江安重新扑进江韵婵的怀里,“姐姐,咱们可以去看大夫了!” 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讪然的目光坦诚地看向华胤。 “……多谢你啊。” 没了旁人,大言不惭的江韵婵彻底没了方才的厚脸皮,“我刚才是为了自保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华胤咧嘴露出一抹笑,“真过意不去,请我吃饭。” 话一出口,华胤就后悔了。 江韵婵讪讪地看了看房顶漏风、家徒四壁的小破屋,别说锅碗了,灶台都没有。 “我这啥都没有,没法请你吃饭?” “去我那做也行。” 华胤恨不能缝住自己的嘴。 才被人传了难听的,就贸然邀请小姑娘去家里做饭,说破天去也不像回事儿啊! 壮汉子瞬间臊得俊脸一红。 “行啊,你不嫌弃我手艺就成。”这次反而是江韵婵放得开,咧嘴一笑牵动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她直呲牙。 “那谁,还看不看大夫啊!” 王婶子当真拿了钱来了,一看到华胤还在,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不进来。 “来了,”江韵婵应一声,便拉着江安,跟上王婶子。 末了,江韵婵还不忘嘱咐一句:“华胤哥,你回去歇着。” 王婶子一听华胤可能不去了,侥幸心理立刻窜上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华胤已经跟上来了。 “还是一起去。” 江韵婵姐弟望着憋青了脸敢怒不敢言的王婶子,皆捂嘴偷笑。 这十里八乡只有一个赤脚郎中,住在村外一里的小山坡上,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江韵婵顶着虚弱的身子和流血的脑门走了一里地,身后跟着豆芽儿似得江安和小山一样的华胤,再加上王婶子那泼辣的嗓门儿,怎么看怎么惨。 村里人朴实,让她插队到了第二个。 前面的老太太开完了药,就到了江韵婵。 郎中一看江韵婵一脸血也惊了一跳,先清理伤口再上药,然后囫囵包扎一番就算完事儿。 华胤见状皱了皱眉没吱声,王婶子已经拉着郎中到角落砍价去了:“这点子小伤你就还收那么多钱呢?乡里乡亲的算便宜点!” “小伤?要不是江丫头命大,你给我十两银子我也不管!!我那药可是能不留疤的,最少也得两钱银子,能给就给,不给你就把药还我!”郎中也是个硬气茬儿,早就见惯了村里头的泼妇派头,一个子儿都不让。 华胤一听江韵婵险些没了,复杂担忧的目光落在小姑娘头顶。 真逞强啊! 正当二人吵嚷的功夫,郎中家大门被人撞开了,那人身后都是嚷嚷“插队不要脸”、“有病啊你就往里面冲”的村民,可来人哪里顾得! “宋郎中,救命啊!”冲进来的人二话不说,噗通就跪在了郎中面前。 被迫受了一拜的江韵婵姐弟,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第3章 接生凶险 “宋郎中,快救命啊!” 那插了队的村民一把抱住了郎中的腰,不由分说就拽着宋郎中站了起来! 江韵婵歪歪头,瞧着那村民说话中气十足、身手也很矫健,哪有半分需要救命的模样? 江安都被这村民的大嗓门给吓着了,小心翼翼地往华胤哥的身上靠了靠。 华胤低头看了一眼江安,大掌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干啥呢?这么多人都等着救命呢又不光你一个!赶紧赶紧,后面排队去!” 宋郎中话没说完就被那村民给拽出了屋子。 “我能等得,我家的牛可等不得啊!它、它要生了!”村民急得哭了出来,推搡着宋郎中就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宋郎中一听嗓门儿都带着气愤的颤音:“赵老六你是不是急糊涂了?老子只会治人,不会治牛!” 找治人的郎中给母牛接生?简直离了个大谱! 宋郎中一口回绝:“不去不去!” “可、可咱十里八乡就你这一个郎中,上次周家媳妇儿难产你不是也去了吗,生孩子和生牛不都差不多……” 赵老六抱着宋郎中不撒手、也不让人回去,跟出来瞧热闹的村民们开始起哄了: “赵老六话糙理不糙,这给妇人接生确实跟给母牛接生差不多嘛!” “哎呀宋郎中你人善心慈,去瞧瞧得了!” “是啊是啊……” …… 宋郎中骂骂咧咧的声音被村民们的劝阻遮得听不见了,大家都蜂拥着往赵老六家里去。 大家热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瞧个热闹:接生小牛崽子,那在他们村子里还是头一份呢! 王婶子眼睛贼兮兮地转了一圈儿,左右都没找着合适的人,便幸灾乐祸地跟江韵婵低声八卦道:“赵老六他们家两年前砸锅卖铁才凑足了买牛崽子的银钱,一大家子不敢吃不敢喝的,啥都紧着牛,就指望着这头母牛生了崽儿卖钱呢!你们不去瞧瞧热闹啊?!” 江韵婵闻言一喜,给动物接生吗?这专业她对口啊! 她扶着脑门上的纱布、眼巴巴地望向华胤,犹豫着要不要也去瞧瞧。 到底……是俩小生命呢。 王婶子见江韵婵坐着没动,索性自己去看热闹了。 “咱们也去瞧瞧。”读懂了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壮实的汉子已经抱起了椅子上的江安,三两步来到门口了。 “那个……要不我来抱?”江韵婵有些不好意思,冲着华胤伸出手。 华胤错身一让掠开了江韵婵的小手,微一低头就出了屋子:“我抱,你有伤。” 江安乖乖地趴在华胤的肩膀上,对她咧嘴笑。 江韵婵呐呐地挠了挠鼻尖,快步跟上二人:“等等我!” 赵老六家的牛棚距离宋郎中那不远,众人大概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江韵婵和江安身量小,很快就挤到了最前面,身形高大的华胤则跟塔似得站在人堆后面,倒也挡不着视线。 家里穷哈哈的赵老六对牛是真不错,宽敞的牛棚子里三面环绕挡风、棚子里的剁草都是干燥的,牛食槽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走近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牛粪味。 母牛倒在牛棚中间一块干净的毯子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骤然赶来的众人,它的肚子鼓胀胀的还有起伏。 江韵婵一看便知,这母牛和小牛崽子都还有救。 宋郎中还想发作,一看到母牛就什么都忘了。 他查看了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你这……你这牛不行了啊,憋了这么久,都快没气儿了!” 赵老六一听瞬间面无血色,他再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宋郎中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它这么大点儿就来我家了!我不能看着它就这么死了呀!” 他涕泪横流,手上比划了个婴儿大小的长度,又要给宋郎中磕头。 宋郎中刀子嘴豆腐心,硬着头皮答应试试看。 他一只手伸进牛腹中,想帮母牛把小牛崽子从牛肚子里拽出来。 想法是没错的,奈何母牛宫口小,肚子里的牛崽子又沾满了羊水滑滑腻腻的,宋郎中一个大男人压根使不上力气。 半天拽不住牛崽子、母牛疼得直哼哼,给宋郎中急得满头是汗,赵老六也在旁边忘了哭泣,眼睁睁地瞧着,知道确实是不成了。 “对不起妞妞,是爹爹没用,是爹爹没用……”赵老六哭得凄惨,牛棚内外都笼罩在一股悲伤气氛中,围观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完了完了,两年的辛苦全白搭了。”王婶子幸灾乐祸地道。 江韵婵瞟了王婶子一眼,突然出声道:“我试试。” “你脑子摔傻了?黄花大闺女的咋会给牛接生?!”王婶子第一个出言讥讽:“别没得在这里添乱了!” 江韵婵望着突然停止哭泣的赵老六:“横竖都没救了,赵叔,试试吗?” 赵老六动了动嘴唇,没吱声。 宋郎中已经拖着污脏的双手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我都没办法了你还能怎么救?你是大夫啊?!” 我不是大夫,但我是兽医。 江韵婵没反驳,只盯着赵老六:“再耽搁一会儿母牛咽了气,大的小的就都保不住了。赵叔,救不救,你给句话。” “救!”赵老六蓦地站起来,咬牙说道:“江丫头,拜托了!救不救得活都不怨你!” 江丫头说得对,横竖都已经没救了,试试也许还能博个生机! 江韵婵闻言点点头,一边撸袖子一边说道:“麻烦赵叔找个干净的剪刀用火燎一下,准备纱布、针线和热水,再备两个干净的小褥子给刚出生的小牛崽子擦身。” 她的口气笃定从容,不知道的还当江韵婵才是郎中。宋郎中听得干瞪眼,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谁让他没法子救牛,而江韵婵有法子救呢! “哎哎,这就来这就来!有些东西都是之前备好的!”赵老六扭过头就去找物件,很快就把江韵婵需要的东西拿来了。 王婶子眼看着江韵婵搞这些花架子,开口就泛着一股子酸气儿:“小丫头片子会搞什么接生啊!没得在这里装蒜!赵老六你也是的,净听她胡扯!” “那你能帮我家牛接生吗?”赵老六旁得话不说,就问这一句便成功让王婶子闭上了嘴。 江韵婵没工夫跟王婶子斗气,她全副心思都在母牛身上。 她一剪刀就剪开了母牛下腹的皮肉,血水“哗”地就流了出来,溅了江韵婵一手一身,一股子血腥味瞬间在牛棚内蔓延开来。 这场面太吓人了,好些男村民都变了脸色,赶紧往后退开几步。还想吐露几句酸话的王婶子也是顾不得了,一边喊着“天杀的可太脏了”,一边往后退。 退的人多了,华胤反而靠到了前面,他眉目内敛地盯着江韵婵接下来的动作。 旁人怎么看华胤心里无所谓,他直觉江韵婵是真的会给母牛接生。 这小村姑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第4章 外婆的针线盒 脸色惨白的赵老六同样没退,寸步不离地守在母牛跟前。 江韵婵顾不得脏,动作极快地就着伤口便双手伸进牛肚子里摸索,摸着一只小牛的脖颈就把它一把拽了出来。 赵老六赶紧把浑身沾满污垢的小牛崽子团进了小褥子里。 江韵婵是女孩子,不像宋郎中的块头,她两只胳膊伸进牛肚子里也能行动自如,很快就又拽出来一只! “太好了太好了!”赵老六赶紧把另外一只也接过去,喜极而泣。 这才是真的绝处逢生啊! 两只小牛崽子哼哼了两声就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没两下就站稳当了,看上去小身板壮实着呢。 “小牛崽子身体好着呢!” “那是,不看赵老六当初都是咋照顾的!” 伴随着乡亲们起哄的道喜声,江韵婵仍全神贯注地望着母牛的肚子。 “姐姐好厉害……”江安守在一边,满眼激动地给江韵婵打气。 江韵婵抬起脸露出一抹笑容。 “哞……” “不好了,母牛出血了!” 宋郎中吼了一嗓子,江韵婵低头一瞧,方才用剪刀剪开的口子开始疯狂流血,连带着肚子里也跟着往出涌杂水、又腻又腥,熏得人眼睛疼。 那看似平坦疲软的牛肚子还起伏不定着,江韵婵定睛一看,便喃喃道:“不对,还有一个……” 母牛的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牛,必须得把最后一只小牛找到了才能缝合伤口! “还有个啥?”王婶子是个耳朵尖的,立刻又从华胤后面凑出脸来。 “还有个小牛崽呗。”江安小声嘟哝了一句。 江韵婵没工夫搭理看热闹的王婶子,重新伸手在牛肚子里摸索。 “江丫头,你这是又要干啥?”赵老六懵了,之前他们就请颇有经验的养牛户来瞧过,说了母牛就怀了两只牛。 江姑娘咋又掏牛肚子去了? 母牛身子虚弱,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这么一动血流得更厉害,看得赵老六那个心疼啊! “江丫头,不行就算了!赶紧给我家妞妞缝合伤口,不然它就,它就……”赵老六方才悬着的那口气儿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母牛肚子里还有一个,要是不弄出来憋死在肚子里,母牛一样活不成。”宋郎中这会儿已经看出些门道,对江韵婵的不屑都化作饶有兴趣。 江丫头是咋会给牛接生的? “你坚持住,我保证能救你。”江韵婵一边跟牛说话,一边双手在牛腹中摸索。 母牛似乎听懂了江韵婵的话,拱了拱头,肚子突然开始发力,似乎在将什么往下腹处推。 江韵婵突然摸到了小牛蹄子,惊喜不已:“抓住了抓住了!” 她顺着牛蹄子摸索到小牛的脑袋,一把将最后一只牛崽子拽了出来! 江韵婵也顾不得小牛崽子脏不脏,抱在怀里激动地笑着,小脸儿上都是迎接小生命的激动。 差一点,差一点就错过了这头小牛了! 宋郎中这会儿有了发挥的余地,立刻上前给母牛止血缝合伤口,嘴里还嘟哝着:“真行!小丫头片子可真行!” 周围的乡亲们惊讶地围观着江韵婵怀里的小牛,都跟着惊叹起来! “哎呀居然还有一只!” “怪不得之前没发现呢,这可比它的兄弟们个头小多了!” “十个手指头还各有长短呢!” …… 赵老六呆怔地望着江韵婵怀里的小牛崽儿,一时间忘了反应,还是乡亲们的祝贺声把他唤醒。 江韵婵笑眯眯地把热乎乎的小牛崽儿递给赵老六。 所有人都围上来,稀罕地打量着小牛崽儿,赵老六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好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 “姐姐真棒!”江安小小的脑袋靠在华胤哥的腿上:“对华胤哥?” 华胤望着浑身污脏却笑颜如花的少女,低低地“嗯”了一声。 祝贺和围观的人太多了,江韵婵逐渐被看热闹的人挤到了边上,一下子撞着了人。 她诧异地回头就准备道歉,发现竟然是搂着江安的华胤。 华胤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似是在夸奖江韵婵做得不错。 “……咱们回?”江韵婵羞涩一笑,一看自己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手上的污脏也没地儿擦,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是真没法抱弟弟了。 华胤一点没嫌弃,也不故意跟江韵婵拉开距离,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 明明才救了母牛和小牛崽子,可江韵婵却没想象中那般高兴,反而总是频繁地担忧回头。 华胤注意到她的神态,低声道:“怎么了?” 母牛母子平安,还不放心? “没什么。”江韵婵勉强笑了笑。 诚如宋郎中所言,接生耽搁的时间有点久,母牛又被剪了一道伤口、元气大伤,就算止血缝合了……要是没抗生素和消炎药,恐怕熬不过今夜。 她神思不属地回了家,华胤看江韵婵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是太累了,也不再提做饭道谢的事儿,放下江安就告辞了。 江安挥着小手冲华胤告别:“姐夫再见。” 这一声“姐夫”喊得屋内的江韵婵臊红了脸,连带着华胤走路都险些不稳当。 他无奈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安,暗暗地道了一句:小滑头。 等华胤高壮的身影再看不着了,江韵婵无奈地挼了一把江安的小脑袋,故意凶巴巴地道:“不许再叫姐夫了!” “华胤哥都没反驳……”江安乌溜溜的大眼睛衬得小脸儿越发消瘦。 江韵婵哭笑不得:“那是人家顾及咱们的脸面,你不能得寸进尺。好了,赶紧找找有什么吃的,饿死了。” 她一边走到小间去换干净衣裳,一边嘱咐江安。 折腾了一天,又是穿越过来被打破头、又是接生牛崽儿的,江韵婵累稀了。 她在一个破烂的柜子角落翻出来一把小米,又寻着一点糙米,大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反而堆着两颗已经发黑蔫儿了的大白菜。 江韵婵知道她跟便宜弟弟处境不佳,没想到……不佳到这个份儿上。 “咦,姐,这是啥啊?” 江韵婵从水缸里抬起大半个身子,偏头去找江安。 小孩儿蹲在墙角,手里捧着个圆盒子,看上去有点眼熟。 江韵婵快步走过去,等瞧见了江安手里的物件儿,忍不住左眼跳了一下。 这……这不是她外婆的针线盒嘛!上面还雕刻着俗气巴拉的大红花,昭示着浓郁的年代感。 “你从哪儿找到的?” “就在这放着的呀……也不知道啥时候有的。”江安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家姐姐打开了针线盒,随即僵在原地。 江韵婵瞪大了眼,现代的抗生素、消炎药,未拆封的针管和消毒酒精,还有、还有干净的剪刀和纱布! 能救母牛的药剂工具全都出现在针线盒里了! 第5章 姐弟密谋 江韵婵拿着针线盒翻来覆去地研究,除了这几样东西啥都没了。她把针线盒盖上又重新打开,盒子里的东西没变。 “姐,这是谁的啊?”江安挠了挠头:“咱家之前可没这么好的东西。” 自从被爹娘赶出来,江安和江韵婵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家里能换吃食的都给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铁盒子。 “你打开我看看。”江韵婵将扣好的针线盒递给江安。 怪的是江安怎么都打不开,还嫌她扣得太死了。可东西一到江韵婵手里,随便一抠就打开了。 看来是只有自己才能打开。 江韵婵没想到外婆的针线盒成了她的小药箱,爱惜地摸了摸。也许……这是外婆对异世的自己一份特殊的守护? 她决定了,晚上偷偷去给母牛打针消炎! 江韵婵珍而重之地藏好针线盒,认真地嘱咐弟弟江安:针线盒就是她的,以后除了他们姐弟,谁都不能碰。 江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自告奋勇去打水……做饭总得用水的。 姐弟二人分工合作,正热火朝天地熬粥呢,就听赵老六的大嗓门:“江丫头!江丫头!哎呀,你俩跑得太快了!” 赵老六手里提着一挂猪肉、肩上扛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他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在地上,“你这丫头,我们一回身,你姐弟就不见了!” 原来赵老六当时被人围拢着高兴得忘了形,还是宋郎中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没好好感谢江韵婵呢。 结果赵老六四处转了一圈儿都没寻着江家姐弟,才从王婶子的嘴里听说他们早就回家了。 “赵叔嘴笨,今儿的大恩我们一家子都感谢你!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不,给你们带了点干粮、麦子,还有两斤肉!好歹能撑一阵子!等我那牛卖上钱了,再给你送两只大母鸡来!” 赵老六不仅保住了几年的心血,又能将牛卖了换钱,是打心眼儿里感激江韵婵的。 同在一个村儿里,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江家姐弟的情况……赵老六没有银钱,便想用家里的余粮帮衬帮衬这对苦命的姐弟。 “不用不用,都是乡里乡亲的,赵叔你就别客气了。” “必须收下!宋郎中都跟我说了,你今天是出了大力的!再客气我可生气了啊!” 江韵婵推脱不过,只得留下赵老六送来的东西。 江家姐弟二人目送赵老六离去的背影,江韵婵心里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偷偷去把母牛治好,也不枉费赵叔一片好心。 有了好吃的,终于不用喝白粥了,江韵婵当即做了个红烧肉、炖了南瓜汤,还把野菜凉拌了,这才将剩下的吃食都放进米缸里藏好。 江安吃得满嘴流油,江韵婵笑着又给弟弟夹了一块肉,小声问道:“好吃吗?” 江安顾不得说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多吃点,吃饱了咱们晚上好去干大事!”江韵婵狡黠地眨眨眼,也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啥大事啊姐?” “救母牛。”江韵婵神神秘秘地道:“咱们待会儿偷偷摸摸地过去,你在外面把风……” 端着两碗白粥走到门边的华胤脚步一顿,望着屋内偷偷“密谋救牛”的姐弟二人……他貌似来得不是时候? 第6章 顶锅侠 华胤盯着门内专注“密谋”的姐弟二人,将手里的两碗白粥搁在了门口的小石头边,就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江韵婵姐弟商量好再抬头的时候,门口早没了华胤的身影。 “好弟弟,今儿能不能救活赵叔家的母牛,可就看你的了!”她对小小放哨员寄予厚望。 江安认真地拍着消瘦的胸脯,“你放心姐,我肯定好好看着!一有动静就喊你!” “好,”江韵婵笑着捏了捏江安的小脸,却只揪起一点点皮。 唉,孩子太瘦了,跟个干瘪包子似的,以后可得好生给他补补! 夜色深浓,村子里农户的灯挨个熄灭,不久便漆黑一片。 江韵婵姐弟的破屋子也灭了烛灯。 伴着黑暗的月色,两个蹑手蹑脚的身影顺着树林子悄然往赵老六家的方向去了。 江韵婵姐弟一路走得顺利,半注香的功夫就摸黑找到了赵老六家的牛棚。 抱着怀里的针线盒,江韵婵猫着腰、勾着小脑袋,正准备瞅瞅那大母牛的情况,却突然被旁边几个站起来的小牛崽子吓得一激灵。 几个牛崽子用头拱了拱江韵婵的腿,居然认出她来了。 幸好刚才没叫出声,江韵婵拍了拍胸脯缓口气,又去瞟了一眼小瘪包子,他也惊得小脸儿煞白,瞅着四处没啥动静,赶紧挥手示意姐姐行动。 江韵婵无声点头,蹲身去查看母牛的情况。 大母牛浑身发烫,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江韵婵,眼看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再不消炎的话要不成了。 可…… 江韵婵为难地挠了挠头,母牛趴躺着,正好压住了伤口,她一个人的力气拨不动母牛。 这可怎么办? 江韵婵左右看看,眼前除了江安竟然无人可用。 小江安见自家姐姐半天没个动作,赶紧溜进来小声问道:“咋了姐,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压住伤口了,我得把针扎在伤口附近。”江韵婵为难地道:“咱俩能搬动它吗?” “能啊!” 江韵婵一脸狐疑,压根不信。 江安小小的个儿,站在趴伏的母牛身边都根本不够看,咋可能把母牛抬起来? 可江安还真有几分能耐,两只手合抱就把母牛团着换了个姿势,正好让伤口对准了江韵婵。 他憋得小脸儿通红,望着瞪大眼惊呆了的姐姐赶紧催促道:“姐你倒是快、快打呀!” 江韵婵忙不迭回过神来,赶紧给大母牛大的伤口附近打了消炎针、又推了一剂抗生素。 母牛轻轻地“哞”了一声,她赶紧安抚地给母牛顺了顺毛,随即就着月光把宋郎中绑伤口的布巾拆了,喷上药粉、重新用消毒纱布包扎好。 等一切处理完毕,江韵婵抹了抹额头的薄汗。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 “什么人?”突然,牛棚外传来赵老六的质问声,江韵婵和江安吓得赶紧缩进牛棚里。 听到脚步声距离牛棚越来越近,江韵婵紧张地浑身一哆嗦,脑海里飘过各种应付赵老六的说辞。 蓦地,一只大手捂住了江韵婵和江安的嘴巴。 姐弟二人惊恐回头…… 竟是华胤!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黑夜里,男子身形如豹、墨眸如夜,他刚毅的五官沉敛着冲二人略一点头,示意跟他走。 江韵婵和江安当然不会拒绝,跟着华胤躲进了一侧的小棚子里,华胤转身又要出去。 江韵婵本能地拽住华胤的衣袖,一双眸子诧异不已。 出去可就被抓住了!他不在这里躲着? 华胤四下瞟了一眼这小棚,用眼神反问:这么点儿地方,能躲下三个人么? “那你怎么办?”江韵婵几乎用气声反问道。 华胤没吱声,粗糙的大掌拽走了自己的衣袖,温和而不容拒绝。 江韵婵眼睁睁地瞧着华胤进了牛棚,准备给他们顶锅。 “到底是谁在那?再不出声我可喊人了啊!” 赵老六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拎着锄头,快步走进牛棚。 前方母牛身畔的高大身影动了动,惹得赵老六神经都紧绷起来! “谁?!”油灯的亮光怼到眼前,牛边的男子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 赵老六这下终于看清楚了:“华胤?这么晚了,你小子怎么在这?” “……没见过,瞧瞧。”高大的华胤得躬着半个身子才能勉强露出个正脸。 他在村子里口碑不错、人又踏实能干,乡亲们都对这个外乡壮汉颇有好感。 赵老六一听忍不住乐了,笑着说道:“白天人多没瞧仔细?你小子也真是,想看就吱一声好了,没得给我吓够呛。” 华胤点点头,也不辩驳,又就着煤灯的光又看了看牛,这才钻出牛棚告辞了。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跟夜色融为一体。 临了赵老六还是不放心,拎着煤油灯绕着牛棚转了一圈儿,进了牛棚数了数,确认三只小牛都在,这才松了口气。 母牛温顺地倚靠在侧面的干草垛上,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赵老六。 赵老六上前拍了拍母牛,发现它身上没之前那么烫了,激动地咧嘴一笑:“真好,真好,你也熬过来了是不是?” 母牛轻轻“哞”了一声,似是在回应赵老六。 赵老六转身回屋去了。 方才,趁着华胤和赵老六二人说话的功夫,江韵婵已经带着弟弟溜到旁边的小土坡上躲着了。 等确信赵老六不会再出来,她这才拉着弟弟悄然溜到另外一条路上跟华胤汇合。 安静的乡间只有蝉鸣阵阵。 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就变成了华胤保护江韵婵姐弟俩。 直到抵达江韵婵的小破房子,江韵婵这才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华胤认真道谢:“今儿多谢你了,又救了我们一回。” “……你也救过我。” 一报还一报罢了。 江韵婵闻言一怔,脑海里对救过华胤的事毫无印象。 “忘了?” 华胤本就对江韵婵被打破头之后的奇怪表现有所怀疑,见她对救了自己的事没有任何印象,神色越发晦涩不明。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之前昏迷在村口的壮乞丐就是你啊!”江韵婵一拍脑袋,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直咧嘴。 小小的江安正一点一点儿地往屋子里退呢,听到自家姐姐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我姐聊天能把人聊死! 华胤的脸更黑了:“……” 总结得挺好,下次别总结了。 第7章 生命力顽强 循着原主的记忆,江韵婵终于知道为啥华胤今天接二连三出手帮她了。 原来原主对华胤还有一饭之恩呢! 江韵婵讪然一笑,“小事小事,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华胤意味不明地瞟一眼江韵婵怀里的铁盒子:“这是什么?之前没见你用过。” 救个牛还跟做贼似的,应该是不愿让别人看到这个针线盒里的东西? “啊,之前是没怎么用过,”江韵婵讪然一笑:“这不是……为了救牛嘛,拿出来用用。” 她含糊了两句,又忙不迭转移话题:邀请华胤明日来吃饭。 毕竟粮和肉都有了,还得了王婶子一两半银子,怎么都得向大功臣华胤表表心意。 华胤见江韵婵对针线盒的来历含糊其辞,也不再多嘴问,干脆应下。 “好,那就说定……” “咔嚓……” 江韵婵说到一半儿,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她和华胤齐齐回头,便看到江安金鸡独立,尴尬地低头望着脚上挂着的东西。 他……他好像踩烂了什么。 “姐,这、这有两碗粥。”江安说完之后,一双眼乌溜溜地望着华胤:“姐夫,不会是你端来的白粥?” 糟糕……在村子里,能吃上两碗大米饭可不容易呢! 江韵婵姐弟只顾着去救牛,来去几次压根没注意到家门口放了两碗粥。 “这是你几天的口粮啊?”江韵婵呐呐地道:“我们赔给你。” “三天的。” 华胤挑眉,这下他是得来江韵婵家里吃几顿饭了。 夜色更深了,华胤告辞离开。 江韵婵拉着弟弟收拾门边的“残局”。 华胤没走多远便回转身来,望着月光下忙碌的两个瘦小身影,俊眉再度微挑。 这姐弟俩真是……有顽强的生命力啊。 华胤是半年前来到这个村子的。 穿过西南角的瘴气,没多久他就脱水了。当时是一个村妇模样的小姑娘给了他一碗白粥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华胤会武功、身体底子好,撑到了去看大夫,解了瘴气的毒。 后来他在村子里安了家,才知道救他的是江家的丫头,据说因为偷了家里的大白米被继母和奶奶撵出来了,姐弟二人就住在一个四处漏雨的破房子里。 华胤心中内疚,一直想还这个人情,不想今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想到江韵婵那古怪的针线盒,他又回身看了一眼,收拾好残粥的江家姐弟已经进屋了。 且让他看看,这对儿生命力顽强的姐弟,还能做出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儿! 江韵婵用冷水随便地梳洗了一下,就跟江安挤着躺在一张不大的木板床上。 二人身上盖着一床破被子。所幸是夏天,倒也能勉强蔽体。 折腾了一天,江韵婵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就在江安的小鼾声中睡着了。 一夜无梦,江韵婵再睁眼是被“咕噜咕噜”的声音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就瞧见了便宜弟弟一脸惊恐的小表情。 “姐、姐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江安话音还没落呢,肚子就再度传来“咕咕”的响声。 可见孩子是饿得狠了。 江韵婵“噗嗤”一笑,挼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饿了就喊我嘛,来,咱们瞧瞧早晨吃什么好。” 揉了揉眼,江韵婵伸了个懒腰,自然地接受了小村姑的新人设,悠哉地晃到水缸边上打开盖子一瞧…… 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我们的米不见了!肉也没了!”江韵婵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探进半个身子摸了一遍! 昨天满满当当塞了肉和米的水缸空空如也!连那两颗没舍得扔的蔫儿白菜都没了! “见鬼了?!”江韵婵瞪大眼,拽着江安又看了一遍。 江安看到空空的水缸瞬间红了眼眶。 “肯定是娘拿走了,呜呜……” 江安才吃过一顿肉,还没砸出个味道呢就啥都没了,扁着一张小嘴就要哭。 “娘?”江韵婵一懵,原主的娘不是死了吗? 随即她反应过来,对了,江安应该是在说继母周氏。 江安出生没多久,原主的娘亲就去世了,所以江安一直以为自己是继母周氏的孩子。 姐弟二人被奶奶和继母找借口赶出家门后,全靠村里人时不时地接济才能勉强糊口。若是谁家发了善心多给些吃食,不到两天就会被周氏搜刮走,丢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 水缸里没了米和肉,江安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氏又来过了。 “娘总是嫌弃我们,只对丰弟弟好……这次肯定也是趁着咱们出去救牛的时候摸黑把吃食拿走了。姐,姐咱们咋办啊?中午还要请姐夫吃饭呢!” 江安一想到家里头爹不管、娘偏心,奶奶对他和姐姐也是又打又骂的,现在还拿走了他们唯一的一点口粮,明天肯定会在华胤哥哥那丢面子…… 满腔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小瘪包子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那嗓门儿,能把房子给震塌了。 江韵婵哪儿哄过孩子啊!动物倒是没少哄! 她劝自己哄孩子肯定跟哄动物差不多,一把将小家伙拉进怀里,别别扭扭地抬手拍了拍江安毛绒绒的小脑袋,低声说道:“别哭了别哭了,咱们不是还有点银子嘛?” 江安已经哭得哽咽了,“银、银子?” “嘘,小声些!” 江韵婵狡黠地眨眨眼,帮弟弟擦干眼泪,低声道:“就藏了这么点银子,可别让人听去了。万一娘和奶奶再来要可咋办?” 是是! 江安激动地点了点头,原来姐姐还聪明地把银子藏起来了呢! “去洗把脸,咱们到集市上买点好吃的招待你华胤哥哥?” “好!”小孩儿的脸像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哭唧唧的江安立刻高兴地去洗脸了。 江韵婵松了口气,也就着凉水洗了一把脸,又煮了些开水晾着,待会儿好煮点凉茶招呼华胤,这才拉着弟弟出门了。 临走前,江韵婵望着连个正经大门都没有的破屋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挣着银子,好将她和弟弟的新家武装起来。 看看谁还敢半夜来顺手牵羊!? 第8章 笑了吧? “糖糕了哎!新鲜的糖糕!” “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竹笋了!才挖出来的竹笋!” “猪肉猪肉!两贯钱全都拎走!” …… 距离村子三四里外,有一个小集市,每逢初三、初七就有人叫卖,正好今儿是初三,江韵婵和弟弟江安来得挺巧,否则便得去十里开外的镇子上买吃食了。 江韵婵还从没见过古代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背着担子的卖货郎,人又多又杂,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姑娘,要簪子吗?我这个银簪子手艺可好了,顶多三钱银子!” “小子,我家这个糖粽子可好吃了,你不尝尝?” …… 拉着江韵婵说话的、勾着弟弟江安买零嘴的小贩太多了,她拉着江安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一路摆手说不要。 突然,江韵婵拉不动了。她回头一瞧,小家伙正盯着白糖糕发呆呢。 “江安,你想吃吗?” 小小的江安眼巴巴地瞅着,嘴上却拒绝道:“姐,太贵了,我不吃。” “不贵不贵,三文钱,姑娘,给你弟弟买一个尝尝?” 卖糖糕的大婶儿热情得很,将软糯糯、白嘟嘟的糖糕往江安手里一塞,江安的眼睛都转不动了。 江韵婵瞧着江安那瘦巴巴的小脸儿,再没迟疑,掏了六文钱。 “来两个。” “哎哎,姑娘可真心疼弟弟啊!”卖糖糕的大婶儿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江安似乎从没被人这样心疼过,他眨巴着眼睛,一手攥着一个糖糕,惊呆了。 “开心傻啦?赶紧吃,咱们买完东西就回去。”江韵婵瞧见小瘪包子的呆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扶着小家伙站到一边去了,免得挡道。 江安哪会吃独食,非要江韵婵也吃一个。 可江韵婵实在是对糖糕没什么爱,咬了一口就拒绝了。 等江安吃完了两个糖糕,她也合计好了今儿买些什么。 既然便宜继母周氏总是来薅她的羊毛,这一两多银子是绝对不能再过夜了。 决定把银子花光后,江韵婵先了解了市价、又对比了一下肉和菜的价格,最后决定用半两银子买种子、一两银子买肉、菜、米、油……对了,还能再弄点面粉。 除了今天招待华胤,剩下的只要省着吃,足够姐弟二人三两个月的口粮。 江韵婵昨日就观察过这边的气候和水土,跟现代的西南地区颇有相似,种点南瓜、胡萝卜、大白菜,那都是最容易活的苗秧子了。 再加上竹笋、土豆,还有西瓜,嗯,小江安的零嘴儿都有了。 等到采买完了,江韵婵望着两兜子吃食,傻眼了。 她搬不动。 “姐,姐?不是银子花完了嘛?咱们在这儿等啥呢。”小江安围着两兜子麻袋转圈圈,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个……咱俩拎不回去啊。”江韵婵讪讪然,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大意了。 “害,我还当咋了呢,我拎!”江安拍了拍胸脯,“姐姐帮我在后面抬着点就行了!” 因为江安太矮,麻袋屁股会拖到地上。 江韵婵一懵,果断拒绝:“这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呢!” 小小一点儿,怎么能拿这么多…… 哎?! 就在江韵婵话没说完的时候,江安已经一手拎起一个麻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了。 嗯,就等江韵婵帮他拖着点麻袋屁股呢。 江韵婵一手拖着一个麻袋尾巴,保证不让麻袋拖到地上,脑子里却在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玄幻吗?不然弟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哎,这不是江家丫头吗?嚯,东西买得不少啊!” 说来江韵婵姐弟运气挺好,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就碰到了从集市上赶车回来的张大叔。 “张大叔。”江韵婵姐弟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张大叔的村子在隔壁,回家的话正好经过江韵婵他们村儿。 张大叔热情地邀江韵婵姐弟上车,他捎送俩人一段儿。 “不然这么沉的东西,你俩得走到啥时候才能到家?” 江韵婵心疼弟弟,果断应下:“谢谢张大叔!您人真好!” 姐弟二人蹭了张大叔的木板车,晃晃悠悠地回了村儿。 到了村口,江韵婵坚持要送张大叔几根胡萝卜当谢礼。最后,张大叔还是无奈收下了。 姐弟二人拎着沉甸甸的麻袋一路往家里的小破屋子走。 还没走到呢,她们就看到了破屋前的大石头上,蜷缩着一个手长脚长的高大男子。 正是等着来蹭饭的华胤。 “姐夫!”江安一看到华胤,激动得险些把手里的麻袋给扔了,幸亏江韵婵及时阻止,才没立刻“破产”。 乖乖,这可是一两半银钱的吃食呢! 华胤站起身来,惊讶地望着拎着两大麻袋的姐弟俩。他快步迎上去,一左一右扛起麻袋,手脚麻利地就走到了前头。 江韵婵和江安撵都撵不上。 到了屋子里,华胤把东西都放在水缸边。 江韵婵姐弟后脚跟进来,就一点一点地把东西搬出来,江安还不忘在一边学舌:“姐姐说了,要给姐夫做竹笋炒肉,糖醋排骨,蛋、蛋羹!还有山菇萝卜汤!” 江安说完之后邀功似得冲江韵婵道:“对姐?” “对对对,就是你能不能别总叫‘姐夫’啊?不怕你华胤哥生气呀?”江韵婵也不较真儿,一边收拾菜和肉,一边笑着纠正江安。 真是怪事儿了,多聪明一孩子,偏在“姐夫”这个称呼上改不过口来。 华胤望着这颇有烟火气的画面,心里头一暖。 为了给自己做顿饭,江家姐弟也太拼了。怕是大清早就出门去采买吃食了? 这种事儿本可以叫他一起的。 想到姐弟二人抬麻袋回来的滑稽模样,华胤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又很快散去。 江韵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着招呼华胤坐下:“我先给你弄点凉茶喝……哎,你刚才是笑了吗?” 江韵婵以为自己眼花,诧异地问道:“是笑了?” 华胤无声摇头,否认自己笑了的事实,那英气阳刚的脸上满是正经。 “哦,那就是笑了。”江韵婵压根没被华胤糊弄住,随即低头倒茶。 华胤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行,还挺敏锐。? 第9章 搅和饭局 “你来早了,饭还得等会才能吃上。”江韵婵补了一句:“不过我动作挺快的,不会等太久。” 事实证明,江韵婵高估了自己。 因为家里就只有一口锅,也只有一个灶。 在此之前,江家姐弟从没招呼过任何客人。 炒两个菜?不存在的。 华胤望着僵立在灶台前的江韵婵,忍笑片刻,这才上前去,帮她把另外一个灶打通,又捡了一些柴火来,试着将灶台热起来。 这边江韵婵和江安也没闲着,洗菜、切菜准备起来。 “我回去一趟。”华胤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江韵婵和江安对视一眼。 “姐夫还来吗,咱们……还做吗?”江安呐呐地道:“姐夫不会是生气了?” “为啥生气,”江韵婵狐疑地挠了挠头,“因为不能按点儿吃饭?” 他不吃,她跟弟弟也是要吃的啊! 江韵婵也不矫情,就着一口锅先把排骨和五花肉炸出酥油来,再将肉放在一边备用…… 酥油爆炒葱姜蒜,一下子让整个破房子香气四溢。 隔壁的王婶子正跟家里的汉子啃馒头呢,突然闻到一股香气,她猛地跳起来,勾着脑袋往窗户边一瞧。 好么,江韵婵头上还裹着纱布呢,炒菜干活简直不要太利索! “果然是那个小贱人!拿着咱家的血汗钱自己爆炒肉片子呢!”王婶子说完一扭头,见自家汉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气得一馒头就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心里头还惦记那个小贱人呢!” 王家的憋屈地扭过头来:“你让俺说啥?要不是你打破人家的头,咱们的血汗银子还好好在兜里揣着呢!你倒是有脸跟老子动手……” 王婶子被自家男人噎得直喘粗气,又觉得这话好像有道理,她没法反驳。 “你,你……好好好,既然她想膈应我们,我还就不让她吃一顿安生饭!”王婶子扭头就要出门,被王家的一把拽住。 “你又干啥去?还嫌惹出的乱子不够多?” “那是老娘惹出的乱子吗?还不是你个杀千刀的惹出来的?滚滚滚!再敢拦着老娘,老娘把你的头也打破!” 王婶子说完就夺门而出,气得王家的直骂“泼妇”。 王婶子一路找到了江家,敲开了门。 她进屋后不知跟继母周氏说了什么,二人在屋子里没多久又齐齐出来,奔着江韵婵姐弟住的小破屋子去了。 江韵婵姐弟丝毫不知隔壁发生的事儿,一心一意搞饭。 把配菜都弄好,还没下锅炒呢,江安就一紧馋得在灶台边上打转了。 “姐,啥时候才能好呀……”江安还没灶台高,踮着脚尖问了好几遍。 江韵婵被逗乐了,笑着说道:“很快就好,咱们不是少个锅嘛,不然能更快些。” 现在就只能一样一样来。 先把米饭和蛋羹蒸上,再把胡萝卜和山菇洗干净切好备用。 “汤需要多熬一会儿,咱们最后做。先把肉片炒出来,再炖上排骨……” 江韵婵姐弟正蹲在一起说着闲话,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门一下子穿透了整个破屋。 “呦,几天不见,你们倒是还吃起排骨了!个赔钱货,离了家门你不孝敬长辈,有脸自己躲在屋子里吃独食了?!” 江韵婵和江安惊讶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吊梢眼的刻薄妇人从门外进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昨天才见过的王婶子。 江安吓得立刻站起身来,无措地躲到了江韵婵身后,小小声地冲着来人喊了一句:“娘……” “娘个屁!谁是你娘?!” 江安被凶得立刻红了眼眶。 此刻江韵婵也认出来了,耍威风的这位便是继母周氏。 周氏身段婀娜、腰肢纤细,偏那略黑的褐色皮肤配上高颧骨,怎么看怎么不好惹。 怪不得能跟王婶子玩到一起去呢,感情都是一副泼妇做派。 周氏像是来宣告主权的母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拨拨这、摸摸那,瞧见了灶台和桌子上准备的吃食,她的眼睛嫉妒得发红。 好一个贱蹄子,居然真的准备炖排骨呢! 周氏大喇喇地端起了桌边的排骨。 “你放下。”江韵婵立刻不乐意了。 周氏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老娘凭什么放下?你这屋子里啥东西不是老娘的?”周氏瞪着眼低吼,端着排骨的手却没撒。 江韵婵护着快要哭出声的江安,沉声说道:“这屋子里啥东西都不是你的,我再说一遍,把排骨给我放下。” “你还敢顶嘴?!” 周氏险些以为自己没听清,一向唯唯诺诺的江韵婵,竟然敢跟她呛声?! “你看你看,我说?这死丫头跟变了个人似得……”王婶子见状借机到周氏跟前吹耳边风。 今儿不将江韵婵这顿饭搅和了,她都咽不下这一两多银子的气! “我家不欢迎你们俩。你放下东西赶紧出去,别影响我做饭。”江韵婵说完之后,意味不明地瞟了王婶子一眼。 “王婶子打破了我的头、赔了一两多的银子的时候不去找我继母,现在跑去告得哪门子状?” 周氏闻言又是一愣,她昨儿只听说江韵婵救了牛,可没听说被打破了头啊! 乖乖,赔了一两多呢?! 昨儿拿走的猪肉和大米瞬间不香了。 “好你个王家的,赔钱不赔给我们当爹娘的是个什么意思?”周氏立刻瞪向王婶子,这一两多可够她赌上十几回了! “你别生气啊江家嫂子,我这不是来跟你说了吗?我也没想到你家这个败家闺女,给了多少银子就花了多少,一点儿没给你留呢!”王婶子脑子转得快,立刻出言给自己找补。 “哎呦,真可笑。”江韵婵突然笑出声来,一张妖冶的小脸儿娇俏动人,连下巴处的朱砂痣都亮红起来。 “拿吃拿喝的时候说自己是爹是娘,闺女被欺负被污蔑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 江韵婵嘴角的笑容骤然消失,冷冷地道:“周氏,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此言一出,别说是周氏了,就连一旁听着的王婶子都有些挡不住。 这丫头的嘴巴,可太犀利了啊! “你、你放屁!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怎么不是娘了?” 周氏仿佛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最怕的就是旁人说她虐待继子和继女…… 偌大的村子,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第10章 互不相欠 “是娘啊……那娘就把昨天你拿走的三斤猪肉、两斤白米和十斤面粉还回来。” 江韵婵就等着周氏这话呢。 依原主的记忆,周氏这种雁过拔毛的性子,进了兜里的是绝对不会再掏出来的。 江韵婵笑眯眯地伸出手,“不把东西送回来,今儿我跟你没完。” “你!你个不孝子!江安!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东西收了给娘拿回家去!” 周氏眼看着江韵婵是不听话了,就想在江安身上动心思。 江安踌躇了一下,小小的人儿为难地望着才给自己买过糖糕的姐姐;又瞧了瞧气势汹汹的娘亲,半晌没动。 这一出戏真好看哪! 王婶子双手抱臂,也不多话,就看着她们一大家子人撕扯。 “不孝怎么了?母慈子才孝。” 江韵婵蹲下身子望着江安,一字一句地道:“江安,她不是我们的娘亲。娘亲在生你没多久之后就死了。” 江韵婵望着小江安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沉声道:“我们不欠她。” 相反,一直虐待江韵婵、苛责江安的周氏,才是心胸狭隘的赖妇人。 生恩没有、养恩不慈。 孝顺? 孝顺个屁! 江安呆怔地看看江韵婵,又瞧瞧气急败坏的周氏。 小小的人儿已经恍然理解,姐姐说的都是真话。 怪不得娘亲从不关心他和姐姐,只惦记江丰弟弟;怪不得有什么好吃的娘亲从不让自己碰,只说要留给江丰;怪不得过年的时候家里人都能穿新衣裳,只有他和姐姐没有…… 原来,原来娘亲根本不是娘亲! 周氏气得将碗狠狠地摔在灶台上,“好你个江韵婵,你想造反哪?老娘告诉你,今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造反?这倒是个好主意。 江韵婵二话不说,拎起还沾着油水的锅就走到破屋子门外,用铲子可劲儿地敲锅底:“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继母要逼死继女和继子了!把我们姐弟赶出家门不说,还舔着脸跑过来搜刮粮食,诚心要饿死我们哪!真是江家的好媳妇儿,全村恶妇的表率!” 伴随着江韵婵敲敲打打的声音,不少附近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瞧。 不少人家已经对着周氏和江韵婵姐弟指指点点起来。 周氏哪里被人这样扫过颜面,她气得双颊绯红,怒火攻心,一个猛子就冲到江韵婵身边,扬起手就要抽她! “好你个贱蹄子……” 江韵婵也没料到周氏这般泼辣,竟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她本能地闭上眼,可料想中的巴掌却始终不曾落下。 “哇……姐夫!” 江安的哭声划破天空,江韵婵下意识地睁开眼,终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像山一样广阔、如塔一般矗立着…… 是去而复返的华胤! 他捏着周氏的手腕,剑眉星目的刚毅薄唇抿得死紧。 江韵婵愣了片刻,就瞧见华胤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口新的铁锅。 原来他不是不想吃饭,而是回去拿锅了呀。 江韵婵眉眼弯弯,露出一抹微笑来。 江安眼看姐姐脱困,一下子冲过来抱住了江韵婵的腿,一边感激地望着华胤。 果然只要有姐夫在,就没人敢欺负他和姐姐了! 周氏被攥住了手臂动弹不得,听到江安的一声“姐夫”,心里却是一惊! 江韵婵竟然这么快就找着夫家了? 不,不行! 她还指望着这赔钱货给人做小卖个好价钱呢! “华胤你干啥?撒开老娘!”周氏又扭了两下手腕,奈何就跟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似得,怎么都挣不开。 “还打人吗?”华胤话不多说,就问一句。 周氏脸色瞬间更加难看起来。 “我教训自家闺女,你算个什么东西?”周氏个头儿还不到华胤肩膀,蹦跶着撒泼的模样活像个斗败的母鸡。 江韵婵搂着江安忍笑一声,方才还泫然欲泣的江安已经“嘿嘿”乐出来了。 “你没听到江安叫我什么?”华胤撒开手,周氏踉跄两步赶紧站稳了。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两个人相好了? 话没说完,华胤慢声慢气地补充道:“教训闺女就回你家教训。这……不是你家。” 要在江韵婵的房子里撒野,那得看华胤同不同意。 周氏板着脸,双手叉腰就准备开口:“怎么的,你就算是要娶我家的闺女也得三媒六聘上门提亲,这算什么回事?你别以为你个头儿大就、就能……” 华胤不耐烦跟山野村妇计较,只捏住了砂锅大的拳头一点一点逼近。 周氏再有胆子撒泼,也是个怕挨揍的主儿。她心头一怯,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腿脚就不敢继续往江韵婵那里逼近了。 看热闹的邻居们瞧着华胤来了,江韵婵肯定吃不了亏。乡亲里也不泛见风使舵的,适时开口打圆场: “行了江家的,吃饭的点儿呢训啥孩子啊!” “昨儿个你家丫头被王家的打破了头,还是华胤陪着去看的郎中呢,人家这是谢恩饭,你没得搅和啥呀!” “当长辈的没个长辈样,还空着手来看儿子闺女呢……” “就是!” …… 苛责的人多了,周氏的撒泼挑唆就更加站不住脚了。 她气呼呼地四处看看,也知道今儿恐怕得空手而归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周氏手一摆,指着方才那些个多嘴多舌的:“行了行了!用得着你们多嘴?我那不是想瞧瞧江丫头的伤厉不厉害么!” 华胤挑了挑眉,身后的江韵婵冷哼一声:“你大耳光子要呼我的时候,可没想着我脑袋上还有伤。” “赔钱货!老娘回头再来看你!招呼客人不早说,你那点子手艺能行么……” 周氏一边走一边嘟哝,临去前还不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灶台上的排骨。 罢了,今天就先放江韵婵一马,等华胤不在了她再来! 到时候,看看还有谁帮这个小蹄子! 周氏铩羽而归,华胤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正准备开溜的王婶子身上。 江韵婵也瞧见了顺着墙根儿溜走的王婶子,笑眯眯地开口:“王婶子,这么殷勤来我家里串门儿,要不进来吃个午饭再走?” 被点名的王婶子脚步一顿,扭头就看到了华胤还没松开的砂锅大的拳头! “不了不了,你们吃,你们吃!” 王婶子跟后面有狗撵似得,溜得更快了! 第11章 拒当工具人 “噗,”江韵婵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看向华胤:“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又劳你解围。” 人情越欠越多,真是不知道该咋还了。 华胤将手里的铁锅递过来:“蹭饭,还人情。” “行!” 江韵婵笑着接过大铁锅,拉上江安,回去做饭! 周氏前来闹腾的功夫,米饭和蛋羹都蒸好了。现在有两个灶台,炒起菜来更快了。 一个灶台炖排骨,一个灶台炒肉。 等竹笋炒肉做出来之后,江韵婵就把山菇炒香准备炖汤。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一股烟火气。 小江安坐在一边,抱着华胤的腿不撒手。 华胤也不吭声,时不时地给灶台里加点火,看着炉子。 习惯了江安叽叽喳喳,屋子里除了炒菜声安静得古怪。 期间好几次,华胤都看着江安,结果小家伙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不用担心,江安还没缓过劲来呢。”捕捉到这一幕的江韵婵一边颠勺一边道。 “什么?”华胤瞧着,江安也不像是吓着的样子。 “江安一直以为自己是周氏的孩子。其实她是我们的继母。家里只有江丰是我爹和周氏的孩子。” 江韵婵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锅盖儿,瞬间香气四溢,惹得江安都没空郁郁了,小脸儿抬起来,期盼地望着大铁锅里的排骨。 “香?”江韵婵笑眯眯地道。 江安点了点头,随即又跟缺水的花儿似的,蔫了。 “之前为什么不说?”华胤对江家的事不感兴趣,他好奇的是,眼前这个说话干脆、性情开朗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江韵婵”。 江韵婵手上动作一顿。 原主因为心软。总觉得江安刚一出生就没了娘亲实在可怜,才想着让江安认周氏为母,好歹心里有些慰藉。 事实上,原主错了。 有些人,并不是担着“娘亲”的名头,就真的会如母亲一般爱重孩子的。 周氏不喜欢江韵婵和江安,却对亲儿子江丰千好万好。 这些年,江安一边被继母苛待、一边又说服自己是被周氏爱着的,导致他看到周氏偏心江丰的时候越来越难受、也越来越钻牛角尖。 “我也错了……”江韵婵把锅盖重新盖上,低声说道:“刚才我没考虑到江安的感受,直接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小家伙心里……一定很难过? “不是的姐,我,我是内疚……” 江安“噌”地跳起来,又扭扭捏捏地坐下了,小声说道:“早知道,早知道继母不是娘亲,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把粮食藏在水缸里的事说出去。” 搞得继母回回都摸黑过来顺手牵羊,抢走了他们不少口粮! 江韵婵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是在别扭啥。 “噗,搞了半天你是在难受这个事儿啊!” 她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果然是个吃货,就惦记吃食!好了好了,你惦记的糖醋排骨要出锅了!” 江安嘿嘿一笑,眼睛里再没了之前的黯然。 没娘亲怕什么?他还有姐姐呀!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破落的房子里,江韵婵的柳叶眉弯弯、丹凤眼盈盈,就算穿着都是补丁的粗布衣裳,也白皙好看得不像个村妇。 她一笑的时候,下巴上亮红的朱砂痣就仿佛会发光一般,吸得人挪不开眼。 小小的江安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出锅的排骨,配合地“哇”了一声! 华胤望着姐弟二人温馨软语的模样,似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涌上几分黯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韵婵把饭菜上桌,又给华胤盛了一碗汤,见他仍端坐在灶台边不动,好奇地凑上去。 男子长得可真俊,麦色的肌理又亮又有力,紧绷着的时候,青筋顺着手臂藏匿进半截袖子里,仿佛打盹儿的豹子,随时可以将猎物摁在掌下。 江韵婵笑着在华胤的眼前挥挥手:“大恩人,吃饭了。” 如星辰璀璨的墨眸重新聚焦在江韵婵身上,仿佛深邃的海洋不可见底。 她被华胤这一眼深深锁住,却只愣了一瞬,就赶紧起身招呼人吃饭。 “再不来可就凉了,等江安吃完了,你就舔他剩下的骨头!” 只有江韵婵自己知道,方才的心跳锣鼓一般,都能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华胤也愣了一瞬,赶紧起身走到桌边,装作没看到江韵婵悄然粉透的耳垂,端起凉茶一口干了。 江安捧着碗,呆呆地问道:“姐夫,不喝汤吗?” 有汤不喝,喝啥凉茶啊! “……喝。”华胤端起山菇汤,又准备一饮而尽,结果刚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个,烫,你凉会儿再喝。”江韵婵呐呐地补充了一句,便也坐下准备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 江安晃着腿儿一口一个排骨,对面的姐姐只顾着吹汤,华胤哥哥只顾着低头扒米饭,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些味道来。 又过了半晌,吃饭的气氛才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华胤没想到江韵婵的手艺这么好,吃过两口肉之后,便加入了跟江安抢食儿的行列。 江韵婵捧着碗,眼睁睁地看着一大一小清空了桌上的四菜一汤,还巴巴地将碗齐齐推过来,异口同声地道:“还要。” 她讪讪地起身,又给这俩人各自添了一碗饭。 没想到啊……就着汤也能吃完一碗大米饭? 太能吃了! 直到米饭也吃完了,这一场午饭战役总算鸣金收兵。 江安拍着鼓鼓的小肚子,一骨碌躺在了长凳子上:“啊,姐我好撑。” 华胤也吃撑了。 “好吃吗?”江韵婵把碗筷收了搁在灶台旁,华胤主动起身帮忙洗碗。 “嗯。”非常好吃。 “可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韵婵笑了笑,把灶台擦干净,剩下的就毫不客气地让华胤解决了。 吃饱喝足,该收拾的也收拾干净了,华胤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准备离开。 临去前,江韵婵再度朝华胤道谢。 接连几次都是他出面帮忙解围,这个人情江韵婵记在心里了。 “……管饭就行。”华胤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他剑眉微蹙,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找补一下。 “好啊,你来当工具人,我负责给你做饭。”江韵婵一听可美了。 那得省去多少麻烦呢,起码隔壁王婶子就再不敢来“串门儿”了! “工具人?”华胤温和的眉眼敛去,转身就走。 “哎?” 江韵婵望着华胤头都不回的背影,小声嘟哝一句:“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是你自己说要当工具人的。? 第12章 一饭之恩 一顿吃饱喝好,江韵婵和江安躺在木板床山午睡。小家伙吃得太饱,一时鼾声四起,俨然把周氏不是他亲娘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江韵婵撑着脑袋,望着没心没肺的江安,忍不住轻呼一口气。 当个孩子可真好。 她翻了个身,也眯盹儿去了。 下午时分,已经睡醒的江韵婵就溜达着去后山找尖锐的树枝、石头,还有一些能敲出滑腻汁水的叶子……乱七八糟地捡了一兜子,吭哧吭哧地背了回去。 正好江安醒了,瞧见姐姐满头大汗回来,惊讶地问道:“姐,你这是干嘛去了?” “找了点工具。”江韵婵将竹兜子放在地上,就着小家伙的手吨吨吨喝掉了一碗凉茶,这才压低声音道:“防贼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周氏今儿在自己这里啥便宜没占着,估计晚上又会摸黑来顺手牵羊。 昨天是她大意了。以后,江韵婵半个子儿都不让周氏剥走。 “防贼啊?那,那我也来!”江安学着江韵婵,用小刀子一点一点地把树枝两头削尖。不大一会儿,捡回来的枝条都准备好了。 她将所有的枝条一头扎进土里、一头留在上面,又用像柳条一样的藤蔓将它们牢牢地栓在一起,把破房子周围围了一圈儿,只留下正门那一条道。 要是谁不从正门进来,扎着脚是肯定的。 紧接着,江韵婵就把捡回来的圆石头顺着尖树枝又围了一圈儿,就跟江安在屋子里砸树叶。 来往的乡亲们瞧见姐弟二人在那不知道捣鼓啥,热情的招呼两句、亲切的让江韵婵少干活、多休息…… 江韵婵笑着一一应了。 不知怎的,来到这处偏僻的小村落之后,她的心灵难得沉静下来,没完没了的课题、时刻紧绷的科研项目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养活自己和江安这个小豆丁。 人生目标简单清爽。 “姐,你要这些汁子干啥啊?”江安一边捣碎叶子将汁水倒出来,一边好奇地问道:“黏黏糊糊的,好恶心呀。” “黏糊就对了。我之前在后面的山里就发现它不仅黏糊,而且太阳晒了也不会干。” 江韵婵把叶子汁倒在滑溜溜、圆墩墩的石头上,笑眯眯地道:“这人要是踩着,能站稳吗?” “哎?”江安一听就起身要试试,江韵婵拉都拉不住,跟个皮猴子似得。 他踩了两下,第一次没摔倒,第二次一下子滑倒摔了个屁股墩儿。 “哈哈哈……” 江韵婵望着摔懵了的江安,忍不住爆出一阵阵笑声。 江安委屈巴巴地嚷嚷:“姐你都不问我摔疼了没,就知道看我笑话!” “噗,男孩子不就是摔摔打打长大的?”江韵婵笑着起身,把江安从地上拉起来,顺便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刚才说了让你不要试,你非要试,摔倒了还嫌我不哄你?” 江韵婵望着地上的石头,小声道:“汁水太少了,再涂点!” 说完,她就回身把碗里剩下的粘汁液都用刷子涂在了石头上。 江安:“……” 感情拿他做实验呢? 好,江安挠了挠头,他纯属是送上门去的。 将破屋子“全副武装”起来,江韵婵就准备弄点吃的填肚子。 姐弟二人收拾掉了方才的“战场”,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到细如蚊声的唤声:“阿婵,阿婵?” 江韵婵扭头四处看,正好在破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身形纤瘦、模样柔弱的村妇。她头上还扎着一个红色的发巾,将小脸儿衬托得越发可人。 “张姐姐?”江韵婵脑海里搜寻了半天,总算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了,是村东头的张寡妇,早年死了丈夫,就带着一只大黑狗独居来着。 张寡妇羞涩一笑,端着两个大碗正欲上前,结果脚底下就是姐弟二人才摆弄好的滑不刺溜的石头! “哎!别动!”江韵婵惊呼一声,吓得张寡妇就是一顿。 小小的江安赶紧冲上去把几个石头挪开,笑着说道:“张家姐姐小心一些。” 张寡妇小小声地道了谢,跟着江韵婵进了屋。 她是端着两大碗面条来的。 “今天去做活,人家给我留了两斤面。我一个人也吃不下,给你和小安拿些。”张寡妇抱歉地道:“也没啥菜给你们拌面,你别嫌弃……” 张寡妇哪里是吃不下,是担心这两个孩子饿肚子故意这么说的。 她昨儿就听说江韵婵被打伤了脑袋,本来晚上就准备偷偷来看看的。谁知道那么晚了撞见周氏过来,还拎着什么东西走了。 张寡妇不好说别人家的是非,一个字没提她来过一趟的事。 江韵婵低头望着张寡妇手里的两碗面,满满当当的,一看就是专门做了给他们姐弟的。 多少回了,原主江韵婵和江安就是这样靠着张寡妇拙劣的借口接济着填饱了肚子。 江韵婵心头一暖,上前接过两只大碗,认真地说道:“我有菜。” “啊?” “我说我有菜,还能给咱们弄个酸辣汤汁拌面,张姐姐也留下咱们一起吃?” 江韵婵不由分说就将两大碗面分成了三份,又起锅烧油呛了一葱姜蒜,最后倒上醋、放了盐,一份可以调面的汤汁就做好了。 随即江韵婵起锅烧油,吵了一份回锅肉、醋溜大白菜,齐齐端上了桌。 张寡妇没想到一向胆小的江韵婵竟然这么能干,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江韵婵按到了桌边,筷子都放好了。 她眼眶一热,“哎”了一声,便低头吃起面来。 “好吃吗?”江韵婵望着低头吃面、一声不吭的张寡妇,好奇地问道。 “好吃,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了!”张寡妇抬起头来,眼眶一热。 “相公去世之后,我再没跟人一道吃过饭……还,还有肉。” 江韵婵闻言笑了笑:“人多吃饭香,你喜欢的话,下次咱们再一道吃。” “哎。”张寡妇本是来送面的,没想到反而蹭了两个菜,回去的时候羞得双颊绯红,让江韵婵好好地安抚了几句才算完。 临去前,张寡妇想了想昨日周氏来的事,欲言又止。 江韵婵歪歪头,“张姐姐还有事?” “你们……会招贼吗?”张寡妇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又忍不住缩了缩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 “不会招贼。”江韵婵安抚地笑了笑,冲着张寡妇神秘地眨眨眼:“过了今晚,贼就再也不敢来了。”? 第13章 暗中帮忙 张寡妇没明白啥意思,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她讪讪地笑了笑,便拿着两个大碗告辞了。 江韵婵和江安迎着夕阳冲张寡妇挥挥手告别。 “姐,咱们是不是要防着娘……周氏啊?” 自打知道周氏不是他们的母亲,江安再也不想叫她“娘亲”了。 “嗯,周氏今晚应该还会来。咱们把篱笆加固一下。” 江韵婵想到之前张寡妇所在的位置,便和江安把石头重新放回去,又在周围撒了点东西。 江韵婵顺着石头附近撒了点蜂蜜,又用薄薄的糙米盖住,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二人踏实上床睡觉。 夜色降临,村落里蝉鸣阵阵,悄然安静下来。 周氏果然踏着月色来了。 她一想到小蹄子中午不仅有排骨吃,还买了鲜嫩的竹笋,她也馋哪! 小兔崽子居然敢当着乡亲们的面儿编排她,看她不把东西全都拿走,让这两个赔钱玩意儿喝西北风! 周氏只顾着自己的小心思,压根没注意到脚下,她一不小心就踩中了滑不溜秋的石头,身子一歪就扎进了尖尖的枝条地里。 枝条穿透衣裳划破了脚踝,疼得周氏“哎呦”一声! 瞬间,安静的村庄里就传来几声狗叫! 屋内,江韵婵醒了。 她偏头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江安,决定自起来瞧瞧热闹。 江韵婵默默地藏在漏风的角落,正好能顺着墙上的窟窿看到疼得直呲牙的周氏从地上起来,还好死不死地按了两手蜂蜜。 跟她预料的一丝不差。 “什么鬼玩意儿……” 黑漆漆的夜里,周氏也看不见自己手上沾了啥,只觉得黏黏糊糊、还带着一点甜味。 她摔了个狗吃屎,更不愿意空手而归了,扭脸就要往破屋里闯。 江韵婵趁机拽了一把边上的引线。 突然,周氏的面前就多了一道带着荆棘的篱笆墙! “啊啊!”周氏吓得够呛,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还以为自己是撞了鬼。 不然四下无人的,好好立在边上的篱笆怎么会动?! 周氏疑神疑鬼了片刻,终于重新站定,悄然将篱笆拨到一边去。 “嗡嗡……” “嗡嗡……” 安静的村子里,蓦然响起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动物煽动翅膀的动静瞬间带来了一股黑旋风,齐齐地朝着正在动作的周氏而来。 周氏才扒拉开了带着倒刺的篱笆,正准备进去呢,突然感到头皮一麻! 她惊讶地回过头,已经迟了! 无数嗡嗡的蜜蜂蜂拥而来,惊得周氏嗷嗷直叫。 怪得是她越挥手格挡,那些蜜蜂就越追着撵她!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这帮畜生!”周氏不住地挥手想要驱赶,奈何却越赶越多。 江韵婵望着狂魔乱舞一般的周氏,那纤细的腰肢可真是……灵活啊! 她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地,周氏越骂声音越大:“鬼东西!别过来!别叮我!嗷嗷!妈的好疼!” 周氏的脸上被蛰了,手上也被蛰了。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的。 “都离我远点!什么玩意儿!他妈的不要叮了嗷嗷!救命啊!救命!” 周氏越喊声音越大,可是这四处除了江韵婵,就住了一户老王。 王婶子这会儿也跟自家汉子趴在窗边瞧呢。 从周氏过来,他们就被那泼妇的鬼哭狼嚎给吵醒了。结果一看好么。江韵婵的破屋子先是自己蹦出个篱笆拦路,又多了一群蜜蜂守护,太邪门儿了! 王婶子是再不敢去招惹江韵婵了。 周氏求救无门,到底也是村子里住惯了的人。眼看着找人救自己是不成了,一边蹦跶躲闪一边往河边走去! 随着前方的河里发出“噗通”一声,村子里再度陷入安静之中。 “作妖呢?别看了别看了,赶紧睡觉。”老王觉得没劲儿,拽着王婶子回屋了。 江韵婵仍旧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太逗了,看周氏以后还敢不敢来摸她们的粮食! “人多吃饭香?” 正当江韵婵因计谋得逞而沾沾自喜的功夫,墙对面蓦然冒出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 江韵婵小身板一僵,便从墙洞里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华胤手里拿着个小弹弓,英俊的眉眼在浓郁的夜色里带着两分戏谑。 他算是看出来了,江韵婵只要有人陪着吃饭,都是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这话?”江韵婵惊讶地站起身来。 谁知道屋外的男子却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不用出来。我……就是来瞧瞧。” 华胤也想到了周氏白天没占着便宜,晚上恐怕还得来为难一下小村姑。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好奇心战胜了一切,还是决定来看看。 谁知道华胤刚过来没多久,就看到屋子边摔了个大马趴的周氏。 这屋子周围的小伎俩,在浓郁的夜色里被华胤尽收眼底。 对付个周氏还行,对付他…… 不够看的。 “哦,那我们吃晚饭的时候,你也来‘瞧、瞧’了吗?”江韵婵索性也往后退了一些,狡黠地反问道。 不然怎么会听到她说的话。 隔墙而立的壮汉子瞬间耳根一红。 他总不能说本意是来蹭饭,结果看到张寡妇在他就没进来? 毕竟……华胤也是要避嫌的。 听到墙外没了动静,江韵婵忍不住出声问道:“华胤,还在吗?” “嗯。” “多谢你啊,那些蜜蜂……是你弄来的?”别以为华胤不提,江韵婵就没看到他手里的小弹弓。 肯定是用来捅了蜂窝了。 “马蜂。” “哎?” “马蜂,不是蜜蜂。”华胤淡淡地纠正道。 他去打了两个马蜂窝,还特意丢到了房子后面。 不然马蜂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巧、这么快? 江韵婵闻言一讶,漂亮的丹凤眼瞪得老大:“马蜂?” 那蜇人可真疼! 她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得逞的小模样灵动极了。 华胤似乎也被她的喜悦感染,剑眉舒展、星目如同银河绽放着碎落的笑意。 “睡。”华胤默默地敲了敲墙面,转身离开。 江韵婵抿唇微笑,抬手摸了摸满是窟窿的墙,“多谢。” 又欠你一回。 她翻身回床上准备睡觉,江安被说话声吵醒,小声嘟哝了一句:“姐,贼来啦?” “昂,贼跑了已经,睡。”江韵婵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肚子,也甜蜜地闭上了眼。 啊,就是畅快! 第14章 不下蛋的鸡 第二天,全村人都传开了,说江家媳妇儿昨儿个撞了鬼,被马蜂叮了一身包不说,还被鬼挠花了脚脖子的伤口。 疼得人都没法下床了,还是宋郎中亲自上门给看得伤,一下子花去了好几钱的银子! “江丫头她那个屋子可真邪门儿啊!大半夜的,一阵妖风刮过,‘嗖’地冒出一片篱笆来!吓得周氏脸都白了!” 隔壁,王婶子手里捧着瓜子,一边“咔嚓咔嚓”地嗑,一边编排江韵婵那屋有多邪门儿。 “不会?那丫头果然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亲娘不说,这是连继母都不放过了?” “谁知道呢!反正离远点肯定没错!” “我咋听说江家的那伤口都是马蜂蛰的?怕不是鬼把方圆十里的马蜂都给引来了?不然也不能把人蛰成个馒头样?” “哈哈哈……” 江安站在门边,瞧着村子那一群长舌妇一会儿把自家姐姐形容成洪水猛兽,一会儿又说周氏最近赢钱赢得太多了,现在手都肿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再赌了云云。 他没好气地撇撇嘴,快步走到自家姐姐跟前,一把抱住了江韵婵的腿。 “姐,你听听外面的人都把咱们说成啥了!真烦人!” 闲的没事就知道编排人。 江韵婵正在灶台边烙葱花饼呢,她笑着挡住江安,免得炉火太大把孩子给撩着了。 “噗,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只要没人偷咱们的吃食就成!” 灶台上放着才焯过水的土豆,一会儿凉拌了给江安弄点土豆丝夹饼,他肯定爱吃。 说起这个,江安眨巴眨巴眼,好奇地问道:“姐,继母她不会是你……” “怎么会是我呢?我这么单纯善良!要是周氏受伤了,那肯定是因为遭了天谴哪!”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否认,还冲着自家弟弟俏皮地眨眨眼。 江安笑得眉眼弯弯,“姐你可太坏了。可是,我喜欢这样的姐姐!” 江韵婵笑着将饼子转了一圈儿,顺着锅沿翻了个个儿,在江安的惊呼下又烙了一圈儿,一张饼就好了。 “哇,姐姐你也太厉害了!”江安高兴得直拍手,江韵婵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家伙可真好哄,看什么都新鲜。 背着长弓的高大男人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屋里姐弟的笑声,他犹豫了下。 老来蹭饭是不是不大妥当。 “哎,姐夫来了!”江安眼尖,立刻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华胤,笑着上前拽住华胤的裤腿:“姐夫,你今天要进山去打猎吗?好大的弓哦!” “嗯。”华胤将身上的长弓取下递给江安把玩。 江韵婵见到华胤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呀,‘天谴’……咳咳,恩人,你可来了,正准备让江安去叫你呢!稍微坐下,马上就好。” 华胤顿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江韵婵分明还是觉得“人多吃饭香”。 他看到桌上摆放着小米粥,土豆丝卷饼,还有一点江韵婵昨天在集市上买的咸菜,不可谓不丰盛。 “咱们三个人,吃这么多?”其实喝点粥就可以了。 “江安还在长身体,你又要去做事,不吃饱一点怎么行?”江韵婵理所当然地把卷饼弄好递给华胤。 华胤望着少女青葱小手上都是淡淡的葱油,不知怎的,心里头莫名一暖。 “我是担心,你很快就没饭吃了。”华胤接过土豆饼,猛地咬了一口下去,浑身一僵。 “怎么,不好吃?”江韵婵低头瞟了一眼江安,小家伙已经自己动手,卷第二张了。 “……好吃。” 怪事儿了,怎么小丫头的手艺这么好? 华胤两口就干掉了一个土豆饼,也学着江韵婵刚才的样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口嫌体直的恩人,让江韵婵忍不住偷乐了两声。 “没饭吃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啊!”江韵婵趁着二人吃饼的间隙也给自己卷了一个,味道真不错。 她有手艺,还怕没有饭吃? 见华胤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江韵婵瞪眼:“怎么了?我会救治动物,还能给母牛接生,后面有动物生崽不都得找我?你还怕我饿死?” “……哦。”华胤不以为然,继续低头喝粥。 大不了,他后面接济着点二人。 华胤吃完就走了,江韵婵把碗筷留给弟弟收拾,自己去外面刨土,准备把带回来的种子种起来。 得益于前世在农科院上班,江韵婵不仅擅长兽医学,为了更好地救治动物,还精通中医药理学。 嗯,普通的农作物种植当然难不倒她。 把土翻好之后,江韵婵就考虑该去哪儿弄点肥料。 她双手叉腰正思索着,就看到一个急急忙忙冲过来的身影。 “哎呦我的乖乖,你在可就太好了!”来人不是旁人,就是住在赵老六家不远处的朱大娘。 “江家丫头,快跟大娘走一趟!” “咋了朱大娘?”江韵婵被拽得一个踉跄,根本挡不住人家的劲道。 “我家的母鸡啊!它、它生不出蛋了!三个月前还好着呢!这两天正好到了该下蛋的时候了,早晨一个、晚上一个,刚好对?嘿,结果它,它憋住了!” 朱大娘说话跟竹筒蹦豆子似得噼里啪啦,江韵婵半天都没能插上嘴。 “哎我,可我还没跟江安说一声呢……” “说啥啊这么大点儿村子还能丢了不成!” 朱大娘是真急,拽着江韵婵一口气不歇就往家里赶。 她人开朗、又健谈,一路走一路说,不少在家里做活的、没去地里的,都听见了朱大娘的话。 村子里旁的人没有,看热闹的人却不见少。 等到了朱大娘家里,江韵婵瞟见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了十来号人。 好事儿的王婶子也鬼头鬼脑地缩在人群里。 “上次你不是帮赵老六的牛接生了吗?鸡跟牛都差不多,江丫头,你可不能帮了赵老六就不帮我!” 朱大娘一把将江韵婵拽到了鸡棚边上,就等着她动手了。 江韵婵闻言哭笑不得,牛和鸡不仅差很大,连类别都不同好! 一个哺乳类、一个禽类,放一起比……真的合适?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跟朱大娘理论,蹲下身子观察那只被单独关在笼子里、不愿意下蛋的母鸡。? 第15章 开挂了? 母鸡确实该生蛋了,此刻看到陌生的江韵婵有些警惕,焦躁地在笼子里转来转去,不让人近身。 “你看你看,没错?我之前就瞧着它该生蛋了,可就是不出来、也不让我们靠近,不知道咋了!” 朱大娘懵啊,这些个家禽怎么都跟成精了一样时好时坏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没这样过?”江韵婵好奇地问道。 “绝对没有!” 村子里养鸡的不在少数,朱大娘这一只母鸡绝对是里面最争气的,一过个月就会迎来一波生蛋期,配种简直不要太容易。 家里能有一个按时下蛋的母鸡就不是母鸡了,而是带领小家庭致富的“金鸡”啊! 不到万不得已,朱大娘是绝不会放弃它的。 江韵婵点点头:“朱大娘你别着急,我想想法子。” 没有听诊器,江韵婵只能依靠对母鸡的熟悉程度来判断它的情况。 江韵婵先抓了一把朱大娘家里常用的饲料去逗它,母鸡看到吃的东西也会过去亲近。可只要一准备出笼子,母鸡就跟害怕似得往回缩。 乡亲们瞧着稀罕,便开始窃窃私语: “这鸡怎么那么害怕出笼子?” “不会真成精了?” “别瞎说!看朱大娘的脸子都变了。” 朱大娘能不变色么?她家里靠着鸡蛋脱贫了,五六个孩子都指望着母鸡下蛋卖钱呢。老大老二上书塾得用钱、老太太吃药看病也得用钱,这……都是差钱的嘴啊! 王婶子见不得江韵婵好,最先开始叫丧:“又找黄花大闺女看鸡肚子了,真是离谱上天了。咱们村子里是没人了?” “咋的,王婶子你也会呢?要不你去去,看看鸡叨不叨你?”一个好事儿的大姐笑着调侃,被王婶子瞪了一眼。 “老娘才不去,臭死了。” 江韵婵察觉到笼子不对头,趴在地上观察,总算在笼子里面发现了一个大蜈蚣,怪不得给母鸡吓得够呛呢! 大蜈蚣死了,母鸡愿意出来了,可还是不下蛋。 这可愁坏了朱大娘。 “你说这是为啥嘛?江丫头,你可要帮帮大娘啊!” 江韵婵也不吱声,就着鸡饲料一点一点地靠近母鸡,然后趁着大母鸡吃饲料的功夫,一把将母鸡抱在了怀里。 “别怕,咯咯咯……别怕别怕。” 不知是抱母鸡的姿势太舒服,还是天生让动物有亲近之感,总之,江韵婵哄动物是真有一套,母鸡很快就不挣扎了。 江韵婵抚摸着母鸡的肚子,发现它肚子里憋了不止一个蛋。 “呀,好多个呢!” 朱大娘高兴得直点头:“那还等啥啊,赶紧的!” 就差摁头让江韵婵帮母鸡生蛋了。 江韵婵抱着母鸡,顺着它的肚子一点点地摸过去,确认问题所在,就将母鸡放下了。 “啥意思?生不了?”朱大娘懵了。 “能生。但我需要银针。”江韵婵认真地道。 母鸡之所以下不来蛋,是因为鸡屁股被堵住了。 也许是鸡饲料吃得太多太精细;也许是因为惧怕蜈蚣导致母鸡既不敢下蛋、也不敢拉屎……总之,现在需要母鸡下蛋,得先让母鸡拉一泡大粑粑,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说来幸运,江韵婵之前跟农科院专门搞中医学的师弟师妹们学过两手,会给动物扎扎针促进排泄。 没想到居然能在异世派上用场。 “有针有针!”朱大娘激动地道:“太好了,你等着我!针是不是也要用火撩一下?” “对,要两根!”江韵婵赶紧补充道。 朱大娘挤过人群,就钻进屋子里去找针了。 这边,江安听说了姐姐被朱大娘给拉走了,他小脑瓜子灵机一动,转身就从角落里翻出已经有些生锈的大红花针线盒揣进怀里。 “朱大娘,朱大娘……”江安一路问、一路跑,好不容易瞅见了去看热闹的人群,奈何小小的腿儿追不上大人们,只能远远撵着。 等赶到朱大娘家的时候,江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大人们中间一路挤着扭着窜到了自家姐姐跟前。 “姐、姐!给你!”江安一把将针线盒掏出来捧到抱着母鸡的江韵婵面前。 江韵婵惊讶地望着跑得满头大汗的江安:小家伙不知道在哪儿摔了一跤,脸上有黑印子、身上还沾着土,偏那张消瘦的小脸儿上,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带光,满脸希冀地望着江韵婵。 她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原本到了嘴边的“盒子里的东西可能用不上”,也改成了感谢的话:“你来得太及时了,谢谢你啊江安,给姐姐帮了大忙了!” 被夸奖的小家伙小脸儿瞬间红爆了。 江韵婵一手搂着大公鸡,一手象征性地打开针线盒。 她诧异地瞪大眼,等一下。 什么情况? 上一次剩下的消毒纱布和消炎试剂都没了,反而变成了江韵婵最需要的听诊器和一套消毒银针,上面还写了一行繁体字:针灸专用。 怪事儿了,是需要啥就蹦出来啥吗? 江韵婵又来回翻看了一下针线盒。 “江丫头,你看啥呢?”去找针的朱大娘半天没回来,好事儿的村民半天没见着江韵婵动手,大家都急坏了,忙不迭出声催促。 “破铁盒子有啥好看的,不会是根本不知道咋让母鸡下蛋,故意拖延呢?”王婶子撇撇嘴,“尽整这些没用的。” “谁说没用?”江韵婵抬眸瞟了王婶子一眼,随即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一时间,乡亲们的窃窃私语都被隔离在外,江韵婵整个人都沉浸在母鸡的心跳声中。 诊断得没错,是因为积得大便太多了。 片刻后,她颔首冲江安道:“给我递两根针,对……别抓着头,就捻上面。” 江韵婵指挥着江安拔出两根银针,对准母鸡肛门附近的穴位就是两下! 她的动作快准狠,不过瞬间,江韵婵抱着母鸡一偏过身子,“噗噗”的声音响起! 母鸡朝着鸡笼就喷出一堆大粪来! 所有村民都傻眼了。 “来了来了!银针来……”朱大娘望着自家母鸡喷粪的场景,到嘴边的话就是一噎。 母鸡一边发出舒爽的“咯咯咯”,一边喷粪的场景简直……简直不要太开眼界!? 第16章 要点鸡粪 伴随着一股鸡粪味在周遭蔓延开来,恍如梦中的村民们瞬间被唤醒。 “我的妈呀太臭了!” “憋了几天的陈年大粪哪这是?” “乖乖,江丫头是真会给鸡接生啊,连鸡屁股堵住了都能瞧出来?” …… 一时间,大家都在讨论江韵婵怎么又会给母鸡看病了。 给母牛接生是头一份,看母鸡喷粪那……那也是村里头一份哪!! “哈哈,你们这帮土鳖懂个屁!我这金鸡肚子里的粪都是好粪呢!”朱大娘简直不要太得意,就想叉腰站会儿。 王婶子听着大家的惊叹和夸奖,嘴里酸得直冒泡:“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值当你们捧臭脚……” “那你倒是碰个死耗子让我瞧瞧!” 朱大娘听见了,没好气地走上前把王婶子挤开:“有些人就是肚子里没几两水,嘴上还爱冒泡得很!” 王婶子能说啥?她憋得脸色紫红,只能干瞪眼。 这边,江韵婵眼看着母鸡已经排泄得差不多了,赶紧冲朱大娘喊道:“快快,它要生蛋了!” 堵塞的大粪全部都排干净了,母鸡肚子里的蛋就开始打架,再不生出来,别说是吃或孵小鸡崽儿了,估计都得碎肚子里。 “哦好好好,这边还有个干净的鸡舍呢,咱们过来!”朱大娘可算是想起正事儿了,一把搂起抱着母鸡的江韵婵往旁边鸡舍去了。 江安迈着小短腿儿赶紧跟上。 大家都想瞧瞧这母鸡肚子里憋了多少蛋,纷纷簇拥着上前。 江韵婵把母鸡放下,那母鸡也不怕她了,依偎在江韵婵腿边,不到片刻就滚落一颗鸡蛋。 “出来了出来了!”朱大娘如获至宝,激动叫出声来。 江安哪里见过母鸡生蛋的场景?蹲在江韵婵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 紧接着,大家就看到原本一天只能生俩蛋的母鸡,一口气下了七八个蛋,还没个停的趋势。 “奇迹,肯定是奇迹啊!” 其中一个村民拍着手,乐不可支地逗朱大娘道:“瞅瞅你家鸡,这得憋成啥样了啊?” “那是,我家这可是金鸡!”朱大娘拍了拍胸脯,比夸自己还骄傲呢。 村里人朴实,但嫉妒心也强,除了王婶子,其他人也开始冒酸泡:“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蛋,母鸡怕是活不了了?” “害,那正好啊,朱大娘你今晚弄个鸡汤,给自己补补身子,省得天天为鸡提心吊胆了!” “就是就是……” …… 村子里牲畜产量一直不高,普通农户养鸡不是用来卖、就是来客人招待了吃,像朱大娘家这只能够稳定产蛋的母鸡确实不多。 如今又破天荒地一次性出来这么多个蛋,大家不眼热才怪呢。 “你!你们这些得了红眼病的,嘴上就是缺德!”朱大娘气的够呛,低头又看那母鸡确实力竭的样子,看上去蔫蔫的,心里更急了。 她本就是个要强性子,哪里愿意被乡亲们看了笑话? “江丫头……”朱大娘紧张地蹲在江韵婵身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韵婵就抬手打断了她。 “母鸡没事。” “哎?” “有我在,母鸡不会有事的。” 江韵婵已经准备好了银针,拨开鸡毛扎了下去。 一时间,瞧热闹的人也好、朱大娘也罢,都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江韵婵却不紧不慢地让江安抓了一把鸡食儿喂母鸡。 母鸡就着江安的小手吃的欢,江安也被啄得手心痒痒,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将周遭都染上了几分童趣。 母鸡过度产蛋确实力竭了,但难不倒见多识广的江韵婵。相比现代小动物身上莫名其妙的病症,生产力竭算什么病?! 没过一会儿,还有些恹恹的母鸡就开始围着自己的蛋打转了。 江韵婵见状把银针收回,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笑眯眯地道:“好了。” “妥了妥了!是妥了!”事态重新发展成了朱大娘熟悉的模样:她的母鸡每次生完之后都会围着蛋转悠。 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没事了呀! “还是江丫头厉害!哼,不像有些人,只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养不出下蛋的鸡嘴上还不留德!” 朱大娘重新找回自信,双手叉腰、中气十足,怼得刚才冒酸泡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江韵婵忍不住笑出了声,朱大娘的战斗力真是杠杠滴。 “你还笑?哎呀大娘可咋谢你呦!这母鸡能生下来蛋可多亏你了!” 朱大娘握着江韵婵的手,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感谢? 江韵婵望着鸡粪,笑眯眯地问道:“大娘,我想种点菜,要不你送我点鸡粪?” “光送鸡粪哪儿够啊!大娘再给你点鸡蛋!” 说着,朱大娘就拉着江韵婵进屋去了,嘴上还絮叨着:“幸亏你刚才反应快,我真怕那一鸡屁股粪喷你身上!瞅瞅这裤脚都脏了,大娘给你掸掸……” 临走前,江韵婵还不忘冲着江安比划,示意弟弟赶紧把针线盒抱回来。 小江安机灵,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就明白姐姐啥意思了,赶紧回去,在乡亲们或惊或怒的眼神下把听诊器和一排银针塞回针线盒,死死扣住。 江韵婵姐弟从朱大娘家里出来的时候,不仅吃得肚子滚圆,还拎走了一篮子鸡蛋、一麻袋鸡粪。 他们走在路上都显得臭烘烘的,经过的村民都绕着二人走。 江韵婵不以为意,还在计划着待会儿怎么把这些鸡粪搅好了给才埋进去的菜籽施肥。 江安的小嘴也叭叭个不停:“姐你也太神了?咋能知道给鸡扎针呢?哎呀幸好刚才的动作快,不然那鸡粪得喷咱俩一身……” “开玩笑,我是谁?不沾泥土,就能搞定一切动物!”江韵婵俏皮地伸出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噗。”身后传来一声低噗。 她动作一僵,转身就看到拎着猎物的高大男子。 天气炎热,他将大半截衣袖都拢在了大臂处,麦色手臂健壮的肌肉和青筋随着发力若隐若现。 男子阳刚英俊的眉眼不见丝毫笑意,可方才那声嗤笑,明明就是他发出来的! “华胤,你在我们身后偷听多久了?!”江韵婵讪讪地挠了挠脸颊,企图转移话题、蒙混过关。 第17章 心生疑窦 “姐夫!”江安一把扑到华胤的腿上,一句话就让江韵婵破了功。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臭小子,怎么纠正都不改口。 华胤两只手上都有东西,身后还背着大长弓,没法抱江安,只能低头看了看小家伙,算是打招呼了。 “哇,姐夫你打来好多动物啊!兔子、山鸡……这是啥?” 他指了指华胤右手上拎着的东西。 “羚羊。”江韵婵判断道。 华胤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墨眸审视盯着江韵婵。 “你怎么会认得?” 羚羊一向都在北面或者高山处生活,他手上这只,是西南才有的羚羊品种。 见多识广的猎户都未必能一眼认出来这是羚羊,何况是一个不曾出过远门的小村妇? 江韵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无辜地补充道:“有羊角羊毛的,不是羊是啥?” 江安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卷卷的羊角呀!” 华胤闻言,方才那股子警惕劲儿松了松。 搞了半天是蒙的。 是他想多了。 江韵婵也松了口气,没想到一个山野糙汉居然这么敏锐,险些就察觉到她的不妥。 一个见多识广的村姑,确实容易让人生疑。 这羚羊在现代叫赤斑羚,乃是分布在西南山林之间的。它们体型小,大多只有四十来斤,一般在密林深处,或者空旷的林缘多石陡坡附近活动。 现代赤斑羚已经极为罕见了,能在这异世瞧见,还能吃到羚羊肉……江韵婵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 华胤对于自己方才的过度警惕有些内疚,就想将打来的羚羊递给江韵婵。 “不用不用!”江韵婵哪能要华胤的羚羊,忙不迭摆手,见华胤执意要给,便不好意思地道:“给我们个山鸡就行!待会给你做炖鸡吃,行不行?” 好像……也行? 华胤作为一个粗糙大汉,确实不耐烦搞一日三餐。 嗯,能蹭就蹭。 华胤点点头,将兔子也往前递了递:“伙食费。” “噗。” 这一次江韵婵倒也没再客气,收下了山鸡和兔子,一行人便往她家的方向走。 “朱大娘怎么了?”华胤一路上都在听大家讨论什么“朱大娘”、“母鸡下蛋”的事儿。 刚才跟在江韵婵身后听了一耳朵,姐弟俩光自恋了,啥重点都没听见。 “哎呀姐夫你是不知道我姐有多厉害!她那个针线盒,里面有个铁片子,一下子就听出了母鸡积的粑粑太多了……” 不等江韵婵开口,江安就噼里啪啦把今儿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华胤听完之后诧异地看了江韵婵一眼。 怪不得刚才大家都躲着他们姐弟走呢,感情是嫌江韵婵身上有鸡屎啊? “额,鸡屎没有,鸡粪倒是有一袋子!”江韵婵吐了吐舌头,一行三人很快便到了家。 姐弟二人先把衣裳、裤子都掸干净,又好好地洗了个手,这才去弄吃食。 华胤累了大半天,等到饭菜上桌的时候,发现只搁了他一个人的碗筷。 “你们不吃?” 姐弟二人齐齐摇头。 “姐夫你吃,我和姐姐在朱大娘家吃了三个鸡蛋、两个煎饼,一碗大米饭,哦还有一碗酱牛肉,快撑死了!” 江安把二人的“战果”一一汇报,听得华胤暗自咂舌。 行,还挺能吃。 华胤吃,江韵婵和江安托腮看着他吃,桌上的气氛古怪得很。 闷头吃饭的华胤这一次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多吃饭香”。 一顿尬饭结束,华胤将兔子剥皮处理干净放在水盆里,剩下的就留给江韵婵自己弄。 他背好长弓,冲着江家姐弟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姐夫再见!” “慢走啊。”江韵婵也冲着华胤的背影挥了挥手。 等走出许久,华胤才蓦然想起,好像忘记问江韵婵弄那么多鸡粪要干啥了。 “种庄稼?”他想到江韵婵那青葱一般的玉手做饭摊饼,就是想象不出那双手沾满泥土种庄稼的模样。 华胤忍不住摇摇头,将脑海里多余的念头全部甩掉,大步流星离开。 江韵婵和江安没有休息,把兔子收拾出来之后就洗了手去给菜地施肥。 姐弟二人一个施肥、一个浇水,分工明确得很。 不大的菜地很快都被鸡粪给掩埋,透着一股子臭味。 “幸好姐是把菜种到了房子后面,不然一吹风满屋鸡屎味……咱晚上还能睡着吗?” 江安是个不怕吃苦的性子,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自己弄成了小花脸。 江韵婵忍不住笑出了声,“有鸡屎味是肯定的了!忍忍啦,过两天肥料被吸收就好了!” 为了能吃上自己亲自种的菜,怎么能没点牺牲? 江安跟小大人儿似得,叹了口气,仿佛接受了这无力抗拒的命运。 “江丫头!江家小子,你们在不在?” 突然,破屋子前面传来了赵老六的喊声。 江韵婵姐弟俩赶紧就着水桶擦了一把手,从地里翻到了房子里。 得益于破屋子漏洞繁多,从后屋翻进来只需要一个墙洞的距离。 赵老六手里拎着两个麻袋,一脸惊讶地望着姐弟俩“回家”的骚操作。 江韵婵跺了跺脚上的泥,好奇地问道:“赵叔,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你俩身上咋这么臭?”赵老六说了一半儿就嫌弃地往后退了退,讪讪然地道:“看来大家说你找大粪的事是真的啊。” “嗯,是真的,我给自己的菜籽儿施肥呢。”江韵婵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 赵老六赶紧把东西放下了:“我给你弄了点牛粪,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 “不嫌弃不嫌弃!”一听有牛粪,江韵婵简直不要太高兴。 赵叔好人哪! “我家那两个牛崽子都卖出去了,价格很不错……这是我专门给你挑的鸡崽儿,你好好喂,肯定能养成大母鸡!” 赵老六说着,就将另外一个麻袋放倒,从里面钻出来两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子,蹦蹦跳跳地在屋子里转悠,可爱得很。 江安一看眼睛都挪不开了,追着两个小鸡崽子满屋子跑。 “本来是想给你买两个大母鸡的,最近价格太贵了……”赵老六自觉没做到承诺,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江丫头你还想要啥别的尽管跟叔说!叔一定想法子给你弄!”? 第18章 一场雨 江韵婵望着一直追着小鸡儿玩耍的弟弟,突然出声道:“赵叔,你们每天的牛乳还有剩下吗?” “牛乳?”赵老六闻言一怔,随即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供三个牛崽子吃都够呢!” “那麻烦赵叔把牛乳收点,我想给弟弟喝。”江韵婵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喝些牛乳挺好。” 赵老六一脸不赞同地道:“那算啥好东西?腥了唧的,我们这几天都让滴没了。” “啊?”江韵婵一阵心疼,只觉赵叔不识货。 “那留给我们,我弟喝!” 赵老六怀着惭愧而来,带着问号而归,咋都没想到江家丫头想要牛乳。 那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有人喜欢呢? 等赵老六走了,江安这才一手捧着一个小鸡儿凑上来:“姐,啥是牛乳?” “好喝的东西,明儿赵叔送来我给你煮一煮,保准你喜欢。”江韵婵笑着忽悠弟弟,算是把这事儿敲定了。 江安想到赵叔听到牛乳那嫌弃的表情,怎么都不觉得是“好喝的东西”呢…… 家里有了新成员,白天也就罢了,晚上没人看着,无论如何都得限制一下小家伙们的行动。 姐弟二人临时去周围借了点木板子,给鸡崽子搭了个临时小窝,弄得高高的,保证它们出不来。 大功告成,姐弟二人收拾洗漱。 临睡前,江韵婵捧着针线盒,还在回忆帮母鸡生蛋的情况。 她心里有疑惑,忍不住打开针线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啥都没有了。 “怪事儿了……”针灸的针都不给她留下吗? 江安趴在木板床上,瞧见姐姐又开始了每日睡前探索针线盒的样子,笑着说道:“咋样啊姐,针线盒告诉你了吗?” “告诉啥啊,里面啥都没了。” 她撇撇嘴,早知道就该把针包提前拿出来的。 叹了口气,江韵婵重新把针线盒放好,也翻身上床。 一想到家里百废待兴,她就充满了干劲儿。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降临在村子里,吵醒了早起务农的百姓。 一些老人家觉少,起来倚靠在廊下听雨。 此时,两个冒雨行进的人在蒙蒙亮的清晨分外惹眼,好事的村民多看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他们的赵村长,身后跟着的焦急妇人倒不像是他们村的呢! 二人一前一后,快速往江韵婵所在的破屋子去了。 床铺上,江韵婵第五次睁开眼。 没错,这四处破漏的房子一下起雨来真是灾难。 哪哪儿都漏水,坐在床上还算好的了,起码不会被雨水打湿。 睡不着了,她索性坐起身来,淌着水走到门边。 片刻后,江安小小的身子也凑了过来,他细如蚊声地道:“姐,我睡不着了。” 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二人一起站在门边听雨。 就在蒙蒙细雨中,江韵婵便瞧见了手里拎着一个拐杖的赵村长。 “江丫头!哎呦江丫头你在可就太好了!”赵村长远远看着江韵婵,就忍不住激动地喊出了声:“赶紧,跟我走一趟!” “这就是江丫头啊?” 原来赵村长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韵婵打量着跟在赵村长身后的妇人,她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裳,但明显比村子里其他人要讲究多了,还穿着雨鞋,一看就是殷实的农户。 “是她是她!这丫头能耐着呢,肯定能帮你救活那几窝兔子!”赵村长的介绍让江韵婵忍不住嘴角一抽。 什么就突然能救了,不要随便替她揽活啊哎! “太好了太好了!有江丫头在,那肯定能保住了!咱们赶紧回去!” 那妇人说完之后,就率先转身走了。 赵村长一把拽住江韵婵的胳膊,小声说道:“江丫头,那是隔壁村的养兔子大户卢家大娘子!咱们村子里可就指望着今年能跟卢家合作,也让咱们村的人学着养养兔子挣点钱呢!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江韵婵:“……”刚才吹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可能掉链子的事儿啊? 赵村长也知道村子里都没养过兔子,怎么江韵婵就能治兔子了? 她转身就准备回屋,赵村长回身一把拽住小丫头,激动地道:“你干啥呢?赶紧跟俺去啊!” “回去拿东西啊!空着手救兔子,你说卢家大娘子信不信?”江韵婵反问一句,惹得赵村长讪讪然,忙不迭撒了手。 正好,江韵婵也想看看自己的针线盒里还能蹦跶出什么东西,权当试验了。 江安一听要去找小兔子玩儿,那还等啥,蹬蹬蹬地就去把针线盒给抱出来了,临了还没忘了把自家门口的篱笆给扒回去挡着门。 虽然挡了跟没挡没啥区别。 卢家大娘子走了一截儿才发现赵村长和那个什么江丫头都没跟上来,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赵村长见状赶紧先追了上去 “那丫头有主意,说是要拿点啥东西,方便看看那几窝兔子的情况,说不准就没埋死呢,对?” 赵村长陪着笑脸解释道。 “嗯,是啊。”卢家大娘子叹了口气。 江韵婵很快就带着弟弟跟上来,一行人忙不迭往西面的村子里赶去。 路上,大家都没来得及解释一下情况,等到了地方,江韵婵被卢家大娘子拉着穿过一片地,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卢家大娘子家里头前几日有好几个兔子都生了崽儿,一窝一窝地都在地坑里:兔子生崽儿都会在坑里生。 按说这是提高繁殖的大好事儿。 谁知道这一场雨来得突然。 “雨细蒙蒙的时候我们都睡着呢。结果醒来之后发现那几窝兔子都没了!哎江丫头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埋了好几窝呢,那张大了就是几十只兔子啊!” 一窝兔子里总得有公有母?长得快的兔子三个月就可以考虑配种了…… 天哪,不想不知道,一想就觉得损失大了! “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吗?”赵村长问到了点子上。 “遇到过啊,但是之前没有一下子埋了十几窝,一窝两窝的我们也还损失得起,谁知道这小雨的威力还这么大呢? 卢家大娘子再度露出焦灼的神色来:“咱们有法子吗?” 赵村长神色讪讪,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子。? 第19章 感谢老天?! “这里有一窝。” 正当赵村长后悔自己不该揽事儿的时候,才发现江韵婵姐弟不知啥时候已经趴在地上找到了一窝小兔子! 卢家大娘子激动得很,赶紧凑上去看,“哎呀!还真是!你这丫头怎么发现的?” “听出来的。” 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说到一半儿的功夫,江韵婵就动起来了。 小兔子被埋进去,一来一回的功夫怕是都不一定能救活,哪有时间问东问西? 她当即打开针线盒,结果里面出现了一个精密度极高的医用探测仪,能够探测五米上下的生命体征,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有了东西再做事,简直如有神助。 江韵婵冲着江安招招手,随即说道:“一会儿我让你挖你就挖,一点点刨土,当心别伤到地里的小兔子。” “明白了姐!”江安没想到自己也要加入救兔子的行动,激动得跟什么似得。 姐弟搭配,干活不累。 这不,找到第一窝,剩下的几窝很快就被发现了。 每个新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都跟小毛团子似得,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洞里,生死不知。 “完了完了,我们当家的要是知道我弄死了这么多兔子,怕是回来就得跟我翻脸哪!赵村长,江丫头,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 “不是,卢家的,这些兔子都死了,我们江丫头也没法帮你起死回生啊?” 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死了的兔子啊! 赵村长的心情就是后悔,没别的。 江韵婵却没吱声,手里拢一个小兔子,放下;再拢一个,再放下。 几十只小兔子,都在她手里过了一遍。 卢家大娘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这起码四五十只兔子在粘湿细雨一般的地上趴伏着,有一只算一只地提醒着她,到底损失了多少银钱。 突然,一只小兔子动了。 卢家大娘子一把拽住了赵村长的拐杖:“哎,赵村长你看着了吗?” 是不是她眼花了?怎么趴在地上的小兔子有动了的? “看,看啥?”赵村长瞧着江韵婵做无用功,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被卢家大娘子一点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动了动了!”卢家大娘子顾不得赵村长了,赶紧凑到方才动了好几下的小兔子跟前。 接着,仿佛看到了奇迹一般,她脚边附近的小兔子们都跟着动了起来。 “我的天爷呀!这些兔子都活了呀!”赵村长揉了揉眼睛,瞬间眉开眼笑。 这一次倒是不用卢家大娘子喊了,赵村长自己先嚷嚷了出来。 江安闻言撇撇嘴,重新将注意力落在自家姐姐身上。 他姐在这里辛苦啦地救兔子,他们可好,就光顾着看热闹。 只有江家姐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玄乎。 兔子根本就没死,只是在地里被闷住了。 小动物身体也有自我保护机制,在不能呼吸的地方尽量少动少呼吸,跟人是一样的。 江韵婵只要帮着顺顺气,让小家伙们恢复正常呼吸就行了。 果然,卢家大娘子眼看着能动弹的兔子们是越来越多,激动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江丫头果然会救动物!” 卢家大娘子一把握住了赵村长的手:“村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大家伙养兔子,咱们一起挣钱!” 赵村长喜出望外:“卢家的,你这是答应了?” “答应答应!哈哈哈,太好了,这下我们当家的回来指定不会再说我了!”卢家大娘子能不高兴吗,这可不是一点儿银子啊! 江韵婵给最后几个小兔子顺了顺气儿,就起身擦了擦脸上细密的雨水。 江安捧着针线盒,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见状,江韵婵轻笑一声,把探测仪一把揣进兜里,冲江安道:“抱好啊。”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不大的针线盒,到底还能捣鼓出点什么东西来。 江安用力地“哎”了一声,姐弟二人便去找卢家大娘子了。 卢家大娘子是真的高兴,拉着江韵婵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知道原来刚才的情况也没多神秘。 “那也是我们江丫头的功劳!我都说了,江丫头不仅会给母牛接生的!”赵村长生怕卢家大娘子反悔,一个劲儿地朝着江韵婵使眼色。 “对对对,就是江丫头的功劳!我这就找人赶紧把兔子带回棚子里养着去!” 卢家大娘子要忙活,赵村长和江家姐弟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赵村长激动得恨不能把拐杖甩到天上去! “老天保佑啊!我们想跟卢家的合作好久了!可他家一直不同意,只觉得教隔壁村儿的不像话。” 赵村长不赞同地冲江韵婵嚷嚷道:“你说这叫什么话?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挣钱不是挣?今天可多亏了你了,咱们村里要是能顺利养兔子,大家发财了都得感谢你哩!” 江安听完后小声嘟哝一句:“原来也知道是感谢我姐啊?我还以为又要感谢老天爷呢。” 江韵婵轻笑一声,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重不重,要不我来拿?” 她问得是针线盒。 江安立刻把针线盒藏在身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不重不重,我拿就行!” 赵村长也没想到江韵婵被打破了头反而变机灵了,笑着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看雨都停了,这才转身提着拐杖忙活去了。 江韵婵姐弟回家后,望着屋子里头一泡泡积水十分无奈。 “得,还得干活。”她叹了口气,认命道。 “姐,这是不是牛乳啊?”江安站在门边,瞧着一个不大的小水桶,里面全都是白色的水儿,好奇地歪头问道。 江韵婵走上前一看,嘿,可不就是牛乳? 不知道赵老六啥时候来过了,估计看着屋子里没人,就寻了一处不漏水的地方把牛乳搁下了。 “真好,有牛乳喝了。”她决定先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再一起干活! 雨过天晴,迎着朝阳的光芒,江韵婵和江安一边打扫着家里的积水,一边笑着说待会儿牛乳可以做些什么。 “江丫头!江丫头!” 正当江韵婵姐弟把积水浇在外面的时候,又有人喊她。 江韵婵走到门边一瞧,竟然是卢家大娘子去而复返了。 卢家大娘子身后跟了一群人,手里拿着锤子、铁锹,旁边还有一辆牛车,上面拉了不少木板子。 一帮子人都冲着江韵婵笑。 “卢大娘子,是不是兔子又出啥问题了?”江韵婵不由担忧地问道。? 第20章 滴,好人卡 “兔子好得很,我们来帮你修修屋顶!” 到底还是女人家细心,卢大娘子大清早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江韵婵的房子漏水得厉害,这春末初夏时节也就罢了,等到了秋冬,那可怎么办好? 哎?帮他们修屋顶吗? 江韵婵望着卢大娘子身后的几位汉子,知道这都是来帮忙的乡亲了。 她讪然地笑了笑,“大娘子,我现在没有工钱和材料银子给你们……这样,这笔银子我记着呢,后面挣上银钱了,我一定还给你!” “害,说啥话呢?你帮我救回那么多兔子,我要收你银钱,那我成什么人啦?都不要钱,都不要钱!快快,大家伙赶紧动起来!” 卢大娘子安抚完江韵婵,就扬手招呼村子里的兄弟们干活。 江韵婵姐弟瞧着几个高壮的汉子,和泥的、准备木板子的,上了房梁准备看看需要用多少东西的……全都忙活起来了。 “都是我们那养兔子的几家人,知道你救了那么多小兔崽子,心里都感谢你呢!放心,随便使唤!” 卢大娘子狡黠地撞了撞江韵婵的胳膊,那模样别提多有意思了。 江韵婵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呢。 她弯了弯眉眼,笑着指了指房子:“那……我进去看看?” “去去去,有啥想法就说,别藏着掖着,回头房顶给你弄好了你还不满意,这不是大家都难受么!” 不愧是在县城里做过大生意的,卢大娘子说话做事的干练劲儿,确实不是王婶子、周氏之流能比的。 江韵婵就拉着弟弟江安进屋了。 “大叔,这里能不能帮我修高一点?要是能盖上一层瓦就好了!” “瓦?钱三儿,你那是不是还有去年盖房子留下的瓦呢?给人女娃搞来用呗?”接茬儿的大叔听完就冲着旁边的大叔喊道。 “有有有!江丫头是?你可真问对人了,这十里八乡的,还就我家里有瓦片!你等着,大叔给你拿去!” 钱三儿大叔身手灵活得很,从江韵婵家里的房顶上踏着墙一溜就下来了,看得小江安直“哇塞”。 江韵婵见状笑出了声:“怎么,你也想上房揭瓦?” “不了不了,我,我还是帮姐煮凉茶给叔叔们喝。”江安忙不迭摆手,心道自己可不想被姐姐捶爆狗头。 卢大娘子在旁边听得直乐,没想到这姐弟俩还挺有意思。 她一开始对赵村长说得不以为意,只觉两个小屁孩根本不可能给动物看病嘛! 给母牛接生、帮母鸡下蛋这种事儿,指不定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卢大娘子也不大愿意把自己的手艺教给村子里,打算借着这次的事直接堵住赵村长的嘴,让他再没法子开口。 谁知江韵婵不但会找兔子、还能给兔子顺气儿,一下子把兔子都救了回来!这可是一大笔人情哪! “哎,说实话,一开始我是真不愿意教你们村儿的人养兔子。可是现在认识你们了,你们姐弟俩日子这么苦却这么开朗,大娘喜欢你们!” 江韵婵一边搅着大锅灶里的茶水,也笑着道:“我也喜欢卢大娘子的精干。” “你想养兔子不?大娘教你啊!”卢大娘子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秘方都给你!” “谢谢大娘子,不过……我会养兔子呢。”江韵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俩现在的情况,恐怕没法大批养殖,还是以后再说?” “……也是这个话。行!你啥时候想养了就告诉大娘,大娘给你兔子!”卢大娘子也不纠结,甚至没追问为啥江韵婵会养兔子,便笑着帮她递碗盛茶。 男人一多干活就快,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房顶上破漏的地方用水泥糊住了,为了防止才固定好的水泥架子掉下来,他们还专门准备了防水的牛皮纸托住。 那手艺,杠杠滴。 一开始周围的村民还好奇怎么江家姐弟屋子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很快,他们就在王婶子的大嘴巴里听到了卢家大娘子为了感谢江韵婵救兔子,来帮江韵婵补房顶的事儿。 村子里的说着说着就开始夸大其词,从“江韵婵冒雨救兔子”变成了“卢大娘子的弟子”、从“补修屋顶”变成了“盖房子”。 消息传得太快太离谱,等传到华胤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江韵婵巴结隔壁的卢大娘子,成了人家的弟子,以后要跟着学怎么养兔子。为了表示对学徒的重视,卢大娘子嫌江韵婵的房子太寒酸,要给她修个大院子。” 他路上经过好几户人家,传得一个比一个离谱,索性加快了脚步,想亲自赶过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等华胤瞧见已经补修差不多的房顶,连带着屋子墙洞都快被补好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点子和泥的简易工具,只觉自己来得多余。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眼尖的江安瞧了个正着。 “姐夫!”小孩子的大嗓门一出,屋内的工匠大叔们也好、屋外的卢大娘子和江韵婵也好,甚至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人,都齐齐望向华胤。 他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踌躇着是回去呢、还是转身呢。 “华胤,你也是来帮我补房子的吗?”清脆动人的嗓音带着小女儿家的温软,华胤彻底迈不动脚了,索性选择转身。 “下雨了。” 知道房子会漏雨,所以华胤想来帮江韵婵补补房顶。 江韵婵清亮无垢的凤眸带着几分俏皮,笑眯眯地道:“卢大娘子跟你想到一起去了呢!” 卢大娘子一看到华胤的模样,心底忍不住感叹一句:好家伙! 这庄稼汉长得也太俊了?那锋利深邃的眉眼、健壮的身板儿……别说是村子里了,就算是县城里头,也没有像他这么爷们儿的汉子呢! “姐夫姐夫,喝凉茶!我姐煮好晾着的……”江安粘华胤粘得厉害,小小的人儿挂在华胤的腿上,一大一小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屋。 卢大娘子贼笑戳了戳江韵婵的胳膊:“处对象呢?” “没有!”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他是个好人!”? 第21章 哭包要吃面 浑然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的华胤腿上挂着江安,二人一道进了屋子。他特意抬头瞟了一眼几个村民的手艺,发现他们确实是堵房子窟窿的好手,这才放下心来。 “卢家大娘子为什么帮你们修房子?”华胤一边盛凉茶,一边状若无意地问江安。 “我姐帮大娘子救了好多好多兔子!”江安抬起双臂做了一个“一大堆”的手势。 华胤狐疑地望着江安:“救兔子?” 你姐怎么什么都会?! “是啊是啊,我姐可厉害了!拿着一个铁片子往地上一贴,就知道什么地方有兔子窝!” 江安激动不已,恨不能把全村的金子都贴到江韵婵脸上,好为自家姐姐留下这位健壮能干的“姐夫”。 终于,华胤在江安这里听到了最靠谱的故事版本。 他转向在门口跟卢大娘子说话的江韵婵,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门边上,卢大娘子一点儿不信江韵婵的“好人卡”。 “你弟弟都管他叫‘姐夫’了,还不是在处?” 村子里没城里人那么多讲究,一般看对眼了,处一段时间再去家里提亲的人也不少,大家都见怪不怪。 江韵婵哭笑不得,就知道江安不改口会惹来这些麻烦。 她笑着将华胤当初是怎么帮自己的事情给说了,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华胤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卢大娘子听完心里头对华胤的印象更好了:“那你还不抓紧,等啥啊?我看他对你也有些意思呢!”她搡了江韵婵一把,好笑地道:“你看看,人正瞧你呢!” 江韵婵一愣,转过头就与一双墨眸撞在一起。 华胤确实是在看她。 她尴尬地咧嘴笑了笑,顺着卢大娘子推搡的力道进了屋,“房子修补得差不多了,应该不用你了,你吃饭不?” “……不吃了。”华胤闻言起身,“趁着天气凉快,我进山一趟。” “哦,好。那等你回来着,晚上来吃个便饭……下过雨了山里路滑,你多当心些。” 江韵婵想了想,确认没啥嘱咐的了,这才冲着华胤挥了挥手。 “走了。”华胤迎着卢大娘子戏谑的目光出了房间,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便快步离开。 不少瞧热闹的人对着江韵婵和华胤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华胤一个字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脖颈脸颊都燥热得很,臊得慌。 修房顶快得很,修房子周围的墙洞反而花了不少时间。 眼看着太阳出来、日头升高,江韵婵便在厨房里生活摆灶,准备给干活的大叔们弄点可口的凉面吃。 卢大娘子本意是想让家里准备些饭菜的,可江韵婵无论如何都要表示感谢,还热情地留卢大娘子也在家里吃面。 无奈,她就留下蹭一口! 江韵婵和面、下面,再过冷水,另外一边搅和了白菜切条、调凉面汁子,最后往面条上一浇,再用热油过一下葱姜蒜。 一下子,葱油香气混着醋汁子的香味一下子窜进人的鼻子,几个大叔已经坐不住了,各自洗手吃饭。 烈日炎炎,没有什么比一碗酸辣可口的凉面更清爽的午饭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吸溜面的声音。 江韵婵夹了一点面条搁到自己碗里,调了一点汁子,出声招呼道:“面条还有啊,不够咱们再下。今天多谢几位大叔了,以后我这房子可就不怕漏雨了!” “不够不够,江丫头,再来一碗!”江韵婵盯着突然被推到面前的空碗,正是她第一次搭话让钱三儿去拿瓦片的大叔。 “太好吃了!”钱三儿也赶紧把碗递上来。 “哎呦,我们江丫头的手艺可真不错,以后谁要是讨了你当媳妇儿,那可太有福气了!” “可说是呢,江丫头我也要一碗!” “我吃完感觉都没那么热了!白菜条儿多给放些!” ……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对江韵婵的好手艺赞不绝口的声音。 卢家大娘子只觉这帮子人夸张,就是一碗拌凉面,能好吃到哪里去? 她刚夹了两筷子喂进嘴里,脑海里就默默地涌出两个字:真香。 不是乡亲们夸张、也不是大家没见过世面,江丫头的这个调面汁儿可真好吃啊! “江丫头,你这个汁儿可真好吃啊!怎么调的?” 江韵婵正下面呢,头都不抬就朗声道:“大娘子,简单得很,放一勺酱油两勺子醋,再加点……” 把调面的汁子给大家分享了,众人越发觉得帮助这么个心灵手巧又会做饭的小丫头补房子,不亏! 午后,几个大叔把最后一点儿活收尾,嘱咐江韵婵这些日子该如何照看、什么时候给水泥浇点水,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临去前,卢大娘子又好生夸了江韵婵一顿:“冲我们江丫头这个姿色,再加上那好手艺,合该华胤抓点紧才对哪!” “卢大娘子,你可别说笑了。”江韵婵无奈,又再三谢过了几位帮忙的大叔,这才目送众人离开。 她回家之后,发现江安捧着不大的碗,踩着家里唯一一个小木凳子在灶台边捞面。 看到姐姐回来了,江安转过头,委屈得一双眼睛里都是泪水。 “怎么了?”江韵婵快速上前两步,诧异地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没了,姐,一口面都没剩下,哇……”江安瞬间暴风哭泣。 叔叔们干活是挺厉害,可是,可是他们也不能把面都吃光啊! 江安委屈! “噗,你别哭啊,想吃我再给你做点呗。”江韵婵也没想到小孩子家家的,就惦记这点子吃食的事儿。 她把江安抱下来,将自己碗里的面都拨给了江安:“你先吃,我再去下一点,好不?” “好,嗝……”江安听那些叔叔大娘的都夸姐姐面做得好,早就馋了。 可他也知道,人家来帮忙修屋顶辛苦了,总得让干活的客人先吃饱饭。 结果,结果…… 江安一边哽咽着,一边把面条往嘴巴里塞。 后来,因为面条太好吃了,江安到最后彻底忘记了哭。 屋子里只剩下小家伙嗦面条的声音…… 此刻,江家小院。 “娘,我可都听得真真的呢!那隔壁的卢家大娘子是什么身份?她都要给那赔钱货修院子了,肯定不会少给了银钱哪!咱们就放任那个小蹄子不孝敬您?上次您都没瞧见,那满桌子摆的吃食……” 周氏怀里抱着江丰,敬畏地望着盘坐在床铺上的老太太,“馋人哩!” 老太太衣裳穿得整齐利索,方才还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呢,骤听到周氏的话,她突然睁开眼,那张彪悍锐气的老脸上满是戾气。? 第22章 无利不起早 “那蹄子搬出去了还能不认家里人?”江老太太眼睛里都是不屑。 这些年,她就没把江韵婵那死丫头放在眼里,心心念念都是儿子孙子的事儿。 江老太太只有江俭一个儿子,也只有江丰一个孙子;那短命鬼媳妇儿带来的两个拖油瓶啥都不是,只会白吃白喝! 要不是江韵婵那死丫头还会做些活计补贴家里,哼……江老太太早就容不下他们姐弟了! 在江家,江老太太才是江家当家做主的,就连周氏也得在婆母面前小心行事。 周氏在江韵婵的小破房子里撞了邪,回来以后病了好几天。 直到身上的蜂毒解了,腿脚的伤痛也缓过来之后,她越回想那天的事情越觉得不对劲儿,又赶着大白天江韵婵姐弟不在的时候去了一趟。 好么,这一次周氏总算看到了那天夜里把自己绊倒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在江韵婵那吃了暗亏,周氏哪能善罢甘休? 她为了撺掇江老太太去找麻烦,已经吹了好几天的耳边风了,还得时不时利用江丰当挡箭牌、拿丈夫的前程说事儿。 江老太太最擅长倚老卖老,可私心里也最疼儿子。按说这庄稼汉能有什么前途?那还不是周氏上嘴皮子碰了下嘴皮,吹嘘了事? 甭管怎么说,江老太太就是吃这一套! “咋不能?俺可听说今儿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是一起去的!卢大娘子要是带着那死丫头发财,咱们家不也能跟着养养兔子么?” 赵村长惦记隔壁村儿卢家大娘子卖兔子的营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带村子里人发财呢。 现在江韵婵近水楼台,不走动走动自家老爹的关系? 旁的事情不说,这关乎一大家子未来营收的事情,江老太太可不含糊。 “走,跟老娘去瞅瞅。” 周氏一听大喜,忙不迭拽着江丰跟上自家老太太。 江丰一听要去找江韵婵姐弟,嫌弃地直撇嘴:“不、不找要饭的。” 在他眼里,姐姐和哥哥都是要饭的,他根本不想跟二人亲近。 周氏拽了江丰一把,不由分说地就将小兔子崽子提溜走了:“你给老娘闭嘴,路上少多话!” 江老太太一行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江韵婵姐弟的破房子去了。 等一行三人到了门口,反而有些不敢认了。 这……这还是之前那个破落漏风的房子么?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小房子周围绕上了一圈儿细密尖锐的篱笆,地上摆满了圆滚滚的石头。大门还特意留下了一条小路引人入内,看上去整齐得很。 之前的破房子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红色的屋顶瓦片散发光泽、白墙红砖混着泥土的味道,在雨后彩虹的天色里竟然有几分秀气。 江老太太呐呐地转身问周氏:“是这吗?” “应、应该是?”别说江老太太,就是已经来过好多回的周氏都有些吃不准。 这房子的变化也太大了? “……行了江安,你都吃了三碗面条了,不怕肚子撑破了?” 屋子里传来江韵婵柔美的调侃声,门外的江老太太一行终于肯定:是这! 看来周氏说得没错,卢大娘子和赵村长都准备带带江韵婵这个小蹄子了! 江老太太再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内去了。 江丰尖锐的奶声朗朗地道:“小要饭的,我们来了!” 屋内,坐在桌边捧着碗的江安巴巴地捧着空碗跟江韵婵对峙。 江韵婵搂着碗不许小家伙再吃了。 岂料一听到门外的喊声,江安小手一僵,碗也顾不得管了,拔腿就要往外面跑。 可是所有的墙洞都堵起来了,江安索性一骨碌就要往床底下钻。 江韵婵一呆,回过身便看到了进来的三人:江老太太、抱着便宜小弟江丰的周氏。 “小要饭的!我要骑大马!” 江丰一边说一边要从周氏怀里下来,周氏也没拦着,任由江丰滑下去揪住了江安的衣服领子,非要跟江安骑大马。 江安苦着一张小脸儿,满眼都是不情愿。 天知道,江丰跟江安真不像错了两岁的兄弟,乍一看,说江丰是哥哥都有人信。 都是一个江家养出来的,江丰又胖又壮、眼睛都吃成眯眯眼了,一看就营养过剩;江安又黑又瘦,巴掌大的小脸脸儿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是江韵婵最近提供的伙食不错,江安的脸颊才没那么凹瘦。 江老太太乍一看江韵婵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不是说这小蹄子被人打破了头么?怎么一双漂亮的凤眼越来越亮、白皙的肌肤更加透美,连那凹凸的身材都变得更加纤细玲珑,破布衣裳都挡不住她的美好。 江老太太瞟了一眼江韵婵下巴上秀气的朱砂痣,眼底再度涌起一股怒火:“跟个妖精似的!” 江韵婵被骂得一懵,心道这是原主的亲祖母吗?哪有这样骂自家孙女儿的。 江老太太四下扫了一眼这破落屋子……哦不,现在已经是重新修补了墙的好房子了。 虽然只有一间通屋,除了厨房、桌子、木板床别无其他家具,可屋内干净整洁,房间里还有一股面香,一看就是温馨过日子的小家。 江韵婵一脸无语地看着江老太太灵活地坐到屋内唯一的木板床上,自然地脱掉鞋子盘起腿,浑然没将自己当外人的模样。 好么,感情周氏这个架势都是跟江老太太学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听说卢大娘子要教你养兔子?”江老太太懒得跟江韵婵废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嗯。” “你应了?” “拒了。” “应了就好,回头你老子爹……什么?”江老太太还在按自己的思路说话呢,乍一听江韵婵的话气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疯了不成?!” 那灵活的身手……赛两个周氏。 “祖母,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事儿吗?”江韵婵秀眉微蹙。 看来,指望江家人良心发现、重温亲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她们摆明了是无利不起早,冲着养兔子的村户名额来的。 江韵婵的注意力可不在江老太太身上,她的目光都落在了一起“玩耍”的江安和江丰身上: 江丰骑着江安玩“骑大马”,瘦弱的江安被江丰那个小胖子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还费劲儿兮兮地手脚并用往前爬。 江老太太和周氏那浑然不当回事儿的态度……江安被江丰这样欺负恐怕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23章 真热闹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江老太太跃到江韵婵面前,抬手就狠狠戳中了她的脑门:“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少嚷嚷这些没用的!” 江韵婵被点得脑壳一晕,本能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江老太太:“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真动起手来,江韵婵怕自己控制不住她自己。 江老太太在江家作威作福数十年,从没被顶撞过,哪忍得了江韵婵放肆? 她一把揪住江韵婵的头发,动作快得惊人,江韵婵猝不及防之下被薅得头皮一疼,忍不住轻呼一声。 “小蹄子,出来两天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不是?奶奶今儿就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自己是谁!” 江老太太说着就要扬手抽她! 江韵婵还没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撒泼老太太,她想挣扎,奈何头发都在这老太太手里,紧绷的头皮随时在昭示着她动作稍大都有变成秃子的危险! 干过农活的人手劲儿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姐!” 小江安一看姐姐要挨打了,也顾不得背上还驮着江丰了,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扑上去抱住江老太太的腿。 “奶奶,奶奶你放开姐姐,要打就打我好了!” 江安死死地抱着江老太太的腿不撒手,到底是阻了江老太太的动作,她甩又甩不开、骂又骂不走,一张胖脸气得通红。 江丰被江安蓦然抽身弄得摔了个屁股墩儿,他长得太胖了,摔下来后竟然还滑稽地打了个滚儿。 江丰瞬间懵了,随即便爆发出了惊天的哭声:“哇!小要饭的摔我!娘小要饭的摔我!抱抱、抱抱!” 站在一边的周氏看江韵婵要挨揍了心里头正爽呢,结果江安那个小杂种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摔了! “你这个小杂种!”周氏气得唾骂一句,赶紧走过去把江丰抱在怀里,心疼地给儿子揉揉:“哪儿疼啊丰儿?告诉娘哪儿疼?” “都、都疼,打、打小要饭的!”江丰扁着嘴撒娇。 周氏瞧见儿子没有大碍,就将他抱在怀里,一个健步就冲到了江老太太跟前揪住了江安的衣服领子。 “用不着你奶奶打你,老娘替你这个没娘的……” “周氏!你给我闭嘴!” 江韵婵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是做母亲的,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心里没数吗?江丰还在呢!” 周氏打人的手一顿。 “真热闹。” 突地,大门处响起一个愠怒的声音。 屋子里的所有人神色都是一僵。 迎着烈日的灼阳,身形高大、剑眉星目的阳刚男子手持长弓站在门边。 刚刚打猎归来的华胤如同蓦然出现的守护神,饶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站在那里,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江老太太下意识地松了手。 江韵婵的头皮自由了,瞬间整个人都软了,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稳稳当当地扶住手臂。 她惊讶地回过头,正对上华胤满眼怒火的墨眸。 他……生气了? 是因为看到她被江老太太欺负了么? 华胤望着江韵婵,坚毅的喉结微微滚动:“没受伤?” “没。”不知怎么的,江韵婵突然有些心虚。 她拽了拽衣裳,小声道:“谢谢。” 华胤来得可真是时候。 其实江韵婵在腰间藏了一根银针,刚才已经掏出来了。 要是江老太太真动手,她就会先发制人,扎到老太太的穴位上,让老人家手臂好生麻上一麻。 免得动不动就要抽人耳光子。 “姐夫你可来了!” 江安也不抱江老太太的腿了,忙不迭地挂到了华胤的腿上就是一通哭:“奶奶非要让姐姐去找卢大娘子,给爹爹养兔子。姐姐不同意,奶奶就要打姐姐!继母也要打我,呜呜我们好可怜……”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江韵婵:“……” 好弟弟,有了靠山你告黑状的逻辑都清晰了许多呢! “谁家养兔是村长说了算。”华胤朗声望着江老太太:“您一把岁数了,还替晚辈操心,也是辛苦。” 江老太太被说得一讪,她看了看周氏。 这五大三粗的俊汉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为啥护着江丫头? “这是跟江丫头处对象的华胤。村里人都说,这几天他俩老是在一起吃饭来着……”周氏冲着江老太太挤眉弄眼。 二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眼神。 江老太太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这丫头对自己的态度跟以前判若两人,搞了半天是寻着靠山了! “我告诉你华胤,我们江家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江老太太瞪向江韵婵:“我们没同意,你跟谁处都不算数!养兔子的事情必须得……” “咳咳。”江老太太话音还没落,就被一阵轻咳声给打断了。 不知什么时候,赵村长也站在江韵婵家门口了,身后还跟着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江俭! 江老太太的脸一白,连带着周氏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村长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不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就不让江俭养兔子了? “村长来了啊。”江老太太问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赵村长笑眯眯地“啊”了一声算是应了,也不吱声了。 可以啊,一个两个的,才冒出点风声,就要跑到小功臣江韵婵家里吆五喝六了。 他这个当村长的还没死呢! 周氏是来搅和的始作俑者,心里暗暗叫糟。怎么赵村长一天两趟地往江韵婵这破屋子跑啊? 不是早晨才来过一趟的么! “娘,娘你倒是打小要饭的呀!你都答应我了!娘你干嘛呢!”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江丰叽叽歪歪的告状声。 周氏被喊得心烦,一把捂住江丰的嘴,眼神警告江丰:再吵打死你! 江韵婵姐弟低着头,实在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那个……娘啊,到该做晚饭的时候了。”江俭呐呐地出声,想给自家人一个台阶下。 江老太太一听,方才那股子心虚立刻消散,略一扬下巴,挑衅地盯着被华胤护在身侧的江韵婵姐弟:“就在这吃。” “江丫头这里啥都没有……娘,咱们回去吃?”江俭一脸为难地道:“儿子想吃你做的炒米饭。” 江老太太瞪眼,就见江俭无声地冲自家老太太摇头。 没看着华胤那握紧的砂锅拳头么?再耽搁耽搁,别说养兔子了,养身子还差不多! 江老太太轻哼一声,算是应下了。 临去前,她给了江韵婵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韵婵故意抬头看房顶,露了个眼白给老太太。 她头皮还疼呢!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24章 怒其不争 江老太太率先出门,周氏极有眼色,抱着江丰绕开了高大健壮的华胤,一溜烟儿地跟着婆母跑了。 父亲江俭还站在门边,他脸色为难地挠了挠头,踌躇着冲江韵婵道:“……你奶就是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啊!头发没事?” 江韵婵穿到这副身子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主的爹。 江俭五官端正,在一众村民里算长得好的,他双手粗糙,一看就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 虽然身形高大,可江俭站在矮他一头的赵村长身边却躬着腰身,一副讨好人的佝偻模样,乍一看还以为二人身量差不多呢。 “还好。”江韵婵对便宜老爹突如其来的关心心里别扭,只应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父女之间流淌着一股陌生的拧劲儿,连带着方才躲在华胤腿边的小江安都忍不住好奇地左看看、右望望。 “爹……”小江安细如蚊声地喊人,终于打破了屋子里古怪的沉默气氛。 江俭这才瞧见躲在华胤腿边的儿子,他笑着冲江安招招手,“小安,最近听姐姐话不?” “听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安也没像原来那样凑到自家爹爹跟前去。 “是爹没用……”江俭面露悲伤,自责地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前头周氏的大嗓门子催促道:“磨磨唧唧下蛋哪?赶紧回!没出息的东西!” 江俭最怕老婆,一听到周氏嚷嚷开了,拔腿就要走,冲着自家孩子挥挥手,又喊了一声村长。 村长摆摆手,示意江俭赶紧走。 江俭一溜烟儿地追上家人,临去前还频频回头看江韵婵和江安,最后还是围着在了周氏和自家老子娘打转。 这一刻,江韵婵终于知道为啥便宜爹一直佝偻着腰了。 他不是想讨好村长才不站直的,而是早就向这样的生活屈服了。 但她不会。 江韵婵永远不可能向现状屈服。 “唉,你这个爹啊……”赵村长无奈地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刚才的情况,他一个外人到底不好插手。 反而是华胤这小子…… 赵村长笑眯眯地捻着胡子,一脸欣赏地望着华胤:“华小子,想养兔子不?” “不想。”华胤一口回绝。 江韵婵认真点头。 爱吃兔子的华胤可不能养,否则最后都得变成辣爆兔头、红烧兔腿…… “江丫头,今儿的事多亏你了,卢大娘子已经跟村子里约好了,明日就在学堂开课教几个村户养兔子。我都想好了,先让几户殷实点的人家试着养,要是挣着钱了再让其他家入进来。村子里还有些银钱可以贴补……” 赵村长说的红光满面,这么长时间,总算把养兔子的事情推动了,他老人家激动得很。 江韵婵听得惊讶,古人这么早就有“先富带动后富”的先进发展观念了吗? 厉害啊! “……你觉得怎么样?”赵村长说完,一双眼睛盯着江韵婵直冒光。 突然被问到意见的江韵婵:“我觉得不错。” “不错就好!你觉得不错,那卢大娘子肯定不会反对的!” 江韵婵无奈摇头。搞了半天,问她意见是为了在卢大娘子那里增加点谈条件的筹码呀? 不过她是真心觉得主意不错。 赵村长越说越开心,蓦然瞟了一眼旁边脸色越来越黑的华胤,骤然觉得自己太没个眼色了,拉着江丫头叭叭半天! “你看看我!行,你俩谈着,我走了,我走了!”赵村长不愿意在这里继续碍眼,快步往门外走。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脚步一顿,“江丫头,要是谁还跟你奶奶似得跑来走后门,你全都推了!一个两个的,现在都想做村里人的主了还?” “哎,”方才神色凝重的江韵婵嘴角总算露出了一抹笑意,“村长你慢走。” 赵村长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见也对江老太太的行为意见很大。 “赵村长是真心为村里人的好村长呢,对?”江韵婵微笑偏头,正对上华胤仍旧愠怒的墨眸和黑沉的俊脸。 这是饿了? 她也不含糊,便转到灶台跟前去,“华胤你稍微等会儿,我给你弄点面条吃。” 江安忙不迭点头:“姐夫,我姐刚才做的面可好吃了,我吃了三碗呢!”他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子证明道。 华胤沉着脸帮江韵婵看炉火添柴,期间仍旧一言不发。 等面条上了桌,华胤沉着脸吃了一口,方才紧锁的眉峰终于松了松。 “好吃?”江韵婵略显讨好地问道。 “嗯。”华胤继续低头吃,多一个字废话都不说。 还真生气了啊? 江韵婵挠了挠脸,“华胤,你到底为啥生气啊?” 华胤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面。 江韵婵和江安互相对视一眼。 恩人发飙,跟个憋屈了的小火山似得,太压抑了。 一顿憋屈的便饭吃完了,华胤用江韵婵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顺手就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无视了江韵婵准备接回帕子的手。 江韵婵:“……” 行,不仅生气,还要带走她唯一的一块帕子。 “之前也是这样。”华胤突然开口说道:“闹一次,就妥协一次。” 这话说得奇怪,江韵婵先开始没听懂,后面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是在说原主。 以前的江韵婵性格懦弱、畏畏缩缩,被江老太太或者周氏惩治过后,就会像个蜗牛缩进壳里,失去生活的动力,任由她们家摆布盘剥,俗称“认命”。 接二连三,恶性循环。 华胤好不容易察觉到江韵婵的新变化,不希望她再恶性循环下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华胤气得是这个。 看来,不做出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原主”那个包子是不行了。 江韵婵“啪”地把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你看这是啥?” 华胤低头一瞧:“针?” 江韵婵重新捻起手里的银针,对着华胤的手就扎了进去,吓得江安小脸儿一白:“姐你干嘛扎姐夫?” “麻么?”江韵婵没搭理弟弟,继续追问道。 华胤:“……麻。” 指缝处扎进穴位的银针不疼不痒,可从刚才开始,他的整个小臂都酥麻酥麻的,有一种脱力感,这种感觉还在逐渐向大臂处蔓延。? 第25章 命运的安排 江韵婵赞同地点点头:“麻就对了。你要是没赶来,我是打算拿这根针‘孝敬’一下我奶,让她好好学着做个慈善的长辈的。” 华胤眼底闪过一抹微诧,原来如此么? 要是他没赶到,说不定江韵婵已经动手了。 他来了,当着外人的面儿,她总是要顾及一下江家人的脸面的。 “所以,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挨打会还手、吃亏要讨公道,任谁也别想随意欺负了去。” 江韵婵认真地道:“你不要担心。” 不知怎的,华胤突然有些后悔。 晚来一会儿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看见发飙的江韵婵。 他还从没见过江韵婵生气的模样呢。 瞧着华胤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转晴,江安缩着小脑袋道:“这下好了,姐夫终于不生气了。” “咳,”自知不该甩脸子的华胤有些讪讪。 “还吃不?” “不吃了。” 江韵婵起身将碗筷收起,去收拾洗碗了,徒留华胤和小江安在桌子边上坐着说话。 华胤摸了摸棱角有型的下巴,压低声音问道:“我刚才……脸很臭?” 江安用力点了点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有点吓人。” 好在姐姐分拿捏姐夫的七寸,三两句话就把人给哄好了,嘿嘿! 华胤被江安那灼灼的眼神盯得面皮发热,彻底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多谢,我走了。” “啊?哎呀,我谢谢你还差不多,这就走啊?”江韵婵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华胤已经风风火火地拎着长弓出去了。 男人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分外修长高大,他麦色的小臂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啥都没打着吗?”两手空空,这可不是华胤的风格哪。 江韵婵姐弟站在门边目送华胤离开。 江安跟个小大人儿似得双手背在身后,学着华胤的样子严肃地道:“姐夫害羞了。” “噗,”江韵婵抬手挼了弟弟一把,“赶紧帮我把东西收拾了,我去后屋看看那些菜苗子。” “哎。”江安忙不迭答应一声,也不装小大人儿了,赶紧去干活。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江韵婵累得够呛,又招呼了隔壁村儿来看水泥成型的大叔们坐着喝茶,就忙忙活活到了晚上。 这一天先是救兔子、又是补房子,还跟江家人硬刚了一波,委实累身累心。 收拾洗漱完毕,江韵婵就上床准备睡觉。 临睡前,她又一次打开了外婆的针线盒:这已经成为江韵婵睡前的习惯。 本以为今日的针线盒肯定也是空空如也,谁知道一打开,里面居然放着一套针灸包。 针线盒安静如鸡,似乎在嘲笑江韵婵好好的金手指不用,居然打算用银针对付江老太太。 真跌份儿。 “给我了?”明知道针线盒不会回答,江韵婵还是问出了声。 这小东西也太稀奇了? 针线盒仍旧是针线盒,不像会有什么超自然操作的样子。 “哎?姐,针线盒里有东西了?!”江安惊呼一声,趴在姐姐腿上围观。 “嗯。”江韵婵珍惜地轻抚着针线盒。 那一套针灸包,肯定是留给她用的了。 早晨的小型探测仪江韵婵也没放进去,被她搁进了柜子里,想看看针线盒会不会自动将探测仪变没。 事实证明,不会。 “好了,睡觉。”江韵婵珍惜地把针线盒搁在枕头边上,就吹灭了蜡烛。 江安老老实实地躺好,片刻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睡得真快。 江韵婵侧过头看了看小豆丁,脑海里整理着关于针线盒的线索。 第一,针线盒是个根据触发事件出现现代医用药品的外挂器。 第二,除了自己别人都打不开。 第三,针线盒内的药品可拿可还,也可以拿走不还;可将药品消耗殆尽、也可不消耗放回去,下次需要了还会出?(有待考证) 总结了几点,江韵婵思索着,后续可以再探索一下,它能出多少药品、是不是“心想事成”型,还是被动触发型…… 想着想着,江韵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夜幕笼罩在村落,星辰散落的光点缀着家家户户的窗。 华胤端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粗糙的茶杯,眉眼浮现出几分疑惑。 他似乎最近对那个小村姑的事情过于上心了。 尤其是今日江安还说他臭脸…… 天知道,华胤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却极容易在江家姐弟二人面前暴露情绪。 关键是,这姐弟二人也经常敏锐地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 华胤两指轻轻支在下巴上,坚实有力的小臂也散漫地搭在椅背上,慵懒地如同打盹儿的豹子。 这感觉,很新奇。 …… “唧唧、唧唧……” 江韵婵翻了个身,心道谁啊,居然在实验室里养鸡? “唧唧,唧唧……” “姐,姐姐!起床了……” …… 江韵婵无奈地睁开眼,正对上江安圆嘟嘟、软萌萌的大眼睛,他眨巴眨巴着,两只瘦了唧的小手掌心托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子:“姐,我跟小鸡都饿了。” 江韵婵眨巴眨巴眼,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实验室了。 她,已经是新的江韵婵了。 只恍惚了一瞬,江韵婵起身揉了揉脸颊,先戳了戳江安的小脸儿,又揉了揉小鸡崽子的脑袋,小声嘀咕一句:“怎么还是这么瘦……” 她起身坐直,叹了口气:“投喂大业任重道远。” “姐你嘀嘀咕咕说啥呢,我一句都没听见。” “听什么听,赶紧去把手洗了,赵叔的牛乳呢?拿来我瞅瞅,给你做点奶糕吃,再热一下喝了。” 一听有吃的,江安两眼放光,哪里还顾得上小鸡,赶紧把鸡崽子放回箱子里,就着水桶把手洗了,就去拎牛乳。 姐弟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屋子里的炊烟冉冉,再度有了烟火气。 华胤一走到门边,就闻到了一股奶香味。 他眉头一皱,转身就想走。 “姐夫!” 华胤嘴角一抽,回回都被江安逮到,一种被命运摁住头的感觉再度浮上心田。 不该来的。 他面无表情转过头,正对上小孩子晶亮晶亮的眼:“我姐正让我去喊你吃早饭呢!今儿有奶糕,糯糯的软软的,可好吃了!” “……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华胤眉头微皱,觉得这姐弟二人跟有魔咒似得。 怎么就又答应吃饭了?! 第26章 力挺江丫头 江家姐弟有什么魔力不为人知,但华胤对江韵婵手艺的魔力是非常佩服的。 他一看到桌上放着的奶糕,就突然不后悔了。 甭管心里那股子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起码此刻、起码现在,华胤跟江家姐弟在一起,是舒服开怀的。 “华胤来了?正好尝尝我做的奶糕!我还是第一次弄呢,不好吃你可多包涵。” 江韵婵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眸皆是灵动的风情,反而让华胤之前神思不定的心骤然安宁了下来。 他“嗯”了一声,就被江安拉着坐到了桌边。 捻起一块所谓的“奶糕”,那莹白软糯的小糕一捏就软、一松就弹,手感看上去真像江韵婵白皙软弹的肌肤。 不知怎的,华胤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 “姐夫你别光笑啊,你倒是吃啊!”江安说话的功夫已经把一块奶糕囫囵塞进了嘴里。 华胤也不多话,浅浅咬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伴随着面粉特有的甜味弥漫开来,甘而不腻,清爽得很。 “好吃吗?”江韵婵端着两碗牛乳过来,搁在二人面前。 桌上俩人,华胤是要打猎种庄稼干活的;江安是要多吃多补长身体的,喝牛乳补钙。 “来,喝掉。”江韵婵指了指桌子上的碗,冲二人道。 华胤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就把碗放下了。 江安见姐夫没吱声,还以为好喝呢,闷着吞了一大口,结果刚咽下去他就耐不住起身嚷嚷:“姐这是啥啊?腥了唧的还有一股怪味!” 太难喝了!他不要喝。 “啥啥啥,牛乳啊!”江韵婵双手叉腰,冲着江安道:“你看看你那小脸儿,瘦成皮包骨了都,以后还想不想长个子了?赶紧喝!” 她都没舍得自己喝,还专门给江安放了糖。 敢不喝试试。 江安扁着小嘴儿,捏着鼻子,一股脑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再看姐夫……好么,姐夫的碗已经空了。 华胤神色自然地抹了一把嘴上沾染着的牛乳,薄唇润红润红的,看得江韵婵十分满意。 “跟你华胤哥学学。”她满意地收起碗,给自己盛了个小米粥,也坐下吃了一口奶糕。 嗯,味道真不错。 江安:“……”姐夫太鸡贼了! “走了。”华胤吃饱喝足,起身告辞。 江韵婵姐弟冲他挥挥手,这次倒是没把人送到门边。 华胤临去前,本能地回过头瞟了江韵婵一眼。 昨天江老太太回去之后安静得不像话,村子连闲言碎语都没传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呢。 “放心去,放心去!”江韵婵笑着说道:“我今儿要去村长那里,江老太太逮不着我。” 她一眼就看出了华胤的担忧,笑着安抚道。 华胤闻言一讪,呐呐地反驳了一句:“我没担心。” 这话说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眉头微皱,转身走了。 江韵婵姐弟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郁的笑意。 吃完了饭,江韵婵装好了一份奶糕,让江安给张寡妇送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张寡妇送面来,知道江韵婵确实不缺吃食了就再没来过。 江韵婵念着张寡妇的情,只要一做好吃的,就让江安偷偷送一份。 村长确实一大早就招呼江韵婵,吃完饭了到他家院子一趟,所有人要就养兔子的事情开个小会。 卢家大娘子指名要让江韵婵也去。 到底是救过兔子的功臣,有啥事卢大娘子都想听听江韵婵的意见。 料到赵村长不会放过她,江韵婵也没推辞,带着江安去了赵村长的院子。 “江丫头你可来了,”原本在院子里的赵村长正跟乡亲们说话呢,瞧见江韵婵了,激动得跟什么似得,笑着冲她招招手。 江韵婵微微一笑,“村长,”招呼一声,她就拉着江安进了院子。 立时,院子里充斥着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怎么让她来了?” “妖精样还能养兔子?不会养出一窝兔子精!” “噗,你干脆说人家是狐狸精好了!” …… 几个准备养兔子的人家猫在一边说“悄悄话”,可那嗓门能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听见。 江韵婵也知道自己长得模样是漂亮些,不太像小村姑,但也不至于这么刻薄? 在村里,如果长得太好看了,多多少少会有些风言风语的。 尤其是上一次王婶子闹将开了,不少人都私下里传江韵婵不检点,老是勾搭别人家的汉子,还攀上了才来村子里没两年的华胤。 要不是华胤天天在江韵婵家里吃饭,恐怕更难听的话也传出来了。 江韵婵浑然不将这些闲言碎语当回事儿,快步走到村长跟前问道:“村长,我坐哪儿?” “坐前面坐前面!你可是咱们村儿的大功臣,要不是因为你啊,这次养兔子的事情还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呢!” 赵村长跟没听见这些村民嚼舌根一般,拉着江韵婵姐弟就把人安顿到了最前头。 质疑的声音不减反增,就连刚才没吱声的几户人家也跟着开口了: “呦,村长这话说得人真糊涂,咋就没她还办不成了?” “就是,我们养兔子又不用个长得好看的在旁边看着。” “那细皮嫩肉的,会养兔子么……” 大家越说越激烈,俨然有势要把江韵婵撵出去的架势,赵村长面露不悦正欲开口阻止的时候,一个干脆飒爽的声音却比他快了一步: “我看你们不仅皮糙肉厚,还一个个地脸皮厚呢!” 江韵婵往声音之处看去,就瞧见卢大娘子带着个人进院子了,其中三个妇人、两个壮汉。 她定睛一瞧,那两壮汉还是熟人:正是帮江韵婵寻瓦的孙大叔和提供了瓦片的钱大叔嘛! 两位大叔冲江韵婵挤挤眼算是打招呼了,便规规矩矩地站在卢家大娘子身后。 “江丫头帮我救活了七窝八十一只兔子,后续分发到你们手里的兔子种都是这一批里的。不愿意养的、酸话连篇的,现在趁早走人。” 卢大娘子可不是吃素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敢说江韵婵一句不好,就是跟她作对。 那也别撑在这养兔子了,该干嘛去干嘛去! 江韵婵没想到卢家大娘子这般力挺自己,心底油然生出几许感动。 不是谁都会因为一个人、一份情,就选择跟大部分人作对的。? 第27章 成了香饽饽 村里人几乎都听说了江韵婵救兔子的事,可见到她来村长这里参加讨论仍旧酸话连篇、编排挤兑,明显都是得了红眼病。 端起碗吃肉、放下碗就要骂娘,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起子人各个儿都怂,一说不让江韵婵参加讨论就都不让养兔子了,叽叽歪歪的村民们没一个站起来走的。 卢家大娘子一看,讥讽一笑:“但凡你们有一个站起来走的,我都敬你们有三分骨气。” 她看向赵村长,沉声说道:“村长,今儿我话就放这里了:养兔子不是我逼你们的,是你们求着我来教的;人也不是我逼你们留下的,是你们自己要挣这份钱。以后再让我听到养兔子的村户里有说江韵婵不是的,对错不论、一律撵走,你没意见?” “没意见。卢大娘子,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说的。” 赵村长老奸巨猾,前番不替江韵婵说话想和稀泥,等卢大娘子来了又借着她的嘴敲打了村里人,让村里人不许再乱嚼舌根。 连敲带打之下,既达到了管束的目的、又两头都没得罪……厉害! 江韵婵心下暗暗道,若放在现代,赵村长也是妥妥的职场赢家啊。 她感激卢大娘子的信任和支持,也知道卢大娘子是想为自己挽回口碑,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 “好了,现在没有异议了,咱就开会!” 赵村长见没人愿意走,终于进入今日会议的正题。 期间,卢大娘子和赵村长说了一下该如何教授养兔的时间安排、村户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如何分工干活、啥时候能判断兔子喂得不错等等。 当然了,今天只是为了让大家入个门,心里大概清楚自己家里的情况能不能养、适不适合养。 等这些说完了,卢大娘子看向江韵婵,“江丫头,你还有啥要补充的不?” “有的。” 江韵婵点点头,站起来说道:“养兔需要一个时间周期考核,以七天为标准,不合格的村户筛掉、合格的村户继续养殖,养到成兔卖出;之后不合格的村户要总结经验教训,优先筛成第二批学习养兔的人,在过去失败的经验上继续学习养殖……” 第一批人已经带出来了,就可以带新的人继续养,这样卢家大娘子的人马可以逐渐脱手、自己村子里成功养大兔子的人会学到真实的养殖技术,再在村子里继续扩充养兔户。 “养兔是个新技术,在精不在多,淘汰是为了更快地帮助咱们村的人上手。当然了,卢家大娘子的人也不白教,除了育种的钱,后续顺利卖出的成年兔子,可以给教授他们的村户分点利钱。” 这样养的人有动力学、教的人有动力教,大家的辛苦都有回报,也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赵村长和卢大娘子听得连连点头,就连她身后的几位不情不愿的帮户听到后面都喜笑颜开起来。 有回馈的教授和没回馈的教授,用心程度都会不一样的! 村民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有担心赔钱的、有怕养不好的,现在一听江韵婵的话,试七天又没啥负担,积极性都变高了…… 一时间,大家望向江韵婵的神色都变化起来,复杂的、内疚的、崇拜的…… 江安一脸激动地望着姐姐,虽然姐姐的法子他大部分都没听懂,可他就是知道,这个法子很厉害,大家看姐姐的眼神都透着崇拜呢! “江丫头,你真不想养兔子吗?”卢家大娘子望着江韵婵,两眼直放光。 江韵婵笑了笑,说道:“不养,我养弟弟都费劲儿!” “不让你出钱,你没事儿帮我看着点村里人养兔子,只要兔子不死,我每个月就给你一贯钱操心费,怎么样,干不干?” 旁人不知道,卢家大娘子还能不知道江韵婵的厉害么? 她要是能把这么个小能豆儿留在跟前照顾兔子,多给一倍的操心费她也乐意! 江韵婵想了想,自己穿越过来这几天,除了做饭还真是没挣着银钱,干脆点头:“行。” “哎!好孩子!” 卢家大娘子高兴得跟什么似得,连带着赵村长也乐得合不拢嘴! 有人看顾着兔子的产量,还是隔壁卢家大娘子花银子,这么好的事儿,他希望以后每天都能遇见! 意外得到了异世第一份工作,江韵婵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还有些飘忽。 江安比江韵婵看着还要兴奋:“姐!一个月一贯钱哎!比咱们去给别人家洗一个月衣裳还赚得多呢!” “是啊,”原主江韵婵当初为了补贴家用,确实给村子里的人洗过衣裳来着。 一个月多了能得几十个铜板,少了也就十几个;就算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缝补活计,月余能得个百十来文钱,还得一股脑都交给周氏。 现在好了,一贯钱哪!都归他们了!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顿顿能有肉,江安就高兴地合不拢嘴。 江韵婵抿唇微笑,也有些高兴。 卢大娘子给的不仅仅是一份月钱,而是一个异世来客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也能通过自己的手艺赚银子了。 “真好。” 此后,江韵婵突然成了村子里的香饽饽。 不但养兔子的村户老是爱找江韵婵,惦记着养兔子的也总是想往江韵婵的房子靠,企图倚靠“走关系”让江韵婵给他们开后门,争取下一次的养兔名额。 赵村长这次一共在全村筛出了十户人家养兔子。 这些“养兔专业户”一开始都非常紧张小兔子。 卢大娘子说了,但凡兔子有不对劲儿的了就去找江韵婵,她肯定有办法救。 村民深以为然,一有风吹草动就去找。 有几次,江韵婵才抱着针线盒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被另外一家叫走了。 天知道,那户人家隔得远哪!简直能给人跑断腿! 江韵婵一声不吭,拿上针线盒就走,不叫苦、不叫累。 可这些养兔专业户,十次有八次都是虚惊一场:不是兔子饿了、就是兔子吃多了,要么就是不适应笼子,全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 后来卢大娘子等人总结经验,让村户先排查兔子的日常饲养情况,如果都不是,再去找江韵婵! 第28章 反差 “你说说这起子人,可是听了你的话了,天天把江丫头呼啦喝去的,生产队的驴都没她忙!” 一日,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在江韵婵的屋子里喝茶叙话,就看着江韵婵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一刻不消停。 小江安端着板凳乖乖坐着,眼珠子就伴随着姐姐的行动转来转去,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赵村长看着都累,何况是跑腿出力的江韵婵? 他不住地冲着卢家大娘子抱怨,说得卢家大娘子也内疚得很。 “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想着……” “想着一贯钱别浪费?”赵村长笑眯眯地反问,惹得卢大娘子闹了个大红脸。 “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唉,我上次都跟这帮子家伙说了,排除了养兔子的日常情况再去找人,可他们就是不听!”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精明人,卢家大娘子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笑着夸道:“还是因为大家都认可了江丫头的技术,现在但凡有兔子不对劲儿,让她过个眼,大家都安心。” 这倒是个实话。 赵村长满意地眯眯眼:“可不是?前几天宋郎中还想找江丫头帮手呢,说她啥草药都认识,还认识方子……这女娃娃,现在抢手哩!” 他话点到为止,也不再追究江韵婵比较忙的事了。 江韵婵之前被村子里的人骂成“狐狸精”、“丧门星”,被江家人撵出来住在破屋子里的时候,也没多少人同情,只有张寡妇会趁着夜色偷偷给她们姐弟送点吃食。 隔壁的王婶子就是看中了江家姐弟没人撑腰,这才会发现自家男人不对劲儿就故意上门找茬儿欺负她们的。 可如今形势却不同了。 有华胤“撑腰”,村里随意来挑衅的人少了;村民逐渐开始忽略江韵婵漂亮的脸蛋,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她会救动物的事儿上。 再加上赵老六天天送牛乳的殷勤、卢家大娘子的支持,现在江韵婵走到哪儿都有笑脸相迎……真心感激她、佩服她的村民越来越多。 这可急坏了江家人。 周氏眼红那些养兔专业户,也想占个名额,天天都惦记着怎么把别人的名额抢过来。 可皇帝不急太监急,每每瞧见浑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的江俭,周氏就要骂上几句“窝囊废”。 江老太太也憋屈。 上次把江韵婵那死丫头给得罪狠了,再想去开口求助恐怕费劲儿着呢。 “娘,你倒是、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周氏在屋子里团团转,一边转悠一边碎碎念:“我可听说上一批养兔子的都活了,再过两个月兔子喂大就能卖了!”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哪! 江老太太坐在床上没吱声。 她能不知道?可上次她薅了那小贱人的头皮,小贱人不给她们穿小鞋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江韵婵给她们走后门? 江老太太望着着急上火的周氏,低声问道:“村里那华胤……真跟咱家江丫头处着呢?” “……说是这么说的。”周氏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华胤去江丫头那去得更勤快的事儿说出来。 万一华胤在,说情说不上,还有可能被轰出来呢! 江老太太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冲周氏说道:“你这几天跑勤快些,盯着点!啥时候那死丫头落单了,啥时候叫上我!咱们……再去一趟!” “哎!”周氏目的达到,瞬间眉开眼笑,忙不迭凑到老太太跟前献殷勤:“娘你吃口茶!娘再来两口糖!” …… 好几天没能蹭上饭的华胤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行走的气压都跟着低了许多。 他上次猎了一只野猪、打了两只山兔,都给江韵婵送来了。可根本没见着江韵婵的影子,只有江安揉着早就瘪了的肚子说“姐夫我好饿”。 无奈,华胤现下了个面条,和江安一起凑合吃了。 从江安扭曲的小表情里,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和江韵婵的厨艺差距有多大…… 后来几天,华胤不仅抽空来收拾了山猪和兔子肉、还帮菜地浇水施了肥,顺便要照顾饿肚子的江安。 唯一欣慰的就是,起码每天早晨,华胤能吃到热腾腾的牛乳和奶糕,证明江韵婵人还在……就是太忙。 这不,又到了晚饭的点儿了,华胤没去打猎,坐在桌边跟江安大眼瞪小眼。 一个做饭难吃、一个不会做饭。 “好想我姐啊!”江安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华胤:“我也……想你姐做的饭。” 话到嘴边绕了个圈,江安正冒着灼灼八卦光芒的小眼神瞬间湮息,不满地撇撇嘴。 想我姐就想我姐呗!还非说想我姐做的饭! “……那个,江丫头不在吗?”突然,门边传来了细如蚊声的问候。 江安一看到来人双眼一亮:“张姐姐!”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好几日没露面的张寡妇。 张寡妇没想到屋子里除了江安还有华胤,非但没进来,反而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彻底退到了篱笆门外。 “我,我……” “张姐姐,我和姐夫等姐姐半天了,她还没回来做饭。我们好饿……” 江安委屈巴巴地扁扁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张寡妇哪里舍得小家伙掉金豆子,嘴比脑子快,立刻答应给二人做晚饭。 华胤一听,松了口气。 他做饭太难吃了,属实不想继续自我挑战了…… 江安转过头来,狡黠地冲着华胤眨眨眼。 华胤:“……” 这小包子不简单,还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江韵婵先去了几家村户查看情况,确认兔子一切都好,就又拐道去了一趟宋郎中那,讨了一点他用不上的药渣,打算挑出里面能种的部分,自己种一些草药,后续治疗动物的时候,也就不用老是进县城采办了。 她左手抱着针线盒,右手背着小竹篓,还没走进家门口,就看到屋子里竟然冒出了袅袅炊烟,还泛着淡淡的饭香。 “稀奇,难道华胤大厨出师了?”江韵婵诧异地加快脚步。 前几次她凑着华胤做的面条和米饭……啧啧,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虽然江韵婵还是很给面子的吃完了,但是她已经认识到,这大哥的手气和他阳刚英俊的长相是成反比的: 人有多帅,做的饭就有多难吃。? 第29章 管束 江韵婵走进屋子,入目就看到了在灶台边忙活的张寡妇、殷切趴在灶台边围观的小馋猫弟弟江安,和尽职尽责看柴烧火的华胤。 “呀,你回来了!”张寡妇最先看到江韵婵,本能地放下锅铲、把手往围裙上一抹,笑着说道:“你做,他们都爱吃你做的呢。” “是啊是啊,姐姐!我和姐夫都想你了,哦不对,想你做的饭了!”江安被华胤瞪了一眼,立刻机灵地改口。 张寡妇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捂着嘴一个劲儿偷乐。 “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得早,我本想让你吃个现成饭。这些日子为了村子里的事,你辛苦了。” 张寡妇长得秀气好看、做风也端正,不少小媳妇儿嫉妒她又敬佩她,可却没人亲近她、也没人敢招惹她。 江韵婵是喜欢张寡妇的,能一个人把小日子过得好、还保有一份善良,她愿意多亲近。 起码忙活的这月余时间,除了张寡妇,没人跟她说一句:为了村里的事,她辛苦了。 旁人只会觉得江韵婵是为了那一贯钱罢了。 “是啊,现在兔子大些了,大家养起来放心,事情就少。” 江韵婵到水桶边用清水洗干净手,微笑着道:“正好我这还有华胤打来的野兔,之前没时间炖都一直用冰镇着呢,今儿张姐姐来了,我给你们露一手。” 张寡妇本来都准备走了,一听江韵婵要做好吃的,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华胤,迟疑地道:“不、不好?” 兔子是华胤打的,她留下沾光不合适。 江韵婵也看向华胤,华胤点点头:“一起吃。” “你看,华胤都答应了,张姐姐等一下,我动作麻利着呢。” 江韵婵说完,就走到台子边上剁兔子肉,奈何好几刀下去,兔子肉纹丝不动。 华胤噗笑一声,张寡妇更是捂着脸躲到一边去了,肩膀还笑得一耸一耸的。 江韵婵尴尬地放下刀,“华胤,帮帮忙?” 被点名的阳刚大汉绕过灶台,低声问道:“怎么剁?” “横着剁、剁成这么大一块……”江韵婵一边比划着,一边看着华胤三下五除二就把兔子肉给剁好了。 江韵婵见状笑眯眯地歪头:“要不再弄个肘子肉?” “……行,”天知道,华胤是真馋她的手艺了。 望着江韵婵和华胤忙活,最后反而是江安和张寡妇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桌子边等。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在夕阳未落之际准备好了。 江安欢呼一声,就拽着华胤和自家姐姐坐下。 正准备动筷子,江韵婵突然举手:“等等,等等!我去拿个好东西!” 江韵婵快速起身,到自己的竹篓里翻出一个小盅,又找了三只碗搁在桌上,笑着说道:“这是米酒!我专门从宋郎中那讹来的!”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张寡妇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往常也没见过江韵婵要喝酒。 华胤也偏头看向小姑娘。 “我发月钱了,整整一贯钱!”江韵婵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值得庆祝?” 江安瞪大眼睛,姐姐真的发了一贯钱! 卢家大娘子威武霸气! “哎呀,哎呀!那值得庆祝,满上!”张寡妇一听高兴得不行,忙不迭笑着让江韵婵倒酒。 华胤一向滴酒不沾,今儿也愿意放肆一回,低笑道:“就一杯。” “一杯就一杯。”江韵婵小声嘀咕一句,把倒满的碗推过去。 三个人就着肘子肉、红烧兔肉、土豆丝、辣白菜,还有喷香的白米饭,美美地吃了一顿。 张寡妇一沾酒脸就红,人面桃花别有风采,看得江韵婵都直夸张寡妇漂亮。 “你、你不害臊!谁不知道这村子里就数你好看?”张寡妇捂着脸嘤咛一声,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赶紧起身告辞。 华胤默默让开,也不相送,反而是江韵婵姐弟不放心要跟上去,还是张寡妇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这才走了。 “噗,张姐姐真可爱。哎,华胤,你觉得张姐姐漂不漂亮?”江韵婵重新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米酒,歪着头问华胤。 华胤深深地看了江韵婵一眼,没吱声,反而把她盛酒的碗端走了:“只喝一碗。” “你喝一碗就行,我还可以再来几碗。” “你,也只许喝一碗。”华胤面不改色心不跳。 江韵婵瞪着华胤英俊的脸,不说话。 华胤跟感觉不到似得,悠悠地吃掉最后一块肘子肉,就在江家姐弟的注视下,端着盛满米酒的碗、顺走江韵婵的酒盅,脚步一转,回了。 “哎,不是!我的酒!” 直到华胤走出好远,江韵婵才反应过来,冲着门边喊道:“华胤你明天别来蹭饭了!” 老娘的酒! 江安眨巴眨巴眼,最后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姐夫,姐夫管着姐姐呢!就跟继母管着爹爹一样!” 江韵婵被说得脸上一烧,点了点江安的小脑袋:“胡说八道!” 没了小酒就菜,江韵婵也没了继续吃的兴趣,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洗碗。 江安懂事地帮姐姐收拾桌子碗筷。 二人说了会儿子闲话,江韵婵又讲了讲救兔子的趣事,便收拾洗漱准备睡觉。 夜半时分,躺在床上的江韵婵半晌都睡不着,总觉得华胤今天的作为太奇怪了。 她揉了揉有些鼓胀的肚子,索性起身在房子周围转悠遛食儿。 这几天,江韵婵带着针线盒去看兔子,确认了出现药品是伴随治疗对象改变的。 好几次兔子没啥大事儿,针线盒就是空的。 她没有放回去的针灸包,在要给兔子扎针的时候也再没出现过;但消耗品,例如消毒纱布、一次性注射器,都还会出现。 越用,江韵婵越觉得针线盒跟通人性一般,比现代的医疗药箱还好使。 正思考着,突然江韵婵听到了一股轻微的响动,她脚步一顿,顺手抄起立在篱笆旁的一根棍子,指着菜地里“沙沙”声响的地方低吼道:“是谁在那儿?” 循着夜色,江韵婵清楚地看到了菜地边上蹲着一个人影儿! “再不出声我就动手了!”江韵婵立刻高高扬起手里的棍子! 这要是用尽全力打下去,是男是女都吃不消!? 第30章 祸从口出 “别别别!是我是我!”还没等江韵婵的棍子落下,那黑影子到底是忍不住出声了。 周氏忙不迭讪讪地站起身来,在幽暗的夜色下露出真容。 江韵婵一诧:“继母?” 这一次她没有直呼周氏其名,给了周氏几分颜面。 “害,你这个孩子,我是怕你们俩睡不好,就想过来瞧瞧……” 周氏扭扭捏捏地说着,听在江韵婵耳朵里,大半都不像真话。 毕竟……房子都是洞的时候也没见周氏怕他们睡不好,而是生怕这俩人没睡着耽搁她“顺手牵羊”! 江韵婵似笑非笑地瞟了周氏一眼,随即将棍子收起来:“既然来了,到屋子里吃口茶?” “算你有良心!”周氏在江韵婵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乍然伏低做小多少有些不适应。 见江韵婵客气,她立刻尾巴翘上了天,跟着就进了屋。 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就着烛光,江韵婵当真给周氏倒了一杯茶。 上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周氏心里还有些犯嘀咕,可一想到江老太太的话,她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悄然挺直了脊背。 老太太说了自己是打头阵的。江丫头识趣最好,不识趣就大闹一场,让她丢了卢家大娘子的差事,到时候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姐,你怎么又点灯了?” 小江安被烛光绕醒了,一睁眼就瞧见继母周氏跟个骄傲的母鸡似得挺直个胸脯坐在桌边。 他警惕地盯着周氏,困意瞬间消散,小心翼翼地问道:“继母,这么晚你咋来了?” “小孩子家家的,睡你的觉!”周氏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见江韵婵正面色不虞地盯着她,又忙不迭放缓了些语气:“大人说话,你娃娃家别插嘴。” 江安扁扁嘴,重新躺回去,一双眼却不闭上,乌溜溜地盯着桌边的二人打转。 “你奶让我问你,上次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江韵婵装傻。 “嘿?!”周氏急得拍了一记桌子,随即见江韵婵脸一黑,又赶紧摸了摸桌子,给自己方才的动作找补。 “就你爹养兔子那事儿啊,你忘了?” “哦,养兔子啊。”江韵婵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那吊人胃口的样子,周氏恨不能掐死这贱蹄子了事! “是啊!你可别装糊涂!现在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是卢家大娘子和村长面前的红人?旁人不说、你替你爹说两句好话咋了?自家人不知道胳膊肘拐一拐……” 周氏噼里啪啦地说着,仿佛江韵婵不说情就是大逆不道。 等过了好半晌,床铺上的江安都被周氏说得昏昏欲睡了,江韵婵都没个反应。 周氏说渴了,一口喝掉了碗里的茶,刚进嘴里就忍不住要往出吐…… “吐掉养兔子的差事就没了。”江韵婵悠哉地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笑眯眯地望着周氏。 开玩笑,江家人之前来了几次,不是想薅羊毛、就是冲自己喊打喊杀的,还想她指望说情? 天还没亮,倒是先做起白日梦来了。 喝不喝,全看周氏;说情不说情,全看这口茶咽不咽。 周氏一口水憋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一想到那么多养兔专业户就要发家致富了,最后硬梗着脖子将茶水吞了下去。 江韵婵没想到周氏为了便宜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漂亮的凤眸惊讶地望着周氏。 “我喝了……你这死丫头倒是给句准话啊!” “哦,行。”江韵婵起身准备送客:“明儿个让我爹去村长院子里一趟就行。” “哎哎哎!那可说定了啊!行了你们姐弟俩睡着,老娘走了!” 周氏走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威严尽丧,又扭过头来冲着江韵婵补了一句:“算你识相!” 江韵婵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等周氏走了,江安终于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姐,你俩刚才干啥呢,为啥非要跟一杯茶较劲?” “因为茶里放了盐。”江韵婵灭了蜡烛,躺在江安的身边道。 “盐?那杯茶是咸的?” “嗯,挺咸的应该。”江韵婵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才答道。 一碗茶水能溶解盐水的极致是多少,江韵婵就放了多少。 咸到什么程度……周氏应该最清楚了。 “哈哈哈……”江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得在床上直打滚儿。 就说么,姐姐突然“好心”请继母回来,说话客气、态度不卑不亢,感情是在这挖了坑呢! 太痛快啦! “好了好了,笑够了就睡觉,我都困了。”江韵婵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躺平了。 快速溶解那么多盐,搅拌起来也费劲儿呢! 且说蛮横的周氏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回家之后一边喝水一边冲着江俭骂江韵婵是个小蹄子,据说嚷嚷了一整宿! 哦,水怕是也喝了一整宿。 周氏不敢在村子里骂啊,怕到嘴的鸭子再飞了! 次日一早,江俭就按照周氏的吩咐,拎上一些蔬菜和蘑菇,准备去村长家走走关系,到时候养兔子的事儿肯定就成了。 江家夫妻合计得不错,可等江俭一到村长家就傻眼了:赵村长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站了十几户人,看那架势……好像都是准备来养兔子的。 “这么多人走关系吗?”江俭一懵,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被身边的周氏狠狠地拧了一把,赶紧闭上了嘴。 周氏没好气地剜了江俭一眼,四下一瞧,发现不止他们两口子带了吃食给村长,其他村户也多少都带了些东西,这才没显出他们来。 “都到齐了是?坐坐!”赵村长笑着让江俭两口子坐下,随即朗声宣布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是我们选拔第二批养兔专业户的日子!之前的成果,你们也都看着了……” 什么?! 这是公开选拔养兔户的日子? 周氏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花,村长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她被耍了! 被江韵婵给耍了! “江韵婵,你这个小贱人!”周氏怒火冲天,只险险没把天灵盖给掀翻了! 此言一出,赵村长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周氏一惊,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把心里想得给喊出声来了! 声音还不小。 站在赵村长身边的卢家大娘子目光凉凉,吐出一句:“江家的,落选。”? 第31章 料中 “你们两个废物!” 江家院子里,江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竹条,一下一下地往江俭和周氏的身上抽。 两个人的身上被江老太太抽了好多下,疼得周氏直哭:“娘你别打了,是儿媳妇儿错了!” 她啥时候受过这个罪啊? 都怪江韵婵那个小贱人! 江俭一看媳妇儿都疼哭了,赶紧扑在周氏的后背上挡住了江老太太的鞭挞:“娘!娘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人了!丰儿、丰儿还看着呢!” 若说旁人怕是还不好使,可一说自己的奶孙儿,江老太太下意识地就回头去找,果然看到江丰正一边吃着手,一边看着爹娘嗷嗷。 江老太太心一软,将竹条一丢,没好气地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临门一脚了,结果还是坏在了江韵婵那贱蹄子的身上! 谁能知道养兔专业户必须得尊重江韵婵,还是骂一句都不行的那种! “卢家大娘子早早就放了话,你们为啥不知道?啊?周氏你那张嘴怎么就那么欠,回来关上门骂不行吗?” 昨儿个晚上的机灵劲上哪去了! 江老太太气得直拍大腿,只叹丢了大好的机会。 周氏也恨哪! 昨天被江韵婵暗暗坑了一把喝了好大一口盐茶水,今天气恼之下一句话又把好不容易备选的名额给弄丢了。 卢家大娘子已经记下了江家,下一次还让不让去参加筛选都是未知数。 真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枉她昨日低声下气地去求江韵婵,简直白给! 周氏默默地去厨房准备饭菜,将江韵婵当成了刀下的菜,吭哧吭哧剁得稀碎。 “小贱人,你敢坑老娘,你给老娘等着!” …… 江韵婵还不知道江家发生的事情,她一大早就去了宋郎中那。 昨日讹走的米酒被华胤给拎走了,江韵婵馋哪!今天打算再去讨一点。 谁知道宋郎中那个小气鬼,死活都不愿意再给江韵婵分米酒了,还是她好说歹说才换成了女儿酿。 这个女儿酿有点像果子酒,不知道是什么果子泡的,入口酸甜,还挺好喝。 等她抱着一坛子酒从宋郎中家里出来,只听身后宋郎中不断地喊道:“说好了啊!明日你必须过来帮我采草药!” “知道了知道了!”江韵婵朗声回道:“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 言下之意,还是得给酒。 “哼,那给你草,你把酒还来!”宋郎中追到了门边,吓得江韵婵赶紧加快脚步。 到手的酒可不能还! 宋郎中目送着江韵婵脚底抹油,忍不住气笑了,小声嘟哝一句:“小丫头片子,还好这一口……以后华胤管媳妇儿可难了!” 有了大收获的江韵婵端着酒坛子走过了半个村子,期间听到了许多人窃窃私语,还不住地朝着江韵婵瞧。 可等她走近了,乡亲们又不说了。 什么情况? 江韵婵一脑子问号地往家走。 还没走到房子附近,江韵婵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大嗓门:“……骂得声音可响了!气得卢家大娘子当场就发作了,让江家的赶紧滚蛋!你说说这一家子可笑不可笑?” 说话的不是隔壁的是非精王婶子,还能是谁? “当女儿的不尽孝,天天蹲在这漏风的破房子里偷吃偷喝;当继母的不慈爱……哎,当着那么多乡亲们的面儿啊,骂江丫头是‘小贱人’!” 王婶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跟亲眼所见似得,听得一旁的其他人也不住地点头。 “我也听说了,卢家大娘子气得够呛,当即就让江家的落选了!” “嘻嘻,可怜江家的还特地软的硬的来了好几套,只差没跪下来求江丫头了!最后名额被自己一张嘴给弄丢了!” …… 几个长舌妇在王婶子的带领下越说越幸灾乐祸。有眼尖的瞧见了走近的江韵婵,都默契地你碰碰我、我戳戳你,不说了。 可那一双双似笑非笑的眼、嗑着瓜子的嘴,把想说的话都表达出来了。 怎么回事,便宜爹爹家里没得着养兔子的名额? 江韵婵若有所思地进了家门。 她进去这一瞬可吓了一跳,怀里的酒险些没抱住:江安、张寡妇、华胤,全都凑在门边墙壁上,个个儿支着耳朵,一看就是在听王婶子那一帮人戳是非。 屋子里的人也吓了一跳,结果看到进来的人是江韵婵,这才都松了口气。 华胤一眼就瞟见了江韵婵怀里的物件:“那是什么。” 他本就长得高壮、深邃阳刚的墨眸带着几分倾略性,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开口带着天然的气场,江韵婵险些把怀里是酒的事给说秃噜嘴了。 想到昨天被没收的米酒,她立刻警觉地把酒坛子藏在身后,认真地道:“没啥,是面粉。” 想蒙他?! 华胤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什么面粉,而是村里人惯用的酒坛子。 “是么?” “是的是的!”江韵婵点着小脑袋,漂亮的眉眼眨了眨,认真地道:“这面粉可好了,你不能没收!下次给你煮面吃!” “……也好。”华胤意味不明地道。 虽然知道这是江韵婵的糖衣炮弹,可瞅着她那么认真地糊弄自己,华胤多少有些不忍拆穿小丫头的把戏。 “那个……咱们说说外头的事儿?”久久不曾开口的张寡妇悄然举了举手:“江家的事情太好玩了。” 哦对,不说此事,江韵婵都忘了。 她把酒坛子小心翼翼地藏好,这才跟着大家一起坐到桌边。 “江家妹妹,我正好奇呢……人家都说江家的名额是让卢家大娘子亲自给撸掉的,都没筛就把人轰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张寡妇是真心实意地关切着江韵婵的,连带着对江家的事都有几分上心。 江韵婵闻言又联想方才路上听到的只言片语,笑着猜道:“估计是周氏知道了我昨晚蒙她的事,当场发作被卢家大娘子给逮住了。” “啥事?” “啥事?” 华胤和张寡妇一前一后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江安立刻举起小手:“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我娘……就是我继母,她来找姐姐了!” 随即,小江安就把江韵婵是如何套路周氏、又是如何让周氏咸齁齁回家的事全都讲了。 江韵婵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补充道:“其实今天就是筛选养兔专业户的日子,我没告诉周氏这事儿。她白费了一番心思,去了之后发现被我摆了一道,当场骂人了?” 可不是?还骂得挺难听呢。 华胤闻言,没忍住嘴角扬起的笑意,赶紧握拳轻咳掩饰。 偏那双墨眸之中的笑意如同碎落坠下的星辰,辉辉映闪、迷醉人心。? 第32章 上山采药 许是真的确认江韵婵跟过去不同了,华胤心中甚慰,晚上的鸡蛋摊饼他都多吃了两个。 四个人就着江家的趣事下饭,越说越逗趣、越说越开怀,等到吃饱喝足的时候,发现又黄昏了。 张寡妇眼看天色将暗,神色不由一紧,“啊,天要黑了,我得赶紧走了。江丫头……” 吃完一抹嘴就走,多少有些失礼,张寡妇神色内疚地道:“明个早晨我给你们送些肉包子来。这两天多谢你的款待……” “张姐姐说啥见外话呢!快回去,你家里住得远,再迟些恐怕回去不安全。” 寡妇门前是非多,张寡妇又长得秀气,万一碰着人说嘴,徒惹一身腥,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江韵婵都理解的。 “哎,哎。”张寡妇应了两声,冲着华胤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江安挠挠头,赶紧冲到门边上扯着嗓子喊:“张姐姐你慢点!” 得,这下别说隔壁王婶子了,半个村儿都能听到江安的小嗓门。大家都知道张寡妇天不黑就回家了,名声自然能保住。 小机灵鬼喊完了一嗓子,笑眯眯地走到桌边冲着江韵婵邀功,江韵婵笑着揉了揉江安的脸颊。 小家伙终于被她养得双颊带肉,有点子嘟嘟的手感了。 “后续江家还会参加养兔户筛选吗?”华胤忍笑问道。 江韵婵暗搓搓搞事情的本事不差,明面上却是周氏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想想就痛快。 “不知道。怎么啦,华胤你也想养兔子?” 江韵婵勾着小脑袋探过来,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要是你养,我肯定帮你开后门,直接把小兔子帮你要来!” “这么帮我?”华胤斜睨江韵婵一眼:“我怎么听说你在卢家大娘子那儿,没给别人说过情。” “你怎么能跟‘别人’一样?”江韵婵理所当然地反驳道。 “哪儿不一样?” 华胤一出口自己先怔住了。 英俊的眉峰打个了结,锐利的薄唇微抿,华胤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去看江韵婵。 这话问得暧昧,总透着一股子撩拨劲儿。 江韵婵被问了个唐突,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空气里骤然安静,只剩下小江安乌溜溜打量姐姐和姐夫的模样。 哇,谈情说爱原来也能这么……勾人? “咳咳,当然不一样了,你是我恩人!”江韵婵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说了个贼没趣儿的答案。 “嗯。”华胤的俊脸肉眼可见地黑了黑,他起身便告辞了。 “哎,那你到底养不养啊?”江韵婵追出去问了一句。 “不、养。”华胤咬牙切齿地丢下两个字,一阵风似得走了。 “啥啊……”江韵婵一脸无语。 就你会黑脸!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 江安浑然不知道两个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默默地帮自家姐姐收拾碗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桌边摆活针线盒的人。 “姐,你今天带来的真是面粉吗?” “是果子酒。”江韵婵直言不讳道。 江安一讶,“姐夫都不让你喝酒了,你咋又带酒回来?” 正在摆弄针线盒的江韵婵手里一顿,笑着挼了一把他的小脑袋:“你怎么人不大点儿,管得事还挺多?” “我不操心姐姐的事儿操心谁的事?”江安一本正经地晃着小脑袋:“反正没有姐夫的允许,你可不能再贪杯了。” 江韵婵:“……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跟酒鬼似的。”不就那天发了银子高兴才喝了一盏嘛? 现代人谁发工资不得庆祝一波?! 这种“大道理”也不是能说给孩子听的,江韵婵撇撇嘴,转身回去继续摆弄自己的针线盒。 明儿要去帮宋郎中采药,也不知道她的针线盒会出些什么宝贝。 真论起来,江韵婵穿越到这里月余多的功夫,还一次都没去过后山呢。 据说那里遍地是宝,江韵婵明儿可好好瞧瞧。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江韵婵就起身了。 江安要跟着一起去,被江韵婵拒绝了。 “你太小,万一出什么事儿我顾及不到,岂不是麻烦?” “姐姐,你嫌我麻烦。”江安一脸委屈,没想到被姐姐这样评价。 “我是担心你。”江韵婵准备好攀登用的绳子、又装了一些面粉防滑,连带着针线盒都装到竹篓里。 她蹲下身认真地望着小江安:“咱们姐弟相依为命,别说你出了啥事,就是磕着碰着了,当姐姐的不心疼吗?” 江安一想也是,上次姐姐被打破头,他嘴上不说却心疼了好久。 “那,那姐姐你去。我在家等你回来做午饭。”江安一脸期盼地道:“今天可以吃酸辣土豆丝吗?” “可以!明天哪都不去,咱俩逛集市走!”江韵婵拍了拍兜里鼓鼓的一贯钱笑着承诺道! 兜里有钱,不消费等啥呢? 江安一听又可以去集市上吃糖糕,高兴得跟什么似得,乖乖地到桌边就着张寡妇送来的肉包子喝牛乳去了。 那牛乳乍一喝确实腥气,但是被江韵婵热过又加了点子糖,时间长了江安反而喝习惯了。 要是每天早晨不来上一碗,还会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得。 弟弟乖巧懂事,又往小包子的路上更进一步,江韵婵心中宽慰,便挎着背篓快速出门了。 她要去采药的事情,除了宋郎中和弟弟知道,连华胤都没告诉。 倒不是跟人家见外,一来么,江韵婵深知华胤是非常聪明敏锐的庄稼汉,万一再刨根问底,江韵婵怕自己撒谎都撒不圆。 二来,华胤经常对她们姐弟施以援手,江韵婵不想事事都依靠华胤。 起码采药的事情不用。 宋郎中需要的几株药材,有给人用的、有给动物用的。 自从上次齐心协力为赵老六家中母牛顺利接生过后,宋郎中扩宽了业务:有些奇奇怪怪的救动物人家也会上门求助。 宋郎中能治的就治了,不能治的就借口推给了江韵婵去治。 她针灸有一手、对中草药又十分熟悉,有些方子开得比宋郎中还老道。 宋郎中惊为天人,天天琢磨着怎么把江韵婵拐到自己这里当学徒。 江韵婵笑着婉拒。 别说当学徒了,她给宋郎中当师公都绰绰有余! 登到山顶,江韵婵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举目四望之下,除了几个寻常草药,没发现什么稀罕玩意儿。 按照这几株草药的生长特性,应该再往崖边走一走。 她刚走近崖边,就听到了奶呼呼的“猫呜猫呜”声。 “什么声音?” 江韵婵好奇之下,又往悬崖边走了两步。 第33章 捡老虎 “猫呜猫呜……”叫声连绵不断,却越来越小,江韵婵站在崖边看不到,索性掏出绳索,一头固定在前面不远处的大树干上,一头系在腰间。 整个人趴在崖边,江韵婵探头朝着声音的方向去看,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悬崖下方不远处,有一个只容两人落脚的小石台子,像是天然形成的。 石台上趴窝着一只巨大的白色动物,江韵婵离得有些远,还不大看得清,但声音就是从那白色动物的下方传来的。 江韵婵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峦和周围杂草丛生的岩壁,又起身去确认预估了一下绳子的长度是否够落到那小石台上,这才折返回来。 “猫呜猫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时间不容她多想,江韵婵咬了咬牙,双手擦拭面粉、拽紧绳子,一点一点地下了山崖。 前世为了顺利上山采药,江韵婵和同事们经常相约爬山、锻炼身体,攀岩之事小有经验,下去得还算顺利。 等落到平台上,江韵婵总算看到了那巨大的白色动物,竟然是一只死去多时的白虎! 她心头一颤,暗道大意了。 若白虎还活着,江韵婵贸然下来岂不是小命难保? 又一次听到了那虚弱的“猫呜”叫声,她顾不得后怕,快速来到死去的大白虎身边翻找,最终在柔软的虎肚子下面,发现了一只虚弱如猫的小东西。 它浑身的皮毛黏腻腻、脏兮兮的,似乎还没睁眼。 “才生下来没几天吗?”江韵婵摸了摸怀里气息微弱的小家伙,便从竹篓子里翻出针线盒打开。 这一次,针线盒里出现的不是什么医疗器材,而是一个奶瓶。 “哈?”江韵婵诧异地瞟了一眼奶瓶,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猫呜猫呜”的小东西,呐呐地道:“行,你这针线盒就是成精了。” 感情现代医疗外挂还提供哺育服务么! 江韵婵给小白虎喂奶,小白虎也是饿急眼了,好几次都叼紧了奶嘴,导致喝不着。 江韵婵一会儿动手扳开小白虎的牙齿,一会拽住奶嘴儿,人工哺育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很快小白虎就聪明地掌握了使用方法,吨吨吨起来。 等小白虎喝饱了,也不“猫呜猫呜”了,缩在江韵婵的怀里踏实睡去,这可愁坏了江韵婵。 “你倒是睡得踏实,我怎么把你带上去啊?” 她起身拽下死去白虎身下的杂草铺到自己的竹兜中,然后将小白虎放在里面安顿好,准备回山崖顶。 临去前,江韵婵冲着死去白虎的尸首磕了磕头:“你放心,小家伙被我救下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万物有灵。 白虎悄然在此处产子死去,采药经过的江韵婵恰好听到了小白虎的求救,谁说这不是一场奇妙的缘分呢? 她坚定地背起竹篓,用力拽紧了腰间的绳索,一点一点地往悬崖顶攀爬。 下崖的时候觉得并不费劲儿,上崖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原本不沉的竹篓仿佛一个大铁块,拽着人往下坠,再加上江韵婵本身的重量,让攀爬变得举步维艰。 她一手抓住岩石、一手拽住旁边的草,缓缓地、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崖顶。 只剩下最后一点儿了。 江韵婵双手撑住身子,灵活地翻身跃上去,终于顺利落到了崖边。 “呼……” “你在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江韵婵扭脸就撞上一双喷火的墨眸。 是华胤! 他阳刚坚毅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英俊,剑眉星目熠熠生辉。就连生气……都非常爷们儿! 男人伸出一双小麦色的手臂,一把托住江韵婵的胳膊就把人带离了悬崖。 “你你你别误会,我可没想寻死!”江韵婵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华胤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又很快隐去,继续素板着脸不吱声。 直到二人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段,他这才双手抱臂,静静地等着江韵婵开口。 那大臂上的肌肉伴随着男子的动作紧绷着,将衣袖都撑得鼓鼓的。 太有男人味了。 江韵婵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我是来采药的,然后就听到了‘猫呜猫呜’的声音……” 华胤挑了挑眉,手臂上的青筋又紧了紧。 “真的真的,我捡到了一只大猫!” 江韵婵说着就放下竹兜子,让华胤看。 两个脑袋凑在不大的竹篓子上方,华胤清楚地看到了竹兜柔软的杂草上,躺了一个脏了唧的小家伙,看上去像个……老鼠? “哪里像猫……”华胤无语地反问一句。 “它会‘猫呜猫呜’地叫。”江韵婵一本正经地抬头,恰好同也抬起头的华胤对上。 四目相对,靠得那么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轻轻拂来的气息。 二人脸上皆是一红,各自忙不迭让开一步,默契得很。 “那个……还是赶紧去采药。”江韵婵道。 “不看了,你去采药。”华胤道。 二人再度默契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意外捡到白虎,江韵婵也不墨迹,她手脚利索地将需要的草药采摘下来,有几处高地势的地方,就让身长手长的华胤代劳了。 来都来了,江韵婵也不能浪费华胤的心意不是? 二人不到晌午就满载而归。 江韵婵要先去宋郎中那,华胤略一颔首,并未多言,就自顾自地回去了 等交了差,得了一小锭银锭子,江韵婵高兴地把银子捻在手里,快步往家赶。 “江安,江安!” “哎,姐我在呢!” 还没到门口,江韵婵就迫不及待地喊江安出来了。 江安不知道在屋子里玩啥,弄得一手泥巴,脏兮兮的。 “热水烧了吗?” “烧了呀姐,”江安拍了拍胸脯,他姐交代的事情,哪有办不好的? “兑点温水,我们要给小动物洗澡了。”江韵婵满眼含笑。 “小动物?小动物在哪儿?”江安一听,就绕着自家姐姐来回打转。 江韵婵笑眯眯地拍了拍身后的竹兜子:“在里面,小家伙太小了,还脏兮兮的,得先给它洗个澡。” “哦哦,我这就去!” 江安一听,就知道姐姐是从后山捡来了小动物了,他兴奋地忙不迭去倒热水、找毛巾。 半晌的功夫,就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放下竹兜子,江安终于看到了小动物的全貌…… “这是……猫猫?” 江韵婵点了点头:“你的眼神比华胤好使多了。” “姐夫见着了?他说这是啥?” “他说这是老鼠。”江韵婵毫不迟疑地卖了华胤。? 第34章 盖房子 “哈哈哈……姐你别说,这小猫咪湿漉漉、脏兮兮的样子,确实有点像老鼠。” 江安笑得肚皮痛,还是乖乖蹲到姐姐身边,二人一边轻柔地用皂角打在它毛茸茸的皮毛上,一边帮小家伙冲洗搓揉。 等到把小白虎收拾干净,江韵婵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白绒绒的身上带着灰色的纹路,只有额头有一个“王”字。 “哎,姐姐,小猫的额头怎么会有字?”江安虽然还不认字,可那么规律的黑色毛发正好凑成一个字的形状,也太巧合了? “哦,那是‘王’字。”江韵婵笑眯眯地逗弟弟:“‘百猫之王’的意思。” 大猫也是猫啊。 江安恍然地点点头,冲着姐姐伸出手,“我能抱吗?” “当然可以。” 江韵婵连裹着白虎的棉布巾都递给弟弟,小小的江安抱着刚出生的小白虎,笑得一脸憨批。 江安抬起头说道:“姐,我喜欢它,可以养着它吗?” “养,它不吃小鸡崽子就行。”江韵婵点点头,算是赞同了。 她瞟了一眼自家的破房子,虽然上次沾了卢大娘子的光,已经把房子修补好了,但是没有院子和茅舍,后续小鸡和白虎长大了,总不能还是挤在屋子里。 “看来,明天得找人问问行情。” “啥行情?” “养猫的行情。” 江安不知道,可江韵婵是知道这不是猫咪,而是白虎。 等白虎长大了,那个个头儿咋不咋也得需要个院子跑酷? 江韵婵眯着眼睛琢磨,决定下午先去跟村长商量商量,能不能把自个儿的房子扩一扩。 江安不用烦恼这些,抱着一直酣睡的小白虎在周围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用小白虎逗逗鸡崽子。 期间小白虎醒过两回,看到江安之后又眯着眼睛睡着了,倒是一点没有怕人的意思。 江韵婵见状,便腾出手去做午饭,给弟弟炒他想吃的酸辣土豆丝。 午后时分,江韵婵休息了一会儿,就去找村长了。 村子里用地丁是丁、卯是卯的,村长不一定会同意江韵婵私自将院子建起来。 脑海里准备了一通说辞,要是赵村长还不同意,江韵婵就以“搬到卢家大娘子”的村子里作为要挟。 谁知江韵婵去了以后,还没来得及说理由,赵村长一听她想建院子,立刻笑眯眯地同意了! “建院子是好事儿啊!你们姐弟俩住个带高院墙的安全,到时候想养什么了也方便!哦对,要是有人还想找你给动物看诊,也能寻着地方,比你拎着工具漫山遍野的跑来得方便!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办……” 就这? 准备的几百字小作文式煽情都没用上,赵村长就举双手赞成了,而且看样子比她还兴奋? 江韵婵:“……谢谢村长。” 赵村长之前就觉得江丫头可惜,不想上次被打破了头之后彻底机敏起来了,不仅勾上了能干的华胤为村子里留住了劳动力,又会给动物接生看病的,还牵动了跟卢家大娘子的合作……接连数桩好事儿都是因为江韵婵才促成的,赵村长高兴啊! 这小丫头就是个福星!力所能及的事情,赵村长肯定帮她办了! “地契等你院子都建好了再补,到时候你要来按手印画押。想要工匠不?”赵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写写画画,不知道搞了个啥。 “需要需要,会做木匠活的、瓦工,我都需要!”江韵婵忙不迭点头。 她想给屋子里重新打两张床,把房间分开,别都挤在一个通间里了。 “那都不成问题。哦对,一贯钱可不够啊!”赵村长抬起头看向江韵婵:“估计还得来点。” 江韵婵默默掏出一点碎银子:“加上这些?” “……够了。”赵村长大手一挥,人也有了、工匠也齐活了,就看江丫头准备画多少地了。 别说,走后门是挺爽。 等江韵婵从赵村长家出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 简直神奇。 工匠们约在了明日午后到江韵婵家里,这期间,她和江安把房子归置好就行。 江韵婵回家之后,笑着跟江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江安一听要住大房子了,先是激动地在屋子里转圈圈,后来反应过来要跟姐姐分开睡,瞬间扁了扁小嘴儿。 “噗,”江韵婵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还在意这个事儿,“又不是分房子了就不能跟姐住一起。” “那我还能跟姐挤吗?”江安一听,方才湮息的小眼神瞬间又亮起来。 “我不嫌你挤。”江韵婵笑了笑,摸了摸江安的小脑袋,“这两天你有任务,我需要你帮我。” “姐你说,弟弟能干着呢!”江安拍了拍胸脯,一副要当男子汉的模样。 她安顿江安在瓦工做事的时候,要看护好两个小鸡崽子和已经安家了的小白虎;还要看着瓦工们做活,柜子要做成啥样、衣柜如何打、弄什么色…… 姐弟二人讨论到了很晚,从下午说到晚上,华胤来蹭饭的时候,又变成了三个人的讨论。 从晚上一直说到蜡烛都烧没了,华胤才想起来自己该回去了。 他摸黑告辞,兴奋的江韵婵和江安换了一根蜡烛点上,继续讨论怎么设计新家。 江安以后要读书,江韵婵想着盖个简单的书房算了,这间大通间也不要浪费,直接改成储物和厨房。 正好吃食都在这里搁着,也不用挪地方。 到时候再整个小冰块缸子就更好了。 姐弟二人一直说到后半夜,这才困极了睡去。 次日午后,工匠们果然按时来了,江韵婵拿出昨日画的草图,大概给几个工匠师傅们说了自己的设想。 不管是围院子、还是建房子,江韵婵都说得清清楚楚。 工匠师傅们都是老手,一看图、再听江韵婵一讲解,没啥不明白的。 说完了话,大家伙就风风火火地干起来了。 和水泥的、打柜子锯木头的、准备瓦片的,还有专门搬砖的,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江家丫头的破屋子要盖新房子的事情不胫而走,不少村民们都围拢在附近看热闹。 村子里好些年没人盖房子了,大家都想来瞧个热闹,顺便沾沾江韵婵的喜气。 第35章 谋算 “不愧是村长跟前的大红人了,说养兔子就能养兔子,说盖房子就能盖房子,啧啧……” 王婶子一边站在房子边上嗑瓜子,一边跟来瞧热闹的人说算话。 “王家的,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这么酸哪?” “害,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呗!” …… 几个跟江韵婵交好的养兔户也冲着王婶子阴阳怪气起来,看那架势,倒是维护江韵婵维护得上瘾了。 “哎呦呦!怎么的你们几个?当初跟着老娘一起骂那死丫头片子的日子忘了?现在被卢大娘子的银子压得抬不起腰了是,开口闭口都是维护!” 王婶子一脸不屑地道:“我呸!” “王婶子,进来吃果子不?”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透着几分笑意,江韵婵不知道啥时候来到“战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几位说话的婶婶们。 “有啥果子呀?”王婶子率先倒戈,一扔手里的瓜子皮,紧赶忙地就凑了上去。 现在谁不想走走江韵婵的关系养兔子啊,王婶子也不例外! 方才怼王婶子的几户人家互相对视一眼,都默默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口嫌体直! 江韵婵冲其他几个养兔户笑着道:“几位别愣着呀,一起!” “哎哎哎!” “还是江丫头大气,不像是那些个小肚鸡肠的妇人!” “不然人家咋能一个月就混个院子?” …… 几个妇人一边说笑一边互相搀扶着进了江韵婵的小屋子。 坐在里面喝茶闲聊的人不少。 江韵婵专门去张寡妇那借了些零嘴儿招呼大家,说了明个去集市上就给张寡妇补上,张寡妇连连推说不要,只让江韵婵拿去。 为了招呼工匠师傅,江韵婵还特意向东边孙大叔家里要了个西瓜,直说后面了再给铜板。 村里人不看中这些银钱,孙大叔笑着让江韵婵拿去就是了。 酉时刚过,华胤就从县城回来了,不仅看到了热火朝天做活的工匠手艺人,一进大屋就撞见了七八个妇人坐在一起呱唧呱唧,吵得人脑壳疼。 身形高大如塔一般的男子骤然出现,屋子里的妇人们都是一静。 “华胤你回来啦?”江韵婵歪头一瞧,华胤端端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男子本就生得阳刚爷们儿,此刻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墨眸静静地盯着众人,仿佛无言的催促。 “妈呀,都酉时了?我赶紧回家给那口子做饭去了!”其中一个有眼色的婶子忙不迭起身,就要准备告辞。 “是了是了,家里几个皮猴儿一到点就喊饿,江丫头,婶子先回去了!” “喜气沾着了,赶紧走了!” …… 有一就有二,几个村妇都起身了,还连带着都撞了撞继续坐在那吃花生的王婶子。 王婶子还想蹭两口,被几个乡亲们翻了白眼,面皮不由也有些臊,把手里的花生往盘子里一摔,没好气地起身了。 临去前,她还不忿地剜了江韵婵一眼,正好被华胤抓了个正着。 王婶子一看哪还敢墨迹,脚底抹油地溜了。 “给吃给喝还没个好脸子,略略略!”江安冲着王婶子的背影做鬼脸。 真讨厌! 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去看你的猫呜和小鸡,别没得在人家背后说嘴。” 村妇多嘴多舌也就罢了,她弟弟可不能学这些坏毛病。 江安“哦”了一声,乖乖去了。 华胤抿了抿唇,抬眸瞟了一眼还在做活的工匠,淡淡地道:“江安也没说错。” 王婶子那种人,给她吃喝都嫌多。 “没法子,总不能做活的人还在外面干着,听王婶子跟别人编排我?”江韵婵倒是无所谓谁说嘴,但是村子里人都好面儿,她不想让保了自己的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难做。 华胤闻言,深深地看了江韵婵一眼,就大步流星走到江安身边,看江安逗弄那几个毛团子。 小鸡崽子长得快,已经能看出公母的型儿来,看到人了也不害怕,居然还凑着华胤的裤腿子蹭了蹭。 小白虎猫呜许是熟悉华胤的气息,也大胆地绕着华胤转了一圈儿,便一屁股墩儿坐到华胤的靴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起来乖乖地窝回江安的脚边。 江安看得高兴,笑眯眯地道:“姐夫姐夫,它们都喜欢你呢!” 华胤嘴角勾了勾,算是回应。 “你俩,晚上吃啥?” 江韵婵倚靠在屋子里唯一的柱子上,微笑问道:“明天我可不在,你们得自己解决了。” 一听到江韵婵明儿不在家,一大一小两只齐齐垮脸。 江安推搡地扁扁嘴,随即立刻雀跃道:“那我今晚想吃肉!” “我……想吃面。”华胤也主动开口道。 “行!” 面有,肉也会有的! 江韵婵撸起袖子开始做饭,华胤自觉地走过来帮忙烧火,还顺便去打了水、劈了柴。 等华胤背着柴火回来的时候,工匠师傅们已经离开了。 望着前方冒出袅袅炊烟的小屋子,不知怎么的,华胤那颗躁动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有家的日子。 华胤心头一软,快步往江韵婵的小破屋子走去…… 江家。 江俭拿着一个小老虎正在逗弄江丰,江丰笑得开心,走不稳的小肉腿儿一直追着江俭跑。 “……真的盖上院子了?”江老太太惊讶不已,“这死丫头才离开家几个月,攀关系倒是快!” “娘哎!你是不知道,村长给她划了好大的院子,据说比隔壁老王他们家的还大呢!给王家媳妇儿不痛快的,天天在小蹄子屋檐下说闲话呢!” 周氏眼红啊! 说起来就是后悔! 要知道江丫头这么能干,说啥也不能让她住到外头去。 现在养兔子的差事算是黄了,住新房子的福气也轮不着他们。 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周氏也气恼江韵婵耍她,可对比这些,为自己的丰儿挣更多的家产才是顶重要的。这点子闲心气有什么打紧? 可她和江老太太都对江韵婵不咋滴,上次江老太太还把那死丫头给惹下了……之前养兔子的事情,周氏求过一回了,这一次总不好还是周氏去? 就算周氏说要让江韵婵回家,江韵婵能信才怪。 当初费了多大劲儿才赶出去的,说让回来就回来? 突然,江老太太灵机一动,突然道:“咱们这个家里,总有个跟江丫头亲近的不是?” 说着,江老太太和周氏的目光齐齐朝旁边望去。 “……爹爹,给我。”江丰不满地嘟着嘴,眼看着就要追上江俭的功夫,就被江俭给躲闪开来,连续几次的功夫,小江丰气得都要哭出来了。 “哎呦呦,不哭不哭,爹给你,爹给你!” 江俭一看亲儿子要嚎,赶紧蹲下身把小老虎塞到江丰的手里,笑着说道:“男子汉,咱们不能随便掉金豆子,知道吗?” “儿啊,你来,娘跟你商量个事。” 江俭抬起头,正对上自家老太太温善的笑容,不由地后脊背一凉。? 第36章 血汗钱! 江俭手里拎着一大块五花肉,肩膀上扛着一个麻袋,一脸鬼鬼祟祟地往江韵婵家的新院子靠近。 院子只建起来一半儿,半个院子里围了三四间屋子,也只砌了墙,估计这几天还得忙活着继续盖,不过此刻看过去也是有模有样了。 不怪江老太太和自家媳妇儿都开始惦记江韵婵的小院子,之前是破屋子的时候,也没见撺掇他来。 江俭想到自家老子娘发飙的凶悍样子,讪讪然地缩了缩脖颈,加快了脚步。 “丫头、丫头?” 江俭走到篱笆围墙前面就不走了,对着门内喊道:“丫头,爹来了,你们起了吗?” 江韵婵早就起了,还给江安热好了牛乳,热了一点现成的花卷,还是昨天张寡妇送来的。 她正煎鸡蛋呢,就听到门外江俭熟悉的声音,便拎着铲子凑到门边看了一眼。 江韵婵没应声,走到江安跟前把小家伙戳醒:“江安,江安,起来了。爹来了,你去把篱笆门挪开。” “哦……啊?”江安迷迷糊糊的,骤然一听到是爹爹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了,一个骨碌下床就去开门。 枕头边趴着熟睡的小白虎稍微动了动耳朵,就把小脑袋揉进软绵绵的肚皮里继续睡。 “爹爹,爹爹!”江安激动得跟什么似得,打开篱笆门就把自家老爹迎了进来:“你咋这么早来……还有肉?姐姐,爹给咱们带肉来了!” 江安是真的高兴。 他对江俭有天然的孺慕之情,满脸都是亲近之意。 “哦,爹爹来了,进来坐。” 江韵婵不冷不热地客气了一句,江俭略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不自然地坐到了桌边。 她对这个便宜爹爹的态度有些复杂。 说实话,原主沦落到被人打破头魂归去兮,跟这个老子爹的放纵和不作为有很大关系:放纵江老太太和周氏对她们姐弟的压榨,在二人被欺负的时候,因为“惧内、孝顺”,不袒护、不作为。 正因为如此,原主江韵婵才和弟弟被赶到了这个破屋子。 因缘际会,才有了现在的江韵婵。 她不知道是该替原主怨怪江俭,还是替自己的意外“到来”感谢江俭。 既然不知如何是好,倒不如维持客气。 江安一会儿给江俭倒水、一会儿给江俭展示已经长出翅膀的小鸡,一会儿还抱着小白虎献宝:“爹爹,它叫猫呜,是姐姐捡回来的猫咪,我们打算建个院子好好养它们……” 江俭无可无不可地迎着,视线却一直在小屋子里打转。 真好啊,江丫头到底是长大了,他默默地望着屋子里干净整洁,做饭的江丫头动作娴熟,连瘦巴巴的小江安双颊都有肉了。 搬出来住,反倒是比住在家里强。 “你先玩,我跟你姐说说话。”江俭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安抚了江安一句,就走到了灶台边。 “丫头,这些日子不见,你跟小安都过得不错。”江俭激动地搓了搓手,“爹为你们高兴。” “托爹的福。”江韵婵也客气了一句,她抬头看了一眼江俭,这位模样周正的庄稼汉眼睛里都是笑,方才那句话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为江韵婵和江安现在的好日子开心。 不知怎的,江韵婵心头一软,“既然来了,留下吃个早饭。” “哎哎!行!你们搬出来这么久,爹确实也想你做的饭了!” 江俭笑着坐到桌边,心里蓦然多了几分底气。这丫头心善,还是不忍心拒绝他的。 江韵婵看了看小炉子上的米粥熬好了没,就着火给江俭盛了一碗,又招呼江安去把牛乳喝了,再来吃花卷。 她又到水缸里捞出了些辣白菜,让便宜老爹就着吃。 江俭吃了一口辣白菜就惊得瞪大了眼:“你腌的?跟原来完全不是一个味啊!” 江俭狐疑地望着江韵婵,心道不应该啊。 这小米粥软烂甜糯、连腌辣白菜的手艺都比之前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知怎的,他联想到周氏说自家闺女像变了个人、老太太都说她性格刁钻了,甚至那般能干…… 江俭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江韵婵可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之前华胤也露出过这般狐疑警惕的眼神! 乖乖,她万万没想到,糊弄了那么多人,结果反而没糊弄住这个一向窝囊寡言的便宜老爹。 心里蹦跶得打鼓,江韵婵神色却淡定得很:“这辣白菜用的新方子,是我跟隔壁村儿的大姐学的,爹觉得好吃就行。” 随即,她讥诮地自嘲一笑:“都自己一个人过活了,江安的一日三餐都得我动手,再不妥的手艺也该练出来了。” 江俭听出了女儿的心酸,转念一想也是。 从前这些事情,再不咋的还有周氏搭把手呢,虽然她平素好吃懒做,真做的话味道不赖的。 姐弟两个人另起炉灶,有啥都得江韵婵担着,不泼辣些确实容易受欺负,尤其他家闺女还这么漂亮…… “是爹没用,唉。” 江韵婵也不废话,坐在桌边陪着喝了一碗粥,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途:“是奶奶和继母让爹来的?说,又要谈什么条件。” 已经习惯了江家“无事不登三宝殿”,江韵婵托着下巴,想看看这一次便宜老爹会找出什么新鲜理由来。 江安一听瞬间瞪圆了小眼睛,方才的亲切惊喜都变成了防备。 原来爹爹跟继母和奶奶是一伙的! 江俭不赞同地道:“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啊!搬出来了也是一家人。” 他随即话锋一转:“你娘是觉得你们两个人修院子太浪费了,要不你还是搬回来,把余下的钱扩咱家的院子,一大家子宽敞住一起岂不是更好?” 江韵婵没吱声。 好么,之前是打走后门养兔子的主意,现在又开始打她新院子的主意。 搬回去住?轰她出来的时候不是说那个院子容不下她们姐弟了么! 江安一听,只觉方才的高兴欢喜全都错付了。 他激动地一推碗,小身板站起来道:“爹!这院子是我姐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给人看兔子治兔子挣回来的辛苦钱,凭啥给继母和奶奶修院子?”? 第37章 搭灶即定亲 “你这娃娃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那是你奶!你继母也是拉扯着你长大的!咱们一家人分啥你的我的?” 江俭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已经有些严厉,对着江韵婵道:“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娃娃的?” 怎么能跟江安编排家里长辈的不是? 江韵婵冷哼一声。 “我从没教江安编排家里人,甚至没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过江家一句不是。” 江韵婵双手抱臂,也不惧江俭。 “你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吃饭的时候为啥你们能吃肉,我们只能吃烂菜叶子;你们住在里屋,我和江安睡柴房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可以盖新棉被、穿新衣裳,我和江安一套衣裳穿一年,一床破棉被盖了五年没得换?” 江韵婵走到木板床边将破棉被丢在地上:“就连赶我们出家门,也只让带了这一个铺盖。我想问问,既然是一家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这、这……”江俭一时间张口结舌。 江丫头的嘴皮子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可那都是娘和周氏做主的。 “你们出来过活不是也过得挺好嘛……”江俭实在没话说了,呐呐地接了一句。 呵,这话真是可笑。 江韵婵见过耍无赖的,没见过这么耍无赖的。 过得不好就是活该,过得好就要分享? 好大的脸。 “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爹你们这些长辈倒是都不懂了。分家了就是各扫门前雪。没银子的时候不闻不问、有银子了就让回家孝顺,嫌贫爱富也不是这么个道理?” 江韵婵嘲笑地瞟了一眼江俭搁在灶台边的肉和麻袋:“把之前继母从我这里顺走的吃食还回来,再骗个大院子回去住?你们怎么不做生意呢,算盘打得真精!” 江俭嘴笨,又被周氏管惯了,哪里见过闺女这般火力全开的样子,颤抖着手说了半天“你”字,末了还不忘问一句:“我们没有嫌贫爱富!” 江俭反驳了一句,末了又追问道:“你娘……你继母啥时候来顺过吃食?” 这事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说了你不信?江安,你来说。” 江韵婵冲着弟弟点点头,示意他来讲。 早就被姐姐和爹爹吵架的样子吓得双眼冒泪的小江安一直忍着不哭,此刻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继母、继母她每次趁着我和姐姐睡着了,就摸进来把藏在大水缸里的米和面带走……上次赵叔感谢姐姐送来的肉和吃食,当晚就被她偷走了。” 江家姐弟胆小,又被周氏欺压好多年。 之前那么多次周氏前来,他们都害怕得故意装睡,让周氏顺利摸走了东西,就是怕周氏进来对他们像以前一样动辄打骂。 如今江韵婵不怕周氏了,接连数次都没让周氏逮着便宜,顺手牵羊的美事儿自然也就没了。 江俭仍旧一脸狐疑,可心里却信了大半。 他就说前些日子还有些好吃食,最近这月余吃得是越发凑合。 原来竟是……竟是因为江丫头没再补贴过家里吗? 江俭神色变幻,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江韵婵以为江俭还没改变主意,下了最后通牒:“想让我搬回去可以,除非你们吃一年素、住一年柴房,盖这床被子过冬。” 如果江家人不能诚心悔过,让江韵婵回去之后还过原主那样的悲催日子? 别做梦了。 “江丫头,要真是你说的那样,爹,爹无论如何也得给你讨回公道!” 江俭跟没听见似的,突然开口保证道:“这事儿……这些吃食的事儿,爹爹一定给你个交代!” 说完,江俭急急忙忙地走了,连拎过来的东西都没带。 姐弟二人目送江俭离去的背影,江安一下子扑到江韵婵腿边,小声问道:“姐,你说爹爹真能给咱讨回公道吗?” 江韵婵低头,恰好江安也抬头看向她,姐弟二人四目相对,她才发现江安的眼睛里毫无泪意,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是装的。 可以啊小机灵鬼,演技不错! “我看悬。”江韵婵叹了口气:“咱俩在家里这么多年,爹爹都没能替咱们出口气,何况现在?” 人都搬走了,家也拆分了。 周氏再给便宜爹爹吹吹枕边风,他怎么可能讨得回“公道”? “那……这些肉了面了,咱们还留着吗?”江安再度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韵婵一听,“当然得留着了!那都是对咱们被顺走的吃食的补偿!” 说完,她抬手挼了江安的小脑袋一把,笑着说道:“走,姐今天给你弄点新鲜花样!” 江韵婵原本想着做梅菜扣肉,奈何大清早的吃这么油腻也不妥,索性就留了一半、切了一半。 一半留着晚上华胤来吃饭的时候做梅菜扣肉,另外一半全部切条裹面油炸,最后撒上一点孜然粉和辣椒粉,做成了小酥肉。 别说江安,就连来做活的几个工匠都觉得味道好极了! 安顿好弟弟的零嘴儿,江韵婵就带着针线盒离家了。 她今天忙得很,要先去帮卢家大娘子选种,新一批养兔专业户需要种兔,想把这个事业发扬光大,不免需要点专业知识。 选完种就到了午后,江韵婵便去了宋郎中那,和他一道看了几个病人、去县城买药,顺便给江安带回了他最惦记的糖糕,这才往家走。 一路跟宋郎中坐在牛车上,宋郎中笑着问江韵婵:“哎,江丫头,你打算啥时候跟华胤那小子定亲呢?” 手里玩着的野草吓得瞬间掉了,江韵婵瞪大眼睛看着草叶子就这样飞走了。 她扭过头不满地道:“宋郎中,你咋说话这么直接?我们姑娘家不要名声的吗?” “害,你咋还学城里人那个扭捏做派!你俩天天都搭灶了,成亲不是早晚的事?”宋郎中挤眉弄眼地笑道。 在村子里,只有已经定亲了的姑娘才会给自家汉子搭灶做饭。 像江韵婵和华胤这样天天凑一起吃饭的,已经跟昭告天下没啥区别了。 江韵婵听完之后窘得一批,心道村子里还有这种习俗呢? 她也不知道啊! 关键是,当初华胤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才被讹上的,现在总不好事情过去了就解绑,告诉村民她俩搭灶其实是还人情的? “哎,别怪叔没提醒你,华胤那壮身板子、长得又俊,十里八乡想给他说亲的可不少呢!你要真喜欢他,赶紧拿下!” 宋郎中还嫌不够,一句话堵死了江韵婵到嘴边的解释。 她瞬间苦了小脸,点了点头:“哦。” 对不住了华胤,我还耽误了你的姻缘!! 第38章 真养 江韵婵答应了江安晚上要做梅菜扣肉,结果问了一圈儿,不管是宋郎中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梅菜”是个啥菜。 索性江韵婵就去现摘了点野菜代替梅菜,准备回家了剁碎,再跟早晨就提前腌制好的肉片子混在一起做上,味道肯定不差。 她背着从宋郎中那顺来的一些草药和才摘好的野菜走到了家门口,发现院子已经全部砌好,过几天就能刷白灰了。 院子里,几个房子都已经搭出来了,红色的砖石跟黑色的水泥堆砌在一起,已经有了最朴实的家的模样。 江韵婵见状唇瓣涌上一股笑意,她快步走到大屋门前,正好撞上屋内一脸诧异抬头望过来的墨眸。 那双眉眼真好看啊。 江韵婵一直都在怀疑,华胤到底是不是真的庄稼汉。怎么会有一个庄稼糙汉长得那般剑眉星目、阳刚俊美? “它是……猫?” 华胤的大掌里捻着一个小小的团子,正是江韵婵救回来没多久的小白虎猫呜。 江安在华胤的腿边扑腾想要把小猫呜夺回来,可姐夫就是不给! 坏姐夫太高了! 见着江韵婵回来了,江安一脸委屈地告状:“姐,姐看到猫呜了就喜欢得不得了,非要跟我抢!” 华胤:“……”我脸上写着喜欢? 江韵婵也好奇地瞟向华胤:“你喜欢这些小东西?” 华胤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他就举着那头小白虎快速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等江韵婵。 猫呜从来没被人胁迫着“举高高”,又被华胤内敛的气息压迫着,一整个儿小身子蜷在他的掌心,乖得真像一只猫。 江韵婵见状就准备出去,被江安一把抱住腿拦着:“姐姐姐,我愿意拿小鸡换猫呜,你千万不要重色轻弟,让他把猫呜带走了!” 小江安跟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跟江韵婵讨价还价,生怕江韵婵恋爱脑上头,夺走了他的小猫猫。 江韵婵蹲身跟江安平视,她好笑地反问道:“为什么不想把猫呜给华胤?” “我喜欢它。” “可是照顾它很麻烦,你要喂他喝牛乳、帮它清理粑粑,等它长大了,你还要陪它玩,甚至可能得跟着华胤学习打猎……一旦决定喂养,不论生病还是受伤,你都不可以抛弃它,就像我永远不会抛弃你那样。” 江韵婵不知道江安能听懂多少,但她还是尽可能用通俗的话告诉了江安养育一只白虎的责任心。 “江安,你能做到吗?” 小小的江安站在江韵婵面前,一双乌溜溜的眉眼只迷茫了一瞬,就重新变得澄澈坚定:“我能的。像姐姐对我一样,我也会把猫呜当成弟弟不离不弃!” 呦,“不离不弃”这种词都会说了? 江韵婵对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充满欣赏,她站起身来,揉了一把小江安的脑袋:“帮我把野菜洗了,我去给你把猫呜要回来!” 忙不迭接过背篓的小江安激动地应了一声:“靠你了姐姐!” 走出门去,江韵婵来到华胤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讲条件,华胤突然又问了一句:“你说这是猫?” 那口吻,像是在问傻子。 华胤上一次看到小白虎的时候,它只是个快要饿死的小毛团,脏了唧、瘦如老鼠的,他就没多想。 可经过江韵婵这几天的照顾,已经初见雏形的小白虎已经睁眼了,那额头上的虎纹清晰可见,华胤要认不出来这是老虎才怪了事。 把白虎当猫养,江家姐弟怎么不上天? 江韵婵没想到华胤惦记的竟然是猫呜的品种问题,笑眯眯地摆摆手:“哎呦,别当真嘛,它当然是老虎了。” 怎么可能真的是猫! 华胤的表情越发微妙:“那你还要养?白虎凶猛,何况是这西南之地的猛虎,万一……” 万一养不熟,怕是反噬整个村子,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要是江家姐弟也…… 华胤就是想想,心头都忍不住抽疼。 他俊眉微蹙,对这股陌生的情绪越来越警惕。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江韵婵一听华胤根本没有要走猫呜的意思,瞬间放下了心。 “华胤你放心,这小家伙交给我们姐弟负责,保证不会伤害村民们的。”她认真地道:“万物有灵,怎么可能养不熟呢?” 她和江安救了白虎,又是真心实意想要养它。 “如果有一天猫呜想要回归山林,我们也绝不会阻拦,让它自由离去。” 没人比江韵婵更懂得这些小动物的天性,她也不会让江安因为感情去违背白虎的天性。 华胤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杞人忧天了。 江韵婵不仅知道自己养了一头白虎,还准备等到白虎大了就放走;它若不愿意走,江家姐弟也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养白虎的准备了。 “是我想多了。”华胤淡淡地道。 “我晚上做扣肉,你吃不吃?” “吃。” 江韵婵突然转移话题,华胤本能回应,说完之后两个人都跟着愣了一下。 蓦地,二人皆露出一抹微笑来。 美食得人心哪! 江安偷偷地扒在门边,看到姐姐和姐夫面带笑容地进来了,华胤走过来之后还不忘将软了唧、毛茸茸的小白虎丢给江安。 江安重新得回自己的小猫呜,激动地嗷了一嗓子,就开心地在屋子里打转转。 江韵婵无奈一笑,任由江安耍去。 她则走到灶台前,把江安洗好的野菜放在案板上开始剁。 总是蹭饭的华胤上前一步主动道:“我来剁。” “哦,好,剁碎就行。”江韵婵也不含糊,华胤去剁碎菜,她就去先把酱汁炒出来,准备到时候浇在扣肉上蒸。 江韵婵一边和面蒸馒头,一边盯着炉子蒸肉,过了半个多时辰,饭菜终于都做好了。 华胤望着桌上的扣肉,色泽鲜香、肥肉闪烁着光泽不说,那酱汁也看着很诱人。 江安则已经拿起了一块馍片等着夹了。 一大一小都冲着饭菜猛吞了一口口水。 江韵婵端着小米粥走过来,旁边还放了一碟子炒花生米、一碟子凉拌野菜,就冲着二人招呼道:“吃!” 一大一小迅速托着馒头片捞起肉、夹上菜,按照江韵婵说的方法夹好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嚯,姐这个梅菜扣肉也太好吃了?” 江安大呼小叫,华胤几口就吃掉了一个肉夹馍。 虽说下面不是梅菜,但是野菜的口感跟梅菜相似,吃起来毫无违和感,江韵婵也颇为满意。 她眯着眼睛点点头,准备再来一个的时候,发现桌子上馒头没了、梅菜扣肉也没了。 就剩俩空碗。 再抬头,一大一小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江韵婵瞬间无语。? 第39章 黑子濒死 好在江韵婵也习惯了这俩人狼吞虎咽,她叹了口气,说道:“锅里还有一碗。” 江安瞬间跟个小炮仗一样“噌”地站起来:“我去拿!” 华胤已经默不作声起身走到灶台边了。 他把扣肉放在桌子上,一大一小都没动,全都盯着江韵婵。 “看我干嘛,你俩吃啊!”江韵婵好奇地道。 “姐姐先吃。” “你先吃。” 好,搞了半天是等自己呢。 江韵婵又夹了一个,表示自己吃饱了,示意一大一小放开吃,便眼睁睁地看着江安和华胤风卷残云似得又一次扫荡干净。 得,江韵婵收回之前的话。 华胤绝对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还是糙汉的那种! 她默默地冲二人竖起大拇指。 真能吃。 洗碗的活交给了自告奋勇的江安,江韵婵就跑去围观自己的几间房子和砌好的院墙。 “啊,我的新家马上就要成了。”江韵婵激动地拍了一记手。 一点点开拓新家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有成就感。 华胤点头赞同。 “哦对,我有个事情要问你来着。” 江韵婵突然转身,一双凤眸在黄昏之下亮晶晶的,看得华胤心头一动。 “我今天听宋郎中说,说……”话到嘴边,江韵婵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问华胤知不知道搭灶吃饭就跟定亲差不多? 那是撵他走不让他吃了啊,还是逼婚呢? 这两样,江韵婵都干不出来。 她无奈地挠了挠头,纠结地望着眼前这壮实汉子。 “有话直说。”华胤低沉内敛的声音透着两分威严,江韵婵一个没兜住,就全说了。 “我知道。”华胤听完后表现得比江韵婵淡定得多。 “你知道啊?那你还、还……” 江韵婵讪然,知道了好歹通口气儿啊,搞得她刚才心里那么复杂,生怕对恩人失礼了。 “你做饭好吃,我需要搭伙。怎么,难道你还畏惧人言?” “我当然不是畏惧人言,是怕耽搁了你的大好姻缘,万一……” “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华胤突然打断了江韵婵后面的话,如墨的眸子深深地瞟了一眼江韵婵的红唇。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江安在他身后呼喊告别都没得到丝毫回应。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江韵婵被说得一头雾水,“你要怎么做,好歹跟我吱一声啊?” 可她只得了华胤一个无情的后脑勺,人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你也太过分了?” 江安抱着猫呜蹬蹬蹬跑过来,一脸不满地道:“姐夫那么喜欢你,天天找理由过来帮忙、蹭饭,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 “我?”江韵婵指着自己的鼻尖:“什么我把人往外推?” “那你还说耽搁姐夫的‘大好姻缘’,不想嫁他就直说呗,还打着不让人来搭灶的旗号……” 江安越说越小声,他被自家姐姐瞪得实在心虚,又赶紧蹬蹬蹬地跑了回去。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的聊天进程跟不上华胤的脑回路,否则两个人怎么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思及小江安的话,江韵婵喃喃道:“难道我母胎单身被这般英俊爷们儿的糙汉给暗恋了?” 突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江韵婵心里头乱,又想着要是江安童言无忌猜对了,怕是那厮以后都不会再来吃饭了。 可是、可是他们认识时间又没多久,真说两情相悦属实离谱。 撑死算个……互有好感? 毕竟这么个麦色肌肤、孔武有力且面容英俊的庄稼汉子,搁谁谁不心动啊! 江韵婵自顾自地在没盖好的屋子里兜了好几圈儿,都没想通华胤对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 想不通的事情,她索性不想,回到大屋就开始跟江安拉清单:新房子建好了准备什么、如何置办…… 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月钱银子,基本上也被江家姐弟给合计用完了。 “江丫头!江丫头!” 正当江韵婵和江安苦恼银子太少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张寡妇急促的呼唤声。 江韵婵和江安对视一瞬,立刻起身出门。 “张姐姐,怎么了?” 江韵婵率先迎上去,就看到张寡妇怀里抱着一个大黑狗,它浑身浴血、血水顺着张寡妇的指缝滴落,片刻就在地上汇聚了一小滩。 “江丫头!他们都说你会救动物,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黑子!” 张寡妇哭得泪眼模糊,一边说话一边哽咽着,可见是真的急坏了。 江韵婵打眼一看就瞧出这大黑狗恐怕是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二话不说就帮忙扶着张寡妇怀里的狗子:“进去说。” 二人往回走的功夫江安才追到门口,一看张姐姐怀里的大黑狗:“这、这不是黑子吗?张姐姐,黑子怎么受伤了?” 小江安一路追着两位姐姐进了门,小小的、奶奶的白虎则在门口那摊血迹旁嗅了一会儿,这才掉头追上了自家小主人。 黑子是张寡妇捡来的狗。当时它饿极了,又瘸了一只腿四处流浪,被不少小孩子追着打。 是张寡妇心善给了这狗几顿剩饭吃,还帮它敷了药固定了腿骨。 张寡妇不通药理,那治疗跌打的草药竟然误打误撞地把黑子的腿给医好了。 自那以后,黑子就黏上了张寡妇。 她觉得自己独来独往的确实孤单,有个狗作伴也好,就把黑子养在院子里了。 一行人将黑子安顿在地上,江韵婵立刻蹲下检查黑子的伤势。 黑子有严重的内脏出血,右边的一条腿骨断了。 “真是畜生!”江韵婵气得怒骂一句,“谁对一只狗下这种狠手?” 这伤明明就是人打的啊! “是,是刘家的那个老二。”不提还好,一提张寡妇就红了眼眶。 “刘二?那个赌徒?”江韵婵闻言秀眉一蹙,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张寡妇不知是气是羞,一张秀脸憋得通红:“我的黑子没事?” “江安,赶紧去拿针线盒!” 江安答应一声,急忙无把姐姐的针线盒拿来。 江韵婵打开针线盒,里面出现了手术常用工具和一个小小的听诊器。 江韵婵把针线盒内的东西都倒出来,就顺手把针线盒盖上了。 “它的内脏出血了,我必须得给它做手术。腿骨也骨折了,之前是不是受过旧伤?” 江韵婵神色严肃,问得张寡妇结结巴巴:“啊,是!之前它的腿瘸过,我给敷过药,好像是好了。” “没好全。” 此刻的江韵婵就跟宋郎中他们似的,口气不容置疑、说一不二。 张寡妇吸了吸鼻子,方才的慌乱感稍稍褪去了些。? 第40章 危险操作 不知怎么的,江韵婵此刻展现出了一股信服感,似乎只要把黑子交给她,就死不了。 这一刻,张寡妇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卢大娘子跟江韵婵非亲非故,还这般帮衬她。 多招人稀罕的丫头啊! 江韵婵专业手段不少、工具一样不差,就准备给黑子治疗。 “江安,你到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张姐姐,你找个帐子把我这边都围起来,不要让旁人看到。待会儿治疗的时候,我还需要你帮把手。” 江韵婵一边给黑子剃毛,一边吩咐两个人动起来。 江安和张寡妇无有不应,立刻行动起来。 黑子身体底子不错,皮毛油亮,一看平时张寡妇就养得挺好。 江韵婵做好术前准备工作,给黑子推了一针麻药,就见浑身沾染着血的张寡妇掀开布帘子进来了。 “江丫头,需要我做什么?” “我先教你认识一下这些东西。”江韵婵低声说了几句,张寡妇是个聪明的,片刻后就全部都记下来了。 “好,现在我们要开始了。” 江韵婵说完,就给黑子开膛,张寡妇吓得惊呼一声,惹得门边站岗的江安频频回头,他生怕喵呜和两只小鸡去捣乱,一边把风一边看顾着小动物。 猫呜小小一点儿,对血腥味却极敏感,一个劲儿地在江安跟前刨土、转悠,就是安静不下来。 江安点住猫呜,认真教育道:“狗狗是我们的朋友,你稳当一点,不然我不让你起来啊!” 猫呜可怜兮兮地“猫呜猫呜”了几声,算是应了。 江安满意地收回手指头,猫呜委委屈屈地绕着门边打转,到底没再靠近。 江韵婵看到黑子的脏器完好,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要内脏不破,黑子就还有救。 她抬头看到脸色煞白的张寡妇心中不忍,开口转移张寡妇的注意力:“怎么会伤成这样,刘二为啥要打黑子?” 张寡妇眼眶一热,“是、是因为我!” 那天张寡妇从江韵婵这里吃了酒往回走,路上就遇到了赌输回来的刘二。 这个刘二是村子里有名的老赖,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就爱赌钱。 尤其刘二的爹娘死了以后,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东家借、西家凑,欠了一钩子债不说,也讨不上媳妇。 张寡妇长得好看、又总是独来独往,刘二惦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晚刘二心情不好,看到张寡妇之后就想占便宜,张寡妇哪能让刘二得逞,撒丫子就跑。 “我那天跑得快,回家之后就把黑子放出来了!黑子去追刘二还咬了他一口,刘二怀恨在心,今天、今天找了好几个小痞子来堵我!” 张寡妇今天出门遛狗,被刘二堵了个正着。 刘二没干别的,一边拦着张寡妇,一边抢来了黑子,一帮人拿着棍子对着黑子就是一通揍。 黑子是个烈犬、又是个忠心护主的,自然吃了不少棍子,就被打成现在的模样了。 江韵婵一边听,一边检查黑子的脏腑、将淤血挤出,又在附近上了药,打了抗生素和消炎针,便准备给黑子缝针。 “没有针线啊……”江韵婵双手都是血水,她喃喃起身说道。 “什么针线?我回家去取!”张寡妇“噌”地站起来,就要掀开帐子往门外走。 “不是那个不是那个!”江韵婵哭笑不得,专门的手术针线,张寡妇也没有啊! 就算张寡妇有,等回家的这一个来回,黑子都不知道咽气几百次了。 她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针线盒,“张姐姐,你帮我打盆干净的水来。” “哦哦,好!” 江韵婵洗干净了手,就打开了针线盒。 果然如她所料,针线盒里静静地躺着缝合用的专门的针线。 她松了口气,朝着张寡妇露出一抹笑容:“黑子会没事的。” 都啥时候了,江韵婵还有心思摆弄针线盒,张寡妇本来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 蓦地听到江韵婵一句话,她的泪意瞬间憋在了鼻尖,不知道该说啥,只能不住地点头。 江韵婵快速给黑子缝合伤口。 正缝合的功夫,黑子的麻药醒了,它呜咽了一声,张寡妇见状赶紧凑上来。 “你扶着它的身子,对,让它不要动,不然我可能会缝歪……” 江韵婵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快。 黑子一开始还有些惊惧,等看到熟悉的主人,它撒娇似得哼哼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张寡妇,乖乖不动了。 江韵婵利索地缝合完伤口,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凝胶药膏,索性也给黑子涂上,便转战到它的骨折伤。 黑子的腿骨伤得同样厉害,它之前就受过伤,这一次伤口断裂在同一个地方,江韵婵摸的时候还触碰到了碎骨。 有碎骨的骨折伤最是麻烦,江韵婵只字不言,闷头切开了碎骨的地方,认真地用镊子挑出碎骨头,张寡妇有眼色,忙不迭地起身去找蜡烛,帮江韵婵照亮。 江韵婵感受到光芒,抬起头来冲张寡妇微微一笑,张寡妇也挤出个真心的笑容。 张寡妇的目光一直围着帮黑子治疗的江韵婵转:“谢谢你,这样尽心地帮我和黑子……” “你也尽你所能地帮过我和江安。”江韵婵低声道:“我都知道。” 张寡妇眼眶一热,低着头抹去眼泪,静静地轻抚着大黑的脑袋。 江韵婵和张寡妇忙着治疗黑子,华胤回家之后却一直坐立难安。 他黑沉着脸盯着桌子上的秘报,时而这秘报变成江韵婵的小脸儿,时而变成江韵婵那张红唇。 想不通那样好看的红唇,怎么能说出那么没心肝的话来? 啥叫“耽误了他的大好姻缘”? “好姻缘”是能耽误的么?被耽误的哪儿会是好姻缘! 华胤蓦然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 他很清楚自己长得不错,尤其是在村子里,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盯着他不撒眼,只要不傻都能看懂那眼神里的爱慕垂涎。 怎么江韵婵每次……每次都能用那么清澈无垢的眼神看着他呢? “对我一点想法没有?” 不知怎么的,华胤突然有点怄气。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终于意识到,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明蹭饭、暗观察的上心,居然没得到公平的正视。 不甘心江韵婵竟然……从没想过要喜欢他。? 第41章 亲近 越是这般想,华胤越是对自己那股子蓦然生出的情绪有了几分判断。 他似乎……对江韵婵上心了。 “得想个法子。”华胤默默地点了点太阳穴,一双星目灿然生辉:“想法子争取争取。” 男子汉大丈夫,有心上人了难道还要留给别的男人机会不成? 华胤索性起身,打算再往江韵婵家里走一趟。 随即又觉得不妥。 若是那丫头对自己当真一点意思都无,策略得变一变。 这般想着,华胤又重新坐下了。 得稳住。 且说江韵婵和张寡妇在家中忙活到夜色渐深,终于将黑子腿上的碎骨全部都挑出来了。 江韵婵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的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她囫囵着擦了一把,就让张寡妇去找能固定腿骨的柴火棍。 张寡妇帮大黑狗固定过腿骨,一瞬就理解了要找什么样的木柴棍子。 等到张寡妇把需要的东西找来了,这边江韵婵已经利用几个小刀子和奇奇怪怪的剪刀帮黑子处理了伤口。 再缝合之后,就跟看不出划开过似得。 蹲跪在地上的少女额头仍旧不住地冒出细密的小汗珠,连带着她鼻尖都跟着冒汗,那张秀气灵动的妖娆容貌严肃沉敛。 起码,黑子的凶险情况和治疗的危险,不像张寡妇看到的那般轻松。 “拿来了啊,给我呀?”江韵婵抬头就对上张寡妇怔愣的容颜,她笑着伸手,示意张寡妇递给她。 “哦哦!”张寡妇如梦初醒,赶紧将小柴棍子递过去:“江丫头,是不是……救黑子很费事?” “嗯,有点费事。”江韵婵含糊地应了一句,就开始给黑子的腿骨找可以固定的位置。 此言一出,张寡妇还有啥不明白的。她默不作声地重新到黑子跟前托着狗的脑袋,专注地盯着江韵婵。 江韵婵没说实话。 应该是非常困难才对。 不论是检查黑子的脏器还是挑出碎骨,都是精细活,也远比表面看上去的凶险:一旦脏器检查有所疏漏,内出血的地方没找准,黑子会因为吐血力竭而死;检查碎骨若是不慎遗落什么,就可能给这条忠诚的大黑狗落下终身残疾。 江韵婵欣赏大黑狗的忠诚,也希望能够给它最好的治疗。 要是能让黑子恢复如初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若是不行,起码不要让黑子失去一条腿。 江韵婵沉默地进行最后的治疗工作:勒紧木板子。 她的手劲儿有限,最后还是叫来了江安帮忙,尽可能地勒紧夹板,固定得越死、黑子的腿恢复得就会越好。 等到治疗结束,江韵婵把一些东西重新搁回针线盒,将帐子收拢起来,便去洗手、清理屋子。 “江丫头,黑子没问题?”张寡妇帮忙给黑子的皮毛擦拭血迹,心底仍旧担忧不已。 “伤势已经稳住了,看看后面养伤的情况,今夜你和黑子得留下,我们要观察一下它会不会发热。腿骨受伤严重,能不能愈合得看黑子自己,身上的伤只要喝上一阵子药就能痊愈。” 江韵婵说完,就着屋子来回转了一圈儿,发现这个家里竟然没有纸笔。 那她怎么开方子?! “姐,你在找啥?”江安望着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却一脸苦恼的江韵婵,好奇地追问道。 “……没啥。” 一个从来不识字的村妇突然写出来方子,会不会把便宜弟弟吓着? 算了,明天去找宋郎中要方子得了。 他写得不好,大不了江韵婵再改嘛! 折腾了半宿,大家都累了,江韵婵让张寡妇和黑子睡在床上,还将唯一的被褥给了她们。 张寡妇心疼江韵婵,又担心自己的狗,一时间不知道该顾着谁。还是江韵婵说“生命最大”,劝服了内疚的张寡妇。 深夜,屋子里只余三人一狗平稳的呼吸声。 次日一早,江韵婵姐弟还没睡醒,屋子里就传来一股淡淡的米香。 江韵婵一激灵,她抬头一看,好么,是张寡妇。 “你醒啦?我打算给你们做点白粥,就馒头吃还是吃小笼包?” “张姐姐,我想吃小笼包。”江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脸。 江韵婵点点头,她也想吃小笼包。 别说,之前张寡妇做的肉包子可太好吃了,小笼包的味道肯定也不差啊! “行,我面都和好了,等待会儿发起来,咱们就包小笼包吃!”张寡妇羞涩一笑,秀气的容颜带着女子独有的坚韧乐观。 这份乐观也感动了江韵婵,她活动活动胳膊腿,也上前去帮忙:“我也来学学张姐姐的拿手绝活!” “咋就是绝活了,我这点子水平可不及妹子的厨艺。” 经过昨日救黑子一事,张寡妇对江韵婵更亲近了几分,连称呼都变得更加亲切了。 她们说笑着,床铺上的黑子动了动耳朵,默默地盯着同样趴在床上软绵绵的小白虎。 猫呜被说话声吵醒,不耐烦地动了动小耳朵,微微起身看了一眼黑子。黑子下意识地扭过头,再不敢看这小不丁点儿的百兽之王。 “猫呜猫呜,你醒啦!”江安扑过去一把将毛团子抱在怀里,小白虎“猫呜猫呜”两声,乖巧地蜷缩在小主人怀里不动了。 江安还没睡够,窝在暖和的黑子身边,怀里抱着毛茸茸的猫呜,一个不小心又睡着了。 等江韵婵和张寡妇发现好半天都没听着江安的小嘴儿叭叭的时候,才瞧见江安又在床铺上睡着了。 二人对视一笑,继续做饭。 迎着灿烂的朝阳,又是新的一天。 …… “哎,你听说了么?昨个儿刘二把张寡妇给堵了!” “真的假的,不会是生米煮成熟饭……” “你可积点口德!是找人堵着张寡妇的狗给打了一顿!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非要跟个狗过不去……” “啥,把黑子给打了?” “昂,张寡妇抱着狗走的时候,我看那狗都要咽气了。” 两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一边往庄稼地走,一边小声讨论着。 大家都知道张寡妇好看,村里人耿直,对张寡妇有心思的也不光是刘二。 可谁能过得了黑子那一关啊? 凶得嘞! 正是因为黑子忠心又凶悍,多次保护了张寡妇,大家才觉得黑子是条难得的好狗。 有人说一、就有人说二。 骂张寡妇克夫克狗的、琢磨着该怎么去寻隙找张寡妇提亲的,还有那背地里得了红眼病编排张寡妇压根不干净的…… 从黑子被打的事情传出去,到后面说啥的都有。 大家笃定了黑子肯定没救,别说去找江丫头,就是找宋郎中都没用!? 第42章 知恩 “啥?这些药可不便宜,我这没有!” 宋郎中一听江韵婵要给黑子开药方也就罢了,这给动物开药方的事儿他之前也不是没见过。 今儿可倒好,江韵婵不仅要上好的几味药材,还准备自己搞金疮药。 那金疮药又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自己到地里挖去! “宋郎中,我给你银子还不成?别那么抠嘛!”江韵婵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黑子多好一狗,以后腿瘸了可没法保护人。” 宋郎中当然知晓黑子是条好狗。 他听说黑子“死了”的消息心里也惋惜,又听到江韵婵说狗还活着,也打从心里感到庆幸。 “那也不成!且不说有几味药我这确实没有,就是你去了县城买到了,我也不会配金疮药啊!还有你说的那什么化瘀的玩意儿,捣鼓不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宋郎中从来不托大。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你不能我能啊! 江韵婵心里嘀咕了一句,最后还是妥协道:“那这样,你告诉我哪有卖的,我自己跑一趟?” 宋郎中狐疑地瞟了江韵婵一眼,“你会配药么?” “不会。” “不会你光找着药有啥用?” “哎呀,宋郎中你就告诉我!赶紧告诉我!”江韵婵索性耍赖。 她会配药不能说,但她能糊弄。 宋郎中被缠得实在是没法子,终于还是告诉江韵婵哪里的中药齐全些,才算是把人给打发走了。 目送江韵婵欢喜出门,宋郎中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小丫头到底是心善,那些药采买下来,没有个几两银子都是不成的。” 救狗容易,后面给狗调理身子那可都是要钱的! 宋郎中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了来看病的村民身上。 江韵婵出了村子就坐上了进城的牛车,准备先去看看药价。 她第一次独自进县城,想着摸索清楚了,后面就不用总是麻烦宋郎中。 到了城里下了牛车,江韵婵一路问到了回春堂的所在。 按宋郎中所言,回春堂是县城里最大的药铺,她想要的药材若是回春堂都没有,那旁的药铺医馆定然也是没有的。 江韵婵望着两层楼高的气派铺子,漂亮的眉眼浮现出几分向往。 原来城里的铺子比集市上的大了不止一点点。 江韵婵走进去,凤眸新奇地四处瞧着,一个热情的伙计迎上来,笑着问道:“姑娘想要开药方还是看大夫啊?” “我想寻几味药材,不知回春堂有没有卖。” “买药啊?那您来这边,这是药房!”伙计一听就把江韵婵引到了旁边的大隔断里,那站着一个正在抓药的先生。 江韵婵上前把需要的几样药材给说了,老先生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韵婵,随即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医女?” “不是。” “姑娘这就不妥了。既然是在同行面前,藏拙未免不诚。”老先生是个有经验的,不像宋郎中那么好忽悠。 宋郎中水平有限,一些不错的药材未必知道,可见识过大场面的回春堂药房先生则截然不同。 江韵婵也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了,再不说实话恐怕药没得买。 “先生见谅,医女少见,我也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江韵婵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这才低声说道:“我开的方子是想给家中的看门狗治病的。” 老先生一听瞬间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江韵婵就把救狗的事简单说了,又提及了大狗黑子伤势的恢复情况和需要的几样药材。 老先生这才恍然,看向江韵婵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姑娘愿意为了一个黑狗如此尽心,仁善可见一斑。实不相瞒,这几味药里有几样是我们回春堂特有的,旁的地方都买不着,另外几样……恐怕我们得给你问问,不知姑娘等不等得?” 等不得也没得选哪! 江韵婵一听有些药得从城外进货,基本上就对县城内的医术有了几分了解。 “有劳先生,劳您记录一下。我愿意付定金。” 为了救黑子,江韵婵去找卢家大娘子预支了好几贯月钱。 卢大娘子听说了张寡妇的事情,同样身为女子,皆知女子不易,二话没说就应了,还跟江韵婵保证,等那些养兔户卖了兔子,就给江韵婵再分些利钱。 一听为了按时得到药,小姑娘还愿意付定金,老先生再度认真望向江韵婵。 瞧她神色坚持,不似作伪,老先生终于应道:“也好。” 二人交付定金、签字画押。 临走前,老先生实在好奇,询问江韵婵那狗的主人到底跟她有什么渊源,江韵婵想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两个字:“有恩。” 老先生恍然,“姑娘大义。” 等目送小丫头离去,老先生摸了摸胡子,旁边的伙计好奇地道:“掌柜的,您咋对一个乡野丫头这么客气?” 来买药的人不少,哪怕是县城里的员外,都吃过自家主人的派头,怎么还独独欣赏起一个穿衣裳都有补丁的人了? “这世上,宁肯自己穿补丁衣裳,也要花银子给恩人的人,可不多。”老先生看人极准,只觉那乡村丫头以后还得从他这里买药。 “下次她来了,你们都好生照应着,以后咱们跟她的生意往来,怕是少不了。” 老先生也不盯着药房了,拿着几味药名准备去找几位老伙计打听打听。 江韵婵从回春堂出来,又在县城里逛了逛。 既然出来了,总得采办一些家用。 首先江韵婵就添置了一套锅碗瓢盆。这些东西太重要了,总不能吃饭的时候就那几个破了口的碗来回倒腾。 看中什么蔬菜种子了,江韵婵就也带一点。 结果好么,她转的时候没看方向,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走丢了,完全不通东南西北。 “不大个县城,路还挺不好找的。”江韵婵选择用老法子:问路。 等江韵婵问到路、搭上老乡的驴车,看到回村儿的小径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晌午了。 “江丫头,你拎着这么多东西,走回去估计碗都碎了!大叔再捎你一段儿!”赶路的大叔看江韵婵费劲儿巴拉地从车上下来,贴心地问道。 “啊,谢谢叔!”江韵婵闻言,又重新爬上牛车,高兴地坐了上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拎不动的时候不能逞强! 大叔笑了笑:“坐稳了!” 说罢,一车二人再度出发。? 第43章 不还锅 “我姐咋还不回来啊?”江安抱着猫呜站在门口一直翘首以盼,张寡妇则已经开始烧水准备做饭了。 今儿江韵婵嘱咐了,要是她晌午还没回来,怕把俩人给饿坏了,可以先随便弄点东西吃。 可江安就喜欢吃姐姐做的饭菜,一时半会儿还怀抱希冀,翘首以盼。 张寡妇受了江韵婵的大恩,哪好意思等着吃现成饭,等到这个点儿已经是极限了。 江安盼着盼着,果然看到一辆驴车磨磨唧唧地靠近村子,又往自家院门的方向来了,江安高兴得跟什么似得,赶紧迎了上去,临去前还不忘冲着张寡妇喊一声“我姐回来了”! 张寡妇忙不迭擦了擦手,就要快步往门边去,中间还险些绊着在屋子里散步的小鸡。 江韵婵从驴车上下来,郑重地谢过好心大叔,还特意送了一包子零嘴儿给他,这才招呼江安赶紧搬东西。 江安赶紧把猫呜放到地上,还不忘用手搡了搡猫呜毛茸茸的屁股,示意它自己回家,就赶紧转身来给姐姐帮忙。 江韵婵:“……”好弟弟,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除了带回来一套新的锅碗瓢盆,还有酱鹅肉和一些点心、零嘴儿。 “姐,你给我买好吃的了?”江安望着那些牛皮纸包好的小袋子,已经看直了眼睛。 “你怎么就惦记吃的,赶紧把东西拎回家。”江韵婵好笑地冲江安道。 她向过来帮忙的张寡妇打了声招呼,三个人拎着东西往家里走。 进屋之后,江韵婵就让江安去找华胤来吃饭。 她买了大半只鹅肉,应该够四个人吃的了,剩下的骨头还可以给黑子啃。 “黑子今天好多了,它本来想起来走动,被我给摁住了!”张寡妇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没事了,一整天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那可不,有我出马,保证你的狗子好好的!”江韵婵得意地笑了笑,满脸都是“等夸奖”。 张寡妇还没见过小姑娘露出这般娇憨的模样,笑得不行,赶紧配合地夸奖道: “江神医出手,没有动物治不好。请问江神医今儿个准备吃些什么?小妇人为表感激,一定尽心尽力。” “小妇人姿容绝佳,不如给江神医香一口?”江韵婵故意逗弄张寡妇,笑眯眯地撅起小嘴儿就要亲张寡妇一口。 张寡妇哪里见过这般调皮的小丫头,红着脸赶紧躲远了,笑容却一点儿收不住! “我可要告诉华胤了!你、你趁他不在这般欺负我!” 哪有女子跟女子亲亲的道理! 江韵婵笑得打跌,结果差点踩到脚旁的小鸡,她赶紧偏过身子要躲,一个没站稳就往旁边倒去。 “哎哎!当心!”张寡妇看江韵婵要摔,急得忙不迭喊出了声。 完了完了,乐极生悲。 江韵婵赶紧闭上眼睛。 周遭一片安静,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诧异地睁开眼,正对上挑眉无语的华胤。 那英俊的容颜上皆是戏谑之态,似乎是在好奇怎么每次看到江韵婵,她不是被打破了头就是要摔跤? “还不起来?”华胤扶着江韵婵的两只胳膊,把人端得稳稳的。 江韵婵讪讪地吐了吐舌头,赶紧站直了身子,小声道了一句谢。 “没听见。” 没良心的小丫头,他都主动上门了,居然不知感恩? 华胤故意拿乔,江韵婵也不是个服输的主儿,她轻咳一声,郑重地道:“多谢华胤大哥相扶!” 这一次说得确实声音大,震得他耳膜都跟着嗡嗡响。 华胤揉了揉耳朵,淡淡地道:“我来拿锅。” 可不是来吃饭的! 她都说了不能耽搁自己的大好姻缘,又重新置办了锅碗瓢盆,他这个“昨日旧锅”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拿啥锅拿锅!进了我家的门就都是我的。”江韵婵一双凤眸瞪起,双手叉腰道:“不给。” 锅留下,人也得留下。 “这可是你说的。”华胤二话不说,就自顾自地坐到了桌边,似笑非笑地盯着江韵婵。 江韵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暧昧的话。 这次可没人逼她,她都知道搭灶意味着啥了。 江韵婵轻咳一声,赶紧解释道:“我在县城买了鹅肉,待会儿做个青椒炒肉给你们下饭,咱们很快就能吃了!” 她没回来的时候,张寡妇已经煮了一大锅米饭。两个妇人做活动作麻利得很,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午饭就上桌了。 酱鹅肉、青椒炒肉,一个凉拌野菜和一份辣白菜,一人一碗大米饭,管饱。 讲真,村子里能顿顿吃上肉的,也就是家徒四壁的江韵婵了。 旁的人家,不是逢年过节根本见不着肉。 “太奢侈了啊……”张寡妇望着一桌子好吃的,忍不住感慨道。 “之前江安总是饿肚子,还在长身体着呢,不能太亏着他了。”江韵婵笑着解释道:“有一顿肉就吃一顿肉。” 江安双手捧脸,感动地道:“这是我亲姐!” 张寡妇羡慕地赞同道:“你命好呀,摊上这么能干又爱护你的姐姐!有些人可得把握机会,别让这么好的姑娘被旁人抢了去。” 她话里有话,江韵婵和华胤都听到了,却都默契地装作没听到。 “吃饭吃饭!”江韵婵招呼大家动筷子。 华胤和江安一大一小狼吞虎咽,江韵婵和张寡妇都吃得秀气。 好在最后大家都吃饱了。 “对了,”华胤擦了擦嘴,突然说道:“刚才来的时候,你们在说什么要告诉我?” 张寡妇浑身一僵,江韵婵赶紧摆手:“没啥没啥!” 这个话题都过去了,居然还被华胤翻出来说。 “真的没啥?” “真的,我俩扯闲话呢。”江韵婵认真地道。 张寡妇捂着嘴偷笑,跟江韵婵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华胤望着明显有隐瞒的两个女子,也不再追问。 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 张寡妇帮江韵婵洗碗收拾灶台之后,就抱着黑子先回家了。 江韵婵没想到自己的针线盒只有西药、没有中药,好多次开盖都没惊喜。 为了给黑子配个中药方子,她偷偷砸进去不少铜板。 这一切都是瞒着张寡妇的,江韵婵没讲。 二人只商量等到需要的药材到了,就给黑子配药。最近这段时间,张寡妇暂时不要让黑子随意跑动就好。 知晓了真相的华胤望着江韵婵的神色有些复杂。 “你自己也没多少银钱。” 还贴钱给张寡妇医狗啊? 第44章 秋后算账 “她之前自己也没多少吃食,不也总是贴给我和江安吗?”江韵婵无所谓地道:“银子挣来不就是用来花的,咋花不是个花。” 帮自己人也是花。 华胤闻言嘴角微勾,随即抬手压下那股隐藏不住的笑意。 “锅不拿了?” “不拿不拿。”江韵婵轻咳一声:“你都送给我用了,还拿回去干啥?” “你都跟我一起搭灶了,以后不会还跟别人搭灶?”华胤问得突兀,江韵婵诧异地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那双沉敛如夜的深眸带着几分试探,江韵婵蓦地心头漏跳了一拍,非常不解风情地反问了一句:“张姐姐行不?” 女孩子总不算搭灶? 华胤的脸一黑。 还是太心急了么? “黑子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跟张姐姐一起去找村长。”江韵婵攥了攥拳头。 狗是救回来了,可有一就有二。狗命却只有一条。 这一次能动黑子,下一次就会动张姐姐。 刘二堵人打狗的事,江韵婵必须要为张寡妇讨一个公道。 “我跟你们一道。”华胤点了点头。 两个妇道人家去找刘二那个地痞的麻烦,难免吃亏。 江韵婵感激地道:“我替张姐姐谢谢你。” 华胤本不必蹚这趟浑水。 “都是搭灶的,举手之劳。”华胤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听到这话,江韵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怎么还提这茬儿呢? 瞧不出啊,华胤平时也算是少言寡语,到了自己这里,阴阳她毫不嘴软。 之前理亏的江韵婵多少有些心虚,偏过头去没搭茬儿。 时间不早了,华胤告辞,让江家姐弟踏踏实实午休,下午去找赵村长说道说道刘二的事。 江韵婵跑了大半个早晨,确实累得够呛,她躺在硬床板上抱着江安、江安怀里抱着小白虎,两只小鸡躲进了自己的小窝里,大通屋逐渐安静下来。 等睡醒了,江韵婵就起身去找赵村长,临出门还不忘记让江安去找华胤,大家直接在村长家集合。 江韵婵一行来的时候,赵村长和不少村民正在说栽培养兔户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见着江韵婵,赵村长立刻激动地冲她招手:“这不江丫头来了,细节你们问她……这是咋了?” 赵村长话说到一半儿,望着江韵婵身后泫然欲泣的张寡妇和眉目冷淡的华胤,这是有事儿啊! 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收敛了些,“出啥事儿了?” “刘二打了张姐姐家黑子的事情,村长你知道吗?”江韵婵也不废话,单刀直入。 “啥?”赵村长一怔:“张寡妇,你家黑子被刘二那个赖子给打了?为啥!” 刘二是村子里有名的败家玩意儿,大家都知道他好赌好色,做人不干净。 “村长,我那天从江丫头家里回去,路上遇见刘二,他就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害怕得很,就赶紧跑回家了……” 张寡妇将刘二找地痞堵她,还暴打黑子的前因后果悉数说了。 张寡妇的黑子险些被人打死的事,村子里早都传开了。 在座的大家伙最近都忙着养兔子的事情,压根没细问八卦,谁知道、谁知道张寡妇这事儿还有这么多内情呢?! 一时间,有人觉得张寡妇可怜,也有人觉得张寡妇活该。 “刘二这个畜生!对付不了人就对付狗!真没出息!” “太过分了,欺负女人欺负狗算什么玩意儿?黑子合该咬死他!”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刘二怎么不招惹旁人,偏偏招惹张寡妇?” “哎呦你这话酸的,你都是能有人家张寡妇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哪?!” …… 江韵婵静静地看着,义愤填膺的都是男村民,说话阴阳怪气的都是女村民。 “村长,你怎么说。”别人的意见不重要,江韵婵直接问能做主的赵村长。 赵村长之前听张寡妇说事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直到说黑子已经被江韵婵救回来,这才面色稍霁。 此刻,赵村长又听到这些村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少是有些心寒的。 “你们嘴上是真一点儿不积德!自己人被地痞欺负了,还拈酸吃醋那点子见不得光的心思,真真让人不齿!” 村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随即瞟向华胤:“华胤你在这里是啥意思,要帮忙去吗?” “要揍人。”华胤应了一声。 刘二是个什么德行,村里的人都知道,万一那小子横冲直撞地碰着他的江丫头,那刘二是要吃拳头的。 赵村长心里一暖。要说做人,还得是华胤这小子! “看看,看看,人家华胤都知道路见不平,就你们没点子乡里乡亲的同情心!” 赵村长说完,就冲着江韵婵和张寡妇一挥手,“走,咱们去瞧瞧那个混账东西在干啥!这个点儿他肯定在家睡大觉!” 刘二不是会堵张寡妇么?今儿赵村长也带着一帮人去堵一堵刘二这条赖狗! 赵村长一呼百应,方才被训得一脸唾沫的养兔户们也坐不住了,扬言要跟赵村长一道去教刘二好好做人。 一大帮子人乌泱泱地往刘二家去了,张寡妇却坠在最后面,一脸为难。 江韵婵发现之后又折返回来,催促道:“张姐姐,走啊!” “我、我不想去。”张寡妇拽住江韵婵的手,小声说道:“太丢人了,而且、而且我也害怕。” 刘二欺负她不是一次两次,就算没占着什么便宜,张寡妇心里也是发憷的。 江韵婵指了指前面的人,说道:“有这么多人保护你,华胤和村长都在,你怕什么?” 见张寡妇还是没说话,江韵婵继续劝说道:“张姐姐,你今儿能选择逃避,明天呢?未来呢?没有刘二还有张二、李二,难道每次都能避而不见吗?” 只有一次性把刘二给打怕了,以后不论是类似的“张二、李二”,也都不敢再欺负张寡妇。 张寡妇迟疑地望着江韵婵,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道:“你说得对,我去!” 江韵婵忍笑一声,挽住张寡妇的胳膊:“那还等啥,咱们快走!” 华胤本来已经跟着队伍走出了一段距离,结果发现江韵婵和张寡妇都没跟上,便返身往回走去迎她们。 他武艺高强、耳目聪明,走到一半儿就清楚地听到了江韵婵劝说的话。 没有刘二还有别人……这更像是江韵婵在借此话来映射她自己。 江韵婵当初不也是被江家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压、被邻里三番五次地刁难么? 第45章 扎你了! 怪不得,怪不得江韵婵上次郑重地告诉自己,她再不是过去的自己。 华胤一时间对自己多番怀疑江韵婵的不对头感到内疚。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孤身一人还要护着弟弟的江韵婵? 小姑娘家家的,为了自己和弟弟能生存下去,当真是拼尽了全力。 江韵婵挽着张寡妇迎上华胤,微笑着招呼道:“你咋回来了,是不是怕了刘二?” “怕他?”华胤撇撇嘴。 他压根没将刘二放在眼里。 “是是是,刘二那厮根本不配跟我们华胤相提并论!”江韵婵赶紧改口,随即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臂催促道:“快走快走!” 可不能跟丢了! 赵村长这一回是动了真怒,决定好生教训教训刘二,实在不行就将这厮赶出去算了!省得他败坏村里的风气! “刘二!刘二你赶紧出来!” 村长一行人带着江韵婵他们杀到刘二家中,不必村长主动开口,自然有村民上前叫门。 她和张寡妇跟着人多势众的村长,华胤已经悄然在屋子后面埋伏着,避免刘二那厮开溜。 大家分工合作,只等着刘二自投罗网。 屋内的刘二早就被吵醒了,他一骨碌翻身下床,偷偷摸摸地躲在门边听着。 他听到叫门声一向是不开的。 不是债主就是赌徒,哪个找上来能有好事? 刘二一听是赵村长的声音,心里犯了嘀咕,左右一想,恐怕是张寡妇给赵村长“告了黑状”。 “这个贱人,为了条狗还去告状……”真麻烦! 刘二悄然打开门,就返身往后门溜。 他趁着前门人不知道,就踩着家里的破水缸翻身上了墙。 “想逮小爷,做梦……”刘二冷嗤一声,看都没看就一骨碌跃下房檐。 下午的大太阳还有些灼热,刘二却被一片阴影罩住了。 怪了,后墙也没栽树啊?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一个身形如塔一般的高大身影。 男子如同天上的战神,修长的双腿笔直站立、麦色的小臂青筋突起……再看过去,那孔武的宽肩和微扬的下巴都在讥诮着刘二的不自量力。 他的墨眸危险地眯了眯,“想跑?” “华、华……”刘二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清楚,就被华胤一把揪住了衣服领子。 “别别别……好汉好汉!咱们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刘二一边哀嚎着,一边被华胤单手拎到了赵村长和江韵婵一行人的面前。 前来围观的村民们瞧着华胤一只手拎着刘二的后脖颈,跟拎小鸡崽子似得,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阵嘲笑声。 “呦,这不是带着人围堵寡妇打狗的英雄刘二嘛?”赵村长似笑非笑地开口,也是老阴阳人了。 江韵婵抿唇偷笑,一旁的张寡妇愤愤地盯着刘二! 就是这个坏人,带着一帮人把黑子打成重伤,要不是江丫头救了黑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村长这说得是哪里话。”刘二陪着笑脸道:“您找我就找我,让华胤动手干啥?乡里乡亲的,有话好说!” “这会想着有话好说了,你打人家狗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话好说?是张寡妇惹你了还是黑子惹你了,你要把狗往死里打?” 赵村长指着刘二:“你不学好,还欺负人家寡妇,你爹娘要是知道,棺材板都摁不住了!” “我哪欺负了?我们是互相看对了眼,不然我打她狗的时候怎么没告状,过了这几天日子了才说?” 刘二反咬一口,气得张寡妇瞬间涨红了脸:“你、你胡说!” 什么“看对了眼”?她就是看上个王八,也不可能看上刘二这个混账! “我怎么胡说了?哦,之前咱俩卿卿我我的时候你咋不见去找村长,不就是一条狗么……难道你还要跟那狗过一辈子不成?” 刘二一提到黑子就怨气冲天,往张寡妇身上泼脏水不说,还在口头上占人便宜,真真能气死个人。 赵村长一看张寡妇气得满面通红又急得说不出话,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不会?得多想不开才看上刘二这个腌臜货色? “你看我就说,那张寡妇就不是什么好鸟!还让我们来给她出头!” “不至于,谁能看上刘二啊?” “呦,旱了多年的地还能挑犁地的牛不成?” “肯定是刘二吃干抹净不负责任,张寡妇才秋后算账的!” ……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了头,话越说越难听,只把张寡妇和刘二的“真情”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没说成“无赖和寡妇”的绝世爱情了。 张寡妇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摆手解释。 可大家哪里听得进去,只觉来跟着帮忙纯属是昏了头。 赵村长也有些后悔了。 怎么不多分说两句再来,现在可好,骑虎难下啊! 江韵婵一开始还想着不当出头鸟,就让赵村长给张姐姐出气去。 好么,刘二这无赖都把脏水泼到张姐姐身上了,大家伙反而开始纷纷指责张寡妇跟刘二是“内部矛盾”,借着打狗的名头告村长纯属胡闹。 更有甚者,俨然开始说黑子死了正好,省得打搅主人家的好事。 江韵婵气得不行,也顾不得藏拙了,径直上前两步:“华胤,摁住他。” 华胤立刻改揪为抓,两只铁臂把刘二的胳膊箍得死死的,让刘二丝毫动弹不得。 江韵婵掏出身上的银针,最后一次警告道:“刘二,你如果再不把欺负张姐姐和黑子的实情说出来,我就要扎你了。” 江韵婵他们来寻刘二,目的不是要人多欺负人少,但黑子被打成那样、张寡妇又接连被刘二欺负,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二斜睨江韵婵一眼,眼睛瞬间直了! 乖乖,江丫头怎么越长越好看了,比那张寡妇还出色呢! “哎呦,江妹子,你快用针扎哥哥,哥哥身上可痒呢!”刘二一双眼睛停在江韵婵身上挪都挪不开。 华胤见状手上一紧,险些没把刘二的胳膊扭断:“你发什么浪?” 果然欠扎。 刘二疼得嗷嗷直叫,一个劲儿地求饶,嘴上却咬死了跟张寡妇就是一对儿。 江韵婵再不耽搁,抬手就把针送到了刘二的穴位里。 嗯,扎得痒痒穴。? 第46章 权衡利弊 刘二前面被华胤唬得厉害,结果这银针一下子破了个皮儿的痛感,还不如华胤扭得他胳膊筋儿疼呢。 “切,我还当你有啥厉害手段,吓唬小孩儿呢?” 他一边不屑地冲江韵婵叽叽歪歪,一边斜睨着眼睛蹦跶着冲赵村长和张寡妇等人吼道:“要是没啥事就赶紧放我走啊!不然我就去报官,说你们滥用私刑……” 江韵婵也不搭讪,双手抱臂歪头瞧,看看那银针扎中的穴位啥时候才能蔓延全身。 刘二正说话呢,突然浑身一僵,不动了。 随即,他又非常剧烈地扭动起来,跟身上爬了蛆似得,头也扭腰也扭,真真是“浪”起来了。 “哎,哎哎?江韵婵你这个小贱人!你对老子做了什么?快点把那劳什子玩意儿给老子拔下来!” 刘二浑身奇痒难耐,从大脑蔓延至脚心,就连心脏都恨不能隔着胸腔挠一挠。 “哎哎,太痒了,哈哈哈哈,华胤赶紧撒开老子,哈哈哈哈老子要挠痒痒……” 华胤看向江韵婵,江韵婵轻轻点头,示意可以放开了。 他手一松,刘二就跟个软脚虾似得滑坐在地上,瞬间扭成了一个团,左挠挠、右挠挠,却不得要领。 “哈哈哈太痒了!太痒了啊!” 赵村长等人今儿算是开了眼界,还没见过哪个大老爷们儿扭成蛇一样的,就为了挠痒痒。 连气得险些哭出来的张寡妇都瞪着一双诧异的眼睛,盯着刘二在地上打滚儿。 “江丫头江丫头!江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快把针拔掉!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 刘二挠了半天,胳膊腿儿都抠破皮了,还是不得要领,痒得要死。他实在受不住了,终于想到了江韵婵,忙不迭地冲过去求饶。 华胤哪儿能让刘二近了江韵婵的身,一只胳膊就扣住了刘二的胳膊。 “把你是怎么欺负张姐姐、又找了谁来打黑子的事情都交代了。”江韵婵轻扬下巴:“再有半个字胡说,华胤哥就打掉你的狗牙!” “是是是,我说我说!” 刘二一边在华胤的手底下扭,一边将自己是如何调戏张寡妇又没得着便宜的事情说了。 他没法对张寡妇怎么样,却打起黑子的主意。只要黑子死了,张寡妇没人保护,那不就被他攥在手心了? 刘二不仅说了自己的歪心思,还曝光了村里其他想占便宜却被狗子咬过的人。 嫉妒的人也好、真心同情的人也罢,终于恍然,这么多年来,张寡妇确实不曾跟谁有染,一直清白守寡、踏实养狗过日子。 这一次别说赵村长了,就连之前酸话连篇的人都忍不住朝刘二吐口水:“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 “什么东西!” “唉,误会了,误会张寡妇了!” …… 赵村长捻着胡子问道:“张寡妇,你想怎么处置刘二?” 张寡妇被问得一愣,她只听了江韵婵的说要来给自己和黑子讨回公道,可没想过该咋处置刘二啊? 她迷茫地望着江韵婵,“江丫头,我,我咋办?” “害,我问你呢,你啥都问江丫头。”赵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村长,黑子是我治的,我最清楚情况。” 江韵婵主动开口道:“黑子被打断了腿、伤了内脏,调理伤势的药我去回春堂问过,前后恐怕需要花好几贯钱……这些怎么算?” “我没钱啊哈哈哈哈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哈哈哈哈……” 刘二已经痒得快哭了,还忍不住在那扭着身子哈哈哈,惹得周围村民都笑出了声。 “江韵婵这一手针厉害啊!” “啥针哪,这叫‘针灸’!上次她也这么治朱大娘家的母鸡来着!”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次喷粪……” …… 大家伙的讨论声从刘二的滑稽相转到了江韵婵的“传奇八卦”,话题越说越跑偏。 赵村长等人的注意力却还在刘二身上。 “江丫头,你跟我来。” 他知道张寡妇平时偷偷接济江家姐弟,如今张寡妇出了事,那些治狗的银钱恐怕都是江韵婵自己贴的。 “江丫头,这刘二确实没钱。他好赌,家里的银子都被败光了,这地和房子也抵给村子了,我是怕他无家可归到处流窜再招惹麻烦,所以才没撵他走,如今……” “村长,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刘二嘴上没个把门的、又总是欺负张姐姐。不如就趁着这个事儿把人撵走算了。” 江韵婵想一劳永逸,赵村长也不愿留个麻烦在村子里,但让刘二离开村子,只怕后患无穷。 “可是他在县城里流窜,再败坏了咱们的名声……”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黑子可得养一阵子呢,这段时间可没人能时刻保护张姐姐。她是个烈性的,撵走一个地痞和村子里被逼死了寡妇……这名声两相比较一下,村长你想想。” 江韵婵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村长的肩膀,徒留村长一人在原地纠结,便悠哉哉地走到张寡妇跟前,给她递去安抚的眼神。 “哈哈哈哈……江丫头我求你了,我笑不动了哈哈哈,你快给我拔了姑奶奶,我求你了姑奶奶……” 刘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那模样着实可怜,之前打伤黑子时的那股凶狠可憎都变得模糊起来。 “江妹子……”张寡妇挽住江韵婵的手,略有些不忍地道:“要不给他拔了?” “行。”江韵婵应得干脆,就着华胤的手就把银针拔下来。 华胤见他拔完了立刻松手,还不忘在自己衣袖上蹭了蹭,仿佛碰了刘二跟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 “噗,来来,给你个帕子,你好生擦擦。”江韵婵笑着递过去一个帕子。 华胤盯着那帕子半晌没动。 小丫头知道帕子只能递给心上人的习俗么? “咋了?我洗干净的,早晨才去集市买的呢!”江韵婵见他不接,催促道。 这可是你主动给的。 锐利沉敛的墨眸深深地看了江韵婵一眼,华胤伸手默默接过却没用,悄然揣进了自己的袖兜里。 江韵婵满意一笑,转过头去继续跟张寡妇说话。 刘二笑穴的那股子劲儿总算缓过来了些,躺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来。 再起来也不敢往江韵婵和张寡妇身边凑啊!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身边跟塔一样的华胤,鹌鹑似得窝在那不敢动弹了。? 第47章 功成身退 赵村长纠结再三,终于决定了。 他走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刘二,你不学无术、好赌贪财,还欺负寡妇。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赔三贯钱来,保证以后再不往张寡妇跟前凑,今儿的事村里就放你一马;要么你就从村子里滚出去!” “滚出去?我滚哪儿去?这里就是老子的家……” 赵村长还没等刘二说完,扬起手里的拐杖就是一棍! “王八羔子你跟谁老子呢?!你家咋了?你家房子早八百年前就被你抵了赌债了!钱还是村子里凑的呢!” 赵村长几棍子下去,打得刘二嚎得比方才还惨。 “该!”张寡妇解恨得很。 江韵婵也忍不住点头,小声戏谑地道:“原来村长这个拐杖是这么用的啊?” “昂,这是咱们村儿历代相传的,可以打村子里的不孝子!”张寡妇小声解释道。 华胤闻言偏头看了一眼江韵婵一眼。 小姑娘家家的心可真大,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拐杖的用途。 “我错了村长,我滚我滚!我马上滚!” 刘二屈服于棍棒之威,骂骂咧咧的嘴里终于说出了几句人话。 赵村长闻言松了口气,将拐杖收回来,也顾不得险些打散的发髻,怒喝道:“现在、马上,滚!” 刘二哪敢辩驳,起身就往家门口跑,准备收拾了东西就滚蛋。 “我进去瞧瞧。”华胤冲江韵婵和村长点点头,便跟着刘二进了屋。 刘二家里的物件儿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毕竟有华胤在旁边无声跟随,那股子压迫感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收拾完了,刘二便在华胤的眼神示意下走出了家门。 江韵婵站在门口等着,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刘二。 “那、那我就走了。”刘二弓着腰,一派心虚模样。 “等一下。”江韵婵突然出声阻拦,刘二心里那个烦躁。 他没好气地回过身来怒道:“又要干啥?!” “你说干啥?给我张姐姐赔礼道歉!”江韵婵美目圆瞪、双手叉腰:“怎么的,要走就不道歉了?! ” “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 刘二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华胤无声瞪视下憋屈地走到张寡妇跟前:“对不起。” “没吃饭哪?声音大点。”江韵婵脆生道:“打狗的时候威风凛凛,怎么,道歉的时候又敢做不敢当了?” “你!”刘二抬起头来就想冲江韵婵发飙,华胤的大掌适时落在刘二的肩膀上,眼角眉梢都写着“想好了再说话”。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诚意。”华胤低声道:“话说得不好听,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对不起!”刘二憋屈地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头去调戏你,也不该找人围着打你的狗!” 他瞟了一眼华胤:“这总行了……” 华胤见江韵婵和张寡妇都没异议,点了点头:“还行。” 张寡妇以前看到刘二是又恨又怕,如今见他被江韵婵戏弄、被赵村长追着打,惧怕都变成了戏谑、恨意都化作了一股不甘心。 江韵婵就站在张寡妇身边,她悄然握住了张姐姐的手,仿佛在无声地给她传递力量。 “你凭什么打我的狗?” 张寡妇憋住眼底涌上的泪意,不愿在刘二这个无赖面前哭:“我相公死得早,是黑子起早贪黑陪着我做活的。在你们看来它不过是一条狗,可在我看来,它一直是保护我的亲人!我凭什么不能为了亲人找你拼命?!” 连番质问掷地有声,仿佛恨不能用眼神将刘二的身上戳个窟窿才算完。 刘二被问得一讪,低着头不敢还嘴,万一华胤一个不高兴,再把他胳膊给扭断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件事情除了刘二,你们每个说嘴的人都是帮凶。张姐姐多年一人辛苦度日,村里那么多汉子,看到落难寡妇被人欺负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任由刘二险些打死了黑子;事后还一个个地跳出来说难听话,实在让人寒心。” 方才一直沉默着的江韵婵终于开口:“有好事的时候,就把‘同村人情分’挂在嘴边、出事儿的时候各个一推二五六,围观看热闹、嘴上风凉话样样不少。以后再有类似养兔户这种好事,谁愿意给一个人心不齐的村子?” 江韵婵抿唇说道:“换我是不愿的。” 原主江韵婵也被人欺辱过、被人冷眼旁观过,如今看到张寡妇的处境越发感同身受。 一个村子想要发展容易,只要踏实肯干就行;可若人心坏了,便是村子再富裕也不见得 是好事。 方才一直不断讨论着张寡妇的人、指责她做风不端正的人,都忍不住臊红了脸。 赵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们不对,张寡妇,你家男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也没得着村子里啥关怀。马上第二批就要开始养兔子了,你愿意跟着学学不?” 张寡妇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村长:“养兔子?” “是啊。之前那么多人都跟着卢家大娘子学会了,你素来是个会做活的,肯定没问题!再说了,旁边还又江丫头看顾呢,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江韵婵点点头,小声冲张寡妇道:“村长这是给你开后门了,咱养啊!小兔子多可爱。” 踌躇片刻,张寡妇用力点头:“我养!” “好好好!”赵村长高兴地直捋胡子。 这里没刘二的事儿了,赵村长示意华胤把刘二放开,“你走。没能看着你学好,我愧对你爹娘。但对你刘二,我仁至义尽了。” 刘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话不多说,撒丫子就是个跑。 村民们接二连三上前围住张寡妇,嘴上一边道歉一边安慰。其中一个大婶子是直爽人,握住张寡妇的手就道: “妹子,是当大姐的之前误会你了,说话没个把门儿的,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有啥事了你尽管找我去,我家在村儿西头那片大树下住!” “是啊是啊,我家还有些年前风干好的腊肉,回头给你送去些!” “你家狗子需要啥药跟我说,我之前老帮着宋郎中采药呢……” …… 众星捧月之下的张寡妇羞红了脸,一会儿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又忙不迭“感谢感谢”地说个不停,看上去有趣极了。 围拢着张寡妇关怀她的人越聚越多,江韵婵悄然从人堆里钻出来,笑眯眯地走到华胤身边。 “啊,功成身退。”她轻轻撞了撞华胤结实的小臂:“谢谢啊。”? 第48章 再滋事 华胤轻哼一声:“炸酱面。” “啊?”江韵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歪着头可可爱爱地望向华胤,那妖娆灵动的凤眸泛着一点小迷糊,同方才那锐利精明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是独给华胤绽放的些许温柔。 他心头一软,“我要吃炸酱面。” “噗,你这要求也不高嘛!”江韵婵笑着拍了拍华胤的胳膊,“行,不仅给你做炸酱面,还给你弄肘子肉!我前几天就想腌点来着,正好今天就做上。” 前一刻还是露出尖尖爪子挠刘二的小猫咪,把这起子心思不正的村民训得是灰头土脸;这一刻说起做饭的事儿来,江韵婵甭提有多接地气了。 华胤想到她给母牛接生那天临危不乱的劲儿,又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世上怎会有这般多面的女子? “……剩下的骨头就让张姐姐拎走。哎,你倒是走啊!” 江韵婵一边嘴里嘟嘟哝哝,一边往家的方向走,结果走了一截儿发现华胤根本没跟上来。她挥了挥小手,催促华胤跟上! 华胤轻咳一声,三两步就追上了小姑娘。 这样听着她唠家常,当真是再温馨不过的好日子了。 江韵婵和华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到了家,还没进院子门,就跟抱着小白虎出来的江安迎面撞了个正着。 “好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江安一张小脸儿急得跟什么似得:“奶奶和爹、继母,江丰,他们都来了!” “来就来。”江韵婵帮江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江丰没欺负你?” 她又不怕便宜老爹一家,担心的就是江安跟上次似的,再被江丰那个小胖子压成肉饼。 “没有,小鸡啄他了,他就撵鸡去了,没拉着我骑大马。”江安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白虎踌躇着不愿往屋里走。 他对偏心的奶奶和爹爹,刻薄的继母实在怵得慌。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爹爹他们就来闹了好几回了。 “姐夫,要不……要不你陪我姐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们。”江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直站在旁侧的华胤没说话,转而看向江韵婵,等着看她的意思。 江韵婵挼了江安头顶的软毛,“都是一家人,你怕啥。” 江安不想进去,江韵婵也没勉强,她跟华胤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江老太太仍旧盘坐在大屋唯一的一张床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乍一看到江韵婵是和华胤一起进来的,立刻抬脚踹向了正在床边上翻找东西的周氏! 周氏万万没想到啊,除了大水缸里的冷冻肉和新鲜的菜,这床底下还放着不少好东西呢:新的布匹和被褥,还有好几个小玩具,应该是给江安买的。 一时间,周氏都不知道该先顺哪个回家才好。 她被老太太踹了一脚还浑然不知情况,抬手拨了老太太一把,“哎呀,别闹!” “江丫头回来了……华胤也在啊。”江俭一脸憨厚地笑着,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 趴在床板下面的周氏这一次算是听见了,赶紧从床铺下面翻身起来,冲着江韵婵和华胤尴尬一笑,忙不迭地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坐到江俭身边去了。 这华胤可真是的,大老爷们儿天天围着一个女人转,没出息! 江老太太越看华胤越觉得不顺眼,冷了一声:“华小子,我们自己家关起门来说话,你这个外人在场不大合适?” 外人? 在江韵婵心里,满屋子除了华胤,才都是外人呢。 她话还没出口,一只温暖的大掌已经落在了江韵婵的肩头。 “我们已经搭灶,不久就找媒人上门提亲了,也算不得外人。” 华胤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听得江韵婵却红了脸。 啥玩儿?!过些天就找媒人提亲?! 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真的?”江俭有些高兴地搓了搓手,被周氏拽住衣袖狠狠拧了一把,又让老子娘剜了一眼,讪然地重新坐下了。 “婚姻大事,怎能儿戏。”华胤淡淡地朝着江老太太道:“奶奶,现在我总不算外人了?” 这一声“奶奶”叫完,雷得江老太太是外焦里嫩,立刻坐不住了! “不成!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娘不同意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江老太太是来干啥的?把江韵婵的新房子吞了,将这个死丫头卖给镇上的员外做小换钱的! 要是给了华胤当媳妇儿,他们能捞着个啥?! 旁得不说,这十里八乡都是知道的,华胤就是个外乡糙汉子,没钱没房子,空有一身蛮力。 江老太太上次回去就找人打听了,华胤现在住的房子还是赵村长拨给他的,那跟救济有啥区别? 这种没家底的,决不能让江韵婵嫁了! 华胤态度更加霸道,挽着江韵婵的肩膀淡淡地道:“我跟阿婵互相有情,也搭灶一段时间了,奶奶硬要拆散有情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他一语中的,说得江老太太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当场跳脚。 “放屁,那是我的孙女,我怎么会不疼?我孙女是个什么姿色,你一穷二白的,凭啥娶这么漂亮的婆娘?” 江老太太手一扬:“总之我不同意!” “我娶定了。”华胤没有老太太那个嘴皮子,言简意赅、态度坚决。 得,啥都让华胤发挥了,自己干啥呢? 江韵婵先开始还一脑袋问号,后面就反应过来了。 华胤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的,说不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才会这样为她出头。 连搭灶和提亲的事都说了,真是羞死个人。 母胎单身的江韵婵从没被这样套路过,哪怕知道是假的,心里也颇有几分享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老娘死了,否则你俩就别想在一起!” 老太太霸道跋扈,一开口压根没有周氏和江俭发挥的余地。 中间好几次江俭都想劝说两句,结果被自家老子娘的威势给吓住了,没张得开嘴。 周氏心里一直给婆母打气。 说得可太好了! 华胤那一身肌肉、模样又爷们儿,凶悍之名在外。要是江韵婵嫁给了华胤,以后她想薅啥羊毛啊?那砂锅大的拳头自己可禁不住! “奶你就直说,是不是还想把我卖到镇子上给人做小?” 江韵婵不愿看着江家一大家子欺负华胤一个人,乌泱泱的吵死了。 旁人不了解,江韵婵却最是知晓江老太太的。那般爱财如命的人,分明就是还在打别的主意。 华胤说得没错。? 第49章 签契书 江老太太一听,直骂江韵婵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是为了让你跟着周员外吃香喝辣享福,不比你跟着这个只有块头没有银钱的男人强?” 过日子是用钱过的,又不是靠力气过。 江韵婵一听恍然:“果然,还是要卖孙女儿!” “怎么叫卖?江丫头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们一家子养大你和你弟可不容易,难道夫家不该给点银子补偿我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周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挡在江老太太面前据理力争,谁知华胤突然动了。 周氏以为华胤要动手,吓得立刻窜到了江老太太身后,身手堪称敏捷! 江韵婵在一边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好一对儿婆媳,厉害了。 华胤身形高大、又素来板着个脸,乍然凑近让江家人瞬间生出几分压迫感,忙不迭往后退了退。 江韵婵望着华胤那面色不善、风雨欲来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他不会真要动手? “华胤华胤!咱们有话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江俭也躲在江老太太身后不敢冒头,嘴上却不住地求饶。 华胤越走越近,那股子摄人心魄的气场让门边的小江安都惊住了,赶紧冲进来抱住了江韵婵的腿。 姐夫不会真的打奶奶? 江老太太闭上眼恨声道:“你有本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死都不同意!” “娘啊,被打死可不是一般的疼呢!”江俭颤着手拽着自家老母亲,“你同意了得了!” “噗,”分明该生气的,可江韵婵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家子的嘴脸,委实滑稽。 江安瞟见姐姐笑了,也没忍住咧了咧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把嘴角的笑容赶紧收了收。 谁知华胤刚欺近江老太太,便突然顿住了脚步,那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几分郑重:“奶奶,周员外答应给你多少礼金?我出双倍。” 江老太太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之态,结果话到中间峰回路转,她蓦然睁开眼,狐疑地道:“双倍?” 这穷小子只穿着普通衣裳,看着比她们家还要不如,简直不要太寒酸,哪里像是能掏出双倍礼金的模样? “双倍。”华胤深情地回望了江韵婵一眼,随即补充道:“阿婵值得。” 不知怎的,江家姐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太肉麻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江老太太仍旧是一副怀疑模样,反观周氏则不住地拽江老太太的衣袖:“娘,不行啊!周员外不光有钱,还有权势,哪里是村中糙汉可比?” 江俭虽然窝囊耳根子软,可打心眼儿里是希望江韵婵幸福的,他小声嘟哝着:“我看可以,反正都是给礼金的,多一倍不好吗?” 一大家子反而起了内讧,江韵婵讥诮一笑,只觉这一出戏是越到后面越没意思。 华胤想让她跟江家分离,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顺着华胤的话提醒道:“奶奶,我都有了心上人,你还想让我嫁给周员外,我能乐意么?到时候寻死觅活起来,村里的人得怎么说你?我看你倒不如拿了双倍礼金了事。”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哪! 江家老太太闻言,眼睛乌溜溜地转了一圈儿,狮子大开口道:“我要五十两银子!还有绢布五匹,有了我就同意你们成亲。” “好。奶奶既然如此干脆,不如我们签字画押。未来谁要是反悔了,也好有个凭证。” 华胤似是早就料到了江老太太会有这一出,立刻掏出怀里的一封书信。 江老太太本就是托词,一开口就要了五十两,明摆着就是要让华胤知难而退,她恨恨地唾了一口:“你小子真行,我们一大家子都不识字,你让我们看契书,要是蒙我们咋办?” 江家没人识字,可换了芯儿的江韵婵却是认识的。 她悄然扫了几眼,发现契书上面除了礼金的数额是空着的,其他都是提前写好的,明摆着就是给江家和华胤准备的婚约契书。 这一刻,江韵婵才突然反应过来,华胤是认真的。他确实想过找媒人提亲,不是帮她而随口说出的托词。 她浑身一僵,一股透着暧昧力量的气息从脚底悄然弥漫到心脏,让江韵婵轻飘飘、恍惚惚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华胤喜欢她? 喜欢她啥?会做饭,会给动物接生? “姐,姐!姐夫喊你呢!” 江韵婵兀自发起呆来,华胤喊了她几声都没应。还是江安把人给晃回神了。 “啊?”喊她做啥? 华胤意味不明地望着江韵婵,敏锐地察觉到,江韵婵是认字的。她瞟了几眼契书就开始神游物外,明显是看懂了。 不应该。 秘报上写过,江家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全家目不识丁。 她怎么会认字呢? 华胤眼底的锋芒一闪之后蓦然收敛不见。 “姐你想啥呢,姐夫喊你去叫村长做个见证。”江安一脸兴奋,他意识到,那个婚约书要是签下来了,姐夫就真的是他姐夫了! “我去?”江韵婵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太羞人了? “我看着奶奶他们。”华胤倒是直白,一句话就分工明确了。 江家人花架子多得很,江韵婵一个人对付不了,华胤看着他们,他们才不敢半道上溜走。 江韵婵去叫村长来最合适不过。 “行,我去叫。”她哭笑不得,转身就往外间去了。 江安左看看离去的姐姐、又瞧瞧单枪匹马对付江家三口人的姐夫,还是选择了抱着小白虎蹲守在门口。 他也得助姐夫一臂之力才行哪! 江韵婵一路上都没想明白华胤是啥时候喜欢上自己的,越想越觉得双颊滚烫、烧得人心都热了。 要是……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跟华胤过简单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赵村长,赵村长?” 江韵婵在院门口喊了几声,赵村长忙不迭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江韵婵他惊讶了一下:“江丫头,你咋又回来了?张寡妇家又有啥事?” 这次可不是张寡妇家的事儿了,而是她的事。 “村长,华胤要跟我家里签契书,劳烦你去帮忙做个见证。”江韵婵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讪讪地挠了挠脸颊,眉目都是羞意。 赵村长一听还有啥不明白的,他转身回去拿了拐杖,就乐颠颠地出来了。 “你这丫头,自从被打破了头就主意大了……哎,啥时候好上的?这么快就要签婚契书了?” 江韵婵:“……” 赵村长你好八卦!!? 第50章 狮子大开口 “不是的村长。其实是我奶奶要把我说给周员外,华胤替我打抱不平,就想用契书帮衬一下。” 江韵婵弱弱地解释了两句,总觉得这话根本说服不了人。 “浑说!男人最了解男人了!” 赵村长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小子要是对你没点心思,能用婚姻大事帮你?” 赵村长轻轻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平时也聪明呢,到了感情上就成榆木脑袋了!我可要跟你透个底儿啊……不光咱们村子上,有不少小寡妇小姑娘都瞧中了华胤呢,我一直拦着没给说亲!你俩抓紧就对了!” 赵村长说得挤眉弄眼,惹得江韵婵又羞又想笑。 她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你放心村长,我一定好好跟华胤处,帮咱们村儿留下这个人才!” “哎,这就对了!”赵村长脚步更快,江韵婵到后面一溜小跑才能跟上。 二人赶来之后,江家人果然都老老实实地在大屋里坐着呢。 江安看到姐姐和村长来了,赶紧迎上去乖巧叫人。 赵村长高兴啊,率先进屋跟大家打招呼去了。 江韵婵拉着自家弟弟躲在一边说小话:“我离开这会儿,有啥情况没有?” “姐夫说得对,奶奶他们想溜。”小江安一本正经地道:“幸亏姐夫又高又壮,没让他们得逞。” 谁能从这么个魁梧高壮的汉子身边溜走啊?找死么不是。 江韵婵一想到那滑稽画面,就忍不住偷乐,拉着江安的手,跟着村长进了屋。 “……啥就真是契书了!哎这两个人才认识多久!村长,华胤是外村来的,既不知根知底,也没啥薄产傍身,我们不能把闺女嫁给他啊!” 江老太太知道婚约契书没有问题,已经开启“一哭二闹”模式,就是个干嚎,反正不答应。 “江老太太,过日子图得是个人,哪是银子?我看华胤不错,对你家丫头也上心,多少次了有个啥事都是他替江丫头出人出力。小姑娘有人撑腰了日子才好过。” 赵村长也是个心善的,拉着江老太太说了半晌,可江老太太早就跟周员外一家定好了价格,煮熟的鸭子是断然不愿意让它飞了的。 一个苦口婆心、一个油盐不进,说到最后,赵村长也怒了。 “哼,你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要拿非亲的孙女卖钱!” “你还不是为了把华胤留在咱们村儿替村子里卖命?凭啥让我孙女嫁人帮村子里留人?咱俩半斤八两!她又不该着你们的!” “江丫头也不该着你们江家的!是,你们是给了人家一口饱饭、把人拉扯大了。你们对她好吗?是知冷知热了、还是付出家人的关怀了?屁都没有!” 说到最后,赵村长手里的拐杖一个个地指过去,别说江老太太了,就连江俭和周氏都没能逃过一通指责。 江老太太嘴皮子再厉害,也没村长厉害啊! 江韵婵听着赵村长数落起江家来,心里又感动又痛快。 感动于原来原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人默默关心着的,江家的所有作为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痛快于赵村长字字句句都说在点儿上,把江家那点子腌臜心思都给喊破了。 有人关照的感觉,真好。 江安似乎也感受到了江韵婵的情绪波动,默默地抱住了姐姐的腿,神色透着几分害怕。 自从赵村长火力全开,华胤就抱臂看着,一点儿没有插手的意思。 江老太太一家子被赵村长说得没了脾气,到底还是签了契书。 “一个月内,你要是拿不出来五十两银子和五匹绢布,这事儿就罢了!”江老太太憋屈无处发泄,只能冲着华胤撒邪火。 华胤颔首:“一言为定。” “五十两?江老太太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老脸都不要了!”赵村长手印儿已经摁了,还不忘怼人。 “人家华胤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这个老匹夫多嘴?”江老太太也顾不得村长不村长了,她冷哼一声,索性将人得罪了个干净! “总之就要这么多银子!说啥都不顶用!” 江韵婵捂着脑壳,只觉得自己挣的银钱太少了。 五十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赵村长目的达到,做了契书的见证;江老太太也算是刁难住了华胤,知道他这个穷糙汉指定不能在一个月内凑足五十两银子来,便得意洋洋的走了。 两拨人各怀心思,好歹算是达成了契书,表现出了对江韵婵和华胤定情的认可。 江老太太临出门前,还不忘酸江韵婵一句:“这么高的围墙,防贼呢?” 这前后诸事,江韵婵都没说过几句话,不想临了要走了,江老太太到底是没放过她。 “防家贼呢。”江韵婵一本正经地赞同道:“奶奶,这院墙够不够?不够我再找工匠建高点。” 前头走着的赵村长忍不住发出讥笑声。 “滚滚滚!”江老太太气得够呛,周氏赶紧扶住婆母,回头瞪了江韵婵一眼。 一家三口走出去好远,周氏才想起来自家那个宝贝疙瘩江丰不见了! 她急急忙忙回来找,最后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看到了抱着小鸡崽子睡着的江丰,小胖墩儿的嘴边还淌着哈喇子。 “没出息的玩意儿!”周氏气得够呛,拧了江丰的耳朵就把小兔崽子给提溜走了。 江韵婵也不阻拦,任由周氏来回。 江安等一大家子人走远了,这才从姐姐和姐夫身边站出来。 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得家里人一句问候和青眼。 可他也终于知道,自己真正的亲人,从来都不是远去的江家人,而是在身边的姐姐和姐夫。 “你可真实诚,五十两啊!寻常百姓人家一辈子都挣不了五十两?”江韵婵偏头看向华胤:“我这么值钱吗?” “无价之宝。”华胤如墨的深眸静静地低头看着江韵婵,小女儿家那张妖娆漂亮的脸蛋透出几分清澈坚持,是华胤最喜欢的模样。 江韵婵被说得一呆,红唇微张,凤眸迷茫。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只有旁边左右瞧瞧的江安和突然扑到江韵婵鞋子上的小白虎,悄然见证着时间的流淌。 第51章 我俩好着呢 江韵婵蓦然回过神来,赶紧恍惚地拍了拍脑袋。 完了完了,华胤长得太俊了,险些被诱惑了! “那你也不能跟个缺心眼儿似得任由我奶开价啊!我小的时候她就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天天把着家里的吃用……” 那么多银钱,江韵婵得给多少动物看病才能凑足了啊! “……银子的事情,我有办法。”华胤淡淡地道:“你安心等着就行。” “那不成,你是为了我才答应我奶奶的,我帮你一起凑。” 华胤闻言心情有些复杂。 他确实存着多接近江韵婵的心思,也发现了心里对她的情谊有几分不同…… 可这丫头真真是,毫无觉察啊! “那契书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华胤脱口而出,俊眉微蹙。 “哦,我猜到了。”江韵婵似乎仍是无知无觉的模样,笑眯眯地道:“多谢你。我都不知道我奶居然还没熄了把我嫁给周员外的心思。”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开始和面,准备给华胤做饭,那模样让华胤颇有些无语。 他都这么明示了,江韵婵是懂了还是没懂啊? 她围着灶台团团转,华胤的眼睛也围着江韵婵转。 江安望着未来姐夫一脸憋屈的模样,小手轻轻拍了拍华胤的腿:“表白尚未成功,姐夫仍需努力!” 看她姐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没明白啊! 华胤脑袋耷拉下来,和江安齐齐地叹了口气。 晚上是好吃的炸酱面和酱肘子,分明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可华胤却食之无味。 他草草地巴拉了几口,将碗里的吃完就没再添,默默地看着江韵婵跟弟弟安顿活计。 养兔户的事情定下来,江韵婵又要忙活一阵子了。 傍晚时分,华胤起身离开。 江家姐弟收拾了一通就准备歇息。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情,江韵婵一时间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江安也没睡着。 “姐,你跟姐夫真的要成亲了?”江安突然翻身趴过来,可可爱爱地问道:“可是五十两银子,咱们啥时候才能攒够啊?” 江韵婵一听,心头动了一下:“你很希望我跟华胤在一起吗?” “嗯!姐夫是真心喜欢你的,不是故意想要花银子趁人之危!” 江安说完之后,还非常用力地点头,表示对自己判断的肯定。 “噗,你就知道?”江韵婵笑着摇摇头,“‘趁人之危’这个词儿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当然是跟着姐姐学的了,你上次叉腰骂人来着!”江安不仅学了,还没用错地方。 江韵婵若有所思地瞟着小家伙,心道是不是该让江安读书识字了啊? 这小嘴儿叭叭溜的。 “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屋子里黑黢黢的你这个表情好吓人!”江安默默地缩回脑袋,不敢继续趴在江韵婵肩膀上了。 他还不知道,他因为说话利索,未来即将开启一段“寒窗苦读”的好日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江韵婵揉了揉小家伙的脸颊,“睡。” “哦。”江安压根没反应过来注意力被自家姐姐带偏,乖乖地趴下睡觉了。 片刻后,江韵婵也闭上了眼,准备进入梦乡。 此刻,华胤家中。 男子高大的身形窝在书桌下面,不知道在抠啥东西。片刻后,他总算从地砖里面翻找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华胤展开手中的几张百两银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五十两。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拿着面值太大的银票兑换吃用,在这么个小地方总归是有些奇怪的。 华胤重新将几张银票封好藏起来,便起身到衣柜旁,在里面翻找之前花剩下的银两。 零零碎碎的大概四十多两,还差个几两银票。若是能打到几张好皮子,估计买布剩下的银子刚好能凑够五十两。 合计好了自己的小账目,华胤躺到床上开始琢磨后续该去哪儿打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此后好几日,江韵婵开始围着新的十几户养兔户转悠。 兔子还是那些问题,江韵婵还是那么忙碌。 张寡妇就是她此次最为特殊照顾的养兔户。 经了刘二的事情,张寡妇插队进入养兔户。 赵村长为了能让卢家大娘子破例,险些磨破了嘴皮子,结果不及一句“江丫头都喊她一声张家姐姐”。 卢家大娘子一听,张寡妇是跟江韵婵亲近的人,那品行肯定没问题的,立刻点头同意了,白费了赵村长那么多唾沫星子。 张寡妇是第一次养兔子。 一开始也是小心翼翼的,经过卢家大娘子的指导和江韵婵的叮嘱,她一点点地放开胆子,反而成了这一批里养得最好的村户。 黑子的腿伤也好了不少,内脏的伤势还需要方子调理,药没有得着的这段时间只要别动弹让伤势加重就好。 村里帮衬着张寡妇的人多了,来滋事的地痞有了顾忌,日子都跟着顺心了不少。 “妹子,你这几天跟华胤一道吃饭了吗?”张寡妇一边摆弄着兔子窝,一边小声道:“我听别人说,江家老太太因为这个事儿见天在家里骂人呢。” 能不骂人么?华胤答应了给五十两,江老太太卖亲孙女的算盘就此被搁置,她看不惯华胤还干不掉华胤,骂骂咧咧再正常不过。 “别管她,由得她骂去。”江韵婵笑着示意张寡妇把边上那只兔子给弄走。 她最近忙着养兔户的事,毕竟卢家大娘子还支着她每月一贯钱的看护费,总要尽心的。 华胤应该是在为筹钱忙活。 二人都早出晚归的,算起来是有三四天没碰面了。 张寡妇把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给巴拉走了,继续说道:“咋回事儿啊?既然都要说亲了,还接连这么多天没碰面,唱衰的人可不少。” “唱衰?”江韵婵直起身子,这话她倒是第一次听。 “就说、就说华胤其实是贪图你的美色,江老太太一激他就跑了,根本不是真心的那些……哎呦这种话我肯定是不信的,但你要上心些!男人嘛,都受不住咱们女儿家的温柔乡。” 怪不得张寡妇从刚才就一直旁敲侧击的,那小心翼翼的神态一看就是有事儿瞒着,原来重点在这里。 想来也是。 江韵婵是几个月前被打破了头才拽着华胤入了坑,二人交集变多也是最近的事。相处算来满打满不过两个来月,不信他俩有情的人多了去了。 “我俩刚在一块的时候王婶子也不信呢,搭灶的事也是他自己说我奶才知道。唱衰不用管。我们好着呢,你放心。” 江韵婵笑着安抚张寡妇。 第52章 一言为定 张寡妇见江韵婵神色没有异样,终于相信二人确实是好着呢,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一时安抚江韵婵别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一时关照她要多关心汉子,男人都吃这一套。 二人边说边干活,江韵婵看兔子没问题了,临走前拍着张寡妇的手特意道:“张姐姐,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今儿晚上就去看看华胤在忙活啥。”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左不过就是奶奶和周氏故意传出来的,为得便是让江韵婵和华胤离心,到时候只要江韵婵不愿嫁了,这婚契自然就不成了。 张寡妇欣慰地点了点头,让江韵婵快去。 江韵婵又串了几户人家,确认兔子都无恙,便回家去了。 大家都忙的结果就是,这几天江安都是凑合吃的。 不是去这家蹭饭,就是去张寡妇家里顺一口,总归自家姐姐除了早饭让他按时喝牛乳、卷过两次摊饼,旁得是一口没吃上。 今儿他一如既往地抱着小白虎在院子看着,几个工匠大叔又来抹腻子准备继续装修房子了。 等工匠大叔们都走了,还是不见姐姐归来的踪迹。 可叹他姐做饭一把好手,怎么还不回来? “好想吃小酥肉、凉面,要是再能来个油泼辣子面也挺过瘾哪……” 江安一边喃喃着,一边给白虎顺毛:“你也馋了对不对?” “猫呜……”小白虎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声。 主人你可瞧瞧,你姐在身后呢! 江韵婵后背上挂着个不大的背篓,听到自家弟弟的喃喃自语忍不住偷笑一声:“那到底是想吃凉面还是想吃油泼面?” 江安惊喜地抬起头,正对上自家姐姐笑得弯弯的漂亮眉眼:“哎呀!我要吃凉面!天气太热了,要不还是油泼面?唔,好难选啊,姐我都想吃。” “你的肚子里蹲狗啦?一下子能吃那么多么!” “蹲了猫呜,它能吃!” 姐弟二人一边逗趣一边往家里走。 江韵婵把背篓放下,净手擦面,随即说道:“我去和面,你多晾点凉开水过面条。去看看华胤回来了没有,让他过来吃饭。” 张寡妇说得对,再忙也是要见面的。 华胤为了她的事情如此操劳,她总得表示表示。 “哎,好!”一听要去喊姐夫,江安干活都比以往麻利了。 “那,那姐我是不是可以两种面都吃了,一种让姐夫吃,一种让我吃,我们交换着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做活!” 现代的时候,江韵婵也经常自己下厨做饭,不过总是米饭做的多,面食做的少。谁知道人在异世,这做面条的技术越发娴熟了。 有意思的是,江安是西南人,却对北方的面食颇为喜爱,比吃米的量大了不少。华胤对面食的偏爱更是溢于言表。 她一度怀疑,华胤就是从北方来的。 将心底的疑惑压下,江韵婵继续准备晚饭。 家里还冰冻了一些五花肉,可以做个红烧肉、青椒炒肉,加上两个凉拌小菜,也就差不多了。 天气炎热,江韵婵害怕肉坏,没敢在家里囤太多,目前也只能做这些了。 黄昏时分,江韵婵的吃食都做完了,就等着人到了下面呢,江安和华胤一直都没露面。 “奇怪,怎么还不回来?” 江韵婵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发现猫呜在旁边追着小鸡跑,玩得颇开心。 似乎感受到了江韵婵的视线,猫呜不追小鸡了,它拱着奶白毛绒的身子走到江韵婵跟前,一下子就坐到她鞋子上不动了。 “干嘛,碰瓷我?”江韵婵试探地轻轻动了动鞋子,猫呜一点儿不动,趴得稳稳当当。 她轻笑一声,将猫呜抱在怀里,猫呜立刻探出小脑袋,舔了舔她的下巴。 “哈哈,猫呜你别舔了,好痒!”江韵婵托着毛茸茸的小白虎,小白虎不住地撒娇,带着些许倒刺的舌头弄得她笑出了声。 银铃般的轻笑回荡在不大的小院儿里,华胤抱着江安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少女手托白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他脚步不由地一顿。 黄昏下,少女灵动的笑容和妖冶的容颜竟然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反差萌,又漂亮、又灵动。 明明是一个村妇,那坦然的气度比之许多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 华胤看得出神,江安撑着身子喊道:“姐,姐夫来了!” 他顺势把江安放下,江安笑眯眯地道:“姐夫今天打了好大一只野猪,收拾到这会儿才弄完,我们就回来晚啦!” 江韵婵正笑着,听到江安的话抬眸望去,华胤高大的身形背光而立,阳刚英俊的容颜透着几分锐利,那双墨眸沉敛如湖水,静静地看着她。 一眼万年。 华胤大步流星而来,快步走到江韵婵身边低头看她,江韵婵在华胤身边显得娇小无比。 “做了什么?” “嗯?”江韵婵还在欣赏华胤的男子气概,压根没反应过来他问啥。 “做了什么好吃的。”华胤有被江韵婵的小表情愉悦到,嘴唇淡淡一勾:“不是叫我来吃好吃的?” 只要她还愿意沉溺于自己的英俊容貌,他就有机会得到美人的芳心。 “哦哦!对对,好吃的可多呢,快来。” 江韵婵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白虎递给江安,兀自进去洗手准备下面。 江安揉着白虎,笑嘻嘻地调侃:“姐夫,我姐刚才被你英俊的容貌迷倒啦,说话都回不过神!” “嗯。”华胤眼底皆是碎星一般的笑意,闪耀夺目。 他揉了揉江安,小声道:“真要当上你姐夫了,我一定给你备一马车玩具。” “真的?”江安一听,跟个小大人儿似得立刻道:“那你可不能辜负我姐,我姐最善良、最单纯了!” 华胤哑然失笑,蹲身冲着江安伸出手,:“拉钩,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男子汉在不大的院子里悄然立了承诺,一定要对江韵婵好一辈子。 江韵婵浑然不知,还在跟面条奋斗。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吃过的那些苦,都成为来到异世的生存技能。老天果然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活下去的人。 “你俩干啥呢?赶紧过来端面条!” 江韵婵手里端着一个汤勺走到门边,没好气地催促道:“再墨迹没得吃了啊!” “来了!” “来了!” 华胤和江安异口同声,惹得江韵婵狐疑的小眼神不住打量这俩人。 有猫腻?? 第53章 凑合对付 华胤又到江韵婵家里吃饭了,村里人唱衰的谣言不攻自破。 县城里也有人专门给江家带了消息。 “一整头野猪啊!比那有经验的厨子都处理得好,据说卖了好几两银子呢!” 王婶子端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跟周氏和江老太太说道:“就冲这个架势,华胤说不定真能在月余凑足五十两银子呢!” 天天期待着江韵婵倒霉的王婶子眼看着那小妮子都要说亲了,自家连个养兔户的名额都没占着,简直不要太眼红。 这不,前几天周氏特意找上门去,跟王婶子做了一桩买卖:只要王婶子能带来有用的消息,就给她十到二十个铜板不等! 王婶子是个惯常爱传八卦的,这种活计是她的老本行啊! 能给江韵婵添堵的事情,王婶子绝不会放过,何况还有银子拿。 她二话不说立刻应下了。 这不,今儿她家那口子去了一趟县城,本来也是想去把昨天打猎来的麻雀卖了的,结果就听到华胤猎了一头野猪! “野猪可凶悍了,一般人对付不了!华胤一个人就拿下了?” 江老太太一想到那小子魁梧的身形、有力的胳膊,逼近她们的时候那股子煞气,就忍不住后怕。 若是再来一次,恐怕江老太太是没那勇气说什么“打死不同意你们俩的婚事”这话了。 “当然了!传得真真的!假不了!” 若是一家皮货商传这话有可能是假的,可县城里整个都传开了,华胤是背着整只野猪进铺子的。 王婶子一边说一边就着瓜子不住地嗑,没一会儿,她凳子周围就散落了一片瓜子皮。 江老太太和周氏互相对视一眼,这可麻烦了。 “王婶子,今儿多谢你。喏,十文你收好。”周氏掏出十文钱递给王婶子,笑着说道:“天儿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你饭了。” 王婶子瞟了一眼外面,天光大亮的,还没到申时呢就撵她走。 “哎,江家的、老太太,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江韵婵和华胤?”王婶子勾着脑袋还想打听。 周氏心想着王婶子也是个歪主意多的,要不就让她留下听听?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婆母的脸色,江老太太板着脸:“这话说的,江丫头是我嫡亲的孙女儿,我怎么会对付她?王家的,我们江丫头可从没勾搭你家老王,你最好也别再造谣。” 之前的账还没跟王家的算呢,现在消息都说完了,还留在这里讨嫌哪? 一提过去的事王婶子就心虚,她揣着十文钱灰溜溜地走了。 刚出了江家的门,王婶子就唾了一口:“谁不知道江丫头不是你们江家的骨肉,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明明就是要对付江韵婵,不方便她这个外人听,还说啥“嫡亲的孙女”,没得让人觉得虚伪。 王婶子看了一眼手里的十文钱,忍不住撇撇嘴:“这么大一桩消息,才给十文,抠死你算了!” 说罢,她便得意洋洋地走了。 屋内,江老太太和周氏关起门来说话。 “你脑子里是糊浆了,让王家的听啥?听咱们是打算把江韵婵卖了、还是管华胤要了五十两礼金?” 江老太太指着周氏的脑门子:“天天的聪明劲儿不往正道上使!你记住了,咱们江家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甭管江韵婵姐弟是不是江俭的亲生孩子,关起门来那都是江家人。 家里人怎么内讧都行,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是,娘,是我糊涂了。” 周氏讪讪地赔了个笑脸,恭敬地道:“我不是想着那小蹄子难对付吗,又摊上个华胤,咱们后面还能按计划走吗?” 华胤一个人能杀一头野猪,手腕了得。把江家捆一起还不够他揍的。 “怕什么?他能不能凑够银子还是两说呢!就算凑够了拿过来,我们就收下这份孝敬!” 其实礼金就是个幌子。 江老太太打算拿了礼金就把婚契骗过去撕掉。后面等时机成熟,让周员外的人把江韵婵掳走。 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华胤怒了也是去找周员外要人要银子。 江家里外里得钱哪! 那五十两礼金最后自然也就不用还了。 “华胤会杀野猪咋了?周员外家大业大的,双拳还难敌四手呢,制不住他一个庄稼汉子?” 江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听得周氏内心都跟着激荡起来,已经开始合计该怎么用那五十两银子了! “江韵婵的院子肯定归了咱们,这个旧房子咱就搁着,谁要了就卖掉。回头给丰儿找个会教书的先生,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再在县城置办一套院子……” 两个女人聚在一起合计着,浑然不知她们的小算盘早就被华胤料到了。 他五十两银子凑够了,去县城的时候特意到县丞那里把婚契做了登记入册。 随即便去了一趟驿站打听消息,知道自己的宝贝良驹很快就会到,回程的路上,他脚步都跟着轻盈了不少。 华胤来到江韵婵家里的时候,正巧碰上涂白灰的师傅们准备回家。 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他就在屋门前看到了抱着小白虎的江安。 “你姐呢?” “刚出去了,说是卢家大娘子拉着进城了,看上去好着急呢。”江安托着下巴,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夫,咱俩今儿晚上是不是又没指望了?” 华胤:“……恐怕是。” 他把怀里鼓鼓囊囊的银子揣好,拉着江安起来去做饭。 “凑合吃口。”好歹等江韵婵忙完回来了,也能吃口现成饭。 江安瞬间耷拉下脑袋,抱着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小白虎,跟着华胤进了屋。 …… 江韵婵确实是被卢大娘子临时喊走的。 着急忙慌的,一行人就上了马车往县城赶去。 她第一次坐古代的马车,给江韵婵险些颠散架了,忙不迭攥住了旁边的窗棂才算稳住了身形。 “卢大娘子,什么事儿啊这么紧急?”江韵婵被颠簸得够呛,感觉自己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颤音儿。 卢家大娘子一脸焦急,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着急了,啥都没来得及说。 “你看我这个记性!” 卢家大娘子一拍脑门子,赶紧说道:“是这么个,我之前认识一户人家,她养了个猫儿,最近病得快要死了!”? 第54章 洛夫人 卢家大娘子养兔子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挣的银子多了、认识的人便也多了。 这位夫人就是卢家大娘子几年前上次逛园子的时候意外结识的。 二人投缘,那夫人又是个不计较出身的,走动就变频繁了。 “我这个姐妹啊是个心善的,那猫还是她从外域捡来的呢!喂养了好几天,乖得嘞,连我这个怕猫的都觉着它招人喜欢。每次见面都得逗上一逗。” 卢大娘子说着,江韵婵耐心地听着。 结果卢大娘子发现自己越扯越远,赶紧把话题拽回到猫儿身上。 “前些日子猫儿蔫蔫的没啥精神,这两日更严重了,说是上吐下泻的,怕是、怕是没几个日子了。” “回春堂的大夫没找了去瞧瞧吗?”江韵婵问道。 就县城目前的大夫水平,回春堂肯定能给看出点名堂了,哪怕不会治,也能说出点啥来才对。 “看了,还是找的回春堂的主手,只说没几天日子了,让夫人准备葬了。” “啥名目都没说?”江韵婵诧异地道。 卢家大娘子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随即握住了江韵婵的手:“你可一定要帮帮忙,我身边认识会看动物的,就你了!” 她原也不想麻烦江韵婵,可那姐妹跟她投缘、猫儿又是个招人疼的,若这般白白没了,卢家大娘子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我一定尽力。”江韵婵认真承诺道。 不知道猫儿是个什么情况,江韵婵也不敢妄下定论。 能不能治、治到什么份儿上,都得看了以后才知道。 “有你这话我就踏实了,”卢家大娘子笑着拍了拍江韵婵的手,低声道:“这位夫人身份尊贵,若是能救得,也有你的好处。” “我不求啥好处不好处,是看着卢家大娘子和小猫的份儿上才来的……到底是条性命。” 卢家大娘子爱极了江韵婵这沉稳性子,只谈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否则要是生个儿子,多少也是要拐江韵婵来当儿媳妇儿的。 满面愁容的卢家大娘子心里总算松快了些,等到了高门大宅门口,就拉着江韵婵下了马车。 江韵婵凤眸微抬,正好瞧见那匾额上写着的大字“炉园”。 园子名字起得极有意境,还巧妙地隐藏了身份,明显就是高门大户的做派。 看来卢家大娘子并未多隐瞒。 江韵婵跟随着卢家大娘子一道进了门,就被一个模样妆容都非常精致的丫鬟给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何人?” 卢家大娘子神色动了动,将江韵婵拉到身后护着,朝拦路的女子低声说道:“姑娘万安,我们是找炉园的洛夫人的。” 那小姑娘仍旧狐疑地打量着江韵婵,“她也是?” 这般打扮的村妇,进了炉园都拉低了炉园的水准。 “是,是洛夫人请我等前往的,这位也是洛夫人的客人,还请小姐行个方便。” 小丫鬟沉默片刻,便缓缓地让开了路。 等江韵婵同小丫鬟擦肩而过的时候,小丫鬟还特意提醒道:“既然是洛夫人的客人,就别往西园去,免得搅了我家公子的雅兴。” “是,姑娘放心。” 卢家大娘子嘴上应付着,拉着江韵婵快速走了。 等再瞧不见那丫鬟的人影了,卢家大娘子没好气地撇撇嘴:“你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这些个高门大户里头,可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不将咱们村户放在眼里……” 江韵婵倒是没大在意,“无妨的,只要咱们别看轻自己,其他人的眼光不重要。” 这话瞬间说到了卢家大娘子的心坎儿上,她就喜欢江韵婵这般不自轻自贱的姑娘! 二人说话的功夫,来到了东苑。 路上,卢家大娘子解释了这炉园本就是开放的,若有途经此处观赏美景、顺便在县城落脚的,便会在炉园小住几晚。 西园的那位便是如此,入住的这几日都神秘兮兮的不曾见人,逢谁都像是在防贼。 卢家大娘子已经被拦过好几回了。 江韵婵随着卢家大娘子进了后院,她对炉园的优雅景致只简单略过记下路,便快速到了东苑。 “……若是有什么可用的人才,一定要不拘一格,带来就是,记住了吗?” 卢家大娘子和江韵婵一前一后来到前方的主院,便看到一个身着绿裳的温婉女子正跟身边的丫鬟轻声细语交代着什么。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蔫蔫的白猫儿,那小猫两只眼睛一蓝一绿,竟然是血统纯正的波斯猫。 江韵婵一看猫咪的品种,便知道怪不得周围县城的大夫没人敢看呢,恐怕是连这猫都是第一次见? 谁敢乱开药治疗啊! “夫人万安,妾身介绍的医女来了。”卢家大娘子跟那夫人是极为相熟的,不曾多客套一句,便说明了来意。 江韵婵学着卢家大娘子的模样行礼,也乖巧地道了一声:“夫人万安。” 说话温柔可人的女子轻声开口:“卢家娘子可算来了,我方才还在给玉香叮嘱再去寻一寻大夫,哪怕是民间的土方子也好,你这就找医女来了。” 洛夫人说话温柔知礼,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饶是江韵婵还没抬头看,光听声音就觉得舒适。 “哪里就敢居功呢,夫人且让我们这位医女瞧瞧?”卢家大娘子笑着推了推江韵婵的胳膊。 “好孩子,抬头让我瞧瞧。” 江韵婵乖巧抬头,跟那洛夫人四目相对。 眼前这位女子,该是江韵婵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柳叶眉、俏杏眼,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端得是“美人如画”,跟她想象得一般温柔。 岂料洛夫人看到江韵婵的真容却是一怔,半晌都不曾回过神来。 卢家大娘子心里一咯噔。 夫人一直盯着江韵婵是个什么意思?不会是旧识? “夫人,夫人?”反而是一旁的玉香赶紧轻声喊了几句,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失礼了。这般俊俏的医女,我还是第一次见。”洛夫人笑看江韵婵,轻声问道:“你会医治我的猫吗?” 江韵婵点点头,“我可以看看。” 洛夫人冲江韵婵招招手,示意她上前一些。 卢家大娘子颔首,示意江韵婵放心去。 江韵婵走上前去,“劳烦夫人抱好它,我要查看一下猫猫。” “好。”洛夫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第55章 无端亲近 江韵婵来到小波斯猫面前,不知是因了她身上有医者的气息,还是因为身上沾染了白虎猫呜的气味,小猫咪被江韵婵触碰之后非常乖巧,任由她翻看。 确认小猫咪没有外伤,江韵婵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猫咪本身。 她掏出自己的针线盒,沉声说道:“夫人,我需要给小猫咪做个检查,还希望夫人安抚好小家伙的情绪,免得它突然惊慌挠我一爪子。” 说着,江韵婵讪然地吐了吐舌头。 洛夫人笑着点点头:“好,我一定不让它挠你。” 打开针线盒,里面出现了几个必备的小型仪器,正好是江韵婵需要的几样,她挨个测试过去,确认猫咪的心率、心脏跳动都正常。 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江韵婵歪着头想了想,要不化验一下血液,万一是中毒了呢? “要、要放血?”洛夫人一听忍不住色变。 “嗯,若是没有特殊的外伤,其他地方也正常,有可能是吃了不妥当的食物导致中毒,这就需要验血了。” 此言一出,洛夫人和身边的大丫鬟玉香脸色都是一变。 猫咪吃自己的食物中毒,和误食了主子们的膳食中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可能。 “如此,有劳姑娘放血一观。”洛夫人沉声道。 江韵婵也不废话,用一次性注射器小心翼翼地给猫咪打针,抽完血之后拔掉针管,教洛夫人压好针孔处,便转身去捣鼓自己的那套小东西。 卢家大娘子还没见过哪个大夫用针线盒装药的,此刻瞧见江韵婵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直了眼! 洛夫人也不住地打量着江韵婵,好几次险些看走神了,都是身边的丫鬟提醒,她才赶紧收敛视线。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洛夫人一边轻抚着小猫咪,一边心下暗暗诧异,这世上断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江韵婵化验血液的小仪器不大,能够从中找到一些毒物。 她测试了一下之后,确认猫咪是中毒了。 通过几个试纸验出大概的毒物方向,江韵婵又过去询问了最近这几天小猫咪的症状,除了蔫蔫的是否吃不下东西、上吐下泻等。 随即又找来了猫咪的排泄物观察研究,最终才告诉洛夫人肯定的结论:猫咪就是中毒了。 玉香忍不住浑身一颤,惊讶地道:“怎么会在炉园中毒呢?” 她们在这里住过数年,从来没出过岔子,这一次怎会…… “猫猫的粪便里和嘴巴里都有一点特殊的味道,我猜测应该是有人用了一些毒物夹在吃食里,猫猫误食导致中毒的。” 但到底是什么毒物却已经没法确认了。 猫猫不是这一两天中毒的,有这个症状许久了。 能挺到如今已经是奇迹。 “那,那还有救吗?”洛夫人最关心的,还是小猫咪的身子。 江韵婵心下暗暗感慨这位夫人确实是心善之人,话到此处都不愿意放弃小猫的性命。 “自然是能救得的。” “当真?”洛夫人抱着猫猫激动起身,随即又黯然地道:“可那回春堂的药师都说没救了。” 江韵婵就能救下吗? “我有回春堂药师没有的好东西,保证药到病除!”江韵婵俏皮地眨眨眼,话说得却比之前笃定多了。 洛夫人被江韵婵的乐观感染,忍不住笑着说道:“那可要劳烦姑娘了。” 江韵婵轻轻点头,便示意洛夫人将小猫递给她。 她把小猫抱起来好生观察一番,望着猫猫的诸多药物反应无碍,才确认该用什么药。 江韵婵跑去翻她的针线盒。 果然,针线盒里已经出现了她需要的药品。江韵婵搭配好,就着小勺子捻成碎末,在洛夫人和玉香的配合下,给小猫把药粉全部送进去。 不到大片刻的功夫,小猫就开始发抖、抽搐,很快就开始呕吐不止! 洛夫人和玉香只慌了一下,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江韵婵便道:“不要慌,猫猫的体内有积毒,务必要好生吐一吐,剩下的余毒才能服药清除。” 洛夫人一听猫猫呕吐是服用药了的正常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阵子,江韵婵看猫猫吐得差不多了,便观察猫猫的后续反应,确保服药反应正常,便点了点头。 波斯猫被洛夫人养得挺好,身体的抵抗力极佳,故而药性发挥的挺稳定,跟江韵婵料想得差不多。 “好了,后续这段日子,若是猫猫有些贪睡咱们便由得它。我现在给小猫咪开点药,用量、服用时辰都会写明,你们照着给小猫喂服即可。三日后我再来复诊。” 江韵婵说着,便坐到了一旁的石桌边,等着玉香姑娘给她笔墨。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玉香姑娘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自家夫人也盯着她瞧,她这才恍然道:“奴婢这就去取笔墨纸砚来。” 治猫猫的医女也是医女啊,也得开方子呢! 玉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方才是她糊涂了。 等待笔墨的功夫,洛夫人又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江韵婵,那神色之间倒像是通过江韵婵在看什么故人。 “姑娘为何会给动物看诊,家中就是做这个的吗?” “并不是,我自己学的。”江韵婵对洛夫人有几分天然的亲近之感,她微笑道:“都是不入流的行当,让夫人见笑了。” “怎会不入流?天子喜爱奇珍异兽,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更喜宠物作伴,可见万物有灵、皆是功德。姑娘这般能耐,当是能做大事的。” 洛夫人说得认真,不似为了救治猫儿的客套话,让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听着都觉得熨帖舒服。 “洛夫人谬赞了。” 江韵婵不卑不亢,灵动的凤眸好奇望着洛夫人,“夫人这般风姿,如天人一般,江韵婵才是开了眼界呢。” 洛夫人诧异地望了一眼江韵婵,随即掩唇轻笑道:“你这孩子,当真嘴甜。若是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鸿姨可好?” “鸿姨?”江韵婵一讶,嘴巴比脑子还快,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哎,哎。” 洛夫人是真的高兴,那股子开怀劲儿来得莫名其妙,更不像是因为江韵婵救了猫儿了。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过头悄然给卢家大娘子使眼色。 卢家大娘子心里也正纳闷儿呢,可到底是官家夫人,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默默点头,示意先应下算了。? 第56章 久等了 玉香去去就回,江韵婵将方子写下,两笔的,还故意写错几个字,看着囫囵不像个样,这才符合一个村妇医女的身份。 她又叮嘱了洛夫人主仆后续几日该如何照看猫儿,这才跟卢家大娘子起身告辞。 “三日后,恭候两位大驾。” 洛夫人起身相送,怀里的猫儿因为用药疲惫已经睡着了。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客气回礼,各自告别。 等江韵婵一行走远了,洛夫人仍旧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不放:“太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夫人,您说那位江医女吗?她像谁?”玉香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 洛夫人不答,脑海里细细地回想着江韵婵的行止,越发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她就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快速写下一封信,封口之后交给玉香,沉声道:“加急送给侯爷,请侯爷务必在十日内与我等相会。” “是。”玉香一看自家主子郑重其事,便知此事非同小可,恭敬地退出去办事。 洛夫人轻抚着怀里已经沉睡的猫儿,下意识地抚摸着它柔软的脖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若她真是……那就好了。” 此刻,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坐在马车上,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怪哉,我出入洛夫人这里好几年了,还没见着谁像你这般得了她的青眼。” 卢家大娘子好歹是做生意出身的,并非普通农妇可比,立刻察觉到洛夫人待她的态度颇有不同。 “洛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看我的眼神……很熟悉。” 像是回忆、又像是确认。 江韵婵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脸颊。 原主这张容颜很漂亮,江韵婵一直都知道。可洛夫人看她的眼神那般灼热,不像单纯欣赏她的漂亮,更像透过她在看别人。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这洛夫人每年逢这个时候都要来此处落脚,一呆便是月余。我们相识也是在三年前的这个季节。” 卢家大娘子只听说洛夫人好像是京城人士,似乎是什么侯爷府上的,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江韵婵一听,怪不得洛夫人的气度行止都比旁人优雅从容,原是出身本就极佳的。 “哎,既然你觉得洛夫人没有恶意,我们就不要多想了!好不容易进城了,你还有啥要采办的不?正好让马车一并拉着你办了!” 要是能治好洛夫人的小猫咪,她心里可感谢江韵婵哩! 江韵婵没有细想,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娘子,我想去一趟回春堂。” “师傅,走一趟回春堂。” “得嘞!” 江韵婵进去之后,恰好碰到了上次的药房掌柜。 “掌柜的好,我上次约的药有信儿了吗?” “哎呀,姑娘来得正好,我们今天还发愁该如何找到姑娘呢,快请进。” 那药房先生看到江韵婵高兴得很,请人入内坐下,便将倒手了好几次的药拿了出来。 “虽有波折,但大体顺利,到底还是寻着了,姑娘瞧瞧?” 江韵婵道了谢,认真地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知道的那几味,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辛苦先生,我们可以结尾款了。” 上次交付了一部分定金,算上剩下的,还需要好几贯钱。 好在江韵婵出门之前把钱袋子搁在了身上,否则还不够呢。 她把尾款结了,将药拿上就准备离开。 药房先生笑眯眯地扬起手道:“姑娘还请留步。” 江韵婵脚步一顿,狐疑地望着老人家:“怎么了?” “不知姑娘究竟开了什么方,老朽对这几味药的功效心中是知晓的,却不知晓姑娘是如何用的,想观摩学习一二,不知姑娘可愿意?” 这药方子的开法,多少都跟医者的习惯有关,若真说起来也算是私人的秘方了,江韵婵有心拒绝也不是不可以。 她对这些却没啥保密的态度,大手一挥就写下了药方以供回春堂观摩:“找药材的事情劳烦掌柜的费心了,以后恐怕还要叨扰呢,这药方就当是谢礼了。告辞。” 江韵婵说着,指了指从马车上下来的卢家大娘子:“我家中人等急了。” “是老朽失礼了!多谢姑娘,请!”药房先生再不敢多留,客气地请江韵婵离开。 等江韵婵攥着几个小包袱的药材上了马车,卢家大娘子好奇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噗,卢大娘子,您一直这般瞧着我作甚?”江韵婵被看得羞了,忍不住开口道。 “我是想看看,你们村儿到底积了什么德,才会碰上你这样的小娘子,人美心善,还贴要钱给病患治病?” “主要是那病患不会挣银子。”江韵婵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总不能让黑子出来卖艺? 卢家大娘子无奈摇了摇头,对江韵婵的善良不置可否。 说什么呢?若非江韵婵不计回报的善良,说不定她那几十窝兔子也没了。 真论起来,卢家大娘子欠江韵婵的人情更多些。 回村儿后,江韵婵先去了一趟张寡妇家里。 原本已经睡下的张寡妇听到黑子咆哮一般的叫声,就从梦中吓醒了。 谁知黑子叫了一会就不叫了,张寡妇还以为歹人走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起身拿了个擀面杖,一点点地靠近门口。 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就看到了笑意盈盈站在门边的江韵婵。 “江妹子?” 怪不得黑子叫了一半儿就不叫了呢,感情是闻到了江韵婵的气息,知道是熟人啊! “张姐姐,还不请我进去坐坐?我可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张寡妇顺着江韵婵的手看到了她拎着的牛皮纸袋子,恍然明白是治疗黑子的草药到了。 “快,快进来!” 张寡妇笑着将人迎进门,姐妹二人进了屋子亲亲热热地说话。 江韵婵告诉张寡妇如何晒草药、如何将这些药草分成多少份熬制。 两个人说了许久,直到张寡妇确实都记下了,江韵婵这才告辞离去。 忙活了一整天,江韵婵的肚子咕咕直叫。 她一边溜达着往院子里走,一边朗声喊道:“江安,你姐姐快要饿死啦,有没有吃的!” 哪怕是口馍馍也好,她急需补充能量。 “馍馍没有,面条有一碗。”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大屋门边,如星辰一般的墨眸沉敛着点点笑意,似乎已经等待归家的少女许久许久了。? 第57章 凑齐了 江韵婵早早就看到了华胤的身影,她诧异地“啊”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到门边。 “你怎么在这?”她弯了弯眉眼,这么晚还能见着华胤,可太有安全感了。 华胤努努嘴,冲着灶台示意:“难吃。” 他做的太难吃了,跟江安凑合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躲在门边的江安抱着小白虎不住点头:“对对对,姐夫长得这么俊,下得面条却这么难吃……” “是吗?我尝尝到底有多难吃。” 江韵婵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进门能吃一口现成饭比啥都强。 她坐到桌边,看着已经坨成一块的面条子,瞬间后悔了。 这面条一看就不怎么好吃,刚才不该说要尝一尝的。 她又瞧了瞧神色无辜的两个人,硬着头皮往嘴里喂了一口:一股又酸又咸还带着一股浓郁胡椒味的面条瞬间充斥口鼻。 我的天啊!也太难吃了?! 江韵婵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吞了下去,她抬起头来,望着一脸期盼的华胤和苦着小脸儿的江安,不知道说些啥好。 “你俩……晚上就吃的这个?” 这句话让华胤也瞬间苦了脸,一大一小两只齐齐点头,别提多委屈了。 “噗,其实这个面条也不是没法挽救。” 江韵婵端着碗起身走到灶台前,添了几样调料、又加了点水,重新和面之后,那一碗坨成一块的面条就散开来变成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哎,姐你加了什么,怎么味道不一样了?”江安小鼻子嗅了嗅,那模样跟他怀里的白虎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点了些香油,倒点酱油,放些花椒、十三香,把那股子过分的醋味冲一冲……”江韵婵一边说一边眉目流转看向华胤,笑意盈盈。 华胤抬头望天。 他做的难吃也不能怪他啊。 天知道,华胤烤点野味还算有经验,大锅灶做饭属实手生。尤其是吃过了江韵婵调过的汤面汁子,再吃自己做的多少都觉得差些味道。 江韵婵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华胤,该说不说,你以后还是少下厨。” “好的。”华胤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垫了一碗面条,江韵婵就说起了今儿在炉园救猫的事情。 一听说炉园,华胤的墨眸便闪过一道锋芒:“炉园?” 那不是一般的风景园子。 “是啊,挺气派,你也知道?”江韵婵无所谓地说着,眼睛盯着江安怀里的小白虎挣扎着下地了,在周围扑腾着追小鸡,看上去小身板儿挺结实。 “只是挺气派?”华胤哑然微笑,那笑意只微一掠过便没了踪迹,委实难以捉摸。 炉园是前朝旧臣的宅邸,据说宅邸的主人曾是封疆大吏,院内景致奢华别致、曾汇聚了西南的能工巧匠修建了五年才完工。 别说是这小县城了,就是放眼整个西南城池,炉园都是极佳的好园子。 在江韵婵的眼里,竟然只得了个“挺气派”? 那什么算“贼气派”?皇宫? 许是华胤的表情委实有些古怪,江韵婵“啊”了一声,“怎么,我、我没见过世面?” 小姑娘一脸狐疑,惹得华胤再度忍笑出声,他赶紧手握成拳,轻咳道:“没有,我还没去过炉园,还是你见过世面。” 属实是见过大世面的小村姑呢。 江韵婵确认自己没闹笑话,这才继续讲起那位洛夫人。 从她口中,华胤猜测这位夫人十有八九是京城来的显贵。炉园非达官显贵不得入,更别提能在里面租住个十天半月不走的,定然身份不凡。 可据他所知,京城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姓“洛”,“洛夫人”其名更是不曾听闻。 他剑眉微蹙,暗暗记下了洛夫人的名讳,准备找人调查一二。 “三日后我去复诊,到时候还能再见一见品种特别的外域小猫咪,和那位温柔的洛夫人。” 江韵婵说着,顺手就把灶台收拾干净了。 “三日后还要去?”华胤只觉那洛夫人不知底细,江韵婵独自前往恐怕不安全。 “是啊,小猫的情况有些严重,我还得去复诊。到时候卢家大娘子陪我一道。” 一听有人陪,华胤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三人围坐在桌边,又商量了一会儿房子的事情,江韵婵就提了若是洛夫人给赏赐她就收下,到时候肯定能给华胤凑够五十两。 “你给我凑?”华胤又一次忍笑出声。 哪有出嫁的女儿家给男方凑礼金的。 他实在没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江韵婵的发丝,无奈地道:“我已经凑够了。” “不可能!”江韵婵压根没感受到“摸头杀”的软萌暧昧,瞪大眼睛诧异地道:“你别糊弄我!” 她从异世穿过来好几个月了,早就对周遭的物价有了清楚的了解。 在村子里,一贯的月钱都能让那么多人眼红,何况是一锭银子。 可华胤呢,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凑了五十两!乖乖,村子里有些农户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华胤挑眉,居然被小丫头怀疑赚钱养家的能力了?? 他不要面子的么! 废话不多说,华胤将怀里鼓鼓囊囊的银子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咚”地闷响。 “好、好多银子啊!” 江安诧异地望着布兜子里露出来的银锭子,好些都是整个整个儿的,跟江韵婵看到过的官银差不多。 江韵婵不信邪,将银子全部拨拉开数了一遍,确认是真有五十两,望着华胤的眼神都变了。 “你老实说,这些银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江韵婵眉眼再没了轻快笑意,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的。”华胤认真回道。 江韵婵气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跟蹦豆子似得说话是要急死人哪! “哎呀姐夫,你看我姐都担心成啥样了,你全说了行不行?” 江安都听不下去了。 抢来的也是自己的,捡来的也是自己的,姐夫这些是怎么来的? 华胤踌躇了下,低声道:“我在军队做过活,行伍出身的有些家当傍身。村中人不知道。” 这算是给江韵婵交底了。 她闻言恍然,怪不得呢。 在军队里出生入死的,确实会有些赏银。 她望着桌子上的银子,沉声道:“咱们的婚契作罢。这些都是你的救命银子,不能挪来给我奶奶。” 江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江韵婵最清楚不过。 她不能让华胤吃这么大的亏。 第58章 生气了 “这是礼金。”华胤纠正道:“不是给你奶奶的。” 华胤之所以纵着江家狮子大开口,也是因为这是给江家的礼金,是他们婚契的基础。 “我知道,但这就是变相给我奶奶了啊。你放心,他们的伎俩我最熟悉,这笔银子绝对不能给江家。” 江韵婵拍着胸脯,表示此事就交给她来办。 岂料华胤半晌没接茬,只定定望着江韵婵。 “怎么了?” “你不想跟我结婚契。”华胤这一次说得是肯定句。 “啊?”她在说不能便宜财迷奶奶的事,华胤怎么就突然跳到了愿不愿意结婚契上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不能让江家白白得了你的辛苦钱……” 江韵婵还想解释,华胤却已经起身了。 “这银子本是该给你的。若你不想履行婚契,就送还给我。”华胤唇瓣微动:“若你想跟我继续处,这银子就给江家,把婚契要回来。” 说完,华胤便起身告辞了。 他走得干脆利索,高大的身形大步流星地离去,很快便出了院子。 江韵婵一懵,完全没料到几句话让事态转向完全不可控的方向了。 明明是要华胤做决定的,现在选择权反转到了自己的手里。 “啥啊……”江韵婵蓦然望着桌上散落的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江安趴在桌边,小声嘟哝着:“虽然我也不想把银子给奶奶,可是姐姐,要是不给,你跟姐夫的婚契就过不了明路,男人面子也过不去啊!” “面子?”江韵婵歪着头,情商已经成负数了:“五十两的里子都保不住了,还要保住面子吗?” “那不是旁的东西啊,是婚契,婚契!”江安人小鬼大,一本正经地背着手沉声道:“婚契不是旁的,还是姐姐你就没想过跟姐夫成亲哪?” “等一下等一下!”江韵婵彻底被这大小两只给绕晕了。 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你的意思是说,华胤在乎的不是这五十两,而是婚契?” 江安点点小脑袋,姐姐可算反应过来了:“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光明正大跟姐在一起,姐却惦记把银子拿回去,撇得这么干净,难怪姐夫心寒。” “啊这……”江韵婵也觉得自己颇有些迟钝,她讪讪地挠了挠头。 这可咋办。 小家伙戳了戳旁边白虎的屁股:“这下好了,姐夫真生气了,你看看怎么哄。” 哄?! “呵,哄男人?”江韵婵挑了挑眉,她拍了拍江安的小脑袋,心里越发笃定了得送孩子去读书的心思。 把华胤留下的五十两银子收好,江韵婵抱着沉甸甸的银子躺在了床铺上。 半个时辰后。 姐弟二人在黑洞洞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都没有睡意。 “姐,难道这就是当有钱人的感觉?”抱着这么多银子,根本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那些顶顶有钱的人都是怎么过的。”江韵婵抱着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着银子睡觉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没过多久,没心没肺的江家姐弟就呼呼大睡了。 江韵婵折腾了一整天,委实够累的,次日还要早起做些膳食给江安,便背上背篓去看顾新的养兔户。 她在村子里来回转悠,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什么“华胤昨日又猎了一头野猪”了,“前些日子送了虎皮”了云云。 江韵婵这才知道,那些散碎不到十两的银锭子,是华胤大半个月辛苦打猎赚来的。 将心比心,若自己在一件事情上花了这般大的心力,却被人全盘否了,恐怕心中也难过得紧。 怪不得他前几日问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处,明显就是逼自己表明心迹了嘛。 江韵婵沉思着,连身边人的呼喊声都没听见。 “江丫头,江丫头?” 旁边的两个村民一个劲儿地唤她,她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啊我在,怎么了?” “叫你好几声了,哎呦,是不是心里头惦记着华胤呢?”其中一个村妇笑嘻嘻地打趣江韵婵,惹得江韵婵面皮一热。 因为华胤生气,接连好几天了都没在江家露面。 江韵婵心中有愧、脑子纷乱,总觉得若是不想出个所以然来,去找华胤也是徒劳。 “我才没有呢,我在想你家这个兔子咱们怎么搞!”江韵婵忙不迭否认,把话题转到兔子的身上:“这两只比较体弱,应该是有些先天不足,需要多喂养一些母兔子的奶水……” 说到正经事,大家都不再抓着江韵婵打趣,将注意力搁在兔子身上,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准备。 新一波小兔子的种也很不错,类似先天体弱的小家伙毕竟是少数,但正因为是典型,就需要大家提高警惕,避免出现突发情况。 不得不说,卢家大娘子的手法当真不错,难怪这么多年来都能顺利地豢养这么多小兔子,将生意做大。她的饲养法子确实很有一套。 江韵婵只需要稍稍为其查漏补缺,就形成了非常科学的养殖闭环。 村民们散养也好、大规模饲养也罢,都能成型成规模,可见这套法子确实好用。 等江韵婵把今儿的散工做好了,又去看了一下黑子已经喝了药,就被村长叫走了。 江韵婵把养兔户的基本情况一一道来,赵村长听闻一切正常,心中颇有些安慰。 “这就好,这就好啊!马上第一批的兔子就要跟着卢家大娘子的出售了,要是得了好价钱,我让他们再给你分些利钱。” 赵村长比谁都清楚江韵婵的辛苦付出。 江韵婵也没瞒着,告诉村长卢家大娘子也有给她分利的意思。 多亏了江韵婵,第一批兔子的成活率才能保证在极高的水平,比之卢家大娘子那边的养兔水准也不差什么。 “还是村长眼光独到,看上了卢家大娘子的饲养兔子的好法子,才能让村中致富。” 江韵婵微微一笑:“不过我和华胤的婚契时间快到了,确实急需银子,就不跟村长客气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这事儿,村长也跟着操心起来。 “你们的银子还差多少?我这些年也存了点散碎银子,都给你拿去。” 赵村长一脸担忧地道:“我听说,你奶奶和你娘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们最好还是先把银子凑上,婚契拿到了啥都好说。” 连村长都知道婚契务必得拿到手里。江韵婵作为当事人却还打着不让奶奶占便宜的心思,没有注意到华胤的心意。 难怪华胤生气。 江韵婵叹了口气,随即挤出个笑容来:“村长放心,华胤那么能干,已经凑够了。” 第59章 离了大谱 “凑够了?好好好,我就说么,这小子能干!”赵村长一听高兴啊! 他激动地捋了捋胡子,又夸了几句华胤,只觉这小子有力气,江韵婵人机灵,二人若是成婚了,以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江韵婵只呐呐地应下,没过多久就寻了个由头走了。 回家之后,江韵婵就开始做华胤最喜欢吃的面条,又专门和面做了肉包子;还让江安把剩下的辣白菜、酱肉全部都打包好装到背篓里。 “对了,你把我那一坛子酒抱来。”既然要去找华胤送礼,总得有些诚意,江韵婵决定将那一坛果子酿也“充公”。 江安一听,稀罕地瞟了瞟门外的太阳:“怪事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姐怎么开窍了。” 小家伙一边嘟哝,一边跑过去把酒坛子拿起来放在桌子上。 江韵婵背上背篓、抱着酒坛,笑着冲江安道:“剩下的够你吃了?” 她留好了江安一人份的晚饭,面条、菜、肉一样不少。 “够了够了,姐你快去,赶紧把姐夫哄回来!”习惯了一家三口天天聚在一起干饭,姐夫接连几天突然不来,江安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跟少了些啥似得。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挼了江安的小脑袋一把,就快步出门了。 她一路走一路问,才知道了华胤的房子住在何处。 黄昏时分,江韵婵总算看到了华胤的小院子。 院子矮墙篱笆、爬山虎长得茂盛,中间围拢着一个不大的茅舍,里面空空荡荡。 从院外能清楚地看到房门紧闭,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跟华胤打交道的几个月,都是她有什么需要,华胤就会及时出现。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第一次去华胤家。 不知怎的,江韵婵的良心越发痛了。 她叹了口气,只觉自己似乎真的被这个糙汉子打动,有点……有点喜欢他? “华胤!华胤你在家吗?”江韵婵冲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华胤,华胤!” 江韵婵又喊了两声,周遭却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呦,这不是江家的丫头么。怎么,要说亲了,情郎跑了?” 江韵婵转过头,王婶子不知道啥时候来的,看着江韵婵吃闭门羹甭提多痛快了,一双吊梢眼险些激动地飞到天上去。 “这不是王婶子吗?咋的,是王叔又不老实出来偷瞄别家的小媳妇,你出来抓女干了?” 江韵婵见华胤没理她已经心情不好到了极点,偏偏王婶子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得她火力全开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个四处招摇的小蹄子都没男人要了,还管旁人家的事?我就说华胤根本瞧不上你,怎么样,被踹了?活该!” 江韵婵正准备还嘴,忽听“咿呀”一声,方才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露出男人高大威武的身影。 是华胤。 他仍旧将衣袖挽到了小臂上方,黄昏柔美的光芒下能清晰地看到臂间若隐若现的有力青筋。 男子沉默地看了眉眼欣喜的江韵婵和惊愕无语的王婶子,缓缓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说着,华胤就把江韵婵怀里的酒坛子和肩上的背篓都接了过去。 这番熟稔的话、体贴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的雄辩。 “额,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江韵婵讪讪地道。 结果险些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王婶子再被打脸,立刻转换嘴脸笑着说道:“哎呦,两口子就是要和和美美的。华胤可比我家老王贴心多了!那个混账东西又不知道去哪里吃酒了,我去找找、去找找!” 她说完就扭着身子脚底抹油,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不要太顺溜。 江韵婵抿唇望着,不服气地朗声道:“王婶子,慢着点!下次跟我别跟那么紧!” 是个人都猜得到了,隔壁的王婶子恐怕天天盯着她那点鸡毛蒜皮呢,说不定江韵婵出门之后王婶子就跟着她了。 华胤用行动怼走了王婶子,一言不发地拿着东西往屋子里走,见江韵婵还站在门边,转头瞪她:“还不跟上?” 等着王婶子再来冷嘲热讽? 江韵婵见状赶紧跟上:“在家了还这么久没给我开门。” 非等人开始笑话她了,华胤才冒泡。 华胤脚步一顿,半晌才动了动唇:“我在如厕。” 江韵婵:“……” 我信你个鬼。 进了屋,江韵婵终于看到了华胤的大屋子。 别说,这干净且简单的房间还真不像个糙汉所住:屋子干干净净、床榻铺得整整齐齐,东南面还专门有个书桌和书柜,上面零零散散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散书。 唯独灶台冷清了些,已经蒙上了淡淡的灰尘。 “找我有事?”华胤往方方正正的桌边一坐,任由江韵婵打量他的大通间房子。 江韵婵这才想起来,她轻拍一记脑门:“你还没吃饭?我给你带了吃的!” 她将背篓里的吃食一点一点拿出来,轻声慢语将整个冷清的屋子都浸透了一层温馨。 华胤听得认真,已然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拿乔的事情。 “……还有从宋郎中那里顺来的女儿酿,给你尝尝!”江韵婵俏皮地眨眨眼,拍了拍坛身,就让华胤坐下品尝。 华胤很给面子地夹了两口菜,喝了一碗酒,便端坐在一旁,定定地望着江韵婵:“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若她还没想清楚,他就不想…… “我错了。”江韵婵正襟危坐,非常诚恳地道:“不该否认你的付出和心血。之前你一直帮我们姐弟,我很感激,也想用自己的方法报答你。” “……我不用你报答。”华胤抿了抿唇。 他一开始接近江韵婵是出自好奇,想试探她为何同以往不一样。 可越深入了解、越不免被她的改变吸引。尤其是发现她就是真正的江韵婵,还比之前更坦荡、更透彻明白,华胤就更难掩欣赏之情。 “我知道你不求报答,可我很想报答。” 江韵婵认真地道:“欠你太多就担心在你面前挺不起腰板来。这段感情的初始就让我矮了一头。感情就该你情我愿、平等付出,我心里才过得去。” 矮了一头?平等付出? 华胤第一次听这种话,剑眉蹙得更紧。 第60章 甜蜜泡泡 古往今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华胤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因为没法给予同等的付出这种理由拒绝人的。 “你长得俊、也讨人喜欢,日后跟谁在一处,都会过上好日子。”江韵婵说到这里,忍不住小脸儿一红。 华胤没被心仪的人这般夸赞过,一张俊脸瞬间也涨红了。 他的大掌原本放在膝盖上,却因了这番话蓦然收紧成拳,悄然昭示着主人家的忐忑心情。 “婚契的事……我愿意将你的银子交给奶奶。” 江韵婵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吐出这一句话,漂亮的凤眸望着华胤,也反问了一句:“就当我借你的,以后再还,成吗?” 华胤的脸瞬间黑了,方才旖旎的气氛骤然散去。 他半晌没吱声,再开口就是咬牙切齿地反问:“你兴师动众地过来,想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给我还银子?” 江韵婵偏头迷茫地道:“不是啊,这些银子,我早晚要讨回来的。” 华胤拼命得来的银钱,凭啥便宜了贪财如命的奶奶和好吃懒做的继母? “那是你辛苦赚来的银子,以后也该用在咱自家身上,平白给他们吞了去怎么能行?我奶是个跋扈的,以后找事儿是难免……” 有一就有二,今天江老太太的狮子大开口华胤能轻松做到,以后江家就会变本加厉问华胤要钱。 江家会像个无底洞,直到吸干她和华胤为止。 亲人都是血脉相连的债,江韵婵割不断、斩不脱,她自有法子对付。 可华胤不欠江家的,也不欠自己的。 江韵婵认真地分析了好一会儿,华胤的思绪又一次骤然变得轻飘飘起来。 这丫头没意识到,她现在是在为二人的小家合计谋划吗? 华胤恍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江韵婵方才说的,想要平等的付出,而不是华胤单方面被江家人拿捏。 他神色稍霁,如墨的眸子望着认真解释心意的小姑娘,蓦地,大掌就罩住了紧扣在桌边的柔荑。 江韵婵说正事儿呢,骤然被人摸了小手,惊得思路瞬间断了弦。 她又惊又羞,诧异地望向华胤,红唇微动,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 华胤察觉到了江韵婵浑身一僵的可爱劲儿,又思及这些日子自己的憋屈,故意使坏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小嘴儿这么能叭叭,可见江安是随了姐姐的。 她还怎么继续说啊?! 江韵婵憋屈地道:“你把手拿开。” “不拿。”华胤厚脸皮地耍赖。 难得捕捉到小姑娘的好感,啥不想亏欠也好、平等付出也罢,只要她不是拒绝成亲、愿意履行婚契…… 他还能让江家那一锅老鼠屎给拿捏了? 江韵婵的小手被华胤握在掌心,前世今生都母胎单身的人儿哪里受过这等撩拨,呆呆地一会儿看看被拿捏的手、一会儿望望眉目餍足的刚毅汉子。 不拿开她怎么继续说?! “饭、饭凉了。”江韵婵吞了吞口水,小声补了一句。 华胤恍然,这才收回大手:“哦,吃饭。” 终于,脸上那股热气腾腾散了散,两个人相对无言,夹筷吃饭。 女儿饮带着一股果子酒的清甜,一如华胤此刻美滋滋的心思。 “江家的事情,都依你。你想怎么做都行。”华胤淡淡地道:“我配合。” 哎?! 江韵婵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华胤已经若无其事地将面条汁子浇在碗上,开始吃面了。 “你早有这个话,咱还闹什么别扭……”她小声嘟哝一句,在酱肉上戳了戳,留下两个秀气的筷子洞。 华胤嘴角微勾,淡淡的笑意弥漫。 他吃过不少人做的膳食,但像江韵婵这样能把北方面条子做得这般可口的,属她是头一份。 在西南驻守了这么多年,总算吃到了家乡的味道。 华胤眉目微敛,片刻后才道:“什么时候去找你奶?” “就明天?我估计,她听说你凑足银子肯定等不住了。她拿到银子必定会毁掉婚契书,到时候咱们可不好办。” “婚契书毁不掉。” 华胤抬头,“我已经在县城衙门专门备过一份,只待我们拿到另外一份婚契,有赵村长的见证,就能生效。” 届时,就算江老太太毁掉她手里的那一份也无从抵赖。 “哎?原来你早有准备!”江韵婵终于回过味来了,惊觉自己才是那送上门的猎物啊? 她没好气地踹了华胤一脚,脑壳子瞬间嗡嗡的。 华胤没忍住,再度低笑一声,暴露了数日来的谋算。 要想猎物心甘情愿落网,不付出些怎么行? 江韵婵气恼地瞪着华胤,片刻后也坚持不住,笑出了声。 二人吃了饭,都因心情好多喝了些女儿饮。 别看是果子酒,没想到后劲儿还是有些的。 江韵婵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撑着桌子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 华胤话音没落,便瞧见江韵婵扶着额头身形一晃,铁臂赶紧上前撑住江韵婵摇摇欲坠的身形。 “有、有点晕。”江韵婵迷迷糊糊地抬起眼,那妖冶灵动的眉眼都浮现出娇俏小女儿的风情。 华胤也有点晕,晕眩在少女淡淡的馨香中。 突地,江韵婵抬起手戳了戳华胤的铁臂,娇憨一笑:“哇,跟我想象中一样硬邦邦呢。” “不用想象。”华胤目光灼灼,灼伤了江韵婵的眉眼:“都归你。” 她蓦地被烫醒似得,赶紧站直了身子,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嗯。” 迎着乡间淡淡的微风,江韵婵脸颊那股子热气儿总算散去。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真好。” 心事卸下,又跟华胤站在同一条战线,那必定无往不胜啊! 华胤了然了江韵婵并不拒绝的态度,也比之前大胆了许多。 “那我进去啦?” 等到了江家的小院,江韵婵指了指身后的大门,低声道:“多谢你送我回来。” 华胤高大如山的身形站在门边,他略一躬身,猝不及防地又握了一下江韵婵的手。 “去。” 江韵婵捂住手,惊讶地瞪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想喊又羞得慌、不喊又臊得慌,心里还懊恼怎么又被这厮给摸摸小手了。 那股又甜又酸又冒泡的心情,像是在烈日的天气吨吨了一口冰镇可乐,咕嘟咕嘟地冒着新奇的泡泡。 “我这个母胎单身,算是脱单了吗?”? 第61章 私下换兔 “姐,啥叫脱单?” 不知何时,江安竟然已经打开了院子门,一张白嘟嘟的小脸儿都是好奇,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自家姐姐。 他刚才可都看着了,姐夫偷偷握了姐姐手来着! 那俩人明显是和好了嘛!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江韵婵故意凶他:“你在这听多久了?” 奶凶的姐姐毫无威慑力,江安笑嘻嘻地挪出来:“从你俩扭扭捏捏在门口不告别的时候开始。” 那还真是……看着了不少哪! 江韵婵呲着一口小白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明早自己搞吃食你!” “哎哎,别呀姐!我啥都没听见,真的!” 江安一听没饭吃了,忙不迭撵着姐姐进院子…… 夜幕降临,整个村落都陷入了悄然安静之中,伴随着初夏的蝉鸣和淡淡的微风,浸透着人们安宁的梦。 江家姐弟的院子已经有三个房了,刷完白灰之后把柜子桌子放进去,几个房间开始有了家的模样。 这几天江韵婵都忙,打扫房间的任务就交给了年幼的江安。 一开始江韵婵心疼小家伙长得太瘦,总不让他做活,后来接连几次做事出门,江韵婵发现江安的力气比普通大人还要大,索性也就放开了,有需要就让小家伙搭手。 江安点头应承,还会一字不落地重复江韵婵安顿的活计。 “好家伙,你小子适合读书。”江韵婵笑眯眯地挼了江安的小脑袋一把,“过耳不忘,那岂不是能背下好些书了?” “读书?” 江安一听这话就捂住了头:“哎呀姐,时辰差不多了,你再不走,一会儿张姐姐就得来喊你。” 江安虽有转移话题、逃避开蒙读书的嫌疑,话却是不假。 别看张寡妇平时柔柔弱弱,做事却是个急性子。既然养兔子了,就要好生养,给家里头增收。 江韵婵每天都要先去张寡妇那,所以有时候张寡妇等不及了,也会提前来家里等,把江韵婵催得呀。 没有戳穿江安转移话题的小心思,江韵婵叮嘱江安按时吃饭,就背上背篓离开家了。 果然,江韵婵到张寡妇家里的时候,张寡妇已经等不及在家门口转了好几圈儿了,看到江韵婵赶紧激动道: “江妹子,我可就等你了!” “怎么了?”江韵婵瞧着张寡妇心急如焚的样子,忙不迭追问道:“兔子有情况?” “昨天你不是说那几只体弱的兔子不大好养嘛?李大叔和周家那位把兔子都送我这里来了,还换走了我的两只好兔子!” 张寡妇说话的功夫,眼眶都跟着红了:“嘴上说得好听,夸我养得好,体弱的兔子肯定也能成,其实还不是怕养不活了,再被村长给淘汰了嘛?” 她就不怕被村长淘汰吗? 养兔子的机会,是江妹子和华胤兄弟专门陪她去找刘二讨公道才争取来的。 要是养不好被淘汰了,就是辜负了江韵婵和华胤的情谊,张寡妇心气儿上也过不去啊! 江韵婵拍了拍张寡妇的肩膀,笑着安抚道:“人家也没说错,你确实养得好。书上不是说么:化腐朽为神奇!我张姐姐就是有这个本事!” “都啥时候了,你还要来安慰我。” 姐妹二人小声说道着,就进了养兔子的棚子。 姑且不说张寡妇是不是第一次养兔子,她给兔子搭的小棚子、对小兔子的上心程度,就远胜其他人。 那小棚子铺了防潮的干草,上面还盖了个旧棉布单子,收拾得很干净。 “这两只兔子只是体弱,没啥大毛病。我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也说过了……”江韵婵又把之前的话嘱咐了一番,还给张寡妇支了几招。 张寡妇听得连连点头,也没了方才的紧张。 从张寡妇家里出来,江韵婵就没往第二户人家里走,而是径直去了村长那告状。 巧得是,卢家大娘子也在。 “江丫头来了,卢家大娘子说要拉你去办事儿,我正想找人去寻你呢!”赵村长看到江韵婵来了,冲卢家大娘子就是一顿好夸。 江韵婵属实挡不住这一波彩虹屁,连连摆手,要是村长再说她可就跟卢家大娘子走了! “村长,你可别再夸了,江丫头有多好我还能不知道?再说人拉走可不给你送回来了!” 卢家大娘子笑嘻嘻地挽住江韵婵的手臂:“今天要去复诊,我怕你进城不方便,寻了个马车来拉你!” 江韵婵一脸感激,忙不迭道:“多谢大娘子,可给我省了力气呢。不过我得先跟村长告状。” “告状?”卢家大娘子一懵。 “告啥状?”赵村长脸色一讪,心里不由暗骂:这江丫头,村子里的事情就村里人关上门说呗。 干啥当着外人的面讲呢,多没面子啊! 江韵婵把有人擅自把张寡妇的兔子换走的事情给说了。 卢家大娘子一听,果然脸色有些不痛快,阴阳怪气地道:“呦,赵村长的人就是不一样,主意大得很。” “额这……这太不应该了!我这就去找李头儿的和周家那口子!” “村长,现在去也迟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对张姐姐怀恨在心,万一后面在兔子身上使坏就糟了。” 江韵婵阻止了赵村长,赵村长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别继续说了成不成?!简直难办! 赵村长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江韵婵根本不接招。最后,他无奈地问道:“那你想咋办?” “张姐姐养兔认真、做事细致,那两个体弱的兔子放在她那肯定没问题。” 江韵婵想着,这一次他们悄没声息的别吱声,等到这一批兔子都养完了之后,看那两家的情况如何。 “若是养得好,那村长就在第三次选拔养兔户的时候直接提出不允许私下交换兔子的规矩,所有人分到哪个算哪个。” 若是养得不好,就秋后算账。 一方面是给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立威,另一方面也就着这次换兔子的事情立个规矩。 否则大家都私底下偷偷交换,江韵婵重复照顾兔子、卢家大娘子的人重复培育兔子……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增加了。 “有道理。以后兔子分到哪个是哪个,我们到时候做上记号。否则以后大家都私下偷偷换兔子,那不是乱套了?” 卢家大娘子双手赞同,赵村长也没啥意见。大家就此事达成一致,以观后效。 这下,江韵婵才放心地跟着卢家大娘子上了马车。 去炉园复诊的时辰到了。? 第62章 鸿姨就鸿姨 炉园一如既往地雅致非凡,来往仆从皆轻声细语、行动如风。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快步来到洛夫人所在的园子,就看到洛夫人已经在院中静候许久了。 她的小猫儿正在地上趴伏着巴拉线团子,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参见洛夫人。”卢家大娘子笑看小猫,“咪咪看上去好了不少?” “是呢,多亏了江姑娘妙手回春,这小家伙精神头好了许多呢!”洛夫人虚扶二人一把,目光就再度落在江韵婵的身上。 “妾身同江姑娘一见如故,这几天不见倒是想得紧呢。”洛夫人示意江韵婵上前。 江韵婵没想到洛夫人亲切之态不减反增,狐疑之下倒也不曾拒绝,便主动上前两步,低声说道: “宠物的身子骨康健,离不开主子的悉心照顾,猫儿能恢复也有洛夫人的功劳,并非民女一人之功。” “你叫妾身什么?”洛夫人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莫名的委屈之态。 江韵婵抬起头来,对上洛夫人温婉的眉眼,试探地道:“鸿姨?” “哎!这就对了!你这孩子,怎得还越叫越生分了不成。” 洛夫人立刻笑颜如花,拉着江韵婵的手,便问她最近这几天都忙着什么、背篓里的东西沉不沉云云。 江韵婵心下无语,却感念洛夫人的善意,皆耐心地答了。 大家寒暄许久,总算进入了给猫猫复诊的正题。 抱着猫咪的时候,江韵婵忍不住松了口气。 洛夫人若是再亲昵体贴下去,她就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抽空瞟了一眼卢家大娘子,只见卢家大娘子掩唇躲在一旁偷笑呢。 叹了口气,江韵婵便认命地给小猫咪复诊。 她轻轻地拨弄着猫咪的舌苔、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确认用药情况等等…… “你看我,都糊涂了,卢家大娘子快坐啊。玉香,看茶。”洛夫人方才光顾着江韵婵了,险些怠慢了好友,赶紧让卢家大娘子坐下。 重新找回好友待遇的卢家大娘子掩唇轻笑:“无妨无妨,我刚认识江丫头的时候,也喜欢她喜欢得紧!” 所以,卢家大娘子能理解洛夫人对江韵婵的亲近之意。她只是没想到,洛夫人喜欢江韵婵喜欢到让孩子认“姨”的地步。 “是啊。”洛夫人也想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心急,可仍旧忍不住想多问两句:“你和江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卢家大娘子看江韵婵还在专注地摆弄小猫咪,便低笑着说起了救兔子的事。 这边厢,江韵婵没有关注两位夫人的窃窃私语,听诊器不断地在波斯猫的身上来回挪动。 许是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能救它的大夫,小猫咪竟然比上一次还要乖巧。 等到一切检查完毕,江韵婵又跟着玉香去看了猫咪这几日的粪便变化。 “余毒还没有完全清掉,但是小家伙的性命无碍了,我要给它再扎一针,待会儿还要劳烦玉香姑娘帮帮忙。” “江姑娘尽管吩咐,奴婢义不容辞。”玉香客气地朝着江韵婵屈膝行礼。 自家主子都对江姑娘礼遇非常,下人们心中有数,自不敢多得罪。 江韵婵打开针线盒,在里面找到几样药水,又拆开了注射器将药兑好,便一点点地推到了波斯猫的身体里。 打完针之后,江韵婵就让玉香按住针眼避免猫咪回血,然后就着上次的药方做了一些改动。 西药治疗急症颇有效果,但要将猫咪身体里的余毒清除,还是需要中药调理辅助才好。 等到把药方开好,她又郑重地叮嘱了用量,告诫玉香姑娘决不能有丝毫差错,这才把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收拾了,一点痕迹没留下。 江韵婵的小动作悉数被前面的洛夫人看在眼中。 那些个古怪玩意儿都是洛夫人在京城也没见过的。 她和侯爷寻访过不少名医,也见过人针灸清血,但江韵婵几次用的那种可以推药给猫的针,还是头一回见。 洛夫人眸光晦涩地望着缓步走来的江韵婵,不住地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定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稳住。 “洛夫人,猫咪还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仍旧是我上次说过的法子口服,另外一包药出现急症的时候才用,我也全部安顿过玉香姑娘了。十日后我会再来复诊。” 江韵婵交代得仔细,洛夫人却不满地道:“又叫我‘洛夫人’了。” “啊,是我忘了,鸿姨。”江韵婵赶紧改口,这才惹得洛夫人开怀起来。 “那十日后我便在炉园恭候江姑娘,届时你可要给我讲讲村中的趣事,也让我这个无知妇人开开眼界。” 洛夫人对村子颇为陌生,多年来几乎不曾踏足。她只要一想到江韵婵就在那样的地方生活着,就不由地想多了解一些。 “好。”江韵婵微微一笑,“下次我给鸿姨讲讲我们村儿的趣事。” 事情办完了,卢家大娘子便起身告辞,和江韵婵一道离开炉园。 洛夫人非要相送,直到出了东苑才罢休。 目送江韵婵一行的背影,洛夫人的视线久久收不回来。 “夫人,人已经走远了。”玉香轻声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 十日,还有十日,洛夫人才能再见着江韵婵。 “下毒一事查得怎么样了?侯爷那边可有回话。”洛夫人扶着玉香往回走,清婉的口吻里透着两分锐利。 “启禀夫人,侯爷回话了,说不日就会赶来。下毒一事有了眉目,是那位动得手,当是在江南就……” 玉香没有明说,可她和洛夫人都知道“那位”指得是哪一位。 洛夫人唇瓣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这点子下作手段。你将事情原本修书一封到老宅,让家里的老祖宗管管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是。” 主仆二人进了主院,洛夫人上前抱住小猫咪,就带着它进屋去吃药了。 且说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从东苑出来,就来到了回廊处。 二人正走着,便看到上次刁难人的小丫鬟。 那丫鬟的姿容艳丽漂亮,一身华服更是颇为惹眼,就算说她是哪位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小姑娘看到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倨傲地轻扬下巴:“我家公子有请。” 卢家大娘子下意识地看向江韵婵,江韵婵一声不吭,挽着卢家大娘子的手臂就绕过小丫鬟走了。 “嘿?”小丫鬟还从没被一个村妇这样无视过,气得她立刻冲过去伸手拦在二人面前:“我叫你们呢?聋了?!”? 第63章 别装蒜 卢家大娘子正准备开口,就被江韵婵拽住,她还故意四下回头看看,无辜地反问道:“姑娘是在喊我们?” “不是喊你们是喊谁?这周围除了我们三个,旁得还有鬼不成?” 小丫头长得标致漂亮,说话却委实难听。 江韵婵秀眉蹙了蹙,“那麻烦你重新请一遍。” 卢家大娘子回过味来了,不再如上次那般客气,只沉默以对。 “谁给你的胆子?本姑娘就这么喊怎么了?”小丫鬟趾高气昂地扬着下巴,双手叉腰,压根不惧。 江韵婵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恕不奉陪了。” 什么公子请不请的,爱谁谁。 江韵婵同卢家大娘子准备离开。 “大胆!你可知我们公子是什么身份?!你竟敢拒绝……” 小丫鬟的指头快戳到江韵婵的鼻尖了,气得那张俏颜通红。 江韵婵凤眸微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拿开。” “我不拿怎么着?!”小丫鬟怒道:“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你这种下贱的村妇根本就不配!要见你那是你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你还……啊!” 江韵婵本也不想搭理这种刁蛮的奴婢,奈何她不收敛,还越说越难听,实在没忍住,就……扎了一针。 小丫鬟没料到江韵婵说动手就动手,一根颤巍巍的银针在指尖扎着,酥麻感瞬间蔓延全身。 “你你你……呜呜你欺负人!你扎我!”小丫鬟的嚣张气焰瞬间不见,立刻变成了哭包,哇地喊出了声。 江韵婵扎在了小丫头的麻穴上,不过片刻功夫,小丫鬟就浑身酥软痛麻,站都站不住了,只能倚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嘴里还不住地控诉着江韵婵的“无知无理”。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要走,小丫鬟瘫软在地还不忘拦路,一把扑在地上拽住了江韵婵的裤腿:“你有本事别走!我家公子马上就来救我了!来人啊,有人行凶了!” 这一嗓子下去可了不得,前来围观探看的人越来越多。 “这不是西苑乔公子的大丫鬟香彤嘛?” “噗,恶人自有恶人磨!” “呦,香彤姑娘怎么坐到地上了,怪凉的!” “哪里来的两个乡下人,穿得这般粗俗……” …… 香彤素来跋扈,不得人心,不少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们凑上来嘲笑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亦有之。 眼高于顶的香彤竟然抱着一个衣裳打着补丁的村妇,这等稀罕场景一般人还真是没瞧过。 一传十十传百,前来围观的炉园仆从越来越多,竟是准备好好瞧个热闹了。 卢家大娘子方才是想着好生教训一下这没家教的丫鬟,开口闭口比她们村里人还没教养。 可现下围观的人多了、事情闹大了……园子里住着的人皆是身份尊贵之辈,她们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啊! 此时,后怕起来的卢家大娘子赶紧拽住江韵婵:“要不咱们拔了针走?” 瞧着拽住自己裤腿儿的小丫鬟,江韵婵低声道:“我走不了了。” 她穿的这个破补丁裤子,再用点力气可就扯掉了。 绝对不能走。 “这可咋办?!”卢家大娘子急得直跺脚。 “香彤,放手。” 正当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忽地,一个如清风朗朗的嗓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不少人都默默地看向前方,一个一身青衫、端坐在轮椅上的俊逸男子款款而来。 若说华胤如同那天上的太阳夺目英俊,眼前这位便如暗夜之中皎皎明月,清朗如风。 他身后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灵动的丫鬟推着轮椅,姿容气质比之江韵婵脚下的那位毫不逊色。 江韵婵忘了脚边还趴着一个什么香彤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冲着自己就来的清俊公子主仆,心下暗自诧异,这不大点儿个县城当真是卧虎藏龙,好看的人都扎窝出现了! 男子一出场,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便是在西苑鲜少出来的乔公子了。 “公子,公子你可来了呜呜呜,奴婢、奴婢浑身都麻,请恕奴婢不能起身行礼了。” 香彤此刻狼狈得很: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右手的食指高高地翘起来,另一只手还不忘扒住江韵婵的裤腿子,生怕人跑了似得。 “你都五体投地了,这可是大礼。”江韵婵动了动腿,这个什么香再抱下去,恐怕自己的半边身子也得麻了。 “噗,”清俊公子嗤笑一声,随即道:“本公子让你请人来做客,你就是这般待客的?还不撒手!” “可是……” “香彤,听主子的话。”不等香彤继续辩驳,扶着轮椅的黄衫女子便开口制止。 那女子颇有几分威严,香彤抽抽搭搭地应了一声“是,似季姐姐”,就乖乖地放开了江韵婵的腿脖子。 江韵婵抬手便收起香彤食指上的针,还不忘警告一句:“下次再敢指我,我还扎你。” “泼皮无赖,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 “香彤。”这一次开口的却是那位端坐在轮椅上的清俊公子,他眉目冷凝、口吻沉敛不改:“道歉。” “公子,她……” “道歉。” 香彤红着脸、眼眶都是泪,草草地冲着江韵婵行了一礼:“对不起,是香彤方才失言了。” 活动完手脚的江韵婵偏过身子让过香彤这一礼:“你家里没有长辈教,我也懒得教你。这等违心的道歉,我不受。” 香彤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错,不过是被自家主子胁迫认错罢了。 这种表面功夫,还不如她反扎一针来得痛快。 江韵婵挽着卢家大娘子就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 江韵婵脚步一顿。 卢家大娘子松了的这口气儿还没放下,被那公子叫住之后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什么香彤姑娘之前可说了,西苑的公子身份地位非凡,刚才她们对上小丫鬟还能耍赖跑路,这会儿正主来了,恐怕走不脱了。 眉目清俊、行走不便的公子开口诚恳地道:“是我这个当主子的教导无方,让下人失了分寸,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长得好看的人,说话确实好听。 可江韵婵却突然对这位公子没了好感。 好虚伪一男的。 “公子的丫鬟是个什么样子,当主子的最是清楚。” 既然要说,那索性说个清楚好了。 江韵婵瞟了一圈儿方才看热闹的人:“瞧香彤姑娘这张扬跋扈的秉性、不招人待见的境遇,臭脾气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觉得她有错、便是打也纠过来了,何必纵容到今日?” 江韵婵双手抱臂,反问一句:“公子在我这里装什么蒜呢?”? 第64章 逃过一劫 江韵婵今儿的心情颇好,却接二连三被西苑的主仆搅和了兴致,现在都没能走出炉园,烦也烦死了。 卢家大娘子可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江韵婵这么刚,怼起贵人来毫不嘴软。 别说是香彤那个小丫鬟了,连贵公子的脸色都变了。 “姑娘所言甚是,”公子眉目沉敛:“是我纵了她数年,行止亦是有错,合该认错致歉。还望姑娘不计前嫌才好。” 说罢,他端坐在轮椅上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可谓不郑重。 江韵婵不是要刻意为难,她立刻起身回礼:“民女一介村妇,当不得公子之歉。更谈不上原谅。方才所言并非刻意得罪,乃字字肺腑。我看公子还要教训家仆,这就告辞了。” 说罢,江韵婵又郑重地朝着贵公子行了一礼,“这一礼是钦佩公子的气度,公子高义。” 江韵婵拉过已经吓傻的卢家大娘子,二人快步掠过西苑主仆一行,当真就这样走了。 这一次,乔公子并未阻拦。 “公子!” 香彤双眼包泪,趴伏在乔公子的腿边,“公子千金之躯,怎能为一个粗鄙村妇低头?奴婢若是知道公子要为奴婢牺牲至此,奴婢纵使死也要还公子的清名!” “要清名做什么?人都让你给凶走了,怎么哄都哄不回来。”乔公子叹了口气:“现在,我是真没法跟友人交代了。” 他扶了扶衣袖,“似季,送我回去。” “是,公子。”似季谴责地望了香彤一眼,便推着自家公子离开。 其他看热闹的人瞧着正主儿都散了,便三三两两作鸟兽四散。 很快,炉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东苑侧门处,洛夫人和玉香见无人注意,这才状若无意地返身回去。 前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洛夫人早就听到了。 她和玉香赶来的时候,正瞧见江韵婵拿银针扎了香彤,惹得那跋扈的小姑娘哭天抢地。 自己看中的人儿没吃亏,洛夫人便拦住了正欲出头的玉香,想再瞧瞧江韵婵会如何应对。 其后的一切,倒是都在眼里了。 “这丫头能保护自己,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洛夫人轻轻挥动着手中的蒲扇,轻声说道。 “奴婢瞧着,江姑娘是个心中有成算的,那一手银针厉害得紧呢!宫中的御医都不见有比她方才那一下更利索的!” 玉香说到激动处,都忍不住拍掌叫好。 洛夫人与有荣焉,笑容从唇瓣弥漫至眼底…… 且说江韵婵扶着手软脚软的卢家大娘子上了马车,卢家大娘子好生喝下两盏茶,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乖乖,吓死了,吓死了!”卢家大娘子一把攥住江韵婵的手臂:“你这丫头,胆子忒大了!你可知那公子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不也是人吗?”江韵婵笑了笑,“他们无理在先、胁迫在后,我不吃这一套。” 看诊行,耍套路看诊,不行。 “他、他可不是一般人!我听说这位可是从京城来的,据说跟什么王爷侯孙都是有干系的呢!” “那就更不能给这种身份的人看诊了。”江韵婵一听,越发饶有兴趣,她轻轻拍着卢家大娘子的手,安抚道:“ “你想想啊,这位贵公子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他这般礼遇我,必然有大问题。” 所求不大,何必低头? 卢家大娘子这会子也回过味来了。 那位公子长居不出,还有个那般跋扈的丫鬟,必然是不怕得罪人的。 可今日对着江韵婵一而再再而三服软,肯定是有要事相求! 办成了还好,要是办不成,那命还能保住么? 如今她们只是得罪了下人,还没办事情,总不至于为了一点口角就杀人灭口? 毕竟、毕竟炉园当事人那么多,灭口也灭不干净不是?! 思来想去,卢家大娘子终于不怕了。 她望着江韵婵,不过十五六岁,倒是比自己这个跑了十几年江湖的人还通晓这些? 真真是个有成算的。 “你这丫头,怕是早就合计好了,才故意跟那香彤姑娘干起来的?” “天王老爷作证,真不是。”事不找江韵婵,江韵婵是绝对不会去找事的。 谁能知道香彤姑娘那么难缠,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比她更难缠的主子? “真是啥样的主子带啥样的婢女……”江韵婵喃喃一句,只道流年不利。 在炉园这一通折腾,回到村子里已经快到晚饭的功夫了。 江韵婵也顾不得填饱肚子,先去剩下的新养兔户人家溜达了一圈儿,确保小兔子没啥事,这才背着背篓回家了。 屋子里涌出一股淡淡的饭香,江韵婵稀奇地走到大屋,结果发现大屋里没人,她“咦”了一声,转而进了自己的新大厅。 大厅里放着一张小桌子,桌边坐着华胤、江安,还有正在看着江安吃饭的张寡妇。 “啊,江妹子回来了。”张寡妇笑着上前帮江韵婵拿背篓,招呼她洗手吃饭。 “张姐姐养兔子这么忙,怎么还特意跑过来给我们做饭?”江韵婵感激地笑笑,快速地用皂角打出泡泡洗手。 张寡妇笑而不语,冲着江韵婵眨眨眼,示意两个人出去说话,就冲着屋子里的两个男子汉招呼一声,便告辞了。 江韵婵看懂了她的眼神,嘴上说着“我送送张姐姐”,也跟着出了屋子。 “村长来找我了,说了今天的事……多亏你了,不然我高低得咽下这口窝囊气。” 自打经了刘二的事,张寡妇就清楚地知道,人想要立得稳,还是得靠自己。 换成旁的事情她可以闹一闹。可养兔子的机会难得,她不能闹、也不愿闹。 “本来也是要讲的,不全是因为你。” 安慰地拍了拍张寡妇的手,江韵婵轻声道:“村长也知道这种事情决不能滋生成风,不然大家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而且,养兔子是个技术活,有些人就算都得了好兔子也未必能养活;有些人嘛,体弱的兔子也能养得白白胖胖呢!” 江韵婵碰了碰张寡妇的胳膊,眉眼都是笑意。 张寡妇也学着江韵婵的模样碰碰她,“哎,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华胤正生火做饭呢,估计是看你辛苦、想让你吃顿现成饭。这老爷们儿懂得疼人,能处!” “我知道。”江韵婵轻咳一声,凤眸不自在地上下飘,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 “我回了,不在这碍眼了。”张寡妇也羞红了脸,挥手离开了。? 第65章 送上门 炉园。 伴随着灯笼的熄灭,静谧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园子,露出黑夜真实的模样。 走动的人越来越少,悄然出现的暗卫则越来越多。 一个高壮冷峻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炉园墙头,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入西苑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期间,男子一个人都不曾惊动。 西苑最雅致的院子莫过于乔公子的清远居。 此刻,还在等待着友人的乔公子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翻阅着手里的几封奏报。 蓦地,一身劲装的高大男子出现在窗畔,他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的奏报。 “噗。”华胤嗤笑一声,翻身入屋。 冲进来的护卫被乔公子挥手褪去,他没好气地冲华胤道:“你好意思笑我么?咱俩都是人在西南、心系京城,半斤八两。” 乔公子本名乔长风,跟华胤乃是穿开裆裤的交情,打小关系就好。 华胤隐匿身份留在西南村落,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传召密旨;来公干的乔长风办完差事可就要走了。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谁跟你半斤八两。”华胤四下看看,沉声问道:“我的追尘呢?” “后院呢。它伤得不轻,要不是这份奏报送得及时,前几日的那批杀手就要得逞了。” 乔长风叹了口气,京中局势不稳,别说西南遭难了,旁的地方也不消停。 他将奏报搁到一边,“哎,你那位小村姑脾气可大,我礼贤下士都不行。追尘也没能看着诊,得你自己想法子了。” “少装蒜。” 华胤似笑非笑地坐在乔长风对面:“利用丫鬟相激、再出面圆场,你当我的小村姑那么好骗,看不出你别有目的?” 他晚上就在江家吃的饭,江韵婵啥都跟华胤说了。 今日炉园乔公子主仆搭台子唱戏的事,可真叫个精彩。 江韵婵当即就反应过来乔长风别有所求、图谋不小,她一个村里人才不想搅和进去。 她不认识乔长风,可华胤最了解眼前这位小祖宗。 别看他不良于行、端坐轮椅之上也能决胜千里之外,乃是未来的首辅肱骨之臣。 乔长风小看了江韵婵,原想着摆个局、试试人,没想到江韵婵刚直破局,还戳穿了乔长风的假客套,弄得人委实下不来台。 “活该。”华胤是一点儿不同情乔长风,只觉江韵婵做得好。 “那是你的宝驹,我哪敢怠慢?”乔长风眉眼含笑:“亲近佳人的机会已经帮你制造了,拿去不谢。” “……我谢个屁。”半天,华胤终于从嘴里憋出三个字来,对乔长风的无语摆在了脸上。 他起身离开,乔长风笑着道:“马在清远居后面,自己牵走!” 华胤嘴角抽了抽,脚下走得更快。 别说,华胤确实是来牵走追尘的。 他原想着江韵婵对自己有好感,借着婚契更进一步是早晚的事。 事实证明,他想简单了。 江韵婵想要的感情,并非普通村妇那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要平等的付出、共同的经营。 那就……如她所愿。 低眉垂眼的华胤来到后院,蓦地被一个毛茸茸的尾巴甩了一脸,接着就是一个马头凑上来打了个亲切的响鼻。 华胤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低头观察了一遍追尘的伤势。 它四蹄皆有刀伤,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了,腹部的伤口被白色的布条子扎得结结实实,倒是不流血了。 乔长风想得周到,既照顾了追尘,又不让它的伤势彻底被治好,这样马交给江韵婵的时候也好有个说辞。 想得倒是周到。 华胤不知是该气还有虐待他的马,还是该谢这厮推波助澜得佳。 他揉了揉追尘的头:“走,跟我回家。” 追尘听懂了,乖巧无声地同华胤一道出了炉园的后门。 那里早就准备了马车,送追尘和华胤回村。 可追尘是个倔强脾气,就算是受伤了也坚决不到马车上躺着当病号。 华胤几次三番拉追尘上马车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罢了,我们自己回去。”华胤冲车夫挥挥手,便牵着追尘默默离开。 一人一马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空旷的街巷。 从城里到村子里可不近,受伤的追尘走得慢,华胤默默地陪着自己的马,这一段原本一个时辰就能走到的路,愣是走了三个来时辰。 天已经蒙蒙亮,华胤眼瞅着都快到江韵婵出门的时辰了,他索性凑近马耳朵,小声跟老伙计嘀咕了几句。 “听懂了吗?” 追尘轻轻打了个响鼻,似是在回应主人。 华胤欣慰地拍了拍追尘的脑袋,随即解开追尘腹部已经开始浸血的布巾,轻轻指了指江韵婵的院门:“去。” 她肯定会治好你的。 追尘先是站在原地不动,华胤见状默默地走到一颗歪脖子树后躲起来。 骏马溜溜达达地往前挪着,在靠近江韵婵院子的时候,用铁蹄“噔噔”地敲门。 敲门声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听得华胤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谁呀?” 院子里传来询问声,追尘不敢敲了。 屋内,江韵婵走到房门边:“江安,刚才就是有人敲门?” “是啊,我也听着了。”江安说完,迈着小腿儿就要去开门:“我去瞧瞧。” 江韵婵哪能放心江安开门,姐弟二人索性一道。 两个脑袋四双眼睛,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同黑骏马那乌溜溜、乖萌萌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哇……好黑好俊的马呀!”江安感觉自己还没半个马蹄子高,扬着小脖子惊叹出声。 黑骏马打了个响鼻,凑到江安的身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你是从哪儿来的?”江韵婵一懵,问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马又不会回答她。 黑骏马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它越过江家姐弟,轻车熟路地走进院子里,卧在一处干净的地上,不动了。 这一卧,江韵婵便看到了黑骏马腹部的伤口和蹄子上的暗伤,有一处分明是被刀剑所砍、深可见骨。 “你、你怎么瘦了这么重的伤啊?” 江安凑到黑骏马跟前,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它不会是跑咱家来葬自己?那可不吉利。” 院子外,躲在树后面的华胤青筋蹦了蹦。 小崽子怎么说话呢?丧不丧! 江韵婵嘴角抽了抽:“你这个乌鸦嘴,这点伤怎么可能死啊?赶紧拿我的针线盒去。” 也不知道这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长途跋涉到了这里。 既然遇见了,江韵婵就不会撒手不管。? 第66章 判若两马 黑骏马有很严重的外伤,幸而脏腑完好,加之此马一看便有战斗经验,虽然身体底子不错,可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也是伤了元气的。 “原来你是英雄马啊,”江韵婵大概检查过之后,便轻轻拍了拍黑骏马。 被夸奖的黑骏马温顺地喷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呼应江韵婵。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只觉这马真通人性。 她让江安打来干净的热水凉水,准备给黑骏马疗伤。 “姐,我还是啥都不干,在门口守着?”江安勾着小脑袋问道。 黑骏马太好看了,那柔顺光滑的皮毛,一看就曾经被人精心打理过。要不是如今受了伤,恐怕也不会被主人遗弃。 江韵婵点了点头:“昂,你去门外看着点。” 黑骏马不宜再挪动,江韵婵又不想让弟弟看到她的针线盒能源源不断涌现药品,否则真是长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江安乖巧地走到门边,还特意拎走了闻着血腥味好奇探上来的小白虎:“猫呜,我姐姐给马治伤呢,你可不要去捣乱。” 一人一虎守在门边,小小的白虎跟个毛绒团子似得蜷在江安脚边。 江安小大人儿一般双手抱臂:“姐姐每次给动物看伤势都不让我围观……不会是怕我吓着?” “猫呜……” “不是怕我吓着,就是有啥瞒着我了?” “猫呜……” “都是自家人,有啥好瞒的呢?” “猫呜……” 江安托着小下巴自言自语,一旁的小白虎说一声应一声,一人一虎纵使语言不通,却仍有一股子和谐的气氛。 守在门外的华胤见自己的伙伴半天没出来,应该是已经被江韵婵给收留了。一人一虎的滑稽对话被他尽收眼底,他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便悄然离开。 天色大亮,阳光照耀在江韵婵的小院儿里,大大地方便了江韵婵清理伤口的效率。 黑骏马的伤势看着可怕,血肉模糊之处不知凡几,好在都是皮肉伤,只要处理好伤口,及时用药就不成问题。 小小的针线盒不断被江韵婵打开、合上,里面不断地涌现出无数纱布、药粉,还有特效消炎药、抗生素等等。 许是知道江韵婵缺一次性针管似得,那针线盒最后一次打开,里面多了满满一打一次性消过毒的针管,明显便是为了方便江韵婵的。 等把伤口包扎好,江韵婵洗干净手上的血污,低头去找针线盒的时候,便瞧见了里面一堆的注射器。 她轻笑一声,轻抚着针线盒,“你可真是个好宝贝。” 古代医疗条件本就不佳,像黑骏马这样的伤势,一般人选择不治的更多。 因为治不好,还可能恢复不起来。一旦发热就必死无疑。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发热致死率高得离谱。 针线盒中没有出现麻醉剂,江韵婵也并未给自己准备麻沸散,黑骏马治疗伤势的时候全程一声不吭,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这可大大加快了治疗进程。 等到江韵婵给黑骏马打完针之后,她起身活动筋骨,黑骏马偏过头,竟然睡着了。 江韵婵轻抚了一下马背,一摸一手汗,才知道它哪里是不疼呢,而是已经忍到了极限,痛晕过去了。 “好孩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你。”江韵婵轻抚着黑骏马,直到看它舒舒服服地睡踏实了,这才起身去收拾东西。 不少人家都已经开始做饭,有些起得早的便进山了。 她把身上染血的衣裳换掉,又专门拿自己的旧被褥来给黑马铺垫在身子下面,好让它休息得舒服一些。 “……咋还没来呢,这都过点儿好长时间了。” “张姐姐,我姐真的在忙呢!她一会儿就去看兔子了!” 江安急得跟什么似得,忙不迭拦住张寡妇的去路,就是不让她进来。 “你不对劲儿,是不是你姐出啥事儿了?”张寡妇虽然羞涩胆小,但不是个傻子。她一看江安扭扭捏捏不让自己进门,就猜测是江家妹子有事! “没有!真没有!”江安人小腿短,想拦张寡妇又没法子硬拦,张寡妇也不能推开江安硬闯,一大一小二人在门口争执了半天。 气氛逐渐焦灼,门内突然探出一颗小脑袋,姑娘长得妖娆白嫩,秀气的下巴上还有一颗好看的朱砂痣。 “张姐姐,你又来催我啦?”江韵婵歪着头问道。 “哎呦我的好妹子,你没事?”张寡妇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们姐弟俩,怎么有啥都不说,还要瞒着我呢?” “我没事,捞张姐姐担心了。”江韵婵四下看看,确认无人,便拉着张寡妇进院子了。 “出事儿的不是我,是它。” 张寡妇一眼便瞧见了院子里卧着一个又黑又大的家伙,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匹黑骏马! “这、这是哪儿来的?”她声音发颤,小心地问道:“看着不像是普通的马啊!” 倒像是烈性子的好马。 “嗯,估计是被人遗弃的军马。”江韵婵推测道。 她就把早晨被受伤的马儿吵醒的事说了。 张寡妇知道江韵婵没事,只是在偷偷救马,这才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江安的脑袋:“这种事也不同我直说,好歹我也能帮你们遮掩一二。” “现在好了,估计这马得在我这里养一阵子,短期内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免得有人惦记。等马儿伤好了,我估计在哪买村子里的普通人是伤不了它的。” 战马的实力能堪比一个厉害的武将,普通的村民可闹不住。 讲真,若不是黑骏马主动前来投奔,这种品级的战马,怕是想见一面也难。 张寡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马,想要上前摸摸,谁知方才还在沉睡的黑骏马立刻睁开眼睛,愤怒地打了个响鼻,明显是不让旁人接近了。 江韵婵赶紧安抚地摸了摸黑骏马的肚子:“别生气,自己人。她就看看你,没有恶意的。还不是你太帅气了?” 张寡妇讪讪地缩回手,说啥都不敢再碰黑骏马了。 黑骏马乖巧地用鼻子拱了拱江韵婵的胳膊,那乖巧劲儿……跟凶张寡妇的时候判若两马。 张寡妇一脸无奈:“看人下菜的人我瞧过不少,看人下菜的马还是第一次见。” 第67章 围观致富 世上从来不缺看人下菜的马。 起码初入江韵婵院子的大黑马就是如此。 不少人都听说了江韵婵捡了一匹马回来,在家里养了好几日。华胤跑前跑后给马造窝,一天不到就弄出了个小小的马厩来。 大伙都想瞧个新鲜哪!趁着江韵婵出门看顾兔子的功夫,就成群地来了。 小小的江安可不能让人白白看了去,想进门瞧的都得收一文钱,想到马厩跟前瞧的得收两文钱,开创了村里“看热闹收费”的先河。 不给?嗯,华胤也在,没人敢不给。 率先看热闹的人都捏着鼻子掏了一文钱,好歹是在门边瞧见了那趴伏在马厩里的大黑马。 确实俊。 有在门口看过的,就有想凑近了瞧的;有在马厩外面瞧的,就有看着黑骏马油光瓦亮的皮毛想摸的。 “什么?想摸?那可使不得。”江安跟个小大人儿似得,冲着来看热闹的大叔大婶儿们摆摆手: “这大黑马成了精,除了我和我姐,只有姐夫才能近身,不然喷你们一脸口水!要是尥蹶子踢坏了人,我们可是不赔的。” 乡亲们不信江安的话,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要掏五文钱上前摸马。 江安被银子迷了眼,歪着小脑袋看华胤:“姐夫,咱让摸吗?” “……我做不了马的主。”他当初为了驯服追尘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的。在军营里,有些身手的将士都不敢惹它。 华胤是追尘的主子,追尘不尥蹶子正常。追尘喜欢江家姐弟已经够华胤稀罕一阵儿的了。 旁的人?还是自求多福。 华胤抬起手拍了拍黑骏马的脑袋,黑骏马给面子地拱了拱,就重新趴在地上休息了。 “那成,既然有想摸的,就让他们来摸摸看!”江安一拍手,“白送上门的铜板,不挣白不挣啊!” 华胤点点头,有道理。 看了一眼自家大冤种战马,他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别说,真有那不信邪的村民非要来摸摸黑骏马……果然如江安所说,被喷了一脸口水! 这还是客气的。 王婶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硬是要用三文钱进来摸马,被华胤堵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用了五文钱。 黑骏马似乎讨厌王婶子的气味讨厌得紧,一抬蹄子就要踹她,吓得王婶子便要躲。 可哪里躲得过去,愣是被马蹶子给踹倒吃了一嘴土才算完。 “王八羔子啊!养得这是什么破马呀!”王婶子从地上爬起来,“呸呸”两声吐干净嘴里的土,就叉腰骂起来了。 “老娘这是花钱买罪受来的吗?你们家缺德不缺德?!挣得什么黑心钱。” “你自己愿意,我又没强迫你。”江安冲着王婶子吐了吐舌头:“现在信了?都说它不待见你们了!” “你!”王婶子气得够呛,当初胆小如鼠的小兔崽子,现如今嘴巴比江韵婵还气人! 她上前就要收拾江安,“把五文钱还给老娘!” 江安一骨碌就躲到华胤身后了:“姐夫你看看王婶子!忒不讲理了,还要动手打小孩儿!” 华胤双手抱臂,把江安挡得严严实实,他淡淡地道:“欠货两清,概不退还。” 自己上来找踹,怪得了马吗? 王婶子欺软怕硬,白着脸吞了口唾沫,望着华胤高大结实的身形模样,讪讪然地往后退了退:“一群黑心肝的东西!就知道剥削我们老百姓的这点子辛苦钱!” “又不是我们摁着你的口袋让你掏银子的!”江安从华胤的腿后面探出头来:“你自己要来摸马的!” 前面的王婶子不依不饶,后面的人就进不来,想看热闹的都堵在门口,反而把忙活回来归家吃饭的江韵婵也堵在院子外面了。 她惊讶地望着自家小院儿快成旅游景点了,诧异地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嘿,江丫头养马了,我们看热闹呢!” “怪了事了,你说江丫头养个猫养个鸡的也就罢了,现在是连马都养起来了?挣的那点子银钱够养马吗?” “饭吃的不多、事管得不少,你没瞧见华胤天天给补贴着呢?” “要定亲了就是不一样……” 被关在门外的江韵婵:“……” 养马人表示,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是养马这么简单了。 江韵婵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护着自己的背篓往人堆里挤,还有不少嫌弃她插队的,结果一看是正主儿,到了嘴边的话都跟着吞了下去。 然后,江韵婵就看到自家弟弟和那个不靠谱的华胤依靠观光骏马实现致富新路子了。 好法子啊! 她望着小江安眉开眼笑地收铜板,歪着头开始盘算:要不,先让江安学学算账? 华胤正在看顾着江安,江安伸出小手冲着来人收费,几个村民围拢着不大的马厩,恨不能将三个铜板的钱全部看回来。 “咳咳,”江韵婵站在马厩外轻咳一声,华胤和江安同时身子一僵,二人默默转头,迎上江韵婵似笑非笑的目光。 “马厩修得不错。”江韵婵弯了弯眉眼,随即蹲身敲了敲江安腰间的钱袋子:“挣了多少?” “不少呢!”江安献宝似得把钱袋子递给自家姐姐:“都给你!” “给啥给?先把老娘那五块铜板还回来!” 王婶子见江韵婵回来了,立刻往地上一躺:“我马没摸着反而被踹了一脚,你怎么赔我!” 她猜江韵婵肯定啥都不知道,准备把自己的五个铜板糊弄回来。 可江韵婵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她制止了瞪圆了眼睛一脸委屈的江安,小声道:“看我的。” 江安黯然的双眼瞬间一亮,就跟自家姐夫站到一边去了。 “来了来了,我姐要发威了。” 华胤忍笑抿唇,“嗯。” 他也喜欢看小姑娘瞬间化身小猫咪的样子,谁敢惹她她就挠谁,真可爱。 “哦,是我的马到马厩外面踹你的吗?”江韵婵小手往身后一背,诧异地道:“我的马受了那么重的伤,貌似站起来都费劲儿?” 大家伙都能瞧得见,这黑骏马打从被围观开始就几乎没起过身,喷响鼻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见伤得不轻。 王婶子那一下……还真是她自己凑上去要摸黑骏马才被踹的。? 第68章 争名 “那……那咋了?说好了要摸一下才能五文钱,我现在没摸着马还被踹了,就该给我退钱!否则谁还来瞧你这个热闹!” 王婶子说完就继续往地上一躺,摆明是要赖了。 “姐你别听王婶子瞎说,我都说了大黑会踹人,她不听,非要上来摸……”江安小声嘀咕了两句。 旁边那耳朵尖的却都听着了。 有好事儿的起哄道:“没错,我们都在马厩外面看看,偏你要去摸马屁股,王家的,不踹你踹谁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笑出了声,王婶子更没面子了,还想再闹,保不住面子也要保住里子! 江安急得在原地直跺脚,恨不能把王婶子这个无赖给搡走。 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围观呢! “我瞧着看热闹的人不少,你要是想在地上躺着就躺着,正好,让大家花一样的钱还能看看你这副无赖样子呢。” 江韵婵啥大风大浪没见过。 既然看马、摸马是你情我愿的,江安事先也告知了大黑不好惹。王婶子摸不着还想讨银子回去,多少有些耍无赖了。 她扬起手招呼大家继续上前看热闹,顺便宣扬一番王婶子摸不着马屁股还要耍赖的糗样子。 当然了,看王婶子! 王婶子脸皮也厚,接二连三有人进来,她还真躺地上不走了。 看又不会少块肉,可她那五文钱却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江韵婵也不拦着,转而走到华胤的跟前,准备说话,华胤非常配合地微微低头躬身凑近。 “辛苦了,谢谢你啊。”江韵婵小声道。 搭马厩也好、看顾江安也罢,华胤当真是出了大力气的。 华胤回道:“该我谢你。” “为啥?” 他摇头不语。 追尘随他南征北战,被贬谪到西南之后又来回传递密件消息。它不仅是一匹马,也是华胤的战友。 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换成普通大夫恐怕早就让华胤带着追尘回来等死了。 可江韵婵不但费心费力地救了,他去看追尘的时候,发现它高热都不曾起。 定是那针线盒里的奇怪针管子起了作用。 “哎呦,真是个杀千刀的江韵婵啊!哄着我们看马,结果那马凶悍得要踹死人了呀!天理难容,简直是天理难容!” 不等江韵婵继续追问,王婶子就在地上来回打滚儿撒泼,嘴上还不消停地攀咬江家姐弟。 “待会儿等人少了,你就去把王婶子丢出去。”江韵婵故意用王婶子也能听到的声音对华胤道:“摔她个大马趴,看她还敢不敢赖账!” 华胤点了点头,突然道:“现在扔?” “现在别扔呢,我看他们看得挺高兴,再给咱们多揽些铜板才好,这样你和江安的零嘴儿钱就有了呢!” 别看王婶子在地上滚轱辘,耳朵竖得高着呢,就想听听江韵婵和华胤在合计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他们竟然在合计怎么把自己给丢出院子! “你、你们挣得黑心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保住五文钱和被华胤摔个大马趴之间,王婶子果断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屁股。 她压根不用旁人动手,爬起来一溜儿烟地走了。 “哈哈,姐姐好样的!”江安激动地笑着拍手:“吓唬吓唬王婶子,她就跑了。” “好了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安心地排队来看马了,再给十个名额啊,后面的人明日再来!” 江韵婵吆喝一声,那些还等在门外的人总算回过味来,超过是个人的当真就走了。 剩下的十个人乌泱泱地来到院子里看完了黑骏马,就留下一枚铜板当做酬劳:最后一笔生意,打折走起。 围观的村民过完了眼瘾,又瞧了一波王婶子和江家的热闹,总叹今儿的几个铜板花得不亏,皆说笑着离去。 江安捧着一袋子铜板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没想到竟然是通过围观马得着的。 “……姐你是不知道,姐夫当时可威风了,站在大黑面前一点儿事没有,大黑还用脑袋拱他呢!” 华胤:“……” 他的马叫追尘,千里良驹,取自“尘土也能追得上”之意。 什么“大黑”。 “那有啥,大黑刚见着咱俩的时候,不也用脑袋拱咱们了?”江韵婵没觉得有多稀奇,将背篓放下就洗手准备做饭。 华胤:“……这马叫‘追尘’。” “啥追尘追土的,叫大黑多好,简单明了!”江安扬着小脑袋反驳:“姐夫,你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一点儿不像村里人。” “那我们比比,哪个名字它答应,咱们就用哪个?”华胤还真就要叫这个真儿了。 他的宝驹怎么能叫“大黑”,那跟张寡妇家的黑子有啥区别? “去就去!”江安双手叉腰,站在门边喊道:“大黑。” 黑骏马似乎知道江安在喊它,非常配合地打了个响鼻。 江安得意大笑,若是有个尾巴怕是得翘上天。 “你看姐夫,我都说它会答应了。” “追尘。”华胤黑着脸也唤了黑骏马的名字,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黑骏马没打响鼻,它站了起来,来到华胤身边,马尾巴一甩一甩的。 江韵婵手里捧着面粉,惊讶地望着一整天没起过身的黑骏马,乖乖地甩着尾巴来到了华胤的面前。 黑骏马恐怕是真的成精了,竟然身体力行地表达了更喜欢哪个名字。 华胤学着江安的模样,瞥过一个得意的眼神,还不忘转头看向江韵婵。 他抢着名字了。 相反,江安就跟个斗败的公鸡似得,耷拉着脑袋:“行行,那就叫追土。” “追尘。”华胤认真地反驳。 “知道了知道了,追尘,追尘……”江安心好累,现在换个姐夫不知道行不行。 江韵婵嗤笑一声,也没管这俩人胡闹,回去继续和面。 虽然“大黑”这个名字确实好记,可张寡妇的狗已经叫黑子了,要是他们再让黑骏马叫“大黑”就重名了。 还不如叫“追尘”。 江韵婵把两碗酸辣拌面放在桌上,笑着安慰没抢到名字的弟弟:“追尘也好听啊,取自‘尘灰也能追上’,你说,咱这马得多快多威风?” 江安一听也是啊! “对对对,姐说得有道理!”小家伙一改方才的丧气,端着碗开心地吃起面条来。 一旁的华胤没想到江韵婵竟然一言参透了“追尘”之意,只觉二人心有灵犀。 “今天回来晚,又被你们展出黑骏马挣钱的时辰耽搁了,咱们就凑合吃点面。”说着,她又到水缸子里捞了一点卤肉和辣白菜。 都是用冰块镇着能凉着吃的,也能凑合一顿。 “快些吃,吃完你待会儿陪我回一趟江家。”江韵婵叮嘱华胤。 吃面的筷子一顿,华胤默然抬眸望向她。 此“江家”非彼“江家”,而是江韵婵的娘家。 她准备去换婚契了吗?? 第69章 全了情分 “啊,再拖下去也没啥意思,倒不如早些办了。”江韵婵低声说道。 华胤点头,“按你说的办。” 他这几日才逐渐开始明白江韵婵说的“平等付出”,有来有往才有买卖。 这一次听她的就是。 江韵婵感激一笑,柳叶眉弯弯,衬托得那张白皙的小脸儿越发惹人怜爱。 分明都是天天在外面讨生活的人,为啥小姑娘家的面皮就白得这般惹眼? 华胤只觉心神一荡,再不盯着江韵婵瞧了,“应该的。” 夜幕刚刚落下,江韵婵和华胤留江安艺人在家,二人就着月光快步往江家小院儿去了。 江俭家比不上江韵婵新盖的小院儿,只有两间大屋、一个柴房。院子里养了几只老母鸡、和鸭子,鸡圈里传来一阵阵恶臭,可见今儿的粪便还不曾收拾。 自打穿越过来到现在,江韵婵还是第一次踏足原主的家。 这里比想象中还要破败一些、小一些。 “这么一比,我的院子确实挺好。”不怪奶奶他们惦记呢。 “嗯。”华胤赞同。 他也是第一次来。 二人敲响了门,来开院门的居然是江俭。 “呦,江丫头、华胤,你们来了!”江俭一看到华胤拎着东西,便猜到二人是来干啥的了。 “爹,”江韵婵点头打了个招呼。 “岳父好。”华胤从善如流,一开口就惹得江韵婵臊红了面皮。 凤眸偷偷地瞪了华胤一眼,这厮居然早早就占起人的便宜来了?! “哎,哎!”江俭忙不迭答应,兴高采烈地迎着二人进了屋。 江家不知咋回事,今天用膳的时辰晚了。江韵婵和华胤进屋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久久不散。 “奶奶,继母。” 江韵婵略一颔首,也没指望站在周氏旁边的江丰会叫她一声“姐姐”,便径直说明了来意:“我们来换婚契书。” 华胤跟随在侧,从善如流地也一一打过招呼才算完。 “赶紧坐!”江俭是江家唯一一个欢迎江韵婵和华胤的人。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嫁给华胤比嫁给那个什么周员外强。 可江俭说了不算哪! 上次周氏顺了江丫头东西那事儿,他回来发了好大的火,扭头就被周氏挠花了脸,还让自家老子娘给骂了一顿,嫌他帮江韵婵说话了。 在这个家里,江俭想要为大丫头讨回些公道……怕是不成了。 江韵婵和华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一阵嚷嚷打断了: “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我奶说把你卖了,卖掉,就能去上学啦……” 事实证明,江丰非但不会喊江韵婵“姐姐”,还一秃噜嘴把家里人商量的事情喊破了。 周氏立马捂住了江丰的嘴巴,怒声道:“你胡说八道啥?” 她讪讪地瞟了一眼江老太太和江俭,忙不迭冲江韵婵和华胤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着呢!” “既然是胡说继母怕啥,放开江丰的嘴让我们听听,他还能‘胡说’些什么话来。”江韵婵皮笑肉不笑地道。 华胤双手抱臂,锋利的眉目已经涌上几分愠怒。 江韵婵到底是不是江家亲生的,为老不慈、为幼不尊,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江家好家教。”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真是胡说的!”江俭本就是想替江韵婵留住这个能干的女婿的,他转过身就瞪了江丰一眼。 臭小子真是惯坏了! “行了,放开江丰。这小子都是让你给惯的!” 正当江韵婵和华胤正在酝酿怒火的功夫,江老太太突然开口,让周氏放开江丰。 “慈母多败儿,丰儿让我和周氏宠坏了,嘴上常没个把门的。华胤啊,你俩坐。” 江老太太一改往日的跋扈,今儿竟然出奇地通情达理。 不知道老人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江韵婵和华胤对视一眼,二人坐到了桌子对面。 “五十两银子,四匹绢布,凑齐了?”江老太太仍旧盘腿坐着,口吻却温和了许多。 华胤点了点头,将五十两银子搁在桌子上,拍了拍身后的四匹绢布。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江韵婵说要来一趟江家,华胤便拿来了。 江老太太和周氏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间都看直了眼。 “五十两银子,好是这么多呢?”江俭距离银子最近,伸出手就忍不住要摸。 江老太太轻咳一声,怒瞪儿子一眼,“咋了,没见过银子啊?” 瞅瞅,瞅瞅!说好了要拿捏华胤一把,没出息的东西! 跟没见过银子一样! 其实江老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她要面子,得挺着。 “不错,你这孩子算是有诚意娶我家姑娘的,之前那些话,是我说错了。”江老太太意味不明地说着,华胤却半晌不接茬儿。 “婚契。”江韵婵没工夫看这一大家子跟她演,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来。 江老太太瞪了江韵婵一眼:“你这女娃怎得那般不知羞,就这么着急嫁人啊?这五十两银子是你们的心意,奶奶感动,多说两句不行?” 我的天哪,可拉倒。 江韵婵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江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长辈,现在这副拿乔的样子,不过是不想表现得过于贪财罢了。 其实就是非常贪财。 “也罢,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这是婚契。” 江老太太把婚契掏出来,还附赠了一个乌漆嘛黑的镯子:“这是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我奶给我的陪嫁镯子,不算啥值钱玩意儿,你拿去留个念想。” 这又是搞哪一出? 江韵婵狐疑地瞟了一眼江老太太:“给我的?” 天知道要从老人家手里抠出一根毛都难如登天,何况是这一个银镯子? “这是规矩。”华胤低声说道。 两家签了婚契,过了礼金,女方总是要还礼的。 一听说是还礼,江韵婵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端详着手里乌漆嘛黑的镯子,又看了看桌子上五十两银子的大包袱,瞬间觉得自己血亏了一个亿。 华胤认真地双手接过婚契,沉声说道:“奶奶放心,我会好生待江韵婵的。” “嗯,放心放心。你们去。” 江老太太也想看江韵婵拿来的五十两银子,顾不得客套了,心急如焚地撵人走。 华胤认真地检查过婚契书,确认没有问题,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江韵婵单独回转,望着江家一大家子:“今儿华胤用这么高的礼金跟我订了亲,也算是偿还了多年来江家对我和江安的养育之恩。未来荣辱富贵,各不相干。” 说完,江韵婵对着江老太太一行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替原主全了这份淡薄的亲情。? 第70章 动物抓包 普通人家,用五十两可以做不少事情,置办点房产,找个好点的教习先生给江丰开蒙。 要是会计划,以后江丰结婚生子的银钱都足够了。 江韵婵从华胤这里借走的五十两,足够保证江家三代人未来数十年的生活。江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你这个孽障东西,啥叫''各不相干''?哦,你如今发达了、攀上高枝儿了,就准备不认我们了?” 江老太太蓦地站起身来,“想得美!” 她还要继续在江韵婵这里剥钱呢! 周员外那,少说还能敲个三室两银子! “江丫头,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是你爹!”江俭没想到方才还和和气气的气氛,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要断绝干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我还不是嫁出去的,是被你卖出了五十两的。”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想不斩断关系,可以。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收五两礼金,以后我还愿意跟娘家往来。” “那、那不成!”江老太太怎么可能把到手的银子再送出去。 五十两是万万不能给的。 江韵婵现在不仅兼着养兔户的差事,据说前段时间还去了一趟炉园! 那可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普通老百姓就是靠近了都不得行! 一想到江韵婵未来的前程,又琢磨琢磨自己手里头这点银子,江老太太瞧了一眼站在门边并未离去默默守护的华胤,颇有几分骑虎难下。 舍去了手里的银子,就得不着未来的好处;可若是放弃了手里的银子,未来有没有好处也说不上啊! “不成!银子必须放在我们这。”江老太太一言九鼎,算是敲定了这件事。 江韵婵微微一笑,并不意外江老太太的选择:“华胤,我们走。以后这江家,咱是再不用来了。” 说着,她便走到门边拉住了华胤的大掌。 华胤还是第一次被小姑娘主动牵手,眼底涌上些许诧异,便坚定地回握住了江韵婵,二人快步离去。 “哎,江丫头,江丫头!这到底是你家,你还是要回来的!” 江俭是真舍不得,到底是养在自己跟前的姑娘,追出门边还想再说两句,就被紧随其后赶来的周氏拧住了耳朵。 “你这个杀千刀的就一个闺女吗?你没有儿子要养啊!赶紧回来!”周氏拽着丈夫进门,回过身还不忘将大门死死关住! 开玩笑,五十两银子啊,一夜暴富了! 江俭和周氏进门的功夫,江老太太已经整个脑袋都钻进包袱里了。 “嘿嘿,好多银子,好多银子!” 老太太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挨个把银锭子咬过去,连最小的碎银子都没翻过,非要确认每一锭都货真价实不可! 周氏眼望着每个银锭子上都多了江老太太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儿,眯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笑。 “太好了,娘,咱们别说盖房子了,咋不也得弄个大屋子住啊!到时候再找个婆子伺候你……” 周氏也激动啊,她凑上去一把抱住了银锭子,一边夸奖江老太太,一边偷偷地顺走一个最小的银锭子塞进袖子里,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神不知鬼不觉。 …… 江家的热闹自不必说,江韵婵拉着华胤出了江家院子之后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走了一半儿,江韵婵掌心都出汗了,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人牵着的。 “轰”地,江韵婵双颊一红,忍不住偷偷地瞟华胤。 华胤棱角分明的俊颜绷得死紧,没有丝毫笑意,那墨眸里淡淡的挣扎却透出了几分忐忑。 江韵婵忍不住偷笑一声。搞了半天是强装镇定呢啊! 她默默地想要把手收回来,谁知道刚一使劲儿就被攥紧。 “用完就扔?”华胤斜睨江韵婵一眼,仍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不放开。 “哪能呢。”江韵婵干笑一声,“借你的银子我真的会还的。” 她现在身上至多有几百个铜板。 之前为了救黑子找卢家大娘子赊了三个月的月钱,剩下的还买了草药。兜里这点子也就是够个日常吃用。 就这江韵婵和江安还一套衣裳都没添置。 啥都缺,添置都添置不过来。 “我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跟你说这话有吹牛的嫌疑,但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快挣着银子还你的。” 江韵婵一脸认真地保证道:“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掏了这些银钱。” “不着急。”华胤收紧大掌握了握她的小手,低声说道:“还不上了就拿媳妇儿抵债。” “咳咳,谁要给你当媳妇儿。”江韵婵傲娇地撇撇嘴。 说话的功夫,便到了家门口。 江韵婵冲华胤挥挥手:“你快回去,不早了。” 月光下的小姑娘分外好看,妖娆漂亮的容颜偏有一双澄澈无垢的凤眸,总是勾得华胤挪不开眼。 他胸口的婚契还灼灼发烫,有无数话想说,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简单的“明天见”。 “哎,明天见。”江韵婵并未察觉到华胤的小心思,应得软绵绵的,挠得人心痒痒的。 二人分别,江韵婵站在门边目送华胤回家。 有了婚契在手,总觉得二人的关系和之前产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让江韵婵有些疑惑、又止不住的兴奋好奇。 华胤走了几步就回过头看她,见小姑娘还在门边瞧自己,也忍不住心头一热。 “回去。”他朗声道。 “哦。”江韵婵乖乖应了,进门之后又探出头来:“明儿来吃早饭!” 不等华胤回答,她便“嗖”地缩回了脑袋。 前方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闷笑一声,加快脚程归家。 江韵婵倚靠着院门,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摸了摸有些灼烧的脸颊。 她头一偏,险些吓了一跳。 旁侧,黑黢黢的骏马头上顶着不大点儿的小白虎,两双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看了江韵婵多久。 被动物抓包的尴尬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她奶凶奶凶的低斥道:“看啥看,没见过人谈恋爱?!” “姐,啥叫谈恋爱?” 黑骏马身后藏着小江安,他抱着一只马蹄,好奇地从马尾巴里探出小脑袋。 “你赶紧出来,藏在马尾巴下面干啥?!” 江韵婵无语,上前揪住了江安的衣服领子把人往屋子里带。 “哎哎,姐,猫呜!猫呜还在追尘的脑袋上趴着呢!” “让它趴着!” 喜欢趴趴一夜好了呀!? 第71章 意外来客 直到躺在床上,江韵婵都没能从全家抓包谈恋爱的燥热中降下温来。 今儿能去江家顺利地把婚契书拿回来,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本来还以为要好生扯皮一阵子。 江老太太难得痛快一回。 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江家人不对头。奶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分家不往来的决定,更像是准备先把银子扣下、再从长计议? 连江安都觉得,继母和奶奶肯定还会来家里找事儿的。 “咱们家连马都要养起来了,这么轰动的事情奶奶他们肯定听说了。万一打着卖了追尘换钱的主意……” 小江安一想到以后家里的小动物不是要被奶奶她们抓走卖了,就是有可能被吃掉,心疼得滴血。 “姐,追尘一直留下好不好?等我长大了还想骑它呢!”江安趴在江韵婵的胳膊上一个劲儿地求道:“咱们家都有新房子新床了,一定能养活它们的?” 院子里的动物越来越多,江韵婵投喂的压力就越大 “那当然了。”江韵婵眨眨眼,安抚地摸了摸江安的小脑袋:“你姐我是谁?” 江安一听瞬间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乖乖躺平,用薄被盖住小肚肚:“姐,我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这个姐姐……” 江韵婵偏过头,发现小家伙竟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噗,真好睡啊你。”她望着房顶,脑海里合计着手里的银钱该怎么分配。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期内江家人都不会找她们姐弟的麻烦,她能腾出手来好好琢磨琢磨挣钱的渠道。 次日一早,江韵婵先给华胤和江安准备了早膳,临出门前嘱咐江安记得等张寡妇来,要送一些草垛子给追尘铺窝。 江安一一应下。 “需要我做什么?”华胤今儿不打算出去打猎,就准备在院子里照顾追尘。 他瞧着江韵婵把那奇怪的针线盒随身带着,墨眸闪过一丝奇色。 “你帮我看着点追尘就行。哦对了,水没了,打点水。晚上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江韵婵笑着背上背篓,冲站在门边的一大一小两只挥挥手。 “我走了。” “嗯。”华胤目光追随着小姑娘,她轻快的脚步昭示着今儿的好心情。 怎么办呢,怀里的婚契又一次变得滚烫起来。 “噗,姐夫,你们俩这个分工不对啊。” 华胤目光收回,盯着小不点儿江安。 江安忍不住笑着道:“一般不都是女子留在家中、男子出去找营生吗?” 到了姐姐和姐夫这里,反而成了姐夫留守在家,姐姐出去找营生? “我不会治动物。”华胤找了个非常光明正大的理由。 江安歪歪头,一想也是。 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像他姐这么厉害会治动物的,姐夫哪儿成。 “还是你有福气啊,以后能娶到我姐这么厉害的小村姑。”江安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地道。 “嗯。”华胤忍笑,挼了江安的小脑袋一把:“你姐没白疼你。” 起码这张叭叭的小嘴儿,是可以出师了。 “那是。”江安挺了挺胸脯。 他年岁不大,可不代表不知事。 在江家这么多年,只有姐姐最疼他。被赶出家的时候,他不愿走,奶奶拎起竹编打着撵,也是姐姐替他挨了好几下。 伤口深得都抽出血来了。 江安一直想不通,为啥江家人不疼他、不疼姐姐,明明他们啥都没做。 后来他知道了,周氏不是他们的娘亲。 他只有姐姐。 “咕叽咕叽……” 啥声音? 江安和华胤一怔,目光齐齐地往院子边的方向看过去。 两只小鸡只剩下一只,白虎趴在门边,警惕地“猫呜猫呜”了两声。 “谁啊?”江安疑惑地道。 华胤拉住欲独自上前的江安,“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 “哦。”江安乖巧地点了点头:“猫呜,你也回来。” 小白虎站在门边不动,仍旧小声地“猫呜”。 华胤打开院门,没人。 他俊眉微蹙,难道有人故意作怪? “咕叽咕叽……” 呼地,脚边又一次传来跟方才十分相似的“咕叽咕叽”声,华胤低头一看。 好么,竟然是之前好几次在江家见过的小胖子,叫什么江丰? 江丰两只肉手手攥住了小鸡,小鸡挣脱不开,发出了古怪的“咕叽”声示警,这才让华胤和江安发现了。 “你在干嘛。”华胤低声问道。 江丰还没跟这么高个子的人说过话,瞬间吓得尿了裤子。 他双眼包泪哭出了声:“哇!” 华胤:“……” “哇,姐夫,你打他了吗?” 在屋门口等不住的江安不知啥时候偷偷跟上来了,趴在门边瞧见了哭得歇斯底里的江丰。 知道的以为是江丰来偷鸡,不知道的还当他们家里要杀小孩儿呢。 压根啥都没做的华胤:“……动嘴算吗?” 江安迟疑地道:“不、不算?” …… 江韵婵尚且不知家中被江丰那个人肉炸弹给突袭了,去过张寡妇家中探看了兔子。 之前那些好兔子就长得不错,连带着两个体弱的兔子也长大了不少,发育情况好得很。 “你看,我早说过了,就算是身体不好的兔子,张姐姐也能养得很好。”江韵婵一边摆弄着两只已经逐渐健康起来的小兔子,一边笑着夸奖张寡妇。 细心体贴、照料周到,小兔子能在这样的人手里逐渐养大,也是个幸福的事? “是卢家大娘子教得好。你上次跟我说的几个法子我也用了,确实有效果!这一窝二十只兔子能养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张寡妇兔子养得好,来取经的人不少,她经常跟人谈天交流,也不似当初那般怯弱胆小了。 “江妹子,我真得多谢你,帮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张寡妇还没这般多愁善感过,说完之后脸都红了。 江韵婵把小兔子放回窝里,低声道:“那是你善良的福报,你受之无愧。” 若不是张寡妇从自己的吃食里挤出那么多口粮给她和江安,那些寒冷的日夜,他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还帮我救了黑子呢!它这几天已经好多了,你要不要去瞧瞧?”张寡妇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家的大黑狗。 江韵婵点点头:“当然要。” 也到了该给黑子复诊的时候了。 确认兔子没啥问题,两个姐妹便去旁边瞧缩在窝里的黑子。 感受到了亲近的人熟悉的气息,黑子温顺地“呜呜”两声,乖乖趴着不动了。 第72章 记菜谱 江韵婵揉了揉狗头,轻声细语道:“真乖黑子,不要动哦。” 她触了触黑子的断腿,黑子疼得一抽,却没叫一声。 张寡妇在一旁看得那叫个心疼。 “咋样啊?” “断腿还在长,内伤我得看看。”江韵婵拿出小型听诊器听了一会儿,感受到了小家伙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拨弄了一下黑子的皮毛,又看了看粪便,确认道:“内伤好了一些,得换一副药继续吃吃。” 说着,江韵婵就四下看了一圈儿:“你这有纸笔吗?” 张寡妇讪然一笑:“我就是个粗鄙不识字的,我家那口子也一样,家里咋会准备纸笔嘛。” 也是。 江韵婵点点头:“那行,回头我写好了帮你去抓药。” 她那里也是没有的。 当然不是因为忘了置办,而是因为……贵。 现代随处可见的纸笔,到了这里都不便宜,需要一贯多银钱才能置办齐备,还都是最普通的纸张。 深吸一口气,她决定还是去宋郎中那蹭。 从张寡妇家出来,江韵婵还有十来家新的养兔户要串,第一批养兔子的十几户人家的兔子也已经长大了,需要卖前最后检查,卢家大娘子也让江韵婵去一趟。 这些繁琐的事情得一件一件解决。 第一批养兔户里筛出了只不能卖的,卢家大娘子做主分拨给赵村长,让他杀了炖了随意,其他的就全部收拢回去,明日送去集市上卖。 一不小心旷掉了中午饭的江韵婵一忙活就到了下午,她坐在赵村长家的院子里纳凉喝茶,听着卢家大娘子跟赵村长就一分利的事儿扯皮了半天。 明日是卖兔子的大日子,获得的红利分成之前都是说好的。 江韵婵要从中剥一分利出来,当初说好的利钱就正好余出来一分。 谁都不想错过这一分利的好处,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据理力争、互不相让,都想把这一分利钱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江韵婵看了一眼天色, 再这么叭叭下去,估计晚饭前都回不去呢。 答应了今儿要给华胤和江安做好吃的,她可不能食言。 最后江韵婵提议,将那一分利留下里谁都别动,万一后续养兔户折损了,就从这里头出钱补给养兔子的人家,也算是有一层保障。 两个人还没听过这般新奇的法子,皆赞同了。 “这法子好!能极大地提高两村儿的养兔积极性,大家不赚钱也能得些辛苦费。比我们俩在这里扯皮强!” 卢家大娘子对江韵婵的办法赞不绝口。 赵村长里外里不亏,高兴得胡子都跟着抖。 终于解决了分歧,两边人高高兴兴地各自忙活去了,江韵婵背上背篓,要顺道去一趟宋郎中家。 给宋郎中留下了方子和两钱银子,江韵婵就回家了。 “江安、华胤,我回来了。今儿可饿死我了,待会儿我一定得多出一口大米饭……咦?” 江韵婵手提背篓,诧异地望着门边坐着的小胖墩儿。 “江丰,你怎么在这?” 江丰赶紧把怀里抱着的小鸡往身后藏,可怜兮兮地道:“我、我不拿走,我就玩会儿。” 江韵婵:“……”这娃怎么聊天呢,问啥不答啥。 “姐,江丰已经被我降服,现在是我的小弟了。”江安抱着小白虎起身道:“他喜欢玩小鸡。” “他本来就是你弟。不是,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你俩都跟我说了个啥?” 江韵婵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被两个孩子给影响了。 “噗,”门内传来一声笑。 她迷惑地抬头,就看到了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的糙汉子,他手上还挂着白面,估计是想提前把面和好,等着她回来做面条吃。 “江丰过来玩小鸡的,早晨你刚出门他就到了。”要不是华胤发现及时,说不定江丰就不是坐在院子里玩小鸡崽子了,而是掳回去了。 江韵婵闻言松了口气,终于有一个能听懂她问啥的大人了。 “行,看来待会儿得多做一口饭。”她也没多说,把背篓搁在门边,就洗手来到华胤身边。 眼看他和面和得颇有样子,江韵婵笑眯眯地在旁边指导了一会儿。 江安和江丰坐在门前台阶上,一个抱着鸡崽子,一个抱着虎崽子,玩儿得不亦乐乎,仿佛当初的不愉快压根没存在过似得。 “还是小孩子好啊,一笑就能泯恩仇。”江韵婵嗤笑一声,转到一旁的桌子上剁菜。 华胤按照江韵婵说的法子继续和面,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抬眸,小姑娘的侧颜在阳光下透出温柔的曲线,妖冶的眉眼褪去几分锐色。 “我还以为经过昨日,你不会再想跟江家有什么牵连。” 江韵婵笑了笑:“我奶那个性子,肯定不会轻松放过我们的。我要是不那么说,太冤大头了。” 她瞟了一眼胖嘟嘟跟江安说话的江丰:“小孩子是无辜的,大人的错也没必要算在江丰头上。” 那性子是彻底随了周氏的。 周氏不给江丰教好的,江丰肯定有样学样。 “旁人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好的不好的,都会映照在孩子的身上。”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我讨厌周氏不假,但也没到恨江丰的地步。” 恩怨分明,倒是个爽快人。 华胤没再吱声,继续低头和面。 剁好了菜,江韵婵就起锅烧油,呛了一个大白菜,又做了一个小炒肉,家里剩下那点子腊肉跟青椒炒在一块了。 结果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放多了盐,江韵婵赶紧喊江安去拿牛乳来,往锅里倒了一碗才算完。 华胤第一次见这种操作,高大的身子站在江韵婵身畔,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 “是不是惊讶牛乳还能这么用?”江韵婵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华胤想说啥,笑着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江韵婵解释了上一次不小心放多了盐,后面想补救又没法子的事。 “好多牛肉,我实在是舍不得浪费,就倒了牛乳进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挽救回来了。” 华胤全程不吱声,可江韵婵就是知道,他在仔细地听着呢。 他默默地把江韵婵炒肉的法子记在心里,心里默念了牛乳可以去咸的窍门。? 第73章 有进难出 饭菜快速上桌,江韵婵招呼江安带江丰过来吃饭。 江安答应一声,一手就扶着江丰起来,让他去洗手。 江丰不乐意,那股子跋扈劲儿又上来了,“我、我不洗!我在家也不洗!”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你要是不洗我就不让你玩小鸡了,”江安攥住了江丰的把柄,一句话就说得小胖墩儿害怕了,默默地跟着江安去洗手。 江韵婵见状也不阻止,华胤淡淡地道:“会玩。” 小家伙倒是会威胁人了。 “江丰之前老是仗着继母欺负江安来着。”江韵婵把筷子摆好,多放了一个凳子,低声说道:“还压着江安非要骑大马。” 华胤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 “咋了?哎,你跟我说说,江丰是怎么被江安给收服了的?” 江韵婵才出去了大半天儿,小江安就力压胖弟弟了。 前面几年也没见他在江丰那讨着啥便宜。 “没了周氏,横不起来。”华胤简单八个字直接概括了。 江韵婵嗤笑一声,没再追问。 不大的桌子上坐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倒是不显得拥挤,四个人吃着聊着,间或穿插着江丰磕磕巴巴的说话声,竟然出奇地和谐。 “……杀千刀的啊,怎么会死活都找不到呢?咱们可就丰儿一个宝贝疙瘩,要是、要是他没了,我也不活了呀!” “你别急、别急啊,那么大个人在村子里咋也丢不了的!不然左邻右舍早就喊起来了!” 周氏和江俭一边急急忙忙地敲响了江韵婵的院门,一边嘴上还在不住地叨叨着。 “咚咚”的敲门声气势汹汹地响起。 “江丫头!江丫头!” 屋内,江韵婵又嗦了一口面条,险些被那厉喝给弄得呛着。 一只大掌默默地帮她拍背,还顺势递上一口茶。 江韵婵感激地看了一眼体贴的华胤,忙不迭把嗓子眼儿的面条给吞了下去。 “呼……”她松了口气,起身没好气地道:“谁啊!大晚上的嚎什么嚎!” 她率先出门去,华胤和小江安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只有闷头吃面的江丰一边嘟哝着“好、好吃”,一边把面条啦得到处都是,愣是没几口喂到嘴里的。 他才不管谁来谁不来,一心跟筷子别劲儿,非要把好吃的面条子喂进嘴里不可。 江韵婵打开院门,周氏不由分说地冲进来,抬手就要给江韵婵一个耳光! “你这个贱蹄子,就是找抽!” 江韵婵反应极快,忙不迭地后退要躲,却还是迟了! 周氏的指甲划过她左边的脸颊,留下了两道细细的血痕。 “你是不是把江丰给抓走了,啊?你搞不过你奶被拿走了五十两银子,拿小孩子撒气算怎么回事?” 江韵婵一下子踩到了身后人的脚,却被两只有力的手臂攥住胳膊稳住了身形。 她回头一看,是紧跟而来的华胤和江安,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江韵婵脸颊上的两道红痕! 周氏也太嚣张了! 此刻一大一小两只脸色都难看得紧。 “你,你凭什么打我姐?”江安气得小脸儿煞白,尖叫着喊了一嗓子。 “媳妇儿,媳妇儿你冷静一点,江丫头不是那种人……” 江俭忙不迭在旁边打圆场,又转头冲江韵婵解释道: “江丫头,丰儿失踪一整天了,我们把前面大半个村子都找遍了都没寻着人,你娘着急所以才胡说的。” 江韵婵红唇抿得紧紧的,脸颊上传来一阵阵刺疼,一双凤眸里窜动着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周氏。 “你瞪什么瞪?不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娘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周氏一把甩开江俭,蹦着蹦着还要打江韵婵:“今儿老娘不打死你,都对不起我前些年喂给你的米!” 眼看着那手又要刮到江韵婵的脸上,华胤立刻拽住小女人挡在她面前,眉目冷冷地盯着周氏寒声道:“我不打女人,但今天可以破例。” 若周氏再动手伤害江韵婵,他就不客气了。 周氏理智稍稍回炉,她到底还是怵华胤的。 “贱蹄子,有本事你别躲男人身后,跟我去找丰儿!” 那你别往便宜老爹身后躲啊?江韵婵朝天翻了个白眼。 “江丰,你娘找你。”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结果屋子里的江丰支支吾吾不知说了个啥,院子里的人一句没听清。 “丰儿?丰儿在这里!”周氏也顾不得跟江韵婵斗气了,快步冲进了屋子里。 “没事?”华胤低头凑近江韵婵的脸颊,剑眉皱得更紧,薄唇微动:“流血了。” “有点疼。不会留疤?”江韵婵哭笑不得地道。 周氏可真泼辣。 还能说笑,那就是没事了。 华胤墨眸含怒,沉声说道:“周氏简直蛮横。” 不由分说就动手,太跋扈了。 他们三个人错开江家夫妇,也跟着进了屋子。 “……你这孩子怎么弄得那么脏,来了都不知道给喂饭么?”周氏一边抱怨着,一边抬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江韵婵一眼。 江韵婵反瞪回去。 “你看!还说不是这个贱蹄子把人拐来的!我们找了这么久,他们一家子人闷不吭声地把丰儿囚在屋子里……” 周氏越说越离谱,江俭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声问道:“江丫头,你咋能带着孩子出来也不跟家里报个信呢?” “我没空报信。” 江韵婵意味深长地道:“那么多家养兔户明天就要卖了,我忙得脚不沾地,回来还要做饭,哪有时间拐你们家‘丰儿’。没进家门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在我这。” “这……儿不也是你弟弟嘛。”江俭讪然一笑,撇得那么清,有些不妥了。 “胡说八道!我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走乡串户的咋啥反应都没有,耳朵聋了不成?”周氏一边给江丰喂肉,一边冷声呵斥,堪称“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人”的典范。 “你、你们简直不讲理!”江安被周氏一瞪,声音小了一些,还是忍不住道:“是江丰自己跑来的!要早知道你们这样,我才不让他玩小鸡呢!” “不、不,娘,小鸡!”江丰一听不让玩儿了,赶紧抱住周氏的胳膊:“小鸡、小鸡。” “把小鸡拿回家咱们玩,你以后再不许来了!”周氏临走前,还不忘往江丰的嘴里塞两块肉,愣是把小孩子的胖嘴撑得满满当当。 周氏抱着江丰走到门口,还不忘让江俭去抓小鸡。 江俭站在门边为难地一动不动,气得周氏狠狠拧了他一把,就要出门。 “慢着。” 江韵婵终于出声:“我没同意让你们走。”? 第74章 鸡飞虎跳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周氏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看到了如山一般站在门边的华胤。 他眉目冷凝、眼含刀光,双手抱臂露出结实的肌肉。 显然,江韵婵若是不放话,他绝不可能让江家人走出去一步。 “你、你们想干啥?”周氏护着怀里的江丰,终于意识到,江韵婵已经不吃当初任她捏圆搓扁的小丫头了。 “江丰,你今天是怎么来的?”江韵婵目光盯准了周氏,问得却是江丰。 “我、我……” “不说实话就没有小鸡玩。” 江韵婵话音刚落,江安就非常机敏地把家里的两只小鸡都捧在怀里,跟趴在地上的小白虎一起虎视眈眈地防备着周氏和江俭。 “哥、哥……”江丰虽然话说不清楚,但毕竟是当了江安小弟的人,身子勾着勾着就要拿小鸡。 江安把小鸡往身后一藏:“你快点说!不然娘……继母又要冤枉我姐了!” “哇……”江丰又急又气,可又说不出来,恼得直接哭出了声。 宝贝儿子哭了,周氏最是紧张不过,怎么哄都哄不好。 江丰一边哭还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江家姐弟:二人一个藏小鸡一个逼问,浑然没把他的哭嚎放在心上。 “是、是我,找来的。”江丰终于不哭了,抽着鼻子哽咽出声。 “你放屁!当初都是老娘抱着你来,走一截子你就懒得动了。你咋能摸过来?” 周氏不可置信地望着江丰:“你可别听那俩小叫花子的!娘护着你呢!” “真、真是我……”江丰抽了抽鼻子:“小鸡。要找小鸡玩。” “我和江安发现江丰的时候,他偷偷躲在院子门口抓小鸡。” 方才一直沉默的华胤突然开口,他口吻含冰,冷冷地道:“还险些掐死了一只。” “要不是我们发现了江丰把他带回来,我姐还给他做饭。他说不定早被牙花子给拐了!”江安梗着脖子补充道。 周氏将信将疑,江俭闻言赶紧碰了碰周氏的胳膊:“你看,搞了半天是咱儿子长大了,自己会认路了。咱就不怪江丫头了?” “哼,”周氏冷哼一声,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江丰身上除了有点子土,再哪哪儿都好好的,十有八九没受罪。 可她嘴上不能这么说啊!那岂不是要在小蹄子这里认输了? “老娘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你让开!”最后一句,周氏是冲着堵住门口的华胤说的。 华胤充耳不闻,不退不让。 江韵婵微微一笑,“你可以不计较了,我不成。” “你还想咋?”周氏抱着江丰冲江韵婵吼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江韵婵指了指自己的脸:“看伤敷药二钱银子,看顾江丰一天、租小鸡供他玩耍……念在一家人的份上,给你算便宜点,两百文钱;对了,我的面、肉,他这一顿吃下来少说五十文,差不多四钱银子。” “你是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是?”周氏瞪眼,怒喝道:“敢跟老娘算账?你这些年吃吃喝喝……” “五十两。”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你们已经把我卖了,钱货两讫、互不往来。昨儿的事情,不会今天就忘了?” 她的话无异于一盆凉水,瞬间泼了周氏个透凉。 是啊!以前她还能拿养育江韵婵和江安的事情说嘴,可现在江韵婵跟华胤定亲了啊! 五十两礼金都收了! 周氏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抬脚踹了踹旁边的江俭,还不住地努努嘴,示意江俭说说情。 “不给银子也行。”江韵婵微微一笑,双手抱臂:“这一巴掌我还回来,你们今天冤枉我的事情就翻篇。” 打她?周氏眼睛瞪得溜圆,尖叫一声:“江俭!你养的好女儿,她就这么跟我说话呢!” “江丫头!”江俭低声道:“这不该!” 怎么能跟长辈这么说话呢? 江韵婵诧异地反问:“她冤枉我打我我就该认,哦,我想还回去就不成?” “她的脸伤了。”江家两口子身后,华胤冷冷地补充一句:“女儿家伤了脸是个什么后果,两位最好掂量掂量。” 江韵婵长得漂亮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 别说挠了两道血口子,就是蹭破点皮,他也心疼。 小江安用力点头,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没钱!”周氏没好气地抬头看天。 “哦,那就是选第二样了。”江韵婵点点头,回身去找小白虎。 “你、你想干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跟老娘动手,明儿个你打继母的事就会传得满天飞……” 周氏抱着江丰,嘴上很厉害,身体很诚实,已经开始四处看要往哪里躲了。 江韵婵从地上抱起小白虎,低声说道:“猫呜,挠她!” 话音落,她就把一个来月大的小白虎往周氏的身上一丢。 别说,小白虎模样像猫,那脾气可一点儿不像猫,呲着小奶牙就是一爪子! 周氏嗷地一嗓子,惊得一撒手,江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哇”地就哭了起来。 “杀千刀的!你给老娘下去!” 小白虎方才那一爪子没抓破周氏的皮,只是挠烂了她的衣裳。周氏便揣着胳膊一通猛抖! 架不住小白虎的爪子给力啊!它奶呼呼地“猫呜”了一声,扬起爪子又是一下! 这次准头太好了,把周氏的脸闹出三道血印子来,乍一看跟江韵婵脸上的是同款了! “干得漂亮!”江韵婵激动地握拳,她的小白虎了不得! “嗷!老娘的脸!老娘的脸!” “媳妇儿,媳妇儿你没事?” “哇……娘你踩我,哇……” “猫呜猫呜……” “叽叽叽叽……” 一时间,江韵婵做饭的大屋充分诠释了啥叫鸡飞狗跳,哦不,是“鸡飞虎跳”。 周氏吓得团团转,反被猫呜跳到了头上,她手舞足蹈地在房子里转,嘴里不住地喊“救命”。 江俭浑然不知该如何相助,在一旁跟着兜圈圈,一个劲儿地喊“媳妇别怕、媳妇我在”!妥妥一个嘴把式。 江安哭了一会儿发现爹娘都不理他,老大和姐姐也没有扶他的意思,索性自己坐起来去追小鸡了。 太好笑了。 江韵婵笑弯了眉眼,连脸上伤口的疼都顾不得了:“哈哈……” 华胤从没见过这等荒唐场面,又看到江韵婵笑得一手扶腰一手扶墙,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江安也顾不得护着小鸡了,笑得不住拍手叫好,任由江丰撵鸡去了。? 第75章 野种?!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江韵婵这不大的灶台屋子,人也好虎也罢,兜着圈子在屋子里打转。 直到华胤抽空让开了个位置,周氏终于逮到了机会,一溜烟儿地往门外跑。 出门之后她又想起落下了儿子,回过头来把江丰给抱上,这才一边骂骂咧咧地喊着“贱蹄子我跟你没完”,一边撒丫子往外冲。 江俭紧随其后,嘴上还在不断地道:“媳妇儿你慢点,当心摔着!丰儿,丰儿别哭别哭,爹在呢!” 一家三口冲到院子里,一莽子撞到了软坨坨的东西,周氏眼看着黑黢黢的一堆毛一甩一甩,活像那女鬼的头发,尖叫一声“鬼啊”! 她吓得白眼一翻,晕过去又吓醒过来,攥着胖得要命的江丰爬着出了江韵婵的小院儿,真叫个屁滚尿流。 等便宜老爹江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媳妇儿已经腿软脚软地抱着江丰出去好远了,地上还多了一道水渍。 他爬起来就撵:“媳妇儿,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也害怕呀!” 江韵婵一行追到院子门口看热闹,无辜的追尘马头也凑出了院门,似乎在思考“刚才是我吓着人了吗”? “噗哈哈……”江韵婵扶着门板子笑得厉害,江安不知道从哪儿把小白虎捡着了,抱在怀里就是一顿吸:“猫呜你好厉害!挠得好!” 华胤本来憋着一肚子气,哪知道最后江韵婵不仅报了仇,还吓得江家三口齐齐尿了裤子,就算不赔银子看着也解气啊! 他低眉望向笑得前俯后仰的江韵婵,心下暗自感慨,小姑娘家家的确实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都说了江丰是自己来的,非不信!还能被马尾巴吓着,我看继母就是夜路走多了,生怕自己撞上鬼!” 江安愤愤地说完,又抱起小小的猫呜亲了一口。 鉴于小家伙的优秀表现,江韵婵给猫呜煮了一块五花肉,碾得碎碎的,让江安看着吃了。 华胤守护着江家姐弟,又细致地给江韵婵的脸上涂了药膏,确认江家人不会再打上门来,这才踏着月光归家了。 因为江丰玩鸡引发的闹剧并未结束,江家人回去之后,被江老太太好一通嫌弃。 “一个个的,闹了一身尿骚味回来,丢不丢人?” 江老太太捏着鼻子给江丰擦屁股。 “多大岁数的人了,好在是夜里黑,若是让乡里乡亲瞧见你们被马吓得尿了裤子,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呢!” 周氏也气啊,她都忘了江家还有马的事了,光顾着躲猫了。 “娘,你是不知道,江韵婵跟咱们分开以后,是无法无天了呀!我实在是管教不了了!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是被江家姐弟咋个说了,竟然跟他们合伙对付我,败家的东西……” 周氏可没忘了江丰被小鸡崽子给威胁的事情,狠狠地扭了江丰一把。 江丰见状就要哭,却不知道想到啥了,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为啥不嚎了,你娘掐得不疼?”江老太太瞧得稀罕,追问江丰。 “娘我确实没用劲儿……” 周氏呐呐地就要辩解,江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我问他呢,没问你。把你的臭嘴闭上!” 周氏委屈极了,她先是丢了儿子,后面又被江韵婵的猫挠花了脸,这会子还要被婆母凶,真是……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老、老大说了,没事儿别老是嚎,小鸡不喜欢。”江丰本来说话就不太利索,学起江安说话也有些磨叽,可屋子里的人都听懂了。 是江安不让江丰老是哭嚎的,奇得是,江丰居然听了。 江老太太沉吟片刻,眼睛在周氏、江俭和江丰身上来回打转。 周氏看不明白江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她小声补充道:“娘,可不能让江丰跟着江丫头姐弟厮混。那俩人能教个什么好啊?今儿能忤逆长辈,明儿就跟他们穿同一条裤子了,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来……” “我看未必。”江老太太是个泼辣的货色,远近都是有名的,可她最看重的就是儿子和孙子。 “你瞧瞧丰儿。” 周氏转过头去,就见刚才摔倒的江丰竟然自己爬起来了,还走到水盆边洗了洗手,这才拿起旁边的零嘴儿往嘴里塞。 满屋子人都惊呆了。换成以往,江丰是绝不可能吃东西洗手的,摔倒了要是没人扶,那得朝着天亮哭。 可现在…… “你是个不中用的,把丰儿惯得不成样子。喂得胖、管不好,以后能指望他?” 江丰到了江韵婵那才一天,就被江安别过来一些小毛病,可见江丰并非啥都不会,纯属是在自家人跟前得寸进尺呢。 “他到了江丫头那,江家姐弟都不惯着他,你看看,都会自己洗手了,聪明得很呢。”江老太太笑着上前抱住了小江丰。 “让他多去去才好。江丫头不是要跟咱们家断绝关系么?”江老太太冷哼一声:“想得美!” 江丰要是去了,一来能帮大家打探消息,二来能就着二人的手管教孩子,江老太太少操多少心呢! “正好江丰去了,你想打秋风也方便、想顺东西回来也容易。”江老太太意味不明地道。 周氏心神一颤,对啊! 她可有日子没从江韵婵那顺着好东西了! “娘!你咋能这么说呢。”江俭方才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看到江丰会自食其力了,他也是高兴的,心里由衷地感激江丫头。 女儿就是贴心。 可是,娘竟然还撺掇着周氏去顺东西。 “你、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起来了,要拿江丫头的东西贴补?咱、咱可都收了礼金了呀!”江俭急得直拍大腿:“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嫁出去的女儿了还要一直给娘家送东西,要是让村里人知道,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笑话啥?你搁这充啥好人,是拿回来的肉你少吃两口了,还是挪回来的米没进了你肚子?” 江老太太就瞧不上江俭这副窝囊德行。吃都吃了,难道还回去不成? “有本事你就把之前吃的都吐出来,否则,江丫头只要还姓江,她就必须得贴补家里!” 说罢,江老太太拾起地上的鞋子就砸了江俭一脸。 江俭挨了一鞋底子也不敢吱声,默默地让到了一边。 夜了,周氏哄睡了江丰,便跟江俭回了自己的屋子睡觉。 方才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一直没能给脸上上药。江俭从角落里掏出个小药瓶子,一点一点地给周氏脸上的血口子擦药。 “嘶……轻点轻点!” “哦哦,”江俭呐呐地应了,手上动作更轻。 “哎呀,疼!”周氏气得又捶了江俭一拳:“都是江韵婵那个小野种!谁生得她谁倒霉!” 江俭脸一板,“你咋说话呢?” 周氏这才惊觉自己又戳了丈夫的痛处,赶紧道:“我疼的厉害,骂骂她还不成?也就是你心善,非要养着那两个狼崽子。” “江丫头既然来了咱们家,就是江家的孩子。”江俭脸色缓了缓,继续给媳妇擦药:“这话以后可不许说了。”? 第76章 父母之心 第二天一大早,江韵婵收拾好东西,又给自己揣了两个馒头当午饭,招呼江安一声,就准备出门了。 “哦对了,”江韵婵刚准备打开院子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跟江安嘱咐道:“要是今天江安还来,你不要给他开门,知道不?” 省得江家人丢了孩子,还得跑过来打江韵婵的耳光子。 江安点点头,认真地道:“你放心姐,我绝对不让江丰玩咱家小鸡了。” “呜呜呜哇呜呜呜……”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动静。 江韵婵猛地拉开院门,门外站着周氏和江丰,江丰还被周氏捂住了嘴巴。 刚才是江丰听到不给他玩小鸡气哭了,周氏情急之下就捂住了他的嘴,所以发出的声音才那么奇怪。 江韵婵脸上的伤不深,却刺疼刺疼的。 今儿早晨还涂了药换了纱布……总之,她可不是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江韵婵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板上,拒绝入内的态度就差写在脑门上了。 “有事?” 大清早的来堵门,晦气啊! 周氏不自然地挤出个笑脸,天知道要让她给江韵婵个好脸子难得堪比上天。 可江老太太的话说得不错,江丰是被她给惯坏了。 归根结底,爹娘都是希望孩子能争气的。 再继续惯下去,江丰成不了才了。 “江丫头,昨儿是我不对,冤枉你们了。回去之后娘已经狠狠训过我了,这是赔你的四钱银子,你拿好。” 周氏一边说一边把银子往江韵婵手里塞。 嘿,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韵婵望着坚持给她塞银子的周氏,怀疑昨日猫呜不是挠了周氏的脸,而是放光了周氏脑子里的水。 正常得简直不像个人了! 迎上江韵婵狐疑的目光,周氏再度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紧张地搓着手忐忑地道: “丰儿愿意跟你们姐弟俩亲近,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儿正好我要出门做个短工活,你看……能不能让丰儿在这里玩会小鸡?黄昏我就来接他!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抓走鸡崽子的,就让他在这里玩!” 周氏一个劲儿地保证,绝对不会给江韵婵添麻烦,甚至愿意给江丰添补点伙食银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收下四钱银子,江韵婵态度不改:“说实话,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别以为她真信了周氏的鬼话。 江家人肯定是害怕江韵婵真跟他们断绝关系,才故意搞这一出的。 “不是,我们这次真没啥想法!”周氏急得直拍大腿:“真的!哎呀到底要我咋说你才相信嘛?” 咋说都不会相信。 “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否则你们一家子永远别想踏进来一步,江丰也一样。”江韵婵寸步不让,审视的目光越发锐利。 前头不远处,张寡妇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急匆匆地往江韵婵家的方向赶来。 按照平素江韵婵去看兔子的时辰,今儿人早该到了。张寡妇见江韵婵没来心里惦记,索性拿了些包子饼子给江安捎过来,顺便接上江韵婵一起。 她大老远就瞧见周氏和江丰站在小院儿门口,又想到了昨日村子里传闻江家的小儿子被拐子给骗走了,心里就是一咯噔。 江韵婵的那位继母惯是个刻薄的,恐怕是来找事儿的。 她心中着急,一溜小跑就冲过来了。 “江妹子!” 周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张寡妇挎着个篮子走到江韵婵身边,还挽住她的手臂以示亲密。 “你的脸咋了?”张寡妇第一反应就是周氏把江韵婵给欺负了,瞪向周氏的眼神充满防备。 “不是,哎你那什么眼神哪?防贼啊!我跟自家闺女套套近乎,怎么的了?”周氏气得就要上前跟张寡妇理论。 张寡妇以为周氏要动手,赶紧把江韵婵护在身后:“你、你要干啥,我告诉你你再动手,我、我就告诉村长,告诉华胤!” 周氏急了,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 她不是来找事儿的! 周氏叽里呱啦地解释了一通,说得张寡妇跟江韵婵一样,也犯起嘀咕来了。 一个人怀疑也许是偶然,两个人怀疑就是必然。 周氏也知道自己之前做事不厚道,想要挽回固有印象当真不是一下两下就可以的,她吞了吞口水,终于说了实话: “江韵婵,我之前是苛待你了,那又咋样?你是江家的闺女,我是江家的媳妇儿,再怎么得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江’字来。江丰被我宠坏了,可我想他成才、识字,当状元!” 十里八乡的,要是出了一个状元,那以后谁见着周氏不得客客气气的? “你们不惯着江丰,我看他会自己洗手吃饭,我也高兴……” 周氏眼眶一红,许是没在小辈儿面前这么丢人过,她赶紧抹了一把脸,低吼道:“就是这理由!没别的!” 江韵婵和张寡妇同时沉默。 是,她们都很讨厌周氏。但刚才那番话,周氏确实出自肺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 饶是周氏是一介粗鄙泼辣的村妇,也打心眼儿里希望江丰有个好前程。 江韵婵心里有了决断,神色戏谑地挑明了周氏没说出口的心思: “没别的?继母敢说自己就没有顺手牵羊的心思?不想让江丰给你们当耳报神,把我和江安的事情都汇报给你们听听?” “害,我们那是关心你!”周氏讪然一笑,又急吼吼地反问道:“那你到底同不同意,给句准话啊?!” “同意。”江韵婵朝着躲在门边好半天的江安低声道:“你把江丰看好,没问题?” “必须的姐。”江丰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他可是江丰的老大! 周氏激动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一把就搡着江丰这个小胖墩儿进了院子。 她本来也想跟进去,正好瞟见了躲在门边的江安,他怀里还抱着软萌的小白虎。 蓦地,周氏脸上那三道血口子开始隐隐作痛,她立刻退了出来。 “那啥,我就先走了。你们玩,你们玩。”周氏跟身后有狗撵着似得,撒丫子就溜。 江韵婵和张寡妇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喷笑出声。 去张寡妇家的路上,她担忧地道:“让江安跟江丰在一起能行吗?之前你不是说江丰还老欺负江安?” “今时不同往日,江安已经死死地拿捏了那小胖子的七寸,小胖子翻不出天了。”江韵婵狡黠地眨眨眼。 说来有趣,江安很有动物缘,她捡回来的小家伙们都愿意跟他亲近。 江安打小被江丰欺负、没啥玩伴,有了小鸡跟小鸡聊天,有了白虎跟白虎唠嗑。 江韵婵还抓到过江安坐在黑骏马旁边嘟哝的画面。 “人嘛,都得克服恐惧的。”江韵婵轻声道:“江安是个勇敢的孩子。” “我都能如此,江安那孩子聪明,差不了。”张寡妇笑着点点头,攥住江韵婵的胳膊:“快些,我的兔子可都等急了!” “我看是张姐姐等不及了!”江韵婵笑着打趣。? 第77章 敲打 今天是村子里联合卢家大娘子家一道去卖成品兔子的日子,不少养兔户都聚在赵村长家里翘首以盼,只等着能第一时间听到好消息。 张寡妇也不例外。 她送江韵婵离开之后,就回家收拾收拾,嘱咐黑子好好看门,便去赵村长家里守着。 江韵婵还有几户约定好的养兔户要去看,得全部都看好了,才能去村长家里等信儿。 她走到一处村户家,就听他们坐在屋子里小声低语:“……要是卖上钱了还好,卖不上的话,咱们这还继续养吗?” “不会卖不上?我咋听说这好长时间了人家都挣着银子呢,卢家大娘子的家业都是这么来的!” “做生意都会起起落落,哪有一帆风顺的时候?” …… 江韵婵站在门边半晌不语,听院子里的动静小了,这才“叩叩”敲响院门。 “来了来了!” 来开门的是周家娘子,见着江韵婵忙不迭热情地道:“你可来了,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呢。今儿那几个小的都好了,拉的也正常,反而是头开始那几只不错的兔子有些不大对……” 江韵婵不动声色地一一应下,望着院子里坐着的几位神色讪讪,不仅有跟周家娘子一道换了张寡妇兔子的李家人,还有另一户刘家的。 他们当初可都是争着抢着要当养兔户,为得便是给家里挣了银钱好办事的。 如今兔子还没卖出去呢,又是换兔子、又是唱衰,恨不能把这一批人都弄丧了才好。 也不知存得是什么心。 江韵婵跟着周家娘子去看过兔子,跟她讲解兔子并不是有啥问题,而是习惯现象,晚上的时候注意兔窝子保暖即可。 “哦哦,原来是夜里凉着了吗?这可给我吓的,昨儿个也没吹风,我还担心是自己没照顾好。有江丫头你看顾着,我到底是放心的。” 放心? 江韵婵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院子里坐着的几位,“嘴上的放心比不上行动的放心。周家娘子,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多嘴说一句。” 江韵婵偏头朗声道:“养好了兔子自然是有你的好处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没得被坏心肠的人撺掇利用了,回头一窝兔子没收成,挣不上不说,还里外里贴钱贴功夫,属实划不来。” 周家娘子有些忐忑地望了一眼院子里坐着的几个,恐怕之前她们说的话被江丫头听去了,这会儿子敲打她们呢。 “是,江丫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养的!”周家娘子赶紧保证,李家的和旁边刘家的也忙不迭地附和。 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心,江韵婵不知道。 她该说的已经说到,便告辞了。 等江韵婵离开,几家子妇人脸上的笑容悉数没了,她们满脸忧愁地道:“这下子可好了,江丫头肯定听着了!不会跟村长告咱们小状?” “告就告去呗,上次咱们换兔子的事情村长不是也没说吗?” “就是没说才怕呢,万一秋后算账……” 李家的和周家的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紧张之态。 江韵婵看顾兔子的技能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又对村子里的路熟了,不到晌午的功夫便把几户人家都走遍了。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就着一处小棚子把白天带的馒头吃掉,就重新背上背篓去赵村长家。 江韵婵的到来,让赵村长的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大家争着跟江韵婵打招呼。 十几户人家,总共被扣下不能卖的兔子只有三两只,这可大半都是江韵婵的功劳。 不少之前和她熟识的村户还拉着她说,他家的兔子被选成了种兔,为此卢家大娘子特意给了他好几贯钱,给他高兴疯了。 “对对,我家里也有个母兔子被选上了,给了我四贯钱呢!下一批次我们应该会被优先选成养兔户?” “肯定的!咱们养的好的还会被选中呢!” 大家热火朝天地说着,江韵婵在一旁应着,偶尔问到什么养兔的技巧了,江韵婵就答 一答,给大家解惑。 期间,有个村户突然说道:“江丫头,兔子我们是会养了,要是我们想自己养种兔该怎么整?” 这倒是卢家大娘子没说过的知识。 江韵婵歪歪头,“你们还想学着自己养殖吗?” “那肯定了,咱不能总是去卢家大娘子那拿种兔啊!”其中一个村户一拍大腿:“求人不如求己啊!” “最好还是咱们自己会养会育……” “赵村长之前不也是这个意思嘛?咱们先学着养、再学着培育,后面就能自己卖了。” …… 江韵婵一句反问,引起众人新一波的讨论声。 赵村长之前确实打着培育自养的主意,既然今儿说到这里了,江韵婵便点了点头:“挑选种兔确实有规律,有些先天能生、有些后天哺育就得花功夫……等真要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 她挑着简单的规律讲了,其他人听得意犹未尽。 “江丫头还会挑选种兔呢?” “哎呀,那还等啥啊,今儿就说给我们听听!不然村长和卢大娘子不回来,我们呆着也是心慌。” 几个村民不住地撺掇,连张寡妇都拉着江韵婵的手说道:“江妹子,你别藏着掖着了,多给我们说说!” 别看大家都好好地在这里坐着呢,其实心早都飞到县城里去了,不知道今天卖兔子能得个什么结果。 江丫头要是能给大家讲讲养兔的法子,大家听听也能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烦躁。 “行,那我给大家再说说。” 江韵婵把背篓放到一侧,便认真地跟大家讲解该如何选取种兔、如何培育,怎么预估小兔子怀了多少胎…… 村民们围坐在江韵婵身畔,小姑娘说话温声细语、讲得通俗易通,再加上好看的模样、专注的姿态,比之那书院里的女夫子也是分毫不差的。 华胤今晨吃完早饭就去后山打猎,只得了两个兔子,就拎到江韵婵家。 听说她就带了两个馒头当午饭,华胤收拾完兔子,拎了一些菜和酱肉准备给江韵婵送去,想着好歹能就着馒头吃两口。 路上问过几个村里人,华胤循着来到了村长家。 刚到院门口,就听院子里江韵婵说得头头是道,有些细节和规律华胤亦是闻所未闻。 他提着食篮子倚靠在门边听了好一会儿,没有进院打扰。 如墨深邃的眉眼好奇地打量了江韵婵一眼。从她所言便可知,江韵婵是真的懂如何培育兔子,不是随口胡诌的。 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的马车停在院子侧面,二人下了马车之后,周围仍旧安安静静的,意想中的热闹欢迎场面并未出现。 赵村长诧异地看了一眼候在门边的华胤,“他们人呢?” 华胤指了指院子里。 村户们都围着江韵婵说话呢。 第78章 领分利 卢家大娘子好奇地拽住了赵村长,“先别进去,咱们也听听。” 连银钱的事情都不惦记了,这得是说了啥才勾住了这么多养兔户的心哪? 赵村长呐呐地往后面退了退,给卢家大娘子腾地方。 江韵婵在讲怎么培育兔子。 有些卢家大娘子听得懂,有些细节连她这个培育了好几年兔子的大户都没听说过,可谓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只要胆大心细,培育兔子不难的。”江韵婵说到最后,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说得可真好啊!”卢家大娘子感慨一句。 不怪大家都放心江韵婵去照料兔子,能够将诸多细节说得清楚、兔子培育的方法也通俗易懂,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那是。”赵村长得意地挺了挺胸脯,一脸褶子笑成了个菊花。 华胤:“……” 他这个未来的夫婿都没说啥呢,村长在那瞎自豪个什么劲儿。 手里的菜篮子紧了紧,这会儿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卢家大娘子一看华胤动了,以为这厮要走,她忙不迭出声:“呦呦,养兔子得胆大心细,我看有些人追爱也不能手软呢!” 卢家大娘子笑眯眯地扯住华胤的袖子就把人往里面拽:“赶紧的,江丫头讲完了。” 华胤:“……” 不扯袖子也行,他本来也是要进去的。 江韵婵一回头,就看到卢家大娘子一脸笑嘻嘻,旁边跟着一个皮肤麦黑、五官英俊的高大汉子,他的手里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菜篮子,怎么看怎么跟高大威猛的身形不搭。 “华胤,你咋来了?”江韵婵站起身来,诧异地道。 华胤不想养兔子,他之前就说过的。 “村长回来了!” “卢家大娘子,我们的兔子怎么样啊?” “太好了太好了,一看村长这个表情就是好消息啊!” 村民们这一下全都蜂拥迎上去,把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围在中间,问兔子咋样、卖得如何、今儿的集市热闹不热闹,堵了个水泄不通。 华胤默默地从人堆里出来,把那不搭的菜篮子递到江韵婵手里,低声道:“菜和酱肉……我是不是送晚了?” “……不晚,我还有一个馒头没吃呢。”江韵婵笑着拉住华胤的衣袖,二人到房檐凉快的地方坐下。 她拿出背篓剩下的馒头,就着酱肉和素菜吃了几口。 江韵婵吃得有些着急,噎住了。 华胤起身进屋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江韵婵赶紧接过就开始吨吨。 粗糙的大掌停在她的后背上方迟疑着,是拍还是不拍? “啊,舒服了,多谢!”江韵婵把小茶盏往旁边一放,继续吃。 华胤默默地收回大掌,心里懊恼错过了亲近佳人的机会。 方才嘈杂的院子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华胤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一院子人的笑容,那笑意古怪得很,灼得人眉眼微烫。 后知后觉的江韵婵吃掉最后一口酱肉,再抬起头来,就发现满院子的人对着华胤和自己姨母笑。 江韵婵的小脸儿“轰”地彻底红透了。 乖乖!什么时候大家不聊天了,跑来围观她和华胤干啥? 张寡妇羞得遮住了半张脸,可嘴角那笑容都快咧到了耳朵跟。 哎呦,年轻可真好! 江韵婵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找我吗?” 她猜得没错,大家之所以都不说话了,是因为刚才在找她来了。 “吃饱了没?”卢家大娘子笑眯眯地问道。 “吃、吃饱了。” 不仅饱了,还撑着了呢。 华胤快速收拢菜篮子,一脸淡然地道:“你们说事,我走了。” 语毕,他冲着大家点头示意,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华胤身形高壮,其他人看到他都不自觉地为他让路,他迅速通过之后,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江韵婵捂住半边脸,当众社死的尴尬,都想用脚趾抠出个四合院来了! “我来了,我这就来!”江韵婵轻咳一声,赶紧走到众人中间。 “咱们的兔子卖得贼好,比之前说好的价格还高了两成!东家说了,这次的兔子养得比之前的哪一次都好!” 卢家大娘子激动地宣布着,其他村民们也高兴得很。 两个来月的辛苦有了着落,一家老小后面半年都不愁吃穿了! “这多亏了卢家大娘子不藏着掖着,是真把看家的技巧给教了!大家伙认真学、踏实养,才有了这么好的收成!” 赵村长激动地补充了两句,村民们激动地不住鼓掌。 他老人家拿起了范儿,端手压了压,随即又道:“当然了,这也离不开咱们江丫头的辛苦!她为了村子里的养兔户跑前跑后,可是出了大力的!” “是啊是啊,以往都是我误会了江丫头,这孩子是个好的。” “唉,咱看人不能光看脸,当初不了解的时候,跟着王婶子那口子没少传瞎话。江丫头,婶子认真给你赔个不是,以后绝对不再说了!” “是啊是啊!” “多亏了江丫头啊!” “回头跟华胤成亲了,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 江韵婵一开始还笑着回应,结果越说到后面话题越跑偏。 她无奈地捂住脑门,真是全民八卦的时代啊! 卢家大娘子爽朗的哈哈笑传出去好远,同张寡妇羞涩的微笑形成鲜明对比。 说笑完了,大家这才回归正题。 “咱们之前跟村户商量过了,这一次的利钱分配,每户人家到手半两银子,再多一贯钱的补贴。” 赵村长说完之后,笑着问道:“没意见?” 村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意见。 他们种一年地下来的收成都不一定能有几贯钱呢! 江韵婵没想到十来只兔子就能分到这么多银钱,她心下诧异,瞧着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的表情正常,可见这应该是正常的数额。 她沉吟片刻,心道要是自己也养,一次不养多,大概三十来只,不就能换一二两银钱了?再加上每个月看顾兔子卢家大娘子给的,每月就能得个二三两银钱…… 那凑上几个月就能在县城里买房子了? 她这边算盘打得精,浑然没注意到赵村长给几户人家发放了银钱,又鼓励了上一批失败落在这一批的养兔户好好干,肯定还能得着银子云云。 卢家大娘子帮忙分发银子,大家领了银钱的要画押按手印,这笔买卖才算是真的办成了。 等到江韵婵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只剩下她、赵村长、卢家大娘子三个人了。 “江丫头,这是上次说好要给你分的利钱。”赵村长冲她招招手,示意江韵婵快点过来。 江韵婵一怔,望着桌子上的两锭银子:“都给我?” “是啊!我还扣了你提前支出去的月钱呢,下个月按时来我这里领月钱!”卢家大娘子笑着补充一句。? 第79章 认可 江韵婵一怔,“这么多?” 村户只分到了半钱,而自己起码拿到了三四两银子,这科学吗? “没啥问题啊,我和村长答应了给你分一分利,这就是一分利。”卢家大娘子又看了一下账册,确认自己没记错账目,点了点头。 赵村长也瞟了一眼账本,赞同地用拐杖敲了下桌子:“对着呢。” “这要是让村民们知道了,不得戳我的脊梁骨啊。”江韵婵小声嘀咕一句。 “你是给咱们村子立了大功的,之前说好的一分利也是村里养兔户举手赞成了的,有啥戳脊梁骨的?”赵村长一听不乐意了。 谁要是敢提出异议,他第一个拿拐杖敲人。 “再说了,他们每家每户是看顾十几个兔子,你一个人看护了多少只、又照顾了多少只?哦,寻你帮忙的时候可以让你跑断腿,现在分银子的时候又不想让你多拿?他们要是有给兔子看病的本事,我也分他们一分利!” 卢家大娘子说起这事儿就眼红啊! 提高产能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付出的心力只有她这个养兔大户最清楚。 江韵婵做的事情不亚于是在看顾着一个养兔村了,有啥可说嘴的? 二人都对江韵婵的付出十分肯定,江韵婵一听也是,便受之无愧地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啊,沉甸甸的银子可比一贯钱要有手感多了! 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忍不住乐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对了,我今儿听你说的那些挺有道理,你能不能也给我们村上的人讲讲?”卢家大娘子小声说道:“村子里有不少人培育兔子不咋样,教都教不会。” 可江韵婵总结的那一套小窍门倒是颇有几分巧思,是大家都能学会的。 “行啊,”江韵婵不等村长发话,就随性地点点头,也不觉得这是啥大问题。 卢家大娘子笑着道谢,说晚点来接她进城,便先走了。 等卢家的马车走远了,赵村长叹了口气,冲江韵婵道:“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的,为啥答应得那么快。” “不能答应么?”江韵婵捂着怀里的银子反问一句。 卢家大娘子帮了他们村那么多,还给江韵婵发月钱,江韵婵给讲讲这些提高产能的小窍门也无不可。 “得收银子啊!你这些东西都是有谱的,咱们要讲课,不得收些银子?想让村子里的人富起来,就得知道怎么地方能挣银子,什么地方挣不了!” 赵村长认为,江韵婵就是一个很好的挣银子途径。 突然变成摇钱树的江韵婵无措地挠了挠下巴。 “那咋办,我都已经答应了。”现在推掉也不像回事。 她愿意主动帮卢家大娘子,是因为那份知遇之恩。 没有卢家大娘子,江韵婵现在还在为生计发愁、也断然接不到县城里给猫猫看病的生意。 “下次,下次!”赵村长也为难,既然都答应给讲课了,再说收费的话多少有些不真诚。 时间不早了,江韵婵跟村长告别,快步往家里走去。 怀里沉甸甸的银子不仅仅是对辛苦的犒劳,更是对江韵婵医术的肯定。 治兔子咋了?那不也是治! 一路上,江韵婵都很开心。 到了院子门口,她就听到了周氏尖利的嗓门子,大得嘞,能把隔壁王婶子的墙皮都震下来。 江韵婵赶紧搓了搓脸收敛了笑意,她推开大门,正好对上一张长长黑黑的马脸,她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 大黑马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江韵婵,似乎不解自己为啥又吓到了人。 她好笑地抬手摸了摸追尘,低声说道:“你怎么站起来了?赶紧回去躺着。” 早晨才包扎的伤口,可不能崩开了。 追尘晃晃悠悠地往马厩里走,顺着干净的草坨子躺倒,露出包扎好的肚皮,似乎在说:看,我听话? “呦,江丫头回来了。怀里揣着啥呢?给娘瞅瞅。”周氏是个眼尖的,一看到江韵婵怀里鼓鼓囊囊,就忍不住探问。 江韵婵错开周氏的手,淡淡地道:“跟你没关系。” 她走到华胤跟前,见华胤热得后背衣裳都被打湿了,诧异地道:“你干啥了?” 华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那刚毅英俊的容颜越发有男人味,深邃如夜的眉眼望着她,低声回道:“刷马。” “哦,我就说追尘咋突然起来了。”江韵婵笑着拍了拍华胤结实的肩头:“辛苦了,待会做好吃的犒劳你。” 华胤低低地“嗯”了一声,好听得不行。 江韵婵瞬间想起了村里人是怎么打趣她的,耳朵悄然变成了粉色,兜着银子就进了屋。 “姐,姐你别走那么急啊!”江安见自家姐姐进来,连继母都招呼了,就是没来得及跟他说话,急得迈着小短腿儿就是个追。 江丰见状不甘人后,也迈着小粗腿跟上:“姐、姐。” 周氏在一旁看着儿子叫小野种“姐姐”,心里跟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可又不能说! 上次江老太太和丈夫江俭就都警告过她了,若是还想让江丰有个好前程,是断不能再说江丫头不是江家人的话了。 她吞下心里那股子憋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就准备跟上。 谁知华胤非常“不识趣”地走在了周氏的前面,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哎、哎你让开些!” 屋子里,江韵婵压低声音跟江安耳语两句,还从怀里不知掏出什么来递给弟弟。 江安接过之后一骨碌就钻出了大屋,江韵婵站起身来去洗手准备做饭。 华胤无辜地让开两步,等周氏进来之后,就看到江韵婵甩着手上的水问道:“继母,你带着江丰回,我们要做饭了。” 言下之意,是不准备让周氏母子留下吃饭了。 “哎我们可是交了伙食费的,你凭啥不让我们吃?” 周氏一脸狐疑,直觉方才江韵婵背对着自己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你给的是午饭钱,要吃晚饭得另算。”江韵婵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大盆,挖了两大勺面粉准备和面。 周氏眼睛一亮还要再上前理论,华胤伸出手格挡:“您回。” 小丫头不喜欢的客人,华胤绝对不留。 第80章 想做啥都行 华胤的硬脾气,周氏是断然不敢挑衅的。她讪讪然看着忙碌的江韵婵,眼角的余光又瞟见了溜出的江安溜回来,两只手上却空空的,啥都没拿。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周氏的神色透着几分狐疑,到底不敢多留,拉着江丰出了门。 一路上,周氏都在想江韵婵揣回来的到底是啥。 联想到今儿是卖兔子的日子……周氏一拍手:“肯定是银子!” 胖嘟嘟的江丰走在一旁,被自家娘吓了一跳,扁嘴就要哭。 周氏本能要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江安威胁江丰的话来,她凶道:“别哭啊!哭了明儿就把你放在家,不让你来玩小鸡。” 扁着的嘴默默地缩了回去,江丰攥着肉嘟嘟的小手:“去、去。” 真管用啊! 周氏得意地挼了一把江丰的小脑袋,重新拉着他的手,喜滋滋地往家里走。 娘说得是,有人帮忙管教儿子,她还不是省心省力?今儿晚上哄睡了江丰,她就到隔壁村儿去玩两把! 江韵婵姐弟不知道周氏回去的路上就猜到了她偷偷藏银子的事情,一边炒菜,一边跟华胤讲了今儿分利钱的事情。 “这么多?”华胤听说好几两银子,也忍不住一怔。 “你跟我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村长和卢家大娘子给我算了一笔,确认没错,我就拿上了。” 华胤赞同点头:“你应得的。” 想也知道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会说些什么。 刚一开始养兔子的日子,江韵婵起早贪黑、没个歇息时候,连带着江安都没处吃饭去呢。 养兔子的事情走上正轨,江韵婵才稍微轻松些。 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莫过于付出的一切能够被人看见。 “是啊,他们一讲我也就受之无愧了。” 江韵婵把一盘炒肉搁在桌上,笑着说道:“哎,我刚才那么一合计,要是我自己养兔子的话,产量上去了,岂不是能赚个翻倍?” 华胤端着菜放在一旁的小桌边,他诧异地回过头来:“你想养?” 之前不是不想养么。 “之前没那个银子和精力。现在有了啊!” 两只小鸡、一只白虎,再加一匹马。 那多些兔子也无妨。 养多不愁养嘛! “你想做啥都行。” 华胤高大的身形在不大的灶房里实在施展不开,江韵婵笑着提议大家挪去正屋里吃饭。 江安激动地拍拍手:“好呀好呀,可以坐新桌椅了!” 华胤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把饭菜端起去了隔壁房。 吃饭的时候,江韵婵就再度提起养兔子的事情。 华胤听了一会就回过味来了。 小姑娘是被银钱给迷住了啊,并不是真有多想养兔子。 “你缺银子吗?” 正在闷头吸面条的江安突然抬起小脑袋,看看未来姐夫、瞅瞅自家姐姐。 直觉告诉他,要是姐姐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合姐夫的心意,估计姐夫又得生闷气、好几天不来了。 “也不算。”江韵婵认真地道:“总归都是要挣银子的,咋挣都行嘛。” “如果是为了着急给我还银子,大可不必。”华胤放下碗,双手撑在膝盖上,认真地审视着对面的小姑娘。 “我还有银子。你也应该做你想做的事。”别为了他那点子“借”的银钱急功近利,放弃了真正想做的事。 许是华胤的神色太过认真、许是她来到异世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照料的温暖,江韵婵没有继续吃饭,也学着华胤的样子放下碗。 思考片刻后,她认真地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认真考虑到底是想养、还是因为缺钱才养。” “嗯。” 华胤满意地眯了眯眼,重新端起碗来把最后的面条吃完,随即就把碗推到江韵婵面前,一双深邃沉敛的墨眸都是渴望。 “噗!”江韵婵喷笑出声。 她想不想养兔的需求不明显,华胤对面条的渴望倒是明显得很哪! 她接过碗起身,去给华胤下面。 “姐姐姐,我也想要一碗!”哪儿都少不了饭量逐渐大起来的江安。 “知道了!” 吃完了饭,江韵婵把灶台收拾干净,告诉他们自己还得去一趟县城给小猫复诊,卢家大娘子会来接她。 准备回家的华胤听说了,决定留在这里看着江安玩耍,等江韵婵回来。 “你若是累了回去歇着也行。” 江韵婵一脸抱歉地道:“白天打猎、给我送饭,晚上还要负责看孩子,我可雇不起你啊。” 华胤意味不明地道:“我不要钱。” 要人。 听懂了他话里的隐晦意思,江韵婵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了别耳畔的碎发。 突然,江韵婵肩膀上一沉,她偏过头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追尘不知啥时候又起来了,拱了一下江韵婵的肩膀,就围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转圈圈。 “追尘你咋了?”她轻轻拍了拍马脑袋:“饿了?” 华胤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到了该吃草的点儿了。 “你去准备一下出门,我给追尘喂草就行。” “你会吗?”江韵婵歪着头,还有些不放心。 “我是行伍出身,怎么可能不会喂马?”华胤一脸无奈。 小姑娘拍了拍脑门,对对对,华胤是武行出身来着。 “行行,”她摆摆小手,把针线盒带上放进背篓里。 “江丫头!江丫头你在家吗?” 东西刚收拾好,卢家大娘子就叫了,江韵婵打开院门,马车已经停在家门口了。 卢家大娘子掀开车帘子,已然没有了下午给大家发利银的欣喜,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愁绪。 难道是炉园的事情有变动? 江韵婵神色不改,转身又跟华胤叮嘱几句,末了还不忘告诫江安听华胤的话,这才顺势上了马车。 华胤和江安一大一小站在门边目送江韵婵离开,黑骏马也探出马头,好奇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很快就收回了头,鄙夷地打了个响鼻。 “是,没你跑得快。”华胤感受到了老伙计的不屑,拍了拍它:“赶紧好起来。” 追尘再度喷了个响鼻。 江安在一旁惊呆了:“姐夫好牛,跟马都能说话!姐夫你教教我,你是怎么知道追尘在说啥的?” “猜的。”华胤掩上院门,把江安怀里的小白虎放到追尘的脑袋上,便拉着小屁孩儿进屋了。? 第81章 又见乔公子 马车上,江韵婵望着愁容不展的卢家大娘子,等她主动开口。 “唉,江丫头我对不住你。洛夫人、洛夫人她走了。”卢家大娘子说完忍不住拍了一记膝盖。 “我今儿特意找伙计去问了一声,炉园的人回禀说洛夫人五天前就回京城了!” 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得是多急的事情! 回了吗? 别说,江韵婵一想到洛夫人摁头让她叫“鸿姨”的热情劲儿,确实有些发憷。 听说人回京城了,她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江韵婵神色从容地点点头:“哦,回就回了。” “你咋心这么大啊?她还没给你结诊金呢!我给你说啊,下次可不能这样,咱们得先把诊金开出来,能掏诊金了再给治!不然人走了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卢家大娘子后悔啊,本来是想个江韵婵介绍个好差事,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她无奈地道:“按说不应该呢,洛夫人家大业大的,能住进炉园的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这点子诊金合不该赖掉才对。 江韵婵经过提醒,突然想起来还有诊金这回事。 她一本正经地道:“没错,卢大娘子,咱们得去一趟炉园。” 既然洛夫人不是赖账的人,肯定找人给他们递了话。 “啊?人都走了你还去啥?”卢家大娘子委实过意不去,那炉园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去了。 “卢大娘子认识的人,肯定不是赖诊金的人,咱们去一趟保险。万一留了话,诊金肯定也是见着我人了才会给的嘛!” 江韵婵笑着解释道。 卢家大娘子一听有道理。 “车夫,咱们去炉园!” 等一下。 江韵婵拉住卢家大娘子:“合着大娘子你拉我出来,不是准备去炉园的?” “那、那不是这个生意黄了,我想给你再介绍一单,也好挽回挽回你的损失不是?”卢家大娘子讪笑一声,拍了拍江韵婵的手。 所以,原本是打算去另外一家看诊的吗? 江韵婵哭笑不得:“娘子这般待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啥说,你只要帮我们把兔子看好,回头让兔子多下点小兔子,我就谢谢你了!” 到底是爽快人,话说开了毫无芥蒂。这也是江韵婵喜欢卢家大娘子的原因。 说话敞亮、做事周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攒下家业呢? 马车来到炉园门口,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一道下去,朝着门内的小厮表明身份。 一听说是来给洛夫人复诊的,那小厮神色一讶,随即道:“我知道了,是江姑娘?还请稍等。” 说着,那小厮就关上了门。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站在台阶前面面相觑。幸好是晚上,不然让路人瞧见被拒之门外,该多丢人哪!? “看来让你说中了,是留了话的。”卢家大娘子小声说道。 江韵婵点了点头:“那诊金肯定也留了。” 这一次,卢家大娘子也非常有把握地点了点头:“可不是!我就说么,洛夫人不是那种人!” 正说话着,院门再度开了,仍旧是方才那位小厮,他探出头来客气地道:“江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主子? 二人对视一眼,卢家大娘子点点头,就要跟江韵婵一道进去。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小厮再度拦住。 “主子只邀请江姑娘入院,这位夫人……”小厮讪然一笑,恭敬地抬起手来,请卢家大娘子离开。 “我家这丫头胆子可小,你们让她一个人进去怎么行?人是我带来的,我必须得看顾着!”卢家大娘子立刻反驳道。 她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江丫头一个人进园子没啥好事。 想想上次那个跋扈的丫鬟,江丫头就差点儿吃亏了。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卢家大娘子,“小人做不得主,若是您进去了,那小人少不了一顿板子的。您还是别让小人难做了。” 卢家大娘子还欲再说,江韵婵轻轻拽住她的衣袖,默默摇头。 “敢问小哥,可是西苑那位相请?” “啊,是。东苑的洛夫人离开之后,请西苑的乔公子为姑娘结诊金,旁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江韵婵已经猜到了主子的身份,小厮也不必再隐瞒,索性把事情始末都给说了。 卢家大娘子一听是西苑那位脾气古怪、不良于行的乔公子,更不放心了! 别说不放心那公子,连带着公子身边的丫鬟她也不放心哪! 阎王好见、小鬼还难缠呢! “卢大娘子,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要是半个时辰还没出来,你就去报官。总归这炉园的人有名有姓,也不怕我丢了。” 江韵婵拉着卢家大娘子小声嘱咐道:“你放心,应该没啥事。”既然是替洛夫人办事,为难自己这种小村姑属实犯不着。 “哎……好。”卢家大娘子点了点头,提心吊胆地应下了。 江韵婵上了台阶,跟着小厮进了炉园。 卢家大娘子望着紧闭的园门,神色担忧。 一定要没事才好。 江韵婵随着小厮来到内院,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守在那里了。 正是上次跟江韵婵有过节的香彤姑娘。 “跟我来。”许是上次被扎怕了,香彤的态度比上次好了许多,起码没一开口就恶语相向。 “有劳姑娘。”香彤客气,江韵婵就也客气。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西苑的长廊,很快停在一处书房门口。 “姑娘稍候。”香彤神色仍旧有些不情愿,到底没有招惹江韵婵的意思,便进了书房通禀。 片刻后,一身青衫锦袍、端坐在轮椅之上的俊逸男子出来,他身后,仍是上次那位姑娘扶着轮椅。 “又见面了,江姑娘。”乔公子微微一笑,冲江韵婵颔首。 “乔公子万安。”江韵婵敷衍地行了个礼,“不知洛夫人有什么话要转告民女。” 她那副不耐烦的模样被乔长风尽收眼底。 “洛夫人家中突然有急事回京,故而没能等到姑娘复诊。她心中过意不去,为姑娘留下了几样东西。” 乔长风了然自己现在不受人待见,开门见山地道:“就在这锦囊里。”他把怀里的锦囊递给香彤。 香彤恭敬地接过,奉到江韵婵的手里。 江韵婵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一封书信,还有一个不大的翠玉璧。玉璧成色极佳,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展开书信,信上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八个字:命无贵贱、烦请笑纳。 江韵婵将信叠好,把锦囊揣进怀里,客气地道:“不知公子可有笔墨借用一二?” “你想做什么,回信吗?”乔公子偏过头,越发好奇这华胤的心上人了。 第82章 不是普通村姑 “洛夫人待我如晚辈,她心疼猫儿之心亦然。我想再开一张方子劳公子带回,后续若是猫猫病情反复,便可用此方化解病情。” 当初说好了十日之后来复诊,江韵婵就没想那么多,后续的诊治也不曾多言。 既然人已经走了,医者好歹也该尽尽人事,不能白收了这五十两银票。 乔长风一开始只觉这小村姑除了模样好看、会给动物看看病,也没甚旁的特点。 可如今见她对金银态度淡然、对权势也不多攀附,仍旧专于医者之心,不由生出几分欣赏。 “香彤,伺候笔墨。” 哪怕是看在华胤的面子上,乔长风也是要给江韵婵这个薄面的。 香彤却不知其中门道,“公子!” 怎么还让她伺候起这等出身低微的贱民来了?! “嗯?”乔长风神色一凛,口吻都跟着淡了几分。 上次吃过教训的香彤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不满地瞪了江韵婵一眼,把仇都记在了她的头上。 江韵婵无辜被瞪,也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你家主子招呼你干活,你不愿意找你主子理论去啊?瞪我干啥! 乔长风见状忍笑一声,手握成拳轻咳掩饰。 等香彤把笔墨纸砚拿来,江韵婵小手一挥便开写了。 香彤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撇撇嘴。 这字可真够丑的,还有一些别字。虽然也能够认出来写的是啥,多一笔少一笔的简直不要太粗鄙。 江韵婵可不管这些,她只要写出来就行,痛苦的都是看药方的人。 比如香彤。 把药方吹干,江韵婵起身微微一笑:“有劳公子相送。若是无事民女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乔长风淡淡颔首应下。 他看出江韵婵是多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自己说,索性也不凑上去继续讨嫌了。 “跟我来。”香彤面无表情地给江韵婵带路,引着她出了园子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韵婵摸了摸怀里的小锦囊,快步跟着前来接她的小厮离去。 卢家大娘子肯定已经等急了。 炉园大门再度敞开,江韵婵娇美的身影钻出来,灵透妖娆的眉眼都是笑意。 “哎呦,哎呦你可出来了。”卢家大娘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人又进不去,后脊背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她赶紧迎上江韵婵,小声问道:“没事?那位没有为难你?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偏偏请那位传话呢!” 江韵婵回握住卢家大娘子的手,低声道:“上了马车再说。” “哦哦,好,好!”卢家大娘子警惕地瞟了一眼站在门口没走的小厮,二人齐齐上了马车。 小厮眼看着车子走远,这才回身进园。 他放轻了脚步,无声地穿过前院,很快来到了乔公子的西苑,恭敬地朝仍旧端坐在书房门口的乔公子行了一礼:“主子,江姑娘跟卢家大娘子回了。” 乔长风一扬食指,小厮恭敬地退了下去。 周遭再无旁人,香彤终于憋不住了:“公子,咱们为啥非要对个村姑客客气气的!” 她就想不通了,分明就是个衣衫破烂、只会摆弄猫猫狗狗的乡下人,咋就值当风光霁月的公子这般客气? 饶是朝中五品大员都没见得能在公子面前得个好脸色呢。 乔长风没有应香彤的抱怨,反而偏过头问道:“似季,你也觉得她是个普通村姑?” “奴婢倒是瞧出她不大像村姑。”似季神色冷淡地道:“同华将军一样,像装的。” 香彤一听似季姐姐的话,忍不住瞪大了眼:“啥叫像装的?” 乔长风微微一笑:“你也瞧出不对劲儿来了。” 为了给一根筋的香彤解惑,似季继续解释道:“普通村姑看到五十两银票、一枚绝佳成色的玉佩会面不改色么?她会写方子、擅医术,说不定不止会看动物,也会看人。” 起码上次扎香彤那一下子,堪称极妙。 香彤闻言一讪,娇嗔道:“似季姐姐,让你说她呢,没让你说我!” 怎么上次的丑事还提呢? 乔长风低头闷笑一声,补了一句:“我就是没想通,她怎么知道我不日也会回京?” 一个小小的村姑,哪里会认出谁是京城人士? 此言一出,别说似季了,就连香彤都跟着狐疑起来。 是哦! 江韵婵是怎么猜到他们很快也要回京了的? 乔长风点了点轮椅扶手,似季立刻机敏地转身推自家主子爷进屋。 “好一个小村姑……” 不是普通人哪! 这一次,乔长风开始相信好友的眼光了。 他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人家一半聪明,都不会被摁在地上摩擦。” “公子!”香彤又被说教,气得羞红了脸,扭头跑了。 …… 马车上,江韵婵把炉园内发生的事悉数讲给卢家大娘子听,卢家大娘子闻言只觉这一窝……哦不,一院子的主仆简直奇怪。 “上次是挑衅人挑衅得不正常,这次是客气得不正常,哎搞不懂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咋想的。” 卢家大娘子更关心的还是江韵婵得着的赏银。 江韵婵把锦囊给卢家大娘子看了。 卢家大娘子瞧着那字条,忍不住掩唇笑道:“这是知道给的诊金多了,怕你不收呢!” “是啊,洛夫人蕙质兰心,普通人难以企及。” 江韵婵只是看诊治病,除了针线盒里的现代药价格高些,其他的草药都是洛夫人自己找人抓配的,属实不该有五十两银子这么高的诊金。 “罢了罢了,洛夫人跟你投缘,也想就此卖个人情,你收下就是!对了,那玉璧……” 送玉璧,卢家大娘子心里有些没谱,参不透其中意思。 之前也没听说洛夫人家中有啥子嗣啊,总不是定亲之意? “是想我去京城可以前往拜会?这应该是信物。”江韵婵歪着头解读道。 一般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是是,你说得有道理!”卢家大娘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不住地点头。 “好了,炉园的事情算是结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去了。”江韵婵笑了笑,“接下来去哪儿?” 不是要去看诊? 接连几番惊吓起伏,卢家大娘子险些忘了还有正经事要办。 “我们去周员外家。”卢家大娘子小声说道:“去看个病。” “周员外!?”江韵婵迟疑了下,追问道:“咱们县城里,有几户周员外?” “你这孩子糊涂了不成?咱们整个西南也只有一户周员外啊!”卢家大娘子摸了摸江韵婵的脑门。 不烫啊?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江韵婵眨眨眼,“这么巧……” 有句话卢家大娘子确实没说错:冤家是容易路窄的。? 第83章 巧了么不是? 江韵婵没跟卢家大娘子提及自家奶奶惦记着把她卖给周员外做小的事,决定去探一探这周员外一家的虚实。 说来也巧,今儿要看诊的是周员外的老二家媳妇儿。 他们家里头养了一只鹦鹉。五六年了,鹦鹉都好得很,还会说吉祥话逗人开心。 甭说是老二家院子了,就连周员外都经常被小鹦鹉惹得开怀大笑。 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那鹦鹉茶不思饭不想,怎么逗弄也不开口,恹恹得说不出为啥没精神。 这十里八乡也没个能正儿八经看顾动物的人,找了大夫和赤脚郎中来瞧,都给开了药吃了,没啥用。 眼看着那小东西一日日地虚弱下去,二房家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卢家大娘子见多识广、也有门路,周家老二的旁支亲戚正好在江韵婵的村子里,便是那周家娘子,说起过江韵婵会给兔子看病、救过骏马、给母牛接生过等奇事。 周家老二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找了卢家大娘子来当中间人,请江韵婵也去看一趟。 “大娘子,到了他们家里,你一定要跟紧我,万不能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江韵婵严肃地道。 也许这件事是偶然,可没人能保证江老太太会不会利用此事引江韵婵入瓮。 她必须得做好万全准备,免得着了家里人的道。 卢家大娘子听得稀奇,“你去炉园也没见这般如临大敌,怎得要去周员外家里,反而紧张得不行?” “没办法,我害怕。”江韵婵说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卢家大娘子嘴角抽了抽,显然也是不信的。 “放心,咱们不往周员外的院子里去,就到周二的偏院瞧瞧。” “这样啊。”江韵婵点点头,并未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奇了怪了。 卢家大娘子稀罕地瞧着江韵婵,心里有些打突。 周员外住在县城郊外一栋大宅子里。 远远地,江韵婵顺着卢家大娘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夜色已经黑了,那宅子附近却灯火通明,恨不能把“有钱”刻在宅院大门上。 江韵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么这么招摇……”跟个暴发户似得。 生怕山匪瞧不见,不打劫他们家吗? “害,你是不知道,周员外家里是有私兵的,自然不怕山匪。要是真有山匪来,留下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好,是江韵婵想得简单了。 她跟着卢家大娘子下了马车,就被引到偏门的方向,一旁的小厮客气地解释道:“周二夫人说了,等医女来了直接请进院子,咱们就不去前头拜访员外爷了。” “是是,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搅员外爷休息得好。”卢家大娘子从善如流地接了两句,便跟着一道进了外院。 江韵婵紧随其后,期间一言不发,凤眸盯住了周围的路线,暗暗地记在心里。 一行人快速来到周二夫人的院落,无数红灯笼将院子照耀得亮堂堂的,怎么看怎么……暴发户。 江韵婵对亭台楼阁、假山树木还算有些审美,乍一看这周家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放在明面上,压根不知道删繁就简的原则、难以突出富贵之态,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瞎了那么多好东西。 要是给她,一定把院子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周二夫人已经在房门口等着迎她们了,见到卢家大娘子之后,她笑着挥舞帕子:“就等你呢,可来了!” 卢家大娘子笑着迎上去:“周二夫人万安。咱们缘分不浅,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韵婵紧随其后,好奇地打量着周二夫人。 这周二夫人看上去年轻得很,估计比江韵婵大不了多少、一脸稚气未脱,穿着一身金色的裙衫,在红灯笼的照耀下分外晃眼。 周二夫人激动地道:“可说是呢!这几日可给我们愁坏了……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个厉害的医女?” “正是,江丫头,跟周二夫人招呼一声。” 随着卢家大娘子的寒暄,江韵婵上前一步,低头行礼:“见过周二夫人。” “哎呦,真是个标致人儿啊,就是看着有些眼熟。” 周二夫人狐疑地望着江韵婵,又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她,索性便不去想了,招呼二人进屋去看看鹦鹉。 江韵婵闻言松了口气,她方才脑海里已经回顾过一遍,怎么都想不起原主什么时候跟周二夫人碰过面。 幸好周二夫人没有继续追究,否则她还没能探探周家的虚实,就先被人抓了个正着了。 “这鹦鹉我们养了好几年了,一开始它就是个活泼性子,谁管束都不好使。后来学舌越学越厉害,可让我们过了几年开心日子呢!谁知道……” 灵动的眉眼沉敛下来,江韵婵端坐在笼子面前观察小小的鹦鹉。 她掏出自己的针线盒,发现里面没出现任何可以用的东西,索性拿出那套针灸包,让周二夫人帮忙抓住鹦鹉,接连扎下去几个穴位,鹦鹉都没啥特别的反应。 “咋样啊,这是不是不大好?” 周二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江姑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家这个小鹦鹉,它可乖了!爹爹还等着它逗闷子呢,都问过好几回了!” 将针灸包收起来,江韵婵摇摇头,“它不是生病了,是已经要死了。” 周二夫人和卢大娘子都没反应过来,“啥叫‘要死了’?” “寿终正寝,就是要老死了。” 江韵婵抿了抿唇:“不是生病。鹦鹉的寿命便是如此,长则十来年、短则几载。你的鹦鹉这么聪明,能五六个年头已经算是长寿了。” 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未必能活到寿终正寝呢,这鹦鹉是个有福气的鹦鹉。 周二夫人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她神思不属地往旁边一坐,眼眶红了。 “你、你倒是实诚,一点儿不愿编瞎话骗我。” 当初找的好几个郎中都说“症状奇怪、需得药补”,还有给了几两银子偏方让鹦鹉喝的。 “怪不得、怪不得它茶不思饭不想,吃了药也没见好转,根本就是没有对症啊。”周二夫人吸了吸鼻子。 “是。不对症的话,就算是喝了也没啥用处,毒不死罢了。” 江韵婵说完,就被卢家大娘子拽了一下,冲着她摇摇头。 可别说了,再说周二夫人得哭给她们看! 周二夫人确实伤心,尤其想到这小家伙给周家带来了无数欢乐,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它还有多少日子?” “就这两天。”江韵婵闻言补充了一句:“准备一下,可能会突然就……” 说到一半,江韵婵望着周二夫人充满泪水的眼,到底没再继续。 人非草木,就算是一只鸟儿,也有着数载陪伴的情谊。 骤然斩断,自然是难的。? 第84章 亭长拜帖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从周家出来,二人面面相觑。 “唉,对不住了江丫头,又是一趟没给诊金的差事。”卢家大娘子打脸次数太多,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没事,好歹算是圆了他们的心思,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强。” 江韵婵反过头来安慰卢家大娘子:“小鹦鹉得了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幸运。” 那么点儿个小玩意儿,换成普通人家,根本不会花几两银子看诊用药,早都听天由命了。 卢家大娘子转念一想,也是。 她一脸抱歉:“你看我,倒是没你个丫头贴心,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反倒要你来安慰我。下一次我可再不敢给你介绍营生了!” “哪里的话,”江韵婵微微一笑,漂亮的小脸儿都是羞意:“洛夫人那我可没少挣呢!” “哈哈哈,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卢家大娘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拍了拍江韵婵的手,答应她下次有好营生了一定还叫她! 二人说笑的功夫就到了家。 江韵婵从马车上下来,便撞上了正守在院门口的华胤。 他高大的身形在夜里也十分显眼,那如墨的星眸透着点点亮意,点燃了江韵婵心底那从未燃烧的火焰。 “走走,快走。” 卢家大娘子一掀开车帘子就瞧见了等待着的华胤,赶紧催促车夫离开,别在这里碍眼。 江韵婵紧走两步,又觉得自己这份雀跃的小心思过于陌生,便强行压着让脚步慢下来。 “你等我许久了吗?” “没多久。”华胤薄唇微抿,望着卢家大娘子离去的马车,“炉园顺利吗?” “嗯……一半一半。”江韵婵笑了笑,示意华胤进屋说。 她把得了银子的事情悉数讲了,并将五十两银票搁在桌上:“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不能推拒,之前咱们说好的。” 华胤望着桌上的五十两银票,瞬间如鲠在喉。 他能说什么? 你赚得太快了?我还没把感情培养到位不想接银子了? 真要命。 “你咋了?”江韵婵偏头凑上去,望着华胤越来越黑的脸子,开玩笑道:“银票咬手?” “嗯。”不光咬手,还咬住了他的心。 华胤说啥都不是,张张嘴,到底还是把心里话咽了下去。 “不早了,我回了。” 既然乔长风没为难江韵婵,她也顺利拿到了诊金,华胤将银票叠好放进怀里。 他示意水缸里冰了两头处理干净的兔子,让江韵婵别忘了做着吃。 “还有兔子肉吃啊?那你明晚记得提醒我。” 江韵婵一边擦手,一边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哪。” “你说啥,明天我还来吃晚饭?” 华胤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最后一句话上,他往江韵婵跟前走了两步,想再度确认一下。 “咋,你拿了银子就不想来看孩子刷马蹭热乎面条了?”江韵婵诧异地道:“你舍得?” 当然舍不得了! “我还以为……”华胤抿唇,灿如星辉的眸子再度染上温暖的色彩:“知道了。” 江韵婵还指望着华胤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偏偏到了关键时刻就刹车的主儿,真是绝了。 “回去歇着。”她压下心里的小失落,轻声叮嘱道。 “嗯。”这次华胤是真回了。 江韵婵就着炉子上的热水擦洗,收拾干净后,去旁边的卧房睡觉。 床铺上,江安正睡得香,他旁边趴着小小的白虎,听到动静之后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来,见到是江韵婵,它又重新趴了回去,精乖的很。 江韵婵走过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道:“辛苦你了,一直帮我守护弟弟。” 小白虎抬起头舔了舔江韵婵的手指头,毛茸茸的爪子按住她的手,轻轻地蹭了蹭。 太可爱了。 江韵婵眯着眼笑,躺到江安身边,心里暗暗地道:得用得来的银子给她和江安做点新衣裳才好。 她闭上眼,进入了梦想。 次日一早,江韵婵没有去看顾兔子,而是被卢家大娘子给叫醒了。 她不仅送来了周家的一两银子诊金,还接到了一个拜帖。 睡眼惺忪的江韵婵被扒拉起来人还没清醒,就被一个冰帕子盖到脸上,瞬间整个人一激灵,彻底醒了。 “亭长啊!是亭长的拜帖!” 卢家大娘子激动得跟什么似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啥亭长?大娘子你慢慢说,别着急。”江韵婵打了个哈欠,随即走到一边去用竹节子刷牙。 “就是咱们乡里的亭长啊?他管的事儿可不少。” 村子里有村长主管村务,还有亭长管理周边各处村子的治安、警戒,兼管停留旅客的驿站码头,治理乡里乡亲的民事。 要是有什么村和村之间的官司、村里和县城里的纠纷,那都是要先报到亭长那里走状子的。 若是能跟亭长搞好关系,无异于能在十里八乡横着走了。 “这是好事儿啊。”江韵婵听卢家大娘子说完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值得结交的。” “那你还等啥?赶紧走!” 直到江韵婵被推出门,还跟赶来的张寡妇撞到了一起,都没明白这事儿跟她有啥关系。 “不是,大娘子,到底是啥情况……” 实在干不过卢家大娘子的手劲儿,江韵婵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嘱咐赶到的张寡妇:“张姐姐,你帮江安弄点吃的啊!我先走了!” 张寡妇挥挥手:“你放心,我看着呢!” 江韵婵这才松了口气,坐回马车里无奈道:“大娘子,这几次你怎么都风风火火的,跟之前不一样。” 平时多稳重的人哪,把那雷厉风行的手腕子拿出来啊! 被一个亭长给打乱了阵脚怎么行? “我激动啊!亭长为了公正,一般只和村长打交道,同僚之间也不互相走动。你说他给我送拜帖专门要见你,我能不激动?” 卢家大娘子就是典型地当中间人当出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江韵婵闻言这才恍然,按照卢家大娘子的说法,要是能够跟亭长搞好关系,康庄大道等于成了一半儿。 当年想养兔子的时候,卢家大娘子就没少往亭长那跑,费尽心思才把批文弄下来。 要是江韵婵跟亭长关系好起来,那不是给大家伙都行方便了吗? 江韵婵却觉得卢家大娘子太乐观了。 “还不知道啥事儿呢,咱们去看看再说。”她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道。 “看是肯定要看的,不过去之前你得把你这身带补丁的衣裳换了!”卢家大娘子调侃道:“成衣铺子要是摊上你这样的客人,怕是要饿死了!” 江韵婵讪讪挠头,她确实需要换一身衣裳了。? 第85章 猛兽看伤 江韵婵手里揣着银子,却一直没机会进城里好生买一套新衣裳。 前后两次进入炉园,她都穿着那从江家穿出来的破补丁衣裳,还不如炉园的丫鬟穿得金贵,所以香彤才百般刁难嫌弃。 “咱这次去亭长家里,咋也要拾掇得漂漂亮亮的,让人一看就觉得精干!把‘俏兽医’的名头给打响了,以后才好帮村长办事、帮村子里谋福利不是?” 卢家大娘子是真想攀上亭长的关系,上心到把换身新衣裳这种细节都给江韵婵想到了,属实体贴。 “好,一切都听大娘子的安排。”江韵婵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想给江安买一身漂亮衣裳,咱们正好一起办了。” “妥妥的!” 二人一道进了县城,鉴于时间紧,卢家大娘子挑的是成衣铺子。 女儿家一旦要收拾打扮,就得是成套。 两套成衣裙衫、两双鞋子,江韵婵还看上了一个木簪。 她又跟店家比划着江安的身量,给弟弟买了两套小衣服,一双虎头鞋、一双小布靴子,这才算完。 满载而归的人儿花掉了半两银钱,江韵婵在卢大娘子的催促下换上了才买的莲青色布裙,又重新盘了发髻,别上了木簪。 等从换衣房里出来,卢家大娘子和店家都忍不住看怔了。 小姑娘年虽不大,弯弯的柳叶眉、轻扬的凤眼,在莲青色裙子的衬托下显得肤白貌美,连下巴那颗漂亮的朱砂痣都神采飞扬。 “怎么了,不好看吗?”江韵婵有些不自在地拽了拽裙子。 古人的衣裳可太难穿了,她一个人在里面费了好大的劲儿。 “不不,好看得紧!好看得紧哪!”店家激动地拍着手:“若是总有姑娘这样的客人常来,我们店里的生意必然会越发好的!” “既然觉得好,就再给我们便宜些好了!”卢家大娘子笑得爽朗,激得店家连连摆手,直言已经给了最低的价格,不能再便宜了。 江韵婵转身来到铜镜处,细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儿。 原主天生丽质,又换了芯儿,当初的怯懦胆小悉数不见,此刻眼角眉梢都是从容沉稳之态,更平添了三分颜色。 “行了,咱们赶紧出发!”卢家大娘子笑着搂住江韵婵的肩膀,俨然把她当成了小宝贝,爱不释手的样子委实有趣。 马车回转,在距离县城和村路的中间有几户房屋,四周建着高高的篱笆墙,还有几个大狼狗看家。 停靠的时候,江韵婵就听到了一阵阵狗叫声,卢家大娘子下车惊了一跳:“乖乖,这么多狗呢?” “住在乡野之间,难免碰着狼啊豹的,有时候还会被野猪撞坏篱笆,没几只狗看门可不行。” 说话的是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齐齐看过去,一个身穿猎户衣裳的乡野汉子手里拎着两块肉,正从屋子的后方绕过来。 “亭长好!”卢家大娘子双眼一亮,赶紧碰了碰江韵婵的胳膊,示意她打招呼。 “亭长。”江韵婵略一颔首,好奇地打量着走近的亭长。 她还以为亭长一定是几十岁的白胡子老人家,可眼前这位亭长年轻得不像话,撑死弱冠之年,宛若白面书生,微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怎么瞧都有些弱不禁风。 “这位是卢家大娘子和江姑娘?”亭长笑着说道:“久仰了。” 最近村子里都是有关养兔大户和江丫头的传闻,连亭长都听说了。 又是一阵寒暄,二人便被亭长引进了屋子里。 不大的小屋只有一张桌子、四个藤椅,旁边就是个板子床,乍一看,亭长是一个人住呢。 “没想到顾亭长也听说过我们,实在荣幸。”卢家大娘子客气地接过顾亭长递上来的茶水,笑着道:“我们一直想要来拜会顾亭长,奈何没寻着机会。” 江韵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卢家大娘子的话。 “今天不是有机会了?我听说你们一个会养兔子、一个会治兔子,弄得风风火火,把赵村长的村子都带动了,有二十来户都成功养上兔子了?” “是是,这还算是少的呢!”卢家大娘子身子前倾,一副期盼的模样:“要是再来几百户,我们也教得、也养得,只要听话,都能挣上钱!” 顾亭长闻言忍不住微笑,那清秀白面的脸庞多了些许温和,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就等大娘子这话呢。” 江韵婵一听,这顾亭长不像是要找自己,更像是要找卢家大娘子谈业务啊! 扩展养兔业务,供给西南市场,真要是在十里八乡铺开了,那银子怕不是要赚翻了。 卢家大娘子是个脑子活泛的,顾亭长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固执人,二人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商量出一个合纵的养兔计划来。 “这么多村落,要是没有专人看管定然干不长久。养兔是个精细活,一下子铺摊太大,容易出乱子。” 二人正说的兴奋,一旁的江韵婵轻轻托腮说了一句。 正在热火朝天讨论的二人瞬间住了口。 卢家大娘子一脸纠结:“话虽这么说……有银子不赚,那不是闲得慌?!” 谁能嫌银子咬手啊! “江姑娘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吗?”顾亭长也端着个凳子坐在二人中间,“要是能提高产能,那可是大大地利好村民啊。” “就是因为要提高产能,才得小心谨慎。最好是能跟我们村铺开教育养兔户一样,先开学堂讲课,卢家大娘子、经验丰富的养兔户、会给兔子查看普通病症的我,先把理论知识教授给大家……” 江韵婵将他们村子的成功例子教给了顾亭长,顾亭长一开始不以为意,越听到后面越惊讶:“这养兔之道,跟为官之道差不多了。” “是啊,”江韵婵笑了笑:“都是选拔嘛!” 顾亭长朗笑一声,越发俊逸逼人了:“怪不得江姑娘受人喜爱,就是这份周全缜密的心思,也不是旁人可比的。按照姑娘所言去教授养兔,咱们最快月余就能筛选出一批人试着养了……” 江韵婵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再没插话。 卢家大娘子看着笑得英俊的顾亭长险些痴了,她忙不迭摇摇头回神,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仍旧神色从容的江韵婵。 敲定了将养兔大业贯穿到整个乡村的宏图伟业,顾亭长才终于提及了寻江韵婵来的要事。 “受伤的豹子?”卢家大娘子惊讶地捂着嘴巴,“那可是猛兽啊!” 要江韵婵给猛兽看伤,她那小身板哪里禁得住豹子一爪子?? 第86章 训豹子 “实不相瞒,我也确实为难了许久。豹子是咱们西南林子里的常客了,这些个动物们缺一不可,朝廷也曾派人言说,猎杀要适量、适度。现如今有这么个受伤的母豹子在后林子里趴着,不走不死的,多吓人?” 顾亭长也是前些日子听说的,他刚才还去查看过,那豹子是受伤了,可是伤在何处、是否严重,根本看不见。 人一近身它就发威,饶是他这个狩猎经验丰富的,都有些怵。 “我去瞧瞧。”江韵婵一听便决定一观。 顾亭长闻言激动起来:“多谢姑娘大义!” “不行不行!”卢家大娘子一把兜住江韵婵的胳膊:“太危险了!你若是出了岔子,我回去怎么跟华胤和江安交代?” 她把人带来找顾亭长的……华胤若是知道了,那不得生吞了她? 卢家大娘子比江韵婵更敏锐男女之事,尤其看顾亭长这个欣赏江韵婵的架势,万一一会儿去看豹子出了什么差池……她可赔不起个媳妇儿给华胤。 “华胤?”顾亭长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一惊。 难道是他知道的那个华胤? 不应该,就算华胤被放逐西南,也不能真当那种庄稼的糙汉子,跟一个小村姑……定情?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江韵婵,“你们如何认识的?” “我们定亲了。”江韵婵反问一句:“亭长也认识华胤?” 顾亭长方才的神色变幻可没逃过江韵婵的眼睛,她一下子察觉到,顾亭长恐怕是认识华胤的。 “定亲?”连番几个消息弄得顾亭长再次懵了。 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就定亲?! 还是跟华胤那位杀神! 不不不,应该只是同名同音? “顾亭长这么吃惊,难不成是知道华胤有啥子旧情不堪托付?那你可不能瞒着我们啊!”卢家大娘子的脑回路跟江韵婵全然不在一处。 听完这话,江韵婵和顾亭长都无奈地笑了笑。 “并非如此,我是听说华胤是村里打猎的一把好手,这才好奇一问。”顾亭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话题圆了回来。 切,鬼才信。 攥紧了背篓,江韵婵神色不明地瞟着顾亭长,她太熟悉那个眼神了。 觉得自己和华胤不配的眼神。 她便宜继母、便宜奶奶,还有王婶子、说酸话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曾流露出这个眼神来。 “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出发。等到太阳大了,林子就没这么凉快了。”顾亭长主动转移话题,提出出发。 江韵婵点头跟着顾亭长往后面林子处走,卢家大娘子可不放心,上了马车就让车夫往村子里赶。 可不能让江丫头折在给豹子看病的林子里,她得通知华胤去! 顾亭长自己建的房子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土路,沿着土路走上去就能看到一个矮坡。 绕过矮坡之后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偌大的丛林郁郁葱葱,昭示着这一带的生机勃勃。 “你别害怕,我领着两只猎狗呢,它俩凶得很,对付一个受伤的豹子不在话下。”顾亭长既然要带着江韵婵来治豹子,无论如何得把人毫发无损地送回去。 江韵婵点了点头:“我不怕。” 她说的是真话。 在现代,别说是看豹子了,大型猛兽也不是没见过治过。农科院研究的品类繁杂,根本不是小小的西南可比。 她神色自若地跟着顾亭长的脚步一点点地滑下丛林,中间好几次顾亭长都伸出手想搀扶她,都被她客气错开。 小丫头身手敏捷、走林子路颇有经验,一看就是老手。 顾亭长望着已经走到前面的江韵婵,朗声道:“江姑娘,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后抵达了豹子窝,一个不大的草垛子上果然躺着一只豹子,它身下的草已经被鲜血染红,乍一看瞧不见伤口,血水的腥臭却非常浓郁,可见伤得挺重。 豹子看到有人入侵,冲着二人呲牙警告,爪子都伸了出来。 江韵婵四下看看,发现这母豹子挺聪明,它正好将这个养伤的窝藏在一处野草中间,那野草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掩盖浓郁的血腥味。 不然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豹子,早就被林中的野兽吞吃了。 江韵婵上前一步,那豹子更凶,站起来就冲着她嘶吼。 “当心!”顾亭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准备拽她回来。 “别靠近我!你在原地呆着别动,我自己去。”江韵婵回过头来厉声警告,冷冽的凤眸透着几分威严。 她不是在开玩笑。 顾亭长还没见过有小姑娘不怕豹子的,反过头来威胁自己。 他心底涌起一股懊恼和后悔,只觉自己这一次出了个昏招。 “别怕,我自己过来,”江韵婵伸出手,安抚着母豹子的暴躁。 母豹子一站起来,她就看见了,那窝下面趴伏着好几只小豹子,其中一个小豹子受伤了。 母豹子的腹部也插着什么东西,潺潺流着血水。这不大的窝里,竟然是有两只受伤的豹子的。 江韵婵双手举高,一副不会伤害它的模样,在母豹子警惕的眼神里,一点一点地靠近了豹子窝。 她低头认真去看,才发现小豹子被捕兽夹夹住了,所以才流血过多,看样子已经昏迷了。 母豹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伤口撑了这么多天,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全凭为母的强硬撑着一口气,怕是早就不行了。 “小家伙,你这被夹得伤口都化脓了……” 江韵婵倚靠在草垛子旁边,母豹子冲着江韵婵就是一通嘶吼,血盆大口蓦地张大,随时可能吃掉江韵婵秀气漂亮的小脑袋! 那腥臭的口风和哈喇子都快喷到江韵婵的头上了。站在一边的顾亭长心里暗暗叫糟,竖起身后的长弓就对准了母豹! 不能让江韵婵丧命于豹口! “凶什么凶!你看看你的娃,再不救就要死了!去去去!到一边别添乱!马上就轮到你!” 江韵婵双手叉腰,指着母豹子的鼻尖继续凶道:“真能扛啊你,不知道找人求救啊就知道凶!” 方才还激动得跟啥似得母豹子突然蹲下身子,委屈巴巴地从喉咙发出一声“咕噜”。 顾亭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放下长弓,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小村姑双手叉腰训母豹,母豹乖顺秒变大猫? 妈呦,就是话本子里估计也不敢这么写? 顾亭长默默地掐了自己胳膊一记:嗯,很疼。 是真的。 江韵婵训完了母豹子,转身就去看窝里的小豹子。 方才还凶悍不已的几个小豹子看到母亲不哈人了,也默默地收起了小奶牙,围着受伤的小豹子转悠。 江韵婵把小豹子身上的捕兽夹给打开,便瞧见伤口深可见骨,加上拖延了一些日子,一紧严重感染了。 “啧,”她秀眉紧蹙,小声道:“再来晚点,你就等着变成瘸腿豹子。” 小豹子奶凶奶凶地呲了呲牙。? 第87章 认出来 旁侧,顾亭长讪然地捂住了脑门。 敢当着母豹子的面威胁小豹子的,古往今来也只有江韵婵一人。 江韵婵打开背篓,拿出针线盒,便是一顿操作包扎伤口,小豹子被消毒酒精浇得直嗷嗷,母豹子在一边心疼地舔小豹子的毛。 等到药上好、针打完,江韵婵又给小豹子输了一袋子营养药液,将点滴挂在旁边高高的树枝上,便冲着母豹子扬扬手。 “到你了。” 华胤和卢家大娘子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江韵婵那般娇小的身影,对着赶她一人高的豹子挥挥手,跟招呼小猫咪似得。 “啊!”卢家大娘子吓得轻呼一声。 华胤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后的弓箭,若稍有不对便出箭射杀了那豹子! 岂料那大母豹子竟然十分听话地握趴下来,还露出了自己的肚皮给江韵婵看。 嚯! 卢家大娘子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走到顾亭长跟前,呐呐地问道:“刚才也一直这样?” 惊吓过后全是刺激,顾亭长已经见怪不怪:“嗯,她是豹子的小祖宗。” 一想到江韵婵手叉腰指着母豹子鼻子训的时候,顾亭长就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他一偏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华、华……” 华胤如墨如海的深眸淡淡地瞥了顾亭长一眼。 顾亭长却被华胤这一眼看得通体透凉:这一眼满是无声的警告。 敢多说一个字,他就可能再也走不出这片林子。 乖乖,怎么会在穷乡僻壤碰到华胤这位杀神,简直吓人! 顾亭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华胤浑然没将顾亭长放在眼里,卢大娘子口中的“情敌”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视线落在了给母豹子看伤口的江韵婵身上,剑眉便是一蹙。 为了见这个什么顾亭长,江韵婵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么? 那莲青色的裙子衬托着她纤细妖娆的曲线,白嫩的额头都是薄汗,俏丽的容颜在看到华胤的一瞬,便露出一抹笑意。 江韵婵抬起沾染血水的手,冲着华胤挥了挥。 华胤也扬起手点了一下算是回应,蓦然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些许羞涩。 他偏过头冷冷地瞟了一眼顾亭长。 顾亭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只差没躲到树后面去了。 “这位就是顾亭长了,华胤,打个招呼啊!”卢家大娘子察觉到气氛古怪,赶紧扯了扯华胤的衣袖,冲着顾亭长努努嘴。 华胤客气地点了点头,顾亭长哪里敢受,也忙不迭地抱拳回礼。 “需要我帮忙吗?”华胤重新将视线落在江韵婵身上,朗声问道。 “不用,这是个小机弩的箭,我自己能拔下来!”江韵婵说完,手起箭出,母豹子腹部的血随之喷溅,染了她一身一脸。 母豹子嗷呜一声,其他小豹子惊得竖起汗毛,一个个都亮出了小爪子。 伤口还在流血,江韵婵碾碎了草药一把摁在伤处,那母豹子又是疼得一阵嚎叫,吵得人脑壳都跟着嗡嗡。 华胤一直不曾松开握着弓箭的手,始终处于戒备状态。 “嚎什么?这会子知道疼了。”江韵婵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包扎的动作又轻又快。 母豹子被训得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地嗷呜了一声。 “我眼睛怕不是花了?”卢家大娘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惊诧地道:“她在训豹子?” 最离谱的是豹子居然还听了? “嗯哼,”华胤闷哼一声,见怪不怪。 都能从山崖死白虎的肚皮底下把小白虎带走的人,训豹子算啥?好歹母豹子是个活的呢。 顾亭长终于找到了跟自己一样惊讶的卢家大娘子了,一脸“知音”地不住点头。 离谱?离谱啊! 江韵婵不是会治兔子么,怎么治起豹子来跟个小豹子似得,简直不可置信。 治疗的过程有些漫长,江韵婵额头的汗水逐渐顺着脸颊滴落,柔美的小下巴都湿透了。 华胤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帕子,缓缓逼近。 最先发现华胤靠近的是小豹子们,它们哈着哈着的,低吼着警告华胤。 等到华胤又靠近了些,突然一个小豹子暴起就跃到了华胤的面门上,意欲一击必中! 江韵婵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眼角的余光只看到小豹子窜出去的身影! “当心!” 岂料被袭击的糙汉子抬起手一把握住了小豹子的脑袋,将小豹子在空中一个旋转就握在掌心,那架势比玩儿小白虎还熟稔。 顾亭长:“……” 卢家大娘子:“……” 行,怪他们白惊恐担忧了,这俩人是一个赛一个能耐! 能训豹子的、能徒手抓小豹子的,绝配! 给母豹子包扎伤口的江韵婵见状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吓我一跳。” “怕啥。”华胤攥着小豹子看了它一眼,小豹子也惊恐地瞪着华胤,一副“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憋屈样,四个爪子不认命地使劲儿扑腾。 他不屑地轻嗤一声,把小豹子缓缓地放回窝里,便走到江韵婵跟前,抬起帕子帮江韵婵擦汗。 江韵婵配合地扬起头,灵动白皙的双颊在阳光下红扑扑的,越发勾人。 粗粝的大掌攥着帕子,却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还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你咋了?”江韵婵笑着说道:“放心,母豹子不会伤你的。” 她似是要印证的说法似得,还在母豹子的皮毛上轻轻戳了戳。 母豹子扁着嘴,眼眶都湿润了。 不带这么欺负兽的。 “别搞危险动作。”华胤面皮一黑,忍不住警告她。 外伤处理完之后,江韵婵就转身从针线盒里拿出了一套点滴设备,给母豹子也挂了水,这才坐到草垛子上歇脚。 “累死我了。” 她低头摆弄了一下小豹子的输液管,免得被其他小豹子给玩坏,便看向华胤道:“是不是卢大娘子担心我,找你过来杀豹子的?” “嗯,卢家大娘子脸都白了。” “哎哎,华胤你小子好意思说我吗?你当时听到江丫头要跟亭长来看豹子,那眼神吓人得嘞,恨不能把人生吞了呢!” 卢家大娘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扭脸就编排起华胤来了。 都是关心江丫头的,半斤八两谁嘲笑谁呢?! “我不承认。”华胤扬声回应。 这话说的,卢家大娘子咋说都不是,索性扭头不搭理这一对儿离谱的小情人了,去跟顾亭长套近乎。 江韵婵噗嗤笑出了声,“原来你是真会讲笑话啊!” 华胤也学着她虚虚地倚靠在草垛子上,“我啥都会。” 江韵婵抱拳,“失敬失敬。”? 第88章 不解风情 卢家大娘子:“……” 顾亭长:“……” 这狗粮,略噎啊! 小豹子伤口不疼了、吊着液体舒服得很,没一会儿就打起小盹儿来。 母豹子确认这几个人类没啥威胁,倚靠在草垛子边上强撑着困意,稍有动静就会睁眼看。最后实在困极了,豹子脑袋倚靠着江韵婵的腰呼呼大睡起来。 “母豹子受了伤、还要担心自己那个小的,估计这些天都没能睡个好觉。这会儿是困极了。” 江韵婵低头瞟了一眼睡着了的母豹子,叹了口气。 “顾亭长就是为了这事找你?”华胤淡淡地道。 “是啊,白瞎了我这套裙子,今儿才买的,全弄脏了。”江韵婵叹了口气,血水最是不好清洗,留下血印的裙子也没法再上身了。 脏了好。 华胤心里暗暗补了一句,默默记下了这个料子,打算回头给江韵婵重新买一身。 不穿给顾亭长看的那种。 “对了,我感觉顾亭长认识你。” 江韵婵偏过身子挡住自己的身形,一双精干的凤眸却小心翼翼地探过华胤的肩膀,瞟了一眼跟卢家大娘子相谈甚欢的顾亭长。 “哦?”华胤神色淡淡,口吻都没啥变化。他倒是有些惊讶,江韵婵是怎么瞧出来的。 “你哦什么哦,问你俩是不是认识呢。” “……没印象。”华胤老实答道。 军队里那么多人,华胤也不能保证哪个眼熟自己。 希望顾亭长有些自知之明,接收到警告后,嘴巴闭紧一些。 华胤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两个水袋子,好奇地问道:“那里面是啥?” “药。” “没有颜色的药?” “嗯,这药可厉害呢,能缓解疼痛、帮助消炎镇定,不然你看它们睡得那么舒服。其实有病了,睡觉就是最好的康复方式,不花银子那种。” 说到最后,江韵婵狡黠地眨了眨眼,看上去十分俏皮。 华胤哑然失笑,赞同她说的。 他没再追问那针线盒里掏出的药究竟是咋回事。 人都有秘密,华胤也有。 她不说,他就不问。 二人倚靠在树荫下坐了好一会儿,华胤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腿,低声问道:“还有多久?” 江韵婵看了一眼两个液体药袋:“不到一个时辰。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我没事。” “我陪你。”华胤说完,又补了一句:“江安有张寡妇看着。” 他是安顿好了才跟卢家大娘子出来的。 江韵婵一听,冲着华胤竖起大拇指:“靠谱。” 她就怕江安和江丰在家里把房顶掀过来,有张姐姐看着,起码江安就会收敛一点。 “……那咱们一起联合养兔子的事情可就说好了,啥时候交换契书,顾亭长可一定要通知我!” 这边,卢家大娘子也跟顾亭长沟通好了养兔的大业。 顾亭长郑重地道:“一定。若是十里八乡都因为养兔子富裕起来,您和江姑娘功不可没。” 今儿江韵婵露得这一手,他心服口服。 多少年了,也没见着哪个姑娘能面不改色地接近这些丛林里的豹子,还把豹子训斥得臊眉耷眼的。 绝了。 顾亭长知道豹子无碍,养好伤势之后定会离开这一带,不再给入林的猎户造成压力,便再次笑着谢过几人,提前告辞了。 卢家大娘子行礼相送。 亭长庶务繁忙是真的。不仅要监管一个村子的差事,这附近十几个村儿都归亭长统管。 哪怕是芝麻大的九品官儿,也能掌握普通村民的生死呢。 江韵婵客气地行礼,华胤只略一颔首,就被江韵婵的瞪了一眼。 她早就听卢家大娘子说了亭长对村子的掌控大权,华胤这么倨傲,要是得罪了亭长,吃不了兜着走! 华胤被翻了白眼,一脸莫名地学着江韵婵补了个礼,那马马虎虎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敷衍。 “不敢当。”偏偏顾亭长还客气得不行,赶紧道:“诸位不必多礼了,我先告辞。” 目送顾亭长离开,卢家大娘子感慨道:“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亭长。比那什么临县的霍亭长好多了!” 江韵婵认真点头:“对对对。” 华胤:“……” 卢家大娘子不想独自留在这里吃略噎的狗粮了,借口告辞,只留下两个人看顾着一窝豹子。 阳光逐渐没那么刺眼,斑驳的树荫落在二人脸上,光晕都透着些许温柔。 “华胤。”江韵婵突然主动开口。 “我在。” “你上次不是问我,到底想不想养兔子吗?” 江韵婵偏头望着华胤,“我想好了,我更喜欢治疗它们。看着小生命重新焕发生机,这才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事。” “不是因为赚了五十两?”华胤拍了拍胸口。 那银子他一直搁在身上,期待着有一天江韵婵能要回去。 把这五十两银子光明正大地当成礼金。 “哈哈,也有还清你钱这方面的原因啦!我不是还有几两银子么,够花了。等到卢家大娘子把养兔的事业发扬光大,我给大家讲讲怎么提高产能,也能挣不少。” 那时,她就赶紧给江安找个好的开蒙先生,让他那爱叭叭的小嘴儿用来好生念书。 “礼金随时备着。”华胤突然开口,“你想做什么都行。” “嗯。”迎着阳光,江韵婵用力点了点头,微笑的眉眼带着几分缥缈的美好,看得华胤心神一荡。 他立刻转移视线,不让自己再盯着那张小脸瞧,免得做出啥羞人的举动来。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闲话,江韵婵就被母豹子拱了拱腰,她偏过头去一看,发现小豹子的药水快输完了。 “怪事,难道真有母子连心一说呢?”江韵婵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帮小豹子拔针。 豹子又不懂啥是输液、怎么才算输完,居然准确地掌握了拔针的时间。 稀奇。 “你不是说么,‘万物有灵’。”华胤双手抱臂,想到刚才她训斥母豹子的彪悍样,真是奶凶奶凶的。 他四处瞧瞧,便起身钻进了丛林深处。 “哎,你干嘛去?” “打猎。”华胤偏过头,瞧了一眼一窝母豹子:“它们应该有日子没好好吃肉了,给病号补补。” “好的,注意安全。”江韵婵乖巧地挥挥手,示意华胤快去。 华胤:“……就这?”没点啥实质性的奖励吗? “还有啥?”江韵婵一脑门子问号,噎得华胤不上不下。 他转身就走,已经对全然不解风情的小姑娘彻底无语了。 都是谈对象的新手,怎么她就能那么无知无觉?! 简直离谱。? 第89章 手比脑子诚实 等华胤高大健壮的身影在丛林里快速地穿梭,江韵婵掩唇偷笑,满脸狡黠。 “嘿嘿,他肯定在心里骂我不解风情呢?”江韵婵轻轻挠着母豹子的下巴,喃喃自语。 从来没被人伺候过的母豹子舒服地眯起了眼。 大约过了小半刻钟,华胤就提溜着一只无毒的蟒蛇和一只山鸡回来了。他专门去河边把蛇褪了皮、给鸡拔了毛,堪称投喂之楷模。 江韵婵见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英雄人物不过如此啊! 因了打猎、下河,华胤后背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青筋暴起的小臂有力地攥着手里的动物,那张狂野逼人的俊颜面无表情,男人味十足。 “你投喂,我嫌腥。” 江韵婵倒不是娇气,单纯不想血呼啦嚓地回家,再把孩子吓着。 “行。” 华胤从靴子下面掏出一把匕首,动作迅速地把蛇肉切段、鸡肉分块。那熟稔的动作、刚毅有型的侧颜,甚至逐渐从额际顺着脸颊滴落的汗水,无一不散发出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尤其是……华胤用力的时候,肩上的肌肉随之收紧、漂亮的麦色肌理线条清晰,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江韵婵是这么想的,可她的手比脑子快,也是这么做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握上了那肌肉发达的小臂、坚实的青筋肌理和心跳都在掌心活跃着,麦色的肌肤和白皙的小手形成强烈的反差。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江韵婵才发现她居然主动占了华胤的便宜! 她摸华胤的胳膊了! 浑身一僵,江韵婵已经感受到了头顶灼热的视线。 硬着头皮抬眼,正对上那双如墨如夜戏谑含笑的眉眼。 华胤挑了挑眉,反问一句:“喜欢吗?” “贼喜欢。”再一次,江韵婵嘴巴又快过了脑子。 “都是你的。” 华胤低笑一声,那磁性的闷笑嗓音仿佛带着电流,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脏,酥麻得人忍不住颤栗。 江韵婵手下的小臂肌肤在发烫,她的心也烫、脸也烫。 直到华胤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你坐好,不要影响我拔匕首的速度。”江韵婵才恍然,她一直握着华胤的小臂没松开。 仿佛被灼烧了一般,江韵婵赶紧抬起手来,老老实实地盘腿坐到了草垛子上,把自己跟一群小豹子蜷缩在一起,毛茸茸的瞬间看不着那张红透的脸了。 华胤略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继续将手里的鸡肉砍好,丢给几个豹子吃。 母豹子偏过头,先紧着小豹子吃,谁知江韵婵突然伸出手,把最大的一块丢给了母豹子,戳了戳母豹子的脖颈:“你不吃饱了恢复过来,怎么看孩子?赶紧吃!” 母豹子不动,江韵婵就上去扳母豹子的脖子,示意它必须吃掉。 无奈之下,母豹子还是遵从了江韵婵的安排,将肉块吃得干干净净。 “这还差不多,病猫就得多吃些。” 母豹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仿佛是在犟嘴。 江韵婵朝天翻了个白眼,一点儿没将母豹子的威胁放在心上。 点滴打得差不多了,江韵婵收起工具全部折叠到针线盒里,临走前又就着水给母豹子和小豹子喂了药,这才跟华胤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林子。 等快到江韵婵家的小院儿,华胤便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走到一半,江韵婵发现拎着背篓的华胤站在原地没动,她狐疑地问道。 “今天晚上约了人,不过去吃了。”华胤伸出手,示意江韵婵把背篓背上。 “要进城吗?”江韵婵转过身就着华胤的手将背篓背上。 华胤拎着背篓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啊。”江韵婵转过身,“那你注意安全,少饮些酒。” “好。” 目送着江韵婵离去,直到小姑娘进了门,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华胤赶紧去,这才把门关上。 她扣住了门,抬手揉了揉门边来回转悠的黑骏马的脑袋,又上前一把抱住扑上来的江安。 “姐姐姐,你是不是给我带礼物了?”江安抱着江韵婵扬起小脑袋,乌溜溜的眉眼都是欢喜。 “你怎么知道?” 江韵婵笑着弯腰抱起江安,他脚边的小白虎绕着姐弟二人踉跄转圈,好几次都扑到了江韵婵的鞋子上,搅得江韵婵停下脚步,这才没踩到来回蹦跶的小鸡。 “江丰回去了?” “回了,黄昏的功夫继母就抱江丰回了,看到张姐姐还凶她了呢。”江安小小声地道:“张姐姐都气哭了。” 江韵婵一听,把江安放下来,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就、就说张姐姐赖在咱们家是为了勾引姐夫,一个寡妇做事不正派老往黄花大闺女家里跑啥的……哎呀左右就是这些难听话。” 江安说到后面都不愿意学了,皱着一张小脸儿,别提多不爽了。 “什么?”江韵婵神色一凛,肃着一张脸就走进了大屋。 果然,灶房屋子里,张寡妇一边抽泣着一边和面,害怕眼泪掉到面盆里,还不时地擦一擦,甭提多难受了。 “张姐姐。”江韵婵心疼地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还没出口就被张寡妇先开口堵住了话头。 “哎,江妹子你回来了。”张寡妇赶紧挤出个笑容来:“我面马上就和好了,今儿水加少了,恐怕有点子硬,不知道你行不行……” 张寡妇绝口不提被周氏刺刺的事,江韵婵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华胤今晚不来,就咱们三个人吃,张姐姐你还没尝过我做的臊子面?今天就给你弄个兔肉臊子!” 江韵婵说着,就接过张寡妇的面,让她去歇着。 张寡妇心情不佳,也不想给江韵婵添堵,准备只字不提。 沉默地将臊子面做出来,江韵婵捞了一点辣白菜、凉拌了个野菜放在桌子上,招呼张寡妇吃。 张寡妇又挤出个笑脸来,快速地扒拉面条子,没一会儿就把浅浅的小碗吃得见了底。 “吃饱了?”江韵婵惊讶地望着张寡妇,这才吃了多一点啊。 “饱了。江妹子……可能我以后没法来帮你看院子了。” 张寡妇今儿帮忙给后院的菜施了肥、又重新播种了些。还有些已经出了苗子的,她也处理了,做得是又快又好。 谁知道正干活呢,就碰上了过来接孩子的周氏。 那周氏当真是个刻薄的,嘴巴跟塞了刀子似得,字字句句都往张寡妇心口戳。 张寡妇自觉理亏,饶是对华胤和江韵婵没有半点坏心思,也被周氏说得面臊起来。 她越说没有,在周氏面前越显得心虚。 “张姐姐,我们不该活在别人的嘴里。” 江韵婵也不吃了,搁下了碗认真地道:“我和江安喜欢你、华胤信任你,咱就跟一家人一样。外人由得他们说嘴去,不过是嫉妒罢了。” “嫉妒?”张寡妇一怔,“周氏是你娘……她嫉妒我啥?” 第90章 前尘 “她不是我们的娘……”江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从江家把他和姐姐赶出来的那一天、从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江家也不闻不问的那一天、从江老太太要五十两礼金拦着江韵婵嫁给华胤的那天…… 江家,已经不是他们的家,而江家的那几位,也称不上家人。 江韵婵隐去了过去那些腌臜事不提,只说了华胤提亲这一件。 “……要不是华胤拦着、又依言给了五十两礼金,估计这会儿他们就厮着打着让我嫁给周员外了。” 江韵婵说完,张寡妇方才的黯然委屈都化作了不可置信。 “我、我以为华胤给五十两银子,是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没想到是被老太太逼迫的?!” 她气得用力拍了一记大腿:“太过分了!” 华胤真是个好脾气的,没有动手捶这一家子极品! “姐夫是重视姐姐来着,都没还嘴就答应了,签契书签得特别干脆!”小江安在一旁赞同点头。 张家姐姐说得没毛病! “是、是也有那部分原因啦。”江韵婵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应和一声,随即又严肃地道: “周氏之前每晚都偷偷顺走我们的吃食,导致我们每天都饿肚子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我跟华胤定亲了,要跟江家断绝往来,他们又利用江丰打亲情牌。” 江韵婵早就知道江家打什么主意,她只是单纯觉得那小霸王是被教养坏的,并非天生的坏种,这才容忍一二。 这般想来,周氏之前还能盘剥江家姐弟,后来高院子建好了,偷偷摸摸顺手牵羊是不可能了;要断绝了关系,以后也是要啥没啥。 被拦在门外的名义上的“娘”,和可以随意出入的没有血亲关系的张寡妇,换成谁能不嫉妒? “她就是打着让你自己走的主意,再主动代替你的位置,一点点渗透进我家,方便她把我们的吃食银钱都捞走。” “那绝对不行!”张寡妇闻言一拍手,严肃地道:“下次这院子都不能让她进!” 终于回过味来了。 江家姐弟齐齐松了口气。 “那张姐姐,你以后还来吗?”江韵婵小心地追问了一句,似乎不确定张寡妇是真愿意继续跟她们交往的。 “当然得来了!你那菜种子我可才种下去,回头收成了也要分我些呢。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张寡妇说完就羞红了脸,连连摆手,强调自己只要一点点。 江韵婵帮她照顾兔子,又治好了黑子。黑子最近都能下地走路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跟以前一样威风厉害。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江妹子才好。 “是我糊涂了,咱们是一伙的,你那继母摆明是想挑拨咱的关系,再让你们姐弟跟之前一样无依无靠!” 今时不同往日,江韵婵姐弟无依无靠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别说赵老六两个多月来每天都按时送牛乳,雷打不动;朱大娘也动不动就给江韵婵姐弟匀些鸡蛋吃。 受过养兔恩惠的村里人,见着江韵婵哪怕不给东西,也会笑脸相迎。 村长的看重、卢家大娘子的抬举,让江韵婵已经在十里八乡都有了好名声。 不然亭长咋会听说她会救动物的名头,也请她解决那豹子的麻烦呢? “我是能耐有限,可也欠了你的恩情……上次黑子的药钱我都听宋郎中说了,你也真是个主意大的,怎么花了那么多?” 张寡妇后来才知道,那些江韵婵随手给她让她按时给黑子煎服的药,花了江韵婵月余的奉银呢! “那有啥,既然要看顾黑子,就得让黑子好好的。”江韵婵笑了笑,并未将这点子事放在心上。 “旁的事情就罢了,这种菜的事我一定给你弄得妥妥当当。”张寡妇不会给动物看病,这些庞杂的小事,咋也得帮江韵婵做到位。 江韵婵感动不已,轻声道:“张姐姐,你们才是我的亲人,是我自己寻找的亲人。” 好坏不计,也要留在身边互相帮衬的,才是亲人哪! 张寡妇被说得眼眶一红,赶忙转移话题,说自己扫兴了,让她讲讲今天救豹子的事。 江韵婵就把今天是如何跟着顾亭长一道去救豹子的经过悉数讲了。 听到她训豹子跟训小猫咪似得,张寡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笑得打跌…… 村落里一派安静祥和。 华胤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便去炉园赴约。 乔长风准备回京了。 从村口来到炉园大概用了一个时辰,华胤站在院墙下面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矫健的身形一跃便落在地上。 这处便是上次华胤来过的小院。 小院儿布局清净雅致,前方凉亭内端坐着一位青衫公子,他的轮椅被推到了一旁,整个人坐卧期间,越发显得气质悠远。 “啧,说了给你下拜帖,你偏要翻墙进来。”乔长风无奈地说道:“放心,人都被我遣出去了,没人看到你华大将军这副乡间糙汉的模样。” 华胤不吱声,大步流星地坐到乔长风对面。 一人不嫌弃对方粗衫褴褛、一人不嫌弃对方不良于行。 二人的酒盏在空中相触,华胤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一路顺风。” “你这是祝我呢还是咒我呢?明知道这一行根本不可能顺风。”乔长风嘴里嘟哝着,仍旧干脆地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华胤唇瓣带着一点笑意:“你可是未来的宰辅,破这点子生死局还不是小事一桩?” “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乔长风没好气地反驳道:“暗杀的人不是你,你动动嘴皮子当然容易了。” 能不能当上宰辅,得看是不是当今太子登基为帝。否则,他就是旁系皇子首要的暗杀目标。 华胤瞟了一眼周围,这里少说不下十个暗卫、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再算上护卫、府兵,还能护不住乔长风么? 二人酒过三巡,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当今朝局、讲后续布局。 “你暂时不能回京,但亦不远矣。”乔长风再度举杯。 “借你吉言。”华胤一饮而尽,又吃了一口肉。 他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乔长风放下酒盏,便看到好友眉头打了个结:“饭菜不和胃口?” “肉老了。”华胤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嚯,”乔长风瞪大了眼睛:“你一介村夫,在村里能吃什么好东西,还嫌弃我这京城大酒楼请来的厨子?” “没江韵婵做的好吃。” “绝无可能。”乔长风立刻否认。 见华胤神色淡然、态度坚定,他心里暗暗想,好兄弟分明是爱屋及乌。 “隔壁为何匆匆离去?”华胤瞟了一眼东面,似是在问洛夫人。 上一次他来,就确认了洛夫人的身份确实是京城人士,用得是闺名,所以他才不曾听过。? 第91章 醉酒 “小村姑的事情,你倒是件件上心。”乔长风似笑非笑地调侃好兄弟,被华胤瞪了一眼。 “说是不说?” “说说说!”乔长风赶紧举手投降。 “京城派人来传话,说是找到了玉宁侯嫡女的踪迹了,侯夫人跟着回去确认身份来着。” 华胤闻言再次皱眉。 玉宁侯府上的事情,他在京城也有所耳闻,据说玉宁侯携夫人下江南省亲,半道上被流寇冲散,身怀六甲的侯夫人洛灵潇同嫡次女都失踪了。 后来玉宁侯为了给家里交代、方便继续寻找失踪的妻子,迎娶了夫人的亲妹子洛灵鸿为妻。 夫妻二人每年都往江南跑一趟,势要找到失踪的妻女。 “这一次能确认么?”华胤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放弃希望嘛!行了,咱们不说玉宁侯的家事了,说说你的家事……” 乔长风更关心的是华胤和江韵婵的事情。 “你怎么想,真要迎娶那个小姑娘为妻?家中可不一定会答应。” 华胤是个什么出身,没人比乔长风更清楚,这么做太冒险了。 “哼,由不得他们。”华胤放下酒盏,脸子瞬间黑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我提醒你一句,若是为了跟家中人怄气才挑一个出身低微的妻子,那你不仅耽搁自己,还耽误人家姑娘的终身。” “你放心,我从不怄气。” 华胤把酒给乔长风倒满,“你家那个丫鬟要是再出言不逊……” “你放心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再去招惹江姑娘。” 听完乔长风的保证,华胤心里舒坦不少。二人再谈时政、针砭时弊,聊得是不亦乐乎、喝得是畅快尽兴。 等华胤起身准备走人的时候起猛了,脚底下都有些打晃,被乔长风好一通嘲笑。 华胤冷哼一声,仍旧翻墙而出,租了一匹快马,扬长而去。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她。 江韵婵姐弟送张寡妇离开之后,就收拾梳洗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江安又要教训江丰、又要看顾小鸡和白虎,也累得够呛,小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江韵婵心里惦记着周氏这张破嘴惹出来的事,高低得给张寡妇讨回公道不可。 否则以后家里来个谁都让周氏一通乱喷粪,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辗转着半晌没睡着,江韵婵突然听到了一声“咚”。 她猛然坐起身子,偏过头发现江安睡得很熟,反而是小白虎已经警惕地抬起了头。 门外的黑骏马一点动静没有,看来指望它示警防贼是指望不上了。 江韵婵抱起小白虎,又拎起放在门边的棍子,便猫着腰偷偷往门外走。 万一是什么坏人,把小白虎丢过去还能抵挡一下,到时候江韵婵再来一记闷棍…… 嗯,完美! 小白虎一开始还挣扎着不想被江韵婵抱,后来挣扎无果索性认命,乖乖趴着不动了。 一人一虎摸黑来到门边,江韵婵就看到了黑骏马正在用头拱来人的肩膀,亲昵得紧,再次失望透顶。 这大黑子不行啊!跟张姐姐家的黑子比可差远了。 黑骏马浑然不知自家女主人居然把它这样威风凛凛的战马当狗使,还浑然无觉地蹭着主人家的肩头求顺毛。 江韵婵一手握虎、一手攥棍,悄然靠近了来人,凤眸狐疑地眨了眨。 这人怎么身形有点眼熟……像华胤? 不应该,华胤那个闷葫芦才不会摸黑探门呢! 江韵婵攥紧手里的棍子,就准备给来人搞一下! 岂料她快,来人的反应更快。 他蓦然回过头来,灿如星辉的眉眼泛着光,定定盯住了那根扬起的棍子,阳刚英俊的眉眼涌出几分诧异。 “你要打我?” “我、我没啊!”江韵婵丢掉棍子扔下白虎,一脸无辜地道。 她还想质问华胤为啥半夜不睡觉跑她这里来,就突然撞进了一个坚硬胸膛里。 高大的身子拥着小小的江韵婵,周遭都是男人淡淡的酒香气息。 “你喝酒了?” “嗯。”华胤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在江韵婵的脖颈处蹭了蹭。 啥叫“酒壮怂人胆”,她今儿算是见识过了。 今天下午才暗戳戳摸过的小臂此刻正环在江韵婵的腰间,勒得她属实有些喘不过气。 华胤的气息逐渐变得沉敛有节奏,头还不住地往她身上砸,江韵婵一看这厮是要睡啊! “华胤,华胤?” “嗯。” “你别睡啊,我扶你到小屋里躺着。” 男人又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动静了。 江韵婵那个郁闷啊! 这厮还有站着睡觉的能耐?可她肩膀很酸哎, 锲而不舍地把华胤喊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人乖乖听话跟着她去了侧面的小屋子;又费劲儿地把人安顿到床上,脱了靴子。 等华胤睡着,江韵婵已经热得出了一身汗。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起身找了个薄被给华胤盖上,就准备关门出去。 “江韵婵。” 方才还睡着的人突然又开口说话了,江韵婵关门的手一顿,站在门边应了一声:“你还不睡吗?” “阿婵。” “昂,我在呢,快睡觉。”江韵婵无奈地倚靠在门边:“不然明天不给你下面条吃了啊。” “阿婵。” “嗯。” “阿婵。” “嗯嗯。” “阿婵,你还在吗?” “我在。” …… 如此对话循环了起码几十遍,江韵婵满脸崩溃准备掏针扎人的时候,华胤突然换词儿了:“不去见顾亭长。” “啊?”不是,干嘛突然扯到顾亭长。 江韵婵完全被华胤的脑回路给打败了,决定扎针。 她往前走了两步,华胤又继续说道:“你答应我,不许趁我不在见他。” “好好好,我不见,我跟他不熟。”江韵婵掏出一根银针,走到华胤跟前。 华胤再没说话,而且已经进入呼呼大睡模式。 她讪讪地把针装回去,暗自懊恼就应该一开始一针把华胤放倒,也没这折腾半个时辰的事。 江韵婵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睡觉。 路上,她把还在慢慢挪动屁股的小白虎一把捞起来,进屋后搁在江安身边。 小白虎喉咙里发出开心的咕噜声,趴伏在熟悉的气息边上,很快睡着了。? 第92章 看豹 清晨的阳光顺着大门的缝隙透进屋里,将床铺上沉睡的男子唤醒。 华胤皱了皱眉,神色蓦然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这不是他家、被褥上是陌生的气息。 怪哉,他竟然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去。 华胤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暗自决定以后都不再喝酒了。 真上头。 “姐夫你醒啦?” 房门的缝隙被推开得更大,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华胤抬起手挡在眼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姐喊你去喝醒酒汤。”江安怀里抱着小白虎,乖巧地说道:“你昨晚喝醉了还翻我家院墙来着,这么高都挡不住你吗?姐夫你是不是会武功……” 小家伙精力过于旺盛,叭叭的小嘴儿没个消停时候,一下子驱散了方才的那点子醉意,让华胤彻底清醒过来。 他在江安的带领下抹了脸、刷了牙,还去拍了拍追尘。 追尘已经在吃草了,看到主子醒了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华胤被江安牵着走进大屋,江韵婵正在煮小米粥,灵动的凤眸被氤氲的热气蒸得微眯,巴掌大的小脸儿比那盛粥的铁勺子也大不了多少。 她低头尝了一口,发现米熟透了,就被江安喊破:“姐姐你偷吃!” 江韵婵放下手里的勺子,同华胤四目相对,“你醒了?过来喝点醒酒汤。” 秀气的下巴点了点灶台边上温着的一碗褐色汤水。 华胤端起来一饮而尽,眉头皱得死紧。 “哈哈哈,姐夫,苦你就说出来。” “阿婵,苦。”华胤把碗递过去,薄唇抿得紧紧的。 盛粥的手一顿,江韵婵诧异地望着华胤:“你喊我什么?” “阿婵。” “昨晚你没喝醉?” “醉了。” 江韵婵粥也不管,双手叉腰,一脸审视地打量着华胤,偏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如墨的眸子大方坦然地迎上她。 “你都记得?” “都记得。” 江韵婵点了点下巴,“怪不得……我还以为你说得是醉话。” 华胤偏过头,拿起汤勺帮忙盛粥,“醉话也是真话。” 都是酒壮怂人胆,哪里有假话? 江韵婵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耳廓悄然变粉。 她吃完了饭就出门了,要先去一趟林子里看看豹子的伤势,再回来瞅瞅养兔户的情况。 等江韵婵背着背篓离开,江安就背着小手在院子里作怪,学着昨夜华胤叫自家姐姐的模样,一个劲儿地重复:“阿婵阿婵,阿婵阿婵……” “你都听到了?”华胤被小舅子臊得厉害,无奈地拽住江安的小胳膊,把人摁住,低声道:“昨晚没睡觉?” “姐夫,那都啥时候了,我睡着也被你吵醒了啊!真以为我睡得死呢?”江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我是在给你们制造机会啊!” 他挺着胸脯一脸邀功的模样把华胤给整破防了,低着头闷笑了好几声,愣是把小家伙给笑火了:“你笑啥嘛?下次我不帮你了啊!” “没,没。”华胤点了点江安机灵的小脑瓜:“别学我了,我害臊。” 说着,他就起身去打水,准备给追尘刷毛收拾马厩。 “……你抱我姐的时候咋不见说害臊。”小声嘀咕完,江安就撵着华胤追上去:“姐夫等等我,我帮你刷马!” “你等着给江丰开门。”看孩子比较没危险。 …… 江韵婵背着背篓去林子里,循着昨日顾亭长带的路往深处摸索。 脑海里蓦地想到了昨日华胤醋了的醉话,不知怎的,她眉眼越发灼热起来。 甩甩脑袋,江韵婵脚步更快。 来到豹子窝附近,她便瞧见了一家子几口都蹲守在那进食。 难道已经有人先一步来过了?江韵婵狐疑地往前走了走。 母豹子饶是受伤也十分警惕,稍有动静就回过头来,便瞧见了意欲靠近的江韵婵。 豹子对江韵婵身上的气息还有些陌生,哈了好几次之后才认出来,默默地等着她走近。 江韵婵双手举过头顶,一点一点地靠过去,然后慢慢地摸了摸母豹子光滑的皮毛。 看样子这一夜恢复得不错,没有发热。 “谁给你们的肉啊……”她瞟了一眼地上的两块血糊糊的生肉,有些眼熟。 对了,昨天顾亭长从林子里出来迎接她和卢家大娘子的时候,手里就拎着这两块肉来着。 既然是顾亭长送来的,应该不成问题。江韵婵任由这几个豹子分吃着,便让到一旁去,不影响它们吃肉。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母豹子吃饱了,舔了舔嘴唇,靠在豹子窝旁侧,露出自己的伤口,似乎等着江韵婵过去查看。 没想到豹子这么乖巧,江韵婵便上前去拆开伤口查看。 野生动物的生存适应能力比普通家养的要好很多,既不娇气、也耐折腾。昨天剃掉坏死的血肉之后,今儿已经能看到新鲜的红肉开始生长了。 她重新上了些草药包扎,还不忘推一剂消炎药,这才算完。 母豹子感觉到伤口比之前好了一些,鼻子里哼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冲江韵婵撒娇。 “知道了,等你好了,就带孩子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不然被周边的猎户发现了,可有你受的。” 母豹子又嗷呜了一声,准确地叼住了被捕兽夹伤到的小豹子,把小家伙送到江韵婵怀里。 小豹子还没吃饱呢,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看到了江韵婵的微笑脸。 它嗷呜一声就要溜,立刻被眼疾手快的江韵婵摁住了。 “跑啥,我又不会吃了你,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她一手拆纱布,一手给小豹子挠痒痒,小豹子被伺候得舒服了,就忘了要警惕江韵婵的事。 伤口也呈现愈合趋势了。 带来的草药刚好够用,江韵婵又把药剁碎了一些,往里面掺和了一点西药的药粉,帮助小豹子愈合外伤。 江韵婵故意在小豹子的腿上扎了个蝴蝶结,她偷笑一声,把豹子放下了。 “江姑娘,豹子的伤势如何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循着声音望去,顾亭长就站在昨天守护的位置上,微笑以对。 “顾亭长这么早就喂过豹子,有心了。” 江韵婵放下小豹子,就拎着背篓走过去。 她突然想到华胤的醋话,在几丈处停了下来,跟顾亭长保持一个安全的沟通距离。 “别提了,我根本近不得身,把肉搁下就走了。”顾亭长无奈笑笑:“它们还是更愿意亲近你。” “这也是我昨天不让顾亭长帮忙的原因。你身上有煞气、威慑力过重,动物都是本能依靠气息来判定来人是否危险的。” 常年打猎、身怀武艺的男子,自带一种逼仄感,野间的动物们对此最是敏锐不过。 女性就好很多:一来身形娇小、二来杀伤力不强,动物更容易放下戒心,让怀柔的女子靠近。 江韵婵示意顾亭长往上走,她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林子。? 第93章 保持距离 “听江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西南地势险要、崇山峻岭颇多,但了解这些牲畜的人却太少了。若未来江姑娘能帮助百姓学习这些,定然能造福一方。” 顾亭长满心满眼都是建设西南,江韵婵心中是钦佩的。 这世上总得有那么一些人,不为功名利禄,只求初心不改。 她认真地点点头:“有需要我的地方,义不容辞。” “对了,”顾亭长突然想起来什么,好奇地问道:“江姑娘昨日救治豹子的盒子……是针线盒?” 啊,被发现了。 江韵婵挠了挠脸:“是,我一般会将趁手的工具放在里面。” “可否让在下看一看?”顾亭长抬手比划着液体袋子的模样:“那种像水一样的药,是怎么做出来的?又如何能送到豹子的体内……” 这可让人怎么回答? 江韵婵偏头,一本正经地道:“顾亭长。” “是。” “此事涉及到我学习医术的世外高人,断不能轻易外传,还望顾亭长代为保密,不要让旁人知道。” 你也不要随便打听了! 顾亭长闻言神色一凛,忙不迭道:“是在下失礼了。” “没事没事。”江韵婵摆摆手,这才算是把话头子含糊过去了。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江韵婵就主动结束交谈,走上另外一个道,自顾自地离开。 顾亭长也知华将军对这位的心思不一般,若是贸然靠太近纯属找死,索性客气抱拳,连送都不敢多送。 江韵婵乐得清闲,迅速回村。 针线盒里的现代医疗器械,难免会被人瞧出端倪来。 袒护自己的弟弟江安也好、沉默寡言但心中有数的华胤也罢,知道针线盒非凡是早晚的事。 顾亭长同她交情不深,针线盒的底细,江韵婵不愿过多解释。总不能说针线盒有自己的想法,如何发挥全看病号? 回了村子里,江韵婵还是先去了张寡妇的家里看兔子。 张寡妇说起她今儿早晨去给菜园子浇水的时候,看到华胤又给马刷毛了。 “你说这是要天天刷的吗?”不会把马毛刷秃? “嗯,可以天天刷。”江韵婵无可无不可地道。 反正都是找理由相处,江韵婵不成全他怎么行。 “哦……原来某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张寡妇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她啥都明白,也不再打趣。 养兔户要开始扩大模式开课的事情,江韵婵跟张寡妇透了些口风,张寡妇一听就觉得这是好事,以后十里八乡都能跟着沾光。 “那你的讲课利钱也会跟着多起来?”张寡妇最关心的,还是江韵婵能不能从中得到实惠。 “嗯,应该会。看顾兔子、提高产能也是个技术活,我今天下午就要去给卢家大娘子他们村里人讲如何挑选种兔呢。” 江韵婵笑了笑,也觉得这是个大好事。 张寡妇一听更激动了,忍不住拍着手道:“好好好,那咱们就好好做,发家致富!” “呀,到时候张姐姐就是村里人羡慕的小富婆了!”江韵婵反过头来打趣张寡妇。 二人说笑了两句,看兔子的情况尚算稳定,便决定去下一家。 现在养兔户的人流动起来,第二批人很快就到月余,兔子大了就不用江韵婵持续看顾,可以再去培养新一批养兔户。 普及养兔大业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午后,江韵婵在村长家里随便吃了两口,就跟赵村长一道去了隔壁村。 人到的时候,卢家大娘子正手里摆活着大红绸子,指挥几个村民把红绸子挂起来,上面写着“欢迎江韵婵夫子授业”。 “噗,啥啊这是,”江韵婵没忍住笑出了声,快速走到卢家大娘子跟前,无奈地道:“大娘子,你怎么还弄这个,臊不臊?” 卢家大娘子一看江韵婵和赵村长都来了,开心地笑眯了眼:“你这傻孩子,有啥可臊的?你来了,就得拿出个欢迎你的架势呢!” 小丫头不知道肚子里藏了多少好货,能掏出来多少算多少啊! 就冲这,卢家大娘子也得表现得好一些才是。 “大娘子瞧得起咱,咱也得拿出个好样子来,是不江丫头?”赵村长也笑眯眯地打趣道。 江韵婵认真点头:“好好好。” 说笑的功夫,不少村民已经陆续进场,有人搬着小凳子,有人驮着小马扎,还有那些个为了省事儿的,就把自己的背篓倒扣一坐。 卢家大娘子四处看着,她吩咐了不少养兔户过来学习,也不知道人来了没有。 “你们先坐着,我去清点一下人数。” “好,大娘子自去忙着就是。”江韵婵从容点头。 赵村长在这里,跑来寒暄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老人家在村里数年,有不少老交情,都聚在一处聊天。 只有江韵婵落单,她四处瞧瞧,目光落在村民们身上。 村民们虽然拿来的工具不一致,但是坐的位置都大差不差是整齐的。 偏生这些人里面,有两个极为显眼的身影猫着腰、弓着背,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 可江韵婵站得台子更高啊,一眼就能瞧见下面是个啥情况。 那两个身影寻了个地方坐下,一抬头就跟江韵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呵呵,不是隔壁爱挑事儿的王婶子和她那不省心的继母周氏,还能有谁? 王婶子和周氏也没想到被台上的人抓包,江韵婵微微挑起的凤眸皆有意味,看得二人浑身都不舒坦起来。 “咋办啊,江家媳妇儿,还听不听?”王婶子多次在江韵婵手里吃亏,心里多少是有些发憷的。 “听啊!都说了是谁想来学谁就来学的,咱们为啥不能听。” 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不能养兔子,周氏也不想放过给江韵婵添堵的机会。 周氏扬起脸来,对着江韵婵撇撇嘴,挑衅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江韵婵偏过头去,再没瞧二人。 她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江韵婵能不知道么?可笑的是周氏,孩子还在她院子里搁着呢,就敢来给自己添堵。 真是没脑子。 不是对手的人自然不必花费太多心神,江韵婵准备了一下,就在卢家大娘子的手势下,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大家好,今儿劳师动众的,是为了讲一讲挑选种兔的法子。大家都是养兔的老手,对于挑选种兔肯定也有经验,不知谁愿意上来分享一下?” 江韵婵抬眼望去,没一个愿意上来说话的。 她笑着鼓励道:“举手说也行。” “看发育得好不好!” “种兔的毛发会更柔软……” …… 有人第一个说,后面就有人打开话匣子。 气氛瞬间跟着活跃起来。? 第94章 吃打不吃记 江韵婵控场力佳,一开讲之后的感觉就逐渐上来了,带动着村民们一边聊天一边学习,很快大家就记住了要点。 选择种兔的方法以及后续如何养育种兔,都是培育的关键,想要把养兔业做大做强,这都是最基本的。 村民们听得认真,又结合了素来养兔子的经验,再联系江韵婵讲的一些规律,皆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卢家大娘子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越是懂行的人,越是能够体会到江韵婵说的东西非常有用。 她满意地道:“不错,不错!” “那是,”赵村长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好像被夸赞的人是他一般。 卢家大娘子哈哈直笑:“我又没夸你,你这个老匹夫倒是高兴得很。” “哈,我们村的人才,不兴我高兴?” 赵村长忍不住感慨道:“这丫头命苦啊,现在也苦尽甘来了。” 她家里的事情,卢家大娘子也有所耳闻。 “对了,刚才那个总是提问挑衅的,就是江丫头的继母;旁边那个长得刻薄的,是江韵婵的邻居,姓王。”赵村长意味不明地提了两句。 卢家大娘子闻言,已经暗搓搓地记在了心里,回去就告诉那些个养兔户,无论如何都不教这俩养兔子。 嘴巴也太坏了。 要不是江韵婵反应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问住岂不是丢人? “江丫头是咋会这些的?”卢家大娘子狐疑地道:“要是我听说的那些小道消息都是真的,江丫头也没机会学这些,她怎么……” 被苛责的继女、不受待见的老二,只疼小儿子的一家人,怎么可能让江韵婵学医呢? 赵村长也怀疑过,可那又如何呢?看到小姑娘自食其力、对抗江家的模样,就觉得其他都没那么重要了。 “管她呢,反正都是江丫头。”赵村长喃喃地说了一句。 卢家大娘子闻言也是一乐,笑着说道:“不错,都是我们的江丫头。” “……今儿的讲授就结束了,谢谢大家。” 江韵婵说着,便鞠躬下台。 从她上台到下台,前后正好半注香左右的时间,不多不少,也是人能够维持高度集中精力的时间。 大家有听得意犹未尽的,有心里头还惦记着一些问题的,举手想跟江韵婵讨论。 江韵婵站在台边上点了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就告诉大家真的结束了,今天的讲授不能再多了。 “江丫头你再给我们说说啊!” “种兔下崽儿之后好多都容易死,一窝里活不出几个,我们可咋办?” “是啊,回回看到死那么多我们都心疼!” “都是我们悉心照顾过的,救不回来我心里难受啊!” …… 养兔子的这些村民们,因为营收不错,基本上都不种地了,全都靠养兔子来维持生计。一旦把宝都押在养兔子上,没了一只兔子可不是心疼得要命。 江韵婵能理解大家的心,她扬起手朗声道:“今天的授课是结束了,以后还有呢!大家遇到的问题,都会解决的。” “这不是早解决早好吗?” “谁愿意提心吊胆过日子啊?” “哎呀,养兔子的人才知道养兔子的人的辛苦!” …… 村民们有催促的,有嚷嚷着不想让江韵婵走的,王婶子趁此机会忙不迭起身添油加醋地道:“我看啊,就是江丫头不想给我们讲!下次要讲课的时候,就再提提听课的价格!” “哼,分明就是想从我们养兔户的人身上捞钱,还说得那么好听。”周氏乘胜追击,也跟着踩江韵婵,恨不能把那死丫头的名声全都败坏了才好。 江韵婵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她微微一笑,看着王婶子和周氏跳出来挑唆,心道真是个蠢笨的。 卢家大娘子还在呢,上次养兔户的名额是怎么没的,周氏和王婶子真是一点儿不长记性呢。 她那么一笑,惹得周氏和王婶子越发怒火中烧,二人合力越说越难听,惹得方才几个提问的村户都跟着神色迟疑起来。 “既然你们提了,那我今天也把话搁在这里:不服江丫头的以后都不用再来了。王家的、江家的,你们以后也不用考虑养兔子,反正也看不上那点小钱。” 卢家大娘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江韵婵面前沉声道:“江丫头是我请来的女夫子,听讲授交银子也是自愿,我没强迫你们。爱来不来。” 江韵婵点了点头,没错了。 既然是自愿的,就谈不上什么要坑谁的银子。 “我的课在村子里不给大家涨价,但是每次我只讲这么多。否则你们记不住、实践不好,贪多嚼不烂。”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不服气也没用,我不多讲。” 那副爱咋咋滴的嚣张模样,就差把“我不差钱”写在脸上了。 卢家大娘子嗤笑一声,有本事的人就该有点脾气,不然指不定被人欺负死呢! 赵村长适时出场,沉声说道:“我们村跟着卢家大娘子学怎么养兔子、跟着江丫头学怎么看顾兔子。是江丫头照料的兔子卖出了最好的价格,两个兄弟村才想要互相帮助。” 他目光如炬,盯着方才面露迟疑的村民和神色讪然的周氏和王婶子,淡淡地道:“我们来讲,是为了报答卢家大娘子的引路之恩,不是来接受质疑的。王家的、还有江家的,你们以后好好种地,别考虑养兔子了。” 这话算是应和了方才卢家大娘子的话,是要把这俩人拉进养兔的黑名单了。 “嘿,你们凭啥……” 王婶子还欲再说,卢家大娘子冲着她那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个伙计拖着王婶子就把人带出了听课的队伍。 当然了,周氏也不能幸免,一起被拖走了。 “江丫头你别怕,出了啥事都有我罩着你呢!”卢家大娘子拍着江韵婵的肩膀。 “我不怕。”江韵婵笑了笑,讲授知识是日久见人心,好使不好使试试就知道。 王婶子和周氏企图靠几句挑拨就达到目的,根本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卢家大娘子和村长替她出头,省了她得罪人的口水,江韵婵也是感谢的。 卢家大娘子望着其他村民,严肃地道:“大家别听他们浑说,他们就是养不上兔子嫉妒,故意抹黑培育咱们的夫子呢!” 说罢,她就瞟了一眼赵村长,不住地给赵村长使眼色。 赵村长方才就想置身事外,可是已经被卢家大娘子拖下水了,这会儿也不好继续装死,也点点头:“我们江丫头是个好的,大家跟着学,肯定能提高种兔的质量、养出更多好兔子!” 第95章 带你看病 “好了好了,今儿的课就结束了,大家散了,散了!” 卢家大娘子指挥着人再把台子拆了,堪称“准备半时辰、上课半注香”。 江韵婵心里过意不去,她建议道:“大娘子,要不咱们以后别搭台子了,这么折腾着也怪累人的。” “那怎么行?” 卢家大娘子招呼着几个伙计赶紧拆掉,这才从台子上下来,走到江韵婵和赵村长跟前:“当夫子就得有个当夫子的模样,不能让人看轻了。” 她指着台子跟江韵婵道:“你站在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谁听了、谁没听,咱们心中有数,做事就方便。” 江韵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微微一笑:“还是大娘子想得周到,是我太粗心了。” 卢家大娘子可不觉得是江韵婵粗心,而是知道这小姑娘心善,考虑事情容易替人着想。 “咱们做生意的,到底不能太手软了。尤其是要让养兔户都听你的,不仅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也得有些驭人之道……” 卢家大娘子拉着江韵婵去说小话,把赵村长隔离在一旁,赵村长讪然地摸着胡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啥好。 这娘儿俩倒是亲近,被拖走的周氏和王婶子可给气坏了。 “都怨你那张破嘴!没得非要出风头!现在好了,咱们都被撂下了!”周氏那个气啊!一边走一边数落王婶子说话不过脑。 她上次看见江韵婵藏银子就已经心生警惕了,回去跟老太太汇报之后,老太太说会有行动的。 结果左等右等,过去几天了,都没见江老太太说的“行动”在哪里,反而不动弹的时候居多! 今儿本来说是给江韵婵添个堵,挟制她把养兔户的名额给了,好歹让江家也能乘上东风、发家致富。 好么,现在全都败在王婶子这张不值钱的嘴上! “嘿?” 王婶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抬手狠狠搡了周氏一把:“你个贱蹄子说得是不是人话?那还是你闺女呢,你满嘴喷粪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把嘴塞严实了?现在赖我说话了,你别跟着起哄啊!” 都是半斤八两的,怪谁呢?! 周氏被推了个踉跄,瞪大眼珠子上去就给了王婶子一巴掌:“鳖孙子你搡谁呢?我告诉你想占江丫头的便宜,门儿都没有!给老娘滚!” “你还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不着四六六亲不认的,苛责继女你还有理了?贱人!” “你骂我啥?”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王婶子和周氏越说越激动,从互相推搡到动手动脚,最后开始抽打对方薅起头发来了。 且说江韵婵那边,村里头有人来寻事,卢家大娘子和村长都要忙,江韵婵便提出跟赵村长一道回村,和卢家大娘子告别了。 路上,赵村长还想着劝劝江韵婵,别把江家的事情放在心上,人活一世,总有那么些个不顺畅的时候,也别总是指望旁人会对自己好。 亲情如是,旁个情谊也是一样。 “咱啊,活得还是自己的日子。”赵村长笑眯眯地安慰江韵婵。 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只对自己大哥家的侄子好些,权当未来有个养老送终的。 一辈子,咋活不都是个活? “谢谢村长,我没啥。”江韵婵挽了一下耳鬓边的碎发,微微一笑。 她才不会想不开呢。 江家跟自己的情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贱蹄子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啥这么红!” “自己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还真当自己是江丫头的娘呢?我呸!丑八怪! 说曹操曹操到。 江韵婵和村长疾步往村里赶的半道上,便瞧见两个妇人在那打架:一个拽着对方的领子扼住了喉咙、一个扯住了发髻连带着头皮都紧绷了。 “哎呦,哎呦!你们干啥呢这是?也不怕让村里人笑话,赶紧撒手!” 赵村长气得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想上前拉架,又怕这两个疯婆子再把自己也给打着了。 江韵婵看得稀罕啊! 这王婶子和周氏,一个泼、一个辣,真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分出个胜负。 她探出一张秀气的小脸儿,凑近了王婶子和周氏,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俩人脸上都挂彩啦! 江韵婵笑得眯起了眼,艳丽妖娆的容颜别提多好看了。 她那灿然一笑落到周氏和王婶子眼里就讨嫌得很了。 她们为啥打起来?不就是因为江韵婵么?! “继母,王婶子,疼吗?” 一句话说得臊红了两个人的脸,周氏和王婶子再也打不下去了。 “你先撒手!”周氏梗着脖子低吼一声。 “你、你先放!”王婶子不甘示弱。 二人对峙片刻,在赵村长的鼓励下,喊了“一二三”,第三声齐齐放手。 “噗,”江韵婵看到两个人满脸青红印子,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这个死丫头还有脸笑?我们还不是因为你嘶……”周氏被打烂了嘴,说到一半儿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能是因为我呢,分明是遭了天谴。不然怎么让继母光伤了嘴。”江韵婵冷嗤一声,在周氏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精神的盐。 还不是因为嘴太贱了。 “你、你……”周氏明白江韵婵在内涵她嘴贱,她疼得捂着嘴巴想说反驳又反驳不了,气得直喘气。 王婶子见周氏吃瘪,正准备眉开眼笑,结果把太阳穴被挠烂的血口子牵动着了,疼得她立刻板正了脸,不敢再作妖。 简直没眼看。 赵村长转过身,手里的拐杖不住地敲击地面:“泼妇!你们两个泼妇啊!” 他回过身叫骂:“让隔壁村儿看到成什么样子?不是心中嫉妒当众污蔑江丫头、就是在这里狗咬狗!你俩可真是出息!” 这一次,赵村长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姑息了。 说完,他便决定押送周氏回江家,让江俭和江老太太好生管教管教!他招呼江韵婵送王婶子回王家,正好她回家也顺路。 “村长,我送继母。”江韵婵突然开口。 “你这不是舍近求远?”从江家回江韵婵的院子,还得一段路呢。 “不碍事,我看继母伤得有点厉害,待会儿给她瞧瞧。”江韵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灵透的凤眸望着周氏,眸光一眨不眨。 不知怎的,周氏的后脊背悄然凉了一下。 江丫头不像是要给她疗伤,倒像是一次性要给她把病全看了! “不不不,别别麻烦了不是啥大……哎哎死蹄子你可别拉我。” “继母,江丰还在我院子里呢。”江韵婵压低声音就提醒了这么一句,便成功让周氏闭上了嘴。 第96章 报仇 看在赵村长和王婶子眼里,江韵婵低着头哄了周氏一句,周氏就不再说啥,跟着江韵婵走了。 “还是江丫头有法子。”赵村长捋了捋胡子,没好气地瞟了一眼王婶子:“成事不足的东西,赶紧走!” “哎,哎,村长你走前面,”王婶子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既下了村子里的面子、又没能得到养兔户的名额,回去恐怕也没法子交代了。 赵村长要是再告状……恐怕她家男人也得发火。 王婶子愁容满面地跟在赵村长身后,脑子里不断地思索着对策。 且说江家这貌合神离的母女往家走着,周氏一路上嘴巴不停,就想从江韵婵嘴里打听出点啥来。 江韵婵沿途一直沉默,周氏怎么套话都没得着她一个眼神。 最后周氏索性放弃,也不凑上去讨那个没趣儿了。 “你是大了,翅膀硬了,装聋作哑的本事厉害得很。”周氏一边走一边嘴里冒酸话,江韵婵只当没听到。 终于,江家到了。 江韵婵和周氏一起进门,正在院子里喂鸡的江老太太一愣,便是心头一喜。 好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要跟江家断绝关系,还不是受了委屈立刻就要回来? 江老太太横眉竖眼地道:“你回来干啥?不是说……”再不回来么?! “送一下闯祸了的继母。”江韵婵眯着眼,言简意赅地将在隔壁村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名额是我找赵村长讨的、人情也是我欠的。继母口口声声要养兔子,去了就戳我肺管子,还联合王婶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编排我,惹怒了村长和卢家大娘子,以后都不让江家养兔了。” 江韵婵神色淡然地把结果给说了,江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那眼神恨不能将周氏给生吞了。 “娘、娘我……” “还有,”江韵婵红唇微抿,上前两步,一下子攥住了周氏的脖颈。 “你这个贱蹄子要干啥?想跟我动手不成?!” 周氏本能就要躲,结果刚好把穴位送到江韵婵面前,一根银针无知无觉地扎了下去。 动手是不会动手的,打还是得打。 “你干啥了?”江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江韵婵动手,她拿针戳周氏是啥意思? 江韵婵退开两步,双手抱臂。 不用她说,周氏和江老太太马上就知道她干啥了。 “哎我……” “啪!”周氏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左手给了一巴掌。 “江韵婵你干啥了?” “啪!”右手抬起来对着脸又是一巴掌! 周氏瞪大眼睛,忘了自己要说啥,全身的力气都在对抗那双抬起来就要往脸上招呼的手。 “啪!啪啪啪……” 嘴巴子不要命地往周氏的脸颊扇,干脆得没商量。 周氏是个懒人,好些年没正儿八经做活,但到底是村妇出身,手粗糙有力,打起耳光子来那叫一个响。 响声听得人痛快得很! 江韵婵就着那巴掌声,眼睁睁地看着周氏扇肿了脸。 “江丫头你是疯魔了吗?赶紧让周氏停下!” 江老太太也吓傻了,她又想去帮周氏,又怕那针不知道扎在什么地方,万一贸然动手再给挪错了位……村里原来就有扎针扎死了的。 “呜呜娘我疼……啪!” 周氏再蛮横也吃不住那么多耳光子,疼得涕泪横流,和江老太太先是一阵唾骂,后来发现说得再难听,小姑娘也就是揉揉耳朵,压根不在意。 她们改变策略,开始求饶。 “你这孩子,有啥话咱们好好说,都是一家人……” “别再拿一家人的名头来恶心我了。” 江韵婵冲着江老太太微微一笑:“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奶奶。” 最后两个字,江韵婵咬得极重。 “就算不是一家人,还有多年的情分呢!你要教训人差不多就行了,再打要出人命了!”江老太太看不惯周氏归看不惯,到底是她儿媳妇。 江韵婵眼看着周氏的脸都被自己扇成了大馒头,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借坡下驴:“行,那就给老人家一个面子。” 她上前拔掉银针,周氏那股子身体里的惯性还没缓过来,又愣生生地多打了几个嘴巴子,看得江韵婵都觉得疼。 疼痛过后就是委屈,周氏也顾不得江韵婵在了,“哇”地哭出声来。 “你、你这心肠忒狠了呀!” “继母,你们想让我好好教养江丰。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同意了。可你那张把不住门的嘴,要是再敢去我的院子逼逼叨叨、挑拨是非……” 江韵婵凑近了周氏,轻声道:“下一次,我就不让你打脸了。” 明明是那样妖娆漂亮的小脸蛋,吐起狠话来都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气息,可周氏却吓得抖了个激灵。 江韵婵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做得出来。 “呜呜呜,娘,你看她,小小年纪就这般动手打人、忤逆长辈,实在太吓人了呀……” 周氏抱着江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江老太太又嫌脏又想推开,奈何周氏哆嗦着抱得太紧,属实没法子。 “我看江丰也认路,以后让他自己来我家。继母……以后别再进我的院子了。”江韵婵直起身子,悠哉地双手负立在身后,就准备走了。 “啥?不是,江丫头你得讲理!周氏再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长辈!你咋能动手打人?!”江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江韵婵反问一句:“我打她了吗?” 是周氏自己打得自己啊! “你……” 江老太太颤抖着手,又想打骂、又不敢打骂。 周氏还被治得服服帖帖趴在地上哭鼻子呢,她不想当“周氏第二”啊! 她再一次察觉到,江韵婵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任由她们揉捏的软柿子。 院子里只余周氏哭天抢地的声音,江韵婵打开院门,跟回来的江俭迎面撞了个正着。 “这、这是咋了?”江俭望着神色从容的闺女,院子里还有哭哭啼啼的媳妇儿和脸色难看的老子娘。 闹闹哄哄的,跟战场一般。 “拦住那个贱蹄子!我看她怕是要上天!”江老太太抻着身子就让江俭拦人。她被周氏抱着腿,实在是没法起来拦住江韵婵。 “噗,”都这时候了,老太太还挣扎呢。 “你笑啥?”江俭诧异地道:“看给你奶气的。” “爹,拜你那好媳妇儿所赐,家里以后都别想再养兔子了。我为啥笑……我在笑奶奶,要是知道她的儿媳妇背着她已经赌输了十几两银子,再过几天怕是要把我的礼金败光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护着她。” 此言一出,别说哑然的江俭和震惊的老太太,就连周氏那大嗓门都跟被按了暂停键似得,戛然而止。 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后,院子里便跟爆炸了一般,江老太太最先发飙:““周氏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又出去赌钱了?” “你又干啥了?为啥咱们不能养兔子了?你上次答应我不赌钱的你咋还偷家里钱赌呢?” “娘、娘我错了,别打别打!呜呜呜我脸疼,我脸疼!” …… 便宜老爹的质问声、江老太太的唾骂声,间或伴随着周氏的求饶声,汇聚成一场嬉笑怒骂的闹剧。 江韵婵无辜地耸耸肩,将一切声音抛诸脑后,走得潇洒干脆。 啊,乡下的空气可真好。? 第97章 流言四起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老王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了多少次别招惹人家,别招惹人家!你耳朵里塞了猪毛了听不懂!?还跟江家的比呢?人家是一大家子,你是个蠢猪!” …… 傍晚时分,一家子人从左到右坐在台阶上,华胤、江韵婵、江安,小白虎,两只鸡崽子和一匹卧在旁侧的和骏马,整整齐齐地听着隔壁老王家打媳妇儿的声音。 “啧啧,好惨,好疼。”江安托着一张小包子脸,口吻里满是幸灾乐祸。 “不是个男人。”华胤一本正经地评论道。 哪有男人打老婆的?要是他把江韵婵娶回去,那是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着的。 江韵婵被华胤灼热的眼神望得侧面的脸颊都跟着烧起来。 她偏过头,正对上那双被黄昏染红的眸子,深深地、深深地望着江韵婵。 “咳咳,这也怪王婶子,做啥事不跟家里男人商量怎么行。”江韵婵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机灵的小模样让华胤忍笑一声。 “村长骂人的声音,传出去好远。”华胤低声道。 不然隔壁老王叔那么生气,村长的唾沫星子可不是那么好接的,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江韵婵偷偷一乐:“我家也没好到哪儿去。” 说不定这会儿,周氏正在大屋罚跪呢! …… 次日一早,昨天隔壁村讲课的事情就被传遍了。 江韵婵出门的路上遇见乡里乡亲的,都不免要关照她一句,还顺便吐槽吐槽江家的和王婶子不懂事。 江韵婵微笑着一一应了,好不容易才走到照看豹子的林子。 母豹子和小豹子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点滴不用再打了,江韵婵便给它们推了两个小针,又换了伤药,就背上背篓离开。 走出林子好远,江韵婵沿着大路回村,在村口看到了好几天没见着的顾亭长。 “江姑娘好。”顾亭长似乎去办事了,人都跟着黑了几分,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顾亭长是专程在等我吗?”江韵婵好奇地问道。 “我要去找村长,这不是听说了昨儿的事,想过去聊聊。”顾亭长连忙摆手,赶紧撇清关系。 他确实是专程在等,可他不敢说啊! 想到华胤那个警告的眼神,顾亭长现在回忆起来都遍体生寒。 “讲课有人闹事,后续还出现这种情况可不行。”顾亭长认真地道:“闹事的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没关系,她们应该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江韵婵一脸良善:“顾亭长真为我们村里人着想。” “应该的,应该的。” 江韵婵本就长得漂亮,此刻一笑之下,那唇瓣的朱砂痣都跟着熠熠生辉,看得顾亭长心头一颤,忙不迭抱了抱拳,跟江韵婵分道扬镳了。 江韵婵转而往张寡妇家里走。 一路上,窃窃私语的村民们都在探讨江家那点子事。 “……打得可厉害呢!说是找宋郎中去了,那张脸……啧啧,肿得跟猪头似得!” “江俭那么老实的人,咋可能打媳妇嘛?” “说是周氏中邪了!江老太太听说她赌了银子嚷嚷着要剁了她的爪子呢,嘻嘻……” 几个正在悄然嚼舌的村妇看到江韵婵来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韵婵混若无觉地快步走过去,那轻快的脚步仿佛昭示着主人家愉悦的心情。 嚼舌的村妇:“……” 说得不是她江家的丑事儿么,咋江丫头这么高兴?! 很快,村里人终于知道了江韵婵为啥那么高兴,因为昨天才跟丈夫干仗的王婶子出门了,把昨天讲课发生的事又添油加醋地宣扬了个遍。 当然,王婶子把周氏形容成了刻毒阴险的继母,就想坑害自家闺女;她则是劝阻周氏的好人、还反被周氏给打了。 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江韵婵闻言摇头笑笑,任由大家以讹传讹。 张寡妇心急如焚地在门边来回打转,看到江韵婵赶紧迎了上去,她先是仔仔细细地拉着江韵婵的手好生打量,确认她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噗,张姐姐咋了?”江韵婵好笑地反拉住张寡妇的手,二人一道进了家门。 自打上次碰着过华胤之后,张寡妇早晨就不去江韵婵家里催促了。 “我担心你啊!” 张寡妇昨天晚上就听村里的人说江家人在搞内讧,周氏哭天抢地的,一时有人说是因为周氏欠了赌债、一时又因为说是江韵婵打了继母……总之讲啥的都有。 想到那天周氏挤兑自己的事,张寡妇担心江韵婵为了自己跟家里人撕破了脸,又内疚又自责。 “害,他们都是以讹传讹。”江韵婵放下背篓,走进养兔子的小棚子,一边检查兔子,一边跟张寡妇说起了昨日发生的真相。 张寡妇全神贯注地听着,一时惊呼出声、一时拍手叫好,等到后面已经变成了由衷的敬佩:“好、好厉害!” 银针居然还能这般整治人哪? 别说,就冲江丫头这嘴皮子,讲课当女夫子轻松拿捏! “当然了,银针的用处可多了,”江韵婵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张姐姐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别别,我怕得很。”一个不小心出了人命,那可不是儿戏。张寡妇佩服归佩服,自个儿是不敢学的。 “对了,你是咋知道周氏偷偷去赌来着?”张寡妇就怕江韵婵再被江家人给暗算了,小声问道。 “她之前兜里装了整块的银锭子,后面再没见着。”江韵婵把看过的毛绒兔子拨拉到一边儿去,末了又补了一句:“华胤也撞见过两次。” “华胤还去赌坊呢?”张寡妇也顾不上拨弄兔子了,诧异地问道。 “他去给村里的一个大叔送猎物,结果那大叔当时人在赌坊呢。” 江韵婵抬起头来,“他担心我被家里坑,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周氏是那的常客。前些日子她欠了赌债,好久没敢再去。最近又大方起来了,赌输了也不抠心挠肝的了,你猜为啥?” 还能为啥?偷偷把华胤给的五十两礼金给花了呗! 张寡妇眼珠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了,惊呼一声捂住嘴巴:“不、不会?” 那周氏也太过了! 江韵婵认真点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出。” 不然这一次要把周氏的脸都抽肿呢? 婚事还没办,礼金都快败光了。别说是村里人,就是大户人家也断然没有这样做事的。 太不体面了。? 第98章 小心眼儿 江韵婵和家里人感情不和的消息,伴随着讲课的大规模推进,湮息在了众人对养兔和培育种兔的讨论中。 若是现在进了江韵婵她们村儿,十个里面有9个人在讨论要如何争取能让自己养上兔子;另外一户人家讨论的则是下一次的种兔会不会从卢家大娘子那儿拨过来。 江韵婵忙中有闲,每日上上课、教授大家如何科学育种,还培养了一批以张寡妇为首的擅长看顾兔子的看顾小组。 她有些日子没再做饭了,劈柴打水刷马有华胤、做饭种菜收拾屋子有张寡妇。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村里有个“俏兽医”,好多人都已经不记得江韵婵的名字了,逢见就喊“俏兽医”便对了。 今天讲完了课,江韵婵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功夫,笑着揽过了张寡妇做饭的活计,给大家伙做了一顿丰盛晚餐。 张寡妇吃完之后帮忙收拾灶台就提前离去,徒留江韵婵和华胤在院子里遛食儿,二人走了一会儿,就坐在台阶上看夕阳余晖。 不大的院子里,长大的两只鸡追着江安跑;江安追着又大了一圈儿的小白虎跑;小白虎则追着已经康复了大半的黑骏马跑,不大的院子让他们一圈儿又一圈儿地塞满了。 “豹子好了?”华胤望着笑得开怀的小江安,低声问道。 “好了,我今儿个去看,它们已经挪窝了,顾亭长不会再为这一家豹子烦恼了。”江韵婵好笑地道。 华胤抿唇,一听到顾亭长的名号他就浑身不痛快。 “你继母那边,火候差不多了。” 上次华胤撞见过周氏赌银子,回来跟江韵婵提了一嘴,江韵婵心生一计,询问华胤赌场有没有认识的人。 华胤知江韵婵心有谋算,便低声问她想做什么。 江韵婵当时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当然是把咱们的银子拿回来了!” 那可是华胤的搏命的钱,让周氏败在赌桌上,说得过去吗?! 她跟华胤嘀嘀咕咕一阵,做了个“钓鱼计划”,先丢鱼饵,让周氏好好地赢几局大的,再全部都输掉,再让她赢。 维持一段时间的好手气,周氏肯定会越陷越深。 赌徒心态大多如此。 华胤终于迟疑着说,他就可以帮江韵婵下“鱼饵”,她这才知道,搞了半天,华胤会摇色子! “今晚吗?”江韵婵蓦地从台阶上站起来,也顾不上看余晖了,“我也想去!” 华胤低笑一声:“行,带你去。衣裳给你备好了,在屋子里。” 说完,华胤就起身往院门处走:“两盏茶的功夫,我过来接你。” “哦,好!” 江韵婵一听衣裳都准备好了,肯定早就打算带她一起见识见识了呗? 她起身就进了里屋,看到床铺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套衣衫。 其中一套衣裳的颜色有些眼熟,江韵婵拎起来好好看了看。 这不是……那次见顾亭长的时候专门置办的莲青色的裙子吗? 因为上面沾染了豹子的血迹,江韵婵那套裙子拿回来之后就丢了。 没想到华胤竟然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不说,款式和料子是锦缎的,摸着就非常趁手。 “乖乖,送裙子这么浪漫的事情,是钢铁直男会做的吗?” 江韵婵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地在身上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又拿起旁边的那一套衣裳。 嗯,是身男装,尺码乍一看应该是差不多的。 江韵婵也不含糊,快速收拾换上,临了还学着华胤弄了个简单的发髻包起来,变成了个白净小厮的模样。 等她从屋子里出来,正在追小白虎的江安脚步一顿,满院子人和动物都停下了,全都歪着头齐齐看江韵婵。 “咋了,不好看?”江韵婵别扭地拽了拽腰带,古人的男装也不太好穿啊!! “哇!” 江安激动地扑上来,一把抱住江韵婵笑着道:“姐姐你好俊哪!为啥穿男子的衣裳也这么俊!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小江安自从上次穿过新衣裳,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裳就成了刷马干活专用。 这不,今儿跟着江丰和满院子动物疯了一整天,他的新衣服也已经脏兮兮的都是灰尘了。 小孩子的衣裳跟成年男装到底不同,江安瞬间羡慕得双眼直冒泡泡。 “行,我回头带你去成衣铺子挑,你自己选,怎么样?” 江韵婵笑着点了点江安的鼻尖,江安忍不住嘴甜地夸奖道:“姐姐最好了!” 姐弟二人在院子里说了两句闲话,去而复返的华胤就敲门了。 “出发了。” “来了!”江韵婵一边嘱咐江安谁敲门都不要开,一边往门边走。 大门一开,江韵婵望着换了一身武夫衣裳的华胤,他高大的身形更适合武夫的劲装,将宽肩窄臀和有力的臂膀衬托得更加孔武英气。 怎么看怎么像个打手。 她噗嗤笑了一声,认真点头:“别说,还挺适合你的。” 华胤乍一看到男装的江韵婵,也忍不住一怔。 “咋了?” 催促着赶紧上车走人的也是他,盯着人发怔的也是他。 “你这样不行。”华胤说完,四下看了一眼,转身到了院子里,在江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端着一碗东西出来了。 “泥巴?你弄泥巴干啥……唔、唔你慢点!” 江韵婵眼睁睁地看着华胤用泥巴把自己的脸给抹脏了,等到涂完了又随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企图弄得更花些。 “江安,来蹭蹭你姐。” “得嘞!” 华胤一声令下,泥了唧的小江安就扑到江韵婵怀里,把她的新衣裳也给抹脏了。 方才还精致漂亮的小厮瞬间变成了个的泥人儿,华胤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垮了小脸儿的江韵婵上了马车。 临去前,他还不忘威严地提醒江安:“门关好。” “得令!姐夫放心!”江安简直不要太配合。 马车咕噜噜地动起来,江韵婵苦着小脸儿问华胤:“我这样还好看吗?” 瞧着小花猫似得江韵婵再不复方才的妖娆白皙,华胤睁着眼睛说瞎话:“好看。” 在华胤心里,江韵婵咋样都最好看。 关键是最好别让别人看见。 比如顾亭长。? 第99章 请君入瓮 周氏去的赌坊是京郊一处破败的亭子附近,从那的暗道下去,就会在地下看到一个热闹吵杂、臭气熏天的地方。 江韵婵一进去,险些就被那股子难以言喻的臭味劝退,她捏着鼻子适应了好一会儿,总算在人堆儿里看到了正在“大杀四方”的周氏。 周氏脸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初夏时节,她脖子上却裹着厚墩墩的围巾,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江韵婵怀疑,周氏围住脖子应该是因为脖子上有伤。 真真是个吃打不吃记的,都搞得家宅不宁了,还有心情来赌钱。 该说不说,周氏确实作死。但也正因这作死的性子,才方便江韵婵拿住错处。 华胤贴上了逼真的络腮胡子,将眉毛稍微涂成了褐色,脸上也弄了些黑乎乎的东西,更像是久经风霜的跑商打手,一看就不好惹。 他不是刚出门时的模样,不怕周氏会认出他来。 “之前周氏都不在这处赌钱,最近飘了。”华胤压低声音,在江韵婵的耳边道。 江韵婵恍然,“你安排的?” “算是。” 华胤花钱雇了几个“冤大头”,在村子里的小赌坊持续输钱给周氏,导致周氏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天降气运,赢钱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小赌坊已经满足不了周氏,她便跑到了距离村子最近、却不必进城的城郊赌坊。 城郊赌坊的人更多、手腕更高,下得赌注也更大。 “待会儿看我的。”华胤神秘兮兮,不将话说完。 江韵婵一脸期待,用力点点头。 “来来来,押大押小?!”庄家朗声吆喝大家下注。 江韵婵从华胤的身侧探出头去瞧,周氏手里捧着一堆碎银子,可见今天的手气也是旺到不行。 赌桌上的人都望着周氏,周氏眼睛眨都不眨,手起银子落,全都推到了“小”上。 “我们也押小!” “怪事,我还不信邪了,我押大!”说着,其中一拨人就非要跟周氏对着干。 “好好,买定离手,概不反悔!”庄家嚷嚷几句就开始摇色子。 “哪一拨是你的人?”江韵婵小声问道。 “庄家。”华胤意味不明地说出了真相。 牛批了,那让周氏赢还是周氏输,都是摇色子的人说了算哪! 二人再不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庄家的要开的色子上。 没想到这一次周氏又赌赢了,一一二,四点小。 “哈哈哈,赢了赢了,全都是我的!”周氏高兴得忘了形,把所有的银钱都拨拉到自己怀里。 华胤“恰巧”出现在周氏的视野里。 周氏一见着乔装的华胤,尖声喊道:“呦!庄兄弟!你也来试试手气?要不要咱们一桌?” “噗嗤,”江韵婵低头偷笑一声,庄兄弟、“装兄弟”,华胤的假姓起得很有内涵嘛! 华胤赶紧摆手,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样子:“不不不,我不要来!” 他一出口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番邦人的生硬,要不是江韵婵是跟华胤一起来的,都险些被这厮糊弄过去,更别提本就和华胤不熟悉的周氏了。 乖乖,华胤这厮还有乔装打扮的技能点呢? 糙汉子会得挺多啊! “客气啥!你放心我今儿一定手下留情,咱们好好玩!”周氏就像锁定了猎物的狼,双眼绿油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华胤这个冤大头。 只是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有待商榷。 “不来不来。”华胤惊恐地转身就走,还不忘拉住江韵婵一道。 江韵婵一声不吭地跟在华胤身后,被周氏一把拉住了。 “嘿,今儿带新人来了?走走走,咱们一道!” 周氏眉开眼笑地扯住了江韵婵,全副心思都在赌钱上,竟是愣没认出来这花猫脸似得脏小厮是江韵婵。 华胤一脸委委屈屈地走回来,神色之间都是迟疑:“那、那行。” 筹码分配到手,江韵婵一脸懵逼,这是要让她赌钱? “小人、小人不会!”她是本色出演,周氏更加确信她这只待宰的小羊羔好摆弄。 “不用会,猜大小、靠运气,懂不?”周氏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热情。 周氏合计着,只要把这俩人身上的银子薅干了,那花掉的礼金窟窿也就堵上了,娘还能抽她?! “你试试,新手手气都好。”华胤含含糊糊地道。 他低头冲江韵婵挤了挤眼睛,示意江韵婵随便押。 江韵婵硬着头皮把碎银子搁到了“小”上。 庄家一看,便笑着道:“押大押小?押大押小?买定离手,概不反悔了!” 周氏也把一小部分银子放在了江韵婵的“小”上。 第一次,江韵婵输了,周氏的银子也没了。 第二次,江韵婵换成大。周氏咬牙跟着,总觉得新手不至于这么倒霉,好歹有那么几分气运呢不是? 又输了。 第三次,江韵婵又买大。周氏恶狠狠地瞪着江韵婵:“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还跟!” 其他回过味来的人可不是傻子,不跟了,买对家。 江韵婵和周氏又输了。 “真是个废物,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手臭的!什么倒霉玩意儿还非要跑出来赌钱,回家种红薯去!” 周氏接连失利,骂得江韵婵“双眼包泪”,再不跟了,选择买江韵婵的对家。 第四次,江韵婵又输。 买了江韵婵对家的人又赢了。 一时间,赌坊这一桌的场面变得极为热络。 江韵婵输得崩溃,华胤也故作黑脸。 “吵吵啥吵吵,你再买!”华胤不甘示弱,直接拍下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尽显“赌徒”上瘾本色。 周氏迟疑了下,她之前输了小四十两银子就被家里发现了,又偷出了最后十多两银子打算翻本。 赌赢了,那便是一百四十两;赌输了,就连这赢来的四十两都保不住。 四十多两银子可是够江家好多年的开销了! “咋的,你怕了?”华胤适时激将,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眼,他知道,周氏不会在这一刻放弃的。 “赌就赌!”周氏心一横,应了! 赌博左不过就是以小博大,怕就不来了! 江韵婵买小。 周氏买大。 两拨人马全都静悄悄地盯准了庄家的色子。 庄家一开,“大!” “哇!老娘赢了!”周氏尖叫一声,恨不能跳到桌子上! 赚了!赚了个盆满钵满! 到手一百两啊!她赢了整整一百两! 别说是让儿子开蒙了,就是在县城买个三进的大院子都够了! “你这个废物!” 华胤故意虎着脸训江韵婵:“这都不会?你怎么那么臭?老子带你是转运的,哪知道你天生带衰!” 江韵婵小声嘟哝着:“我都说我不赌,你们非要让我赌,现在输了银子了还要怪我……” “你、你……” 华胤被江韵婵“气”得说不出话,索性一撸袖子,拍了一记桌子冲周氏怒吼道:“我跟你赌!”? 第100章 满盘皆输 “老娘都赚够了,赌什么赌?”周氏已经把一百两银票揣进怀里,笑得是见牙不见眼,整个人显得越发刁钻。 手气旺啊! 三进的宅子、最好的开蒙先生,近在眼前了! 江韵婵也跟着气急了,“不、不行!哪有赢了就走的道理?不合江湖规矩!” “啥规矩不规矩的,赢了就是规矩!” 周氏本就是个村妇泼皮,她今天宰冤大头宰够了,是断不会恋战的,赶紧走了了事。 她攥着银子紧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人一阵惊呼:“这么多?” “大手笔啊!” “乖乖,这位兄弟其貌不扬,家产倒是丰厚得很呢!” “二百两银票,真的是二百两银票!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周氏脚下就跟生了钉子似得,走不动了。 二百两?! 那武夫一样的家伙,竟然又掏出来二百两赌注?! 周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转,江韵婵适时开口:“不行啊主人,这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当了,不能赌!” “你把嘴闭上!” “主人!”江韵婵可怜兮兮地道:“输了咱们就没盘缠回去了!” “你别管!”华胤生硬的口吻里全是铁了心,非得要把今天输的都赢回来不可! “那村妇走了也好!这么多银子,谁赢不是个赢啊?” “就是,凭啥好运气都白白便宜了她!” …… 周氏耳朵动了动,赌场里的窃窃私语尽收于耳。 庄兄弟是个臭手的,想要赢他可不难。当初多少次周氏都是这么赢的。 只要庄兄弟在,他就是输家。 江韵婵和华胤都在盯着周氏的反应,这般激将之下,不怕周氏不赌。 果然,周氏立刻一拍大腿:“你们说得对,我不能不讲江湖规矩,最后一把!” “赌全部身家!”华胤拍着胸口,一脸豪迈地道。 周氏迟疑了下,全部身家? 那就是一百两的银票,和剩下的四十多两碎银。 赚了就又得了二百两,加在一起就是三百四十多两银子,不仅能给家里交代,她自己也能当上富贵夫人…… 周氏越想越觉得合适,忍不住咬牙说道:“好,全部身家就全部身家!” 说完,她就把身上的银子搁在了桌子上,扬着下巴反问道:“你押啥?” 华胤看了看大、又瞧了瞧小,突然抬头问在一旁观战的江韵婵:“你押啥?” “押大。”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随口胡诌。 庄家是华胤找来的托儿,那还不是想摇啥摇啥? “那我就押小。”周氏自信满满地把银子推了过去。 手气是一种玄学,真论起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信啥是啥。 现在周氏就信“庄兄弟”和他带来的小厮手臭! 买对家就没错! “好好好,买定离手!”庄家开始摇色子。 “大!大!大!”华胤憋着嗓子怒吼道。 “小,小小!小!一定要是小!”周氏也抻着脖子恨不能让色子都听她的! 随着骰子停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落在了桌子上。 江韵婵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骰子,万一弄出来的不是想要的“大”,可就麻烦了。 “六六五,大!” 伴随着庄家一声宣布,周氏瞬间整个人都瘫软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输了,输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江韵婵忍不住眉开眼笑,太好了。 庄家就是庄家,厉害啊!她眉眼弯弯地望向华胤。 华胤“哈哈”大笑,故作胜利姿态地将所有银子全部都划拉到自己的跟前。 “哈哈哈,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的!” 华胤把几百两银票全部装好,又把碎银子放在一个袋子里丢给江韵婵道:“去买点酒喝!” “哎!谢谢主子!”江韵婵笑嘻嘻地接住,然后还不忘对失魂落魄的周氏冒出来一句风凉话:“都说让你押大了!” 不听人劝,吃不饱饭。 周氏眼眶一红,气得低吼道:“是你、是你们!你们出老千!” “你别输了银子就血口喷人啊!你接连赢了那么多把我们都没说你出老千,我们赢了一局你就说我们出老千?” 华胤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扮谁像谁,此刻操着一口生硬的口音憋红了脸、梗着脖子怒道:“你是不是输不起?” “肯定是输不起啊。” “赢了就要卷钱走人,输了就喊着‘出千’,你咋不给老天爷当闺女去呢!” “敢说熊爷的馆子出千,她是活到头了……” “……” 一时间,旁边的看客也开始为华胤他们叫屈。 赌坊是自己进的、银子是自己搁的,输了就要耍无赖,未免太没品了些。 “肯定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周氏“蹭”地从地上窜起来,指着庄家和华胤怒声道:“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最后一局你们赢了?” “你命不好呗……”江韵婵适时插了一句,惹得周围不少看客都跟着笑出了声。 庄家板着脸沉声道:“这位夫人,我们赌坊在这里做生意可有年头了,‘出千’这种话建议你慎重些。” 输了一点子银两无所谓,可若是惹恼了不该惹的人,坏了赌坊的口碑,到时候周氏的狗命都保不住。 方才还激动不已的周氏蓦然反应过来,这可不是她们村子里的小赌坊,吵吵闹闹把盘子砸了也是有的。 得罪了城里的人…… 她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不敢再说。 华胤和江韵婵只是想用计要回银子,也没打算要周氏的命,开口打圆场道: “走了走了,输不起还来赌,娘儿们就是不行。” 他虚虚地揪住江韵婵的衣服领子,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赌坊。 这一次他们可算回本了。 周氏眼睁睁地看着“庄兄弟”主仆离去,脑子里“嗡”地一声,想到自己偷了所有的礼金,结果输得精光,有可能面对江老太太一顿竹鞭不说,还不知怎么跟江俭交代…… “不、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别走!” 周氏踉踉跄跄地追上去,猛地拦在江韵婵和华胤面前,给正准备说话的江韵婵吓了一跳。 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华胤非常默契地向前一步,正好将她挡在身后。 “庄兄弟,庄兄弟我知道错了,你把银子还给我?” 周氏可怜兮兮地求饶:“求你了,我们一家老小吃喝都靠这点银子呢!” “我、我也输了好多银子!”华胤瞪着眼睛反驳道。 “一家老小的傍身银子都让你给赌了,还好意思开口呢……”江韵婵小声说道。 “对对对!”华胤指着江韵婵,一脸赞同地道:“泥子说得对。” 江韵婵:“……” 名字起得不错,下次别起了。? 第101章 抓包 “真不行啊庄兄弟!真的不行,要是我不把银子拿回去,我男人和我婆婆就要打死我了!我不要多,你就把我赢的那四十多两还来就行!” 周氏一个劲儿地求饶,奈何华胤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最后握住拳头威胁,要是周氏再不走,他就动手了。 “大兄弟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周氏又惊又怕,还舍不得那一大笔银子:“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周氏双腿一软就要磕头,华胤哪能让周氏这么干?大手立刻攥住了周氏的手臂,把人托得稳稳的,竟是丝毫跪不下去! “你、我求你……不是你让我跪啊倒是!” 周氏瞪圆了眼睛,只要自己不要脸,磨一点子零头回来总还是成的。 “磕什么磕还没到过年呢!”华胤故意粗着嗓子说话,没好气地道:“你要耍无赖回家耍去!走了泥子!” 说完,华胤一撂开周氏,拉着江韵婵就离开了。 周氏一个劲儿地跟在后面撵啊,求饶、求钱,求放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坐上马车,江韵婵再也顾不得了,抱着肚子笑得打跌。 “哈哈哈……周氏的表情也太好看了!” 尤其是华胤说“磕什么磕还没到过年呢”,噎得周氏脸子都变成了猪肝色,真真能给人笑死。 华胤一边摘下大胡子,一边用沾水的帕子抹脸,很快又变回了英俊刚毅的汉子。 “有心算计无心,周氏贪婪,才容易上钩。” 华胤把帕子洗干净,望着小姑娘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周氏的憋闷,大掌温柔地帮她把脸上的泥都擦了,露出原本妖娆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 等江韵婵反应过来的时候,华胤已经收回手又去洗帕子了。 马车里突然安静。 华胤把帕子擦洗完了就随手搁在小几上,混若无事地望着江韵婵:“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只想着你能布局,没想到你居然啥都会点!快把假胡子给我瞧瞧!”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江韵婵赶紧转移话题,将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假胡子上:假胡子根根分明,一看就是真胡子制作的。 她摸索把玩着,还摩擦了下那一层透明的假皮子。 “这是啥?” “外域专门用的一种假皮子,可以涂浆糊贴在脸上。”华胤抿了抿唇:“就是保持不了太久。” 神了。 江韵婵竖起大拇指,“你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找的。” “……买的。”华胤总不能说为了乔装来西南早早备下的? 村子里的糙汉,搞得神神秘秘可不妥。 “对了,”说起这事,江韵婵郑重地坐直了身子:“你聘人、收买庄家,都花了多少银子?咱们是赚了的吗?” “嗯,稳赚。”华胤嘴角微扬,勾起淡淡的笑意,那双深眸透着几分暖色,“现在是没到十两银子就得了一个美娇娘。” “咳咳,倒也不必把我说得这般物美价廉。” 江韵婵挥挥小手,她想着周氏来回赢钱,华胤之前找人输下的本钱怕是早就没了,再加上今日砸进去的,可别里外里亏了才好。 “都是老手,输赢各半。”华胤淡淡地道。 既然要钓出礼金来,自然是有赢有输,那些个善赌的老手,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呢? 所以到最后,华胤也没亏多少。 江韵婵闻言总算放心了。 “希望周氏这一次能吸取教训,回去踏踏实实做活,别天天惦记旁人的银钱。”江韵婵喃喃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华胤双手抱臂:“我看悬。” 不管怎么样,江韵婵还是高兴的! 她戳了戳男子有力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干得漂亮兄弟!” “兄弟?”华胤眉头微皱,打了个结。 他可不想当什么兄弟! 江韵婵吐了吐舌头:“口误,口误兄弟。” “又是兄弟?!” “你还叫我‘泥子’呢!难听死了!” ……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乘着夜色归家。 江家小院。 江安托着白虎,跟黑黢黢的骏马脸对脸,小声嘀咕道:“都快到子时了,姐姐和姐夫咋还不回来。” 再等下去,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传出去要被说闲话的呀! 虽然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自家姐姐已经定亲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的嘛! 江安跟个小大人儿似得,和黑骏马对视半晌无果,就在院子里兜圈子。 小白虎被他转得头晕,片刻之后就翻着小肚皮不动了。 摊上这样的主人它有什么办法,它也很崩溃呀! 不大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几句低语。 江安一个激灵,“嗖”地冲到了院门边,伸着小耳朵就想听一听。 结果这一靠门靠了个空,小身子一歪就要摔,被打开院门的江韵婵抱了个满怀。 “你干啥?”她惊讶地问道。 “没、没干啥啊……”江安呐呐地红了小脸儿,总不能说他想偷听结果被抓包了? 江韵婵好笑地点了点江安的小脑袋,抬眸望向已经走远的马车。 “我姐夫呢?”江安从她的腿边挤出个小脑袋来,凑在门缝上看。 “走了。”江韵婵把江安巴拉回来:“这么晚不睡,等着听热闹呢?” “嗯嗯嗯嗯!继母怎么样,咱们的银子讨回来了吗?” 江安忙不迭跟上姐姐,末了还不忘拍拍黑骏马的马腿,示意它回去睡觉,便抱着小白虎进了卧房。 姐弟二人梳洗了一下,江韵婵便给江安讲起了赌坊里的事情。 小家伙听得一惊一乍的,最后知道周氏要跪华胤偏不让跪的时候,也忍不住笑得打跌。 “哈哈哈,姐夫好好玩!” 居然还能这么搞! “他厉害得很。会说番邦话、还能装成大胡子打手!” 江韵婵比划着华胤的假胡子,姐弟二人勾着小脑袋讨论着神秘且能干的华胤。 月色渐深,江家姐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躺得七扭八歪,呼吸清浅、睡得极熟。 …… 周氏回家的时候,家里一派安静,她偷偷地往侧面的小屋里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回去。 丈夫江俭是个睡得死的,一睡着了打雷都叫不醒。 她怕得是江老太太那个老妖怪,觉轻,容易起夜。 上次被发现已经吃了好多鞭子,这次她决定瞒天过海、先蒙混过这一关再说! 周氏猫着腰、踮着脚,憋着呼吸,悄然靠近了偏屋大门,一点点地推开。 确认周围没啥动静,她便壮着胆子关上了门。 等到把门合上,周氏忍不住松了口气。 就在这一瞬,屋子里突然亮了。 几个烛灯照耀着江老太太那张皱纹密布的肃板老脸,旁边是压根没睡、一脸纠结的江俭。 这一夜,江俭家里灯火通明。 第102章 恶毒算计 次日清晨。 江韵婵忙着去给隔壁村上课,授课已经讲到了该如何培育种兔、挑选种兔之后该如何养殖的课业上了。 别说,经过江韵婵的提前讲解、实践养殖,卢家大娘子的人也好、赵村长这边已经培养出来的养兔户也好,大家都有了长进。 马上,就是张寡妇这第二批养兔户卖兔子的时候了。 卢家大娘子很期待,下课之后还特意拉着江韵婵说了一会儿子话。 “这一次的价格估计也不会差,多亏了你啊!” “都是大家的功劳,也不全靠我。”江韵婵也高兴,笑弯了眉眼,“我也没养兔子啊!还不是大家伙活学活用,才有了现如今的好日子。” 卢家大娘子又提起了顾亭长上次说的事情。 “现在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咱们得控制人数,否则后面的人根本听不着了。” “没错,不如就每次只让五十个人来听,多了就等下一次,我会弄个课程表,需要听啥就来听啥。” 江韵婵上次说了,听课每个人收五文钱,谁来都不涨价;分拨按需听课,能最大程度上的省时省力。 现在百十来号人要听课已经是常态,倒不如准备课程表张贴上去,每逢什么日子上什么,大家按照需来听。 卢家大娘子一听这可好啊:“不错不错,就跟书院里的女夫子一个样!” 江韵婵一节课下来半注香,能挣两位百五十文,四节课就是一贯钱,一天要是上个七八次,那就是两贯钱。 看顾兔子的差事是不能干了,教授大家学会养育看顾兔子就成为了接下来的重点。 当然,物以稀为贵,江韵婵也不会真的就一天教八次,而是五天上一次、一次上四节,再要上课,得等五天之后。 江韵婵和卢家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村口。 “我就不送你了,这边还要准备卖兔子的事。” “好,卢家大娘子快忙。”江韵婵从善如流地点头,跟卢家大娘子告别。 江韵婵背着背篓并未归家,而是去了宋郎中那。 宋郎中见到江韵婵还颇有些吃惊。 这屋子里头的病人,十个里面八个都是呱噪的,在一起呱唧呱唧地聊天,都在说江家媳妇儿周氏今天的惨样。 骤然见到江韵婵进来,大家本能地收了声。 “怎么了?”江韵婵诧异地反问了一句,屋子里的人齐齐摇头。 “你过来,过来这边。”宋郎中冲着她扬扬手,示意江韵婵过去说话。 江韵婵把背篓放下,看了一眼宋郎中的药方子,拿起笔随手一勾换了几味药,变成了一个新方子。 “妙、妙啊!”宋郎中赞赏地望着江韵婵,“你这个方子我可就用了!” “用。说得好像之前给你的方子你没用过似得。”江韵婵冲着那些窃窃私语的病人努努嘴:“大家说啥呢?” 还刻意避着自己。 不会是在讲她坏话? “哪儿啊,说你继母周氏呢。”宋郎中压低声音朝江韵婵道:“她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脸肿得跟猪头似得,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回了。” “噗……”江韵婵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方才偷偷编排江家的几个村民瞬间闭上了嘴巴。 她站直了身子,凤眸打量了一下大家,随即弯了弯眉眼问道:“你们都看着了?谁来跟我说说,我继母怎么个惨样,是不是被我爹给揍了?” 江韵婵此言一出,其他村民恍然大悟。 江丫头和江家不合的传言,是真的! “可惨呢!我看她一个头肿了两个大,简直丑得看不下去!” “对对,后背上也有伤口,好像是被竹藤子给抽的。” 竹藤子? 江韵婵挑了挑眉,原主对竹藤子可熟悉得很,鞭鞭入肉,简直不要太疼。 当初江老太太可没少照顾“原主”。 “江丫头,你和你继母是不是……”其中一个捂着腿的村妇小声问道:“不大愉快?” “她污蔑我和我弟偷东西,把我们撵出来了。”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陈述事实:“她让我没家了。” 分明是一句很悲伤的话,江韵婵带着笑意讲出来,惹得众人越发觉得小姑娘是在强颜欢笑。 “太不应该了,自家人的东西咋就叫偷?” “周氏真是个刻薄人,怪不得挨揍了呢,估计是被婆母给教训了!” “应该是!江俭疼媳妇儿跟疼眼珠子似得,肯定不会动手打媳妇儿的。” …… 江韵婵的加入为周氏的笑话注入了新的谈资,众人嚷嚷得声音倒是比刚才更大了,吵得宋郎中脑壳疼。 他望着笑得狡黠如狐的小姑娘,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罢了罢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一个郎中! 江韵婵暗搓搓编排自家继母的事情,下午就传到了江家人的耳朵里。 现如今周氏俨然成了臭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吓得她连门都不敢出了。 “娘,你看咱们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周氏肿着一张猪头脸,默默地帮坐在床铺上的江老太太打扇子。 “会这样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江老太太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她既生气周氏不争气,又恨江韵婵是个机灵鬼。 自从那死丫头换上了干净的裙衫,行走在村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多少上杆子觊觎江丫头美貌的人哪!都被华胤给赶跑了。 一想到自己不仅损失了五十两礼金,还丢了一颗摇钱树,江老太太心疼得直抽抽。 “可、可这家里不是还有您呢嘛?上次咱们跟周家的事……”周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婆母的脸色。 “哼,用得着你提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江老太太指着周氏的鼻子怒道:“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在安排、在安排?” “是是是……” “没那个本事还要逞那个凶,真是个棒槌!” “是是是……” 不论江老太太说啥,周氏都一股脑子应声,多一个“不”字都不敢说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把江韵婵那个小蹄子嫁给周员外! 让老头子好好磋磨磋磨,江韵婵那个死丫头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周氏煽动着手里的扇面,眼睛里都是恶毒的光芒。  ? 第103章 周家再请 江家小院。 江韵婵讲完课就回来了,还带着一兜子钱。 除了今日讲课挣来的一贯,还有卢家大娘子分来的十多两利钱,以及宋郎中给的几钱报酬,满打满合下来,居然有小二十两那么多了。 “真不错啊,江妹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挣上大钱!” 张寡妇摘着鲜嫩的菜叶子,比江韵婵还高兴。 今儿要把大白菜都给煮了,江韵婵说要给大家腌点酸菜吃,夏天解暑解腻,还开胃。 后院自打有了张寡妇帮衬,江韵婵之前种下的菜籽全都开花结果了,如今种完一茬儿还有一茬儿,都是张寡妇在照料。 “我也就是赶上了。张姐姐你呢,领了多少银钱?”江韵婵去的时候迟了,大家都领完分利银子走了,只有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在等她。 “哎呀,我都忘了说了。”张寡妇赶紧擦了擦手,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两多银子:“我分了不少呢!” “咦?”江韵婵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分过一两多银钱的养兔户呢。 “是啊,因为我有五只兔子都选成了种兔,连那两只体弱的都很健壮,卖了不错的价格,卢家大娘子又多赏了我一钱银子,算是作为榜样的犒赏。” 江韵婵一听,忍不住赞赏道:“大娘子奖罚分明,是个厉害人。” “我也佩服她呢!原来人家都说大娘子如何如何能耐,我都不大知晓。如今看来确实是个伶俐人哪!” 张寡妇一脸憧憬,双手捧在胸口激动地说道:“好希望我也能成为像大娘子这样的人。” “会的。”江韵婵望着张寡妇,有感而发:“张姐姐你跟以前很不一样,我相信你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张寡妇羞涩一笑,打趣江韵婵,说她比以往更不一样。 正是因为江韵婵越来越通透伶俐,不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小村姑,才带动了身边的人也越发坚强面对逆境,一点点地成长起来。 姐妹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院子外面突然有人敲门了。 “来啦!”江安答应一声,抱着小白虎就往院门处跑。 江丰见状也不撵着鸡玩了,跟着江安去开门。 这两只都个头儿不高,偏生院门却高得很,一下子打不开。 江安是个小机灵鬼,早早就在墙根处放了一个凳子,需要开门就踩凳子上。 江韵婵闻讯从屋子里走出来,张寡妇紧随其后,诧异地问道:“不是说江家自己也养鸡了吗,怎么江丰还是喜欢追着你家的鸡玩?” “不知道,可能跟我家的小鸡投缘。”江韵婵倒是无所谓。 瞧着江丰那个憨厚皮实的样子,最近他老是追小鸡反而瘦了点,不像之前跟个肉墩子一样。 这样健康啊,小孩子可不能胖得太厉害了。 “你是谁?”江安不认识敲门的人,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旁边的江丰也跟着问:“你是谁?” “小哥儿好,我来找江姑娘的。” 江安跟个小大人儿似得点点头,“哦,那你是谁?” 当然知道是来找姐姐的。 说了半天都不自报家门,真费劲儿。 “是周二夫人请姑娘进城一趟。”小哥儿恭敬地回着,还不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周二夫人找我什么事?” 江韵婵听闻是找自己的,便快步走到院子里。 黑骏马从马厩里探出头来,乖巧地歪了歪,似乎在好奇女主子要干啥去。 敲门回话的小厮还算伶俐,他恭敬地笑了笑,回道: “上次二夫人的鹦鹉没了,她好生难过。二老爷为了博夫人开心,又重新买了一只,想让姑娘去瞧瞧,别没得是个病鹦鹉,就伤感情了。” 想到周二夫人为了个鹦鹉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江韵婵赞同点头,“确实。” 若再弄个病鹦鹉三天两头挂了,多愁善感的周二夫人恐怕吃不消。 她冲小厮道:“劳烦小哥稍等,我去取点东西。” “好的,姑娘请便。” “江妹子,不能去啊,那可是周员外家!” 张寡妇一想到江家险些把江韵婵卖过去,听到“周员外”家的名字就过敏! 江韵婵瞟了一眼院门外的小厮,转身拉着张寡妇回屋:“进去说。” 她一边将针线盒和针灸包丢进背篓,一边叮嘱张寡妇道:“我出门之后,你就去通知华胤,到周员外家的小侧门等我。半注香的功夫没出来,你们就进去找。” 江韵婵把背篓一盖,起身四处瞧了瞧,到桌边拿起纸笔大概勾出了周二家院子的雏形和侧门的位置。 “张姐姐,看得懂吗?” 江韵婵把图给了张寡妇,张寡妇左看右看,不禁摇了摇头:“看不懂。” “你按照我说的记下来,行吗?” “行。”张寡妇知道这地图事关重大,便在一旁硬着头皮看。 江安和江丰勾着脑袋时不时地瞅一瞅。 江安不乐意了,一把将江丰拨拉到一边儿去:“到点了,你赶紧回家!不然继母又要来接你了。” “不接的。”江丰一脸迟疑地反问了一句:“为啥不能看?” “小孩子不能看,赶紧回家。明天再来看。”江安糊弄江丰颇有一套,江丰信以为真,乖乖地自己走了。 门外的小厮瞟见一个小胖墩儿从门缝里出来,颇稀奇地瞟了一眼。 小胖墩儿扭脸就瞪了小厮一眼。都怪他,害得自己不能多赖一会儿,姐姐的面条也没吃上。 小厮被小破孩瞪了个莫名,心下暗道怎么江家人怪怪的。 他忍不住扬声催促道:“江姑娘,差不多了?” “马上好!” 屋内,江韵婵答应一声,把图纸塞给张寡妇,沉声道:“一定等我走了之后再行动,别让旁人发现。” “哎!”张寡妇郑重应下,随即又迟疑道:“他们不会真这么狠心?” “未雨绸缪。”江韵婵抿唇道:“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小厮的回答没问题,是周家的马车来接也没问题。 可只有江韵婵和华胤知道,江家人被周氏败掉了整整小五十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找周员外谈条件是早晚的事。 于江老太太而言,江韵婵就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伶俐的凤眸微眯,透出两份寒光。 江家不做人,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第104章 正义小厮 江韵婵跟随小厮上了马车,张寡妇和江安在门口强颜欢笑,似模似样地叮嘱她要注意安全云云。 “我知道的。”江韵婵一一应下,同张寡妇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放下车帘子离去。 等到周家的马车驶离,张寡妇回身准备关上院门,去找华胤。 “张姐姐,张姐姐!你看!”一直守在门口的江安轻呼一声,“又有一辆马车跟上去了!” 村子里鲜少有人用得起马车,故而马车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目前而言,马车代表着身份和财富,十里八乡只有卢家大娘子用得起,她的马车在周遭几个村子也出现得最频繁。 再就是华胤为了布局租过一次马车。 周家的马车出现在村子里也算很稀罕了,哪里会平白多出一辆马车来? “不妙,不妙!快走,咱们快走!”张寡妇心里一咯噔,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若说一开始对周家图谋不轨只是猜测,在看到另外一辆陌生马车的时候,这种猜测就变成了强烈的预感。 不应该。 带一个小医女进城,没必要多准备一辆马车,钱多烧得么? 张寡妇急得不行,拉着江安的手心都不住地冒汗,二人快步地往华胤家中赶去。 “华胤,华胤在吗?”张寡妇敲门的声音都显出几分急切。 屋内大门瞬间打开,华胤大步流星走到篱笆边上:“江韵婵出事了?” “她去周家了,让我们跟上!江安看到她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恐怕不妙。” 张寡妇难得紧张的时候说话也不磕巴,一边拉着江安亦步亦趋地跟上翻出篱笆的华胤,一边继续道:“她给我留了个地图,说半柱香左右就进府去寻,务必要把她带出来……” 华胤脚步一顿,锐利的眉眼迸射出阵阵寒光,“地图给我看看。” “哦哦,好,”张寡妇掏出地图,张口结舌地就要解释。 她急得上头,越解释越乱。 “这里这里,是从这里进去,往左边转,来到一个花亭子,沿着小河继续走,就到周二夫人的府邸了!” 江安抻着脖子忙不迭补充道。 “对对对!是这么说的!”张寡妇懊恼地捶头,越忙越乱,说得就是她了。 华胤蹲身望着江安,沉声问道:“你全都记得?” “记得,姐姐安顿张姐姐的时候,我跟江丰就在边儿上。”江安背着小手,一脸严肃地道:“我全都记下了。” 如此么? 华胤上前抱住江安,沉声道:“你跟我走。” 说着,他一吹口哨,蓦地从远处飞奔出一匹黑俊的高头大马! 竟然是追尘! 追尘越过了江韵婵家的院墙,来接他们了! “追尘!它会飞!”江安从没见过战马能飞这么高的,惊呆了。 “它不会飞,只是跳得高。”华胤把江安放在马背上,冲张寡妇道:“我和江安去去就回,你回去等信儿,守住江韵婵的院子,别让旁人钻空子了。” 现在江韵婵可是十里八乡的红人,挣得银钱不少。 万一江家使得是连环计,一边骗江韵婵去周员外家自投罗网、一边来家里偷鸡摸狗…… “必要时候,去找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华胤沉声道。 “好、好我记下了!”张寡妇用力点头。 华胤从屋内取出一套马鞍,给追尘套上,追尘非但没躲,反而发出一声长鸣。 他身高腿长、跨马而去,只留一排尘土。 张寡妇再不迟疑,找了村口的小孩子帮忙给卢家大娘子和村长传话,又回去把江韵婵的院子门锁好,手里拎着一根棍子严阵以待。 且说,华胤骑着追尘、带着江安,二人沿途如风,不大的功夫就追上了吊在周家后面的那辆马车。 华胤立刻让追尘慢下来,他和江安决定先探探后面这辆车上人的虚实。 随着一阵风飘起来,华胤和江安清楚地看到了马车上坐着江老太太,竟然不见周氏和江俭的人影。 华胤和江安对视一眼,二人再不耽搁,抄过江韵婵的马车而去。 “姐夫,你超过我姐了!我姐说让咱们悄悄跟着。”江安叽叽喳喳地扑腾,就想让华胤慢一点。 “嗯。”华胤只应声,行动不改。 “姐夫你别‘嗯’啊!你让追尘慢点!” “别乱动,掉下去会摔断腰。”华胤把江安搂回来,沉声说道:“我们先赶过去,想办法帮你姐拖延一点时间。” 江安不知道这话是啥意思,可他本能觉得姐夫是有谋算的。 他的心瞬间放到了肚子里,乖乖坐好,再不给姐夫添乱了。 这边厢,江韵婵在马车内静静地坐着,跟小厮面面相觑。 二人没啥话可说,这马车的旅程又得一会儿。他们大眼瞪小眼片刻,小厮才突然问道:“那院中的两个孩子,是姑娘的弟弟吗?” “是。”江韵婵温和地道:“小哥儿家中几个孩子?” “我家人多,八个呢。上面三个姐姐、四个兄弟,我排老八。姑娘叫我侯小八就成……府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小八。”江韵婵从善如流地道。 马车内又一次沉默了。 “江姑娘,小人送你去周二夫人的院子。” 下了马车,侯小八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跟上了江韵婵的脚步:“府中人多口杂,万一冲撞了谁惹得贵人不快,小人也不好担待。” 他像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江韵婵心念一动,她想起了周员外好色的名头,心里暗暗猜想,难道侯小八说的“贵人”便是周员外? 老是往儿媳妇的院子里跑,周员外是个什么情况? “多谢小八,你带路。”江韵婵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道。 其实她早就记住了周二夫人院子里的路,不用侯小八带路也没啥。 有趣的是,侯小八这一次带路根本不是江韵婵上次走过的,他谨小慎微、言行都要四处观望一番,确认没啥情况了再继续走。 “小八,你是在躲什么人吗?”江韵婵明知故问,已经笃定了侯小八是在帮她避着周员外呢。 这老东西果然喜欢在院子里闲逛! “没没!”侯小八赶紧摆手,讪然一笑说道:“周二夫人就在前面那个厢房了,小人不能往内院里走,劳烦江姑娘自己过去。” 倒是个良善人。 “有劳了。”这一次,她的感谢多了几分真心。? 第105章 局中局 江韵婵顺着走廊来到厢房里,屋子里确实有周二夫人的说笑声,看上去心情极佳的模样。 江韵婵不耽搁,快步上前。 守门的小丫鬟看到是江韵婵来了,笑着朗声道:“二夫人,您上次找的江医女来了!” “江姑娘来了?快请进来!” 听着周二夫人开怀的声音,江韵婵心知这位夫人是真的心情纾解了,同之前的郁郁截然不同。 她也不耽搁,快速走进去,朝着周二夫人行礼:“二夫人这般着急寻找民女,可给民女吓死了。” “是我的不是!”周二夫人再次看到江韵婵,只说了一句话便怔住了。 今儿的江韵婵跟以往截然不同,换了一身莲青色的裙衫,头发也特意打理过,别着的木簪子衬托的那张笑脸又艳丽又脱俗。 这般漂亮的小村姑,纵使比之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能比的! “江姑娘打扮了?”周二夫人狐疑地问了一句。 人靠衣装,同上次浑身是补丁的漂亮村姑比起来,干净素雅的打扮掩去了江韵婵几分艳色、平添了几分从容,更显得不俗。 周员外家里有钱,已经不是秘密,想通过周员外飞上枝头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江姑娘……不会也在打这个主意? 想到自家公公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周二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并非如此。” 江韵婵哑然微笑,周二夫人许久未见她,不知道她今天可不是特意打扮,乃是置办新衣裳已久了。 “民女挣着银子了,就添置了几身方便来看病患的衣裳……穿挺久了。” “怪不得,”周二夫人恍然,方才骤然升起的狐疑之心褪去了些,随即激动地拉住江韵婵的胳膊,拉着她往正首上座去:“快来看看我的新宝贝,我叫它发财!!” 笼子里关着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小鹦鹉,身上的羽毛五彩斑斓,仿佛油墨泼上去似得,油亮鲜艳。 “发财,发财。”小鹦鹉竟然当即就会学舌,看得江韵婵也颇为稀罕。 她凑近了些,那发财的绿豆眼乌溜溜地转,也盯着江韵婵瞧。 一人一鸟对着瞧,也不知道都瞧出了些啥。 “发财,你说点别的,喜欢吃什么?”周二夫人得着了聪明的鹦鹉高兴得很,比买到之前死去的那只鹦鹉还要激动。 “喜欢吃小米,给发财吃小米。”小鹦鹉动了动翅膀,扑腾地转了口气,跟看到吃食的人一样。 “好厉害啊!”江韵婵感慨地道。 “对?你快帮我看看,这小家伙品种怎么样?”周二夫人开心归开心,还是希望小东西能多陪伴人几个春秋的,免得突然离世、徒惹伤心。 江韵婵点点头,便从背篓里打开针线盒,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型的放大镜。 她拿起放大镜观察着笼子里的小家伙,发财也不害怕,任由她打量,还时不时地转动着身体,自恋得很。 “我美不美?我美不美?”小鹦鹉一边扭一边问。 “美,天下就数你最好看。”江韵婵笑着收拢了手里的放大镜,随即搁进针线盒里。 她方才用的可不是普通的放大镜,而是有光感科技研制而成的一种放大镜,不仅能够看到小鹦鹉表层的一些特性,还能透过镜面进行一部分数据研究,推论出小鹦鹉可能出现的品种。 “天啊我的鹦鹉宝贝也太聪明了……”周二夫人捂着脸激动地道:“我感觉我完全离不开它了。要是用它来哄公公开心,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翠长松,百年常绿!” 周二夫人话音一落,发财就配合地说起吉祥话,简直不要太默契。 江韵婵见状又仔细地瞟了一眼发财的几处外形特征,再根据方才数据的推论,她认真地道:“这只鹦鹉如果顺利生长,多则三四年、长则五六年的寿命。” 在普通鸟类里,也算是长寿了。 “只有这几年吗?”周二夫人闻言有些失望。 她之前那鸟儿可养了很多年头呢。 江韵婵点头:“慧极必伤,这般聪明的鸟儿,怎么可能会拥有长久的寿命呢?但只要二夫人悉心照料,长寿也未必不可。” 养动物求得便是个互相陪伴,要是非要以时间衡量,有些东西就失去了追寻的乐趣。 周二夫人迟疑地望着小鹦鹉,神色有些黯然。 “你才短命!你全家都短命!”发财把江韵婵的话听了进去,又看到自家主子不说话了,瞬间在笼子里扑腾着。 不用怀疑,要是笼子门能打开,估计江韵婵得被发财扑一脸! “再凶把你的毛拔光,你就不是‘天下第一美’了,而是‘天下第一秃’。”江韵婵呲牙威胁了一句。 发财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它的绿豆眼瞬间不来回转了,委屈巴巴地盯着江韵婵。 确实也不敢再扑腾了。 江韵婵得意地双手叉腰,一旁的周二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就冲这个心性,也断不是会想要来周家攀龙附凤的主儿。 她咬咬牙,决定还是养下发财,便跟江韵婵聊起该如何照料小鹦鹉的注意事项。 “启禀二夫人。” 正当二人言谈甚欢的时候,一个模样秀气的小丫鬟跪在正厅外,恭敬地道:“二夫人,老爷那边着人传话,说府上此刻有贵客龄临门,还望二夫人约束下人,暂时不要让大家来回走动。” 言下之意,是让自己也先留下了? 江韵婵秀眉一蹙,察觉到一丝异样之态。 周二夫人也有些狐疑,她追问道:“确实是说给我的吗?” “是,奴婢不会传错话的。”小丫鬟恭敬地道。 “哦,那行,我知道了,你退下。”周二夫人说完,便小声自言自语:“怪事,一般都是让老大约束下人,我们二房可从没得着这种奇怪的叮嘱。” 还不是因为我?江韵婵心下暗暗补了一句。 看来周二夫人并不知情。 她直觉没错,今儿恐怕是个局中局。 利用周二夫人的鹦鹉引自己入周家,再借口拖延,伺机让江韵婵委身给周员外。 “别管她了,咱们继续说。”周二夫人忙不迭把话题重新引到鹦鹉身上。 江韵婵笑了笑,不知道华胤来了没有。 此刻,周家正厅。 华胤带着江安端坐在下首,上首的周员外笑眯眯地客气道:“大将军突然登门拜访,令舍下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 第106章 套中套 “周员外富贵逼人、气度不凡,一看便前程似锦。”华胤也肃板着脸说了一句客套话。 小小的江安坐在一旁,好奇地望着上首一身金色锦衣闪瞎人眼的中年男子,他的鬓发有些高,颧骨突出、双颊深陷,一看就是传说中的老色鬼。 不知道姐夫是咋从这个面相上看出“富贵逼人”的。 就在方才,华胤手持身份腰牌、牵着黑色战马,带着江安顺利地来到了周员外家的正院。 他衣裳未换,还带着个孩子,脑海里过了几种糊弄周员外的方案都敲不定,索性决定随机应变。 周员外没想到京城的将军突然到访,下人还特意讲了那战马不寻常,下人是碰一下都不能,必然是军中的人没错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他激动得连江老太太都不见了,赶紧让人把老太婆安顿到厢房去,自己出去迎客。 二人相见,华胤瞬间察觉方才纯属自己吓唬自己。 这周员外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足为惧。 江老太太想在周员外身上敲诈可以,让周员外跟江韵婵成亲……真怕这老家伙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眉眼稍松,方才的警惕之态一散,独属于上位者的那股子从容威压倾泻而出,更显出几分沉敛神秘来。 江安好奇地歪歪小脑袋。 从刚才开始,姐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通身有一种……怎么说呢,说不出的气派,真像个大官儿哎! 周员外见华胤非但没吱声,反而意味不明地瞧着自己,心头瞬间七上八下。 “大将军?” 华胤摆摆手:“周员外不必紧张,本将不过是遵照圣旨,来府中探望一二。如今时代动荡,员外身怀富贵,还是要低调些,以免招了匪人。” 这种万金油的话,周员外也不是第一次听,可不知怎么的,让京城的大将军说出来,这话就有一股别样的重量。 难道是华将军准备来他们西南处打仗了? “是是,在下原也是穷苦人出身,这几年过上好日子了,心中感慨激动,行事自然就少了些分寸。” 周员外无一不应,恭敬地道:“一定注意。” 华胤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突然起身道:“周员外的院子别致得很,不知可否带在下开开眼界。” 看看,看看!当大官儿的人就是会说话! 周员外的院子因为暴发户装饰过于辣眼睛,除了闪瞎狗眼以外毫无雅致之态可言。 如今乍一听到华胤主动提出看看院子,他心中立刻将华胤引为知己,哪会不愿意? “是我的荣幸,大将军请!”周员外急急起身,又因为太过焦急,险些崴了脚。 小江安“噗嗤”笑出了声。 周员外和华胤同时瞪他。 江安一懵,瞎话张口就来:“我不是在笑话周员外,是觉得周员外自带财气才会沉重,走路应该是比我们寻常人更辛苦些。” “哈哈哈,小公子可莫要听信这些,我走路自是要当心的。”周员外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乐开了花,怎么看华胤和江安怎么顺眼。 周员外在前面带路,华胤错后一步拉着江安,低声夸奖一句:“瞎话编得不错。” “跟姐夫学的。”江安无辜地眨眨眼,立刻甩锅。 二人在周员外的催促下跟上。 经过这一大一小的忽悠,华胤和江安顺利地来到了周二夫人的院子。 有了方才富丽堂皇、繁花乱坠的审美轰炸,再来周二夫人的院子,居然觉得眼睛舒服了不少。 华胤低眉垂眼,江安则更直接地揉眼睛揉了半天。 “……此处便是我二儿子的宅院,这小子之前养了个鹦鹉颇聪明,可惜死了。”周员外提及那个会说吉祥话的鹦鹉,心里多少还有些感慨。 华胤神色不改,目光所及之处却一直在寻找江韵婵的身影。 小小的江安更是发挥了孩子的特性,来回跑。 姐姐呢?姐姐肯定是被他们迷倒了! “两位在寻找什么?”周员外看着来人四处张望的模样,不大像是在听他炫耀,更像是在找人哪! “看看你这里的风水。”华胤脸不红心不跳,一句话就死死拿捏住了周员外的心事。 “将军还懂风水?”周员外沉声说道:“求将军指点迷津!” 华胤故作高深地“嗯”了一声,继续在周围张望,还一点一点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厢房。 他跟江安想到了一块去:江韵婵可能是被迷晕了,否则周员外过来这么大的阵仗,她怎么没露面? “爹?” 正当华胤和江安焦急地寻找着江韵婵时,一个略显惊讶的女声从院子偏廊处响起。 他和江安齐齐回头去看。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夫人,她也穿了一身金色的裙衫,走路的时候描边的金绣线随着走动在阳光下闪烁。 少夫人身畔站着的莲青色裙衫的朴素女子,她姿容艳丽妖娆、凤眸轻扬,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下巴处嫣红的朱砂痣灵动生辉。 不是他们寻找了半天的江韵婵,又是谁? 此刻,跟在周二夫人身边的江韵婵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在院子里偶遇救兵。 江安神色一喜,激动地就要上前,小嘴儿一张便要喊“姐姐”。 江韵婵心头一惊、眼皮一跳,冲着江安摇头,却已经迟了。 突然,破声而出的“姐姐”二字,被一只粗粝的大掌闷在手心,都化作了“呜呜”。 华胤捂嘴及时,另一只手捞住了江安沉声道:“老实些。”他墨眸微抬,正巧同松了口气的江韵婵对视。 她轻轻点了点头,瞟了一眼身畔的周二夫人,又摇了摇头。 看来,周二夫人不知道周员外要纳江韵婵的事。 此刻,周员外也望着二儿媳身边的小丫头发怔呢。 乖乖,这就是江丫头? 才过去多久,就长得这么好看了? 周员外咧嘴一笑,眼睛里冒着幽幽绿光,正想同华胤说话,就被华胤的冷眼盯住。 那是一股怎样的目光?仿佛地狱之主扬起了手中沾染鲜血的长剑,直逼骨髓、寒凉入心。 周员外一个激灵,那股子色心瞬间被浇灭了个干净。 “这位是?”华裔先发制人,一来是为了转移周员外被他一眼警告的冷峻、二来也是为提醒江韵婵,要跟他装作不认识。? 第107章 撞破 江韵婵立刻了然华胤的心思,决定配合出演。 “爹,这位是……”周二夫人也有些吃不准自家公爹和那客人的态度。 怎么回事,这人一见面了就盯着她们不放,太过粗鄙了。 “这是在下的二儿媳。”周员外含糊了一句,冲着周二夫人道:“还不来见过大将军?” 大将军? 江韵婵望着身形魁梧的华胤,嗯,这个身份假冒得不错、贴合实际! “妾身见过大将军。”周二夫人被提醒,赶紧上前行礼,神色之间都是小心翼翼。 江韵婵紧随其后,含含糊糊地随意行了个礼,“引起”了华胤的注意。 “这位美人是谁?”华胤饶有兴趣的视线一直绕着江韵婵打转。 怎么,原来是要这么配合吗? 江韵婵立刻从方才的尴尬变成了娇羞,还忍不住勾了华胤一眼。 英俊阳刚的男儿哪扛得住这个?他薄唇紧抿,喉结动了动。 周员外也受不住啊!他用力地吞了吞口水,眼睛里都是希冀的光芒。 好好好!突然觉得六十两银子花得不肉痛了! 这样一个娇美的佳人,必然是不错的! “值、真值。”周员外轻声道。 看怔的华胤立刻回过神来,他眉眼紧皱,狠狠地盯着周员外,沉声问道:“此女我瞧着不错。” 言下之意,倒是看中江韵婵了! “啥?!” 周员外一听就懵了,第一次拜访的客人,居然明晃晃地就要抢他的人。 那他的六十两不就打水漂了吗? “不行!”周员外突然一口回绝。 方才还十分客气的周员外立刻变了颜色:“华将军,此女乃是我买来的妾侍,若是让给了将军,岂不是……” 好一个江家! 华裔眉眼冷峻,终于明白江老太太是来干啥的了! “买来的?多少银子,我还给你便是。”华胤故作惊喜的模样,更加笃定了想要江韵婵的心思。 江韵婵在一旁双手抱臂。 封建不封建哪!还敢随意买卖她,问过她的意见没有? “你啥时候成了我公爹的侍妾了?”周二夫人也懵了,方才这位村姑还是她的客人呢,怎么转眼就要……就要当她小娘了? 江韵婵肃板着小脸儿一本正经地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 江老太太没拿她当盘菜,说卖就卖、说转手就转手,完全不用跟自己这个原主商量。 她怒极反笑,凤眸透出几分锐利的寒光,对江家的人品算是彻底失望了。 这边厢,江安直勾勾地盯着江韵婵,却没法开口叫“姐姐”。 周员外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了,早知道就别说银子的事了。 京城的官儿啊,能差银子? 华胤还在跟周员外讨价还价,那执拗模样,确实有大将军那味儿了。 “你、你们在干啥?” 蓦地,众人说话的声音,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村妇老太太给打断了。 嚯,不正是在正院偏房等了许久的江老太太? 整个偏院瞬间一静。 江韵婵暗叫糟糕,有江老太太在,那华胤不就穿帮了? 江安一看到自家奶奶,赶紧往姐夫身后躲。 完蛋了完蛋了,被奶奶抓到了! “江老太,不是说让你在偏厅等着?”周员外心头一喜,江老太太来得好啊! 只要这个老虔婆跟他站在一处,再现场签订契书,那六十两就没白费! 江老太太也懵了,华胤那个混账啥时候成了将军,他们为啥都在这里,还跟周员外的气氛……这么融洽? 三方人马在金碧辉煌的院子里呆站着面面相觑,简直不要太尴尬。 “那个……看上去好像有些误会,要不咱们进屋说话?”周二夫人硬着头皮突然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周员外瞬间恍然,他迈着步子率先一步,走了几步之后才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笑着道:“华将军,请。” “周员外客气。”华胤略一颔首,拉着江安跟上,末了还不忘看一眼江韵婵。 二人在空中交换了策略:随机应变。 江老太太盘腿坐到一侧,眉眼凌厉地盯着江韵婵和华胤一行。 她毫无被撞破的心虚,反而是一脸防贼的表情盯着二人。江安那个小兔崽子她也没放过。 原来,江老太太和周氏商量着尽快将江韵婵卖给周员外当妾,以后江韵婵不但能自己吃香喝辣、也能带着江家得道升天,好日子还不是妥妥的? 她今日和周氏分开行动,一人来签契,当夜就让江韵婵和周员外入洞房;一人留在村里,趁着江韵婵不在家,制住小江安,把她那大宅子给搜刮干净! 至于江俭…… 那个混账废物,被她和周氏下了点子药,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呢! 谁知前番一切顺利,江老太太眼睁睁看着江韵婵进了周二的院子;怎么到了签契的功夫,江老太太就被安顿到了偏厅,半晌都没人寻她。 江老太太生怕周员外变卦,就偷摸出来寻人了。 结果好么! “周员外,恕老身多嘴问一句,您管他叫……”江老太太为了确认自己耳朵没毛病,开口问道。 “不得对华将军无礼,他可是从京城来的。” 华将军?江老太太瞪大了眼睛,随即指了指江安:“那这位是?” “华将军的儿子。” 周员外这个草包。 江韵婵低着头捂着脸,又想笑又不敢笑。 华胤是真敢说,周员外也是真敢信。 “哈?哈哈哈哈,周员外,枉你聪明一世,居然被一个村子里的糙汉耍得团团转!” 江老太太瞬间怒了,指着华胤的鼻子没好气地道:“什么狗屁将军,我呸!” “啥?”周员外一怔,他瞪大了眼睛:“那……那将军腰牌?” “假的呗。” “黑色的战马?” “那是我家江丫头前些日子捡来的!怕是治好了充战马的?!” “这小孩儿……” “这小野……这小子是我们江家的孙子,江丫头的弟弟!”江老太太差点把江安说成野种。 为了能顺利把江韵婵卖出个好价钱,她今天牺牲大发了! “太过分了!”周员外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他颤抖着手指着华胤:“你、你……枉费老子这般以礼相待,就连你无礼地要我的小妾都忍下来了!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手拿开。”华胤眉目如刀如芒,冷冽的嗓音从那张锐利的薄唇吐出,会扎人似得。 周员外心头一讪,便缓缓地把手收回来。 “你凶个屁?什么东西,就敢在员外面前充大尾巴狼?还将军,你怎么不说你是皇帝呢!”江老太太吐了一口唾沫:“不要脸!” “比不得江老太太,一个孙女儿,挣两份银子。” 华胤不说话则以,一张嘴直击要害。? 第108章 联手拖延 江韵婵想不通,江老太太哪里来的底气当着华胤和周员外的面颐指气使的。 她是不是忘了才跟华胤签过婚契,现在又跑来跟周员外签人契……怕不是想坐大牢? “什么挣两份银子?就一份!” 江老太太死不承认,站起身来指着华胤和江韵婵:“他俩不是啥正经关系,偷偷瞒着家里想处对象被我们给拆散了。周员外,你也瞧见了我家孙女的姿色,莫不是想反悔?” 当然不反悔了! 周员外忙不迭起身,“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有啥话好说啊!”他赶紧让江老太太坐下,笑着道:“咱们旁得事情不提,就说这契约书,啥时候签?” “现在、立刻、马上!”江老太太瞪大眼睛:“再不签我可走了!” “现在就现在,来啊,伺候笔墨!”周员外冲着周二夫人不住地眨眼睛。 周二夫人为难地瞟了瞟半晌不发一言的江韵婵。 江韵婵却在望着华胤。他眉眼透着几分锐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华胤的后招能用了。 周员外不住地催促,江韵婵被周二夫人盯得久了,索性站起身来,冲神色忐忑的周二夫人道:“我随夫人一道去。” “哦,哦好。”周二夫人神色迟疑地瞟着正厅内这一干人,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等到二人去了隔壁书房,周二夫人还来不及询问呢,江韵婵严肃地道:“二夫人,赶紧派人去报官,否则周员外就要蹲大牢了。” “什、什么意思?”周二夫人一怔,不是要签契么,怎么就变成了要蹲大牢了? “我跟华胤确实有婚契在身,且在县太爷的跟前留了契书、过了手续的。” 在大晋朝,普通侍妾等同于主子的私产。可这婚契在前,那便是平民百姓出身,又是旁人的正头娘子。 这种逼迫良民入侍妾贱籍的,乃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两张契书在案,一查一个准儿,那江家也好、交易的周员外也罢,华胤也是一告一个准儿的。 “怎么会?”周二夫人一愣。 江韵婵三言两语便将江老太太是如何问华胤要高价礼金、周氏如何拜金嗜赌败光了礼金,又想来算计周员外这个冤大头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奶根本不把我当人!她明知道我跟华胤定情……华胤为了凑够银子,没日没夜地出去狩猎,浑身是伤地回来,我实在是、实在是不忍心哪!” 江韵婵情感到位,捂着脸嘤嘤哭泣,那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的从容。 “太、太过分了!”周二夫人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她年轻地就早早嫁给周二公子,过得是富贵闲人的日子,从没见识过穷人家的日子竟然充满算计,更没想到江老太太压根没穷到卖儿卖女的份上,却对江韵婵如此刻薄。 问及原因,江韵婵委屈兮兮地道:“因为我娘死得早,她看不惯我和弟弟,还骂我们是野种。” 周二夫人同情心瞬间泛滥,也顾不得身份有别了,一把攥住江韵婵的胳膊:“你说我要去通知县城衙门是不是?” “对!” 江韵婵反握住周二夫人:“我奶就是打着一般衙门不会随意查看的心思,想要蒙混过关、欺骗周员外,拆散我和华胤!只要在衙门那过了明路,这契书高低是签不成了!” “明白了。”周二夫人立刻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坐马车去,动作要快,知道了吗?” “是,夫人!”那小丫鬟也被江韵婵的故事感动,抹了一把眼泪就离开了。 江韵婵认真道谢,朝着周二夫人郑重行了一礼。 “你别跟我客气了,此事于我也并非全无好处。”周二夫人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单纯人,好赖都写在脸上。 江韵婵用力点头,“我也不想给夫人做小娘。” 她和华胤现在全凭默契行事。 在院子里见着人的时候,江韵婵猜测恐怕华胤是想伪冒什么将军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从周员外手里把她要走,哪怕是多花些银钱也可以。 江老太太那个鸡贼的突然出现,搅合了华胤“神不知故不觉”的计划,导致众人当面对峙。 她和华胤明面上落在下风,被江老太太用“孝道”拿捏,周员外这个色中饿鬼更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说啥都要跟江老太太站在一条战线才能抱得美人归。 江韵婵和华胤唯一的底牌,就是在县城衙门备过的婚契。 毕竟……衙门每天得的契书可多了,不专门去查,当真是能蒙混过去的。 周二夫人既不想让江韵婵给她当小娘、又不好言说自家公爹的臭毛病,暗地里通风报信是最稳妥的法子,还能给江韵婵送个顺水人情,当真是好! 二人躲在书房给通风报信的丫鬟拖延时间,直到周员外和江老太太在外面不断催促,这才出去。 正厅里,大家应该又唇枪舌战了一番,脸色都不大好看:周员外急不可耐;江老太太冷着脸提着心,只等契书签了走人;华胤眉目冷凝,一副刚正不让的姿态。 江韵婵一一打量过去,在华胤英俊阳刚的面庞上一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通风报信的事情已经搞定,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对不住,儿媳素来是个不喜读书的,这纸笔寻了许久。”周二夫人讪然一笑,准备糊弄过去。 周员外不欲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己人,冷哼一声道:“赶紧拿来!” “哎,哎。”周二夫人示意小厮递上东西,岂料那小厮是个“手笨”的,一不小心就把砚台给打了。 黑墨不仅洒到名贵的地毯,还弄了周员外一身。 “你!废物!” “废物!还不退下?爹,儿媳这就伺候您更衣!让小翠帮您更衣!”周二夫人赶紧告罪求饶,态度好得很。 周员外一听“小翠”的名字,贼眼一亮。 华胤和江安一眼就瞧出了那位小厮是故意打翻东西的。 江老太太是个鸡贼的,自然也能瞧得出。 “周员外!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她一个猛子起来,拽住了周员外的胳膊:“再磨蹭磨蹭,天都黑了,还签不签?” “老太太这话说得古怪,我们为啥要拖延时间,难道是你心虚不成?再说了,这是我们周府,谁来周府是张张嘴就能进的?!” 周二夫人没好气地道:“一把年岁了,好生无礼!” 张张嘴就进府的华胤沉默不语:有被内涵到。 第109章 早有防备 江韵婵站在原地低着头,华胤看不到江韵婵的表情,只能瞧见她微微耸动的肩膀,猜测她恐怕憋笑不住了。 周员外全部心思都在那个叫“小翠”的丫鬟身上,但也没忘了江韵婵,他扬手淡淡地道:“二儿媳,赶紧把这里收拾了。等我衣裳换好了,要看到完完整整的契书。” 周二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是。” 公爹果然不好糊弄。 周员外拎着泼墨似得金色脏袍去了后院,江老太太急得原地跳脚。 “你这个糊涂蛋啊!自己家宅里的丫鬟,哪里就用得着着急?!” 饶是江老太太如何念叨,周员外已经到后院去了。 周二夫人招呼下人赶紧把地毯收拾了,便殷勤地陪着公爹去换衣裳。临走前,她给江韵婵递了个眼神,表示有她在,一定多拖延一阵子。 江韵婵感激地屈膝行了个礼。 好啊好啊,都跟周二夫人串通起来了?! 江老太太气吼吼地喘着粗气,瞪着还在正厅里的华胤和江韵婵:“别以为有周二夫人帮衬,就能改变命运。你们两个孽畜,等着!” “还是奶奶好生等着。”江韵婵微微一笑,明眸透出几分讥诮。 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姐!”正厅里只剩下自己人,江安再不耽搁,一把子扑到了江韵婵的怀里:“你可吓死我了。” 江韵婵抱着小江安,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奇地问道:“你们是骑着追尘来的?” 那家伙伤势颇重,养了月余好转许多。可江韵婵一直不知道,追尘能骑。 “嗯嗯嗯!追尘还会飞!”江安嘟着小脸儿学华胤吹口哨,一声都没吹响,索性放弃,讲述了他们是如何千里跃来、赶上马车的。 江韵婵诧异地望着华胤,“你行伍出身,还会骑马,难道是骑兵?” 再联想华胤的武艺,还有那个什么所谓的“将军”腰牌,打量他的眼神更好奇了。 “唔,”没想到小姑娘自动帮忙脑补,华胤悄然松了口气。 “令牌呢,我想瞧瞧。” 天啦噜,原谅现代人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还有“身份腰牌”这种宝贝。 华胤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江韵婵。 令牌触手微凉,似铁非铁的,也不像木质,江韵婵乍一看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这个令牌……不像假的。 她再度紧握了一下,随即混若无意地递给华胤,微笑着道:“看不懂。” 真的没看懂么? 小姑娘方才意味不明的神色里,明显已经探寻到,这个令牌不是假的。 二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江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歪着小脑袋不知道该说啥。 “哼,”江老太太一声冷哼,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眼神传递。 华胤收起令牌,眸光越发深邃。 “早早就备下了这种物件,看来是料到了要来周员外府装蒜哪!” 阴阳怪气的江老太太不仅不知道将军身份腰牌是真,甚至打从心眼里看不上华胤那个糙汉模样。 长得俊有啥用?能当饭吃吗? 长得壮又有啥用,谁知道是不是银枪蜡像头、中看不中用! “别怪奶没提醒你,这种穷苦出身的根本不可能给你啥好日子,错过了这泼天的富贵……”江老太太一个腿盘起来,一个腿儿无赖地晃了晃,压根没觉得现在的行事是在贱卖江韵婵。 “我是人,不是物品。没有人能够随意决定我的命运和去留,亲人父母也好、爱人也罢,若彼此之间不能互相尊重意志,便同陌生人无异。” 江韵婵站起来望着江老太太:“头我磕过了,养育之恩也还了,以后还望你好自为之。” 她能挣银子,用不着华胤给什么“泼天的富贵”。 这世上万千人,得了泼天富贵却开怀的,又有几个? 江韵婵也没旁的野心,只求守着自己的本心过日子。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江老太太终于捕捉到这话头里的不对劲儿,她狐疑地瞧了瞧江韵婵,又看向华胤,片刻后沉声道:“你们报官了?” 不然江韵婵为啥要跟她撇清关系? “报啥官。”守在一旁的江安突然歪歪头反问道:“奶奶,不让姐夫和姐姐在一起,还能报官吗?那我要去报官!” 看来他们不知道。 江老太太的心放进了肚子。 也是,普通的庄稼汉子,能知道啥?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华胤不是普通的村里糙汉,而是熟读兵法刑律之人。 这些刑律,华胤比经事儿多的江老太太更懂。 江韵婵也不再激起江老太太的疑心,乖巧地坐等官差来就是了。 契书被小厮端上来,周员外也得意洋洋地从后院归来了,他身畔跟着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的周二夫人。 “爹爹你看,这不是写好了契书嘛,没耽搁,没耽搁!”周二夫人先瞟见了契书,又看到了差役还没来,心里头就是一慌,忙不迭看向江韵婵。 江韵婵微微摇头,表示不知为何差役还没到。 周员外低头过了一遍契书,确认无碍,就要跟江老太太签字画押。 江老太太不大识字,待小厮念过一遍之后确认没啥问题,就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了手印。 周员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正准备摁手印,江韵婵和华胤突然齐齐开口:“周员外!” 周员外手上一顿,恰逢此时,一个像孩童一样的声音响起: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周员外手头一顿,诧异地转身就要寻。 江韵婵也偏头去看,里屋的小鹦鹉发财不知道啥时候被提出来挂在门檐下了,这会正乖巧地学舌呢。 原来是周二夫人的手笔。 为了帮助她拖延时间,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韵婵心里对周二夫人的感激更甚。 “嘿,竟然有这么个小东西。”周员外笑了笑,起身就去看鸟。 江老太太急得倒仰,恨不能拽住周员外让他摁了! 周员外去逗了一会儿鸟,周二夫人笑眯眯地介绍着,还说这鸟儿非常听话云云,当即就让发财表演了几句学舌,听得周员外心花怒放。 “周员外!你再墨迹墨迹,咱们今儿这个事就拉倒!”江老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就要起身走人:“那六十两银子我也还你,不要了!” 真他娘的费劲儿! 狗东西磨磨唧唧耽误事儿! “亲家急什么?在我们家里,只要不想让进的人,谁都进不来。” 周员外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周二夫人,又看了看江韵婵:“便是官差也不敢硬闯。” 原来如此么?! 江韵婵和华胤对视一眼。 原来周员外早就知道了周二夫人要带人去官府通风报信,压根没将他们拖延时间的小手段放在心上! 怪不得他一直气定神闲、配合出演,搞了半天竟然早就备了后手! “奸诈。”江韵婵憋出两个字来。 第110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年轻人,你们走的那点子路,还没我吃过得盐多呢!”周员外小人得志的嘴脸跟江老太太笑成菊花的褶子脸如出一辙。 他拍了拍老太太的胳膊,笑着道:“老太太,现在放心了?” “放心,放心!到底是周员外,跟我们村里那些短视的粗鄙人就是不一样。”江老太太瞟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江韵婵和仍旧“强装镇定”的华胤,轻嗤一声。 周二夫人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公爹这个老狐狸给反算计了。 江安委屈地扁着嘴,哇地哭出了声:“我讨厌你!我讨厌江家!我不要你这个奶奶了!” 他那一嗓子非同小可,一下子传出去好远。 江老太太脸色一沉,就想开口骂江安那个小杂种……不行。 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 “周员外,赶紧?”她置若罔闻,催促周员外摁手印。 江韵婵眼睁睁地看着契书成了,心里一股愤怒的憋屈感骤然浮现,气得浑身颤抖。 想娶她?没那么容易。 “唉,”就在江韵婵脑海里不断地想着该如何解决眼前困境的时候,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华胤突然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孔武有力的身形舒展开来,淡淡地道:“我本不欲如此,今日可是二位逼的。” 动起手来,可别说他欺负人。 “你、你要干啥?”江老太太一怔,扬声质问:“我告诉你,这可是周员外府上,你想做啥也得掂量掂量……” 华胤一言不发,默默地朝着周员外去了。 江韵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华胤不会真要动粗?她立刻拉住江安,“别哭,看看你姐夫要干啥!” “姐夫、姐夫要揍人。”江安抽搭着鼻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还不忘围观。 “你、你想做什么?”周员外吓得打跌,身子一滑就要往摔。 华胤一把托住周员外的胳膊,胳膊一伸就拿走了两份契书。 以为华胤要动手的周员外和江老太太先是松了一口气,瞬间又愤怒起来。 “不能让他把契书拿走!”江老太太尖叫一声:“周员外,不能让他把契书拿走!” “拿走就拿走呗,大不了再写一份就是了。”周员外扶着桌子坐好。 他可不想再招惹那个壮汉了。 不管华胤是不是大将军,那股子通身的压迫感也不是一般人哪! 契书只要不在当事人手里,那就是废纸两张,再写多少份都使得。 “不行不行!要是契书被官府看到了,咱们是要蹲大牢的啊!”性命攸关,江老太太再不复方才的得意,急得老脸都冒汗了。 周员外福灵心至,突然想起来之前华胤说过,他们是有婚契在衙门备着的。 要是让衙门看到了自己和江老太太这份契书,那可就是把人家的正头娘子给抢走了。 这是要坐大牢的罪名啊! “你这个老虔婆,真真害死个人!来人啊,把他给老子拿下!” 现如今,华胤的手上的契书可不是废纸,而是周员外的身家性命。 “快点来人啊!”周员外急了,忘了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就要冲上去要拦华胤。 华胤面不改色,抬手就是一拳,把外强中干的周员外打出一个熊猫眼。 “啊!爹爹!”周二夫人尖叫一声,想上去帮忙,又吃不住华胤一拳,踌躇着不敢上前。 “啊啊啊啊!”江老太太也尖叫一声,冲着华胤撞过去,嘴上还吼道:“我老太婆跟你拼、拼了!” 事实证明,上了岁数且个子不高的老人家,真的不要自取其辱。 华胤一只手就摁住了张牙舞爪的江老太太,大掌顶着她的脑袋,任由她如何挥舞胳膊,都打不到华胤分毫。 “哇,姐夫好棒!姐夫胳膊长!”江安不哭了,拍着手跳得高兴。 江韵婵忍笑不禁,最后憋不住了,都变成了哈哈哈。 江老太太的模样也太滑稽了! “姐夫好棒!姐夫好棒!”小鹦鹉学舌的声音在本就糟糕的场面火上浇了一把油! “你给老子闭嘴!来人!快点来人!”周员外捂着熊猫眼嚎声不断,一队队小厮进去送人头。 “你给老子闭嘴!你才给老子闭嘴!”小鹦鹉反唇相讥,怼得周员外脸都白了。 那么多人一下子乌泱泱全都涌进来。华胤撒开江老太太,大掌兜了一圈儿把老人家甩进椅子里,长腿一踹就踢倒了一队人。 华胤扔出一个小厮,砸得到门口的护卫府兵都跟着人仰马翻、摔成一团。 江韵婵一开始还怕华胤不敌,结果看他游刃有余,这些棒槌的身手烂到在影响华胤的发挥。 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周二夫人的惊呼声连连;瑟瑟发抖的周员外不断让人“拿下华胤”,江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骂“孽畜啊!孽畜!” 江安高兴得直拍手,还不住地喊“姐夫加油”,江韵婵忙着带江安躲躲闪闪,还因为华胤时不时地英勇揍人爆出笑声来。 小鹦鹉一会儿学学这个人、一会儿学学那个人,要多讨嫌就有多讨嫌,偏生给这屋内的乱象平添了几分笑料。 期间,华胤还会趁着揍人的间隙冲江韵婵抿唇一笑,俊得令人心慌。 江韵婵一眨不眨地盯着华胤,才知道这位糙汉子不仅会种地、会打猎,还会骑马、会乔装,能保护她和江安。 是不是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华胤就好了。 “都停手都停手!” 突然,一队队差役从院子外面进来,将不大的正厅团团围住。 江韵婵一看,忍不住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她笑着望向华胤,赶紧道:“快停手!” 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在刚才,周员外说他早有防备的时候,江韵婵是真的气到上头。 但等到华胤动手揍人的时候,江韵婵突然明白了:只要惊动足够多的人,那周员外派出去的人会来增援,周二夫人的人再带着差役进府就容易多了! 什么“吃的盐比他们走过的路还多”,华胤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姐,官爷会为咱们做主?”江安蜷缩在江韵婵怀里,小声问道。 江韵婵轻轻点了点弟弟的嘴唇,“嘘”了一声。 别着急,先观察看看。 一个带头的差役快步进来,打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椅子上吓尿了的周员外。 差役一惊,忙不迭上前扶住周员外:“员外爷,您没事?” 周员外可是县城里的名人,放眼西南都不见得有比周员外更有钱的主儿! 县太爷都嘱咐过下面的人,见着周员外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我、我看上去像没事吗?”周员外瞪着华胤怒声道:“都是他这个混账东西!是他搞得鬼!” “周员外您别生气,可是您报的官?”差役瞟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华胤,反过来问了一句。 收拾一个村夫容易,先把案子办了才是正理。 第111章 投桃报李 周员外被问得一讪,当然不是他报的官了。 周二夫人也不敢承认是她报了官,那不就等于是在承认自己背叛了周家嘛? 江老太太一看东窗事发了,畏缩成了个鹌鹑,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方才张牙舞爪的众人,竟然都成了缩头乌龟。 “到底是谁报的官?”差役见大家一静,眼神就有些不对。 有猫腻啊! 江韵婵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站起身来便要应下报官之事。 谁知她快,华胤比她更快:“我报的官。” “你打人逞凶的,报什么官?”差役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我要状告周员外是色中饿鬼,欺卖良家女子;江老太太利欲熏心、贩卖亲孙女。” 华胤一句话说得文绉绉的,可在场众人却都听懂了。 “你放屁!”江老太太跳起来怒道:“简直胡扯!” “卖亲孙女,利欲熏心!卖亲孙女,利欲熏心!”突然,屋子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竟然是挂在门廊处的小鹦鹉在学舌。 偏偏这几句学舌都说在了点子上,听得江老太太面红耳赤! “两个月前,江家同我签订婚契,已经在县衙备下。如今江老太太出尔反尔,又要跟周员外家里签人契,将我未过门的妻子卖给员外当妾,已经触犯了我朝律法。” 天啦噜,江韵婵认识华胤这么长时间,还从没听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被人保护的温暖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眼前这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男子,比她照料伺候了数十年的奶奶更像家人。 “啊?”差役脸色一白,望向神色难看的周员外,“周员外,这可是重罪。” 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我不知情!”周员外立刻蹦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尿裤子的丑态,怒喝道:“都是江老太太利用江韵婵的美色蒙蔽,我才、我才……” “好你个王八蛋,你还敢污蔑我?要不是你用银子砸我,我能把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嫁给你这个老色胚?” 江老太太哪能让周员外把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立刻反咬周员外始终知情。 两方人在华胤几句陈述之后立刻反目,狗咬狗。 江韵婵抱着江安静静地看,此刻她们姐弟不说话才是最好的。 周二夫人呐呐地也插不上话,想让公爹别再说了,可公爹跟个鸭子似的抻着脖子和一个村妇掰扯的模样属实好笑,她中间好几次没忍住都乐出了声。 “欺卖良家女、贩卖亲孙女!欺卖良家女、贩卖亲孙女!” 鹦鹉发财的声音在白热化的争吵声中添油加醋,方才还对周员外毕恭毕敬的差役已经黑了脸,索性一挥手:“统统带走!” “你不能带我走!我没卖孙女儿!我们就是在谈,在谈!” “对对对,还没谈妥呢,这个没成的事情怎么能叫犯法呢?” 江老太太和周员外一改方才的互相唾骂,一致冲差役求情。 期间江老太太不住地给江韵婵使眼色,江韵婵抬头看房顶,装瞎。 周员外更是冲着自家儿媳妇不断努嘴,周二夫人压根看不懂自家公公的眼色,也学着公公的模样努努嘴? “噗……”江韵婵捂着脸低头笑,华胤递上的两份契书,成功让江老太太和周员外都闭上了嘴。 铁证如山,谁都别想赖了。 差役脸色大变,再不敢耽搁:“快快,把人带走!” 说着,周员外和江老太太就被堵住了嘴巴,推搡着出了门。 周二夫人见状瞬间慌了神了:“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爹!” 她只是不想让江韵婵当小娘,可没想把公爹折进去啊!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他呢! “都怪你们!没得折腾这一出让我报官,现在好了!我们周家要是没了爹爹,我、我跟你们没完!” 周二夫人急得直跺脚,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要不是周二夫人“大义灭亲”的举动,只怕现在江韵婵的危机还不能解除呢。 江韵婵赶紧安抚道:“二夫人别生气,此事还有转机。”她求助地望向华胤。 江家人江韵婵确实不想管,可周二夫人帮了她,她投桃报李,也不想堵死周员外的生路。 “怎么还能有转机,都铁证如山了……”周二夫人的眼眶在眼睛里打转,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子好心反倒让周家陷入危机。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管这个闲事儿! “确实还有转机。” “始作俑者”华胤淡淡开口道。 屋子里一静,只有小鹦鹉扑闪翅膀,嘴里不停学舌着“色中饿鬼,利欲熏心”。 江安好奇地望着小鹦鹉,从姐姐的怀里挣脱,扬着小脑袋看挂在门边的小鹦鹉。 那小鹦鹉也歪着脑袋看他,一人一鸟彼此对视着,屋子里显得更安静了。 “江老太太把银子还来,让这封契书作废便是。”华胤淡淡地道。 契书确实是铁证,也得证明周员外和江老太太已经过了礼金。 只要周家拿回了那六十两,江韵婵又没留在周家,还是和华胤在一处,契书的内容就不成了。 “到时,凭着周家的身份地位、周二夫人再去县太爷那里走动走动,此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多二人受点皮肉之苦,小命却是能保住的。 华胤神情自若地娓娓道来,俨然成了屋内众人的主心骨。 周二夫人一拍手:“也就是说,我们把那早前给的六十两银子拿回来便是了!” “正是这个道理。”江韵婵点头,如今也只有在此事上做做文章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拿回银子!”周二夫人一拍手,“我去喊上大哥,有个男人在了,到时候也好便宜行事!” “周二夫人,不妥!”江韵婵立刻出言制止:“周员外是得救,可必须得你去救。” 周二夫人为了她得罪了周员外,只怕在周二公子那里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要想让周员外不因此事再迁怒二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周二夫人将功折罪、功过相抵。 那最好还是别让旁人知晓比较好。 “要是周员外还依依不饶,二夫人你就拿他被华胤吓到尿裤子的事情威胁他。” 江韵婵说得正经,眉眼却透着几分狡黠,明显后路都给周二夫人想好了。 还在生江韵婵气的周二夫人忍不住眉开眼笑,又觉得此刻笑实在不妥,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既然你说功过相抵,你们也得帮我。” “周二夫人请说。” 能帮的,江韵婵绝不会推辞。 周二夫人稚嫩年轻的脸上皆是威仪:“为我带路,搜江家!”? 第112章 周氏在哪儿呢? 周员外家的马车列队在夜色里急行。 前方装饰最富贵、最宽敞的马车旁边,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华胤紧随而至,半点不落下风。 马车上,江韵婵怀里抱着已经打瞌睡的小江安。 周二夫人神色焦急、坐立难安,走一会儿就要掀开帘子看一看。 训练有素的家丁和小厮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在无边的月色下悄然赶路,很快便来到了江韵婵所在的村子。 “进去之后右转,对对,再往前一点。” 江韵婵冲着最前方的车头指路,很快就抵达了江家。 此刻江家的院子一片漆黑,小厮上前就把大门踹开了。 周二夫人的下人拎着火把将小院儿照得透亮,她手中的帕子一挥:“搜!” 江韵婵抱着江安跟在周二夫人身畔,华胤打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瞟见了呼呼大睡的未来老丈人江俭。 江俭睡得呼天抢地,连这么多人进家门都不知道。 小厮们搜了一圈儿都没搜到,周二夫人决定泼醒江俭,逼问六十两银子的下落。 行动前,江韵婵还是请周二夫人手下留情,到底是她便宜老爹,别用刑。 “他们家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关照你爹?”周二夫人一脸不忿,替江韵婵不值。 “好歹他今日并未参与,别动手了。” 江韵婵也曾替原主不值。 可她不是原主。 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一如江俭对她和江安能做的,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周二夫人点点头,应了。 她去吓唬江俭,江韵婵去了老太太的正屋帮忙寻找银子。 按说这么大的事、又是一大笔钱,江老太太和周氏都能药晕了便宜老爹不说,藏银子的地点也必然是没讲的。 鉴于上一次周氏偷银子去赌,老太太心中定然设防,这一次江老太太一定会换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藏匿。 起码,是周氏不会轻易找到的地方。 江韵婵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着,寻找可能的藏匿银子之处。 “我抱。”不知何时,华胤已经来到了江韵婵的身畔。 江安环抱着江韵婵的脖颈睡得正香,二人交换的时候,他抬起眼皮瞟了一下,见是华胤复又闭上眼,重新沉沉睡去。 “噗,真是个孩子。”江韵婵哭笑不得。 “你搜。” 江韵婵回身去看华胤,这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来抱孩子,闹了半天是看到自己想动手帮忙啊? 二人之间流淌着一股难言的默契,不必言说就知晓彼此想要做什么。 “多谢。”她轻笑一声,低头去观察周围的屋子。 她四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个红木柜子上。 这是屋子里唯一一件值钱的家具,听说是江老太太的母亲当年给她的陪嫁。 江韵婵走到红木柜子边,望着那些抽屉,看到了一个上锁的小柜子。 “应该是在这里。”她轻轻努努嘴,低声说道。 “在哪?” 没听到华胤的回应,江韵婵反而听见了周二夫人焦急的声音,她兴冲冲地进来,一把从华胤身边挤到江韵婵跟前,没好气地道奥:“你那个爹真没用,一问三不知!” “额……好像在这里。”江韵婵指了指那带锁子的柜子。 “来人,上!”周二夫人招呼一声,来人立刻找来一个大钳子,三两下就把锁子给撬开了。 还没来得及打开柜子,六十两银子咕噜噜地就自己涌到了柜门前,伴随着打开柜门的动作,一部分银就滚落在地上。 六十两,可真不少啊! 江韵婵下意识地看向周二夫人,周二夫人满意点点头,拍了拍江韵婵道:“你比你爹强多了。” 这算是夸奖吗?江韵婵哭笑不得望着周二夫人让下人把银子收拢好,便迅速地退出院子。 临上马车前,周二夫人突然掀开帘子补了一句:“咱们现在就是两不相欠了,以后……算了,希望以后都别见面了!” 周二夫人笑颜如花,“我不后悔帮了你。” 江韵婵抿唇微笑:“二夫人心善。” 有些话,女子之间不必多言,便能理解对方的心意。 周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来、静悄悄地去。 江韵婵回身去瞧了一眼仍旧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的江俭。 她叹了口气,到底不忍,便过去为江俭松绑。 嘴巴上的帕子被揪掉,江俭就忙不迭问道:“丫头,这些是什么人哪?你们怎么会跟着外人来搜刮家里的银子?” 他们可不是外人,而是险些被奶奶拽来当你女婿的周家人。 江韵婵幽幽地道:“他们是周家的人。” “周家的人?”江俭一怔,仿佛想来到了什么,拽着江韵婵的胳膊就想确认是不是他想得那样。 “比你想得还糟糕,奶奶想要挣两份银子的事情被华胤知道了,他报了官。奶奶和周员外都被县衙给抓走了。” 被县衙给抓走了? 江俭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吓得都快翻白眼了,江韵婵见状赶紧用力掐人中,才让他老人家缓过来一口气。 “那可咋办啊?都说了别花这些心思了,你奶奶和你娘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江俭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们就是小门小户的村里人,没得非要折腾泼天的富贵去! 现在好了?泼天的大祸临头了! 江韵婵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家便宜老爹:“我们得罪不起县太爷,可也得罪不起周员外啊!周二夫人记恨上了咱们,要把银子拿回去,这个契书就此作罢!这也是个主意对不?” 六神无主的江俭想了想,随即点点头:“是了是了,只要银子不在手里,你还跟华胤在一起,那就还有转机,对不?” “是啊!为了救奶奶,我才应下给周二夫人引路的。爹你可不能怪我。” 江韵婵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和华胤给摘出来了。华胤不计前嫌还愿意跟着江韵婵来江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安抚了江俭几句就没了耐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了。 “回,不早了。” 华胤在江俭的碎碎念中提出要送江韵婵回家,江俭这才注意到,他的怀里还抱着早就沉沉睡去的江安。 他自知理亏,赶紧摆摆手,让江韵婵回去歇着,院子里的狼藉他来收拾便是。 “爹你要振作,奶奶和江丰还得靠您呢。”江韵婵走到门边,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模样问道:“对了爹,咋不见继母?” “哎,是啊!你娘呢?”江俭也懵了,他赶忙去了江丰的屋子,看小胖子睡得正酣,转而又转了出来。 周氏不在家。 也没有跟着江老太太去周家。 江俭愣在原地,第一次发觉,他这个媳妇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给周氏埋完了雷,江韵婵心满意足地跟着华胤回去了。 她就着华胤的手臂上了高头大马,追尘第一次驮女主子,激动地打了个响鼻。 华胤把江安放在江韵婵怀里,扬身一跃,落到了江韵婵身后。 男子的体温像个腾腾热气的火炉子,灼烧着江韵婵的衣衫,在深夜之中滚烫滚烫的。 “张寡妇看着院子,周氏不会得手的。” 华胤故意凑到江韵婵耳边,磁性低沉的嗓音温声说了一句。 这谁能顶得住啊! 江韵婵面色淡淡地“哦”了一声,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 第113章 在挨揍 就在刚才,江韵婵提醒江俭周氏不在的时候,她就猜到周氏既不在家、也没跟江老太太一道去捞好处,必然是等着突袭她的大本营呢。 华胤带着江安来了,没有人守门,光靠几个小动物看门肯定是不成的。 没想到华胤不仅留了张寡妇,还提前告诉张寡妇去通知村长和卢家大娘子。 “你想得周到。”江韵婵后知后觉只“嗯”一声似乎太冷淡了些,又加了一句。 华胤微微低头,浓郁的夜色里能清楚地看到小姑娘已经红透的耳根。 好啊。 他感兴趣的小姑娘,对他也并非全无意思。 真令人欣慰。 追尘背上驮着三个人小跑起来仍旧稳稳当当,江安睡得贼香,一张嘟嘟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远远的,江韵婵就看到自家小院的灯亮着。她催促追尘快些,三人一马便到了家门口。 院子里闹闹哄哄的还有说话声,连带着周围王婶子家里都点灯了,估计是吵得睡不着……也可能是在偷听。 华胤率先下马,伸出手来接过江安,他一手搂着小家伙,一只手撑着江韵婵扶她下马,二人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一下又快速避开。 粗粝干燥的大掌烫着江韵婵的掌心,也灼烧了她的心。 “咳咳,我去敲门。”江韵婵一触即放手,娇小的身形透出几分尴尬,华胤抿唇偷笑,跟在她后面。 “张姐姐,我回来了!”江韵婵站在房门外喊了一嗓子,门内探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儿,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确认是江韵婵,张寡妇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你可回来迟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江韵婵闻言一怔,跟抱着江安的华胤齐齐进了院子。 这一进去才看着,院子里不仅坐着赵村长,还有卢家大娘子,帮江韵婵修过房子的钱大叔、按时送牛乳的赵老六,还有大嗓门的朱大娘…… 坐在台阶上的、端着小凳子守在屋子边的,还有倚靠在马厩旁的,五六个人手里都有武器,笑呵呵地瞧着江韵婵和华胤。 他们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但都不严重,唯独村长除了衣服沾了些土,倒是没啥大碍。 “好好,可算是平安回来了。”赵村长捋了捋胡子:“不枉费我们帮你看了大半宿的院子。” “大家怎么都在?”江韵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防个周氏,也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张寡妇快步走到人群中,笑着说道:“多亏了咱们人多,江家那位今天招了地痞来呢!” “什么?”江韵婵瞪圆了眼睛:“她还敢找地痞来帮忙?” 是想偷银子还是想拆家?! 事实是,周氏确实打着顺走银子之后把江韵婵的房子拆了的心思。 甭管是放火烧了也好、用锤子抡烂也罢,总归是不想给江韵婵留下啥的。 为得就是逼迫江韵婵带着江安回家。 只要她在村子里没了容身之所,又和周家结了亲,那江老太太还是能名正言顺地搜刮江韵婵挣来的银钱。 “我一个人心里没底,就找人去寻卢家大娘子来着。”张寡妇讪讪地讲了她找村子里的小孩儿报信的事。 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很快就到了,后面还跟着热心的乡亲们。 都是受过江韵婵恩惠的,大家心里多少都清楚江家的那点子腌臜心思。 江丫头去周员外家,华胤不放心追了过去……其他的不用讲,大家心里都能猜到几分。 张寡妇一呼百应,守家没过片刻,周氏就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带着几个雇来的地痞打手,对着江韵婵的院子门就是一通乱撞。 当时张寡妇吓得脸都变色了。 好在大家人多,赵老六把门一开,叫嚷的周氏就撞上了赵村长的脸,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 “那最后动手了吗?”江韵婵听到这里,瞬间激动起来,到底打没打啊? “你这丫头,是想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能不能豁出去?”赵村长气得笑出了声,“还挺期待周氏动手是怎么的?”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胆子有多大。”江韵婵讪笑一声,总不能说她确实挺期待的? 敢对村长动手的周氏,怕不是要上天哪!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拼凑中,江韵婵和华胤不在的这几个时辰里,小院里发生的事情精彩到能单独写个话本子。 就连江安都被大人们的说话声吵醒,揉着眼睛听八卦,瞌睡都没了。 周氏确实没敢对村长动手,但她不敢不代表她带来的人不敢。 地痞可不管什么村长不村长,上来就把赵村长推了个踉跄,又要把卢家大娘子搡开,幸好院子里几个男人动作快,一下子把几个妇人围在了中间。 “还想对女人动手,是不是男人?” 朱大娘躲在钱大叔身后怒喝一声,尖叫着道:“一群王八蛋!” “呸!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难道还跟你们讲什么武德?” 几个地痞说干就干,拎着棍子见啥就要砸啥,马厩就是最先遭殃的地儿。 钱大叔和赵老六也不是吃素的,拎着铲子就给了带头那厮一个“盖帽”,打得小痞子眼冒金星。 张寡妇眼疾手快把小白虎给丢了出去,小白虎在空中惊恐地“猫呜”一声,一伸爪子就挠花了一个痞子的脸。 这一下,院子里算是彻底乱套了。 被猫……哦不,被老虎打破了“武德”底线的众人瞬间乱棍走起,两拨人凑在一处毫无章法地乱打。 会打的男人们拳拳到肉、不会打的女人们抓脸拽头花,谁都不服谁,个顶个地战斗力爆表。 周氏本想着摁住院子里的小崽子一切顺利,哪知道屋子里竟然蹲了这么多人埋伏,想要把房子给毁了的计策是不成了。 她想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功夫摸进屋子里顺手牵羊,好歹把当初的几十两损失给“摸”回来。 眼疾手快的卢家大娘子发现了,一把拽住了周氏的头发把人薅回“战场”。 伴随着周氏的落网,棍棒、铲子、小白虎齐齐上阵,两只鸡都来回飞舞着叨人,疼得周氏尖叫连连。 “你是不知道,当时周氏被叨的厉害,一直喊你们院子里的动物都成精了呢!”卢家大娘子一说就觉得好笑。 “赵村长老当益壮,那拐杖敲起地痞来带劲儿着呢!” 赵老六起身学着赵村长挥舞胳膊的样子,“‘不孝子!让你这个不孝子不学好!学人当打手?今天就替你爹娘好生教育教育你!’” “哈哈哈,这是村长没错了!”江韵婵又是感动,又是开心。 不论是主动请缨的朱大娘和赵老六也好,还是听到口信儿主动相助的村长和卢家大娘子也好,江韵婵都很感激。 第114章 我想搬走 总之,最后周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带着一脸伤,跟那些个地痞流氓互相搀扶着走了。 便宜没占着、房子没拆了,挨揍是没少挨。 尤其是朱大娘说到几个小地痞踉跄着走了,跟丧家之犬似得,简直不要太痛快! 院子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保护小院儿的任务,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圆满完成。 江韵婵不知该如何感谢大家的照拂才好,她小手一挥:“天也快亮了,我给大家做些吃食招待你们!” 说着,她挽住张寡妇的手道:“功臣姐姐,给我帮厨一下!” “没问题!别说啊,江妹子的手艺好得很,我只恨不能天天赖在她这里吃喝。大家尝过不会后悔的!” 张寡妇此言一出,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也不准备走了,决定留下吃一顿。 “我去生火。”华胤放下小江安,拍了拍他的脑袋:“去把追尘牵回来。” “那我也去帮厨,给你择菜!我看后面院子里种得小菜可好了,哎呀真想吃口新鲜的!”卢家大娘子一拍手,兴致就来了。 几个大老爷们儿准备把马厩修一下,好歹能让黑骏马继续住着。 江韵婵进屋去化肉,准备炖糖醋排骨、野菜扣肉,弄点小酥肉当零嘴儿,主食做酸汤面片,再来点小菜和辣白菜,保准让十来个人吃得舒舒服服的。 大家伙干活的、说话的,等着吃饭的,聊得不亦乐乎,一扫整夜没睡的疲惫感。 等到饭菜上桌,正厅不大的桌子被众人挤得满满当当,都快香晕了。 “这谁能顶得住啊!”赵村长好歹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这会儿也被江韵婵的手艺给熏美了。 村子里会煮饭的女人不在少数,能比得上江韵婵这个手艺的还真是不多。 尤其是清早吃一碗不冷不热的酸汤面,逐渐蒸腾的暑气都被压下去了。 “还是华胤你小子有眼光啊!没得要早早抱得美人归呢,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哪?”钱大叔笑着调侃。 “那是,我姐夫眼光贼好!”江安一边往嘴里塞夹馍,一边含含糊糊地道。 “我们村儿的美娇娘,当然要留给我们村的汉子了。”赵老六笑着拱了拱赵村长的胳膊。 “肥水不流外人田。”赵村长得意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优哉游哉地道。 江韵婵被夸得不行,凤眼都弯成了小月亮,“你们可抬举我了,大家帮我出了这么大的力,我也只能做这些表示表示。” “那个馍馍看着也不错,给我夹一个!”赵村长使唤赵老六帮忙。 “再不吃都没了!”张寡妇小声嘟哝了一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夹馍,这已经是桌子上的最后一个了。 “还有还有!锅里还有一份!”江韵婵就知道每次改良版的梅菜扣肉都不够吃,专门做了两份的量。 这可给大家激动坏了,吃就要吃个痛快。 华胤默默地吃了片刻,深眸静静地望着忙碌的江韵婵,她灿烂的笑脸上再没了当初的仓皇无措。 她变得强大而自信,身边人也在投递温暖。他们仿佛形成了一个圆满的圆,彼此温暖、彼此进步。 华胤抿唇微笑,低下头继续吃。 “哎,华胤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卢家大娘子是个直爽的,跟看着啥大景色了似得:“我还是头一次看着你笑呢。” “这小子就一张俊脸唬人,平时不知道板着脸吓走了多少小姑娘!我上次要给他说媒他都不同意,搞了半天是早就对咱们江丫头上了心……” 朱大娘立刻加入群聊,几个女人瞬间组合成了八卦联盟,尽掰扯华胤那点子旧事。 江韵婵时不时地好奇探头听听,心底惊讶于华胤“不好女色”的声名都在外了? 那他刚才在马上还贴得那么近说悄悄话,分明就是很会撩嘛! 江韵婵越想脸越红,赶紧打消了自己的旖念,快速给喊着要再来一碗的钱大叔加了一碗面。 这是一个彻夜难眠的日子:周二夫人忙着去跟县太爷讨价还价、捞出公爹;周氏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见到了失魂落魄坐在江丰床边的丈夫,得到了婆母被逮走的消息。 江韵婵忙着招呼“守卫小院”的大功臣们,就连鸡和小白虎都有分到了肉吃;马厩里,追尘一声响鼻长鸣,开心地啃着才摘回来的菜叶子,油亮的皮毛都散发着“美滋滋”的气息。 华胤吃饱喝足,起身要帮忙洗碗;卢家大娘子推着好事的朱大娘就要走,张寡妇掩唇笑着跟上。 赵村长嘴一抹,把胡子上的肉沫塞进嘴里,将“一口都不浪费”的精神贯彻到底。 钱大叔和赵老六一边往出走,一边夸奖江韵婵的好手艺和华胤未来的好福气…… 等众人都被江韵婵送出了院门,她返身回屋,屋子里只剩下洗碗的华胤、擦桌子的江安,还有一虎二鸡来回跑。 “华胤,我想搬到城里去。”江韵婵突然开口。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反思,是不是太给江家脸了,才会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 江老太太和周氏这一次的作为,让江韵婵彻底失去了跟江家周旋的耐心,决定一劳永逸、直接搬走。 她固然舍不得赵村长、卢家大娘子、张姐姐,还有一直照顾他们的村民们。 但…… 江韵婵浑然不知自己的口吻就像是在征求丈夫的意见,那郑重认真的语气,让正在洗碗的糙汉连迟疑都无,干脆地应了一个字: “行。” 江安一听立刻咕嘟嘟地挤到自家姐姐和姐夫跟前,诧异地道:“姐你咋能先问姐夫呢?我还没发表意见呢!” 这个家是不是容不下他了? “轮到你说了,小江安。”江韵婵笑着点江安的鼻尖,示意他发言。 “我同意!”江安朗声大喊了一句。 事实证明,江安同意得太早了。 “开蒙读书?!” 江安终于想起来,为啥姐姐要去县城了……她要让自己读书! 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儿瞬间垮了。 “是啊,你要开蒙读书,我想躲着江家,咱们到县城买个院子,一起生活。”江韵婵微笑着道。 刚才华胤答应得太快了,江韵婵都没来得及说理由。 “讲授育兔和看病的事,会耽搁么?”华胤一边洗碗一边问道。? 第115章 意外访客 “我还在计划。” 华胤一句问到了点子上,江韵婵凑到华胤跟前说道:“我只是有了这个想法,要实施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村子里的发展好好的,要搬走是临时起意。 讲授课的费用不菲,江韵婵的院子又才建起来不久,好好的日子刚开始,就出了周员外家这一档子事儿。 “我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就在村子里继续住着得了。但是江家连番这几次之后……早晚还是得搬。” 江韵婵双手负立在身后,跟个小学究一般:“江安开蒙识字的年纪也再耽误不得了。” “好的开蒙先生都在县城。”华胤赞同地道:“搬去县城。” 有了华胤的支持,江韵婵对于未知的未来瞬间多了几分底气,方才的决定变成了动力,她一拍手:“好,向县城进发!” 华胤收拾完碗筷就回去休息了,江韵婵盘腿坐在床铺上开始清算自己手头的这点子银钱,大概只有三十多两。 想要在县城买个院子可不容易。 县城里头啥都贵,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帮忙来做活,江韵婵要走,还颇舍不得自己的菜园子。 她叹了口气,小声道:“要是能把张姐姐和华胤都打包带去就好了。” “姐夫还用得着打包吗?”佯装睡着的江安一骨碌爬起来,可怜兮兮地道:“姐,我真的要去上学啊?” “当然。”江韵婵看着江安笑问:“读书使人知礼,你总不能一辈子在院子里招猫逗鸡地玩耍?” 江安当然不想玩耍一辈子,可、可他也没做好这么早就上学的心理准备啊! “我之前打听过了,说普通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蒙了,咱们条件不好,你都耽搁到了五岁,难道还想继续耽搁?” 江韵婵把三十多两银子拨拉到一边去,笑看自家弟弟:“我弟弟这么聪明,开蒙哪里难得住你。” “那是,我可是你弟弟哎!我姐都这么聪明,当弟弟的怎么能差得了?”江安一被夸奖就飘了,瞬间忘记了要去读书的烦恼。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便又合计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韵婵得罪了周员外,可她心里并无惧意。等周员外从县衙里出来,第一个要算账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江老太太。 两方互相掰扯的功夫,就是江韵婵搬走的最好时机。 这也是为什么她刚才征询华胤意见的原因。想到这个粗糙的村里汉子,江韵婵心里亦颇为不舍。 华胤同意她去县城,却没说自己去不去…… 那他们的婚约还作数么?两个人还、还继续吗? 江韵婵心里有些犯嘀咕。 很快,眼前的问题就驱散了她的心思。 想要在县城安身立命,得有些新的赚钱路子才行,可不能只依靠村子的这点子老本儿。 “哎,姐,咱们要不去找找熟人啊!卢家大娘子和顾亭长肯定在县城有人脉,咱们去问问,再……” 这也是个路子? 小江安一脸狡黠的模样同江韵婵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姐弟。 “噗,那不成,我得先自己去转转看。” 江韵婵点了点江安的鼻尖:“需要人家帮衬的时候得弯下腰的,咱不能总是依赖旁人的帮衬,那自己成啥了?” “哦……” 江安捏着鼻子瓷声瓷气地应了,随即学着江韵婵刚才的口吻说道:“我姐这么聪明,肯定找得到挣钱的新营生嘛!难不倒你的!” 嘿,现学现卖啊? 江韵婵瞪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准备休息了。 彻夜未眠、跟周员外和江老太太斗智斗勇,又安顿了村里人一顿丰盛的早膳,已经把江韵婵身心给掏空了。 她和弟弟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午后才醒。 江韵婵坐直了身子揉揉眼,见江安还趴在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呼呼大睡,那小模样颇有几分可爱。 小白虎趴伏在江安的枕头边上。月余过去了,它的毛发越发漂亮,身上的虎斑纹初见端倪,那额头上的“王”字也愈发清晰。 “你小老虎的身份可就要藏不住了,”江韵婵抬手揉了一把小白虎的肚子。 小白虎恍惚中睁开眼睛,发现是江韵婵,它露出白绒绒的肚皮,四个小爪子团着江韵婵的手,随即在她的揉下再度睡了过去。 真是啥人养啥虎,连四仰八叉睡着的姿势都跟江安如出一辙。 江韵婵好笑地摇摇头,起身去弄点午饭,估计她做好了江安就该醒了,小家伙醒来了肯定要喊肚子饿。 一阵子忙碌过后,江韵婵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一边想着如何开拓新的路子来治病治动物。 截止目前,她的针线盒还不曾掉过链子,所有现代医疗类的小型仪器她都取用过,也有一些不曾出现过的,江韵婵猜测跟她后续遇到的患病动物有关系。 正当江韵婵一边摘菜一边出神,就看到一个黑幽幽的马脑袋伸进了做饭的灶屋。 “怎么了?”江韵婵起身问道。 追尘也不说话,转过身甩着尾巴就走了。 走两步它就不动了,继续甩尾巴,似乎在等江韵婵过去。 她索性放下菜筐,跟着黑骏马来到院子里。 “你要吃东西?” 黑骏马不动。 “咋了,你马厩脏了要我铲屎?” 黑骏马还是不动。 这次轮到江韵婵不懂了,她双手抱臂,“那你到底是想干啥?” “叩叩!叩叩!” “是江姑娘家吗?”熟悉且陌生的声音响起,江韵婵和黑骏马对视一眼。 “你是想告诉我,有人来了?” 嘿,这马到底是能当狗使哈!这么远就能听到有人往家来的动静,跟雷达似得。 追尘甩了甩脑袋,默默地重新走回马厩里卧着不动了。 江韵婵快步走到院门边问道:“谁啊?” “江姑娘吗?我是回春堂的掌柜的,不知道您可还记得老朽?” 门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江韵婵又辨认了一下,确认没错,赶紧打开门。 果然,是回春堂那位跟江韵婵打过两次照面的老先生。 他风尘仆仆而来,额头都是汗水、 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尘土,身后还跟着一个药童模样的小厮,背着一个不大的药箱。 二人一看就是赶了好远的路过来的。 正屋里,江韵婵给老先生和小药童都斟了一盏茶。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第116章 生死攸关 “贸然前来拜访,是我们失礼了。” 药房先生笑了笑,“事发突然,老朽束手无策,只能求上门来,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江韵婵一听,忍不住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这位老先生。且不说回春堂是整个县城里最好的药房,他们也有最好的大夫。 这位老先生初见就气质不凡,又对药方子颇有些见地。江韵婵毫不怀疑,这位绝对是医术极佳的圣手。 求到她头上来……江韵婵颇有些受宠若惊。 “老朽姓聂,是托了宋郎中的人情,这才寻到姑娘这里的。” 回春堂的聂掌柜自我介绍一番,又讲起他在回春堂既管大夫、又看顾药房。他曾经在京城看诊数载,十年前回到县城里,带着一批医术不错的大夫,想为家乡的人看诊解忧。 上次江韵婵在回春堂露过一手,让聂掌柜印象深刻,后续还跟人讨论过好几次江韵婵开的方子。 岂料后来,总是有人抓药出方别具一格,聂掌柜就又注意到了。 江韵婵一听恍然,应该是宋郎中去回春堂抓药,结果被聂掌柜的发现了药方子里的端倪,认出了是她的手笔。 聂掌柜一开始只是想了解江韵婵的方子,学习每个人开方的医理。可江韵婵的医术太高了,颇有“集大成者”的精辟简约,又能返璞归真在最简单的药方药效上。 聂掌柜惊为天人。他本想维持默默学习的谦逊姿态,不欲打扰江韵婵在村子里的小日子。 但这几天,回春堂摊上事儿了。 “江姑娘,我听说你给炉园的人看过动物,还给周员外家的内眷也瞧过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回春堂坐堂会诊。” “坐堂会诊?”江韵婵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呢,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对,坐堂会诊。每月坐镇半月即可。有临时紧急的病患了我们马车来接你进城,不坐诊的时辰你都可以自由安排事务,如何?” “月奉怎么算?” “按接的病患数量算、五五分成,药品三分利,可行?”若说聂掌柜方才还是个端方君子,此刻秒变奸商。 “五五分成可不行。”江韵婵双手抱臂:“你们会的我都会,你们不会的我也会。二八分成。” 什么是资本?无可替代的医术就是最好的资本,也是江韵婵讨价还价的致胜法宝。 “可你只会治疗动物,这救治牲畜的人毕竟是少数,给你五五分成已经很多了。”聂掌柜的一脸为难地道。 就算方子开得再好,看病多的到底还是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乡野之间突然窜出来的小家伙们。 “谁说我只会救动物的。”江韵婵歪歪头:“我可从没说过。” 此言一出,奸商聂掌柜的双眼骤然迸射出一阵阵绿光,就跟看着宝贝了似得,整个人都跟着兴奋起来了:“救人你也会?” “……会一些。”针灸、中医药学,那都是跟着兽医学一起修的,江韵婵也没说过自己不会治人啊。 “也会开方子?” “会啊。”江韵婵被问得无语。 敢不会开方子,她的导师也放不过她。 “那怎么大家都在传你是只会救动物的‘俏兽医’。”聂掌柜的也蒙了。 “不信谣、不传谣。”江韵婵抿了抿唇,补了一句:“主要也没给我治人的机会嘛……” 宝藏小村姑啊! 聂掌柜瞬间刮掌大笑:“二八分成,不能再多了!” “我八?你们二?”江韵婵一懵,没想到天上的馅饼砸下来得这么快,一把子给她整不会了。 “不是,江姑娘你咋骂人呢……”小药童终于听不下去了,无语地怼了一句。 江韵婵忍笑一声,摆摆手:“不是,我就想问清楚。” “没错,你八。怎么样小姑娘?你就是去任何医堂,都得不着我们这么好的条件了!” 聂掌柜的突然示好,又是让她自由坐堂、又是给她八成分利,这……不科学。 “聂掌柜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未来要合作,还是要坦诚得好。”江韵婵神色狐疑、眸光警惕,并未被天降馅饼给砸晕。 “唉,确有一事需要姑娘相助。”这也是聂掌柜来的最大原因。 “是鲁王,他来西南狩猎,要住个月才归,结果……”聂掌柜的叹了口气,拍着膝盖道:“结果他非要让我们救个狐狸!” “哈?”江韵婵不懂了。 “您是说,鲁王猎了一只狐狸?” “是。” “然后又要救那个受伤了的狐狸?” “是。” “现在、马上?” “对,人都把我们回春堂给围了,要不然、要不然老朽能这般焦急地寻姑娘嘛!” 十里八乡、县城、城郊,满世界只有一个会给动物看诊的江韵婵。 他不找江韵婵找谁? 这一下江韵婵才明白,为啥聂掌柜屈尊降贵先到了宋郎中打听、又找到了自己,闹了半天是回春堂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治不好那只狐狸,回春堂都没了! “搞了半天,你刚才给我画饼呢?”凤眸一瞪,江韵婵双手叉腰:“啥几分利,都是糊弄我的?” “哎呀,现在回春堂跟你是荣辱与共了!只要你解决了这次的事情,我画的就不是饼,是咱们一起共创的未来不是?” 聂掌柜的洗脑起来一套一套的,枉江韵婵还以为这老头儿是个好人呢。 她略一沉吟片刻,询问那狐狸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普通的外伤,断然不会让回春堂的人束手无策。 聂掌柜心知瞒不住了,索性说了实话:这小狐狸是个品种极佳的火狐,鲁王的爱妾喜欢,想要那狐狸养在身边。 架不住那火狐是个烈性的,不仅不让人靠近看伤,也不愿意被人类驯养。如此这般僵持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 “给点麻沸散放倒啊?”江韵婵小脸上都是惊讶,只差没把“您咋连个狐狸都对付不了”的话写在脸上了。 “放不倒……那狐狸一直都非常警觉,还会挠人!老朽想强行上,鲁王又不许我们伤了皮毛……而且那火狐,不大对头。” “咋,成精了?”江韵婵此刻的口吻太有八卦那味儿,她赶紧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内心。 “哪有狐狸会成精的。”聂掌柜身边的小厮小声嘀咕了一句。 江韵婵闻言想了想,“聂掌柜的是不是判断那火狐身上有暗疾,碍于鲁王权势又不敢说,索性推说伤治不好?” 聂掌柜叹了口气:“正是如此了。” 兜兜转转,还是因为回春堂的人治不了。 江韵婵闻言思考片刻,想了想说道:“行,我跟你去看看。” 旁得不说,为了保住回春堂,看顾小狐狸的性命,江韵婵是愿意跑这一趟的! “哎哎,太好了!江姑娘大义!若是鲁王论功行赏,我们回春堂分文不取,所有用药一律供应,如何?”聂掌柜激动不已,起身就朝江韵婵深深地做了个辑。 江韵婵赶紧把老先生扶起来,好笑地道:“这不是先生应该做的吗?哈哈,不开玩笑了,快走,咱们去救回春堂于水火。” 会会那鲁王和小火狐!? 第117章 会会鲁王 江韵婵叫醒沉睡的弟弟,安顿江安一会儿去张寡妇家里凑合一口午膳,还叮嘱他锁好门,今天江丰肯定是不来了。 江安不情不愿地从床铺上爬起来,小脸儿上都是困倦。 江韵婵见状,抱起一旁的小白虎,把小白虎揉醒来放在江安的脸颊旁,小白虎就自动开启“舔舔叫醒服务”,惹得江安一个劲儿地笑,终于醒了。 “聂掌柜的马车在村口,我们有紧急的事,要是华胤来问,你就说我们去鲁王那了。” “姐姐,鲁王是什么王?”江安怀里抱着白虎,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等我问过了聂掌柜,回来讲给你听?”江韵婵温柔地挼了一把小江安的脑袋,换了一身衣裳,就准备出发了。 聂掌柜带着药童在院门口等着江韵婵,看到她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棉布裙衫,忍不住眼前一亮。 “江姑娘不同以往了。” “要去回春堂当坐诊大夫,可不能给掌柜的丢人。”江韵婵俏皮地应了,跟着聂掌柜一道赶往村口。 她的背篓里沉甸甸地放着不少东西,鉴于聂掌柜的描述,她还带上了自己研制的几种药丸。 路上,聂掌柜又把鲁王的情况细细说来,免得去了炉园失礼。 鲁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同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兄弟二人一个能文一个善武,皆是朝廷未来的栋梁。 这位鲁王,便是善武之人。 他这几年都会在夏暑来西南打猎,说是不猎个白虎回去就不走了。 奈何西南地界,哪里会有那么多白虎? 鲁王事务繁忙,往返西南和京城之间数次也不嫌疲倦。 这不,今年鲁王运气好,猎了一只小火狐,成了他爱妾的心头好。 “伤了又要治,你说这可真是难死我们了。” 聂掌柜的忍不住叹气,“鲁王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若如何讲、你便如何应下就是,犯不着跟武夫硬刚,免得咱们小命不保。” 聂掌柜的岁数大了,还想偏安一隅做几年富贵闲人,不牵扯到这些是非之中。 江韵婵认真应道:“好,我一定不顶撞鲁王。” 聂掌柜见江韵婵这副稳妥样子,心里头踏实了一半儿。 事实证明,他放心得太早了。 江韵婵一行人来到炉园,进得竟然是西苑。 那位乔公子之前如何在西苑端架子的事情,她仍历历在目。想不到乔公子这么快就回京城去了,这西苑也已经成为了鲁王的暂歇地。 “会客的书房往哪个方向走来着……” 聂掌柜的岁数大了,走一段就忘记路,一旁的小厮药童也是个糊涂蛋,指着左边犹犹豫豫、又想说可能是右边。 “这边。”江韵婵往左边去了。 “哦,走走!”聂掌柜不疑有他,跟着江韵婵往前走了一段儿才反应过来:“江姑娘来过西苑?” “啊,上次来拜访过住在西苑的贵公子。”江韵婵无可无不可地道。 聂掌柜的一听心中一颤,好家伙,这丫头说得不会是那位不良于行的乔长风乔公子? “姑娘可知道那乔公子是什么人?” “是人就行呗,我跟他也不熟,他不需要我帮忙看诊。”江韵婵脚步一顿,好奇地偏头看向聂掌柜的:“您得罪过他?” “不曾不曾。”聂掌柜赶紧摆手否认。 乖乖,这种话可不能乱讲的,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他的狗命难保。 聂掌柜见江韵婵对这些贵人之事悉数不知,想了想觉得大善。 不知有不知的好处,便让这丫头遵从本心行事! 三人来到鲁王所在之处,院子里面一片混乱:之前亭台楼阁的雅致之态悉数不见,只余了空旷的草地和那几处挪不走的假山。 不少身着劲装的护卫们在院子里来回乱窜着抓火狐,一个个的模样……活像一群山猴子。 “抓住没有啊?” “小人抓住了!啊!” “抓住了抓住了,在我这里啊嗷嗷……” …… 可惜了,又让火狐给溜了。 江韵婵和聂掌柜主仆站在院子门口,这么尴尬的场景,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一只灵活的红色身影“嗖”地从江韵婵和聂掌柜身畔略过,再度钻进假山里,不见了踪迹。 是火狐。 江韵婵小小声地凑过去低声道:“聂掌柜,我看这狐狸不用治。” 分明是好得很嘛! 聂掌柜哭笑不得:“鲁王说它有病,若是不给看好,我们就完了……你也完了。” 末了,聂掌柜还不忘加一句,把江韵婵跟着拖下水。 看诊就要先驯兽,奇奇怪怪的难度突然增加了。 江韵婵偏头观察小火狐的行踪轨迹。 该说不说,聂掌柜虽然有故意拖江韵婵下水的嫌疑,但他确实没撒谎,这小火狐是有些不大对劲儿。 尴尬的是,这么不对劲儿的小家伙,被十几个人围堵都没拦住,着实有些……可笑。 “哎,你们来得正好。” 前方,一个姿容英俊孔武的男子大步流星地从书亭上走下来,他身畔依偎着一个穿红衫的女子,妖娆地贴在身边。 他身形比之华胤稍有不如,却也是难得一件的伟岸男子,一身锦袍劲装贴合身份,浓眉大眼地看上去颇有些面善。 “再不来,本王就要找人去寻你们了!”鲁王的嗓门极大,跟华胤的低沉嗓音截然不同,像是个大鼓在耳边咚咚锤响。 江韵婵仍旧在观察小火狐,下意识地挠了挠有些发疼的耳朵。 “参见鲁王殿下,见过夫人。”聂掌柜忙不迭行礼,还冲江韵婵使眼色。 江韵婵转过头来,这才补了一礼。 “参见鲁王殿下,见过夫人。” “好标致的医女啊,”软骨酥媚的侍妾夫人倚靠在鲁王身畔,笑着说道:“不如殿下收了这位妹妹,好让妾身也有个伴儿。” “放肆。”鲁王瞬间脸色一变,抬手就将那侍妾扫到了一边。 侍妾软绵绵地摔倒在一旁的毛毡垫子上,委委屈屈地扁扁嘴。 这两口子的事情,江韵婵和聂掌柜也不敢发言哪,一行三人干巴巴地杵在鲁王的视线下装聋作哑。 “这火狐伤势还重呢,你们想到法子近身了没有?”鲁王躬身往聂掌柜的眼巴前一凑:“聂掌柜?” “有了有了,我们回春堂的江医女是有法子的!她被村子上的人称‘俏兽医’,定能替王爷安抚调皮的小火狐。” 聂掌柜到底是见识过风浪的人,此刻应答如流,江韵婵被出卖得干脆。 关键是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提什么“俏兽医”这种名号?羞耻得江韵婵已经想用脚趾抠出个三进的院子来了。 “‘俏兽医’?嗯,模样确实不错,比之我的侍妾却还是差了些。” 鲁王说完,抬手一把将地上的女人拽进怀中,“去,你们想想法子。” 说完,他就浪荡回了自己的主位,拉着那侍妾小声低哄,二人情深的模样好像刚才他没吼过那侍妾似得。 江韵婵默默地撇撇嘴。 并不想被拿来跟鲁王的侍妾比姿色,谢谢。? 第118章 制服 “别看了江姑娘,赶紧想想办法。”聂掌柜一张老脸都快皱成菊花了,心说江姑娘还真是个孩子心性,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看热闹呢。 生死攸关啊! “我看看。”江韵婵收回视线,望着已经被挪出大片空地的小院,只觉可惜。该说不说,乔公子和他的丫鬟虽然有些不讨喜,品味确实在线。 这位鲁王殿下除了喜欢空旷地方大,估计也没啥旁的了。 这些护卫们还在想法子抓流窜的小火狐。 小火狐身上带伤,一只蹄子也不太利索,偏偏牙尖爪子利,还真没让护卫们逮着什么便宜。 江韵婵四处找着看了看,没有狐狸爱吃的东西呢。 “江姑娘,你在找啥?”聂掌柜的眼尖,上前一步询问道。 “我想要点狐狸爱吃的肉。”江韵婵低声道:“小块、带肥的那种。” “老朽这就去问。”聂掌柜的一听江韵婵真有法子,便去找鲁王殿下交涉。 鲁王一听就笑了:“哈哈,这法子我之前便试过了,它现在被抓怕了,根本不顶用。” 虽这么说着,鲁王还是让人找来了肉,想看看江韵婵还能不能有什么奇招。 “已经不上钩了吗?”江韵婵想着,便提溜着肉块往小火狐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护卫们逐渐散开,打算见机行事。 江韵婵把手头的肉丢了过去,那小火狐闻了一下,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瞬间浑身一僵。 “怎么,不饿吗?”她又上前一步,小火狐仍旧僵在原地不敢动。 “嘿?咋回事儿,那狐狸不会是怕这丫头?” 鲁王坐得远,眼神却好使,瞬间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拽着一旁的爱妾笑着道:“快看快看!” 江韵婵今儿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裙衫,行走间干脆利索,一张妖娆灵动的眉眼漂亮得很。 小火狐下意识地颤抖着小腿儿,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火狐确实怕她。 她抬头冲几个护卫们示意,护卫们即刻去拿出了笼子,准备在后面围堵小家伙。 江韵婵进、小火狐就退,江韵婵再进、它还是退,连旁边的肉都顾不上了。 可她的步子大,狐狸的步子小,再来一步她就凑到小火狐近前了。 小火狐心知不妙,扭头就跑,结果好么,它身后竟然有个笼子! 灵巧的小东西迅速一窜就要逃离,江韵婵情急之下喊道:“抓住它!”她上前就追! 鲁王看得稀奇得很,搂着爱妾咧嘴笑个不停。 “这戏好看,这戏极好看!” 可聂掌柜的却笑不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韵婵抓不住狐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回春堂是他的心血,他不能让鲁王把回春堂给端了啊!这些个勋贵没啥道理可讲,除了顺从行事别无他法。 只希望、只希望江姑娘能一举成功,解了他们回春堂的危机! 这边,江韵婵没想到小家伙真真警觉,一时间好胜心起,撸起袖子就是个狂追。 她和那些护卫猛扑的硬刚法子不同,好几次都正确度预判了小火狐落脚的地点,惹得周围护卫见状都不敢动了,默默地蹲守在笼子旁守株待兔……哦不对,是待狐。 那小火狐也发现了这个人类不抓住自己誓不罢休的劲头,吓得是仓皇逃窜,好几次迎面撞上江韵婵都灵巧地闪躲开来,殊不知一个个笼子逐渐向它逼近。 就在它又要起跳的时候,正正撞进了其中一个准备好的笼子里,那护卫眼疾手快立刻关上笼子门。 小狐狸懵了。 江韵婵赢了。 鲁王丢开美妾高呼着鼓掌:“好!好样的,抓着了!” 聂掌柜额头的汗水默默地滑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擦了。 幸好幸好,回春堂保住了。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你说你叫个啥?”鲁王大步流星走到江韵婵跟前,好奇地问道:“江什么玩儿?” “江韵婵。”江韵婵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漂亮的眉眼朝天翻了翻。 不是“江什么玩儿”!! “哈哈哈,好好,江韵婵,对了?” “对了。” “我叫谢瀚。”鲁王认真地介绍道:“这狐狸能治好?” 江韵婵狐疑地瞟了聂掌柜一眼。 没见过王爷主动介绍自己名讳的,这是什么操作? 聂掌柜手揣在袖子里,眼观鼻鼻观心,头头都不抬。 别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呢,你看那老头儿干啥?”鲁王不乐意了,追问江韵婵:“到底能不能治好?” 他高大的身形颇有压迫感,又是从武出身,此刻双手负立板着脸的样子,委实有些吓人。 “急什么,我能抓又不代表能治。总得看过再说。”江韵婵眨眨眼,“鲁王能不能把笼子给民女瞧瞧?” 看诊,总得“看”过才能诊嘛! 鲁王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医女居然顶撞自己,颇觉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让属下把狐狸拿过来。 “你看看。” 江韵婵从护卫手里接过笼子,方才还在里面胡乱窜动的小火狐一感受到江韵婵的气息就是一僵,不敢动了。 小狐狸个头不大,倒是精乖得很。 “怪事了。” 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可怕的? 鲁王不信邪,接过江韵婵怀里的笼子,小火狐虽然有些畏缩,却不像怕江韵婵那样怕鲁王,还愤怒地冲着鲁王呲牙露爪。 “嘿?”鲁王把小火狐还给江韵婵,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鲁王殿下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是人。”江韵婵反唇相讥,把笼子搁在石桌上,认真观察小火狐的伤势。 聂掌柜的先是替江韵婵捏了把汗,复又觉得江韵婵是怎么回事,之前信誓旦旦答应得好好的,不会随意顶撞鲁王。 怎么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 他心惊呐! 鲁王的爱妾扭着柔软的腰肢快速起来,光着一双玉足来到鲁王面前,略有些敌意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小村姑。 “小医女,鲁王殿下英明神武,按说不会压制不了一个小小的火狐的,它这病症你可要好生瞧瞧。” 言下之意,江韵婵不仅得给这狐狸把病看好,也得让狐狸听话才行。 江韵婵没吱声。 狐狸本就是要生长在外,不适宜当宠物的小动物。 这夫人一番话委实强人所难。 鲁王爱妾没想到江韵婵理都不理她,一时间气恼得很,在鲁王的怀里扭了扭:“王爷,你看她!” “你还想不想要狐狸了?”鲁王混不吝地道:“不要我就一箭射死,省得费心费力找人治。” “妾身要啊!” 爱妾娇滴滴地撒了娇,又软绵绵地示弱,鲁王这才拍着她的肩膀道:“稍安勿躁,你给人家点时间救狐狸,咱们也省去许多麻烦。” 第119章 高额诊金 江韵婵隔着笼子观察了一会儿小家伙,随即又忍不住把小狐狸从笼子里抱出来看。 小火狐是当真怕江韵婵怕得厉害,被抓出来了之后浑身不敢动弹,任由她翻来覆去地瞧。 这一次别说鲁王觉得稀罕了,就连爱妾和站在前头不远处的聂掌柜都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被小火狐害惨了的护卫们更是惊讶,怎么这狐狸就跟被小医女克住了似得,乖得像只大尾巴松鼠! “它的腿上被鲁王殿下射了一箭受了伤,这皮外伤倒是还好……但它身子骨不太行。” 检查得差不多了,江韵婵抬起头来启禀结论,结果就被一圈圈的脑袋给惊了一下。 怪不得刚才越看越觉得光暗,搞了半天是被围住了? “怎么说?”鲁王神色一沉。 他知道火狐难寻,这个个儿头的火狐更是千载难逢。一旦养大了,别说把玩,便是有这等皮子的火狐都是能卖出千金之价的。 “额,怎么说呢,这个火狐先天不良。按说它不应该个头这么小,像个松鼠似得。” 江韵婵托着巴掌大的小火狐,估计这也是为啥鲁王的妾侍非要养小火狐的原因。 好巧不巧的是,鲁王那一个小小的机弩箭,正好射到了小狐狸没有发育好的骨节上。 “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为小狐狸把这处伤患接骨弄好,它能活。但活不了多久,长则月、短则一两月。” 第二个方案么,就是给小狐狸进行四个蹄骨的支架手术。 四处骨节做支架、支撑着小狐狸正常发育,等到它再长大一些了,就将四个支架再抽出来,它应该还能再大两圈儿。 这骨节嫁接支架帮助小动物发育是个极为精妙的小手术,换成任何人都做不成。 江韵婵可以。她有针线盒。 天下最大的金手指在身上揣着呢,给小狐狸做接骨手术不在话下。 “接骨?这不是给人才能做的法子么?动物也行?” 鲁王见多识广,之前听说有些军医能够给断骨的将士们接骨,不过其过程痛苦非常、且极为难熬。 一旦做不好,那人的腿就废了。 “任何医术法子都有可能出岔子。小狐狸的手术也有可能让它永远站不起来。”江韵婵认真地道。 但是既然决定养,就要考虑好小家伙的未来。 那爱妾若是想把玩小火狐数日,按照旧伤治好就罢了。 可若是想长期养……便是一笔不菲的治疗费了。 人都是感情动物,养一养总会有感情的,届时想要再割舍就不容易。 所以关键在于爱妾如何作想,现在下决定,才不耽搁救治的进程。 那爱妾想了想,有些委屈地看向鲁王,低声问道:“殿下,妾身该怎么办呢?” “此事本王可不能替你做主,是你要让它留下的。” 依着鲁王,这狐狸早死了。那屁大点个狐狸,皮子做个围脖都费劲儿。 围绕狐狸的讨论从怎么救它变成了怎么处理它的毛,惹得那小狐狸在江韵婵怀里瑟瑟发抖,脑袋吓得往她胳膊缝隙里钻。 “……它到底是怕你还是不怕你?”鲁王看得稀罕,凑上去仔细观察,就被小狐狸呲牙了。 江韵婵噗笑一声,“你们说要用它的皮子,它能不怕么。” 好歹她是来救狐狸的。 “若是只能把玩几个月,要多少银子?”那爱妾好奇地问道。 “五两。”江韵婵开口。 “这么贵?不是说只是皮外伤?” “四两抓狐狸,一两治狐狸。”江韵婵说得有理有据。 “简直歪理!抓狐狸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那爱妾越看江韵婵越不顺眼。 “哦,那我现在撒手,看你们谁能抓着它?”江韵婵说着就双手拦腰抱着小狐狸,准备撒手。 小狐狸知道自己要自由了,激动得四个爪子直扑腾。 “……行。那要是全治好,让它长大呢?”爱妾小声又问了一句。 “五十两银子。”江韵婵遗憾地收回手,又把狐狸抱在怀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爆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别说爱妾,就连站在江韵婵身边不远的聂掌柜都在心里暗暗给她竖大拇指。 真勇士。 真敢要。 “怎么?”江韵婵见众人看她的眼神颇为不解,眨了眨眼反问:“嫌贵?” “火狐价值千金,救一下是会贵一些,”鲁王抿了抿唇,后面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可你这也太贵了。” 江韵婵将小火狐重新放进笼子里,她沉声道:“这世上只有我能救这火狐。殿下若是觉得不值,大可寻旁人问问。” 天地万物自有缘法,小火狐落在鲁王的手里即是他们的缘分,但是小家伙能不能救、肯不肯救,却不是人微言轻的江韵婵说了算的。 “只有你能治?倒是好大的口气!”鲁王口吻喜怒难辨,轻轻拍着爱妾的肩膀,似乎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答应江韵婵。 江韵婵起身准备告辞,一旁的聂掌柜急得头都要秃了! 不是,咱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江姑娘,你治治,大不了、大不了这五十两银子我出!”聂掌柜咬着牙捏着鼻子,决定认下这件事! “掌柜的,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这五十两银子我没瞎要。” 姑且不论那一套现代设备的使用如何、支架的价格,就单论治疗小狐狸的费用,也是不菲的。 江韵婵抿了抿唇,认真地道:“不论是给小狐狸做手术也好,后续的调养也罢,都是需要银钱的。如果雇主不能像珍重亲人一般爱护火狐,倒不如一开始就给它个痛快。” 豢养宠物本就不易,这世上那么多人,连亲人女儿都可以因为缺钱贩卖,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狐狸呢。 人类的心血来潮,可能坑害小动物短暂的一生。 “有趣、有趣。”鲁王从没见过江韵婵这样的女子,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离谱的“自圆其说”。 不就是为了那点子诊金么。 他出得起。 “你治,往好了治。”鲁王神色淡淡,瞟了一眼还在冲他呲牙的小火狐,没好气地道:“若还不妥,就拿来炖了。” “嘶嘶!”小火狐气得直呲牙,鲁王也冲着小火狐呲了呲牙。 江韵婵被这位主子爷孩子气的模样给逗乐了,她起身行礼,认真地道:“定不辱命。” 要给小火狐治疗,首先得均衡喂养、再稍微处理一下外伤,等到它的身子骨恢复得差不多,才能动手术。 鲁王一听还有这么多准备工作,打量江韵婵的眼神更古怪了。 “你咋知道这么多?”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是大夫啊。” 术业有专攻。 第120章 烫手山芋 鲁王当然知道术业有专攻,他惊叹的是江韵婵压根不惧他的权势,吩咐他做事毫不含糊。 好像王爷的身份跟需要救治的狐狸……除了一个是人、一个是狐,没啥本质区别。 看看聂掌柜对鲁王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知道了,江韵婵的表现堪称“胆大包天”。 “王爷是爱狩猎的勇猛之人,却不泛敬畏生命的良善之心,民女自然不怕的。”江韵婵一通彩虹屁,吹得鲁王立刻飘了。 “那是。”鲁王说完惊觉不对,没好气地瞪了江韵婵一眼:“行了,狐狸你拎走,啥时候治好了啥时候给我送回来。” “啊?”江韵婵以为自己要来回往返跑趟子,没想到鲁王竟然放心把小火狐直接丢给她。 “王爷!这火狐可比五十两诊金值钱多了,不留在炉园的话,万一、万一……”鲁王爱妾听完果然提出异议,眼底都是对江韵婵和聂掌柜的不信任。 鲁王大手一挥,彪悍地道:“怕啥,大不了灭了回春堂和江韵婵的小村子。” 跑?这大晋才多大点地方,有啥可跑的。 他还能追不上一个村姑? 可能因为小火狐被屠村的江韵婵:“……” 左右都得给江韵婵和小火狐陪葬回春堂的始作俑者聂掌柜:“……” “王爷玩笑了,我和聂掌柜不是那种人。”江韵婵瞟了一眼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火狐,不忿地扁了扁嘴。 “哈哈哈……去!”鲁王一挥手,扭脸就搂着爱妾进了屋。 江韵婵和聂掌柜面面相觑,一人抱狐、一人拎背篓,齐齐退出了炉园。 小药童紧随其后,一刻都不敢耽搁。 出了炉园上了马车,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老朽了。”聂掌柜地无奈道:“说好不顶撞的,江姑娘三番五次跟鲁王殿下对峙,弄得老朽好生紧张!” “我也紧张。”江韵婵神色从容,压根不见紧张之态,这话说出来更像是为了安抚聂掌柜的。 “鲁王殿下的妾室对我颇有敌意,若是我再对鲁王殿下恭敬些,只怕要出乱子。”临了,江韵婵还是解释了方才为何对鲁王那般不客气。 聂掌柜的寻思了一下,总觉得江韵婵此举非但没让鲁王殿下对江韵婵的态度有所转变,反而更有兴趣了。 额,这也是江韵婵没料到的,呵呵。 “炉园的人都招惹不得。江姑娘,咱们治好了火狐就赶紧送去,可莫要再招惹他们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韵婵把火狐往聂掌柜的怀里一塞:“这几日就有劳回春堂代位看管,我把家中事务解决一下,就来救狐。” 啥?还要回家几日? 聂掌柜的一把将火狐塞回到江韵婵怀里:“火狐珍贵,只有姑娘才能拿捏,我等凡人保管是断然不妥的!姑娘需要啥尽管直言,回春堂一定鼎力配合。” 这小祖宗,一遇见人就呲牙现爪的。 聂掌柜毫不怀疑,江韵婵不在的话,它能把回春堂变成一片废墟。 江韵婵:“……倒也不必如此惧怕。” “怕的怕的。”聂掌柜只求一切为江韵婵行方便。 火狐别在回春堂,在哪儿都行! 江韵婵抱着小小的“烫手山芋”,从回春堂搜刮了一通,连带着酒肉菜都让置办齐活了,坐着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回了村儿。 小院儿的大门敞开着,江安和江丰在院子里说着孩子话,张寡妇倚靠在台阶上晒太阳绣花,连慵懒的黑骏马都匍匐在太阳下睡得正酣。 “张姐姐,江安,我回来了。” 江韵婵拎着笼子笑着冲张寡妇补了一句道:“辛苦你帮我看家了。” “姐姐!”江安放下手里的玩意儿,立刻激动地冲到门边,已经瘦了一小圈儿的江丰也嘴里嘟哝着“姐姐”迎了过来。 两个孩子围着大大的马车发怔,咋这么多东西? “江妹子回来了,”张寡妇忙不迭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迎上来:“不辛苦……你这是,需要把这些搬回家?” “嗯,都搬进来。”江韵婵露齿一笑,明亮的凤眸落满狡黠。她请回春堂的伙计们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她和家人慢慢归置即可。 跟着马车来的便是之前和聂掌柜一道的药童小厮于小贝,他和江家姐弟、张寡妇一道来来回回搬了数次,才算是把满满当当的马车给挪完了。 “呼……”于小贝呼出一口气,小小的江安已经备好了茶水,笑眯眯地递过去:“谢谢小哥哥,小哥哥辛苦了,喝口凉茶?” 于小贝见状欣喜不已:“多谢江小哥儿,我不客气了。” 喝完了茶、搬完了东西,江韵婵嘱咐于小贝三日后来接她,于小贝就告辞了。 “姐,这小哥儿是哪儿来的?”江安笑眯眯地送走了于小贝之后,一张小脸儿上满是严肃警惕。 姐姐去一趟城里就要给他换姐夫了?这不应该! “别瞎想,他回春堂的药童。我以后要在回春堂坐诊了。” 江韵婵拉着江安进院子,江丰紧随其后,张寡妇体贴地把院子门关好。 一行人快步进了正厅小屋,张寡妇小声说道:“我来的时候,碰上了周氏。” “嗯?她今天还有心情来送孩子?” 江韵婵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又将笼子换了个地方。 小白虎已经趴伏在笼子附近,不住地嗅着,还时不时地用爪子勾一勾。 “别提了,她今儿的脸色啊,比我以往见过的都精彩!”张寡妇本不是啥爱攀扯是非的人。 如今看到周氏那副惨样,也忍不住心里痛快。 谁让这厮嘴坏心贪,好多次都险些害了江妹子呢! “怎么说?” “周氏刚来,隔壁的王婶子就到了,对着周氏一通数落,我听她们话头的意思,应该是你爹在家里闹了一通,今天要进城想法子救老太太,周氏也得跟着去。” 家里没人看顾江丰了,就还是送过来了。 江韵婵点了点头:“是该走动走动,吃吃被周员外家迁怒的亏。” 这事,论起来也是江老太太理亏。 “等她们回来,少不得又要找你麻烦。”张寡妇愁容满面,只觉这江老太太一家子跟甩不开的牛皮糖似得,属实烦人! 江韵婵安抚张寡妇一番,保证自己有法子对付他们,张寡妇这才松了口气。 小火狐在笼子里没动静,为了避免小家伙路上不消停,聂掌柜特意把笼子给盖住了:里面的狐狸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外面的人瞧不出笼子里是啥。 张寡妇好奇地瞟着笼子,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小动物。 “鲁王的宠物。” 江韵婵一句话就把张寡妇劝退了,她嘴里嘟哝着“乖乖”,忙不迭寻了个借口走了。 第121章 种族压制 家里只剩江家姐弟三人,江韵婵洗手收拾东西,给小火狐准备了些吃食。 江安和江丰也好奇啊,小心翼翼地围着笼子打转。桌上还停着一只小白虎,它时不时地拨拉一下罩笼子的布,嘴里发出“猫呜猫呜”的声音。 江韵婵一开始没觉出不妥来,等把吃的喝的都用家里的旧碗装好,打开笼罩子一瞧:好么,小火狐已经在里头吓得瑟瑟发抖了。 “咦?姐姐,这里面是个狐狸啊!” 江安惊讶地瞪大眼:“这么红这么小的狐狸,像个红色的松鼠!” “噗,松鼠,松鼠!”江丰说话没江安利索,跟着学舌。 江韵婵忍笑一声,“昂,是。” 她把两个小东西提溜开,示意他们别靠太近,省得吓着小火狐。 江安和江丰齐齐后退两步,跟笼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嗯,没用。 小火狐还是抖得跟个筛子似得。 姐弟三人齐齐地看着趴伏在笼子边的小白虎。 小白虎分明不凶,对着笼子勾手纯属卖萌想跟小伙伴逗逗,那“猫呜猫呜”的叫声都透着几分好奇。 可惜笼子里的小火狐压根不领情,一边哆嗦着一边挪位置,恨不能离小白虎越远越好。 江韵婵想了想,把小白虎提溜起来放在江安怀里。 小火狐瞬间不抖了,精疲力尽地从笼子最高处下来,整个狐四脚朝天、瘫软地趴伏着,只差没在脸上写下“累了、毁灭”。 “……破案了。”江韵婵小声喃喃道。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拿小火狐没什么法子,自己一过去小火狐就怂得被逮,搞了半天怕得不是江韵婵,而是她身上沾染着的白虎气息啊! 亏得聂掌柜一直追问江韵婵她到底有什么驯兽秘诀,当时江韵婵自己也一脑袋问号,不知道火狐为啥到她这里就乖了。 闹了半天是沾了小白虎的光。 她回答说不知道的时候,得了聂掌柜好几个不赞同的白眼呢。 可见这五十两银子,该着江韵婵挣到兜里。 “它怕猫呜,为啥呀?”江安抱着小白虎,望着在笼子里摆烂的小火狐,诧异地问道:“猫呜这么乖,还去欢迎它呢!” “种族压制,天然的,狐狸控制不了。”江韵婵无奈地笑了笑,揉着江安的脑袋道:“你看好猫呜,别让它靠得太近吓着火狐。” 江韵婵得给这个折腾了好一阵子、滴水未进的小家伙喂点喝的吃的。 “哦,”江安遗憾地抱着小家伙出去,知道姐姐要开始忙活了,他和江丰不能捣乱。 江丰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狐狸,哼哼唧唧站在门边不愿意走,江韵婵抬眸瞟了江丰一眼,江丰立刻挪动屁股颠颠儿地跟着江安出去了。 小白虎一脸委屈地趴伏在主子肩头,不理解为啥主子不让它亲近新伙伴。 “临时新伙伴”小火狐终于察觉到那股子可怕的气息走远了,“蹭”地蹦起来,围着笼子开始来回乱转,就想往出溜。 江韵婵把小碗推到笼子跟前,小家伙瞬间不动了。 “这么乖?”江韵婵笑眯眯地打开笼子,把小碗放进去,期间小火狐一动不动,还知道避让一下她的手。 饿了许久的小动物望着碗里那股子喷香的肉味和清澈的水,一时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馋样尽显。 “噗,吃,没毒。等你吃饱喝足了,就可以治疗伤口了。” 小火狐迟疑地凑上去闻了闻,妈呀太香了,哪个狐能顶得住? 顾不得江韵婵在跟前,小火狐便是一通咕叽咕叽,不到片刻的功夫,吃的喝的就下去了一半。 她走到一边去,准备待会儿要给小火狐治疗外伤的东西。 打开针线盒,里面出现了几样之前不曾有过的仪器和药品,其中居然当真有适合小动物的骨节支架,小小的一点点,跟玩具似的。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轻抚着奶奶的针线盒轻声道:“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让人失望。” 她一边收拾正屋里的东西,一边给自己搭帘子、摆弄小型手术室。 外面的江安和江丰时不时地凑上来看看,却不进屋。 江安已经习惯了姐姐救动物的时候会用布帘子把周边围住,还不许其他人进去打扰。 上次救黑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来着! “姐,在干嘛?”江丰还是第一次见,跟蹦豆子似得好奇地问道。 “救狐狸。”江安望着姐姐忙碌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道:“咱们不能去打扰,好好看门!” “看门。”江丰点了点头,他想去看看鸡,可是哥哥一直在守门,索性他也不动了,一起守门。 屋内,江韵婵围拢好了棉布,又在桌上铺上了干净的纱布和消毒酒精,准备好几个煤油灯、蜡烛,把不大的桌子照得透亮才算完。 她瞟了一眼吃饱喝足的小火狐,它抱着不大的杯子踉跄着,片刻后“砰”地一声,整只狐已经干脆地昏了过去。 肉和水里加料了,够江韵婵做个几个时辰手术的麻沸散。骨节嫁接手术需要来点足量的东东。 如果手术期间麻醉过了,她就再补。 她走到笼子边上,戳了戳躺平的小家伙,忍笑抿唇:“先天不良,幸好遇见我了。” 江韵婵呼出一口气,准备干活。 很快摆弄好所有的手术用品,她先给小狐狸把四个蹄子的毛全部剃光,露出了被鲁王射中的伤口。 没错,她在鲁王面前撒谎了。 骨节支架手术现在就可以做,她之所以解释那么多、把治疗说得繁琐,都是为了不让旁人围观她手术的过程。 起码暂时,不能让鲁王围观。 那厮手握权势、性情随意,一时兴起折腾人恐怕也是有的。 小火狐的情况耽搁不得,治疗腿伤和支架手术可以一块进行。 一个不大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小火狐的腿脚,她手上动作十分迅速,一看就是拥有极为丰富的手术经验和熟稔的操作能力。 这些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的事情,已经深入地刻进了江韵婵的骨髓,就算换个身体,她也信手拈来。 院子外响起敲门声,江韵婵置若罔闻,全心落在治疗小火狐的事情上。 “来啦!”江安清脆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到门边,扬声问道:“谁啊?” “……你姐夫。”门外,响起一个糙汉子低沉有力的声音。? 第122章 成精的针线盒 华胤在江安激动的小眼神里走进院子,便看到了江丰那个小胖墩儿,正乖乖地守在门口。 “你姐回来了?” “姐夫怎么知道我姐今天出门了?”江安狐疑地望着华胤。 距离早晨吃完东西,现在可都到了黄昏时分了,姐夫一整天都没来,姐姐出门归来也就是这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他咋知道的? “咳咳,我猜的。”华胤一时说漏嘴,抬手挼了一把小江安的脑袋。 “她在忙?” “昂,已经做了大半个时辰的手术了……姐夫,咱们晚上吃啥?”江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都是期盼,明显是想让华胤做饭。 站在门边的江丰一听,立刻小眼神一亮,也盯准了华胤。 姐夫做饭也行啊!他早都饿了! 这话锋转得太快,弄得华胤颇有些措手不及。 “我做。”只要别再追问他怎么知道江韵婵出门了,其他一切好说。 华胤瞟着地上那么多新鲜食材,委实没有大展身手的能耐,还是选择了做面。 他做面,总结起来就是又快又难吃。 做完之后,华胤学着江韵婵之前调的汁子,笨拙地搞了一个,尝过后松了口气。 汁子勉强挽尊。 “吃饭。”华胤招呼两个孩子到灶房的小桌子上凑合一口,毕竟正屋现在已经被江韵婵给占用了。 两个小家伙吸溜着面条,华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江韵婵到底做好了没有。 院子里,追尘从马厩里出来,冲着华胤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控诉对主子进来不跟它打招呼的不满。 华胤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就快步进了正屋。 啊这…… 正屋里的布置属实有些阴间,是华胤从未见过的布置: 原本放桌子的地方已经被白棉布帘子给遮挡住了,能够从烛光里隐约看到江韵婵窈窕的身形。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偶尔划过的小刀残影,提醒着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救赎。 华胤转身就想退出去,他的目光瞟向了一旁的小几,神色便是一顿。 那小几上,放着江韵婵随身携带的针线盒。 此刻,那针线盒不若以往一般紧扣着,而是开着一个小小的口。 他薄唇微抿,脑海里开始天人交战。 去看吗? 看的话,就能窥探到小村姑一直不曾言说的秘密;不看……他又那样迫切地想了解灵动神秘的小姑娘。 华胤定在原地,半晌不动弹。 蓦地,原本正在专注手术的小姑娘突然掀开了白布帘子,正巧看到了站在屋内的华胤。 “哎,你来了?快帮我把这个拿过来,”江韵婵冲着华胤努努嘴,说道:“我需要个东西。” 她指的,正是华胤想看的针线盒。 “……好。”华胤动动嘴,到底还是上前一步,把针线盒捧在掌心。 略显微凉的触感一下子激灵了华胤的心,他默默地递过去,江韵婵示意他打开。 需要的纱布和术后针线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则是小型包装的杜蕾斯等多个品牌的一系列计生用品,型号都全得很。 江韵婵懵了。 华胤也懵了。 “这是啥?”华胤从来没见江韵婵的针线盒里出现过这种……小包裹一般的东西。 看上去……还挺精致?! 江韵婵小脸儿瞬间黑成了炭。 针线盒啊针线盒,才夸过你不会掉链子,你就给我来这一出?! “没啥,没啥!你放下!” 江韵婵咋解释?为了安全哺育下一代?! 黄花大闺女解释计生用品太让人头秃了。 “你别急,我帮你。”华胤似乎看出了江韵婵的窘迫,他把针线盒盖上,又重新打开……里面还是那些东西。 等一下! 江韵婵瞪大眼睛:“你怎么打开了?” “不是这么打开么?”华胤俊眉微蹙,又重新将针线盒盖上,再打开……还是计生用品。 “算了算了,你先出去,我要收尾了,马上就好。”江韵婵虚弱地挥挥手,“盒子放这,我自己来。” 华胤一脸莫名,不知道开个针线盒到底有啥问题。 他抿了抿唇,憋屈地把针线盒放下,转身出去。 走了两步,华胤犹自不放心地补充道:“有事喊我。” 江韵婵:“……” 不敢不敢! 再喊华胤来开盲盒,还不知道针线盒要搞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 江韵婵摘掉手套,重新打开针线盒,这一次果然不是计生用品了,而是需要的消毒纱布和缝合针线。 “呼……求求了,你可别再搞事情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针线盒会被华胤这个本土人给打开,明明江安这个亲弟弟都没法打开的盒子。 江韵婵合上盖子又打开,还是刚才的那套东西,再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好了好了,恢复正常了。” 当一个医药金手指不香吗?搞什么计生用品! 江韵婵转过身去给小火狐缝合伤口。 针线盒乖乖在小几上,安静如鸡。 缝针结束,江韵婵给小火狐推了半剂消炎药,又从针线盒里拿出了吊针袋子,在小火狐的屁股上吊液体。 “这样也不行啊……”等到小家伙醒来了,万一来回晃动,那支架肯定很容易错位的。 正当江韵婵琢磨着该咋办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重新走进来,如夜一般的眸子涌现出几分关切。 “华胤?”江韵婵看到有人进来,诧异地问了一句。 “嗯。”华胤掀开白色的布帘子,看到了桌上奇奇怪怪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递过去一个小小的木床,低声道:“放这里。” “哎?你才做的吗?”江韵婵起身看到了可可爱爱的小木床,四个木床腿子挺结实,上面还铺了一个小小软软的垫子。 “江安和江丰堆了一个,我钉了一下。” 在屋子里耽搁的功夫,吃完饭的江安和江丰闲的没事,就用之前搭建马厩的剩木料做了个小床给狐狸睡。 华胤到灶房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孩子坐在桌子上摆弄着小木棍子,琢磨着怎么把床固定好。 他一寻思是这么个理,小火狐要是不老实的话,估计会白费江韵婵的心血,索性也加入了造床的行列。 床上的小垫子缝得很草率,不过也够用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发愁该怎么弄它呢。” 江韵婵笑了笑,示意华胤来帮忙,两个人把小火狐的四个蹄子都固定在床上,让它趴伏着,撅起来的大长尾巴正好遮住了吊针的地方。 “嗯,这样醒来之后也不能乱动了。” 江韵婵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快速地收拾手术的那一摊东西:挂着棉布收起来,一片狼藉血迹的桌布连带着废旧的术后垃圾都清理掉,正厅恢复干净清爽。? 第123章 好骚啊 麻沸散的药效过去了,小火狐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动不了,身边还有一个煞气十足的人类。 它下意识地抖了抖尾巴,就被华胤连狐带床提溜起来,放进了笼子里。 华胤盯着一双眼乌溜溜转动的小火狐,小火狐也盯着庞然大物、血腥味浓郁的大人类,它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发出小小的叫声,似是在求救。 很快,它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江韵婵凑上来一瞧,“咦,醒了呀。看来我给的量刚刚好。” 二人都凑在笼子边上,小火狐身子不能动,只有小脑袋不断地晃来动去,贼不自在。 江韵婵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小火狐毛茸茸的脑袋:“你不要乱动,这样以后才能长大长高哦!” 不知小家伙是不是听懂了,后面果然不敢再动了,只有那只不老实的尾巴,一甩一甩地、还探出笼子想要绕上江韵婵的手指。 华胤一把拦住火狐的尾巴。 “公狐狸?” “是的。”江韵婵认同道:“你怎么知道?” 华胤沉默。 这么骚,肯定是公的了。 一人一狐对视了片刻,小火狐到底是不敢跟华胤抗衡,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我收拾好了,让它休息。饿死了,我想吃饭。”江韵婵伸了个懒腰,推搡着华胤起身离开。 华胤下好的面条已经过了凉水,江韵婵再吃也没坨,她调了个汁子,就着辣白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脑门处有几道灼热的视线来回扫视着,江韵婵抬起头来,就迎上了江安和江丰两个孩子的视线。 “怎么了?” 江安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姐,你的面条怎么看着那么香啊。” 明明姐夫才给他们吃过。 “见不得人嘴巴动嘛?”江韵婵闻言哭笑不得,把碗拿过去,示意小家伙尝一口。 旁边的华胤静静地盯着江安。 江安看看碗,又瞅瞅虎视眈眈的姐夫,乖巧地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再吃会被姐夫的眼神烧成炭。 “真不吃?”江韵婵狐疑地眯了眯眼。 “真不吃。”江安一脸信誓旦旦。 不吃拉倒。 江韵婵端起碗来开心干饭,一旁的华胤满意地扬起唇瓣。 江安哭丧着个小脸,心道坏了,姐夫的威严也太强了。 江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索性起身去追鸡。 还是找鸡玩耍简单开心。 天大黑,眼看着快到子时了,周氏都没有来接江丰的意思。 华胤不能再留,告辞离开。 江韵婵和江安、江丰去送他,院子里的小动物们齐齐跟上,连两只鸡都没落下,目送着华胤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再看不着了,江韵婵突然回过味来,“对了,我好像没讲小火狐的事。” 回春堂的事儿也没讲。 他怎么一句都没问? 江安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聪慧的姐姐,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姐夫不仅不问,还“猜到”她今天出门了。 “‘猜到’?我怎么不信。”江韵婵一手拉着一个小朋友往屋子里走。 黑骏马默默回厩;两只鸡跑回自己的窝里蹲住;小白虎趴在江安的肩膀上轻轻“呼呼”喘气,俨然有了困倦的架势。 “我不敢不信,”江安委屈地扁扁嘴,刚才姐夫不让他吃面条的表情可凶,惹不起。 她给两个孩子收拾洗漱,江丰从来没有睡前冲洗的习惯,一个劲儿地挣扎,被江韵婵摁住好一通“洗漱教育”,总算香喷喷地上了床。 江安乖乖地爬到另外一边,还没躺下,就听到了江丰的小鼾声。 他惊恐地转过头看向自家姐姐,江韵婵正在擦脸,也懵了一下。 “睡着了?”她用口型无声问道。 江安点点头,惊呆了。 这是什么样的入睡速度,他还没来得及躺下呢! 江韵婵擦完脸,就走过去招呼自家弟弟也赶紧睡。 她轻轻拍着江安,小声道:“你睡外头挡着他,免得他滚下来。” 江安点点头,躺在小胖子旁边,望着他那没心没肺的睡相。 小孩子没啥隔夜仇,尤其是江丰留守在院子里之后,经常被江安各种明里暗里磋磨。 偏生江丰是个蠢的,只要能玩小鸡,对江安几乎言听计从。 捉弄了江丰几次之后,江安就逐渐失去了兴趣。 “姐,我好像不恨江丰了。”江安侧过身来,望着给两个孩子扇扇子的江韵婵,轻声道:“你会不会怪我?” “为啥要怪你?”江韵婵轻笑一声:“你不恨他才能成长,这是好事。” 沉浸在真正快活的日子里,才会忘记过去的伤痛,不是吗?江安是彻底接收到了江韵婵付出的一切,才会放下过去、变成豁达的孩子呢。 好事吗? 江安偏过头,在幽幽的烛光里小声说:“我以为,姐你会怪我忘记了跟江家的恩怨,忘了江丰当初是怎么欺负我的。” “那你忘了吗?” “没。” “那不就是了。” 江韵婵继续扇扇子,让两个孩子能睡得凉快些,她低声道:“不计较不代表会忘记。人活在怨恨里,是永远不会畅快的。” 放下这些,人才能走得长远。 江安躺不住了,他坐起来认真地道:“所以姐,你不是忘了继母和奶奶是怎么对你的,但是你选择了不计较。必要时候,就反击她们,让吃点苦头长记性!” 虽然,江家人一直没咋长记性。 “是这个道理没错。你不恨小胖子,也是发现他就是有点憨,但本性不坏?” 江安点点头,“他被我训过了,再没欺负我。我欺负他他也不还手,只说要小鸡。” 小鸡已经大了几圈成大公鸡了,江丰还是喜欢追着鸡玩。 “宽容别人,是为了自己畅快。报仇也是。”江韵婵轻声道:“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个畅快么?” 不违背本心、不丧失善良,有分寸的还击,才能畅快啊! 江安心结解开了,一张小脸儿瞬间绽开了个笑容,重新躺回床上,挨着熟睡的江丰,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江韵婵却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仍在复盘今日发生的事。 一切都太巧合了些。 回春堂的掌柜也好、来夏猎的鲁王也罢,怎么江韵婵一说想要搬到县城里,好事儿就接踵而至了?? 第124章 动脚的事情 小间里只有一张床。 江韵婵等着两个孩子睡熟了,决定到隔壁屋去睡觉。 她抱着被褥和床单来回几趟,周围除了人和动物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等到被褥铺好了,院子里响起了细密的敲门声。 黑骏马突然站起身来,高大威武的身形将小院儿都显得逼仄起来。 江韵婵起身拿了一个棍子,走到院门边,黑骏马紧跟着也探着头,一副要跟她一起瞧瞧的模样。 知道追尘是想保护她,她脑袋蹭了一下马脖子,轻声问道:“是谁?” “江丫头,是爹。”门外响起江俭疲惫的声音:“我来接丰儿回家。” 江韵婵偏头看向黑骏马:“我爹身边有几个人?” 大马蹄子抬了抬,“哆哆”两声。 两个么? “你身边还有谁?”江韵婵被江家骚扰怕了,可不想关键时刻被江家再摆一道。 “没、没谁啊。”江俭的口吻带着几分被戳穿的尴尬,还硬着头皮撒谎。 “撒谎就别接江丰了,我把他扔出去。” 江韵婵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无情。 “别别,是我是我,我怕我出声被你嫌弃,这才……”是周氏的声音。 江韵婵打开了门,静静地审视了一番如丧考妣的周氏和面色惨淡的便宜老爹,淡淡地说了一句:“进来。” 她在前面带路,低声嘱咐道:“江安和江丰都睡着了,你俩轻点。” “哎哎。”江俭和周氏只顾着答应,哪里会说出半个“不”字。 二人快步跟着江韵婵进了屋子,就看到江丰和江安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一处,江丰的手拦在江安的脖子上,江安的头枕着江丰的肚子,俩人睡得正酣。 大人之间如何你死我活,孩子们还是亲密地睡在一处。 看看江丰那红润的小脸,就知道这娃没受委屈。 望着熟睡的两个孩子,周氏心里的憋屈和内疚全都化作了泪水,豆大的汗珠子不住地从眼眶里滴落。 她赶紧捂住嘴巴,快步出了屋子。 作孽啊!她真是作孽啊! 江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不该把孩子抱走。 江韵婵看江俭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转身往门外去了。 “江丫头……爹,爹不知道你把江丰看得这样好。”江俭一脸内疚:“爹对不住你。” “谈不上。”江韵婵望着周氏和江俭:“大人的算计,跟无辜的孩子没关系。” 江老太太和周氏打江韵婵的主意,江丰能知道啥?顶多跟着学舌说说难听话。如今被江安钳制住了七寸,是连难听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丫头,江丫头我对不住你啊!” 突然,还在痛哭的周氏蓦地回身扑在江韵婵腿边,“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贪婪惦记银钱,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周氏一个劲儿地道歉,不住地冲江韵婵磕头。 江韵婵静静地望着忏悔的周氏:“你今天忏悔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走投无路了,想我帮忙救出江老太太、让江丰以后都能依靠着我过不错的日子?” 方才还在磕头痛哭的周氏眼泪一哽,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呆滞地望着江韵婵,似乎没料到她一下子就戳穿了二人的心思。 今天江俭和周氏别提有多惨了。 他们去县城之后,没在县衙见着江老太太不说,还被差役呵斥了一顿,险些乱棍把他们轰出去。 巧得是,正当周氏和江俭不知该咋办的时候,周员外被周家人从侧门带出来了。 这可把江家夫妻给激动坏了,忙不迭便迎上去询问江老太太的情况。 周员外和周二夫人恨毒了江老太太,哪能有好话?唾骂一顿不说,还赏了一顿拳打脚踢。 周氏脸上的新伤就是这么来的。 二人思前想后,决定来求江韵婵。 关键时刻,还得是江丫头想法子。 “看来是第二种了。你放心,奶奶罪不至死,顶多受些皮肉之苦。至于你家江丰么,如果他一直乖巧老实,我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 江韵婵说罢,指了指大门:“我要睡觉了,二位,请。” “不是、不是,江丫头你误会了,你继母是诚心悔过的,她……”江俭知道心思败露,赶紧出言找补。 “怎么诚心悔过,是再不赌钱了、还是再不想法子从我身上搜刮了?”江韵婵轻笑一声。 她一个字都不信。 周氏气得抹了一把眼泪,立刻站起身来:“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到底怎么样才能帮我们救出婆母来?” “怎么,不装了?”江韵婵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凤眸微微上扬,透着满满的讥诮。 装不住了。 “我、我本来就没啥可装的!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这要是闹到官府可是要出人命的……” 周氏哀求道:“婆母已经被关了一整天了,肯定吃了教训了,你就饶过我们?” 现在知道可能会出人命了?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她也可能没命呢?! 江韵婵真替原主不值。 “请回。”江韵婵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江韵婵你这个死丫头忘恩负义!我们江家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发达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 “别说了,你别说了!”江俭脸色难看得很,拦着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的周氏,赶紧道:“让咱们回咱们就回!”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不成!”周氏扑着扑着就要打江韵婵,被江俭拦腰扣着拽出了院子门。 江韵婵吐出一口浊气,走过去关门。 谁知周氏突然窜了进来就要扑打江韵婵! “贱蹄子!我今儿非要抽你不成!” 下跪的丢脸、连日来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头。 都是因为江韵婵! 全都是因为江韵婵这个死丫头! 否则周氏哪会这么惨?! 江韵婵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伴随着骏马一声长鸣,“咚!” 周氏……不见了。 “啊!”门外传来周氏的哭嚎声,震得周围几户人家都亮了灯。 江韵婵一懵,她看了看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黑骏马,大马温和的眼神透着几分宠溺,仿佛在说:动手的小事交给我。 她赶紧起身扒门缝,就看到周氏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儿,江俭急得额头冒汗,嘴上还不住地问道:“媳妇儿,媳妇儿你哪儿疼啊?” “你他妈的瞎啊?老娘肚子疼!天杀的贼马竟然蹬我!” 哦,原来是被追尘踹了。 江韵婵瞬间放下心来,周氏骂马的声音中气十足,肯定没伤着肋骨。 趁着江俭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啪”地关上了院子门! “江丫头,你快看看你娘……” 果然如江韵婵所料,她前脚刚关上院门,后脚门外就传来了江俭的呼救声。 让她救周氏? 开什么玩笑。 江韵婵站在门后反唇相讥:“那个泼妇才不配当我娘呢!你现在背着她去找宋郎中,说不定还有救!”? 第125章 神经病! 别怪江韵婵没好心提醒,便宜老爹有求人的功夫不如求己。 反正从她家到宋郎中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门外,江俭又激动地嚷嚷了几句,含含糊糊的江韵婵也没听清楚说得是啥。 她无语地抬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色,又偏过头瞧见了黑骏马那双温和的眼,心里那股子压抑不住的躁动终于在此刻被驱散了。 江韵婵搂了搂马脖子,低声说道:“谢谢你啊,追尘。” 黑骏马乖巧地打了个轻轻的响鼻,似乎在说“不用谢”。 过于通人性的追尘让江韵婵心中也开始怀疑,她院子里的动物不会真成精了? 小火狐是狐狸精,猫呜是虎精,两鸡是鸡精……那追尘岂不是马屁精? “噗,”江韵婵被自己的脑洞逗笑。 她听着院子外再没动静了,涌上几分困意。 江韵婵走进小屋检查了一下两个小家伙,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倒是没搅和了他们的好眠。 帮二人拽了拽小毛巾被,她就去小屋里凑合了一夜。 且说江俭叫嚷江韵婵半晌都没动静,只能按照江韵婵说的,背着周氏去了宋郎中家里。 宋郎中正睡得昏天暗地,就被“咚咚”的敲门声吵吵得再也睡不着了。 他心里那个憋闷,没好气地嘟哝起身:“来了来了!大半夜的,作死啊!” 宋郎中认命地打开门,就瞧见江俭那个大冤种背上驮着哼哼唧唧的周氏。 “宋郎中,宋郎中你快给我媳妇儿瞧瞧!她怕是不妥了!” “啥就不妥了?” “是、是江韵婵那个小贱人!她让她的马踢我呜呜呜……” 周氏一下子委屈得崩溃大哭,眼泪鼻涕瞬间流了江俭一身,那埋汰样子……宋郎中更加不想治了。 他撇撇嘴,心道你不招惹人家江丫头,人的马能撂蹄子踹你么! “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嚎什么嚎!赶紧进来!” 宋郎中帮着江俭把人带进屋子里,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周氏的伤势…… “真是个不靠谱的,没得就在这添乱!把人带走!叽叽歪歪的。”宋郎中把完脉看过伤之后瞬间炸毛,起身就要轰这两个人离开。 “不是,宋郎中,你得给我媳妇儿看啊,她伤得严重不严重?” “严重得很呢,摔个屁股墩儿就要去阎王殿了!” 阴阳怪气地怼了一句,宋郎中指着周氏:“疼疼疼,不就是普通的皮肉伤么?又不是伤筋动骨的,你喊这么大声是想讹人?” 周氏骗得过别人,能骗得过大夫么? 心虚的周氏神色踌躇着看了一眼丈夫,江俭一脸不可置信,方才的激动害怕都化作了受伤。 “你是装的?” 亏他一路上担惊受怕,还叫骂了江韵婵好几句。搞了半天周氏摔出来的架势吓人,其实啥事儿没有?! 江俭气得上头,转身就走。 周氏见状也顾不得装了,爬起来就撵:“哎,相公,相公!我真不是装的,刚才是真的疼呢!” 哪知道疼过了那一阵子之后就没啥感觉了。她才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 “我那是不放心自己个儿的身子,来宋郎中这里瞧瞧也安心不是?” 周氏一股脑地说着好话哄丈夫,江俭一言不发闷头走路,期间连头都没抬。 宋郎中望着这一对儿夫妻快速离开,神色半了半,片刻后,无语地道:“神经病!” 江丫头真是倒霉,摊上这样一对儿父母。 宋郎中披着衣裳回屋去了。 次日一早,江韵婵起来之后便开启了忙碌模式:先去给小狐狸换药挂水、又给两个小家伙做吃食:小米粥、包子,鸡蛋饼。 将辣白菜夹到煎饼里,鲜香咸辣,再就着一口温呼呼的小米粥,简直不要太好吃。 小江丰一口气干掉了两个鸡蛋饼、两碗小米粥,就被江韵婵摁住再不许他吃了。 小小年纪,一下子吃那么多,不怕变成大胖子吗? 江安乖巧地喝掉了牛乳,又喝了一碗小米粥,只卷了一个鸡蛋饼就交代完了早点。 吃完之后江安没有离开饭桌,乖巧地坐着,似乎是在等谁。江丰想去追小鸡玩,看到江安没动,他就也乖乖没动。 等江韵婵坐下来之后,江安笑嘻嘻地道:“姐姐辛苦了,快吃呀!小米粥都凉好了。” 江安又对着碗吹了吹,把小米粥搁在江韵婵面前。 做早点热得江韵婵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她笑着擦了擦,冲小家伙道谢。 江丰见状也有样学样,笨拙地给江韵婵卷了个鸡蛋饼,一脸期盼地递上去:“姐、吃?” 喝粥的江韵婵一怔,呆萌地抬头瞟了一眼小胖墩儿:“你叫我‘姐’?” 之前不都是叫什么“叫花子”、“乞丐”啥的么? “啊……”江丰被江韵婵问了,一张胖脸颇有些委屈:“哥叫姐,”所以他不是也跟着叫么? 江韵婵噗笑一声,行。 她道了谢,接过鸡蛋饼咬了一口,发现江丰盯着她的嘴巴,小脸上都是期待之色。 “好吃。” 得了肯定回答,江丰终于满意了,扭着小屁股坐回了凳子上,一会儿看看吃东西的姐姐、一会儿看看盯着姐姐吃东西的哥哥。 灶房里的气氛随着清晨的阳光温馨而静谧,只有烧水的咕嘟声和江韵婵小声吃东西的声音。 “叩叩,叩叩!” 有力的敲门声昭示着来人的身份,江安立刻“嗖”地起身快速冲到了院子门边,江丰双眼一亮也要去追,在屋子门口摔了一跤,就要扁嘴哭。 江韵婵偏过头看了江丰一眼,装作没看着,想看看江丰能不能自己起来。 小胖子笨拙地来回晃了晃,坐到了门边上,但还是没能坚挺站起来。 “姐夫姐夫!你今天来得巧!姐姐做了肉包子和鸡蛋饼,可好吃了!”江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华胤沉默地走进灶房,一脚险些踏着坐在地上圆滚滚的小江丰。 他不明所以,蹲身把江丰扶着站了起来,便大步流星往江韵婵跟前去了。 江丰高兴地五官笑成了个小包子,激动地挥舞着手:“抱、抱!” “早。”华胤大步流星地走到江韵婵面前。 “早呀,”江韵婵放下小碗,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小米粥,晶亮的凤眸透着笑。 华胤本能地用指腹擦掉了小姑娘嘴角的粥,还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轰”地,屋子里的两个大人都愣住了。 江安立刻转过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从指缝里光明正大地偷看姐姐和姐夫谈恋爱。 江丰不明所以,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光明正大地看。 “味道不错。”华胤面不改色地补了一句,不知是在说小米粥、还是在说江韵婵嘴角的清甜。 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灼烧得江韵婵手足无措。 她慌乱地起身,赶紧道:“我、我去给你盛饭!”? 第126章 撩妹 越忙越乱说得就是江韵婵了? 她走得急,脚下却不小心绊住了华胤的大长腿,身形一个踉跄就要倒仰。 这摔到桌子上可了不得! 江韵婵轻呼一声,第一反应竟然是拽住华胤的胳膊……事实上,也不用她拽,华胤已经主动搂住了江韵婵的腰,帮她稳住了身形。 她惊讶地睁开眼,二人四目相对,如墨如夜的深眸映照着略显惊恐的小脸儿。 江韵婵的脸已经红透了。 “当心些。”华胤心里美得直冒泡,偏那张黑俊脸上啥都瞧不出,他滚烫的手臂将人扶稳,江韵婵飘飘忽忽地“哦”了一声,去盛饭了。 江安将小手放下来,暗搓搓地想,要不要告诉姐姐,那多出来拌人的脚,是姐夫故意伸出来的呢? 是不说呢还是不说呢? 江安偷笑一声扬声道:“姐我跟江丰玩儿去啦,”,说着,他就拽住了小胖子的衣服。 小胖子还不舍得走,一双眼粘在屋子里,好不容易被江安拽出去了。 “小小年纪,你看得懂么……”江安不忿地嘀咕了一句。 华胤在江韵婵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扬唇,心底的笑意更甚。 江韵婵给华胤盛了粥,就开始收拾灶台,一点没有跟华胤继续搭话的意思。 天啦噜,刚才的情况已经尴尬得她都能用脚趾抠出一个村儿来了! 她才不要去跟某人面对面! “……江韵婵?” “啊?”江韵婵本能地扬声答应,嗓门大得有点离谱。 华胤剑眉微蹙,他刚才喊了江韵婵好几声呢,只有最后一声她应了。 不知道她在想啥。 “你刚才问啥?”江韵婵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我在想狐狸的事儿,没听着。” “……我听说昨晚江家来人了?” “嗯,求我救老太太呢。他们也不想想,周员外都出来了,老太太咋可能一直被关在衙门里。” 估计是周员外提前招呼了一声,想给自己泄愤故意吓唬江老太太的,这才多关了几天。 “病急乱投医,”华胤大口大口吃掉了一个鸡蛋饼。 嗯,好吃。 他上手又卷了一个。 “是啊,官府又不是我家开的,我说放谁就能放谁。老太太作死把自己送进去的,我可不捞她。”江韵婵气愤地把小抹布丢在灶台边。 江老太太和周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以为到了今天,她江韵婵还能予取予求? 真是做大梦。 “那你待会儿……”华胤刚想问江韵婵要不要去县城里看看房子,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她扬手示意华胤等一下,便快速走进院子。 华胤到底不放心,紧步跟上。 门一打开,一个高大健壮的锦袍男子露出一口白牙,冲着江韵婵招招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来人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鲁王。 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他的身边不但跟着爱妾和护卫,还有一个被护卫托着的江老太太。 老人家人事不知,被架在那一动不动。 好好蹲大牢的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惊,意外。”江韵婵嘴角抽了抽,冲着鲁王行了个礼:“见过鲁王殿下。” 鲁王双手负立在身后,随即惊讶地瞟了一眼她身后的华胤。 “这位是?”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未来夫婿。我们在一起用早膳。”江韵婵耐着性子解释道。 “哦……”鲁王意味不明的眼神在华胤的身上扫来荡去。 江韵婵抬手捂住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怎么形容鲁王刚才那个动静呢,就是小学生听到班里谁在谈恋爱的那种起哄声。 十分幼稚! “见过鲁王殿下。”面子上还得说得过去,华胤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 鲁王随性摆手,“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我可是打听到你奶进了大牢,特意帮你把人送回来的。” “我可谢谢你了。”不提还好,一提江韵婵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惹得鲁王颇有些诧异,这是个什么态度? 一行人在江韵婵不冷不热地打开院门之后,乌泱泱地进去了。 鲁王爱妾坠在最后面,偷偷跟江韵婵说小话。 这一次,换了一身利索衣裳的鲁王爱妾倒是再没有为难江韵婵的意思,反而拉着江韵婵的手故作亲昵地道歉,言说上一次是她拈酸吃醋小家子气,让江韵婵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韵婵直言不会(营业式)。 江韵婵的院子算不上大,装个黑骏马、溜小鸡倒是尽数够了。 鲁王经过院子,看到黑骏马的瞬间脚步一顿,他瞟了一眼身后的华胤,眼神询问:追尘都让你带来了? 华胤抬头看天。 擅自做主的玩意儿,没得捞什么江老太太! 江韵婵都不高兴了。 鲁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浑然不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就循着江韵婵的引路进了正屋。 护卫们安顿江老太太的、把桌子凳子挪到鲁王身边的,一个个殷勤得不行,倒是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华胤眼看着干净的小屋子被鲁王的人弄得乱七八糟,瞬间额头的青筋就开始蹦。 鲁王瞧得都觉得新鲜哪! 院子里有追尘就已经够精彩的了,没想到屋子里更精彩: 一个胖墩儿和一个嘟嘟脸站在角落里。 鲁王的宝贝小火狐在桌子上,被一个毛茸茸的猫……哦卧槽不是猫,是白虎,吓得瑟瑟发抖。 鲁王哪见过这种场面,他快步走过去,看到小狐狸被固定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床上,四肢不能动弹,可那双害怕的眼睛和颤抖的尾巴,暴露了它内心的恐惧。 一把捞起小白虎,鲁王诧异地问江韵婵:“这就是你克制火狐的秘密?” 江韵婵无辜摊手:“可能。” 小白虎可不是谁都能抱的主儿,它爪子一收一蹬,踹了鲁王一脸便跃下了桌子,“嗖”地钻进了江安的怀里。 “嘶……”鲁王被白虎挠了揣了,疼得倒吸一口气,手上就多了两道浅浅的血口子。 “哎呀!王爷!”鲁王的爱妾娇儿见他的手上见了血,瞬间激动起来:“放肆!王爷千金之躯,岂容一个猫儿践踏!” 她娇娇地指着江韵婵:“你赔钱!” 说完还没忘了抱着白虎的江安,娇儿怒声道:“你!杖责二十!” 江安被小白虎撞得一懵,呆怔地望着突然多出来的一堆大人,像妖精一样的阿姨还嚷嚷着要打他板子。 “该,”华胤轻嗤一声,一点儿都不同情鲁王。 抱白虎崽子,闲的?! 鲁王也懵了,他还没被猫……哦不,老虎挠过呢! 扭头指着江安怀里的老虎,鲁王兴奋地道:“江韵婵,卖不卖?多少钱我都买!” “啊?”江韵婵以为鲁王要发怒,再不济赔些银子也是该的,她已经做好了治好火狐不收诊金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鲁王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地要买下小白虎。 这……这怕不是被小白虎踹坏了脑子? “王爷!你怎么能姑息伤了你的畜生?若是……”娇儿心疼地不依不饶,一旁的护卫看向江安和小白虎的眼神也颇有些不善。 “屁!那是只白虎!白虎啊!”鲁王追寻了多少年的终极狩猎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第127章 千金不卖 屋子里瞬间一静。 别说,要不是鲁王喊破了小白虎的身份,大家可能真会以为那是一只猫。 “卖!五百两卖给我!”鲁王不住地央求江韵婵。 “不卖。”江韵婵干脆拒绝。 开玩笑,她弟弟的小宝贝凭什么给别人养。 “一千两!”鲁王怒声道:“一千两总行?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江韵婵抿了抿唇,神色之间已经涌上几分怒火。 态度明确得很,不卖。 “一千两也不够?你可不要太贪了。一千两黄金!不能再多了。” 鲁王只顾着“强取豪夺”,根本没看到江安抱着小白虎已经双眼包泪,再多说几句估计就要哭了。 “我说了,别说千金万金,给多少都不卖。” 江韵婵态度坚定地跟眼泪汪汪的江安对视一眼,仿佛是在告诉小家伙:你放心,我绝不卖。 看到了姐姐坚定的态度,江安立刻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之前就承诺过,一定要把猫呜当成亲人一样照顾。现在猫呜才刚有了一点点大猫咪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卖掉亲人的! 绝对、绝对不做奶奶那样的人! “嘿,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鲁王着急地挠了挠头。 他寻找白虎的踪迹多年,好几次来西南都是为了猎个虎皮,给自己弄个虎皮椅。 结果好么,这里有一只现成的小白虎,江韵婵打死都不转手。 二人在屋子里讨价还价了半天,华胤不喜不怒的声音透着两分不耐:“说了不卖,听不懂?” 还有完没完了! 鲁王一静,偏头看了一眼华胤,“不卖就不卖,本王又不是那强买强卖的人……” 那眼神里竟然带着两分小心翼翼? 江韵婵看看鲁王,又瞧瞧一旁的华胤,心道难不成鲁王跟华胤是老相识? 人高马大的糙汉子双手抱臂、面不改色,一张俊颜横眉冷对,俨然是对鲁王没啥子耐心了。 鲁王的爱妾娇儿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江韵婵这个破屋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和她的那个未婚夫婿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王爷大呼小叫的? 她正欲开口,就被一旁的护卫捂住了嘴巴,啥都没能吐露出来。 鲁王给了那护卫一个赞赏的眼神。 堵得好。 “火狐你已经救了?”他瞟了一眼笼子里被五花大绑的小狐狸,终于把话题问到了正事儿上:“不是说得养几天才能治吗?” “原是该如此的,岂料昨日回来小火狐的身子情况急转直下,无奈,民女只能选择破釜沉舟,一力将火狐给救了。” 江韵婵神色严肃地道:“不过如今还需要着力观察,正是危险的时候。” 言下之意,这几日还是会有变数的。 鲁王挑了挑眉,正欲开口,突然觉得脚脖子有点痒。他低头一看,是一只不大的公鸡正叨他的脚脖子呢。 他嘴角的笑意收了收,抬起脚……突然角落里滚过来一个圆嘟嘟的胖子,抱起公鸡就跑,扭脸又躲回了角落。 小胖子袒护公鸡的样子,跟一旁抱着白虎不撒手小家伙如出一辙。 怎么的,这满院子里的动物就没一个对他态度友好的? 鲁王不死心,又凑上去看了看属于自己的小狐狸。 小火狐冲着鲁王用力呲了呲牙,仿佛在警告他别再靠近。他抬起头来,对上华胤的黑脸和江韵婵营业式的微笑…… 行,看来不是错觉。 鲁王终于回过味来了,他不但不受动物待见,还不受动物们的主人待见。 可他是谁?久经沙场,要是没个厚脸皮子也不得行啊! “既然这小玩意儿还需要救治,我同爱妾便在炉园静候江姑娘的佳音了。” “王爷放心,民女一定尽力而为。”江韵婵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一个医者的职业素养。 鲁王起身揽过爱妾娇儿,笑眯眯地道:“救你奶奶的事情,不用谢。” “不不,还是要谢谢鲁王殿下行侠仗义的。”江韵婵面上的微笑也收了,凤眸里不见丝毫笑意。 对对对,就是这个违和的感觉! 鲁王好奇地看了一眼华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机敏。 华胤薄唇抿得死紧,一个字都不想跟鲁王多说。 鲁王心生失落,直言告辞。 直到这一屋子人都散去,江韵婵客客气气地关上了院子门,这才气哼哼地踢了一脚木门。 “多管闲事。” “我出去一下。”华胤拍了拍江韵婵的肩膀,“顺便通知未来岳父接走奶奶。” “辛苦了。”江韵婵抱歉地道:“早饭都没吃踏实?” 华胤动了动嘴:“不是你的错。” 怪那个神经病鲁王! 大清早地跑来邀功不说,谁要他去县衙把江老太太带回来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 江韵婵无奈摇头:“罢了,事已至此,就让老爹把人领回去。” 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吸取教训,再别作妖。 华胤点点头,快步离开。 他径直往村口的方向去了。 那处,鲁王的马车和护卫随从果然都在。 华胤掀开帘子上了最宽敞的那辆马车,车内只有鲁王一个人。 “我在未来嫂子面前表现得如何?” 鲁王笑嘻嘻地挤到脸色不愉的华胤身边:“啥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跟嫂子当朋友?她可太好玩了,身边那么多动物……” “江老太太曾经虐待过江韵婵。”华胤一句话就噎住了鲁王后面的一串叭叭。 成功见到好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华胤拍了拍鲁王的肩膀:“做得好,下次别做了。” 要是让江韵婵知道他有个这么缺心眼的兄弟,华胤真怕跟江韵婵好好的恋爱就这么谈没了。 罢了罢了,还是不说合适。 “不是,哎,华胤!不行这?要不我趁着人没醒再把老太太送回去?” 鲁王心焦啊,他眼睁睁地看着华胤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那个憋屈。 费劲巴拉跑来白刷了一波恶感、还没得着心心念念的白虎,鲁王更憋屈了。 “我也太悲催了?”他气呼呼地撂下帘子重新坐了回去。 真是“背”字走到家了! “王爷,咱们干啥去?” “干啥?能干啥?回回回!!”鲁王愠怒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出来。 护卫再不迟疑,立刻驾车回炉园。 华胤去了一趟江家,发现江家院门敞着,屋子里也没啥动静。 “未来岳父。”华胤喊了一嗓子,江俭从屋子里走出来,神色间满是疲惫。 几天没见,江俭似乎老了好几岁,面容也憔悴了。? 第128章 下课别走 “是华胤啊,有啥事?”江俭挤出来个笑容。 他没想到老太太不在家,周氏好吃懒做的毛病犯了,一直喊着肚子疼,愣是不做饭。 两个人对着冷锅冷灶饿了一天一夜。 现在一走路,江俭都觉得头重脚轻的。 “老太太被送回来了,在江韵婵的院子里。”华胤到底心中不忍,“岳丈可要把人接回来?” 江俭一怔,“啊?” “江老太太被衙门的人送到江韵婵的院子里了,岳丈去接回来吗?”华胤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隐瞒了鲁王的身份不提。 省得江家人知道了又出幺蛾子。 “接、接!”江俭一听高兴得跟什么似得,激动得拉住华胤的胳膊:“这就去接!” 老子娘回来了,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事儿了。 他就要跟着华胤走,突然想到还没跟周氏说一声,又返身回去通知周氏,这才急急忙忙出来跟华胤一道走了。 江韵婵小院。 她托着腮坐在桌子边,被固定了四肢的小火狐隔着笼子哽咽着呜呜,不知道在说啥。 江韵婵一个字都听不懂,用手摆活摆活小家伙的尾巴:“你说说你,在山野间被猛兽追赶,还不如被鲁王暂时养着呢。” 就这副身子骨,治好后也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野生环境其实是不大利于小火狐养伤的。 小火狐跟听懂了似得,“呜呜”了两声,似是在回应她的话。 江韵婵的眉眼浮现出几分笑意,还没来得及继续跟小狐狸唠嗑,江安便蹬蹬蹬地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姐!姐夫带着爹过来了!” 她起身跟着江安出去,江丰一天没见着爹了,就要让江俭抱抱,江俭笑着搂住自家儿子,惊讶地冲江韵婵道:“他好像长高了,还沉了!” 明明小身板儿还瘦了些呢! “是,我这里一日三餐都是定量的,”江韵婵点点头,神色间不见丝毫笑意。 她不是冤大头,不苛待江丰是没有虐待小孩子的心,可不是要以怨报德。 华胤默默退开一步,不远不近地站着,维持着既能在关键时刻帮忙、又不参与父女话题的适当距离。 “江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怪你继母,她就是那刻薄性子……”江俭张张嘴,就想游说江韵婵放下“仇恨”。 “原来你知道我怪她呢,”江韵婵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冲着屋子里指了指:“把人带走,以后别来了。” 江俭搁在嗓子眼的话被糊得死死的,干瞪眼的模样活像个缺水的鸭子,噎得不上不下。 “岳丈还是把老人家接回去。”华胤蓦地开口,提醒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清算过去那些有的没的。 江俭这才回过味来,把江丰放下,笑着问道:“跟爹回家?” 江丰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俭进屋背起江老太太,还要腾出一个手拉江丰,一行三人便出了院子。 临走前,江丰还不忘冲着江韵婵和江安挥挥手。 华胤见状低声道:“我去送一送。” 老头儿一天没吃东西,走路都打摆子。到底是江韵婵的亲人,华胤虽然没有好感、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人出事儿。 “多谢。”江韵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做不到对江家示好,不主动报复已经仁至义尽。 “真丑。”华胤突然开口,大掌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把她扯开的嘴角又压了回去。 “唔!干嘛呢。”江韵婵嘟着嘴巴质问华胤,奶凶瞪眼的模样十分可爱,反倒惹得华胤笑了。 他干脆撒手,跟上前头老人家的脚步。 江韵婵撇撇嘴,转身关上院门就回去休息。 江安望着瞬间有些空落落的院子,疑惑地挠了挠头。 吃完午饭,江韵婵就背上背篓准备去讲课。 距离上一次讲课已经过去了五天,村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 啥“江韵婵攀上高枝儿”了,啥“炉园的人亲自来看过她了”,还有更离谱的,说江韵婵要去回春堂再也不回来了。 反正小道消息倒是多得很。 鲁王和回春堂聂掌柜的到来,刮起了一阵“江韵婵离村”的各类说法。 想也知道,这匮乏的古代娱乐,除了拼凑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也没啥可聊的了。 江韵婵望着下面窃窃私语的村民们,神态自若地展开自己的小本本,开始讲述提高兔子养殖的重要方法,就是科学配种…… 两堂课加上中场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半。 炎热的太阳烤得大家直冒汗,有些人的脑门子晒得黑又亮,好几次都险些让江韵婵的讲课内容跑偏。 她轻咳一声,努力把注意力放到课堂上来。 别说是她了,下面的村民们也不好受啊! 都是在村子里来回跑趟子的人,怎么的,太阳是挑着人晒的? 他们都跟个黑煤球似得,讲课的江丫头为啥皮肤越晒越白、还白里透着点红,跟那夏季盛放的牡丹一般好看得紧。 不少老汉都看得直了眼,被身边的媳妇儿狠狠地在腰间的软肉拧了两把,才算是把开小差的丈夫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课讲完了,江韵婵轻灵地从讲台上下来,不少村民们纷涌地举起手来。 又到了可以提问的环节了。 “挑选五个问题,答完了大家就散了哈。”江韵婵点了点举手最高的村民。 “江夫子,你说配种优生优育需要科学养护,可我们要是全都按照你说的养了,结果兔子不给力,那可咋办?” 这是不少村民们心中的疑惑,是个典型问题。 “要真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有三个可能。”江韵婵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第一,是兔子不行,这种先天不良的兔子万里挑一,比选妃子还要难一些,第二……” 她解答得深入浅出、时不时还要逗趣一下,惹得大家乐不可支。 回答完五个问题,大部分村民的疑惑基本解决,接下来就到了实践的部分,这一部分需要的不仅仅是科学的理论,还要丰富的经验、培育兔子的耐心。 当然啦,这些现在基本上就交给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来做了。 趁着江韵婵背上背篓没走的功夫,还有不少村民厚着脸皮上前询问一些小问题,有些是课上讲到的、有些是课上没讲到的。 江韵婵耐心地一一解答。 为了更好更快地掌握养兔技巧,原本想当甩手掌柜的赵村长也下场养兔了。 因为他发现有些村民是真的笨,他一把岁数了都能听懂的,有些村民愣听不懂、不会干,气得他总拿拐杖敲人。 如今自己会了,指导起旁人来越发游刃有余;就算江韵婵不在,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也能解答一些养兔期间碰到的“疑难杂症”。 “江丫头,待会儿你别走,我和卢家大娘子有事儿找你呢。”赵村长上前来,叮嘱着被村民围在中间的江韵婵:“别忘了啊。” “哎,”江韵婵脆生生地应了。? 第129章 良善之人 江韵婵心中暗自猜测,难道是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听到了村里的流言,真以为她要撂挑子走人了? 安抚了还没问完的村民们,江韵婵就背着背篓去了后面的小平房。 讲台后面专门盖了一间不大的通间小房,是卢家大娘子为了江韵婵讲课方便专门盖的,里面放置着讲课时需要的横幅和小工具,还有她的几份养兔笔记,方便识字的几户人家翻看。 “哎,这不江丫头来了。” 卢家大娘子正招呼着伙计们把东西归置着呢,笑着拉住江韵婵的手开心地说了一会儿子闲话。 等到伙计们都退出去,赵村长也适时进来了。 “村长来得正好,咱们今天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卢家大娘子豪迈地一挥手。 “咋了?大娘子,你可别吓我。”江韵婵一看卢家大娘子那个架势,怎么像是要算总账似得。 “算个总账。” 妈呦,怕啥来啥。 江韵婵眨眨眼,一双眸子都是不解。 赵村长望着江韵婵惊恐的小脸儿,赶紧摆摆手道:“不是那个算总账!是给你算个总账,我们要给你结算银子呢!” “啊?为啥突然要结算银子。”江韵婵一懵,上课的银子是每次结的,其他利钱都是月结或者是按红利算。 第三批兔子还没全部豢养出来发卖,怎么就提前结算总账了? “我们都听说了。”卢家大娘子神色一黯,“周员外家那事儿。” 江老太太利用周二夫人诓骗江韵婵,据说险些就把契书给签了。多亏华胤机敏,又惊动了官府,不然、不然…… 要不是她把江韵婵介绍给周二夫人,也没有江老太太暗算江韵婵的事儿。 卢家大娘子心里内疚啊! 听说江韵婵有心搬出村子,卢家大娘子心里再不舍,也决定帮江韵婵一把! 今儿除了要给江韵婵结的一贯讲课费,还有卖兔子分到的后续利钱,加起来也有几两银子,填补些家具没问题。 赵村长也说了,顾亭长因为江韵婵在十里八乡普及养兔知识,惠及不少百姓,后面会向官府申请一份奖励金,届时也能有几两银子。 十几两银子在县城周边安置个小宅院是尽够了的。 “你奶和你继母忒不是个东西,我们都支持你搬走!你身上应该有些积蓄,县城里的房子不比咱们村子的土房子,可贵着哩!你和华胤都是能干的人儿,好日子都在后面呢!也不用发愁!” 卢家大娘子越说越难受,眼泪都跟着下来了。 “我跟你接触日子虽不长,但喜欢你得很,你既替我们解了围、也帮大家伙挣了钱,大家心里都感激你呢!以后、以后可得常回村瞧瞧我们!”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村长也被卢家大娘子的一番肺腑之言说得红了眼眶,赶紧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眼看着江丫头从被欺负的可怜崽变成了如今自强自立的大姑娘,他心里也舍不得。 “不是,等一下。”江韵婵安抚地给卢家大娘子顺了顺后背,“大娘子,村长,你们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得!” 她搬到村子里又不是不回来,再说……还得有人给村民上课不是? 钱多又不咬手。 不要突然就伤春悲秋的,弄得江韵婵措手不及的。 赵村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还愿意来给大家伙上课?” “不然呢,有更合适的夫子代替我了吗?”江韵婵歪着头问道。 有的话,江韵婵也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赶紧让贤就对了。 “哪有这样的夫子啊!” 卢家大娘子一扫之前的悲伤,反握住江韵婵的手:“那正好,你每五天才来上一次课,时辰也不紧张。等你在城里找到地方了,我派马车接你去!” “那感情好,多谢大娘子照顾。”江韵婵却之不恭,高兴地眯了眯眼。 这不又省了一笔银子么! 既然说到了要搬去城里的事,江韵婵主动告知她当时心里有个想法,但是搬去哪里、后续在县城如何谋生,都还在考虑呢;房子也没看过。 炉园的人来村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才会让有关江韵婵的流言蜚语变得更加离谱。 没想到群众八卦的力量蕴藏着真理,竟然误打误撞猜到了江韵婵打算进城发展。 江家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江韵婵想走,再舍不得心里也是支持的,自然是没有二话。 不管咋的,该结的银子还是得结算的。 她把沉甸甸的银子放在背篓里,跟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告别。 往家里走的路上,江韵婵重新复盘了一下之前的对话,心里越发觉得温暖熨帖。 不舍纠结的心思江韵婵也有,她的想法还没成型,反而被提前讲出来的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解开了心结。 “都是良善的人哪。”江韵婵感慨一句,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快步往家里走去。 来到距家不足几里地的所在,江韵婵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逐渐靠近。 高大阳刚的男人迎着烈日而来,他麦色的肌肤泛着光泽、手臂上明显的青筋时隐时现,剑眉星目、五官刚毅的华胤冲着江韵婵露出一抹微笑,勾得人心脏砰砰直跳。 江韵婵也跟随华胤的笑意弯了弯眉眼,“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华胤说得自然,顺手接过江韵婵怀里的背篓,他惊讶地转过头:“什么东西?” 这么沉? “银子,”她小小声地凑近道:“卢大娘子和村长提前结给我的,让我好生看个大房子!”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个怀抱一般的“大”。 华胤心下好笑,宠溺地看了江韵婵一眼,和江韵婵一道往家走。 “哎呦,这么长时间了,小两口还不赶紧办喜事呀?” “嘻嘻,不办喜事都没法拉手走路呢!” “老不休你都多大了,臊也不臊,还爱看年轻人拉手?” …… 经过一处大树荫下,几个村民们喝着茶,笑着调侃经过的江韵婵和华胤。 华胤面不改色,礼貌点头就继续走。 江韵婵俏皮地反驳了一句:“就不给你们看拉手。”她快步跟上华胤,眼底都是笑意。 华胤人高马大、走路也快,紧走几步之后就跟想到什么似得,又会顿了一顿停下来等江韵婵。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带着点黏黏糊糊的距离,一路赶回了家。? 第130章 馋死人了 “姐你可回来了!”江安一下子扑到江韵婵的怀里,笑嘻嘻地道:“哎呀我可想死你了!” “你是想我吗,是想我做的饭?”江韵婵笑着点了点江安的小脑袋。 黄昏时分,正是家家户户开始做饭的时辰,江安跟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得,激动得不得了。 他身边跟着一直来回打转的小白虎和两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一个个小模样别提多骄傲了。 “就连江丰都……”江安话没说完立刻截断了话头,这才想到,江丰不在院子里。 他今天跟着爹爹回家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原来院子里少一个胖墩儿,会有空荡荡的感觉的。 陌生的情绪在小小的江安心底蔓延,他不知道这种习惯该如何形容。 江韵婵立刻察觉到了江安的情绪变化,轻轻挼了一把他的小脑袋,低声问道:“想吃什么?” “想吃炸酱面!姐夫也最爱了呢!上次你从回春堂拐来的排骨都没做,咱们弄个红烧的行不行?还有冻在水缸里的肉看着好新鲜,吃掉算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计划待会儿吃什么。 有些情绪,只有在长久的情感确认中,才能找到精准的定位。 江韵婵不欲点破,孩子们就该有自己的情感选择呀! “行,听你的,你去把肉拿出来化上,我洗把脸,很快就来。” 江韵婵答应一声,到旁边的小屋子里洗了洗脸,褪去身上那股子暑气,随即换了一身旧衣裳,围围裙,准备做饭。 等她进了灶房,华胤已经自觉地开始和面了。 江安踩着凳子,一会儿拿出来这个、一会儿从水缸里捞出来那个,等到对比片刻之后确认了吃什么,就激动地跑回去跟江韵婵邀功。 望着一大一小自觉做活的模样,江韵婵嘴角勾起淡淡欣慰的笑意。 不错,求生欲蛮强。 江安帮江韵婵摘了菜、洗好放在一边晾着,就挥着小手去找追尘玩了。 屋子里只剩下江韵婵和华胤。 “江安跟江丰处出感情了。”华胤淡淡地道。 “嗯,毕竟是兄弟嘛。”江韵婵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华胤见她神色从容,只觉小姑娘太大气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对江丰的态度依旧秉承之前的原则。 “他愿意来就招待,不愿意来就让江家看着。给我的那点子银钱早都花完了。周氏不会真以为那点子伙食费够?” 江韵婵好笑地摇摇头,她们吃得确实好了些……比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要好。 华胤张张嘴,正欲说什么,江韵婵就率先提及了搬去县城的事。 “我想买个大点的院子,追尘在的时候可以在院子跑动跑动,白虎大了也不能没地方。还要给你专门弄个院子……” 江韵婵一边低着头弄配菜,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计划,漂亮的凤眸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华胤的侧脸,企图从他身上看到一点点端倪。 他……愿意跟自己一道去县城吗? 直到现在,华胤都还没表态呢。 正在和面的华胤突然注意到了江韵婵的视线,和面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望着她。 “怎么?” “啊?”江韵婵装傻。 “有问题?” “没啥问题,”被直接了当问到,江韵婵 面皮一热,轻咳一声:“你跟我一道去看看房子?” “乐意之至。”华胤薄唇微抿,露出一丝丝笑意。 江韵婵的心头一颤,只觉这厮不妥,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勾她一下,弄得人心痒痒。 说了给他弄个房间他也没意见,那到底要不要住在一处?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江韵婵在儿女情长上纠结了一会会,就把注意力放在弄吃的上了。 炸酱面要先弄好肉酱,再去做面条。江韵婵小手动作迅速,切菜切肉更是毫不含糊。 华胤偏过头观察了一会儿,只觉京城酒楼的大厨子都不一定赶得上江韵婵这个手速。 难道会治动物的人手速都快? 江安也默默地守在灶台一边,既靠火远比较安全,又能清楚地瞧见姐姐做饭的动作。 漂亮的姐姐、“剁剁”快速的切菜声,这场景那样好看,好看得他根本挪不开眼。 “唰”!滚烫的油混合着已经放了酱汁腌制过的肉末,在大铁锅里来了一圈儿,瞬间香得人头皮都麻了。 江安迷醉地吸了吸鼻子,小小地吞了吞口水。 伴随着各种菜末丢进去之后,大火烧过的肉酱就准备好了。 “行了,这个肉酱晾一会儿,我们来做排骨和炒肉。”江韵婵笑着招呼一声,就让华胤替她把排骨剁了,这边开始等着烧锅炒肉。 一时间,肉酱香、菜香、面条香,从不打的院子里一个劲儿地蔓延,飘飘荡荡将周围的饭菜香味都阻隔了。 隔壁老王叔学着自家媳妇儿往日偷看的模样,也偷偷踮着脚尖往隔壁的院子里看。 偏偏对面的院墙比他们家高出不少来,就算是踮着脚尖也瞧不见个啥,只能听到一阵阵炒菜的声音。 “啥家庭啥条件啊,江丫头一回来就大鱼大肉不成?”老王没忍住内心的嫉妒,小声嘟哝了一句。 “老王,吃饭!”王婶子尖酸的声音响起,营养怪气地道:“现在想吃也后悔了,谁让你当初没把人攒手里呢?” “你这个刁妇,咋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瞎说八道?还没挨够打是?”老王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低头一瞧。 好么,这清汤寡水的面条子,都煮软烂了,上面飘着点菜叶子和油星子,怎么看怎么没食欲。 隔壁老王想到对面的菜香,忍不住叹了口气。 “命苦呦……” 王婶子一把夺过碗,尖声喝道:“爱吃不吃!狗东西天天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来了是?德行,不想吃你自己做饭去!” 谁不知道江韵婵讲课养兔的,把亭长都惊动了,昭告了不少村民来学习,她现在是十里八乡最紧俏的红人。 银子多,自然吃得好了! 就老王嫉妒?王婶子嫉妒得脸都青了!谁让她当初得罪了人,白白断了家里的财路? “你把碗拿来!吃就吃谁还不能吃苦了……”老王到底心虚,话锋软了,跟媳妇儿又讨面条吃。 隔壁两口子的嫉妒懊恼压下不提,已经来到江韵婵院门口的江家人也已经馋得眼睛发飘了。 江丰环抱着周氏,嘴上还在不断地嘟哝着:“姐、饭,饭香!要吃!” 尤其是接连几天都没吃上饭的江老太太,更是哆嗦着手,指着院门道:“赶紧、赶紧敲门。” 江俭吞了吞口水,赶紧答应一声去敲门。 第131章 认错 屋子里,江韵婵正在给排骨倒酱油呢,腾不开手,她自然地冲华胤道:“你去开一下。” “嗯。”华胤从灶台上起身,江安跟个小尾巴似得立刻跟上。 江俭一家子在门口等了片刻,都没人应门。江俭呐呐地转身道:“娘,估计是江丫头不愿开。” “胡说!她都不知道来得是我们,咋就不愿意开?继续敲!” 江老太太气得够呛,只觉这个家里,要是她那天两腿一蹬闭上眼,还真是没个能指望的。 “咚咚咚,咚咚咚!”只好按照娘的吩咐继续敲。 这些日子,江老太太在牢里自省了许久。 江俭是个窝囊的,周氏泼辣有余、聪明不足,还是个烂赌的货色;江丰被宠坏了,以后要是不好生读书,怕也是麻烦。 左思右想,还就是江丫头有勇有谋,还搭上了华胤那个连周员外都敢惹的莽汉。 江家以后要真有个啥事……只能指望他们了! 既然这样,让江韵婵跟周员外再结亲那就是跟家里结了仇,江丰要是有个啥便张不开嘴了。 江老太太痛定思痛,决定跟江韵婵和解! 一大家子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华胤,不是江韵婵。 他面无表情的俊颜都写着“不高兴”,黑沉的脸颇有两分阎王爷的架势。 不知怎的,江老太太瞬间被带回了在周员外家那一天,华胤威慑逼人的武艺镇住了满院子人。 一股本能的恐惧袭上心头,要不是江俭还拖着老太太一个胳膊,她腿一软险些跪了! “……” 华胤的身子将院子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腿边还冒出江安的小脑袋……依次是小白虎、两只鸡,四个脑袋占据了华胤的小腿儿,一溜排开。 江丰一见到小鸡双眼瞬间一亮,就要从周氏的身上下来。 周氏执拗不过孩子,便把江丰放下了。 江丰激动地伸出手要抱鸡,公鸡在门框和华胤的腿间挣扎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挣扎得过小胖子的力气,最后腿一蹬索性摆烂,被江丰抱在怀里揉了好多下。 空气带着尴尬的静谧,江家人不开口,华胤也不开口。 “那个,华胤啊,我们是来找江丫头讲和的!” “奶奶、岳丈,岳母,阿婵在做饭,这会儿不方便见人。”既然对方先开口了,华胤礼数还是要周全一下的。 江老太太一听,硬着头皮道:“那感情好啊,我们也没做饭,咱们一家人很久没一起吃饭了,不如就坐下来一起吃?” 华胤没动。 那天周氏要扑打江韵婵的事情,华胤后来从王婶子漏风的嘴里听说了。 为了犒劳追尘,他特意订了上好的马饲料,过几天就送过来,跟江韵婵给的饲料掺和在一起给马吃。 做贼心虚的人总得有几分自知之明,对于一向行止不善的江家人,华胤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进门的。 想见江韵婵可以,总得表个态。 华胤不吱声,江老太太和周氏的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江老太太赶紧冲着不中用的儿媳妇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说些好话。 周氏不愿。 江老太太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又瞟了一眼江丰,似是在说“儿子的事情不管了?” 当娘亲的到底还是要为儿子打算,周氏硬着头皮低声下气地道:“华胤,我们、我们这一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上次我是因为婆母的事情气急了,不是真心要打江韵婵……” “假意也不行。”华胤突然开口打断了周氏的“自我反省”。 “啊?”周氏正绞尽脑汁编词儿呢,一被打断瞬间跟不上趟了。 “我说,假意打阿婵也不行。”华胤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是、是是!那,那我们可以进去了不?”周氏期待地搓搓手。 现在总可以了? “你知道错了,可以进。”华胤嘴上说可以,却双手抱臂呈防卫姿态,脚动都没挪动一下。 分明还是不让。 言下之意很明确:周氏一个人认错可不成,都认错才能进。 一家人,认错就该整整齐齐。 “我、我也错了,是我没啥本事,也不能让江丫头过好日子,但我从没想害闺女的!”江俭赶紧举起手来发誓。 他就是木讷了点、蠢了点。 华胤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江老太太。这老人家进了一趟县衙大牢,嚣张的气焰比之前收敛了不少,颓丧的样子都显出几分老态来了。 “我、我……” 江老太太踌躇着动了动嘴唇,突然在门缝里看到了多出来的一颗小脑袋,她清亮的凤眸静静地盯着江老太太,似乎等着听老太太认错呢。 不是江韵婵又是哪个? 她排骨都做出来了,半天也没见华胤和江安进来。江韵婵实在等不住了,就出来瞧瞧。 结果好么,正好听到周氏在那磕磕巴巴地认错呢。 可太逗了,不围观都不行。 华胤偏头一看,江韵婵也来了,便稍微推来了些门,让小姑娘站在前面。 他本意就是想给这一家子下马威,至于进不进家,还是要问过江韵婵的意思再做决定的。 她来了正好,看看江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你看啥看?” 江韵婵的到来让江老太太的羞耻心空前高涨,方才想要硬着头皮说些软话也最终变成了狡辩: “我是惦记着发卖了你多换些银子!那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你弟弟、为了江家!反正最后也没成功、我也进大牢吃了苦头,总该扯平了?” 江家如今真真灰头土脸、要啥没啥,就连一直都只会骂人叫花子的江丰都被小鸡收买了。 如今她们要是再不放下身段,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江韵婵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打服都不行。 “行,算扯平了。”江韵婵瞟了一眼脸色蜡黄的江家人,“我饭做好了,要吃个便饭吗?” 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 “要要要!” 旁人姑且不论,江俭是真的快要饿疯了!他从来没有像最近这般意识到,家里的婆娘会好好做饭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江老太太和周氏也饿啊,可是她们说不出口! 华胤闻言已经默默地让开。 率先挤进院子里的就是小胖子江丰。他抱着鸡崽子,高兴地喊着“哥”,就跑去找江安了。 江安没在灶屋,而是到隔壁的正厅里去,把小狐狸从桌子上挪到了江韵婵的卧室。 听到江丰的喊声,江安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小脸儿却已经扬起了些许笑意,又赶紧刻意崩住。 自打“翻身”之后,江安倒是看那憨胖子顺眼了不少,好多次都要主动给江安当大马骑,被他拒绝了。 两个孩子很快玩成一团。 有人带头,其他人进去就没那么跌份儿。江俭率先迈出第一步,跟自家闺女毫无矫情可言。 眼望着江丰已经成功深入江韵婵家内部,周氏得意地挺直了胸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江老太太终于恍然醒悟,她客气个屁呢,这是她孙女儿家!? 第132章 都是猪脑子 且说江俭一家子各怀鬼胎,脑海里说服自己之后就坐到了正厅的桌子上。 江安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跟上来的姐姐和姐夫:“姐,添碗筷吗?” 他就是想问问,爹爹和继母、奶奶,是不是要在家里吃饭。 “嗯,吃个团圆饭。”江韵婵肯定点头,面上却不辨喜怒,惹得小江安越发不安。 他姐不会是要回家? 那不是正中了奶奶和继母的心思? 江安不情不愿地去了灶屋。 “先做,我还有两个菜。”江韵婵说着,便眼神示意华胤留在这里,镇住这一屋子不老实的。 华胤微不可察地略一颔首,表示明白。 二人默契地分开,江韵婵到屋子里继续做菜,拿碗和筷子的小江安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好好取,一根两根地往出抽筷子,眼睛还五六里地在江韵婵身上打转,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爱得紧。 江韵婵瞟了一眼江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笑还好,一笑江安更忐忑了。 “姐……你不会想搬回去住?”他们好不容易才逃离狼窝,可不能再回去了呀! 别看江安现在对上江家人是挺寻常的,其实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留下的阴影从未散去。 他……不想回家了。 “怎么会,咱们不是说要搬到城里住么?”江韵婵把菜搁到一边,走到江安面前小声道:“既然要走,就悄无声息地走,不告诉他们。” 但是最后一顿团圆饭还是要吃的……就当是给原主的过去,告别。 江安一听,双眼蓦地一亮,激动地道:“我明白了!” 小心脏落了地,这下江安动作再不含糊,利索地捧着高高的碗筷就踉跄小心地往隔壁屋去了。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抬头看灶台的锅热了,烧油炒菜! 因了江家人临时过来,之前定下的两个肉菜两个素菜定然是不够的,江韵婵招呼着江安去菜地里又择了几样,再加上几个凉拌菜,就够了。 说干就干。 忙忙活活了小半个时辰,菜肴陆陆续续上桌,江韵婵的炸酱面也挨个端了上来。 围坐在桌边的江家人看着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清爽凉夏的拌小瓜,还有小炒肉、鲜嫩的油菜炒蘑菇、凉拌粉条子…… 妈呀,再看今儿要吃的主食炸酱面,那润红的肉沫臊子堆在干净的白瓷碗中间,浅白的面条和酱料混在一处,怎么看怎么香。 入鼻的香气带着勾人的味道,不等江韵婵上桌,江老太太便板着哭丧的脸动筷子了。 对比老当益壮、吸面条迅猛的江老太太,江俭就豪放了很多,面条拌都没拌就塞到了嘴里、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 华胤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也不出声阻止。 江丰抱着小鸡不知道是该放下吃饭、还是该等姐姐和哥哥到了再动筷子。 “吃、吃完了!!”江丰瞪着老爹只剩下炸酱的碗,愣住了:“姐还没做好,你吃完了!” 咋那么急呢! 此言一出,就连头已经埋到炸酱面里的周氏都忍不住一顿,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江韵婵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丝毫未动的菜肴和已经空了的面碗。 江家人的脸瞬间涨成了茄子色。 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些? “……留着炸酱干啥?这面就是要拌着才好吃的。”江韵婵也不多言,回身去重新端了一大盆面来,给江家人又添了一碗。 所有人都怔怔地不敢再动。 江安跟个小大人儿似得叹了口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碗炸酱面,一点一点地用筷子把酱料跟面条充分拌匀,面条带着一股肉沫酱的颜色,看上去更加诱人了。 江家人依样画葫芦,也跟着调拌起来。 这一次大家没再狼吞虎咽,而是等着江韵婵入座了再吃。 把东西都收拾利索了,江韵婵坐到桌边,瞅着大家都停下了筷子,微微一笑:“吃。” 此言一出,大家终于再次开动起来。 有了一碗面打底,终于没了那股子饥肠辘辘的感觉,江老太太有心品尝一下江韵婵的手艺……这一吃,就贼跌脸地停不下来了。 江俭两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皆是一副饿虎扑食的姿态。 华胤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头吃面。 罢了,也就这一顿,让他们吃个痛快好了。 “看来味道很不错。”江韵婵轻笑一声,调了面条,秀气地吃起来。 江安和江丰抱着各自的小碗呼噜噜,一发出吸面条的声音,就会被江韵婵瞪。 两个小家伙再不敢砸嘴了,吃相越来越秀气。 屋子里充斥着干饭的唧声,大家都没空说话了。 华胤充分发挥了“快速作战”的水平,跟未来岳父就最后一块排骨发起总攻,岂料二人正在僵持的功夫,另外一双筷子伸出来掠夺了胜利果实。 华胤和江俭举目看去,下手的竟然是毫不矜持的江老太太。 老人家一股脑就把排骨塞进嘴里,脸上带着一抹小人得志的笑意。 大冤种儿子江俭:“……”你是老娘你厉害。 未来孙女婿华胤:“……”不跟老人家计较。 周氏在一旁笑喷了,赶紧去夹最后一口小炒肉,结果发现桌子上少了个碟子。 她低头一瞧,好么,江安和江丰已经把盘子端到旁边的小几上,把一碟小炒肉吃得干干净净,就差舔盘子了! 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温馨的烟火气。 吃完饭后,江家人拍着鼓囊囊的肚子,带着摇摇晃晃打盹儿的江丰离开了江韵婵的小院。 “真不错,好吃!”江老太太这会子想起作为长辈的矜持来了,心里还惦记着不能把江韵婵夸得太厉害,否则姑娘得骄傲,以后不给做了可咋办。 江俭提起上次他来吃饭,也是好肉好菜的,味道棒极了。 周氏是第一次吃,这会儿是又恨又悔。要知道江丫头这么会挣钱还做得这般好吃,当初不把人撵走就好了。 “当初也没见做得这样好……”周氏没好气地嘟哝一句。 “咱当初也没给人大鱼大肉的日子啊……”江俭撞了撞媳妇儿的胳膊。 “糟了!”江老太太如梦初醒! 光他娘的惦记着吃了,该说的正事儿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呀! 三个人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啥,瞪着几里外江韵婵的小院恼得直抠腔子。 “猪脑子,都是猪脑子!”江老太太气得直骂。 “您自个不是也没想起来么。”周氏小声嘀咕了一句,最先开始吃的就是老太太自己啊! 江俭赶紧撞了撞媳妇胳膊,示意她啥都别说了。 三个人再没了刚才的心满意足,臊眉耷眼地归家去了。 路上,只有江丰没心没肺地笑着骂道:“猪脑子,都是猪脑子!”? 第133章 忘了狐狸 江韵婵小院。 她洗干净碗筷灶台,收拾了屋子里,终于能坐下来歇歇。 华胤把江安抱到马背上,黑骏马感受到一个小孩儿轻飘飘的重量,无趣地喷了个响鼻。 主子的大掌拍了拍追尘的脑袋,追尘认命地在院子里来回走,逗得江安咯咯直笑。 小白虎见状也要凑热闹,一个起步跳跃就从台阶上落到了追尘的脑袋上。 追尘浑身一僵,似乎对这个“天外飞虎”颇有些意见,不住地甩了好几下脑袋。 小白虎也不傻啊,立刻从脑袋上钻到了江安怀里,心安理得地欺负新来的。 江韵婵坐在台阶上笑得打跌。 这些小动物的表情未免也太生动了。 大地被幽暗的夜色蒙上淡淡的黑纱,华胤在灯火之下望着江韵婵的笑颜,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安定。 若是……一辈子能就这般,似乎也挺好。 华胤走到江韵婵身边坐下,二人中间隔着两指宽的距离,透着一股有情人的暧昧试探。 “留他们吃饭,是为了堵上他们的嘴?”华胤终究还是问起了江家的事情。 江韵婵擦去眼角的泪花,摇摇头:“也不算。他们要是真想起来了说道说道,那咱们就说道说道。” 她也是不惧的。 当然,江家人那个脑子想不起来要说啥,对江韵婵而言更轻省些。 “谁知道他们饿急眼了,压根啥都顾不得了,愣是吃掉了我三盆子面哪!” 江韵婵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下:“那可是我们好久的口粮了!” 江家人到底是饿了多久才来自己这里蹭饭的,饭量简直不要太惊人好! 华胤低笑一声:“确实能吃。” “明儿咱们去看房子。幸好周员外家住在城外,不然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才尴尬呢,”江韵婵小声道。 “嗯。” 她偏过头,望着沉默少语的汉子,突然问道:“回春堂的聂掌柜是你什么人?” 这一问来得突然,华胤还没来得及回答“不是我啥人”,江韵婵又追问了一句:“鲁王是不是跟你有交情?” 刚毅的汉子懵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眸子越发摄人心魄。 江韵婵突然摆摆手,笑着说道:“算了,总之……谢谢你帮我。” 不说,不代表没有观察到。 华胤偏过头没吱声。 主要是还没来得及吱声,江韵婵就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随口讲着什么,华胤在一旁听,间或江韵婵提醒江安不要一直骑马,免得把追尘累着。 江安听完就要从黑骏马上下来。 “不累。”突然,华胤开口了。 “嗯?”江韵婵歪歪头,没跟上华胤的脑回路。 “它不累。” 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马。 江韵婵蓦然绽开一个笑容,白皙妖娆的容颜在烛光下特别好看,那下巴处的朱砂痣亮红亮红的,闪得华胤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他耳根蓦地红了,站起身来:“明天见。” 既然说好了要一起看房子,就要赶紧敲定才好。 “明天见。”江韵婵也从台阶上站起来,眉眼温和地望着华胤。 异世而来,是这个铁汉子无声的相助,一点点地帮江韵婵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她轻声道:“做个好梦。” 华胤深深地看了江韵婵一眼,要说好梦的话,他希望出现在江韵婵的梦里。 二人无声对视。 江安抱着马脖子、脖子上骑着小白虎,一人俩动物眼睛都乌溜溜地停留在姐姐和姐夫的眉目传情中。 “那个……姐夫你要是早点把我放下来,就更好了哈。”江安实在坐不住了,讪然地开口打断了两位的眉目传情。 一对儿人如梦初醒,江韵婵立刻偏过头看天,华胤别过头去瞧江安,沉默地上前把江安给抱下来,连带着小白虎也被提溜下来了。 “……我走了。”华胤抿唇低声说道。 “嗯。”江韵婵冲着门口的华胤挥挥手。 男子关上院子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江韵婵小声喃喃道:“这谁能遭得住啊!” 有钱、长得帅,身份还神秘,关键是……关键是那一身腱子肉、发光的麦色肌肤,简直不要太撩人哪! 江韵婵捂住发烫的脸颊,神思飘远。 感情她还有点子色女属性呢?! 江韵婵一抬头,正撞上乌溜溜盯着她的江安,江安的怀里抱着小白虎,也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她。 “看啥?” “姐,你这是不是村里人说的啥发花痴?” “你才发花痴!快去洗澡!”江韵婵抬手就提溜住了江安的耳朵。 姐弟二人嬉笑着去洗漱。 直到躺在床上,江韵婵都觉得自己今天忘了个啥事儿。 罢了,想不起来拉倒,睡觉。 一边的小卧室内,四肢绑在小床上的火狐呜咽得都没劲儿了。 次日一早,收拾齐当的江韵婵换上了华胤给她买的那身莲青色裙衫,瞧见了放在桌边的火狐。 “哎呀,糟了。” 昨个儿晚上忘记给火狐喂吃的了! 已经饿成蔫儿火狐的小家伙幽怨地抬头看了一眼江韵婵,似乎在控诉她把自己给忘了的事实,嘴里还唧唧地不知道说了些啥……估计不是啥好话。 要是火狐会说话,恐怕得骂“天杀的人类救我却不喂我”这种彪悍之言? “你别骂我了,留点力气吃东西。” 江韵婵自知理亏,尤其对上小家伙控诉的眼神更是尴尬的不行,赶紧把吃的喝的塞到笼子边上,方便小火狐进食。 小火狐吃了一些,叫声变得洪亮起来,浑然没有放过江韵婵的意思,仍旧在叽叽咕咕地训她。 “中午和晚上让我弟来喂你,这会儿我要出门了。” 江韵婵弹了一记小火狐的脑门,无视了小火狐惊恐的眼神,翩然走了。 “唧唧……”人类你别走啊我不想要抱大猫的人给我喂食! 可惜了,江韵婵既没有听到小火狐的急切诉求,也没看到它抖成筛子的小身板,怀揣着第一次约会的喜悦,出门了。 临出门前,江韵婵又要背上自己的小背篓,被江安一脸嫌弃地阻止了。 “我的姐,你们去看院子,又不是去治病……背着背篓多不搭啊!” 约会就约会,搞什么事业。 “必须得背,万一出了紧急的事,东西在身上有备无患。”江韵婵笑着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你一天天小脑袋瓜里都想啥呢。” 江安:“……”? 第134章 家大业大回春堂 安顿江安看顾小火狐的江韵婵还是不放心,她犹豫了片刻,便将它也拎上了。 “我还给鲁王去,让他照顾一段时间,等该拆线了再拎回来。” 这一波操作又给江安看懵了。 我的好姐姐,你跟姐夫约会,带狐狸干啥呢? 他抱着小白虎,小声喃喃道:“我姐夫也不容易……” 碰上这么不开窍的姐姐,情路坎坷啊! 江韵婵背着背篓、提着狐狸,一路脚步轻快地到了华胤家。 “华胤,出发了!”江韵婵脆生生地站在院门处喊了一声。 华胤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今天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莲青色的布衣劲装将他刚毅的俊颜衬托地更有男人味了。 二人四目相对,皆露出微笑。 “真巧。”华胤抿唇说道。 江韵婵用力点头:“咱俩这算是情侣装了。” “何谓情侣装?”这话说得稀奇。 “就是一对儿有情人,穿了非常搭配的同色衣裳嘛。” 就比如她和华胤现在这样,很像一对儿。 华胤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接过笼子和她身上的背篓,淡淡地道:“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间或遇见村民都会和善地打个招呼。 来到村口,江韵婵请驾着牛车的村民们捎他们一程,便往县城里去了。 “我们先去把狐狸送给鲁王。”江韵婵冲华胤道。 小火狐咋也得调养个把月才能从小木床上解绑,不然就得一直维持着现在的模样。 鉴于昨天江韵婵忘记喂狐狸吃东西了,鲁王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还有漂亮的妾侍娇儿,他们肯定能看顾好小狐狸的。 小火狐知道自己又要被转移,心里那个难受。 它一个劲儿地在笼子里发出怪异的叫声,听得赶车的车夫频频回头。 江韵婵没好气地敲了敲笼子,奶凶地呲了呲牙:“再叽叽歪歪就把你喂老虎!” 蓦地,笼子里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华胤低头忍笑,只觉小姑娘威胁动物的模样简直不要太逗趣了。 二人进城后就赶往炉园。 “两位,今日炉园闭门谢客,恕不接待。”小厮恭敬地屈膝行礼,讪然地道:“还望二位恕罪。” 江韵婵和华胤面面相觑。 “小哥儿,我是来找西苑的鲁王的。”江韵婵捧着笼子低声道:“此物乃是贵重物品,我必须得亲自交给鲁王殿下。” 小火狐交给旁人,她也不放心。 “姑娘,实不相瞒,就是鲁王下令封闭炉园的。小人实不敢在贵人的事情上涉险……还是等到园子开放了,您再来?” 江韵婵闻言眉眼失落了一瞬,便重新恢复正常,“多谢小哥儿。” 她转身冲华胤道:“那就把东西先寄放到回春堂好了,这样咱们逛房子轻省些。” 小火狐可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偌大的回春堂和一个村儿的性命。 交给聂掌柜,江韵婵还放心些。 “也好。”华胤抬眸瞟了一眼偌大的炉园,心底暗暗揣测鲁王那个混账东西,突然闭园不出,不知在干嘛。 二人准备离开,小厮恭敬相送、态度客气得很。 回春堂一如既往地人多,熙熙攘攘的人流将大堂挤得满满当当:有来取药的、有来看诊的,还有专门哎呦哎呦倚靠在凳子上等着治疗的病人。 江韵婵眸光微沉,没想到回春堂人多的时候,大夫竟然远远不够用。 “你们找谁啊?” 一个面生的小厮快步上前来:“现在看病的人多得很,要到后面去排队。”小厮指着门外道。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聂掌柜的。”江韵婵略一颔首,客气地道。 找掌柜的? 小厮惊讶地打量着眉目妖娆美丽的小村妇和浑身泛着寒意、眉目冷峻刚毅的乡里汉,心说自家掌柜的也不会认识这种人? 秉承着小心谨慎的原则,小厮认真地道:“容小人通禀一声。” 终于遇上个愿意主动想法子的人了,江韵婵松了口气。 她拎着笼子在回春堂四处看看,华胤紧随其后,左右环顾着周围,墨眸时刻盯着那些投来垂涎之色的人,眼底都是警告。 有主儿的美人,欲招惹的人到底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江姑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回春堂的聂掌柜亲自从里间出来,和引路的小厮一道迎了上来。 江韵婵也回了一礼,“见过聂掌柜,我今儿是有事来拜托聂掌柜的。” “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拜托可就见外了。这边请!”聂掌柜见着江韵婵是真高兴,示意二人往内间说话。 江韵婵点点头,拉着华胤跟聂掌柜进了回春堂的里间。 回春堂外间就不小,沿着小门进了内间之后更是别有洞天:二进的院子后面有数十间小厢房,不仅可以供病患暂时住下,还能安顿病患的家眷,考虑得十分周全了。 另外一侧是几间宽敞的书房,估计是一些坐堂大夫歇息的地方。 院子后面还有一处小宅子,聂掌柜介绍说那是他们的库房,里面放着不少存药。 江韵婵随着聂掌柜的介绍,将整个回春堂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感慨回春堂果然是财大气粗。 这么大的院子,得多少银钱才能买下啊? “都是数十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其实一开始我这回春堂就前堂两层……后来看诊的人多了,不少外地的都前来求医,才给老朽攒下这么些家当。” 聂掌柜的倒是颇为谦虚,引着江韵婵和华胤去了一处偏屋休息。 那偏屋正厅收拾得十分雅致,两张上等黄花梨的太师椅矗立在正中央,气派得很。 “江姑娘请坐,这位是……”聂掌柜的这才注意到江韵婵身边的壮汉子,那模样可真壮、真俊。 “你叫他华胤即可。”江韵婵简单介绍道。 “好好,华胤兄弟,请坐,请坐。” 一番客套之后,江韵婵终于说明来意。 她去了一趟炉园,想把需要调养的狐狸交给鲁王,结果鲁王下令封园子,没能进的去。 “江姑娘手里拎着的,可是那鲁王的小火狐?”聂掌柜恍然望着被蒙住的鸟笼子,后知后觉认出了,这不就是上次鲁王他们配得装火狐的笼子嘛! “正是,我和华胤要在周边采买些东西,拎着小火狐也不方便,劳烦掌柜的照料一阵子,哪天炉园开门了,聂掌柜的送去,便说要给鲁王的爱妾和小动物培养感情……” 江韵婵把想好的说辞一一教了,听得聂掌柜不住点头,一个劲儿地赞许江韵婵有法子。 鲁王那点子小心思,已经被江韵婵明白拿捏。? 第135章 各怀情愫 且不说聂掌柜惊叹于江韵婵对鲁王的了解,就连一旁的华胤也听得稀罕,小姑娘是怎么知道鲁王那股子傲娇劲儿的。 拿捏得可以啊。 他低咳一声,决定任由江韵婵去。 谁让鲁王那厮擅自做主,把江老太太提前从大牢里带走的。权当小惩大诫好了。 江韵婵和华胤坐坐便告辞了,聂掌柜深知这一次回春堂能够被挽救于水火,多亏了江韵婵的绝技,非要客气地把人送到铺门口不可。 “聂掌柜留步,告辞。”江韵婵笑着挥手,华胤礼貌颔首,聂掌柜的抱拳送别。 “恕不远送。” 等江韵婵和华胤一走,聂掌柜就忙不迭地回了后院,把周围的人全都打发了,只留一个于小贝在跟前伺候。 “赶紧门关上!”聂掌柜神神秘秘地吩咐于小贝,主仆二人就来到了不大的鸟笼子边。 “师父,咱们是不是要看看江姑娘的手艺?” “嘘,瞅瞅,偷偷瞅瞅。” 聂掌柜的一改平素的镇定从容,掀开罩笼子的布之后,就看到了尾巴朝天、四肢被绑在小小木床上的软萌小火狐。 那厮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嚣张气焰,此刻委委屈屈地扁着嘴,一副要吃要喝的模样。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东西呦! “对了,江姑娘给我留了个单子,让按照那上面写的给小火狐准备!赶紧去,别弄错了!” 聂掌柜一挥手,把于小贝也给打发了。 “门关上!” “哎,知道了师父!”于小贝把门关好,按着单子乐滋滋找食材去了。 聂掌柜的忙不迭把小火狐取出来,望着那鬼斧神工……额,好的,小木床就是随便搞一搞。 望着小火狐四肢的恢复情况,聂掌柜也不敢使劲儿,便轻轻地摸了摸,就惊叹道:“这么小的玩意儿……江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果然鬼斧神工啊! 江韵婵和华胤浑然不知聂掌柜在回春堂实地偷师,她跟华胤出了回春堂之后就在四周转悠,寻找转卖的宅子。 以为很容易的事情,在转了三四圈都没有合适的宅院后,江韵婵有些累了,跟华胤寻了个茶馆喝茶。 华胤身形板正、容貌刚毅英俊,端坐在茶楼边上颇为惹眼,不少经过的姑娘媳妇儿,都下意识地往过瞟一眼。 华胤浑然不知,正低头牛饮,就被江韵婵拽起身子,二人调换了位置。 “嗯?”他再一抬头,已经跟江韵婵换完位置了。 江韵婵素板着小脸儿跟华胤一本正经地道:“咱俩换一下……你这个位置好。” “嗯。”华胤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江韵婵,也没发现两个人现在的位置有啥不同。 此刻,华胤背朝众人,来往的路人看不到他的英姿;可江韵婵却正对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免要打量一下这位容貌妖娆标致的小姑娘。 华胤终于回过味来了,他俊脸一黑,冲着小二扬扬手。 “客官有何吩咐?” “要个雅厢。” “得嘞!您跟小人楼上请!”小二笑嘻嘻地前面带路。 华胤拉住江韵婵的手,跟她一道上楼。浑然没瞧见小姑娘悄然勾起的红唇。 这下好了,再没人瞧华胤,也没人看自己。 眺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微风拂面的凉爽感让江韵婵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 “嗯,清净多了。” 华胤赞同点头,墨眸望着江韵婵漂亮的侧颜,“都没瞧上?” 看了四五个宅子,江韵婵一个都没应下,可见是都不太满意。 “嗯,东面的格局不好,我喜欢方方正正的院子;西头那个也太贵了,而且还是个转角的地段,一出家门全是人,一点隐私感都没有。” 江韵婵将刚才几个宅子的缺点都说出来了,确实没一个心水的。 华胤静静地听,心里暗暗记下江韵婵对宅子的要求:方正明亮、不对街角,最好是宅院区,离回春堂不太远就最好了。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子茶,江韵婵歇脚歇够了,起身问道:“再去转转?” 华胤点头,起身结账。 就这样,二人花了一天的时间,看完了回春堂附近五条街的所有宅院,终于在里面碰上了几个比较满意的。 华胤本就是行军之人,疾行几天几夜都是常有的事,跟随逛宅子毫不费力,全程任劳任怨。 夜了,江韵婵实在是走不动,便说跟华胤一起叫个马车回家。 华胤没有异议。 路上,她将自己最喜欢的几个选择说了,询问华胤的意见,华胤沉默片刻:“我还不知道。” “怎么说?”江韵婵好奇地反问,以为华胤是有更好的建议。 “……再看看。” “哦,好啊,那就再看看。” 她心里打着要跟华胤住在一处的心思,听他这般说,以为糙汉子哪个都没瞧上,失落之余,决定再找时间挑选看看。 华胤心里则想的是,这小丫头要搬走,他以后就没好伙食了,肯定也得跟着搬。 刚才那几个房子里面,也不知隔壁的人卖不卖……要是能比邻而居,岂不是省了诸多麻烦? 二人各怀心思,却都出于矜持没将想法表达出来,皆暗暗决定再努努力。 晚间,华胤在江韵婵那吃了饭,二人兴致都不高,只有江安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江韵婵都耐心答了。 吃过晚饭之后,华胤和江安主动洗碗,华胤还不忘把马厩整理打扫了,便告辞离开。 知晓江韵婵累了,华胤想让江韵婵早些休息。 “那个,华胤!”临走前,江韵婵突然叫住华胤。 “嗯?” “明天……还一起去?”江韵婵试探地问道:“你没啥事?” “没事。”华胤抿了抿唇,干脆地道:“明天见。” “好呀,明天见。”江韵婵高兴地用脚在原地画了个圈儿。 华胤薄唇微扬,转身离开。 啊,真可爱。 “姐,姐夫应该是要跟我们一起住了?”见姐夫走了,江安从门缝里探出头小声问道。 江韵婵把小家伙给拨拉起来关上门,片刻后才矜持地道:“不知道。” “切……明明都心中有数。” 江安抱着小白虎,小声嘟哝道:“大人就爱口是心非。” 江韵婵转身瞪他,江安赶紧闭上嘴。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许在华胤面前泄口风知道不?爹和江丰也不许讲!” 等看好房子了,她们就直接搬走,不跟江家人打招呼。 “嘿嘿,我才不告诉他们呢!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带弟弟来。姐,你有啥要收拾的就告诉我呗,我帮你收拾啊!” 江安立刻跟上去,变成了江韵婵的贴身小尾巴。 “不用你收拾,你不要给我添乱就行。” “不添乱!不添乱……啪!” “江安,你又打掉了啥?!” 小院儿里,黑骏马窝在角落里,时不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响鼻;屋子里,姐弟二人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与“猫呜猫呜”的白虎叫声合奏着……? 第136章 人花子 找房大业不是一天完成的。 江韵婵和华胤脚程快、办事利索,三天后就看中了一套两进的院子,前面一排三间房、后面一排五间房的简单环绕格局。 价格公道,只要三十多两,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回春堂有足足三条大街,穿小巷子过去也要走个半盏茶。 但于江韵婵这些日子看过的房子对比而言,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我想要刚才那户。” 茶楼雅厢,江韵婵对华胤道:“把前面的三排房子全部拆了抹平,后面的几个房子稍微收拾一下就都能住下了。你看怎样?” 我看好得很。 华胤皱了皱眉,院子是不错,不知道隔壁有没有售卖的。 “你干嘛皱眉头,不喜欢吗?”江韵婵偏头问道。 他难道没听见自己话里的那个“都”? “……没有。你的房子,你做主就是。”华胤考虑的是自己的房子该怎么跟江韵婵的合在一起。 他话里撇清得太干脆,江韵婵雀跃的小心情瞬间落到了冰点,想要让华胤搬来同住的话也卡到了嗓子眼儿说不出口了。 “好,”江韵婵迅速调整表情,将心底那一点点失落压下,便跟华胤商量明日再来,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再一举搞价、直接拿下。 明天就要来拿下吗? 华胤略微敲了敲太阳穴,神色沉吟。 那他的房子就不容拖延了。 “……喂,你想啥呢,我刚才说得不对?”江韵婵抬手在华胤的眼前晃了晃。 “没有。”华胤面不改色地道:“就这么办。” “哦,好。”江韵婵难得涌现出几分疑惑,愈发看不穿华胤的心思了。 将心底那股子矫情劲儿赶走,江韵婵便专注于买院子的事情上。 二人又歇了一会儿,就准备回村儿。 华胤突然起身主动道:“我找马车送你回去。” “你不回?” “嗯,我办个事。”华胤略一颔首。 看看,又来了。 江韵婵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悄然隐藏心思的糙汉一点都不迷人呢。 罢了,不管华胤有什么想法,她尊重且支持就是。 “行,那我先回去。”她多一个字不问,干脆地应下了。 “……不问我去做啥?”这一次,反而轮到华胤心里头打鼓了。 “问啥,你去会小情儿?” 说完,江韵婵嗤笑一声:“你上次说过无条件支持我。我也愿意无条件信任你。你且去办,我自个儿租个马车回去就成。” 泰坦处之、不多探问,是两个人相处的无言默契。 “好。”华胤眼底含笑。 既然如此,就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二人出了茶楼便分道扬镳,江韵婵往左边闹市去寻马行,华胤往右向来时的方向去了。 来到马行,江韵婵冲这几天已经眼熟她的小二哥点点头:“小哥儿,来辆马车。” “哎,还是昨儿那价格成不成?”小哥儿笑嘻嘻地望着江韵婵,诧异今儿那位身高马大的汉子怎么不曾跟着来。 “成。”江韵婵故作不知,双手背在身后,笑得温和。 “这就来,这就来!”小哥儿见江韵婵不欲解释也不多问,就去后院帮江韵婵找马车。 江韵婵站在路边等候,漂亮的凤眸好奇地观察着人群。 马行周围还有其他人等着用车,一些家中就带着车夫的便自动迎上;没带车夫来的还可以从车行雇个车夫跑一趟来回。 不得不说,古代人民的智慧远比江韵婵所想得厉害得多,他们尽可能在现有的条件下提供了最优的法子租赁马车,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片刻的功夫,那小哥就一脸抱歉地跑了回来:“对不住了姑娘,我们今儿后面的几辆马车都被包下了……要不您再到城东问问,那还有一家大马行。” “无妨,多谢小哥。”江韵婵给了小哥儿几个铜板吃茶,便转身离开。 既然没有马车,她独个儿转转去城东也行。 江韵婵走了几步,就看到一排排马车从车行后面的院子驾出来,她避让到一旁,免得碰伤自己。 “让一让、让一让!”伴随着车夫的低吼,不少路上的百姓都退让开来。 江韵婵索性不走了,等这一队大户经过再说。 突然,一辆马车上探出了个面容有些污脏的小孩儿,他一双惊慌失措的眼又透着几分强自按捺的镇定。 二人四目相对,江韵婵一怔,那小孩儿也是一怔。 电转火石间,小家伙就跟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得,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砸向江韵婵。 她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偏身躲开,咕溜溜滚落在地的是一个纸团子。 秀眉微蹙,江韵婵神情越发疑惑。 一个小孩子,没得往路人身上扔纸团子作甚?她思索片刻,到底还是捡起了地上的纸团。 上面用黑乎乎不知啥玩意儿的东西写了两个字:救命。 江韵婵把手里的纸重新团团,丢掉了。 轻灵的步子离开马行,江韵婵走出一段距离……心神一动之下,她还是回身将纸团子捡了起来。 都是家里头有小孩儿的人,要是江安有一天出了事,江韵婵也希望有个人能如自己这般帮助一二。 将心比心! 江韵婵攥着不大的纸团子,沿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快速奔去。 出了县城门,马车队伍一路向西。 江韵婵脚程不快,中间好几次都险些跟丢了。 好在马车中间停了几次,饶是时间不长,也足够江韵婵再度追上来了。 后来她就发现了为啥马车中途会停下来,是那个丢纸团的小孩子搞得鬼。 “小机灵鬼。”竟然发现她跟在后面了吗? 马车里藏着那么多孩子,江韵婵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帮人恐怕是人牙子。 得找那小孩儿碰头沟通一下才行。 江韵婵将之前揣在怀里的纸团子找出来,用黑炭皮写下两个字:碰头。 随即趁着马车又要动起来的功夫,偷偷溜过去一把子丢到了车帘子布里。 这一下准头好得很,江韵婵心底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天助我也! 马车里面的小孩儿们被突然飞进来的纸团子吓了一跳,只有其中一个小孩比较镇定。 他望着那个熟悉的纸团子,赶紧低声道:“快给我!” “小丁哥,这是啥啊?”捡着了纸团子的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递过来,压低声音道。 “你们不认识字,我看看。”被称为“小丁哥”的小孩儿展开来,看到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别字:碰头。 他心头一颤,掀开帘子瞧了瞧。 马车侧面不远处走着一个背着背篓的小村姑,正是那个面善的大姐姐! 她追上来了!? 第137章 小机灵鬼 又疾行了将近几里地,马车再次急急忙忙地停下了。 背着背篓撵马车的江韵婵距离马车还有些距离,可她知道,碰头的机会来了。 “可累死我了,这都叫什么事儿?”江韵婵咬紧牙关,起身就跑。 等救了那小孩儿,一定要让他请自己吃顿大餐。 “……呜呜呜我肚子真的好疼,真的好疼。大叔你让我去一下,我们几个都想去!” 又是那个熟悉的叫嚷声。 “放屁!你哪那么多蹿稀的屁事?一条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下了五六趟马车,你吃了巴豆?” “还不是你们为了省钱给我们弄了些不好的吃食,我现在肚子还疼呢,呜呜呜求求你了大哥……” 小孩儿哭得厉害,感染了马车里其他的孩子,有些年岁小的已经跟着嚎了起来。 “行了行了,赶紧领过去让拉!烦死了!”其中一个马车夫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 他似乎是众人的头儿,一开口无人反驳,车夫认命地提溜着几个臭小子去高高的麦穗田地里拉屎。 不得不说,小朋友的危机意识还是不错的,知道这种高高的麦田适合遮挡视线。 江韵婵偷偷地摸过去,来到了其中一个小孩儿跟前,江韵婵愣了,那小孩吓得也愣了。 他是真的在光着屁股拉屎,看到江韵婵的时候吓得憋出了一个响屁。 瞬间周围臭气熏天,连看守的马车夫都骂骂咧咧地往远走了点。 小孩儿回过神来就要尖叫,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捂住了嘴巴:“东子别叫,她是来救我们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给江韵婵丢纸团子的小孩。 被叫“东子”的小孩儿一个劲儿点头,这才被撒开了嘴巴。 “小丁哥,这个姐姐……能行吗?” 东子迟疑地望着江韵婵,小姐姐长得这么好看,细胳膊细腿儿的,可不像是能救人的样子。 “嘿你怎么还小瞧人呢?”江韵婵瞪大眼睛说道:“你小子肠胃不好,肯定是小时候生冷的吃多了,放屁才这么臭。” 东子:“……”怪他多嘴了,他还是乖乖拉屎。 “姐姐,我们是被拐了。” 被称为“小丁哥”的男孩子一脸认真地回归正题,道:“我爹是县太爷,只要你能救下我们,我一定让我爹重金感谢。” 县太爷的儿子? 怪不得这般机敏,求助的法子也聪明。 她摇摇头,“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都会救你们的。” 江韵婵身量小,脸却长得点招摇,直接冒头是不行的。其他孩子身量不高,战斗力不强,这些日子又被吓着了,只能用迂回的法子救人。 “先跟我说说你们知道啥,这些人是什么人、会把你们运到什么地方?下一站歇脚的地方在哪儿?” 江韵婵的三连问都得到了小丁和东子的摇头回答。 “简直暴击……”啥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看来只能硬来了。 她望着已经到中天的日头,脑海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有办法了!” …… “好了没有啊,拉这么久耽搁行程!”其中一个马车夫开启了催促模式,一脸不耐烦。 其中一个车夫突然一惊:“卧槽,这俩小兔崽子不会跑了?” “噗,你开啥玩笑,怎么跑?往哪跑?”另外一个车夫没好气地道:“方圆几里都是荒地,打眼一瞧就能看到有没有人!” 就算是跑了,单靠脚程,这些小孩子得走多久才能进城?他们又不认路,走丢也是有的。 “少说废话,我去看看!”领头的车夫到底还是不放心,决定去瞧瞧。 他一点一点接近臭气的中心,越走越受不了,索性捏着鼻子快速上前。 突然,草丛里发出一阵阵嘁嘁的声音,车夫神色一紧,立刻上前两步,直接拨开了高高的草垛子,正对上两个白腚儿…… 小丁和东子齐齐回头,惊恐地望着车夫。 “臭死了!赶紧的出发了!”车夫见小孩儿没少,一脸嫌恶地转身走了。 东子和小丁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二人随便揪了点叶子擦钩子,便忙不迭拎上裤子走了。 临走前,小丁不放心地回过头去瞧,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高高的麦穗和草垛子,看不着江姐姐的身影。 希望能一切顺利。 江韵婵已经顺着高高的草垛子躲远了。 临走之前,她给几个小孩儿留下了一把草药,等到他们午后吃饭的时候,就想办法喂给马吃。 到时候,马就走不了了。 小丁和东子是这两天才被人花子给拐走的,他们一直表现得很配合、说话也乖巧,让几个人贩子放松了警惕。 这才有了后面小丁一拉肚子求助,就能下马车拖延时间的事儿。 说来也巧,江韵婵已经不是第一个接到小丁纸团的人了。 可这么多人里,只有她捡起了纸团、也只有她打开来看,并且当了真、追了上来。 小丁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求救,所以一路上总是找事儿:一会儿说自己要撒尿、一会儿让几个串通的小孩子装病装肚子疼。 为了拖延时间,中途还有几个被抓下来挨揍的。 越是想,江韵婵越觉得这般机灵的小朋友,值得她冒险。 再不济了还有自己的针线盒呢,想放倒谁不行? 人贩子起码有七八个人,江韵婵却只有一个人,大家要是不齐心协力,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直冒汗,赶车的人贩子终于有了几分疲态。 小丁乖巧地凑到车板上,低声问道中午能不能赏大家半个馒头吃。 “哥哥,我们离开家都好几天了,只有昨天晚上吃了一顿还拉了肚子,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您不是要卖我们嘛?让买家看着我们面黄肌瘦的,肯定得不着好价钱……” 别说,小丁那一张巧嘴很快说服了车夫,车夫瞟了一眼后面的四五辆马车,又想着一人半个馒头、四五十个孩子就是小半吊钱,属实不划算…… “回去坐好。”车夫冷淡地示意道:“栽跟头可不管。” 说完,他便故意加速,让马车跑得更快。 小丁一个踉跄就砸到了同伴的身上,他跌进马车之后,特意掀开帘子看了看,瞧见了那个远远缀在后面的青色身影,心神定了定。 “大哥,就算您不考虑我们,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啊!这么热的天,赶路要是中了暑气,岂不是耽搁行程?我这里有个传家玉佩,您卖了这个让我们吃一口馒头,求求你了。” 小丁咬了咬牙,掏出玉佩的时候一副肉疼的样子:“这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一个物件了……” 这人贩子多年来走南闯北,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瞧出了那玉佩恐怕不便宜。 “你小子之前把玉佩藏哪儿了?”人贩子神色一沉,冷声说道:“我们明明搜过身。” 他警惕心极高,否则也不会成为这些个人贩子的头头,做事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第138章 时机来了 “我……我藏亵裤里了呀。” 小丁臊得涨红了脸,小声说道:“哥哥,我真的快要饿死了,”说着他还故意翻白眼,摇摇晃晃地就要往车子里倒。 人贩子一看,立刻横眉冷对。 对比小孩子饿死,他们更担心的是小屁孩子生病。 一旦生病还要花银子治,更不划算。 “驾!”他再没开口,小丁见状心知这是默认了。 小丁不放心地再度掀开车帘子,仍旧能看到那个越来越远却一直死死咬着他们的青色身影。 明明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子,小丁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论如何……不论如何都请帮帮他们! 后方,江韵婵跑得太累了,她扶着一颗树缓口气,忍不住吐槽道:“这怕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啊,这辈子让我跑断腿。” 她呼哧呼哧地跟着,心道要不是前世自己经常锻炼,这辈子原主又是个做农活的,怕是早累趴下了。 瞧着前方越来越远的马车,江韵婵暗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江韵婵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茶肆。 她气喘吁吁地进去牛饮了一杯茶,给掌柜的打赏了半钱银子,掌柜的给江韵婵指了一条明路…… 片刻后,一身莲青色裙衫的少女背着背篓驾马而行,不紧不慢地坠在一队马车的额后面。 马车里挤得孩子多就容易闷,大家都是轮流趴在窗户上透气的。 等轮到东子的时候,他便偷偷地寻找江姐姐的身影。 那可是唯一愿意救他们的人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东子惊讶地轻呼道:“小丁哥,小丁哥你快看!” 小丁扒啦开一个同伴,瞧见了驾马而来的江韵婵。饶是知道江姐姐看不见,他脏兮兮的小脸儿还是用力绽开一个笑容。 太好了! 一股油然而生的强大信念立刻袭上心头,小丁哥用力握紧拳头。 江姐姐看上去柔弱,却聪明勇敢。关键是,她从未放弃过救他们! 他们也要努力,绝对、绝对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快行的马车很快来到了一处驿站,此处距离之前的县城起码十里开外了。 这些个人贩子也不怕小屁孩儿们跑,就下了马车,兀自要了些酒菜、吃着喝着。 “小丁,下来领馒头!”领头的人贩子吆喝一声,示意小丁动起来。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丁装成一副感激温顺的模样,和东子一点一点地给大家分发馒头。 吃完了馒头,人贩子就指使小丁他们去喂马。 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恰逢此时,蒙着面巾的江韵婵也从不远处来到了驿站,她下了马,凤眸扫了一眼驿站里说话做事的人。 “掌柜的,给我来一碗葱油面。”江韵婵粗着嗓子说话,故意抠抠嗦嗦地拿出几个铜板数了又数,这才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斜睨江韵婵一眼,鄙夷地撇撇嘴,便过去给她下面。 江韵婵故意四处打量,和正在喂马的小丁目光相触的一瞬便又分开。 她端起茶杯,隔着面巾假喝,又放下;再端起来,又放下……接连重复了三次,这才掀开面巾喝了。 几个车夫和掌柜的对视一眼,众人都没将那个背着背篓的粗鄙村妇放在眼里。 小丁低头冲东子道:“江姐姐要在水里下药了,偷偷告诉大家,待会儿谁都别喝水。” “你咋知道?”东子瞪圆了眼睛,他只瞧出江姐姐是故意找茬儿,没瞧出啥其他的啊。 “听我的没错。”小丁哥说完,便弓着腰继续给马喂草,势要让这些马儿吃得多、吃得饱,蹿稀蹿得好。 掌柜的随意下了两筷子面,便草草捞起来递给了江韵婵。 江韵婵一边吃一边粗着嗓子挑毛病,还跑到灶台那,非要让掌柜的送个茶水。 她搂起袖子瞪着眼,泼辣地道:“你那面难吃得要命,狗都不吃!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送我一盏茶我就不走了!” “你是不是有病?爱吃不吃!我们乡野小店伺候不起你的葱油面!” “那就伺候茶!”说着,江韵婵一弯腰从掌柜的腰肢下面穿过去,掌柜的起身就撵。 江韵婵一会儿掀开这个、一会儿拨开那个,还不小心打翻了一壶茶水,最后被掌柜的揪住了领子要揍她。 她赶紧求饶,还说要把茶水给赔了,送了好多铜板才算了事。 “哼,算你识相!”掌柜的有任务在身,也不愿同江韵婵攀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撒了手。 江韵婵随意啦了两口面,就在众人不善的眼神里赶紧骑着马溜了。 她原本计划着在驿站动手,掌柜的若是个良善人,江韵婵就用针线盒里出来的药把人贩子放倒。 没错,就在江韵婵买马的时候,她的背篓倒了,江韵婵秉承着碰运气的原则打开了自己的针线盒,在里面发现了强效安眠药和巴豆,无公害的那种…… 谁知道这驿站的掌柜跟人贩子们竟然是一伙的,那就只能临时改变计划,用巴豆了。 江韵婵离开小半盏茶的功夫,便拐到一处岔路口,将自己和马匹都隐藏起来,望着前方的小路低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没过多久,四五辆马车再度行进而来。 江韵婵骑上马,小心翼翼地坠在后方。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那些马都开始闹腾,一路走一路拉,最后索性都不走了,把头的人贩子抽断了手里的鞭子也没法让蹿稀的马多走一步路。 几个人贩子都气得够呛,拽着小丁和东子就是一阵好打:“让你们不好好喂马!妈的是喂了屎吗?!” 没进驿站之前都好好的,肯定这几个小孩子捣得鬼! “不是我们,不是我啊大哥哥!我哪知道什么草马能吃什么草马不能吃啊?” 小丁和东子也机敏,嘴上呜哇乱叫,脚上来回蹿逃,除了刚开始那记下,后面倒是打空得多。 期间江韵婵一直躲在角落里偷看,小心翼翼地等待时机。 “噗!”突然,一个巨大的响屁崩出来,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妈的,那狗东西做得菜不干净!”领头的人贩子怒骂一声,夹着钩子便往林子里钻。 江韵婵丢掉手里的小草,时机来了! 领头的那厮肚子里一阵咕噜,全都变成了五谷轮回之气,他一边蹲一边嘴里骂骂嚷嚷,把驿站掌柜的祖宗八辈儿都问候了个遍。 突然,他听到了一股“沙沙”的声音,立刻警惕地站起身,蓦地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擦钩子,又赶紧蹲下了。 “是谁?”他再度警惕地问道。 没人回答,“沙沙”的微风拂草声也消失了。? 第139章 团结就是力量 人贩子四处看着,脸色由警惕再度放松。 “搞什么鬼。”他随便揪了个草就准备擦钩子,突然听到个小声娇诧:“就是现在!” 领头的人贩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麻袋猛地套到了头上,随即后背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针,声都没来得及出就干脆地晕了过去。 “哇,江姐姐你这是什么东西?”东子和小丁一人一边把那领头的给套住了,眼睛还不忘瞟江韵婵手里捻得那根针。 “专门治病的针,”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你俩能不能把他的屁股赶紧罩住。” 真是辣眼睛。 “哦哦,好的好的!”两个小少年被江韵婵的调侃弄得红了脸,赶紧把那领头的扎进麻袋里扛到一边。 小丁捶了那领头的两下还不解恨,又狠狠地对着人贩子的屁股踹了两脚。 “王八蛋!” “呸!”东子也朝着麻袋吐了一口口水。 地上那厮是这批人贩子的头头儿,据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要是有拐来的小孩儿不听话,打死的、活埋的都有。 小丁和东子被拐来的时候,这一帮小孩子里就有从北面一路转移过来的人,告诉他们有孩子前一天企图逃跑,第二天就再没回来。 大家都知道,同伴肯定是被杀了。 江韵婵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说道:“还没成功呢,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马车里还有几十个小孩子等着救呢。 小丁和东子再抬起头来,眉眼里都是坚毅:“江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放弃的!” 烈日灼灼,都比不上两个孩子的目光闪烁。 江韵婵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江安长大后的模样,她轻笑一声:“对,决不要放弃。” 且说那几个人贩子发现自家老大半天没回来,其中一个调侃道:“吴大哥,你是不是掉进坑里了?” “要不要兄弟们捞你一把?” 其中一个话音刚落,肚子也开始叫起来……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我肚子也不太行,走了走了。”感觉来得汹涌澎湃,那根本憋不住,人贩子攥着衣服就溜。 一时间,其他几个人贩子都笑话起那人来。 第二个人很快被制服,留在原地看守的人贩子越来越少。 伴随着同伴有去无回,大家终于发现了端倪。 其中一个人贩子立刻察觉不对,就要去看看,一个胆大的孩子上去一闷棍,直接放倒! “你、你大胆!” 人贩子疼得倒在地上却没晕过去,一声怒喝余威犹在,镇得其他小孩都是一怂。 那动手的小孩儿大喊一声:“愣着干啥?他们就剩下两个人,咱们可是几十个人!”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孩子们的怒火,大家一个两个、拳打脚踢,到底是把剩下的两个人给放倒了。 等江韵婵、小丁和东子偷摸过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几十个孩子占据了胜利的果实。 他们放倒了人贩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个面面相觑,迷茫又恐惧。 江韵婵冲大家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你们好棒、好勇敢。” 一句话让所有被拐卖的小孩子触发了机关似得,大家瞬间抱着身边的人痛哭出声。 被拐卖后连日的恐惧、在死亡边缘的挣扎、想念家乡的温暖,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数的眼泪,滴落在这片救赎之地。 江韵婵虽然不想打断孩子们崩溃释放的情绪,可几个人贩子都还得归置一下。 挨揍的其中一个人贩子醒了,嘴里叫嚷骂着:“你们这帮兔崽子最好赶紧把我给放开!否则我们老大来了,把你们就地埋了!快点放……” “放你个屁!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人贩子话没说完就被江韵婵狠狠踹了一脚,手起针落就把那厮扎晕了。 反派死于话多。 她拍拍手,笑眯眯地冲怔愣的孩子们道:“愣着干啥?把这帮羔犊子抬到马车上,我带你们回家!” 一听到“回家”,所有人的眼睛里重新染上浓浓的希望之色。 小丁指挥着大家把人抬到马车上。 这边,江韵婵就给那些蹿稀的马喂了药,内疚地拍了拍马的背:“对不住,让你们受苦了。” 马儿是无辜的,主人的品性决定了它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一边安抚着马、一边给马喂舒缓的药,递水让马儿喝。 不少小孩子都在围观着,不解江韵婵为啥还要管这些马。 “江姐姐,就是这些马害了我们,它们是人贩子的帮凶,你干嘛还要管它们?让它们拉死才好呢!” 得救之后的小丁嫉恶如仇,没了对待人贩子的圆滑。 “动物们都是跟着主人的,”江韵婵站起身来,“它们的主人是人贩子,自然干得是坏事。可现在,它们的主人是我们了。马儿能带你们回家。” 江韵婵努努嘴,示意小丁看:“几十号人,你们不是想用脚走回去?” 小丁转过头,看着那些跟自己一样蓬头垢面、远离家乡的人,就算他能走得回县城,那些家在县城、甚至更远的人,还需要马。 “我明白了,江姐姐。”小丁冲着几个个子高的挥挥手:“咱们再去后面找点野草给马喂了,等到马休息好了,咱们就可以驾马回家了!” “好哎!” “可以回家了,我也去,我也去帮忙!” “走走走,咱们都跟上!” …… 重新焕发生机的少年们跟着小丁往深林子里钻,江韵婵扬声嘱咐道:“别走太远!” 她一个人可看不住这么多小孩儿,乌泱泱的。 …… 且说,华胤跟江韵婵分道扬镳之后,就以高出市价两倍的价格,把隔壁不大的独院买了下来,正好跟江韵婵墙对墙。 谈好了价、定了明日签契书,华胤心满意足地去了一趟炉园。 到了西苑,他发现西苑大门敞着,压根没甚“封园”之态。 华胤大喇喇地走进去,在诸多护卫恭敬行礼之下随意摆手,便兀自闯进了鲁王的院子。 “鲁王殿下可在?”华胤停在院门口,冲站在门廊上的劲装女子问道。 若江韵婵在此,就会认出此女正是鲁王的“爱妾”娇儿。 她原名孙皎,乃是鲁王的精卫之一,陪同鲁王前来西南是为了行保护之实,充作“爱妾”方便掩人耳目。 “请华大将军稍候,属下去通禀一二。”孙皎恭敬抱拳,立刻敲门进入书房,提醒鲁王华大将军到了。 “孙皎我看你是越干越没规矩了!以后我大哥来了就直接让进哪!” 鲁王穿着一身纨绔的中衣,急匆匆地就钻出了书房,挎得不成样子。 他冲着华胤激动一笑,“大哥,是不是大嫂来……” “来了,走了。”华胤瞟了一眼鲁王,心道幸亏阿婵走了。 简直辣眼睛。 堂堂鲁王,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第140章 我要定了! 鲁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下令封园的事。 “咋我每次都这么不赶巧。” 他跟着华胤进屋叙旧,二人讨论了一番西南军力部署之事。 华胤眼看天色渐暗,便提前告辞了。 “难得一叙,大哥不留下喝酒?”鲁王诧异地望着就要赶回村子里的华胤,心道除了江姑娘,还有啥让大哥心心念念的么? 事实上还真有。 那就是江韵婵的厨艺。 “你们的厨子……难吃。”华胤说完还嫌弃地撇了撇嘴,便拱手行礼,大步流星离去。 “哎呦我的大哥,还越来越生分了。”鲁王突然一激灵,他望向站在一旁的孙皎:“你瞧见了吗?他刚才嫌弃我们炉园的厨子!” 卧槽卧槽! 大哥从来不讲究啥口腹之欲。 行军打仗之人,啥苦没吃过?清粥小菜也吃得、树皮草根也啃得……咋还惦记上家常菜了? “乖乖,我这未来大嫂可了不得,攥住了华胤的胃……” “王爷说得不妥,是先攥住了华将军的心,才攥住了华将军的胃。”孙皎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俩有啥区别?”鲁王瞪直了眼。 别看这厮当着外人的面玩世不恭、流连花丛,其实是个纯纯的钢铁直男。 孙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吱声。 “你翻白眼我看着了。” “属下没有。” “你当老子瞎?!” “是属下瞎。” 鲁王:“……” 孙皎怕不是要造反!! 华胤出了炉园,租了一辆马车,一路赶回了村儿。 一想到未来二人就要同住一处、只有一墙之隔,华胤心里就美得说不出话。 “车夫,再快些。”华胤淡淡地催促道。 说不定回去早了,还能赶上吃一碗酸汤面。 “得嘞客官!”车夫应了一声,动作更快。 车轮滚滚,灰尘浮浮,。伴着黄昏的天光逐渐晦暗,却在人心中激起了希望的光。 华胤到了江韵婵的院子门口,多付了车夫一串铜板,便敲响了院门。 江安抱着小白虎诧异地探出头来,好奇地道:“姐夫,咋就你一个人,我姐呢?” 华胤眼皮子不合时宜地一跳:“你姐还没回来?” 这下轮到小小的江安慌了,“姐夫你可不要吓我。” 他把白虎放到地上,一把攥住华胤的裤腿子,眉目透着一股“你不把我姐带回来可不行”的模样。 “我姐是跟着你走的。” 那也得由你把我姐带回来。 “我去看看,你姐应该在张寡妇家。”华胤面不改色地捏了捏江安的小脸儿,便进屋牵走了追尘、抱走了小白虎。 目送高大的男子宛如战神一般离去,江安神色紧张地道:“啥时候了,还撒谎呢?” 去张姐姐家里需要牵马带虎的不? 都是担心姐姐的人,何必嘴硬呢。 不过……他姐能干啥去呢?江安依靠着门框,攥着小手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华胤的心头有些纷乱,脑海里时而是江韵婵的笑脸、时而是她狡黠处事的聪慧,间或是她眉目温柔做饭的模样…… 心头那股子不明不白的旖念都在担心之下变成了思念。 明明不到晌午才分开,就已经想得恨不能立刻见着她。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他们还不曾比邻而居,也不曾真心叙话。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讲述自己的真实身份。 华胤把白虎揣在怀里,示意两个小动物追寻江韵婵的气味追寻。 追尘追了一段儿之后,就停在一处高大的麦田附近。 华胤剑眉微蹙,循着一股臭味找到了两坨大便。 “找不到了么?”华胤将身上藏着的帕子给白虎闻了闻,然后就把白虎放到了地上。 小白虎“猫呜猫呜”地叫了两声就要继续往前跑,华胤大掌一把将它捞起来,“驾”地一声,驱使着追尘快追。 一旦需要改变方向,小白虎就会“猫呜猫呜”地叫唤。 一人、一马、一虎,便在这种无声地默契之下,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四五驾马车。 最前头的那辆车上,驾车的正是他惦记了一路、担心了一路的小村姑。 江韵婵已经快要累死了,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华胤的身影。 “眼花了眼花了,我肯定是饿飘了。”天知道那驿站掌柜的面条有多难吃,江韵婵奔波一路又没吃饱,可不是饿? 哎?等一下。 那马黑俊黑俊的,不是追尘嘛?那马头上趴着的小白家伙,额头还有一个“王”,不就是她家猫呜嘛?! 不是眼花了,真是华胤来了! 江韵婵激动地“哎哎”两声,冲着华胤一个劲儿地挥手。 华胤再也等不得,踏马而上直直落在车板上,一双璨如星辰的墨眸锁住了江韵婵,担忧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江韵婵心念一动、身子一歪,就故意“晕”在了华胤的怀里。 看到过江韵婵彪悍踹人贩子、又扎人又下药的小丁和东子一阵沉默。 乖乖,江姐姐还有这般柔弱的时候呢?! 华胤浑身僵得跟什么似得,却还是硬邦邦地环住了小女人的腰肢把人拥在怀里。 他一手抱佳人、一手驾车,倒是两不耽误。 旁边的追尘驮着小白虎跟上,那闲庭信步的模样,简直不要太鄙夷拉车的马儿。 江韵婵在华胤看不见的角落里冲着小丁和东子使眼色,他俩敢多说一个字,就等着绝交! 小丁和东子立刻默契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说!坚决不说! 江韵婵满意地闭上眼,扎扎实实地窝在了华胤的怀里。 她算是看出来了,指望这厮主动提及住在一起的事,恐怕是难如登天。 脑海里浮现出华胤担忧的眼神、又想起他接连数次帮她解围、对抗江家,甚至不惜大闹周员外府。偷偷联系回春堂介绍营生、跟鲁王私交却想法子为她增加收入…… 那些她看到的、没看到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付出,都是华胤无言的体贴和尊重。 这一刻,江韵婵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个乡间糙汉,她要定了! 华胤从未感受过美人在怀,此刻还能闻到江韵婵发丝上淡淡的皂角味。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又悄然压住内心燃烧起的火焰,便感受到了数道灼灼的目光。 不知何时,车帘子已经被掀开了,以小丁和东子为首的车内十几个孩子,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华胤和江韵婵相拥倚靠。 饶是再黑再厚的面皮此刻也有些挡不住,华胤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 第141章 暴露了 江韵婵舒舒服服地窝在华胤怀里,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热、越来越灼烧。 她偷偷地眯起眼睛看。 好家伙!真就是一个好家伙! 这才睁眼闭眼的功夫,华胤都红成个烙铁了!怎么办到的?! 她狐疑地歪歪头,就听耳畔传来一句无奈的声音:“醒了就坐好。” 好方便他驾车。 美人在怀,属实影响华胤的发挥。 江韵婵:“……” 这怕不是什么天外来物,美人在怀居然嫌弃?! 她讪讪地坐直了身子,打量周围环境,发现快到卢家大娘子的村子里了。 这么多小孩子,能安置到哪儿呢? “华胤,咱们直接去县衙。”她轻轻指了指身后,小声道:“县太爷的儿子也在里面。” 知道人走丢了,家里怕不是得找疯了。 这几十个年岁不一的孩子,搁在哪儿都不好安顿,直接给县衙处理最合适。 小丁聪明伶俐,肯定能照顾好大家的。 “嗯。”华胤淡淡地应了一声,快马加鞭,一路带着数辆马车赶回了城里。 守城门的将士发现几辆马车逼近,马车的模样还有些眼熟,警惕地上前阻拦。 “来者何人,为何这么晚入城?”守城将士各个手持长矛,神色警惕。 悄然躲藏在马车里的孩子们瞬间紧张起来,眉眼之间都是无措,驾车的几个更是讪然地攥紧了缰绳,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车上等我。”华胤安抚江韵婵一句,便兀自下了马车。 他走到守城将跟前,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守城将士一听先是惊恐地瞪大了眼,随即又严肃地跟华胤低语几句,片刻后,便冲着上面扬手:“放行!” 守城将放行得干脆,华胤上马车的动作更潇洒干脆。 江韵婵好奇地打量着驾车的华胤,他男人味十足的侧颜棱角分明,喉结微微一动,低沉的嗓音透着两分无奈:“坐好,别盯着我看。” “你长得俊我才看你的,”江韵婵一本正经地撩汉,“你刚跟守卫说啥了,他咋这么干脆放行?” “说我们破获了人拐子的大案,要回去领功,到时候也记他一份功劳。”华胤一本正经地道。 “哈哈哈……守城的将士居然信了么?”江韵婵一听就乐了,虽然这个答案听着怪唬人的,却相去不远矣。 “主要是银子好。”华胤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是塞了一锭银子,再加上“邀功”之言,那守城将士肯定得放行。 江韵婵先是诧异地瞪大了凤眸,随即再度绽开一个笑容:“搞了半天,还是银子好使。” “……到哪儿银子都好使。”华胤叹了口气。 偏偏在这个俏村姑面前不顶用。 好想拿银子把媳妇儿砸到手啊。 到了县衙,江韵婵叩门寻人,四处静悄悄的,连差役都没几个。 敲了半天,无人应声。 “有人吗?”江韵婵扬声问道。 还是没人应。 华胤干脆拿起锤子敲响了登门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的登门鼓响彻云霄。 “敲敲敲,敲什么敲?”一个神色慌张的差役快步走出来,打开门怒声道:“不看看什么时辰了,难道县衙的人不用睡觉?” “差役大哥,我们找到了县衙老爷的儿子……小丁!”江韵婵一看这位的态度,属实不像啥好说话的,索性直言重点。 验证小丁身份真假的时候到了。 小丁听江韵婵喊他了,骨碌碌从车上翻下来,期间还不忘抹了一把脸,冲着脸色不愉的差役呲牙一笑:“付叔叔,还认识我不?” “小少爷?”姓付的差役惊讶地揉了揉眼,随即“哎呀”一声,又惊又喜:“还真是小少爷!” 天神姥姥啊,这小祖宗可让他们好找! 江韵婵和华胤退到一边,让这付差役好好地跟小丁叙叙旧。 原来衙门的人这么少不是真的都在休息,而是连夜去寻找小丁的下落了。 他离家好几日都没个音讯,家中人便怀疑小丁是被人牙子给带走了。 适逢乱世、流寇不断,几国皆有纷争,西南也不是世外桃源,总有丢了孩子的。 县太爷心存侥幸,只希望自家孩子能被找回来。 一番激动认人之后,付差役的态度好多了,立刻请江韵婵一行进了衙门。 片刻的功夫,不大的衙门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个孩子,规模之大、令人头皮发麻。 付差役知道这些都是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孩子们,惊诧之际又觉得欢喜。 这可真真是因祸得福、天大的好事啊! 江韵婵和华胤被奉为上宾,付差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生怕得罪了这两位恩人。 其他的孩子们又累又饿,付差役立刻吩咐后堂的人给大家做些吃食。 一时间,县衙灯火通明。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县太爷就赶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锦服的夫人,二人看上去都三四十岁,模样端正得很。 “小丁!” 县太爷低吼一声,站在江韵婵身边的小丁浑身的皮一紧,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爹。” “你还知道回来!” 县太爷气得扬起手就要打,可是又看到这小子浑身污脏、小脸都瘦了一圈,在人牙子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这巴掌就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 “爹,你打我!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小丁率先跪下,低着头可怜兮兮地道:“我错了!” “熊孩子!”县太爷爱之深责之切,此刻瞧着死里逃生的孩子,只剩下了怜惜,他扶小丁起来,眼眶里都是泪意。 县太爷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身畔的锦衣妇人给挤开了:“你这个县太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就知道训人!” 妇人心疼地上前一把抱住小丁,眼泪就下来了:“娘的儿,你可要把娘给吓死了……” 认亲环节在县太爷夫人的眼泪催化下,惹哭了不少小孩子。 江韵婵和华胤站在那里真是尴尬到不行。 打断人家母子团聚,显得不近人情;不打断……这还有几十号人等着安置呢。 付差役凑到县太爷面前,小声地把情况给说了。 听到最后,县太爷惊讶地瞟了一眼江韵婵和华胤。 这二人穿着普通得很,一看就是附近村子上的。尤其是那小姑娘、除了脸长得好看,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那般纤弱的小丫头,当真放倒了七八号人牙子、救回了这么多小孩? 小丁被自家娘亲抱着痛哭了一场,再抬头就被东子这些小伙伴瞧了个正着。 他赶紧从自家娘亲的怀里挣脱,臊红着脸小声道:““爹,真是江姐姐救了我们。要不然我们也逃不出来。” 见县太爷仍面露狐疑,小丁便噼里啪啦地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 “是江姐姐救了我们!她手里不仅有能让马拉稀的草药,还有巴豆。”小丁认真地道:“爹你相信我,我们说得都是真话!” 第142章 勇气可嘉 要说方才县太爷已经信了三分,结果一听江韵婵还随身带着草药和巴豆,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得是啥样的村妇才会随身带着放倒人的药啊? 孩子们没察觉到县太爷神色的变化,还当他老人家不信,全都憋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道: “是啊是啊,江姐姐还提醒我们别喝茶水!” “她会用针扎人贩子,一下子他们就不动了!” “有个混账还骂我们,也是江姐姐踹了他让她闭嘴!” “她会救人,也会救马……” …… 一大帮孩子,乌泱泱地七嘴八舌,把江韵婵干得好事又渲染了一番。 江韵婵越听到后面头越低,心里暗道坏了坏了。 就这,还装柔弱呢! 她都感受到华胤那股灼灼的视线了! 华胤挑眉望着小女人的头顶,柔软的发丝裹着小小的脑旋儿,怎么看怎么乖巧。 下药、踹人,带着小孩们端掉了人贩子的老大……可以啊,桩桩件件都很辉煌。 他现在算是确信了,江韵婵那会儿分明是在装晕。 江韵婵低头敛目,嘴角抽了抽。 小丁和东子说话不算,刚才还答应不说呢,扭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如此勇猛,装晕倒是难为你了。”华胤凑近江韵婵的耳畔小声道。 为了投怀送抱,小丫头很拼嘛。 “咳咳,我又不是怕的,我那是……那是饿晕的。”江韵婵赶紧找补给自己挽尊。 开玩笑,她绝不承认装晕! “县太爷恕罪,我本就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救兽都不在话下,是会随身装些常备草药的。”江韵婵讪然地解释了一句。 原是大夫啊,怪不得。 县太爷捋了捋胡子,这回算是彻底信了。 “姑娘救下我儿、惩治人牙子,巾帼不让须眉。请受我一拜。”县太爷回过味来,一想江韵婵为了救人追了小十里路,其毅力绝非寻常人可比啊! 他上前一步,郑重地冲江韵婵行礼。 “我替这数十户人家,多谢江姑娘!”他抬起头来,再行一礼:“我这个做父亲的,单独谢过江姑娘救子之恩。” “县太爷客气了,”江韵婵虚扶一把,微笑着解释道:“此事绝非我一人之功。要不是小丁机敏、留下线索,沿途拖延时间,恐怕也等不到我去救。孩子们齐心协力、团结勇敢,我们才能成功的。” 人贵在自救。 县太爷摇摇头:“他固然有些小聪明,可若没姑娘大善之心,只怕诸事不成。” 没人比县太爷更清楚,在这明哲保身的年代,有人心怀侠义心肠、跟人多势众的人贩子斗智斗勇,勇气可嘉、善心可嘉啊! 县太爷跟江韵婵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身形高大如山的华胤。 “这位勇士是……” “华胤。”华胤不等江韵婵开口,干脆利索地介绍了一句,“救人一事皆系江姑娘一人完成。我不过是在他们回程途中偶遇。” 华胤隐去了二人的关系不说,不想分去属于江韵婵的奖赏。 “江姑娘待小丁有大恩,择日我等定然上门道谢!” 县太爷夫人激动不已,失而复得的孩子就令她足够感恩,没想到救人的小姑娘说话行事也颇为谦逊,一直将小丁等人的功劳挂在嘴边,必是个良善人。 今天折腾的时间不早,县太爷请江韵婵和华胤先回去歇息。 几十个孩子留在县衙,县太爷保证会好生看顾着,发布告示寻亲,将这些走失的孩子们平安送回家。 至于那几个人贩子,还需细细提审,若是可能端了对方的老窝也是极好的。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论功行赏,县太爷必定为江韵婵请功。 此人行事颇有章法,江韵婵欣赏之余,便从善如流告辞了。 她和华胤一前一后离开衙门,身后都是劫后余生孩子的欢呼声。 大家真的自由了。 县太爷望着这么多小孩子也高兴得很:“立功了,这一次我也立功了。” 那么多走失的娃娃,循着线索再端掉几个人贩子的老巢,朝廷的封赏也是少不了的。 “多亏了我儿机敏!天可怜见的,”县太爷夫人激动地抱着小丁,轻声道:“孩子你受苦了,快跟娘回去梳洗一下。” 小丁答应一声,临走前瞟着东子那一帮小伙伴。 东子冲着他咧嘴一笑,挥挥手示意小丁先回家。 “等我,”小丁无声地动了动嘴,表示一定会回来找他。 且说江韵婵和华胤从衙门出来,便跨上了追尘,抱起握趴在追尘脑袋上的小白虎,准备回家。 “华胤,你怎么还带着猫呜啊?” “怕找不到你。”华胤淡淡地解释用力一句,“驾”了一声,追尘便驰骋起来。 江韵婵一听就乐了,合着他把百兽之王当狗使了? “怎么不找黑子?” “太慢。”华胤等不及。 分明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江韵婵却从华胤的口吻里听出了他当时内心的焦急。 二人很快出了城,江韵婵低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追上那么多辆马车,跑得腿都快断了……” 之前华胤不知其中凶险,后来在那些孩子们的话里,才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不论是在驿站吃面条下药也好、还是中间跟小丁他们碰头商量计策也罢,但凡中间有一个环节出错,江韵婵被人贩子提前发现了、制服了…… 他低头看着江韵婵头顶可可爱爱的脑旋儿,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这样深入虎穴的孤勇……华胤就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的铁臂下意识地收紧。 太冒险了,江韵婵太冒险了。 不知什么时候,怀里揣着白虎的江韵婵没了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华胤偏过头一瞧,发现江韵婵竟然睡着了。 她打着小鼾、怀里的白虎也打着小鼾,全都安心地缩在华胤的怀里,大马颠颠儿都没吵醒二人。 华胤让追尘慢下来,二人一虎便在无边的夜色里,逐渐往家的方向去了。 小小的村庄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江家小院的烛光如同暗夜里的萤火虫,指引着家的方向。 追尘小跑起来,快速地到了家门口。 门边上,小小的江安探出脑袋,他的身后多出一个身影,正是一直陪伴着江安的张寡妇。 “姐夫!”江安轻呼一声,高大的男子抱着江韵婵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干脆,帅气得一批。 江韵婵在华胤的怀里睡得正香,她的怀里还藏着毛茸茸的小白虎…… 有一种华胤被全程奴役的既视感怎么破? 江安看呆了,张寡妇看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张寡妇无措地搓了搓手,忙不迭道:“既然平安回来了,我就先走了,先走了。”? 第143 谁主动? 张寡妇来的时候牵了黑子,回去的路上有黑子保驾护航,安全没啥问题。 华胤见状客气地点了点头:“多谢。” “不谢不谢!锅里还有给你俩温的饭,记得吃啊,”张寡妇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跟江安挥手告别,就牵着高壮的黑子走了。 华胤抱着江韵婵进了里屋,江安迈着小腿儿跟上。 一大一小进了里面的小间卧室,华胤低声问道:“门关了吗?” “关了关了,”在看门的事情上,江安可没含糊过! 江韵婵抱着白虎跟抱着一个毛绒玩具似得,二人起起伏伏的呼吸逐渐同频,华胤望着她酣睡的小脸儿,起身去打了些温水,给她擦了擦手和脚,便盖上薄被、拉着江安离开了。 “姐夫,你果然是个说话算数的,把我姐给带回来了。你们到底干啥去了?” “……救人去了。”华胤抿唇,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事情经过,示意江安去睡觉。 江安一边洗漱,一边用幽怨的小眼神盯着并不准备归家的姐夫。 这么惊险刺激的故事,怎么到了姐夫的嘴巴里就跟个白开水似得,一点都不爽快,听得他意犹未尽。 可是姐姐都累得睡着了,江安实在不忍心把姐姐吵醒。 他皱着小脸儿叹了口气:“姐夫,你去睡小卧,我回去了。” 他背着小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转过头来道:“缺啥你再喊我哈!” 华胤:“……”缺啥?缺你从你姐身边走开。 湮息了留宿在江韵婵卧房的心思,华胤默默地转身去了小间。 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江韵婵的小院儿逐渐回归安静,燃尽的最后一点烛光,让整个小家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次日,叫醒江韵婵的是一股毛茸茸的东西在鼻翼之间来回扫荡。她痒得不行,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结果就被舔了。 嗯?被舔?! 她立刻惊慌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小白虎一脸无辜的表情,它屁股一沉,颠颠地坐到了江韵婵的身上…… “沉死了。”江韵婵那两坨本来就重,这小虎崽子的体型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有了几分大猫的模样。 小白虎被嫌弃了,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委委屈屈地“猫呜”一声。 江韵婵立刻摁住它就是一通吸,小白虎猫呜猫呜叫得更欢。 “吃早饭了。”突然,门外传来独属于华胤的低沉嗓音。 她浑身一僵,抬起头便看到了光着上身的高大男子,肌肉凌然分明、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去!大清早这么刺激吗?! 这谁顶得住啊! 一股蓦然而升的血压立刻飙上来,江韵婵赶紧捂住鼻子转身道:“好好好,马上就来!” 华胤故意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无辜地解释了一句:“柴劈完了,马厩洗了。” 言下之意,他是因为做活太热了,才把上衣脱掉的。 “哦哦,好好,辛苦你了!”大哥你可快走,再不走我就忍不住要上下其手了! 江韵婵捏着鼻子背对着华胤,瓷声瓷气地道。 华胤转过身就忍不住扬唇偷笑。 撩妹成功。 等到江韵婵换了一身浅蓝色的布裙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别别扭扭地就是不看华胤,低声问道:“你给我们做了啥早饭?” “小米粥,”已经穿上衣裳的华胤故意站在江韵婵面前,她往左华胤也往左、她往右华胤也往右。 最后江韵婵实在是忍不住了,抬起头来猛然一看,就瞧见了整齐的布巾腰带、朴实的粗布衣裳裹着精壮的身形、男子麦色有力的肌肤青筋毕现,最后,便是华胤那张阳刚的俊颜,特别爷们儿。 如星辰灿然的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江韵婵,似乎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小心思。 “好看不?” “太好看了,”江韵婵本能地摸了一把华胤的胸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惊觉自己干了啥的人儿瞬间烧成了煮熟的虾米。 “姐,姐夫的衣服干净着呢,不用整理了。”江安蹦蹦跳跳地从院子里跑过来:“快点吃饭,快点吃饭!” “哦,好,”江韵婵感受着手掌下那股逐渐加快的心跳,狡黠地眨眨眼,故意给华胤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眯眯地道:”走,吃饭。” 啧啧,真烫手。 华胤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衣裳,那里似乎还残存着江韵婵小手的温度。 “阿婵,我想吃辣白菜。”华胤毫不客气地走进去,决定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总是让小姑娘主动叫什么事儿?他可是个真爷们儿。 江韵婵通红着小脸应了一声,低着头开始搞辣白菜。 江安趴坐在桌子边上,跟华胤对视一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华胤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你姐。” 昨天的事情,江安可以再问一遍江韵婵。 “哦对!姐姐姐!你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快给我讲讲!”江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听故事。 好故事才能下饭呢! “昨天华胤没跟你说啊?” 江韵婵把辣白菜搁在桌子上,喝了一口软乎乎的小米粥,又捻起一个不大的馒头,虽然有点丑,但起码蒸得没啥大毛病。 不错,华胤的手艺进步了。 “我姐夫说啥啊,他三句话给我概括了:救小孩子,打人贩子,都去衙门了。”江安伸出三根指头,无语地道:“幸好姐夫不是说书先生,不然这么讲故事茶楼都要被砸了。” “你去过茶馆么。”华胤意味不明地反问一句:“我跟你姐去过。”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江安的嫉妒之火,他开始哇哇乱叫:“姐姐和姐夫去茶馆听故事居然不叫我,嗷嗷嗷!” 本宝宝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江韵婵笑着摁住小江安,无奈地嗔了华胤一眼。 都几岁了啊?还跟小孩子较劲。 华胤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喝粥。 谁让他昨晚占着床来着。 想一亲芳泽的机会都稀碎了。 “别慌,等咱们去了城里住,一定让你上茶楼听故事。”江韵婵再三保证,才压下了江安嫉妒的小火苗。 她给江安讲故事确实更有趣,江安听得惊呼连连,好几次都为江韵婵和小丁哥捏了一把汗。 故事讲完了,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是江丰来了。 江安开心地出去开门,华胤低声道:“今天去买房子?” “嗯嗯嗯!”江韵婵不住地点头。 自打决定要把华胤搞到手,江韵婵的态度不复以往,连看他的眼神都闪烁着晶晶亮,好几次都灼热了华胤的心。 二人说话的功夫,就看到江安领着江丰进门了,后面还跟着神色颇有些不自然的周氏。 “江丫头,你们最近还好吗?”周氏很少跟江韵婵说话这么客气,言行之间带着几分小心。 “挺好的,继母有事?”江韵婵狐疑地瞟了周氏一眼。 怎么的,江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144章 砸墙! “没事没事!你们好着就行。江丰,你留在姐姐家,乖乖跟哥哥玩,娘走了。”周氏欲言又止,那副看似温和的外表下不知道在思量着啥,客气话都说得尴尬。 江韵婵见状也不多言,略一点头,“继母好走不送。” “哎,哎。”周氏讪讪然地点了点头,干脆离开,竟然没有纠缠。 满屋子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小江安甚至惊讶地揉了揉眼,“怪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往日最难缠的继母居然这么干脆地被打发了。 江安和江丰看家,一会儿忙完兔子的事儿张寡妇就会来照看两个人,江韵婵和华胤便放心地上街了。 今儿搞价、签契都非常顺利,江韵婵望着自己的地契心花怒放,笑眯眯地拍了拍华胤的胳膊,扬言要请他吃顿好的。 她现在可是有房的小富婆了! 华胤却之不恭。 到了酒楼,华胤点了三个菜,江韵婵一口气又点了三个菜。 糙汉子坐在对面,望着窗外的风景神思一动,对江韵婵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哦。”江韵婵眨眨眼,望着快步离开的男子,小声说道:“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华胤看到了昨日定契的房主。 他下楼跟房主交换了银票和地契,二人当场就在酒楼做了交易。 等到华胤上楼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六道菜,江韵婵激动地眯了眯眼:“太好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松鼠鱼,要是好吃就打包给江安和张姐姐一条,让他们尝尝鲜!” “好。”将新房子买到手的华胤开怀无比,就连眉眼都比以往舒展了不少。 “噗,我买了房子,你怎么比我还要高兴,之前也没见你这样。”想起上次华胤说的话,江韵婵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上次是哪样的?”华胤疑惑皱眉,已经想不起来了。 “啥都让我做主、撇得可清了,”既然华胤诚心诚意地问了,江韵婵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 华胤闻言哑然失笑,估计自己那天正合计着该如何在江韵婵喜欢的房子旁边也搞一套,神思不属的,让她误会了。 “我不是撇清的意思。”华胤温和地解释了一句。 虽然解释跟没解释一样,可江韵婵还是为了这句话高兴起来。 那就是不拒绝一起住了呗? 她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明眸越发晶亮。 买下房子之后,最重要的就是修葺。 接下来好几日,江韵婵都在县城忙活:找人帮忙推掉了前院的三间房,重新粉刷后院的五间房;盖马厩、弄木屋给长大的小白虎…… 总之忙得是不亦乐乎。 江韵婵折腾的这几天,华胤也在隔壁折腾他的小院子。 虽然只是一进的小院儿,不过男人么,对于院子里的布置随意得很,该采办粉刷的东西还是要搞一下。 有些简单买了直接堆在院子里就不管了。 二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竟然接连几天都不曾碰面。 江韵婵没看到华胤,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房子大概的雏形出来了,江安坐不住了,天天嚷嚷着要来看。 江韵婵拗不过熊孩子,次日一早,就骑着追尘去了新家。 “哇!哇哇哇!”江安从马儿上下来,就一直在惊呼。 这就是他的新家了? 好大的院子!好大的马厩!还有好多屋子啊! “我一间,姐姐一间、姐夫一间,嗯,到时候要是有病人了再占两间,咋也够了。”江安扳弄着小手计算着,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韵婵苦恼地托腮问道:“你说你姐夫是咋想的,都这么多天了,没有搬来的意思、也没有跟咱同住的意思,我有点摸不准。” “摸啥呀姐,你就莽!”江安挥着小手,激动地道:“姐夫肯定愿意跟咱们住啊,你那一手饭菜,谁能顶得住?!” 对哦! 江韵婵一听,笑眯眯地道:“有道理。” 她还怕搞不赢一个庄稼汉了? 做活的工匠很快都到位了,江韵婵招呼江安自己玩耍,把追尘安置在刚刚堆起来顶的马厩棚子下乘凉,便开始盯着工匠们做活。 这一批工匠是回春堂聂掌柜给江韵婵介绍的。 她原本想让村子里的人来帮忙,被聂掌柜给劝住了,说这县城里的房子到底是跟村子里不一样,找专门的工匠还是好的。 好意见就要采纳,江韵婵就索性在城里找了。 江安从自己的院子里溜达到房间里,看到屋内巨大的书柜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搬进新家的喜悦冲击的小少年压根没意识到,自家姐姐说要让他读书写字,是认真的。 看看、看看那一大墙的书柜!怕不是要把孩子逼成个状元!? 一开始的喜悦变成了心事重重,江安委委屈屈地坐在台阶上,很快就听到了小巷子里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 他心思一动,就趁着大家不注意钻了出去。 这边,江韵婵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弟弟已经钻出了门外,跟工匠师傅商量该如何在现有的基础上弄出一个药房来。 她把之前的三个房子拆了,在后面专门盖一个小伙房,吃饭的时候就安置到正厅去,做饭就专门在伙房里做…… 工匠按照江韵婵的说法又重新修改了一下图纸。 二人说话的功夫,江安一脸惊奇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姐!姐姐姐!” 他跑得气喘吁吁,江韵婵见状赶紧给小家伙顺气:“干嘛?你啥时候出去了?!我跟你说,这街上拐子可多,到时候丢了我可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你!” 江安哪里管得了自己被不被拐,他摆摆手,张嘴道:“你肯定猜不出对面住了谁。” 江安喘匀了气儿,激动地道:“是姐夫!隔壁院子里住着姐夫!他也在修葺院子呢!” “什么?”江韵婵双眸一惊,隔壁住着华胤?! “不是,等一下,你让我理理。”江韵婵仿佛奇经八脉都通了,终于明白为啥之前华胤言行那么古怪、自始至终都没询问要不要住在一起。 因为这就是江韵婵之前早说过的话了啊! 她要公平的感情、平等的付出,所以华胤什么都没提、什么都没讲,在隔壁买了一个院子,悄然守护着江韵婵姐弟。 不知怎么的,江韵婵鼻子一酸,轻声道:“可真会。” “姐,你怎么眼睛都红了?姐夫在隔壁不是好事吗?” “嗯,是好事。”江韵婵矮下身子,轻声问:“刚才你姐夫看着你了吗?” “没有,我多机灵呢!”江安拍了拍胸脯。 也不知道谁给的自信。 “好,”江韵婵抿唇笑了笑,冲着其中一位师傅道:“罗师傅,我要砸墙。” 第145章 一家人 “姑娘,这隔壁不是你家的房子?”罗师傅是这一工匠的领头人,负责跟江韵婵接洽。 “是我家房子,主家还是我的汉子呢!你砸就是,出了问题我负责。” 要不是江韵婵力气有限,她都想亲自上阵砸墙。 冲破爱情的壁垒,才能迎接胜利的高地啊! 罗师傅见江韵婵态度如此坚决,让小姑娘自己抡锤子砸墙……他确实不落忍,便硬着头皮让工人捶了。 总之,出了岔子再砌回来就是了! “咚咚”的砸墙声在巷子里传得老远,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们小声地讨论着新搬来的这户人家,装修屋子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说,好像隔壁也是新搬过去的? 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江韵婵和华胤两家院子之间的墙就塌了一个坑。 “在这里,我要装个门,弧形拱门。” 江韵婵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墙渣子道:“能用的咱们不要浪费哈。罗师傅,这就交给你了。” “得嘞江姑娘,你就放心!”罗师傅朗笑一声,就见江韵婵拉着江安大喇喇地从坑里越过去,登堂入室了。 正在收拾装修的工匠们没想到有人竟敢黄天化日之下夺了旁人家的墙壁,呆怔之余都忘了阻拦江韵婵姐弟。 “姑娘,你这就过分了?不经过主家的允许就砸墙,还弄出这么大的窟窿来,要是让我们的雇主知晓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胆大且厚颜之人,砸了墙不说、还参观起来了,当是自己家呢?! 江家姐弟左右看了一圈儿,华胤不知道啥时候出去了。 他们又没碰上面。 “我就是要让你们雇主知道。等他回来了,你们就直说我把墙砸了,还自掏腰包要弄个小门。” 江韵婵模样好看,一笑之下妖娆漂亮,冲着那带头的工匠俏皮地眨眨眼:“他不但不会怪你,还会给你赏银呢。” “胡说八道!”那工匠瞪圆了眼睛,只觉江韵婵越说越离谱!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跟得了癔症似得! “大叔,是真的,这院子里住着我姐夫,我们是一家人!”江安一本正经地道:“绝对不骗你!” 工匠一听懵了一下,感情是一家子么? “真稀罕,一家人还买俩院儿,干啥啊?”他挠了挠头,既然江韵婵说了会收拾那门,他们便不再多说啥,各自干活去了,由着江家姐弟二人在院子里溜达。 江韵婵和江安四处看了看,小院儿很简单,除了宽敞的院子就只有三间房子:茅房、书房、寝间。 “连个厨房都不准备,明摆着是去咱家蹭饭啊,对姐?”江安这个小机灵鬼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松开江韵婵的手就自己玩去了。 江韵婵停留在华胤的卧房,那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软榻就啥都没了。 “干巴巴的,给你弄套床品好了。” 说干就干。 江韵婵出门采办、给华胤洗了一套床品,午后晒干便铺上了。 黄昏时分,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江韵婵和江安都没等到华胤回来,索性租了个车子回家做饭去。 江家姐弟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华胤悄然从炉园归来。 他一路上沉默行走,来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墙上多了对穿的大洞,已经砌出了个拱门的形状。 工匠依照江韵婵嘱咐得那样说了,华胤哑然失笑一声,刚毅英俊的眉眼都是喜色,给那工匠赏了半钱银子,还不忘追问一句: “他们何时走的?” 工匠捧着赏银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出神转折,整个人都有些懵,下意识地回道:“走了小半时辰了。” “成,能赶上回去吃饭。”华胤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临去前招呼大家回去歇着,明天再干。 工匠闻言一怔,小声说道:“乖乖,还真是夫妻两口子啊?” 离了大谱了。 华胤没瞧见江韵婵特意为他铺好的床品,启程回去之后,果然赶上了江韵婵做好的晚餐。 他和江安相对而坐、一起吸溜面条,简直不要太开心。 吃完一碗再来一碗,终于填饱了五脏庙。 他们都默契地没提江韵婵把共墙搞出了个洞的事情,一个默认、一个理所应当,就这样无声地揭过了这件事。 等江安和姐夫一块收拾锅灶碗筷的时候,他才小声问道:“姐夫,你怎么偷偷买院子不告诉我们呢?” 还买得是隔壁,真是个大冤种。 华胤洗碗的手一顿:“……想给你们个惊喜。” 江安一脸不解地盯着他:“我姐天天盼着跟你住一起呢,你却单独买个院儿,哪里惊喜?” 华胤:“……”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华胤被问得一头包,索性摆烂不说,惹得江安频繁撇嘴。 啥他不懂啊,分明是姐夫不懂! 江安跑去擦桌子,再不跟姐夫说了。 江韵婵把背篓里的医疗用具拿出来,快速换上了家里的一些吃食:肉块、辣白菜,一些才拔出来的新鲜蔬菜。 拎着沉甸甸的背篓,江韵婵起身冲家里的两个男子汉道:“我去隔壁一趟,你们在家等我哦!” “好。”江安冲姐姐摆摆手,华胤点点头,示意江韵婵去。 她拎着东西走了一趟王婶子家里,王家夫妻两口子一看来人是江韵婵,险些惊呆了下巴。 “咋了,王婶子、王叔不欢迎我,不让我进去?”江韵婵歪着头笑,那双晶亮的凤眸再没了当初的怯懦无依。 别说,现在的江韵婵,王叔不敢觊觎、王婶子也不敢再用那张不值钱的破嘴编排了。 着实遭不住江韵婵的“打击报复”啊! “不、不会不会,你进来,进来!”王婶子刻薄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 他们早就被江韵婵捏住了命门,现在是多一个字都不敢浑说了。 江韵婵笑了笑,便拎着背篓进屋了。 他们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只是江韵婵从王家离开的时候,王家两口子的脸笑得跟绽放的两朵菊花似得,只差没把“得意”写在脸上。 收拾房子不是一日之功,江韵婵开启了县城和家里两头跑的日子。 卢家大娘子心疼江韵婵,便把自家的马车给她用,还跟乡里人放出风声,说是江韵婵要给城里人看诊。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一则江韵婵每天不仅要去看着弄房子,也得到回春堂去看诊,观察小火狐的情况。 二来么,为了不让江家人提前收到风声,知情的卢家大娘子、赵村长,还有张寡妇同时保持缄默,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毫无疑点。 她啥事儿都没耽搁,旁人看得也就不起疑心。 江安自打那日去过新家后就再没进城,留在院子里招虎逗马的,连带着日日都来的小江丰也没有露出端倪。 等到江韵婵举家搬走的那天,江家人带着江丰进山去祭祖,赶巧没来。 第二天,周氏再寻隙送江丰来的时候,便敲不开门了。 周氏满心疑惑,目光就落在了隔壁王婶子家。 江韵婵不开门肯定有问题。 都是邻里邻居的,她得去问问王家媳妇儿看看。? 第146章 扑了个空 周氏牵着江丰敲响了王婶子的家门,不到片刻的功夫,王婶子就来开门了。 她倚靠着门一脸尖酸地道:“呦呦,看看这是谁啊!真是稀客!” 自从上一回两个人因为养兔的事情厮打翻了脸,回家后各自被赵村长耳提命面地教育一通,俩人就再没联络过。 面对面经过了都要装做不认识。 这不,周氏求到王婶子头上了,王婶子竟是连门都不打算让周氏母子进。 “哎呀王家妹子,你看你!过去的恩怨咱就让它过去,咋样?” 周氏为了套出江韵婵的下落,赶忙陪着笑脸:“老姐姐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咱们再也别动手了,成不成?” “谁用得着你赔不是?”王婶子冷哼一声,随即瞟了一眼周氏和江丰:“有啥事赶紧说,说完了我还要给我家汉子做饭呢!” 周氏瞟了一眼天色,青天白日的,刚吃完早饭,这个点儿做的哪门子的饭呢?! 她哪能不知王婶子是在找理由撵人,讪笑着道:“我就知道王家妹子是个大度的,肯定不会跟我这个无知妇人计较!哎,我今儿是来找江丫头的,她咋不在?” 终于问到正题上了。 王婶子站直身子故作疑惑地道:“不在?” 她往江韵婵的小院儿快步走过去,踮着脚尖的高度连墙沿子都够不上,里面是啥光景根本看不着。 “估计今儿出门了?我听昨天晚上他们还招待华胤和张寡妇吃饭呢。” 昨个还在,今天一家子都不开门是什么意思? 江韵婵在村里就他们这点子亲戚,总不能也去祭祖了? 再说……就是平时出门,她不也会留着江安看家的吗? 周氏一边疑惑,一边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 王婶子一听,好么,你个刻薄的继母倒是琢磨得全乎。 “我哪知道?我是她邻居,又不是她老子娘,还能天天盯着她不成?”虽然……之前王婶子确实是一直天天盯着他们来着。 “这死丫头,带着江安出门办事也不招呼我们一声,那你忙、你忙,我带着江丰回了。” 想要挽尊的周氏还在王婶子跟前演,谁都不愿外人瞧出家人之间的情谊已经薄如纸了不是? “你出门也没见跟人江丫头提前报备一声啊。”王婶子撇撇嘴,没好气地替江韵婵抱不平。 周氏一脸疑惑地带着江丰回去,路上江丰还一个劲儿地喊着要“小鸡小鸡”的,吵吵得周氏险些捶他。 等周氏母子走远了,屋子里躲着的王大叔探出头来问媳妇儿:“走了?” “哼,走了。” “媳妇儿,你刚才可充满了正义感哪,还给人家江丫头抱不平呢?” “我那是看在她送来的肉和养兔名额份上!可不是冲着那死丫头的面子。”王婶子嘴硬道。 枉周氏还在自个儿跟前卖弄聪明,人家江韵婵早就料到了,提前堵住了王婶子的嘴。 只要王婶子不传消息,那十里八乡的谁能知道江韵婵是举家都搬走了? 一想到之前被薅掉的头发,王婶子就不甘心冲着周氏离开的方向唾了一口。 且说,江韵婵来往于村子和县城的时候,已经逐渐把小家给搬空了,故而昨天搬家的时候除了一点能用的大件儿,再没啥东西。 有了卢家大娘子的马车遮掩行事,搬家轻松拿捏。 今天是江韵婵暖房的日子,她请了张寡妇、赵村长、卢家大娘子、回春堂聂掌柜,还有几个关系好的村户们来家里吃饭。 一大早的,她便把昨儿个准备好的食材拿出来处理,一些已经提前炖好的肉可以直接上锅炒,素菜就要现准备。 灶房里热火朝天的,江安和华胤都在一旁帮手。 早早赶来的村里人有的坐在堂屋里说话喝茶,有的凑过来帮忙搭手。 大家都看到了小院里的墙壁上凿了个漂亮的拱形门,一时间打量江韵婵和华胤的眼神更加意味不明。 华胤把袖子挽到大臂处、提前砍好了柴火,帮江韵婵剁肉切菜不在话下。 江韵婵一会儿招呼着小江安拿这个、一会儿递那个,不大的厨房,三个人忙活得团团转。 张寡妇和卢家大娘子倚靠在门边,想要进来帮忙又怕添乱,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瞅瞅,这不就是好好过日子的一家子吗!”卢家大娘子笑出了声,“厨房都没个我们插进去的地方。”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节奏,这里,就是华胤和江安围绕着江韵婵的节奏行事。 张寡妇羡慕地道:“真好啊。” 菜一炒起来就爆香,周围弥漫着一股子菜香肉香,惹得坐在堂屋的几个大男人也开始不时地朝厨房里探头看,大家时不时地说上那么两句话,哄笑出声。 “诸位,进屋了。”华胤手里端着两个菜,招呼大家准备吃饭。 江安从高处拿出碗筷,骨碌碌地爬上爬下,是个有用不添乱的。 江韵婵扳着手指头,脑海里开始过一共多少个菜:“一个、两个、三个……” 放完菜肴的华胤从门外进来,“桌上有六个菜。” “啊,这边还有五个,得再弄一个。”江韵婵笑眯眯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数菜呢?” “猜的。”华胤话不多,干脆利索地把已经有两人手巴掌大的小白虎拨了拨,示意小家伙别往火堆跟前靠。 江韵婵歪了歪头,瞟着呲牙咧嘴的小白虎,笑眯眯地道:“直接烤白虎凑一道菜得了。” 正好大家都没吃过白虎肉。 小白虎一听,呲溜就从门缝里跑了,连头都不带回的。 “哈哈哈……”江韵婵弯着腰笑个不停,手里的铲子险些掉了。 桌子上满满当当放了十二道菜,色香味俱全、冷热荤素皆有,看得村里人双眼直勾勾的。 “之前就听说江丫头手艺好,今儿一看,还没尝我就觉着香!” 宋郎中从没去过江韵婵的院子,这一次听说她要搬家,也是机缘巧合从聂掌柜的嘴里得知的。 那么多治病的好方子都沾了江韵婵的光,轮到乔迁新居了,要是宋郎中不表示表示,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江丫头偶尔喜欢小酌一杯,宋郎中特意寻了一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想给她送来,路上正好跟赵村长他们撞到了一起,大家索性一块给江韵婵暖房了! “终于又能吃上江丫头做的饭菜了,”卢家大娘子端坐在赵村长旁边,忍不住感慨一句:“上次做的野菜扣肉,回去我想了好几天!” 赵村长不住地点头:“那红烧排骨也好啊!” “面条子也不差啊!!我家婆娘做了好几次都没江丫头调得那个酱汁的味儿!” “这是个新菜?”张寡妇好奇地望着桌上的一道菜。 她算是蹭饭最多的了,这道菜确实没见过。 “妈呦,华胤太有口福了,媳妇儿长得跟仙女儿似得,做饭手艺跟大厨似得,乖乖,羡慕死老汉了。” 赵老六嗷嗷发怪声,惹得屋子里的人笑开了。 华胤和江安站在一旁,听着大家对菜肴夸赞不已,皆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胸膛。 那是,他媳妇儿(姐姐)的手艺,能不好吗?!? 第147章 暖房 江韵婵手里端着一道凉菜汁子进来了,“大家喜欢我就不算白忙活!快坐!” 说着,她招呼华胤也过来坐。 华胤和小江安一左一右,把江韵婵包围在中间,开饭了。 开饭之前,首先得说两句。 江韵婵端起酒杯,妖娆的小脸儿带着几分羞涩:“感谢诸位叔叔婶婶莅临小院,我和江安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多亏了大家悉心的照拂。希望咱们以后常来常往,日子红红火火、全都奔跑在发家致富的路上!” 江韵婵一席话说完,惹得众人哄笑出声,赵村长敲筷子赞同道:“说得好!咱们都要发家致富、过上更好的日子!来,干了!” “干杯!” 十几个人坐在堂屋里,笑着说着、吃着喝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女儿红的后劲儿上来,大半屋子里的人都红了脸。 江韵婵也不例外。 她白里透着粉的小脸儿格外漂亮,跟村里人说笑的时候,晶亮的凤眸夺目得很。 华胤端着酒杯,静静地听着小姑娘高谈阔论,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雀跃开怀。 “哎,华胤,华胤!该你说话了!你们都定亲这么久了,啥时候办席呢?”赵村长也喝高兴了,乐颠颠地撺掇两个人赶紧把大事儿定下来。 华胤笑而不语,江韵婵也装没听到,扯着旁边的江安,不许他再喝果子酒了。 小家伙屁大一点点还贪杯呢。 “今儿可是暖房的好日子,你不当着大家的面对江丫头提点啥要求?比如赶紧成婚啥的!” 卢家大娘子点了点桌子:“哎,你不急我们可都等急了呢。” 多好的姑娘,要是再不提成亲的事情,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呢? “要求没有,希望么……倒是有一个。” 低沉的嗓音在哇哇嚷嚷的村民中间颇有些好听,江韵婵当即竖起耳朵,期盼地望着华胤。 华胤忍不住弯了弯眉,低头望着手里的酒杯,“希望阿婵以后的日子,也如今日这般开心。” “好甜……”张寡妇捧着脸,感觉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哈哈哈,还是华胤会说话。咱江丫头都这么好了还提啥要求?现在就是希望她开开心心的,以后跟华胤过日子也能这么开心!” 赵村长也不难为这对儿小年轻了,赶紧寻个由头喝酒。 江韵婵兴冲冲地就要举起杯子,结果她发现……杯子不见了? 不应该。 她“咦”了一声,四处找杯子,旁边的是华胤的,左手边的是江安的果子酒。 “我的酒呢?”江韵婵一脸狐疑地问道。 华胤跟这些壮汉可不一样,他酒量好得很,装醉和真醉只有一线之隔。 “不知道。”华胤神色淡淡地将右手背着,大掌下攥着一个不大的酒杯,藏得可好了。 江韵婵叹了口气,“找不到就不喝了,喝水!” 她欢快地地走到旁边小几上,去给自己倒了一点酸梅汤。 华胤趁机把酒杯搁到了凳子下面,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吃菜。 华胤旁边坐着宋郎中,一眼就瞧见了华胤的小把戏,戏谑地望着华胤:“上次没收江丫头酒的,也是你?” “你知道?酒是从你那拿的?”华胤挑眉,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宋郎中嘿嘿一笑,就被华胤的大手按住了肩膀。 “宋郎中,咱们商量个事儿。” 大掌沉甸甸的如同铁板,抠得人动弹不得,那股子压迫感瞬间激活了宋郎中心中强烈的求生欲:“我以后都不给她酒了,你放心!” 华胤满意地收回手:“宋郎中懂我,喝酒喝酒。以后常来常往。” “哎,哎。”宋郎中讪然一笑,忙不迭吞了一口酒,可算是压了惊。 吓死老子了! 华胤和宋郎中说话的功夫,浑然不知他们凳子底下已经多了一只白绒绒的小白虎。 它循着冲天的味道而来,立刻盯准了地上的酒杯。 毛茸茸的爪子试探地伸进去,然后又拿出来,伸出粉色的可爱舌头舔了舔,随即小脑袋就钻进了酒杯里,呼噜噜地舔着喝起来。 晌午过后,打头的赵村长摇摇晃晃地从江韵婵的小院儿里出来了,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 卢家大娘子和张寡妇都还好,量浅的全都心里有数,差不多就不喝了。 量高的几位全都对宋郎中的女儿红赞不绝口,鱼贯而上,进了马车。 江韵婵绯红的小脸儿连带着烧到了脑子,她笑得晕晕乎乎:“再见,有空再来玩啊!” 华胤大掌拥着江韵婵的肩膀,才勉强让她的身形保持平衡,免得她晃晃悠悠地摔倒。 明明早就不让她喝了,可江韵婵还是醉了。 醉得很彻底。 等到把客人都走送了,华胤瞟了一眼满屋子狼藉,再看笑嘻嘻还在跟自己絮絮叨叨的江韵婵,低声道:“我扶你去休息。” “休息啥休息,我不休息!”江韵婵不知哪里来得劲儿,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华胤的脖颈。 她的小脸一下子就贴到了华胤的脸上,低声说道:“怪事……都喝酒了,你怎么那么凉快?” 华胤:“……”他又没喝多! 大掌拽了拽江韵婵的小臂:“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嗯……不要休息,要亲亲,”江韵婵吐气如兰、说话间酒香四溢,一张妖娆的凤眸皆是醉态,却如同小猫儿一般温柔缱绻。 这谁能顶得住啊? 华胤废话不多说,一下子扛起江韵婵就要把人往屋子里带。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造次了! 再折腾一会儿,华胤真怕、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华胤你别扛我,我不行了我要……呕!” 江韵婵吐了。 高大的身躯一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把人扶起来不是,不扶起来也不妥。 江安本来是要关院子门的,结果看到了……看到了啥? 本以为是一出互诉衷肠的好戏,结果以姐姐醉吐告终。 江安一把捂住脸,“我的天啊……” 华胤一反手就把江韵婵顺了过来,岂料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韵婵俯下身子又是一声“呕……” 江安:“……” 接下来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看,小孩子还是赶紧溜。 华胤:“……” 他错了,他不该被酒鬼的招数蒙蔽。 “以后再让你喝酒,我就是狗。”华胤咬牙切齿地给江韵婵顺背。 第148章 醉酒后记 华胤好不容易把江韵婵安顿了,就去收拾堂屋、灶房……还有那一摊子不可言说的污糟。 收拾齐整之后,华胤去打扫马厩给马喂食儿,追尘默默地离他远了些,似乎嫌弃他身上臭。 华胤抬起胳膊闻了闻,皱了皱眉,回屋去洗澡。 临走前,他不放心那对姐弟,又回去瞧了一眼,见江韵婵在床上睡得正香、江安搂着呼呼大睡的白虎也在小榻上酣睡。 他无奈摇头,认命离开。 华胤还是第一次回新院子住,寝间更是一次都没进去过。 人刚到寝间门口,他的右眼皮就不自觉地跳起来。 华胤直觉不好,快步进去,然后……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檀木床上铺着一套大红花的床品,将整个上好檀木家具的冷清寝室衬托得无比俗气。 床的中间是一朵巨大的红瓣花,黄色的花蕊绽放着,似乎在嘲笑归来的华胤发现得太迟了。 真是、又俗又扎眼。 华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猜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上手一摸,这套床单被罩是清洗过的,还带着一点阳光的味道。 “噗,”第一次,他对一个人又无奈、又无语,可偏又被江韵婵的小贴心攥得死死的。 他轻轻凑上去嗅了嗅,仿佛再次感受到了江韵婵主动贴贴的炙热。 华胤一个激灵,赶紧打水洗澡! 江韵婵晕晕乎乎地睡了许久,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眯着眼睛看到了躺在榻上睡觉的一人一虎。 江韵婵眨眨眼,好像遗失了一部分记忆。 她低头一瞧,蓦地浑身一僵,怎么衣服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我趁着酒醉把华胤这样那样了?” “哪样?” 正当江韵婵还在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就被华胤无奈地嗓音给打乱了。 举目望去,她小脸儿瞬间惊恐。 我、我去!华胤也换了衣裳! 难道他们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 也太顺利了!!! “想什么呢,喝醒酒汤。”大掌在江韵婵面前晃了晃,终于让小姑娘回过了神。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喝下一碗醒酒汤,江韵婵终于听见华胤说:“之前吐脏的外裳我给你晾了,你自己把中衣换一下。” “哦,好啊。”江韵婵一懵,突然脑子灵光了。 等等!华胤刚才说啥?! “吐脏的外裳?” “我的衣裳也脏了。”华胤挑眉,双手抱臂,一脸“你喝多了就想不认账”的表情。 江韵婵如遭雷劈,再次僵在原地。 仿佛有什么东西开了闸,将她醉酒后发生的一切画面统统塞回了脑子里。 不错,华胤是拿走了江韵婵的酒,可她多机敏呢,没找到杯子还找不着酒么? 所以她后面几次加的“开水”,其实都是女儿红。 然后江韵婵就喝大了;然后,她好像搂住了华胤的脖子想要亲亲贴贴举高高;然后华胤就要扛着她回房间? 然后…… 江韵婵捂住脸,“行我、我待会儿就换,你先出去!” “我们定过亲了。”华胤一板一眼地道:“也算是夫妻。” 既然是夫妻,那看她换衣裳不是早晚的事? 江韵婵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的大掌突然落在江韵婵肩上,如墨的眸子认真地盯着她:“我帮你换?” “不用不用!”江韵婵连忙摆手:“我自己可以!” 倒也不必如此热情直接! “哦。” 华胤浅撩即撤,大喇喇地走到门口,趁着江韵婵刚松了口气的功夫又突然回过身杀个回马枪:“你要亲亲的时候可不这样。” 满意地望着再度僵在床畔边的江韵婵,华胤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了。 临走前,他还体贴地帮江韵婵把门带上。 江韵婵“砰”地倒回床铺里,完了完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慌里慌张地把从里到外的衣裳全都换了,然后故意抱着一坨脏衣服来到正在喂马的华胤面前。 “喏,帮我洗!”江韵婵笑眯眯地歪歪头。 论撩汉的勇气,舍她其谁? 华胤点点头:“马上。”说着,他手上动作更快,还给追尘喂了些零嘴,高兴得追尘直打响鼻。 江韵婵抚摸着追尘光滑的皮毛,深知这般漂亮的毛发,必然是因为主人家悉心照顾才有的。 如今这马么,就算是彻底交给华胤照顾了,别说,还照顾得挺好呢! 华胤洗干净手,抱起江韵婵放在盆里的脏衣服,就到水井边打水洗衣。 江韵婵双手抱臂,静静地瞧着华胤的脸色。 撩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华胤快速洗完中衣,就看到了一个粉嫩嫩、白兮兮的里衫。 她抿唇偷笑,一直瞄华胤的表情。 不知道钢铁糙汉会不会羞臊得涨红了脸呢? 事实证明,华胤不会。 这厮跟没认出来似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快快地把衣裳搓洗干净放到一边,全部洗完之后,把中衣跟下午搭好的外裳挂在一起。 他拿衣服的手一顿,转头体贴地问了一句:“饿么?” 中午宿醉到傍晚,肚子里总得有些吃食? “饿。”江韵婵有点委屈,怎么华胤看到里裳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我给你下面条。”华胤说着,便快步转身往厨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嘱咐道:“你把里裳搭一下。”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江韵婵“嗷”了一声,目送着华胤落荒而逃的身影,偷偷笑弯了腰。 合着不是没认出来,是忍着不说呢! 太可爱了! 昏黄的烛光下,江韵婵就着简单的小菜,吃了一碗白面条。 “好吃么?”华胤忍不住问道。 “还行啊。”江韵婵就了一口辣白菜,又吸了一口面条。 “撒谎,”华胤板着脸戳穿了江韵婵。 他还不知道自己做的饭是个啥水平么? “这不是有我的菜嘛!好吃需要的是相得益彰、互相搭配。”江韵婵把辣白菜放在一边,轻声解释道。 “白面红菜,天生一对。” 华胤眉眼一软,“嗯”了一声。 二人对坐吃面,直到饭饱。 第149章 熊心豹子胆 “江安还没醒吗?”江韵婵吃饱了饭,醉意褪去,终于想起来自家弟弟还没来。 “嗯,喝醉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华胤就觉得这恐怕是血脉的传承……姐弟俩都贪杯且酒量不佳。 江韵婵闻言一怔,放下碗就去了卧室,发现江安还在呼呼睡着,果然是一副醉了的模样。 一旁趴伏着的小白虎四脚朝天,也是一副醉态,一人一虎如醉猫,看上去可爱极了。 “噗,搞了半天,咱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哪,”江韵婵戳了戳江安的脸颊,又点了点小白虎毛茸茸的肚皮,一人一虎浑然无觉,仍旧呼呼大睡。 她小手往身后一背,叹了口气:“这下可有华胤头疼的呢。” 江韵婵得意洋洋地迈着小步子,快速回了堂屋。 “华胤,你都不知道,江安他……”江韵婵话说到一半,就瞧见华胤已经把碗筷给洗了,简直不要太贤惠。 她挠了挠头:“今天辛苦你了。” 喝醉酒的人属实有些不好意思。 “要奖励。”华胤把碗筷放进橱柜里,随即抬头静静地望着小女人。 什么奖励? 江韵婵想了想,随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华胤面前,用力地在华胤的脸上“唧”亲了一口,还不忘顶着一张骤然红起来的小脸儿严肃地道:“继续努力。” 说罢,她就逃跑了。 华胤被这一大口亲亲弄得懵了,蹲在原地直到腿麻了才站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轻轻摸了摸脸颊,低声说道:“我是想换套床品。” 那床单被罩子,属实太丑了些。 江韵婵“嗖”地钻进了自己的小书房,就开始捣鼓明天要去看小狐狸的设备,耳朵却竖起来,听听华胤走了没。 直到听见小门儿“咔嚓”落锁的声音,江韵婵这才打从心眼里输了口气。 可吓死她了。 怎么就胆子大到跑去亲人一口呢?! 简直离谱! “你啊你啊,脑子怕不是进水了,”江韵婵自黑一句,便加快手头的速度。 睡了一整个下午,再回到床铺上,江韵婵多少没了睡意。 她辗转反侧、强迫自己入睡,可眼睛里心里总是冒出那糙汉的大俊脸。 片刻后,江韵婵美滋滋地合上眼。 啊,有个汉子的感觉还挺好的呢! “鹅,鹅……”屋内,江安小声说着梦话,仍旧睡得沉沉。 次日白天,江韵婵早早便醒了,她睁开眼坐起身子,飘飘忽忽地跑去院子里喂鸡刷马做早饭。 等到人已经在灶房里了,江韵婵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不用起这么早啊!” 已经不是在村子上了,不必赶大半个时辰的路,江韵婵完全可以多睡一个时辰的! “啊呼……姐,早呀。” 小小的江安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俨然养出了几分肉感的小嘟嘟脸可可爱爱地歪了歪:“咦,你为啥起这么早。” “呵,”江韵婵讪然一笑,她总不能说还没适应城里的生活,起早了? 旁侧的小门打开,华胤从拱门里躬身出来,和江家姐弟打了个照面。 得,看来不止是自己不习惯进城的作息。 江韵婵眉开眼笑,“早啊,吃饭不?” 华胤薄唇微抿,“早。” 他就是来吃早饭的。 一行三个人进了堂屋,江韵婵的早饭也搁好了。 “姐,你说赵叔以后还会给我送牛乳吗?”江安坐在凳子上,一双小腿儿来回晃动,心里有诸多不舍。 一开始喝牛乳,江安是不喜欢那个味道的。可是喝着喝着就感受到了牛乳的醇香,反而越来越爱喝了。 要是每天早晨不来一碗,他还不习惯哩! “赵叔说了,隔几天进城采办的时候给咱送上,要是我回村子里讲课,也可以顺便带回来。” 江韵婵还是觉得需要一个简易冰箱。 她和江安在饭桌前坐下,跟华胤提起了需要一个这样搞冷冻的盒子。 “让冰保持不化?”华胤神色带着几分迟疑。 莫说他了,就连江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之前不是用得大水缸么,我现在就是想弄一个代替大水缸的盒子,方方正正的、里面可以存放冰块,要是能保持冰块不化、哪怕是化得慢些,也能储藏一些新鲜的食材了。” 江韵婵想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听得华胤和江安都颇觉稀罕。 “我想想。”华胤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按照江韵婵的说法,想做一个出来需要用点特殊材料。 江韵婵低头喝了一口白粥,“行,那就交给你了。” 三人吃饭聊天,时辰差不多了,她就起身背上背篓,前往回春堂。 今天是江韵婵在回春堂坐诊的第一天,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小火狐送给鲁王去。 从回春堂的后院来到大堂,江韵婵跟已经正在规整药材的于小贝打了个招呼,才知道聂掌柜也早就起身了,正在屋子里摆弄小火狐呢。 江韵婵没想到聂掌柜这么稀罕小火狐,大半个月了都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观察伤势。 “江姑娘,我这正忙着,您方便自己过去不?”于小贝一脸抱歉地指了指桌子上的药包:“我还要打包一下药材,一会儿病人就都要来取药了。” “行,我自己去。”江韵婵客气点头,沿着上次走过的路,顺利地摸到了聂掌柜上次所在的堂屋。 “聂掌柜。”江韵婵站在屋门前没进去,先客气叫人。 “哎哎!老朽在,”聂掌柜答应一声,从屏风后面钻出来,手里还拎着小火狐的笼子。 江韵婵见状哭笑不得,这位老先生怎么比鲁王还喜欢狐狸呢。 “聂掌柜的早。” “江姑娘,你来得太是时候了,你看看它这不安分的样子,是不是腿骨已经长好了?” 聂掌柜满脸欣喜,激动地上前跟江韵婵说道:“我观察了这些日子,小火狐比之前的反应好了许多,胃口都大了!” “是吗?”江韵婵惊喜地道,她放下背篓,跟聂掌柜在桌边看小火狐的情况。 小火狐确实好了不少对于一直捆绑自己的姿势产生极大不满,看到江韵婵之后不住地叫唤,着急得很。 “噗,这表情是挺活泼的。” 江韵婵轻笑一声,打开笼子将小木床取出来,观察了一下小火狐的骨头,又用自己的小仪器探骨确认了一番。 聂掌柜哪里见过这种小型高尖器械,好奇地摩擦着,询问江韵婵怎么用。 第150章 费劲儿入门 江韵婵手把手教给聂掌柜,让他尝试在小探测仪里面看到小火狐已经长好的腿骨。 聂掌柜惊讶不已,叹为观止。 “江姑娘这物件当真是好东西。” 不愧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俏兽医。 此刻聂掌柜的越发笃定,江韵婵是真的不仅会治疗动物,还会治人。 “嗯,小火狐长好了,生命力很顽强。” 江韵婵本来以为咋也要休养一个月,没想到小火狐的身体素质极佳,腿骨已经在之前的骨节支架处逐渐包裹长长,要不了多久,小火狐的个头儿还能再发育发育。 她把小火狐身上的布巾剪开,把小家伙塞进去,木床拿出来丢到一边去了。 重新恢复自由的火狐一开始还在笼子里不敢动弹,它知道自己的伤势就是在腿上,逐渐迟疑地伸伸胳膊动动腿儿,确认还是自己的胳膊腿儿,它就开始撒欢了。 大大的毛绒尾巴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小爪子抓挠笼子的声音略有些刺耳。 小火狐再度确认,它的腿脚好了,而且比之前更好。 江韵婵和聂掌柜的看着在一旁发笑,只觉小家伙当真可爱。 小火狐深知自己没啥问题了,它突然在笼子里站定,朝着江韵婵做辑,似乎是在感谢她,逗得聂掌柜频繁发笑。 万物有灵,医者仁心。 纵使初始再不甘愿,如今看到被救活的小家伙,聂掌柜也是打心眼儿里开怀的。 “这下咱们可以给鲁王交差了!” 聂掌柜的昨日已经打听了,炉园今日就会解封,所以他才特意定了江韵婵今日来坐诊,好赶紧把这桩事情解决了。 回春堂的危机解除,大家都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江韵婵点点头,“如此甚好。聂掌柜跟我一道去吗?” “去。”聂掌柜认真地点点头:“鲁王性情多变,多一个人也好多一分斡旋的机会。” 聂掌柜的上一次被吓得魂不附体,生怕江韵婵这一次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来……不行,他不放心。 江韵婵在老人家的眼中读懂了那份惶恐的情绪,忍不住轻笑一声,到底还是应下了。 帮小火狐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江韵婵收起针线盒和小工具,将笼子用布巾重新罩住,准备启程。 聂掌柜专门换了一套衣裳以示重视,笑着说道:“江姑娘,咱们走。” “聂掌柜请。” 回春堂距离炉园有一段距离,二人行走约三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聂掌柜上前敲门。 开门的小厮见到聂掌柜,正准备开口,眼角余光就瞟见了拎着笼子的江韵婵。 “这位姑娘您可来了,西苑主子有请!”小厮看到江韵婵简直不要太高兴,一脸如蒙大赦。 天知道,上次小厮被管事的训得狗血淋头,命他下次若是再看到那位姑娘,务必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去,决不许怠慢。 可是下令封园的时候,也没告诉大家伙那姑娘可以随便通行啊? 小厮委屈,可小厮不敢说。 江韵婵被小厮那热情的态度弄得一懵,拎着笼子迟疑地走了两步:“所以你们不封园了?” “不封不封!”小厮咧嘴一笑,就催促江韵婵赶紧进。 聂掌柜的正要向前就被小厮拦住了,他双手叉腰,眼含挑衅:“主子只邀了那位姑娘一人。” “啊,这……”聂掌柜无奈地道:“我跟江姑娘是一起的。” 小厮转向江韵婵确认。 “我们是一起的,劳烦小哥一道放行。”江韵婵颔首。 小厮挠了挠头犯了难,他们家管事的只说让姑娘进,没说让老头子也进哪? “要不你再去确认一二,我们等得,”江韵婵温和地道。 “姑娘不走,”小厮反问一句:“就在此处等我?” “嗯,就在这里等。”江韵婵突然微笑,下巴上好看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显得温柔美好:“哪儿都不去。” “哎哎,那劳烦您稍候,小人这就去问。”小厮忙不迭关上门跑了,江韵婵和聂掌柜面面相觑。 看来这炉园还没解封,而是鲁王压根不想见人,故意说封园的。 “有劳姑娘了。”莫说这县城,就是放眼整个西南,聂掌柜都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如今还非得沾了小丫头的光才能入门。 真真是奇了。 “聂掌柜无需放在心上。”江韵婵温声说道:“那小厮被管束的厉害,并非针对掌柜的。” 聂掌柜自是不会将小厮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感慨鲁王行事毫无章法,同普通勋贵不一样,颇觉有趣罢了。 随后,二人不仅等来了小厮,还有一个眉目精明上了些年岁的管家。 “江姑娘、聂掌柜,下面人不懂事,怠慢二位了!鲁王殿下有请,劳烦二位移步西苑。” 管事的上来半句废话没有,三言两句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一旁的小厮紧跟在后面,讪讪地耷拉个脑袋,还不忘行礼致歉。 江韵婵和聂掌柜客气回礼,直言不用。 进了园,别说是江韵婵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聂掌柜都开始狐疑。 连着两次费劲儿入门,聂掌柜的也就罢了,怎么鲁王殿下的人对江韵婵的态度这么奇怪? “江姑娘同鲁王可是旧识?”上一次江韵婵出言顶撞没被怪罪,这一次下人的态度反而更恭敬了…… 什么鬼。 江韵婵诧异地瞟了一眼老爷子,姜还是老的辣啊,这都让他瞧出来了。 “跟我不是旧识,跟我相公可能有过几面之缘……我能治好狐狸,鲁王惜才?” 为了提高话语的可信度,江韵婵又补了一句。 聂掌柜深以为然,果然没再追究。 到了西苑,鲁王正在摆弄刀剑,一身劲装威风凛凛,长剑长矛皆使得虎虎生风。 聂掌柜和江韵婵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鲁王停下之后,还特意瞟了一眼二人。 他们立刻识趣鼓掌。 江韵婵:“鲁王殿下英姿飒爽。” 聂掌柜:“鲁王殿下威武霸气。” 鲁王略显得意地瞟了一眼身畔的孙皎,似乎在说“看嫂子夸我了!” 这嘚瑟劲儿…… 孙皎后退一步,同自家主子爷拉开距离。 想装不认识恐怕是不行了,可她也确实不想伪装成无骨的“娇儿”。 江韵婵和聂掌柜瞧着彻底变了个人的孙皎,又望着神色淡定的鲁王。 他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可他们也不敢问。 “王爷,小火狐已经治好了,月余之后,我会再来给小火狐复诊。” 江韵婵恭敬地把笼子放在桌上,掀开布巾后,鲁王和小火狐迅速锁定了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小火狐立刻认出了弄伤自己的人,瞬间呲牙跳脚,一副要报仇雪恨的模样;鲁王伸出一根指头摁住了小火狐的尾巴,上蹿下跳的小东西立刻老实了。 “认我当主子,我赏你口肉吃,”鲁王一脸认真地跟小火狐商量。 小火狐呲牙,仿佛在说不稀罕鲁王的肉。 江韵婵低头忍笑,见过射狐狸的,没见过这么霸气驯狐狸的。 鲁王牛逼。 第151章 吃瓜入户 鲁王自顾自地跟小狐狸商量了半天,都没得着狐狸个好脸色。 江韵婵在小狐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用一个小小的吃食逗了一下,小火狐终于不冲着鲁王呲牙了。 “你跟它说啥了?”鲁王诧异地问道。他费尽唾沫说了半天,那小火狐都呲牙咧嘴的,怎么江韵婵一开口,它就乖了? “我说鲁王殿下威武霸气,是个英雄人物。它以后还要在您手底下讨生活,不识抬举容易饿死。”江韵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把鲁王哄得怪开心的。 站在旁侧,将一切都听在耳中的聂掌柜忍不住按住了自己险些抽上天的嘴角。 江韵婵刚才分明是跟小火狐说:鲁王殿下脑子不好使,射中它纯属眼神不好。让小火狐看在鲁王会好吃好喝伺候的份上,多陪陪那个傻蛋。 小火狐居然信了。 关键是,鲁王随即就命人送来好吃好喝,加深了小火狐对江韵婵所言的真实性。 这下,鲁王高兴了,小火狐也美了,一人一狐终于能和平相处。 聂掌柜:“……”他就不该来。 江姑娘这个大忽悠,完全能够轻松拿捏一切。 鲁王开心了,笑眯眯地瞟了一眼站在边上一脸同情眼神的聂掌柜:“你有功,本王就不难为回春堂了。” “多谢王爷高抬贵手,”聂掌柜忙不迭恭敬行礼,心下松了口气。 总算熬过一劫。 “江姑娘医术颇得本王之心,赏你点什么好呢?宅子?铺子?银子?” 前两个遭到了江韵婵疯狂摆手拒绝,最后一个则让她瞬间变脸,激动地直点头。 宅子和铺子不能随便收,传出去还以为是鲁王要养个外室呢。 银子上没写名字,江韵婵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啊! 很快,鲁王就命人拿来了四十两银子。 江韵婵:“……” 得,搞了半天,给她的不就是之前说好的诊金数额嘛! 哪里算得上奖赏! 鲁王面前不敢造次,江韵婵面不改色收起银子,恭敬行礼:“多谢王爷赏赐。” 既然所谓的“赏赐”就是诊金,那江韵婵便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鲁王饶有兴趣地望着江韵婵,笑眯眯地道:“无妨,江姑娘空了可以随时来看看它,后续复诊还得倚仗你呢。” “义不容辞。”江韵婵正义凌然地应了下来。 她拿着该自己的诊金,聂掌柜空手而归,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园子。 鲁王目送未来大嫂离开,小心翼翼地捏着下巴:“这总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了?” “若是华将军知道殿下前后两幅面孔,只怕得跟殿下过过招。”孙皎偏头想了想,认真地道。 “未来嫂子拿着诊金一个字都不多提,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鲁王就等着江韵婵狮子大开口呢。 结果好么,人家拿着该了自己的诊金,多一个字儿都不说就走了。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能把大嫂惹怒了,也是我的本事啊!” 孙皎:“……”活该我家王爷没朋友。 这都是啥阴间操作。 鲁王略显失落地戳了戳笼子里的狐狸,“你别吃了,跟我说说,刚才大嫂到底跟你说啥了?” 饶是穿着妾侍衣裳的孙皎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默默地远离自家主子点,免得低智商会传染。 …… 且说江韵婵和聂掌柜的离开炉园后,路上她就拿出二十两银子给聂掌柜。 聂掌柜死活不收:“姑娘这是何意?” “病患是掌柜的介绍的,这么长时间劳您提心吊胆,这是回春堂该收的利钱。” 江韵婵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要不是聂掌柜,她也得不着这么好的营生,还能拿到高额诊金。 “使不得使不得!治疗小火狐乃是你一力行之,我们除了照看些日子再不曾多花费分毫,实在受之有愧。” 聂掌柜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找上江韵婵的时候,他的回春堂都要保不住了。 如今鲁王什么都不赏赐,只要不刁难回春堂,他里外里也是不亏的。 二人推来让去,最后聂掌柜象征性地收了十两银子意思一下。 回到回春堂之后,二人对此事闭口不谈。 坐诊的第一天,不少大夫的厅堂都门庭若市,只有江韵婵那里门可罗雀。 过了半天,才看了两个病患。 那两个病人都不是啥大毛病,江韵婵诊断之后开个方子就了事了。 等到黄昏时分准备归家的时候,聂掌柜亲切询问江韵婵可还适应、莫要丧气云云。 好大夫当得是个口碑,绝非一朝一夕,这个道理江韵婵还是懂的。 她心态不错,聂掌柜也就放心了。 二人告别,江韵婵背上自己的小背篓,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路上,她特意买了些小零嘴和点心,可以让江安在家里拌拌嘴。 入学开蒙的事情她跟聂掌柜的打听了,明儿个去拜访一个老夫子,看看老夫子愿不愿意收江安。 江韵婵两只手都拎着小牛皮纸包的点心,还没走到家,就瞧见不少人正围堵在她家院子门口,乌泱泱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回家需要靠挤的。 “咋了?为啥大家都围在这里?” 江韵婵好不容易才挤到了众人中间,就看到一个大娘小声地道:“官差来了!带了好多人呢,简直吓死个人!” 官差? 那就是县衙里来人了呗! “才刚搬来就惹上官司了,肯定不是啥好人!” “谁说不是呢!哎前两天拾掇房子的动静可大了,据说把隔壁邻居的墙都砸了个对穿!” “我也听着了!还说那房子也是她的……总之跋扈得嘞!” …… 一人搭话,其他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江韵婵听得一脸窘,万万没想到撩汉被左邻右舍集体吃瓜。 在他们的口中,自己还被传成了个嚣张跋扈的泼妇女子。 叹了口气,江韵婵正准备进去,就被刚才搭话的热心大娘给拽住了胳膊:“丫头你干啥去呢?我瞧着你也是个老实人,别进去凑热闹了?” 年轻轻的,可别进去搅和是非! “可这是我家啊。”江韵婵一脸无奈地道:“我总不能不回家。” 拽住江韵婵衣袖的大娘神色一僵,立刻松开了手。 吃瓜吃到正主儿头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么?那大娘连留都不敢留了,闷着头钻进人群不见了。 第152章 可穿绸缎 江韵婵目送着那大娘溜走的身影,好笑摇头。 周遭围观的人乍一见这般纤弱漂亮的姑娘,就是他们口中的“跋扈泼辣”之人,神色都开始透出几分狐疑。 这妖冶的小模样,咋看咋不像是个会砸墙的,倒像是个能事儿的。 “劳烦诸位让让。”江韵婵好脾气地再度出声,终于靠近了家门口。 她脚步轻快地迈进去,望着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两排差役,各个儿人高马大的,威严十足的模样颇吓人。 怪不得那么多百姓都心里头犯嘀咕,原来是县太爷阵仗太大了呀! 江韵婵心里正在犯嘀咕,两只胳膊就突然被人一左一右抱住了! “江姐姐你可回来了!” “我们等你好久了呢!” 两个小男孩一个模样周正机灵、一个憨笑阳光,不正是县太爷的儿子小丁和东子吗? “小丁、东子,你们咋来了?啧啧,收拾得我都没认出来!”认出来人,江韵婵开心不已,抬手揉了揉小丁和东子的小脑袋。 人靠衣装不假,小丁换上做工良好的锦袍,俨然有了县太爷小公子的模样;东子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蓝布衣,精神得很。 两个少年身量刚刚蹿起来,也不过到江韵婵肩头高,被她这般宠溺地揉脑袋,瞬间都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你们过来就应该找人去通知我一声,我肯定早早回来了。” “县太爷说回春堂医者看诊难得,我们等等没关系的,看病要紧。”小丁认真地道。 小小年纪就有仁爱之风,江韵婵对小丁更加欣喜。 “县太爷庶务繁忙,抽空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们干等。”江韵婵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她今儿个下午不大忙,多数时辰都干耗在那没事做。 “姐!姐!”江韵婵腿上一沉,江安一手勒着白虎,一手抱紧江韵婵的腿,委屈兮兮地刷存在感。 江韵婵是他姐!不是别人的“江姐姐”! “江安,家里来这么多客人,你有好好帮我招待吗?”江韵婵低着头温和地问道。 “有的有的,我给大哥哥们和县太爷都倒茶了!他们说你做的奶馒头真好吃……”江安迟疑了下,没继续说。 主要是,端上来的奶馒头一个都没剩下。 江韵婵闻言先是一讶,随即微笑夸奖江安做得好。 她把点心递给江安,嘱咐他装盘端给客人。 县太爷也来了,恐怕是之前的人贩子案有了结果,江韵婵得先去见客人。 江安也知道姐姐要去谈正事儿了,扁扁嘴不再跟两个陌生大哥哥争宠,乖乖去干活。 “江姐姐蕙质兰心,连弟弟都机灵聪敏,真令人羡慕。”小丁一脸真诚地夸奖道。 与其说羡慕,不如说嫉妒。 小丁也想要一个江韵婵这样的姐姐啊! “以后江安要是跟小丁你一样机智聪明、善于化解危机,那我就知足了。”她笑着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一行三人进了正厅。 江韵婵先跟县太爷夫妻见了礼,县太爷旁边还坐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家,看上去比县太爷还年长些。 “这位是我县衙的孙师爷。此次拐带孩童大案你立了头功,师爷前来是为了见证我等将朝廷赏赐交予你的。” 县太爷笑着解释道:“领了赏赐是要签字画押的。” 江韵婵恍然,随即诧异地道:“很多赏赐吗?” “不多,但实用。”县太爷意味不明地道。 人到齐了,县太爷也不再卖关子,便将人贩子案此后诸事悉数道来。 原来,江韵婵那天单枪匹马把几十个孩子救了之后,县太爷当夜便提审了那几个人贩子。重刑之下,他们啥都招了,只恨不能把穿了啥亵裤都要交代了。 兹事体大,得了口供的县太爷再没耽搁,立刻写密折上奏朝廷,讲述了此间诸事。 这些拐子是如何将人从京城运送出来、又是如何转手交易,最后是如何被江韵婵误打误撞给救了等等……事无巨细,皆一一秉呈圣目。 “皇上闻之震怒,立刻派钦差大臣连夜出京调查其中诸事。”县太爷说着,压低声音突然道:“此事恐怕还涉及到权势党争。” 这些跟县太爷和江韵婵就没啥关系了。 他们只管好人贩子案便是了。 “如今我们县城的差事便算是了了,圣上赐你同官身出身、钦赐绸缎十匹,赏银百两。” 东西都在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呢,银子用一个不大的托盘装着,红绸一盖,还能隐隐约约看出银两的形状。 “多谢县太爷,只是江韵婵有一事不明。” “江姑娘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我们都感激你哩!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但讲无妨。”这一次,开口的却是县太爷夫人。 小姑娘长得妖妖娆娆的,偏偏是个做事淡定的主儿,毫无妖艳jian祸那一套。一腔孤勇单挑人贩子,回衙门禀告的时候却不夸大抢功、不媚上求赏。 她对江韵婵简直不要太满意。 “夫人太客气了,本就是运气好,这‘大恩’万不要挂在嘴边了,实在折煞我。” 江韵婵连连摆手,那谦逊的态度让县太爷夫妻越发满意。 “我想知道,啥叫‘同官身出身’?” 赏银子和绸缎倒很简单,可这“同官身出身”的说法,江韵婵一点没懂。 县太爷闻言朗笑一声,连带着县太爷夫人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额,我是问了什么蠢问题吗?”江韵婵被大家笑得有点方。 “并非如此,是我的不妥,未将此事解释一二。” 普通百姓对于朝廷的一些古怪说法不理解实属平常,可如江韵婵这般直言问出来的人,真不多。 有些人为了面子不懂装懂、有些人甚至为此闹出过笑话来。 “我朝是不允许普通布衣穿罗裳的,圣上赐你‘同官身出身’,便是允江姑娘穿绫罗绸缎。” 姑娘爱美,可穿绸缎。 所以,赐绸缎十匹还有这一层深意。 江韵婵恍然,搞了半天,皇上还挺懂女人爱美的天性。 解答了疑问,县太爷眼神示意师爷准备好东西。 孙师爷将一张纸契递上来,江韵婵看了一眼,正是圣上赏赐之物的清单。 “需要江姑娘在此处签字画押。”孙师爷温和地道。 江韵婵接过毛笔,留下自己略显外放的大字,中间的“韵”字还是个别字。 传说中的“俏兽医”不知怎的,更接地气了呢。 初见面的欣喜,在顺利领赏之后都化作了沉默。 正堂里除了江韵婵姐弟,其他人都染上几分愁绪。别说小丁和东子这两个小家伙了,连带着县太爷夫妻的笑容都收敛了些。 “县太爷,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江韵婵主动开口询问。? 第153章 抢姐姐啦! 江韵婵目光清澈真诚,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安顿那些孩子们的事情出了问题?” 县太爷踌躇了下,张张嘴,化作一声叹息。 “哎呀老爷,江姑娘也不是外人。她足智多谋,说不定有什么好法子呢?”县太爷夫人轻声催促道:“不如说出来让江姑娘参详参详?” 江安一双眼乌溜溜地瞧着坐上的大人们说话,心中暗暗补了一句:没错,我姐最聪明了,啥事都难不倒他。 “确实是安置孩子的事情出了问题……唉,此事说来尴尬。”县太爷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决定跟江韵婵提一提。 这几十个孩子里面,有十几个人是年幼无知被人贩子拐卖的,他们家里人一直在寻找,只要通知来领回即可,也是最容易安置的一批人;另外十几个则是跟家人出远门走散意外被拐的,还在发布通告文书,短时间内难以顺利归家,县衙管吃管吃、等待后续情况。 剩下的一拨人是以东子为首的孩子,既无亲无故、又无处投靠。 他们当初是被人贩子以寻隙挣银子谋生为借口骗走,结果跟随人贩子的路上动辄被打骂,他们才知道其实自己是被拐子带走了。 未知的命运太过可怕,东子他们萌生了逃跑的心思,才跟小丁一拍即合,谋划逃生之途。 “二十来个孩子,再加上等着家里人来接的,这人数可不少。天衙门倒还供得起,要是年岁再长些,恐怕也吃不消……” 圣上以县衙便宜行事收尾,县太爷能想的法子算是基本想得差不多了。 江韵婵轻轻托腮,喃喃道:“如此吗?” “江姐姐,你可是有什么主意?我爹这些日子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愁得好几宿都没睡踏实,你要是有办法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哪!” 小丁神色担忧,拉着江韵婵的胳膊晃了晃,满脸依恋。 “是啊江姐姐,求求你了!”东子一张小脸儿神色复杂,也学着小丁的模样央求江韵婵。 “我运气好,仗着跟小丁感情深,被县太爷收进府中给小丁当伴读小厮,可那么多兄弟不能都塞进县太爷府……都是共患难过的,我有了去处,也不想兄弟们受罪。” 江韵婵闻言“噗嗤”笑出了声,“东子你小小年纪,说话江湖气还重得很。” 她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夸奖道:“可你心怀感恩之心、重义气,令我佩服。” 东子被夸得满面通红,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法子么,我倒是有两个想法供县太爷参详一二。” “姑娘快快说来。”县太爷激动得身子都探出去一半儿,被自家夫人拽着才没失礼。 天知道,他最近为了这事儿头都快愁秃了。 “我们村子里有不少孤寡的老者,一辈子无儿无女,若是能够领养这些孩子,说不定能减轻县衙的负担。” 重新组建家庭在一处生活,颇考验人性。 江韵婵看到县太爷双眼一亮,忙不迭补充道: “此法听着暂时可解燃眉之急,但隐患很多呢!这重新找人家生活当儿当女,就跟男女之间相看处对象似得,得讲究个眼缘、你情我愿。” “自然自然,此事断然不能强求,养儿防老嘛!”县太爷对此深有体会。 他的儿子聪明能干,未来可期。县太爷最是骄傲自豪的了。 那些无儿无女的人家,确实可怜。 “老爷,那要是相看成了,恐怕后续还得盯着些,可别一开始想得好,末了再结怨。”县太爷夫人是个警醒的,一语中的。 县太爷不住点头。 江韵婵也赞同道:“夫人英明。后续县太爷可以派遣差役走访:个月去一次,询问本人、周围邻里务必要探问得清清楚楚才好。” 不存隐忧、不落怨怼,这法子才能做。 “虽说麻烦了些,却也不失一个好法子。”县太爷捋着胡子,心底已经将此法如何成型都过了一遍。 “多亏了江姑娘,又给我们解决了一桩难事。”县太爷夫人起身朝着江韵婵行了一礼,江韵婵哪能随意受礼,亦起身回了。 县太爷一行皆大欢喜,既依照皇命将封赏给江韵婵带来了,又从江韵婵那处得了处理孩子们的法子。 好赖回去皆可一试,总好过一直让衙门不堪重负。 大家欢喜而来、宾主尽欢,县太爷一行离去的时候,小丁和东子内心诸多不舍,一直拉着她的袖子不撒手。 江韵婵再三保证以后得空,定带着弟弟找他们玩耍,两个孩子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被无视意见的小江安:“……” 他不想跟要抢姐姐的人一起玩耍。 县太爷的人声势浩大地来、乌泱泱地回,引得不少邻居们偷偷躲在门缝里围观,那副样子别提多八卦了。 直到县太爷一行转角离开巷子再瞧不见人了,站在门口相送的江家姐弟关上门进屋了。 “姐,小丁哥哥和东子哥哥是不是要抢你当姐姐?”江安的小手紧紧攥着江韵婵,小脸儿满是紧张地道:“你不会跟他们跑了?” 江韵婵没忍住再度被弟弟逗笑。 “噗,‘跑’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我看啊,就是得赶紧把你送到书塾去,省得你天天跟个小大人儿似得,瞎学舌。” 江安不可置信地回望着江韵婵,对自家姐姐迟钝的“危机嗅觉”极度无语,“姐你咋能这么说?你看你要是跟别人跑了,姐夫急不急!” 他小脸微扬,急切地寻求同盟的赞同。 刚从拱门那侧归来的华胤手上一顿,无辜地望着姐弟二人。 他又过错了啥导致背锅了? …… 厨房里,江韵婵在一旁准备午饭,江安就跟小小说书先生一般,噼里啪啦地把县太爷一行来家的经过都讲了。 当然,着重讲了小丁和东子是如何如何跟姐姐亲近、姐姐又是如何安抚夸人摸头杀的。 可给江安气死了。 说完之后,小家伙叉腰站着,一脸谴责。 必须得让姐姐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避免再出现小丁和东子这些意欲抢走姐姐的不轨之人…… “还有二十多个人没法安置?”华胤下意识地摩擦着下巴,脑子里倒是生出个主意来。 “是啊,虽然我提出了让村民收养一部分,估计也是不够。”江韵婵歪头看着华胤:“你还有法子?”? 第154章 踌躇不敢入 “有个想法。” 华胤抿唇,看了一眼蹲守在一边的江安,低声道:“我朝军队之中会培养一批童子军,教授军法谋略、军战布局……若是他们实在无处可去,拿着我的引荐信投靠西南大将军处便是了。” 话音落,华胤又补了一句:“当然,军中乃是选拔制,表现优异者能得到更好的培养、表现最差的,可能会被唰下来落入先锋队。” 先锋队? “是敢死队吗?”江韵婵低声问。 “嗯。”华胤眸光意味不明地道:“开战第一批冲上去的、不畏生死之勇者,称其‘敢死先锋’。” 江韵婵对于文绉绉的解释并不感冒。 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就是医者心中的底线。 让那些孩子们去送死……江韵婵多少有些不忍。 “你这个法子跟我之前的法子差不多,也就是半数的可能。” “有人愿意安生活下去,日子平淡些都好;也有人不愿受制于人、想金戈铁马闯出一番天地来,”华胤身子微倾后仰,如同沉睡的豹子,悄然露出些许爪牙,锋芒骤现。 分明是闲话家常,可华胤却悄然有了一股子大将之态。 气质骤然改变,江家姐弟都是一默;蹲守在一旁的小白虎都跟着往江安的腿边缩了缩,企图离华胤远一些。 好可怕的人类。 “怎么?”华胤挑眉,似乎不知二人的表情怎么突然变了。 “华胤,你刚才的样子好俊、好爷们儿。”江韵婵双手捧心,一脸认真地说道。 男人骨子里那种睨视天下的野性被掀开一角,同他糙汉阳刚的模样竟然那般贴合。 不知怎的,江韵婵竟然私心里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华胤。 “嗯。”突然被夸,华胤眸子也是一诧,随即又快速垂下眼睑,遮挡眼底的羞臊。 这个女人,一撩起他来连招呼都不打了。 江安歪歪头,认真地说道:“姐夫,我也想金戈铁马、勇闯天涯!” 如墨深邃的眉眼望向不大的江安,小家伙只是被此刻的气氛感染,还浑然不知参军意味着什么。 “好样的。”华胤拍了拍小豆丁的脑袋,眼底涌上几分宠溺。 “好什么好,”江韵婵点了点江安的小脑门:“你还是先去私塾扫扫盲!大字不识一个,光会舞刀弄剑是莽夫,懂不懂?” 江安被点了个正着,可怜兮兮地揉着脑门。 姐姐就是想让他读书! “读书是好事。”低沉的嗓音透着两分笑意,华胤淡淡地道:“私塾先生已经跟你问好了,明日咱们去拜访一下?” 前一句是说给江安的,后一句却是在询问江韵婵。 “哎?是之前我问的那个戴夫子吗?”江韵婵没想到华胤这么有门路,她下午才从聂掌柜那问到人,华胤就已经找到对方的住址了? “对,戴夫子。” 此言一出,江韵婵高兴、江安垮了个脸。 一想到不能再在家里招鸡逗虎玩大马,他的好日子恐怕也是到头了。 江安幽怨地望着继续热切讨论他上学事宜的姐姐和姐夫,委屈地叹了口气。 闷闷不乐的小江安自顾自地提溜着白虎去院子里找追尘说话,华胤眼看着江安走了,突然起身坐到了江韵婵身侧。 她被壮汉子的突然动作弄得浑身一僵,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无数旖旎的画面,暗自猜测难道华胤是想趁着江安不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 “我看到了江家人。”华胤突然开口,瞬间打破了江韵婵方才的旖念。 “哈?”她闷头一愣,清亮的凤眼迷糊地抬头看华胤,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啥意思。 “啥时候,刚才县太爷在的时候?” “应该是。” 华胤和江韵婵的院子隔着一堵墙,他面皮薄,不好意思每天从江韵婵的院门出入,仍旧从自己的院门走。 这般看似独居的模样,倒是让华胤午后瞧见了一场好戏。 他回家的时候,县太爷的人正准备离开。华胤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鬼头鬼脑的周氏。 “她抱着江丰、岳丈也在一旁,奶奶没来。”华胤概括言简意赅,听得江韵婵忍笑不禁。 “行呗,能找到地方,也算他们反应快。” 江韵婵并未将江家偷偷跑来围观、又偷偷离开的事放在心上,既然他们不主动上门,她是断然不会多问一嘴的。 她揪住华胤的胳膊,一双眼晶亮晶亮的,“快跟我说说那个戴夫子的事情。” 想跟着好夫子开蒙读书可不容易,攻略戴夫子势在必行。 华胤的衣袖被柔软白皙的手攥着,仿佛抠挠着他的心脏。 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正事儿上:“戴夫子家住在城郊。” …… 不错,江家人反应了三天,总算确认了江韵婵就是搬到县城里去住了。 江老太太为此在家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会儿说江丰就是个吃干饭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出,一时又说家里养出了两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总归只字不提自己刻薄寡恩的旧事让人寒了心。 周氏听到江老太太气急了乱骂人,忍不住替自家儿子找补了两句,又遭了老太太一顿派头,后面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她们到底是心中不甘的,决议想法子找江韵婵。 结果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那日在江韵婵家吃酒喝醉的几个村民里,有人嘴快吐露了江韵婵在城里买宅子的事情。 周氏在一旁听了个十成十,立刻就杀回家中给老太太通风报信。 江老太太一听哪里肯干,气呼呼地就要去找江韵婵算账。 但转念,她就觉得不能贸然冲出去算账。 江丰开蒙在即,决不能这个时候得罪江韵婵。 三个人合计着如何让江韵婵给江丰找个好夫子,便决定怀柔行事,万不能再撕破脸了。 虽然心里憋屈,最后还是江家三口人前往县城。 江老太太在家等消息。 江家人先是去街上打听江韵婵的行踪,毫无结果……根本没人认识江韵婵。 鸡贼的周氏又跑去回春堂去探问。 回春堂的一个热心小哥儿说了江韵婵现在的住处,终于让江家人不必像无头苍蝇似得在街上瞎打转了。 一家子兴冲冲地来到江韵婵的新院子,那高墙红瓦的,看得江俭都忍不住感慨“好房子”。 岂料进了巷子还没打听江韵婵住在哪一间呢,就发现根本不用打听。 围观最多人的那间,就是江韵婵家。 是官差带人来了。 江家人踌躇着没敢进去。 第155章 为母之心 好好的人,咋就跟官府打上交道了呢? 江俭和周氏都有些不放心,生怕江韵婵再拖累了他们,吓得藏在角落里围观,直到看见县太爷他们走了,这才怂哒哒地挤出人群想着浑水摸鱼跟着离开。 三人的身影正好被华胤看了个正着。 江俭和周氏都是个没主意的,白跑了一趟,还得回家找老太太拿主意。 “你们两个棒槌!平素吃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县太爷去咋了,那是县太爷去了,不是找人把江丫头给提审关押了!” 江老太太说到后来,气得把手里的鞋子都丢到了江俭的脸上! 简直蠢出天际! 她是进过一次大牢的人,深知一个人要是犯了法,那县太爷根本不可能上门的,上门的只有衙差! 若是江俭一家子当着县太爷的面闹将一场,再把江丰往江韵婵那里一塞,届时“孝”字压头,还怕江韵婵不就范? “现在可好,错过了大好机会了!”江老太太气得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当时不能在场。 江俭硬着头皮上前给老太太顺气,小声地道:“娘,现在骂我们也没啥用了……你说咱接下来咋办呢?” 咋办……江老太太双眼一亮,立刻盯住了跪在一边抱着江丰的周氏。 “娘……您有啥吩咐就说,可别这么盯着我,儿媳、儿媳瘆得慌!”周氏撇撇嘴道。 老太太哪知道她跟江俭的辛苦? 抱着肉炸弹似得江丰来回走一趟县城,已经给他们累得够呛了,回来还要劈头盖脸挨一顿训。 事情没办成,他们也难受不是? 可那是县衙的人啊!县太老爷亲自到了啊! 谁不害怕!! 好好的日子……就算江丰没啥出息,那不也能踏踏实实地过么。 周氏被自己的念头一惊,随即立刻警醒起来。 不,不应该!她嫁到江家来,就指望江丰未来能当状元,给自己挣一套凤冠霞帔,也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然后周氏就可以在十里八乡横行,谁问起来她都能挺直了腰杆子做人! 那些个从前瞧不上她的,哪个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夫人”?为了巴结自己办事,他们都得故意输钱给她…… “娘,有啥法子你说!我一定去办!”】 周氏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压根没想过大晋是不允许官夫人随意赌钱的,否则罪加一等。 江老太太对周氏积极的态度分外满意,她压低声音道:“你去示弱……” 江韵婵虽有手段,但到底是个良善心软之人,只要拿捏住这一点,江丰就还有机会挤进那所院子,江家就还有机会当人上人! 两个女人家在旁边合计,江俭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听,江丰则把玩着手里的玩具,逐渐长开的五官透出几分迷惑。 次日一早,周氏便按照江老太太的吩咐,又带着江丰进城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氏心底不由地生出羡慕。 要是能在县城里过生活也好啊! “娘,”江丰拽住母亲的衣领,“你要去害姐姐吗?” “胡说,我那是让你跟你姐感情更好。你不想跟江丫头和江安住在一处?”周氏一听到孩子话就乐了,“你是她弟,占点好处不是应该的?” 江丰疑惑地偏偏头,又一次问道:“可你说姐姐和哥哥是野种。他们不是江家人,那我为啥还能占便宜。” 周氏被问得一噎,她四处瞧瞧,赶紧把江丰抱到角落里,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她虽然为人刻薄,但大部分在儿子面前都是一副宠溺慈母的模样,鲜少露出凶相。 难得板着脸凶狠的周氏把江丰吓得一凛,迟疑地回道:“你、你和爹说的,姐姐和哥哥,是野种,不是江家人,你想怎么拿捏都行……” 一只手赶紧捂住了江丰的嘴巴,周氏厉声警告道:“你这个糊涂蛋子,当着你姐和你哥的面,这些话一个字不许提听到没?否则你再没法去找他们玩,也没法玩小鸡了!” 一听到再也不能玩小鸡,江丰赶紧点头:“我、我不提!娘,娘你也不要害姐姐。她……她待我好。” 小孩子不会撒谎,周氏被儿子最后一句话问得一怔。 她方才的凶狠模样悉数不见,拍了拍江丰的小脸儿,难得温柔地道:“我知道,你姐待你不错。” 周氏抱起儿子,低声道:“走,咱们找你姐去。” 不管咋的,她都要让儿子好好认字读书……也当个极好的人。 为达目的,周氏做啥都豁得出去,跪着求江丫头都行! 彼时。 江韵婵今日确实在家。 她隔天坐一次诊,跟去村里讲授养兔育种的时间错开,正好两头可以兼顾。 这不,江韵婵在家里书写着几个村里人的名字,想着看谁还有养孩子的需求。 华胤一大早来吃过早饭就出门了,江韵婵也不知道他在干啥,她也不问,只等着华胤回来了,晚上好去拜访戴夫子。 江安陪着追尘在院子里溜达,追尘对没法驰骋起来的小院儿兴致缺缺,走了几圈儿就趴窝里了。 小白虎如今已经像一只正常猫咪的大小,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还时不时跃到黑骏马的头上撒野。 两只鸡已经有了成年鸡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院子里巡视领地。 人和动物们都有事情做,忙忙碌碌做自己。 “叩叩!叩叩!”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 江安扬声道:“姐姐,我去开门!” “好,”江韵婵答应一声,便继续在脑子里回忆村户的家境。 小江安激动而去,打开门就看到了好些日子没见着的江丰和继母。 “江丰?!”小家伙激动了一瞬,就看到了周氏,略显激动的神色骤然一黯,“继母。” “哎,”周氏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她以往对江安没几分好脸色,反而是江安不再亲切地叫“娘”了,周氏开始卖弄起情分来了。 真真讽刺。 江安扁了扁小嘴儿,立刻蹬蹬蹬地走到马厩里抱起白虎,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您进来,麻烦把门关一下。” 他心有防备,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走到江韵婵的小书房门口。 江韵婵瞟了一眼抱着白虎站在门边的弟弟:“咋啦,谁来了?” “是继母和江丰。” “哦,”江韵婵点点头,并不惊讶。 “江丫头,我听说你搬了大宅子,就想来瞧瞧,哎呀,真气派!我能转转不?”周氏一脸讪笑着抱着江丰走过来。 江丰乖巧地喊了一声“姐”。 江韵婵点点头,“嗯。继母来得正好,”她冲着周氏招招手,“我这里有点东西需要你帮我瞧瞧。” 乖乖,需要她瞧? 周氏受宠若惊,感觉天上馅饼把人砸晕也不过如此了。 “你过来点。”江韵婵手里的笔都没搁下,冲周氏又招了招手。 周氏吞了吞口水,想起上一次被扎的经历,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再挪一小步。 “江安,你带弟弟去玩,我跟继母说两句话。”江韵婵还不忘嘱咐江安一声。 “知道了姐,”江安现在还有些难以面对周氏,一听能带着江丰去玩了,一大一小立刻如蒙大赦,赶紧溜走。? 第156章 误会大了! 周氏一看人都被支出去了,心里头更怕。 完了完了,江韵婵是又知道了啥打算惩治自己? 她做贼心虚,眼看着都要靠近了,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样子怂得厉害。 江韵婵微微挑起秀眉,心道可以啊,周氏有长进了。 都知道害怕自己了呢。 合着还是得打乖了才有用。 “继母说说,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谁家没孩子、谁家有条件收个孩子?” “哦,啊?”周氏还在惦记着会不会挨打,被江韵婵突然这么一问,神色一怔。 江丫头是真有正事儿要问她啊? “啊,那个,那个还真有!”说起不正紧的事、撒泼骂个人,周氏肚子里的词儿都跟编好的族谱似得,张嘴就来。 偏偏说起这正事,她开始磕磕巴巴了。 嚯,江韵婵终于知道江丰说话不利索是遗传谁了,感情就是遗传的周氏! 不过周氏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根据她提供的情报,江韵婵筛掉了之前一部分人的名字,又加了一些适合收养的村户名字,等到全部整理完了,也林林总总有十几户人家了。 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江韵婵看了看名单,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江丫头,你问这些是干啥?难道,难道……”周氏突然捂住嘴巴,难道江丫头开始当人贩子了? 她之前可听说过不少女儿家装扮成无辜路人哄骗小孩的把戏。 那可……可挣钱了呢! 周氏脑补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江韵婵狐疑地问道:“啥?” “没啥没啥!”思来想去,就算江丫头当人贩子,也不至于拐走江丰?江安那也交代不过去啊! 反正都是享福,谁还管银子是哪里来的? “那个,江丫头,江安该上学了?我们没啥本事耽搁了他,现如今你条件好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 周氏小心翼翼地先把话题往江安身上带。 江韵婵点了点头:“嗯,都快五岁了,开蒙是有一点晚了。” “可江丰开蒙的年岁刚刚好呢!江丫头,总归都是要开蒙上学的,要不你让江安把我家江丰也带上?” 江韵婵望着一脸恳切的周氏,反问一句:“你也知道那是‘你家江丰’。” 周氏家的,又不是她家的。 惊觉自己撇清得太干净,周氏赶紧打自己的臭嘴:“哎呀你看我这个嘴,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来,咱到底还是一家人!江丰是你弟弟,挣了好前程也是你的荣耀啊!” “我倒是不指望着江丰为我挣啥荣耀,”江韵婵想要的荣耀,自己能挣。 她斜睨一眼指望着江丰挣荣耀的周氏,“开蒙的事情我问问。县城里好夫子难寻,江安的夫子也没说定。” “哎哎哎,不管咋的,只要能让这孩子上学读书,我们砸锅卖铁都行!”周氏激动地一把握住江韵婵的手,惊得江韵婵手里的毛笔都掉了。 “……你也不必砸锅卖铁,少赌两把就不错了。” “江丫头,我之前苛待你了,是我们不对,真的!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错误了!你是个好丫头,你对江丰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后你需要啥……” 周氏还欲拽着江韵婵继续表忠心,就突然被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拽开了。 她踉跄两步,险些摔到墙根去! 周氏张嘴就要骂,却正对上一双喷火的墨眸,高大的男子一下子挡在了江韵婵身前,将江韵婵罩在身后,遮得严严实实。 那速度、那力道,当真是不愧“糙莽”的壮硕身形。 被拽开的周氏懵了,江韵婵也懵了。 “你没事。” 来人不是华胤是谁? 他办完了事半道上想着回来一趟,刚进院子就瞧见了俩没心没肺的熊孩子蹲在地上玩土。 江韵婵不在。 他竖起耳朵又听到了周氏叽里呱啦的嗓门子……看到周氏拽着江韵婵的手,心底那股无名火本能地蹿了起来,华胤就冲上来了。 “不是不是!女婿你误会了!我真没动手,就是跟江丫头说话来着!” 这误会可大发了。 周氏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前科”累累才会被女婿误会,忙不迭举手指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江韵婵一根汗毛。 华胤能信周氏的鬼话?他偏过头望着江韵婵,示意她说。 江韵婵偏着头瞟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周氏,又定睛瞅着素板着脸冷峻的华胤,突然一把搂住华胤的腰,小声道:“她就是欺负我来着,你打她!” 明知道华胤肯定不会打女人的江韵婵笑眯眯地撺掇着,可华胤哪里动得了? 那曼妙的身形贴在他的后背上,仿佛已经用手勾勒出了江韵婵的模样。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脚后跟顺着身体蔓延到头顶,华胤整个人都熟了。 周氏一看赶紧捂住眼睛:“哎呦,哎呦我的天爷!” 一边说她一边退出了房子。 “……人走了,”略显喑哑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意,华胤喉结微动,突然返身一把将小女人箍紧怀里。 江韵婵猝不及防轻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坚实的胸膛,华胤就撒开手往门外走:“没有下次。” 再有下次……华胤可不能保证,会放过调皮的小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 江韵婵羞红了脸,小声嘟哝一句:“下次咋了,你还能把我吃了呀,呸。” 就怕你不吃呢! 走到门口的华胤脚底一滑,含怨带怒的墨眸委屈地瞪了她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江韵婵挠了挠脸颊,这给某人憋的。 她的良心都有点痛了。 谈恋爱的甜蜜逐渐蔓延到心房,江韵婵偷笑一声,连笔都忘了捡,开开心心地出去找人。 周氏正绕着黑骏马稀罕地“啧啧”,嘴里还不住地骂将着:“你个混账,下次再敢冲我尥蹶子,我就让你主子把你给炖了!” 黑骏马打了个响鼻,尾巴一甩一甩,条件反射的周氏吓得一激灵,赶紧从马厩里跑出来,险些跟江韵婵迎面撞个正着。 “你们先回,江丰上学的事我会想办法。”江韵婵点了点头道。 “好好,你一定要帮我们啊!江丰就指望你了!”周氏今儿难得说了几句人话,可见为了江丰也是豁出去了。 江韵婵冲着江丰招招手,江丰和江安齐齐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土,一个两个骨碌碌地跑过来,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腿。 “江丰,你先回家去,等上学的事情定了再来。” 江丰一听江韵婵撵他走,瞬间变成小哭包,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 “哭啥,我姐让你回家等信儿,又不是再不让你来了。”江安反应快,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小哭包的眼泪逐渐散去,乖乖点头:“哦。” 江韵婵:“……” 可以啊,演技派! 第157章 撞了个正着 周氏抱着江丰走了,江韵婵神色古怪地盯着身边的小豆丁瞧个不停。 小江安别别扭扭地偏过头,小声问道:“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我就是在看,我弟弟是聪明得过头了?”江韵婵诧异地捏住了江安肉嘟嘟的脸颊:“你怎么把江丰都带坏了呢?” 目的没达到,就倔强地飙眼泪还不落下来。 这不是江安的王牌撒娇手段么! 啧,江韵婵还挺吃这一套。 江安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姐姐你在说啥,小朋友听不懂呢。” 嚯,装傻是? 江韵婵小声说道:“扣掉你今晚的零嘴儿。” “别呀姐姐,有话好说!你都抱姐夫了我也没吃醋啊,咋就怪我教坏了江丰呢?他学啥不学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要怪也得怪江丰不学好,咋能怪自己不教好的? 周氏和江丰一走,小家伙火力全开,把脑子都用在怎么保下零嘴儿上了,那给他逻辑缜密的。 江韵婵听得直乐,揉了江安一把,转身进厨房准备做午饭。 还偷看她抱汉子? 那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抱咋了!该睡也是要睡的! 华胤回到屋子里,心绪仍旧被江韵婵那一抱截断了所有思绪。 他自嘲一笑,怎么来了西南反而跟那没开过荤的小伙子似得,被一个姑娘家拿捏得死死的。 脑海里浮现出江韵婵妖娆漂亮的小脸蛋、凹凸有致的身形,还有那下巴处精致嫣红的朱砂痣…… “姐夫!我姐问你中午留家吃饭不?” 华胤正在沉思回味,江安脆生生的大嗓门响起。 他从侧门跑了进来,一股脑就冲到了华胤的跟前,扬着小脸儿乌溜溜地看着,笑眯眯地把白虎放到了桌子上。 白虎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华胤的手,下意识地蹭了一下,就跑到另外一边去嗅一嗅,好奇地在桌子上溜达。 华胤瞧着有趣,大手戳了一下白虎,给小白虎惊了一跳,赶紧往旁边一跃,立刻重新钻到江安的怀里,骨碌碌躲到江安的肩膀上趴着不动了。 “姐夫,问你中午吃不吃呢。”江安摇了摇自家姐夫的腿,咋回事啊一个两个的都跑神。 “你姐也跑神?” “昂,这会在厨房坐着发呆呢,不知道做啥饭。” “吃。想吃米饭。”华胤低声说道。 “哦,好。”小小传话员这就走了。 华胤倚靠在桌边,忍不住低笑一声。 当夜,华胤和江韵婵拎着大包小包去拜访戴夫子,扑了个空。 戴夫子出门游历去了。 这可真是料都料不到的意外。 江韵婵无功而返并未放弃,接连天都在四处托关系寻人探问,也没能得个结果。 隔着江韵婵和华胤院子里的那道门,不知道啥时候再没上过锁,始终处于敞开的状态。 两只溜达鸡率先攻入了那个不大的院子,把华胤之前种下去的菜苗都给叼了出来,又调皮地跑回了江韵婵的院子。 黑骏马想要度过那扇门得低着头才行,它去了一次就再没进过,可能是没法接受见主子就得低头的真相,有点伤马自尊。 小白虎很少往华胤的院子里去了,那个人类的气息太恐怖,属实不敢冒犯。要是它的小主人不进去,小白虎是绝对不会主动去的。 一天傍晚,江韵婵忙活完了手里的事情,准备好了明日要去坐诊的单子,就摸黑进了华胤的院子。 华胤人不在书房,可书房的灯却亮着。 “华胤,华胤?”江韵婵喊了两声,没得着回信儿,索性坐到凳子上等着华胤回来。 大约片刻的功夫,一身黑色劲装的华胤就从房檐落下,稳稳当当地站在书房门口,和等在屋子里的江韵婵四目相对。 二人皆沉默以对。 “找我有事?”还是华胤率先开口,张张嘴却讲了句家常话。 “啊,来找你商量点事。”江韵婵点了点桌子上的单子,那是剩下的十几个没人看顾的孩子,她打算让华胤带去军营里。 “我先去换个衣裳。” “好。”江韵婵神色如常,仿佛他不是去换掉夜行衣,而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裳。 华胤转身刚走了两步,江韵婵就突然开口道:“要不要我帮你换啊?” “……不用!”走到门边的华胤太阳穴抽了抽,朗声拒绝。 江韵婵噗笑一声,低头继续打量华胤桌上的书。 他敞开了小小的拱门、她进来了华胤的世界,彼此观察、逐渐靠近,这一份心照不宣就在刚才的一照面之后,确认了。 华胤重新换上了山里糙汉的衣裳,大步流星来到书房,坐到江韵婵身边,瞟见了桌上的几个户籍单子的手抄本。 “这是那些没认领上的孩子?” “嗯,我回村里发动了卢家大娘子、顾亭长,他们人脉广、对家家户户的情况也能探听到,筛了十六七户去相看那些被拐走的孩子。” 有些挑上了、有些没挑上。 之前就说了,挑选家庭养娃讲究个缘法,能有十几个人被选中,已经是意外之喜。 县太爷不失望,挑中的人家也满意,后续的回访探问情况,就由得县太爷和顾亭长等人联合去做了。 “你看看这些剩下的条件怎么样?”江韵婵让华胤好生看看,符不符合西南军队的要求。 华胤坐下来,一封一封地看过去。 若他眉头稍蹙,江韵婵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眉峰舒展,江韵婵的心又跟着放下。 片刻后,华胤全都看完了,低声道:“不错,都可以。” 几个年纪大的也无妨,直接丢到新兵里历练就是了。 江韵婵一听松了口气,轻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讲完了别人家孩子的事,就要关心关心自家孩子了。 戴夫子一直游历未归,江韵婵几次都跑了个空,华胤剑眉微蹙:“都到了要入学的时候,他游历不归分明是借口。” 明为游历,暗为躲着那些想插班的学生? 江韵婵轻轻托腮,叹了口气:“躲人么,当然要一视同仁了。” “总之我会再去想想办法。” 为了江安和江丰的前程、为了她不用像辅导小学生一样辅导江安读书识字,她必须得加把劲儿了! 华胤瞧着江韵婵暗暗发力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 “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需要不需要,”江韵婵摆摆小手,打断了华胤:“我能行!” 天知道要是再让华胤帮忙,他还能爆出什么能耐来!? 第158章 小康收入 夜深了。 书房里突然寂静的空气逐渐让暧昧升温。 江韵婵和华胤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纠缠,无声缱绻。 “咳咳,我先回去了。”江韵婵忙不迭起身,凤眸里带着几许勾人的撩人意味,要走不走的样子,明显是在挑衅华胤的自制力。 “我送你。”华胤钢铁直男本性尽显,起身就要送江韵婵。 她一怔,这个憨货居然真要送她走,嘴里一口老血噎得是不上不下。 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江韵婵心塞地起身跟上。 华胤并未看出江韵婵的小心思,还在琢磨着该如何打通戴夫子的关节。 总是这样僵持着,马上就到了秋天入学的日子……错过了这一次,就得再等明年。 江安已经比旁人迟了两年,再拖延不起了。 到了江韵婵院子的寝间,华胤略一颔首:“进去。” “哦,做个好梦。”江韵婵暗搓搓地咬紧了后槽牙,意味不明地道。 华胤疑惑地瞟了愠怒的小姑娘一眼,“嗯”了一声。 她气呼呼地进屋了。 “不解风情的大直男。”江韵婵回到屋子里,不忿地戳了戳被褥。 咋让华胤再主动些就这么难? 她轻轻摩擦着下巴上的朱砂痣,乌溜溜的眉眼开始转悠,寻思着得想个法子才好。 再拖延下去,啥时候才能结婚生娃? 华胤默默地瞧着紧闭的大门,如墨的眉眼涌上几分笑意,随即大步离去。 他并非不懂江韵婵的心思。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韵婵先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又惦记着华胤到底有没有走,偷偷地躲在自己的门板边听声儿,发现没动静。 “真的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就跟抱着小白虎的江安四目相对。 小家伙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小白虎也瞪圆了眼睛。 “姐你干啥呢,跟做贼似的。”江安混若无事地走进房间来,乖顺地坐到床畔,准备睡觉。 “没干啥。”被抓包的江韵婵顶着一张淡定的小脸儿,憋屈地吐出两个字:“睡觉。” 狗男人,明儿个再也不主动撩他了! 次日一早,到了该去村子上讲课的日子。 卢家大娘子的马车早早便等候在门口,马车夫跟江韵婵也是熟人,看到她背着背篓出来了,热切地打了个招呼,便请江韵婵上车了。 连番多次的讲授,让新养兔户和老养兔户都能学有所用,卢家大娘子管理的铺子越来越大,十里八乡供给好兔子的名头也被顾亭长和赵村长等人给打响了。 现如今,乡里人都在逐渐地往养兔专业户上靠拢,技术也越发成熟精进。 这其中,江韵婵是做了大贡献的。 她虽然没有亲自养兔,却将卢家大娘子多年的心血、现代科技的成熟果实,都化为己用,因时制宜地教授给了当地村民们。 西南确实是个适合养兔子的好地方。 她的心血没有白费。 等江韵婵到了村子里,卢家大娘子拉着她好一番热络畅聊,又说了说上次的产量情况,等下课了以后,给江韵婵把一分利银分了。 “是第三批兔子出去了吗?”江韵婵微诧,这才反应过来,距离自己搬走也已经月余的功夫了。 “是是是!正是第三批兔子,产能好得嘞!种兔也不少!这一次培育出来的种兔,我想着就让村民们自己琢磨着如何筛选培育,生了小兔子的话就养在自己手里,一点一点地重头开始……” 说起养兔子的事情,卢家大娘子就打开了话匣子,把后续的计划一一给说了。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村民可以自己养种兔,让兔子在家里扎根出窝。 想到第一次跟卢家大娘子结缘,就是为了拯救一窝窝的新生小兔子,二人眼底都露出几分笑意。 “你们娘儿俩说啥呢?半天还不出来,开课了开课了啊!”赵村长拄着拐杖笑着敲小屋的门。 卢家大娘子答应一声,说去看看展台,就率先出去了。 江韵婵也跟着准备出去讲课,被赵村长给叫住:“江丫头,你稍微等一下。” “村长,咋了?” 赵村长抬头瞟了一眼周围,确认无人,这才低声道:“上次赵老六和朱大娘喝多了,透了你家的底儿,江家的人没去为难你?” “没有,他们现在想为难我,还得看有没有为难的本事。” 江韵婵略显得意地挺起胸脯,骄傲地道:“继母为了江丰上学的事情,还求到我家里去了呢。” “哎?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丫头自打开窍了,倒是没吃过亏!”赵村长哈哈一乐,便招手让江韵婵去上课。 今儿讲的便是种兔培育中的问题:什么样的母兔子可筛选为种兔、什么样的公兔子适合配对;怎么判断配对成功了;怀小兔子的周期有多长,期间有什么注意事项…… 关乎养育种兔的方方面面,都在江韵婵接地气的讲述中娓娓道来,村民们理解得也很透彻。 等到一节课下来,曾经养过兔子的村民恍然大悟,反省当初自己为啥没养好的原因;没养过兔子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原来养育种兔并不困难,只要做到胆大心细、节点关注好,就能好好地养育兔子了。 自由提问时间后,江韵婵就要上第二节课了。 前番听完课的村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换上了另外一拨听课的…… 如此一天四节课,江韵婵就能赚不少铜板,再加上卢家大娘子给的一分利,统共下来刚刚五两银子……江韵婵这一整天,就得了七八两银子。 那可是放在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收入啊! 江韵婵坐在马车上颠着手里的银子,只觉自己立刻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既然发了银子,江韵婵总得给弟弟改善一下伙食,她让马车把自己放在市场上,就让卢家赶车的先行回去了。 她背着背篓在街巷里转着,挑选了新鲜的肉、蔬菜,还买了一些水果和零嘴儿。 等采买的差不多了,江韵婵才想起自己还需要两味药材。 黑骏马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该换一个方子固本培元了。 回春堂地处闹市区,江韵婵从买菜的集市出来,走上两条街就能瞧见回春堂。 此刻,回春堂前后吵吵嚷嚷的,不少人都在低吼着说话,那模样倒像是来医闹的。 谁不知道回春堂现在是县城里最好的医馆,拥有最全乎的药材,谁没事儿敢跑来这医闹? 江韵婵凤眸谨慎地打量着门外哭天抢地的几个人,攥紧了背篓的带子,站在人堆里谨慎地瞧着事态发展。 第159章 医闹 “……我不活了呀!我家老汉就是吃了你们回春堂大夫开得药才死的!纵然是告到青天大老爷那也是杀人偿命的大罪啊!” “你们今天要是不交出姓江的大夫来,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对!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砸了你们的店!” …… 回春堂门口的空地上,一个中年妇人撒泼打滚儿的、模样十分可怜,旁侧还有两个男子,一个身量瘦高、说话却刻薄,张嘴就是“打打杀杀”的。 另外一个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倒像是个打手,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喊话交人,一副也不好惹的样子。 等一下,回春堂好像只有江韵婵一个姓江的大夫? 她眸光一沉,什么叫“治死了人”? 江韵婵是修了兽医学,但对于治人也是有一套法子的,莫说是大病手术、小病杂症那也是看得的。 到了这几个人嘴里,怎么说得江韵婵跟山野里的赤脚郎中似得,水平都到了“谋财害命”的地步了?! “诸位、诸位有话好说!既然是我们回春堂负责的病人,就断无推拒的道理,还请把人抬进来,我们也好检查一二,才能分说个明白?” 聂掌柜是个温和的,他不能把袒护江韵婵说得太明显。为了回春堂的生意,更不能让这些人在门口闹事。 他冲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几人沉声道:“几位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赔偿也得有个分说不是?” “你、你少胡说!谁知道我们会不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们回春堂家大业大的,又跟勋贵沾着关系,我们普通老百姓那里得罪得起?” 那妇人率先拒绝了聂掌柜的要求,一番话说得又狠又无理。 普通百姓听来,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哎,回春堂也是咱们这里的老字号了,要真是把人叫进去了,那不是罪证都没了?” “不至于?回春堂治好的百姓那么多,没得害人做啥?” “你没听说那是什么新大夫搞的鬼嘛!回春堂现在都不交人,肯定是有啥子猫腻。” …… 吃瓜群众越说话题越跑偏,听得江韵婵满脸黑线。 聂掌柜的“交不出江韵婵”,纯属是因为她今儿回村子里了,没回家啊! 找不到她的人怎么交? “这位大娘说的好没道理!既然得罪不起,你当着大庭广众抹黑回春堂的医术和声誉难道就不得罪人了?在医馆面前说人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怕说得是那大牢衙门,而不是回春堂。” 一个清脆明亮的嗓音反驳得干脆利索,惹得周边老百姓们哄笑开来。 是了,医馆都是治病救人的,哪有说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那都是衙门大牢用刑的人才有的待遇。 “是谁?谁在那逼逼叨叨的,有本事站出来!” 那大娘一听不愿意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指着众人没好气地道:“有能耐说话没能耐认是?” 江韵婵索性从人堆里挤出来,一张妖娆秀丽的眉眼透着几分讥诮,身上的小背篓被她攥得紧紧的: “要是聂掌柜真有能耐因为‘沾染勋贵’就办了你,这会儿早把你给拖走了,还由得你空口白牙地威胁人吗?!开口不尽不实、扣帽子倒是一套一套的,分明就是想借机讹人,欺负回春堂。” 此言一出,不少老百姓瞬间恍然想起,回春堂为啥是老字号,那不就是因为他们妙手仁心得了百姓的好口碑吗? 别人不敢接的病人,回春堂接了;普通大夫不敢医的病患,回春堂医了…… 这么多年来,回春堂已经成为县城里的一处招牌,跟大家休戚与共、分不开了。 “你是从哪个地里长出来的萝卜丁儿,有能耐管老娘的事儿?”那妇人一看是个小丫头片子,方才的嚣张气焰立刻喧嚣之上。 编排讹人咋了?谁要脸谁就输! 回春堂只要还要颜面,那就得哄着他们一家子。 岂料那妇人话音刚落,回春堂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尤其是聂掌柜,他一开始看到江韵婵就心道不好,眉目是担忧。 小姑娘家家的涉世未深,恐怕应付不来这话总场面,聂掌柜一直使眼色让她躲起来。 治病救人的事情,毫厘之差都有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可只要人不是回春堂治死的,他就由不得旁人说嘴。 可江韵婵非但没退还站出来了,牙尖嘴利地怼得那妇人立刻恼羞成怒了。 按说这妇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自家丈夫“死在”了江韵婵的手里,合该是认识江韵婵的对? 好么,一句话暴露了。 他们都不知道嘴里“谋财害命”的大夫,就是江韵婵这个小丫头片子。 江韵婵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臂:“我就是你找的那个‘江大夫’。” “妈呀,搞了半天,江大夫年岁这么小?” “啥大夫啊,我看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回春堂这下子是栽了,居然寻了个这么年轻人当坐诊大夫!” “这妇人不大对头啊,她不是说人是江大夫治死的,咋连大夫是哪个都不认识?” 最后一个吃瓜百姓的话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神,大家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双手叉腰、还欲撒泼的妇人。 那妇人被江韵婵说得一噎,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就是她嘴里的“正主儿”。 “好呀,我正找你呢,你还敢自己冒出来?大家伙看看啊!回春堂就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给我家男人治病呢?那还不能治死个人?” 妇人话锋一转,立刻拿江韵婵的年岁说事儿。 大夫是个熬日子的行当,越是上岁数的大夫越吃香。江韵婵看着太年轻了,医术也属实没啥说服力。 “大婶儿,你肝气郁结、舌苔黄白,经常暴怒胸闷,可对?”江韵婵也学着那妇人话锋一转,突然研究起那妇人的病来了。 “少来这一套,我……” “嗯,口苦口酸,肠胃也不大行,时间久了会郁结湿气,导致身形发福、虚胖出汗……” 江韵婵没被妇人的话打断,说完之后还特意诊了一下妇人的脉搏,确认自己说得没错。 她开口又将调理的方子给说了,开完之后,偏头看向聂掌柜:“我这方子开得如何?” 聂掌柜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极好,我开方子的水平也不过如姑娘这般了。” 好好好,小姑娘哪里是什么“涉世未深”,分明是饱经风霜,收拾这些个来闹事的人颇有经验呢! 是他着相了,犯了跟其他人一样的错误:以为江韵婵年纪小,就不会应对无赖。 第160章 铁证如山 一时间,百姓看向江韵婵的神色都变得不同了。 姑且不说江韵婵观察的内症几何,那妇人的身形缘由却讲得一次不差! 年纪小又咋了?能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聂掌柜的赞赏、江韵婵的诊断,让很多人心下反而开始怀疑起闹事妇人话里的真实性。 大家不信江韵婵的水准,难道还信不过聂掌柜的水平吗?他手底下可调教出不少好大夫哪! 被钳制住胳膊的妇人立刻就想甩开江韵婵诊脉的手,却不知被江韵婵按到了哪处穴位,瞬间浑身一软,压根动弹不得。 “你!” 妇人气得横眉冷对,就欲开口唾骂,却被江韵婵嘴快拦住: “你这种泼妇行径、讹人谋财的做法,我从小看到大。你信不信,我当着众人的面撕了你们几个人的面皮,还能把你们扭送到衙门?” 到时候去了大牢衙门,能不能竖着出来,可就不是江韵婵能说了算的了。 妇人一听要报官,她脸色一沉,怒声道:“报官就报官,谁怕谁啊?” “好,那就报官。” 江韵婵蓦地松开了手,笑眯眯地道:“不报你就是狗。” “你怕不是个傻的,报什么官?!” 那妇人说完之后,瘦高个儿一把揪住妇人的胳膊,怒声道:“报了官咱们还咋、咋要银子?” 妇人迷糊地反问一句:“为啥?报了官不也能要银子么?” 反正都是赔偿,让官府知道和不让官府知道,有啥子区别? “哎呀你可真是个棒槌!”那瘦高个儿一看说不通,气得转身跟壮汉说话去了,又是对着回春堂一阵哭嚎。 “不是,哎你俩干啥呢?” 她要报官、她不想当狗;架不住同伙不给力,就是要让这妇人“当狗”。 妇人忙不迭冲过去拉扯着瘦高个儿理论,三个人嘟嘟哝哝吵成一团。 江韵婵双手抱臂,眼看着敌人已经内讧起来,冲着站在回春堂前方的聂掌柜调皮地眨眨眼。 聂掌柜的接收到了江韵婵的信号,略一点头,眼底都是笑意。 小丫头当真聪明。 那些人自然是不敢报官的。 到了公堂之上、孰是孰非一清二楚,就算他们想搅和,也得看看县衙的人答不答应。 届时一分钱都别想讹走,还得因为污蔑回春堂挨板子。 报官?高低都不合适。 那妇人是个憨货,瘦高个人和壮汉两个人商讨了两句,就准备实施原计划。妇人插进话头子之后,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你这个贼女子竟然暗算我们?” 妇人恍然明白过来,气愤地指着双手抱臂、神色悠哉的江韵婵:“分明就是想通过报官来推卸责任!” “当狗吗?”江韵婵话不多说,就反问一句。 “哈哈哈……”周遭围观的人都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我敢说报官就不怕承担责任,倒是你们,打着我治死了人的旗号,既不让尸身进屋给我们相看、也不让报官请县太爷主持公道。怎么的,现场给你们赔银子就能了事?” 江韵婵一语戳破了那妇人的计谋,冷声说道:“嘴上说着你相公的生死,干得却是谋财害命的勾当,装啥情真意切呢!” 典型的不怕遭雷劈呗! 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还真以为是回春堂理亏,结果被这嘴皮子利索的小大夫三言两语几次问到了要害。 心虚的妇人多次没能应答上来,明显有鬼。大家同情的神色逐渐改变,围观的气氛都跟着微妙起来。 “谁说我们不敢相看?”妇人虽然是个泼辣货,却是个典型没啥脑子的,被江韵婵一激就愿意让看了。 这会子反倒是之前开口的瘦高个儿怂了:“都是邻里邻居的,既然要相看,咱们就进屋子里看看?到底是回春堂的病人呢。” 呵,是不是回春堂的病人还不一定呢。 江韵婵眼望着那草席子里裹着的尸首,神色淡淡地道:“你们都闹到这里来了,今天要是不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以后谁还敢来我们回春堂看病?谁还敢让我看诊?” “你到底想怎么样?!”瘦高个儿和妇人齐声问道。 当真是被江韵婵烦死了! “当众诊断!有聂掌柜和诸位乡亲们看着,孰是孰非,好歹能还回春堂、还我一个清白!” 江韵婵说得掷地有声,眉目之间都是正义凌然。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谁心虚,谁知道。 “你这……” 瘦高个儿还没来得及反驳,那妇人就立刻应下:“好!就当众诊断,我就不信你那破烂医术还能发现人是怎么死的不成!” 江韵婵:“……”这怕不是个傻子? 瘦高个儿:“……”真特么想堵住她的那张臭嘴。 “既如此,就劳烦诸位做个见证。正好,老朽也可以正式引荐一下我回春堂的新大夫:江韵婵。”聂掌柜一扬手,示意江韵婵放开去做。 江韵婵二话不说掀开草席子,轻触了一下尸首。 尸体已经变软了,说明此人已经死了超过十二个时辰。 尸僵缓解之后才送来说是回春堂治死的,那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江韵婵秀眉微蹙,凤眸在来此闹事的三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着,心头满是疑惑。 “哼,看我们也没啥用,我就知道你这个庸医瞧不出个啥来。”妇人双手叉腰,就等着江韵婵自打嘴巴。 他们也不是临时起意想起了回春堂,乃是特意找郎中看过,说是用药的问题。 人都已经死了,可活人的生活还得继续,那妇人跟家中长叔一拍即合,带着娘家一个大兄弟便决定前来闹事。 碰上难缠的江韵婵,才是个天大的巧合。 “是用药的问题。”江韵婵检查了一下尸表,确认是中毒,她沉声说道:“死者死前服用了什么药?” 嘿,江韵婵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妇人早就等着这一出呢,立刻把手头的一个单子丢过去:“喏,这就是你写的药方!” 江韵婵只瞟了一眼,就好笑地把药方递给了聂掌柜的。 “咦?你这字迹……进步不小啊!” 聂掌柜的是看过江韵婵的字的,那家伙……别看小姑娘长得秀秀气气,写的字是真的丑。 有别字都很常见。 “聂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哪是我写的啊。”江韵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能写这么好就怪了。”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回春堂开的方子。 “不可能!”妇人惊诧道:“这明明就是你们开的方子,我在相公身上搜出来的!” 有且只有这一张方子! 分明是回春堂的人想要抵赖! “我说了你也不相信,咱们就看看证据。”江韵婵冲于小贝扬扬下巴,示意他去拿东西,随即冲各路围观群众解释道: “回春堂一向行事谨慎,每一个开过的方子,都会留有记录底子。” 江韵婵那天开出去的方子啥样,也会被于小贝誊抄一份备用。 防得就是如同这妇人一般想要讹银钱的病患亲属。 第161章 都是经验 于小贝找到记录册子,掀开以后,江韵婵哪年哪月、何时给何人开了什么样的药方,都在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容人反驳。 “另外,我写字难看是回春堂公认的,这是我之前开出的方子和字迹。” 江韵婵从怀里拿出一个对应的药方,潦草得那妇人和瘦高个儿都不知道上面写了啥。 “你再看你们拿出来的方子,”江韵婵展开妇人递过来的方子,字迹干净整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写的。 “你相公身患痨症,本不严重,但之前服用的药有三分毒性,反而将他的身子骨给拖垮了。我给他开了一副祛毒的方子,只要按时服用半月,就能缓解之前药方里的副作用。” 江韵婵想着等到这病人毒解得差不多了,再想法子调理痨病,虽然不能除根儿,却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她犹自记得这位死者听完自己能照常生活时的激动态度,还说他是第一次听说有可以抑制痨病的药,对江韵婵十分感激。 江韵婵也开心,治病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她对于医者的认同度简直不要太高。 谁知才过去几天,这病患人就没了。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聂掌柜的也走过去端详那张冒充回春堂的假药方。 片刻后,聂掌柜脸色一白,沉声说道:“痨病人咋能吃这种药方?这不是跟下毒一样了?” 此言一出,那妇人的脸色一黑,犹自不愿相信。 瘦高个儿的脸色却难看得不行。 壮汉子一时看看自家妹子,一时看看大舅哥,沉默不语。 既然方子不是他们开的,那就不是回春堂的责任了。 江韵婵把尸首重新盖上,淡淡地道:“既然是下毒,必然有凶犯,你还是报官。” 妇人痴痴一怔,她望着草席子、又瞟见了瘦高个儿的脸色,突然如梦初醒般地反问道:“是不是你?” 瘦高个儿一懵,那妇人的嘴巴子立刻狠狠地抽在了男子的脸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瘦高个儿被打了个踉跄,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双手制住那妇人,怒喝道:“你发什么疯?” 妇人还是不听,挣扎着要打人。 行,破案了。 江韵婵一看就知道这瘦高个儿恐怕有嫌疑,立刻冲聂掌柜的使眼色。 聂掌柜到底是老江湖,低声嘱咐了于小贝两句,于小贝就溜了。 从一开始的讨伐回春堂变成了窝里斗的狗咬狗,这一幕反转戏简直不要太好看。 江韵婵虽然同情那已经没了的痨病病人,可人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说嘴,便默默地退让到一边来了。 聂掌柜的低声夸奖道:“做得不错。” 说得也极好! “多谢掌柜的。”他那最后一句的诊断,基本上算是断送了瘦高个儿和开方子医者的生路。 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帮凶,一个都别想跑。 就在众人围观说话的功夫,一队官差来了。 “让一让、都让一让!” 瘦高个儿一看官差来了,一把搡开妇人就要跑。 妇人被狠狠推在地上,江韵婵赶紧上前扶人,怒声道:“抓住他!” 有热心的百姓立刻想要帮忙,都被瘦高个儿灵巧地躲开了。 “别跑!”官差穿越人群就要追。 已经扭身进了巷子的瘦高个儿突然跌了回来! 他爬起身来还要冲,就被巷子里藏着的又是一脚踹了回来,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啃了一嘴土! 趁着这个功夫官差便到了,一把摁住地上的瘦高个儿。 还想往哪里跑? 方才踹人的勇士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劲装,手臂地上的衣袖挽到了大臂处,剑眉星目、五官阳刚,冲着江韵婵所在的方向略一颔首,似是在说“我都看到了”。 江韵婵隔着无数的人群冲来人露出一个笑容。 这不是她家糙汉子华胤么!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好!” “壮士踹得好!” “这等恶人就该踹!” …… 老百姓们同仇敌忾,拍手叫好。 华胤缓缓地走到江韵婵身边,目送差役将妇人、瘦高个儿和那个壮汉都带去了衙门,临走前,他们还不忘抬走地上的草席子。 “你咋来了?”江韵婵瞧着没人注意他俩,便小声询问道:“我很快就回去了。” “来给你拎东西。”华胤默默地伸手,江韵婵便主动把背篓递了过去。 她没问华胤怎么猜到自己在这,欣然接受了对方的体贴好意。 别问,问就是默契。 华胤一开始也没猜到江韵婵会在回春堂。只看着从村里回来的时辰差不多了,江韵婵却迟迟未归,便想着出门到市场转转,去采买些吃食。 他转了一圈空手而归,这才来到了回春堂。 那会子小女人已经变成了露出尖牙的小豹子,把那闹事的妇人怼上了天。 许久没见到江韵婵伶牙俐齿地怼人了,华胤抱着欣赏的态度围观着。 直到那瘦高个儿要逃跑,被华胤从后面包抄拦了个正着。 “今日多亏了我堂江大夫足智多谋、化解误会,还我回春堂一个清白。我们江大夫不仅会看人,还会给动物诊治,乃是十里八乡的‘俏兽医’,诸位若有需要,不妨来回春堂挂诊。” 聂掌柜的客气地朝着围观的百姓做辑行礼,还不忘加了一句:“当然,老朽希望大家身体康健,永远不必来回春堂!” “掌柜的说得好!” “多谢掌柜的吉言!” “哎呀我们也是猪油蒙了心,险些相信了那妇人的攀咬!” “是呢是呢,一下子弄个尸首在此,换成谁都险些要信了!” ……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有夸赞江韵婵小小年纪就机智聪明的;有说聂掌柜行事温和有君子风范的;还有夸奖华胤那几脚踹得特别解恨的…… 众说纷纭之下,人流也逐渐散去了。 只是今日在回春堂门口发生的事,足够大家在茶余饭后讨论很久了。 聂掌柜的邀请江韵婵和华胤回堂内坐坐。 一行人去了后院,聂掌柜亲自为江韵婵和华胤沏茶,行止间对二人颇为尊重,没有半分怠慢。 “我们原想着自己处置了,也就不必麻烦你。不料这妇人委实泼辣,要不是你最后戳穿了他们,恐怕还有得斡旋。” 聂掌柜的到底是男子,有时对付起女人来捉襟见肘,真真能急死个人。 “聂掌柜有君子风范,自然难防小人之心。”华胤也客气了一句。 “还是江姑娘有法子啊!” 聂掌柜指了指江韵婵,江韵婵轻咳一声:“都是经验教训攒得多!” 那妇人再泼辣,赶得上周氏和王婶子泼辣么?! 华胤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略显得意的小女人。 这种经验,他宁肯江韵婵一次都没经历过。 第162章 暗访求情 揭过医闹之事,聂掌柜便问起江安入学的事情。 听闻江韵婵连戴夫子的面都没碰上,属实有些惊讶。 “哦?难道戴夫子游历还不曾归来?”聂掌柜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他心中猜测,恐怕戴夫子是不想让人插进入学的班里,才会故意躲着不见人。 屋内三人皆是一阵沉默,聂掌柜的低声道:“实在不行,我亲自上门一趟,帮江安说说情!” 他跟戴夫子是老相识,到底有几分交情,大不了就厚着老脸求个人情嘛! 娃娃们开蒙的事情颇为重要,总不能继续这样耽搁下去。 江韵婵一听大喜:“当真?那可太好了!” 说罢,她起身福了一礼,认真地道:“多谢聂掌柜!” “你挽救了我们回春堂,我也想帮你一把。”聂掌柜低声说道:“虽然你救我们的时候顺便收了一笔银子!” “我也分你了好不好!”江韵婵立刻反驳。 一大一小嘟嘟哝哝开始斗嘴,一旁的华胤沉默以对,无声地望着小女人开怀的模样。 真好。 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过下去便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当夜聂掌柜的便跟江韵婵和华胤一道前往戴夫子家中。 听闻是老友来访,躲在家中的戴夫子正准备相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低声询问了看门的小厮几句。 知道聂掌柜的是带着别人来的,戴夫子扬扬手,表示不见。 小厮不理解自家主子的深意,仍依言去传话了。 聂掌柜的没想到自己在老友那也吃了闭门羹,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姑娘交代才好。 江韵婵已经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也不失望,着马车送聂掌柜的回家,她跟华胤在街上转转。 一路上,二人沉默无声。 “你失望了?”华胤低声问。 数次碰壁,接连多次都不曾跟戴夫子会面,不知道江韵婵还愿不愿意让江安去戴夫子的学堂上学。 “没有,恰恰相反,我更觉得拜到戴夫子门下是个好事儿。” 江韵婵抬起晶亮的眉眼,激动地道:“在县城这种小地方,能够不畏惧人言、不动摇本心,甚至连好友的面子都不卖而坚持原则的人,得多难得啊!” 江韵婵这辈子的希望是什么?不就是让江安当一个正直的、有风骨的人吗? 那戴夫子可太合适给江安开蒙了! 华胤早前就知道江韵婵思考的角度同旁人不一样,可也没想到她的角度竟然如此刁钻新奇。 还……说得挺有道理? 确实如此。 戴夫子的风骨和名声同样是出了名的。 一个人学问再好、若是没有才德,那做啥都是白扯,倒不如踏踏实实回家种地来得爽快。 “那你还有什么法子?”华胤低声问道。 “没有了。可现在说放弃还太早,距离秋日入学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嘛,我再想想法子。” 华胤闻言颇有些失落,怎么到了这个功夫茬儿了,小姑娘还不找自己求助? 江韵婵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戴夫子今年就是不愿意收,明年她再报嘛! 大不了今年先给江安和江丰找个普通的夫子认认字。 夜风习习,带来了一股子凉意,江韵婵喟叹一声:“真凉快。” “嗯,”微风褪去了一整天的燥意,华胤心底涌出几分松快。 也罢,既然江韵婵想要自己去解决,他何必拦着? “对了,你说咱们啥时候去旁边的县城转转?”这么久了,江韵婵都没能好生游玩,天天不是救动物就是养动物。 自己养不算,还要教别人养。 “我随时有空。”华胤低声说道。 江韵婵一拍手,“那感情好,到时候就咱们一家子,谁都不叫,偷偷地去城外玩耍几天再回来。” 权当旅游了! “好。”华胤温和地点了点头。 二人说说停停,好不容易才到了家。 江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天气炎热,他现在不抱着小白虎睡觉了。小白虎蜷缩在枕头边,嫌热的时候,就默默地换个凉快的角落再趴着继续睡。 江韵婵到茅房里梳洗了一下,便凉凉快快地躺在床上很快入眠了。 此刻,戴夫子家。 戴夫子倚靠在床边,随意地翻阅着手里的书本,饶是在屋子里,他也要羽扇纶巾穿得正式,只有这样才能凸显出读书人的风骨。 “老爷,老爷!县太爷夫妻来访!”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戴夫子手中的书册险些掉了。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县太爷是一个人来的吗?” “跟夫人一起来的,没带旁人、穿着普通常服。”管家口气带着两分焦急:“咱们见还是不见?” 县太爷是县城里的父母官,也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戴夫子不畏人言、不惧权势,可他心中知晓,这位县太爷是个好官儿。 上次的人贩大案可是县太爷一力破的,听说那么多孩子,是整个衙门顶着压力养着的,目前还子在想法子给无家可归的孩子寻个好归宿。 不说旁的,便是这份做事的气度、为民着想的心思,就值得人尊敬。 县太爷从未亲自上门、也没跟戴夫子之间有任何利益往来。他突然深夜来访,究竟是为啥? 戴夫子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有请。” 他倒是要看看,县太爷找他会不会也是为了学生入学的事。 片刻后,县太爷夫妻便进了内院。 “县太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戴夫子行了一礼,眉眼之间都是读书人的清高正气。 县太爷和夫人皆回了一礼,一行三人坐下说话。 “下官今日冒昧来访,乃是为了一个弟子入学之事。”县太爷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哦?”戴夫子没想到县太爷也不能免俗,脸上便多了几分讥诮之态。 “县太爷的嫡子已经十四了?当年您的孩子入学也不曾求到老夫家中来。倒是为了旁人的孩子来说好话,这倒是令老夫好奇了。” “若不是事出突然,下官也不好厚着颜面上门。”县太爷赫然道:“戴夫子可听说了之前的人贩子案?” “听说了。县太爷行事公允、为孩子造福了。”戴夫子此言出自真心。 但这可不代表他就愿意给县太爷走后门。 “戴夫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县太爷叹了口气,便将自己儿子也被俘拐走、江韵婵是如何机智救人之事一一道来。 戴夫子这才知晓,原来人贩子大案的背后还有诸多隐情! 而县太爷才是那个担了虚名的。 真正救人的,另有其人。 第163章 试选 “你说这位奇女子,在七八个人贩子的手底下救了人?” 戴夫子瞪大眼,巾帼不让须眉啊! 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了,就算是个身形壮硕的大汉碰上这种情况,也大多选择袖手旁观。 戴夫子虽说是个老学究,也懂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义。 “这般勇猛果敢的女子,当真值得一叹!” “是了,我儿也被拐走了,身在其中知晓救人不易、凶险非常,获救之后对这女子颇为敬重。但她所做之事可不止如此……” 县太爷又微笑着将江韵婵是如何费尽心思地给那些已经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寻找归宿的分流之法给说了,赤诚之心可见一斑。 戴夫子听得点头连连,只觉这小姑娘胆大心细、聪慧机敏,是个好的。 “下官想着既然都承了人家的大恩,总 得帮恩人做些什么才好,便去了她居住的村子打听,你猜我都打听着了什么?” 县太爷还跟戴夫子卖关子,得了戴夫子一个白眼,这才笑着继续讲。 江韵婵的出身几何、怎么带领村民致富养兔子、教授村民提高培育兔子的产能,还让村子逐渐富裕起来的事情,县太爷也都知道了。 “今儿啊,这丫头还在回春堂破案了呢!”、说到高兴处,县太爷夫人也参与进来,说了江韵婵下午是如何帮回春堂解围、还当众戳穿凶手了的。 县太爷立刻提审,果然是那死者的娘家大哥做下的恶事。 死者夫妻是个糊涂的,不知道被那心思叵测的大伯哥摆弄了多少次,不想最后竟是连命都丢了。 大冤种弟弟也不过如此。 戴夫子听得有趣,神色之间笑意更浓:“此女确实出众,老夫也有意结交一二。可这些同你前来寻老夫求情有什么关系?”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姑娘年岁可不小了,不至于及笄之年还要开蒙入学? “这丫头有一个胞弟,因为家中事情耽搁了两年没开蒙。她刚搬进城里,想给弟弟找个开蒙先生,便慕名想拜到你的名下。可她回地拜访,一次都没能见着你的面。” 江韵婵对县太爷一家有大恩,对江安要拜戴夫子的事情只字未提。 可他们欠了恩德,得还哪! 这不,县太爷就背着江韵婵来求戴夫子了。 他起身朝着戴夫子做辑,“此女为国为民、良善赤诚,实乃大义之人。还望戴夫子看在那些走失的孩子面上、看在十里八乡发家致富的村户面上,开个恩典!” “戴夫子,江姑娘是个好丫头,她的弟弟品行定然不会差的,还请你破例收下她的弟弟!” 县太爷夫人也忙不迭起身道:“若是没有她,我儿就不知被拐去哪里了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县太爷、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愧不敢当,老夫愧不敢当!”戴夫子这下可坐不住了,忙不迭上前虚扶夫妇二人。 方才听闻县太爷所言,戴夫子心下已然松动。 “既是要给这位姑娘大开方便之门,总不能独独多她一人。” 戴夫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倒不如多加试一场,让那些想要拜入的人也再试一次,争取最后五个学生的名额。 县太爷夫妇闻言大喜,直言戴夫子高义。 戴夫子苦涩一笑,他也是身不由己。 一人的精力终归有限,若不筛选,只怕根本难以为继。好好的孩子放到戴夫子的书塾来,他总要给人教出个样子才是。 为己负责、便是为人负责,为孩子们的开蒙授业负责。 县太爷夫妻忧心忡忡而来、喜气洋洋而归,一想到能帮了江韵婵解决这个大烦恼便忍不住开怀。 夫妻二人回家之后,撞上了还在屋子里团团转等消息的小丁和东子。 听闻一切顺利,二人也跟着高兴拍手。 “太好了,这样江安就能跟我们一道上学了!有我们关照他,肯定不会让他在书院里受欺负。”小丁激动地攥了攥拳头。 县太爷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人家是去好好读书的,需要你关照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是,爹。”小丁朝着自家娘亲吐了吐舌头,拉着笑嘻嘻的东子跑了。 县太爷和夫人对视一眼,亦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笑意。 …… 江韵婵还不知道自己为之头疼的事情,已经被县太爷暗地里解决了。 次日一早,又是江韵婵休沐的日子,她起来做点心、弄吃食,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江安在家里就闲不住,他一会儿跑到姐夫的院子里看看姐夫起床了没,一会儿又跑回自己的院子里,拍着黑骏马的脖子笑眯眯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高!我也要长高高,很快就能骑你了!” 黑骏马就跟听懂了似得,突然趴伏下来,那腰背的高度也就比江安高一点点,踮着脚尖便能够上。 江安抱着白虎惊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愿意让我骑?” 黑骏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在说“也不是第一次骑了”。 江安笑眯了眼,立刻放下小白虎,拽着黑骏马的毛,一点点地爬到了黑骏马的马背上。 没有装马鞍的黑骏马坐上可太滑了,但江安却非常喜欢这种紧紧攥着黑马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的畅快。 “驾!驾!” 江安小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感染了整个院子里的小动物。 正在做饭的江韵婵听到江安的动静,双手从面团子里拿出来,走到门边一瞧,小江安骑马的姿势没毛病啊! 她放松心情,倚靠在门框上,笑眯眯地望着。 不远处,华胤也起身了,他保持着跟江韵婵同款的姿势也倚靠着拱门,面无表情的俊脸在阳光下染上几分温和之态。 江韵婵在华胤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星星灿然的笑意。 她笑着转过身去继续做点心,让江安自己耍去了。 豆沙包子进了锅,江韵婵洗干净手,给大家把小米粥盛上晾好,再回到院子里,就变成了华胤指导着江安在骑马。 已经装好马鞍的黑骏马越发高大威武,看到自己的瞬间,黑骏马还得意地打了个响鼻,似乎在说“看我帅不帅”? “追尘最帅气了!”江韵婵非常给面子地扬声道:“是我见过最酷的骏马!” 黑骏马得意洋洋地一溜小跑,江安拽着缰绳按照华胤刚才教的姿势骑马,从一开始地小心翼翼、身子都不敢坐直,到后面的放松自如,笑嘻嘻地扯着缰绳、挺着胸脯。 进步可谓飞速。 “很聪明的孩子。”华胤感慨道。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弟弟。”江韵婵轻轻扬眉,与有荣焉。 华胤低笑一声,附和点头。 “叩叩!叩叩!” 大清早的,谁来了? 江韵婵站直身子往院门处走:“我去开门。” 华胤到底不放心,跟着江韵婵一道去开门。 “请问是江安家吗?”门外站着一个小书童模样的少年,五官俊秀,一脸书生气,笑着的时候露出一口小白牙。 “是江安家,您是?”江韵婵更惊讶了。 乖乖,这小童居然不是来寻她,而是来寻她弟的!? 第164章 秃毛鹦鹉 “试选?” “试选?” 江韵婵和华胤异口同声地问了。 被请进院子里的小书童微微一笑,点头应道:“不错。江安想入学,就得去参加试选。届时,戴夫子会提出一些问题让学生单场作答。只要答得好,便能够进书塾,在入秋开蒙。” 说着,小书童就递上了手里的一封请帖。 江韵婵迟疑地接过,看到名帖下面果然是戴夫子的名讳,她眼神复杂地将名帖递给了华胤辨别真伪。 “小哥儿,我还有一事不明。” “姑娘但说无妨。”小书童笑嘻嘻地应下,只等江韵婵发问。 “之前我求见戴夫子数次都没见着人的衣角……为何戴夫子会突然改变心意,给我弟弟入学的机会呢?” “江姑娘莫要误会,这个机会也不是光你,而是戴夫子的班上有人临时来不了了,便空出五人名额。全城一共有二十多家都在筛选之列,并未针对江家一户。” 小书童说完,便拱手准备告辞。 江韵婵热情地给小孩子塞了一包零嘴儿和散银,这才笑着目送那孩子离开。 等小书童走了,江韵婵关上院门,再抬头,一双激动的眉眼全是精光。 “二十多家,那我们希望还不是大大地?” 江韵婵激动地拽住了华胤的袖子,开心地道:“江安说话这么利索,还怕进不了试选吗?” “嗯,”华胤抿唇微笑,打从心里为江韵婵姐弟高兴。 她激动地拿着拜帖,碎碎念着最近这几天就要让江安学一些唐诗名句,一定要让小家伙更加出众些。 “倒也不必如此,我想戴夫子搞这个什么试选,就是为了看看孩子的品性,江安不差的。” 华胤摁住一直蹦蹦跳跳的江韵婵,大掌拉着她的小胳膊,把人带到了正厅里去。 “啊,你说得也有道理。”江韵婵偏过头,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太紧张了。” 确实是太紧张了。 对于戴夫子寄予厚望,又接连失望。昨日聂掌柜吃了闭门羹,让她以为恐怕只能等明年了,不想今朝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是起起伏伏。 小江安不知道啥时候从大马上下来了,他慢吞吞地挪到了正厅里,对于自己即将要去上学的事情仍旧接受无能。 “姐……戴夫子严厉不严厉啊?万一我答得不好,他会不会打我手掌心?”江安一脸惊慌失措,万一去了没表现好再给姐姐丢脸,那可不能够。 “噗,就是试选一下,不会随便打你手心的,你要知礼懂礼、相信自己。” 开玩笑,江安的嘴皮子就是碾压五岁同龄小孩子的存在好!当初纯属周氏和江老太太压抑了江安叭叭的属性,不然更能说。 华胤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做你自己即可。” 再难的事情,到了华胤的嘴里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被姐姐和姐夫一通安慰,江安似乎也不太惧怕去戴夫子的书院读书。 “哦天,我忘了!”江韵婵一拍脑袋,无奈地道:“我把江丰给忘了!” 华胤恍然,搞了半天,是准备让两个弟弟一起去读书的吗? “江丰不能一直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回头再被周氏给带歪了。想把他从被惯坏的状态里扳正,必须得识字读书才好。” 华胤点头赞同,认真地道:“那就找他来便是。”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这样江安也能有个伴儿。” 兄弟二人一起去读书,也不失为一个互相照应的好办法。 “叩叩!叩叩!” “嘿?今儿是怎么的了?”大清早的,接二连三有人来访。 江韵婵疑惑之余,示意二人先吃饭,她过去开门瞧瞧。 咿呀一声,大门打开。 从门内探出江韵婵秀气的小脑袋,脚边还跟着探出来小白虎和两只鸡的脑袋凑上来看热闹。 “周二夫人?”见到门外之人,江韵婵率先轻呼出声。 怪哉,周二夫人咋知道她搬到县城里来了,还专门找上了门? 许久不见,周二夫人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无力,看上去虚弱得很。 “江姑娘,”周二夫人微微一笑,眉眼都是愁绪。 “快请进,”江韵婵避让开来,周二夫人便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个模样十分俏丽的额丫鬟,手里头拎着一个熟悉的鸟笼子。 可是里面的鸟…… “这是那只鹦鹉吗?”怎么看上去判若两鸟。 “啊,是。”周二夫人欲言又止,似乎想说又不方便说的模样。 她赶紧扬手请人入了正厅,方才还在吃东西的华胤和江安都停下筷子,给周二夫人见礼。 大家既然都是老熟人,就不需要江韵婵再介绍了哈。 真是尴尬的场面。 “我昨个儿去了一趟你们村子,听说你已经搬到这边来了。”周二夫人抱歉地道:“贸然来访失礼了,可我……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之前分别的时候,周二夫人放话希望二人再莫相见。 没想到时隔两个月有余,周二夫人就又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鹦鹉,你可愿意收养?” 周二夫人一脸不舍,似哭非哭地抱怨道:“公爹因了上次的事情太生气了,他一看到鹦鹉就要拔光它的毛,这都、这都连着两个月了,我怕再拔下去,它非得秃了不可!” 原来,自从被江家人摆了一道进了大牢之后,周员外便欲花银子疏通关系、想法子拖延说情。 毕竟两家人没有真正达成交易,也不算是“实质”意义上的违反律令。 所以等到县太爷看着诉状之后,才知道这是个小误会,而且两边的人都得了教训,他便小惩大诫,罚没了些银钱了事。 江老太太之所以一开始没放出来,纯属因为江家没那么多银钱交赎金,是鲁王给填了的。 “合着我家也欠了鲁王的人情呢……”江韵婵听到了另外一半真相,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搞了半天还有交赎金这茬儿! 周员外回家之后暴跳如雷,看周二夫人不顺眼,连带着那个一直嚷嚷他是老色鬼的鹦鹉就更惨了些。 每次都被拔毛…… 江韵婵捂着太阳穴,“恕我直言,周员外也太孩子气了,怎么拿一只鸟撒气。” 周二夫人嘴角抽了抽,还能为啥? 他们招惹不起县太爷、也不想再沾染江家,除了蹲在家里泄愤,周员外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再加上鲁王赎走江老太太……周员外不能冒着一个老太婆的风险得罪鲁王?! 真真憋屈! 江韵婵一脸同情地瞟了眼笼子里的鹦鹉,那漂亮的羽毛已经不复存在,此刻它就像个光溜溜的鹌鹑,简直不要太难看。 “噗,”华胤一时没忍住,喷笑了。 第165章 访客不少 秃毛鹦鹉一开始还蜷缩在笼子里装死,被华胤一笑立刻爆炸:“小白脸笑话人!小白脸吃软饭!” 江韵婵:“……” 黑脸的华胤:“……” 尴尬的周二夫人:“那个,鸟不懂事儿,你们别往心里去哈。” “这张嘴是听讨嫌,不怪周员外先个要拔光它的毛呢。”江韵婵讪笑一声,只觉这鸟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有一半是自找的。 此言一出,江韵婵是准备留下这个鸟了。 周二夫人大喜:“这鸟可花了我不少钱,短期内家里是没法子再养任何鹦鹉了,只希望你能替我好生照料它。” “夫人放心,我不会苛责这小东西的。”当然,江韵婵也希望鹦鹉心里有点逼数,别没事招惹她男人。 憔悴的周二夫人神色之间总算流露出几分笑意。 江韵婵嘱咐周二夫人一定要照料好自己,便将客人送到院门处。 为保险起见,江韵婵还特意给周二夫人把了脉,确认周二夫人只是最近忧思过度、气血虚耗,只要稍加调养就无碍了。 “多谢你。”周二夫人没想到经过那一桩事,江韵婵本心不改、同之前一般善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客气,我可是白得了个鹦鹉呢,能为夫人尽尽心也是应当。” 江韵婵送走了周二夫人,回到屋子里的功夫,就看到华胤和江安一大一小正在威胁笼子里的鹦鹉。 华胤:“我这一拳过去,你可能会死。” 鹦鹉:“吃软饭的小白脸,你有本事放我走呀!” 江安:“哇,姐夫它说你是小白脸,你明明是大黑脸!” 鹦鹉:“大黑脸吃软饭不是好鸟!” 华胤:“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鹦鹉:“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江安:“哇,姐夫它挑衅你!” 鹦鹉势要给自己找回场子,不断地挑衅华胤,华胤面不改色地威胁一只鸟,而江安则负责在一旁捧哏似得火上浇油。 江韵婵听得嘴角直抽抽。 她轻咳一声,上前把鸟笼子拎走:“行了行了,怎么都跟鸟斗嘴。” 多大的人了。 鹦鹉一看江韵婵回来了,知道自己有靠山了,立刻嚣张起来:“大黑脸、吃软饭,小白脸、没出息!有本事你们咬我啊!” 这一次连江安都被编排了,他气得攥紧了小拳头:“死鸟臭鸟不要脸的鸟!” 江韵婵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也乐了,她戳了戳鸟笼子:“你老实点,嘴巴闭上。” 鹦鹉委委屈屈地将脑袋裹进自己光秃秃的翅膀里,纯属掩耳盗铃,啥都藏不住。 她把鹦鹉带到卧室,又去拿了背篓来,把各类医疗用具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给小鹦鹉检查,嘴上还安抚道: “以后就由我来养你了。我家里条件有限,可没法让你锦衣玉食。你有啥不满也得憋着。” 小鹦鹉片刻之后说道:“鸟不嫌贫爱富!人才嫌贫爱富!” “你歪理倒是挺多……嗯,有点严重呢,伤着你的毛囊了。” 江韵婵一看小鹦鹉那光秃秃的身子,就知道周员外恐怕是暴力拔毛了,才会伤及毛囊。 “不过没关系,我能治好你。”江韵婵笑了笑,点了点鹦鹉的脑袋。 “你是好人、你是美人,你是大善人!” 这么苟的么? 江韵婵嗤笑一声,只觉这小鸟儿怕不是成精了。 她将针线盒打开,就看到了一整套消毒的器具,正是自己现在需要的。 给小鹦鹉打了一针麻醉,她用消毒液把小鹦鹉浑身都清理干净,保持皮肤和毛孔的清爽赶紧。 针线盒里的毛发生长剂仿佛昭示了想要催熟这只鹦鹉的毛发,还得倚靠现代科技。 她忍不住一乐,将东西拿出来,轻声说道:“得先给这小家伙把根儿培养出来才能用,秃得也太干净了。” 睡梦中的鹦鹉似乎对“秃”这个字非常敏感,饶是已经呼呼大睡不省鸟事,也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腿脚。 鹦鹉这副样子属实好笑,江韵婵摇摇头,趁着等待麻药过劲儿的功夫,又给小家伙做了个全身检查。 嗯,除了秃,再没啥毛病。 等江韵婵把小家伙放进笼子里,自己独个儿出来的时候,华胤高大的身影和江安小小的身形在地上投出两个影子。 “姐,那秃毛鹦鹉咋样了?”江安歪着头好奇地踮脚想看。 “没啥大毛病,能治好。” 江韵婵笑了笑:“秃又不是天生的,是被周员外给拔的。用点中草药,每天涂抹着生根就能好。” “哦。” 江安和华胤同时露出失落之色,逗得江韵婵直乐,合着这俩人都希望鹦鹉一直秃着啊!? 意外得到了高贵品种的聪明鹦鹉,江韵婵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她拉着华胤和江安回正屋继续吃饭,才发现自己的小米粥都凉了。 随意垫了两口,她要去换身衣裳,到村子里接江丰回来。 后面这几天,就让江丰留在自己这好了,顺便准备一下要去试选的事宜。 江韵婵的态度让华胤心底涌生出几分感慨,小姑娘还是那个善良且有锋芒的人。 她今儿换上了莲青色的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盘了个最简单的髻,插了一根木簪子,简单随性、干脆利索。 “背篓我也要带上,万一有啥突发情况呢……”江韵婵话没说完,大门又被敲响了。 她和华胤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之色。 真是怪了事,怎么今儿来的人这么多? 华胤大手拦住江韵婵,“我去开。” 他高大的身影将门框挡得死死的,江韵婵都看不出是谁开的门。 江安也顾不得给白虎撸毛了,小脸儿也好奇地盯着房门外,猜测来人的身份。 江家姐弟正说话着,华胤便面色沉重地带着一个少年进来了,正是回春堂的于小贝。 “小贝,你咋来了?”江韵婵见状一讶,忍不住道:“是聂掌柜的让你来找我?” “江姑娘,快随小人去一趟回春堂!我们那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掌柜的可搞不了了!”于小贝欲哭无泪。 “你要是不在家,我们可就全都完了。 江韵婵闻言一怔,便为难地望向华胤。 都已经准备回村儿了,现在又临时要出诊,这可如何是好? “你且去,我帮你走一趟。”华胤抿了抿唇,说道。 江韵婵抽不开身,华胤可以,他回村子一趟,正好拿一些东西回来。 “那可太好了。”江韵婵也没跟华胤客气,撂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跟着于小贝去回春堂了。? 第166章 清宁郡主的爱宠 华胤转过身望着正欲往屋子里溜的江安,“干嘛去?” 江安转过身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皆是无辜:“姐夫,咱们都被鸟欺负了,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华胤:“……咽不下。” 一大一小二人快速走进江韵婵的房间里,就看到了睡得四脚朝天的傻鹦鹉,对着那小家伙一通摆弄。 小鹦鹉无知无觉,已经沦为二人的玩具,被折腾了好一会儿,华胤过了瘾,这才起身准备回村。 临走前,他嘱咐江安谁来都不要开门,跟追尘和猫呜待在一起。 有马和老虎保护,纵使谁人有点歪心眼子,估计也打不过这两只。 江安哪有不应的道理,赶紧激动地道:“姐夫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欺负鹦鹉的!” 华胤一脸黑线。 他可没说让江安欺负鹦鹉,是江安自己解读的。 高大威猛的汉子一言不发地回了院子,江安兴奋地搓搓手。 他还不了解姐夫是啥人么?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小鸟鸟,我看你还怎么说我是个没出息的小白脸!” 江安雄赳赳气昂昂地再度走进江韵婵的卧室,正好瞧见迷迷糊糊醒来的鹦鹉。 鹦鹉乍一看到屋子里只有一个江安,它吓得在笼子里扑腾了一下:“小白脸,吃鸟啦!小白脸,吃鸟啦!” “我呸,你的肉是臭的,我才不吃呢!” 江安狡辩的声音传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鸟笼子扑腾的声音,江安坏笑的声音,伴随着小白虎“猫呜猫呜”的伴奏……可吓死鸟了。 江韵婵尚且不知家中的鸡飞狗跳,她跟着脸色紧张的于小贝一路往回春堂赶去。 回春堂围了不少人,有些百姓还在大堂里看诊,可眼睛却一直往后院里瞟,不知道在看啥。 等江韵婵进了后院,终于知道大家在围观啥了,合着是看屋子里那位脚踩聂掌柜的凶悍女子呢! 小姑娘穿着锦袍裙衫,一只镶嵌了金边的莲花鞋却不客气地踩在聂掌柜的后背上: “哼,你们这都是什么狗屁大夫!连一只狗的病都看不好,还好意思说是‘回春堂’?我看是‘回地府堂’!今天要是找不出个能给我宝贝看病的,我就拆了你们家匾额!” 天知道,江韵婵来到古代这么久,泼妇是见了不少,似眼前这位金尊玉贵又嚣张跋扈的,还是第一回见!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回春堂的大夫们都臊眉耷眼的,除了聂掌柜开口求饶,其他人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韵婵见聂掌柜那副不体面的模样,脸色就有点难看。 旁得姑且不论,小姑娘对一个长者这般无礼,属实过分了些。 “聂掌柜,我来了,”江韵婵扬声道。 “哦哦,郡主殿下,还请高抬贵足……” 聂掌柜讪然不已,见“郡主”确实依言收回了脚,这才拉着江韵婵要下跪:“快来拜见清宁郡主殿下。” 江韵婵不动。 聂掌柜心里头不住地打突,好么好么,小姑娘的倔强劲儿是又犯了。 “你就是能救治狗的大夫?”清宁郡主双手负立,没想到懂得给动物看诊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江韵婵屈膝行礼:“见过清宁郡主,不知聂掌柜的是犯了什么罪,郡主要这般折辱他。” 聂掌柜的上了岁数,还是个要脸面的读书人,估计不出鲁王那一茬儿事,聂掌柜的也不会为了保住回春堂千方百计寻江韵婵入伙。 既然是自己人,颜面总还是要保的。 不提还好,一提清宁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跟江韵婵差不多年岁,却高出江韵婵半个头来。 此刻,清宁郡主双手抱臂,斜睨聂掌柜一眼:“我来找人给我看狗,可是这些庸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说是最好的回春堂,分明是名不副实。” 搞了半天是为了救动物。 “清宁郡主容禀,回春堂主要以医人为主,这救治动物,满堂的大夫只有我会,您倒是迁怒错人了。” 江韵婵温声解释,随即道:“郡主千金之躯,爱重宠物令人心中敬佩,可狗的命是命,老人家的身子骨性命,郡主就不惜爱几分吗?” 好大胆的大夫! 清宁郡主横行霸道多年,还没被人这般教育过。她的眉眼上下来回打量着江韵婵,似乎在评估该如何惩治她。 “郡主息怒,我们乡野间的大夫不通人情世故,得罪郡主了。是回春堂的不是,未能给郡主解忧。” 聂掌柜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就知道江韵婵这个不服气的性子,要为自己出头。 乖乖,现在是出头的时候吗? 现在是赶紧救好那狗,把清宁郡主这尊大佛恭恭敬敬地请出去。 “你们少在这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本郡主就问你,能不能治。” 清宁郡主说罢,便冲着属下要来了一个精致的小鞭子:“治得好,本郡主就给聂掌柜的道歉;若是治不好,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吃我二十鞭!” “好,”江韵婵突然弯了弯眉眼,微笑着道:“郡主不会食言而肥?” “字字千金,绝不反悔!” 江韵婵满意地点点头。 那今日老姐姐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清宁郡主的爱犬是一只不大的小哈巴狗。 这小狗狗被抱来的时候就已经进得气多、出得气少,一颠簸了还会吐血。 别说其他大夫了,就是聂掌柜的一看之下,也猜测这狗的日子没多少了。 这一看就是弱症啊! 小白狗趴伏在篮子里,见到自家主子了呜咽一声,模样十分可怜。 清宁郡主眼眶一湿,深吸一口气压下鼻翼的酸涩,冲江韵婵道:“你看看。” 江韵婵点点头,便从侍女手中接过小白狗。 小哈巴狗突然咳嗽一声,又咳血了,那血水好死不死吐到了江韵婵的裙子上。 众人皆是一怔,又忍不住后退一步。 小狗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呜咽着。 秀气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狗狗的脑袋,江韵婵温声道:“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她得给狗瞧瞧。 当着众人的面,江韵婵拿出了一整套仪器做检查,心脏、胸腹……都没啥问题。 江韵婵略沉吟了一下,打开针线盒,里面出现了个针对动物的小型胃镜。 “这是啥玩意儿?这又是啥玩意儿?” 清宁郡主瞟了一眼花里胡哨的大铁盒子,又看了一眼铁盒子里跟银子似得器具,懵了。 她没见过,聂掌柜等人也没见过啊!纷纷壮着胆子凑头去瞧。? 第167章 不要诊金要道歉 “胃镜,能帮助我们看到狗肚子里的情况。” 江韵婵言简意赅地说了,便拿起胃镜,把细管子一点点地戳进小白狗的肚子里,一般塞还一边安抚着反胃的小狗吞咽,帮助它顺气。 人做胃镜都难受得要死,何况是小狗?它呜咽呜咽的模样心疼得清宁郡主抓心挠肝的,好几次都要阻止江韵婵。 “郡主千万恕罪则个,想要让小狗好,还真就只有江大夫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聂掌柜忙不迭进言道:“郡主耐心一些!” 清宁郡主神色有几分黯然,她下意识偏过头,不忍看这一幕。 江韵婵一手按着狗,一手继续把胃镜深入进去。 很快,她的镜子就照到了一处所在:是半截银针。 让小狗吐血的始作俑者并非弱症,而是胃里多出的一根针。 “你的狗吞掉了半根银针。”江韵婵摘下胃镜,一点一点地引导着小狗吐出来。 清宁郡主一怔,随即看向一旁的侍女:“哈哈怎么会吞针?!” “哈哈”便是清宁给小狗起得名字,寓意开心。 那侍女忙不迭跪在地上,恭敬地道:“郡主,奴婢一向照顾哈哈十分妥帖,哪里敢放银针?而且哈哈素来乖巧,旁人送的食物它是不会随意入口的。” 也就是说,就算是出了岔子,恐怕也是熟人所为了。 “你听到了?既然哈哈不会随便吃东西,那银针是怎么入口的?”清宁郡主还是有疑惑,便继续问道。 江韵婵抬眸看向清宁郡主,“点心、肉,只要混合着让狗吃进去就行了,法子不是多得很?” 想让狗狗“误食”,只要混合着狗狗喜欢的东西便是。别说吞针了,啥吞不进去? 清宁郡主闻言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过来,她沉声问道:“我且问你,能不能治。” “能。需要手术。”江韵婵四下看看,“聂掌柜,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 给狗狗开膛破肚这种事情就别让大家围观了。 “哎,老朽这就去准备!”聂掌柜冲于小贝使了个眼色,于小贝颠颠儿地去办了。 清宁郡主一听要给狗开刀,神色反而踌躇迟疑起来。给人开刀都是个大伤元气的法子,十之难存一二。 给动物开刀……能行吗? “郡主,法子我已经说了,救也是能救的。您决定好了吗?” 江韵婵是不喜清宁郡主张扬跋扈的模样,她那般对待聂掌柜属实让人心中不快。 但小动物是无辜的,只要能救,江韵婵都会尽力一试。 “郡主,哈哈可才养了不到两年,起码还能活好些年岁……既然江大夫那般肯定,说不定是能救的。” 清宁郡主身边的侍女小声劝说道:“不如我们试试看?” “是啊郡主,”另外一个侍女也小声道:“整个县城里,也只有一个回春堂能救狗了。” 她们之前不是没跑过旁的地方,可哈哈的吐血症状一直不见好转,搁谁能不心焦? 这边厢,江韵婵抿唇等待着清宁郡主做最后决定。 清宁郡主咬咬牙,沉声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九分。”江韵婵灵动的凤眸一眨不眨,清澈的眼底都是诚恳:“剩下一成给天命。” 也即是说,是十成十的把握了。 “好!治!你若是治好了本郡主的狗,本郡主重重有赏!”清宁郡主一拍桌子,定了。 “民女不敢要赏,只要郡主愿意依言道歉便是。” “哼,本郡主说话从不食言!”清宁攥紧了手里的鞭子:“能不能得着道歉,且看你的本事了!” 江韵婵微微一笑,抱着小狗狗跟于小贝去了干净的偏房。 她关上房门,先给小狗打了一针麻醉,又用剃刀把狗狗腹部的毛发全部都剃干净,露出光洁的肚皮。 刚才做胃镜的时候,江韵婵已经看到了半根针的大概位置。 深吸一口气,江韵婵戴上消毒手套,准备开始了。 她不是第一次给小动物做手术了:张寡妇的黑子也好、溜达进家的黑骏马追尘也罢,都是比较危险的外科手术。 但小狗哈哈的情况亦与之不同。 江韵婵切开创口,剥离开肠胃处,就发现小狗的肠胃被那半根针折腾得不成样子。 胃部的小创口不少,甚至造成了穿孔。 江韵婵一看都心疼,忍不住看了看模样可爱的小狗狗,心道这小家伙居然那么能忍,在胃受了穿孔伤,吐血的时候都乖顺得可以。 “唉,你可真是个小可怜,不过遇到我了,我会治好你的。” 卡着的银针很快被翻找到,江韵婵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还不小心被滋了一脸血。 她默默地用棉布擦掉,继续手术。 将穿孔伤和刀口都缝合好,已经到了午后。 处暑的季节热得人跳脚,江韵婵额头的汗水悄然滚落在地。她无暇顾及,一点点地把伤口缝合好之后,终于可以缓一口气。 将手套摘掉,她又打开针线盒,拿出几样药注射到吊针液体里,给小狗狗打好吊针,她这才走到一边去收拾洗脸。 等江韵婵收拾好东西从屋子里出来,坐立难安的清宁郡主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险些跟进来的江韵婵迎面撞上。 她一眼就瞟见了江韵婵衣襟上的血迹,立时横眉冷对,扬手就是一拳:“这你把我的狗怎么样了?这么多血你肯定……” 江韵婵还没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是迎上来就要动拳头的,她偏过头一下子躲开了清宁郡主的秀拳。 “狗在房间里休息。”江韵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郡主,淡定。” 淡定个屁啊?! “你放……啊?你说我的狗没事了?”清宁郡主一拳头打空了不说,差点儿气得上头了没听着江韵婵说啥。 “嗯,我正在给它挂一点点药水,等到药水挂完了之后,就可以把狗狗带回去休息了。”江韵婵说完,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小的牛皮纸袋。 哪个药每天吃几顿、吃几片,都写着呢。 “只要按时用药,保证两个月之后,小家伙就能康复大半。然后……” 江韵婵卖了个关子,听得清宁郡主的心都跟着吊了起来,急吼吼地道:“你还卖关子作甚?赶紧说啊!” “然后过来这里复诊。”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复诊无大碍,郡主的爱宠就会好的。” 也就是说,救回来了。 “太好了!” 清宁郡主没想到那般棘手的病情,哈哈都做好了等死的准备,江韵婵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轻松解决了! “你果然跟鲁王说得一样,是个厉害的兽医!”清宁郡主此言一出,立刻捂住了嘴巴。 坏事儿了,她把鲁王给吐露出来了。 “郡主认识鲁王?”聂掌柜问完便是一恍然。 是了,都是皇亲贵胄的,咋可能不认识? 清宁郡主来他们县城,恐怕住得也是炉园? “原来是鲁王殿下介绍的营生,”江韵婵口气喜怒不辩,她偏了偏头,一本正经地道:“现在,请郡主向我们聂掌柜道歉。” 第168章 打劫了! 合着江韵婵折腾了那么久、还弄脏了衣裳,为得就是清宁郡主之前所言:救了,就跟聂掌柜道歉。 字字千金,童叟无欺。 江韵婵神色平静、妖娆的小脸儿没有丝毫媚上之态,歪着头等待清宁郡主做个样子来。 “郡主,请?” “你、你还真计较啊……”清宁郡主神色有些讪然,不住地冲着态度恭敬的聂掌柜使眼色。 聂掌柜装死。 他开设回春堂多年,多少是有几分傲骨的。若是任人欺凌,怕也难成这一手医术。 何况……江丫头为他做到这个份上,若是自己开口给郡主台阶下,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片苦心? “聂掌柜妙手仁心,多年在县城里救过不少百姓。郡主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可有损您的声誉哪。”江韵婵意味不明地提醒道。 可要是回春堂治好了小狗、清宁郡主又依诺言道了歉,那便是“礼贤下士”、“不打不相识”,一切就是美谈。 清宁郡主是个大气的,她只纠结了一下,便双手做辑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聂掌柜,本郡主方才多有失礼,皆是为了爱宠忧心所致,还请掌柜的多多海涵、原谅则个!今日治疗的诊金本郡主定然一分不少奉上!” 说完,她偏过头看向江韵婵:“这总可以了?” 江韵婵望着聂掌柜,似乎在问:可以了吗? 聂掌柜的眉眼涌出几分笑意,轻咳一声赶紧虚扶道:“郡主客气。治病救人也好、救动物也罢,都是一桩善事,乃医者本职,当不得郡主的谢。” 这般客客气气的说话多好? 江韵婵满意地眯了眯凤眸,微笑着道:“诊金百两,还请郡主结清。” “这么贵?!”清宁郡主一听瞬间炸毛,声音立刻跋扈起来:“你打劫哪?” 江韵婵瞪眼,随即就要去够小狗哈哈,一把被郡主拦住,反过来瞪向江韵婵:“你干啥?” “郡主不是嫌我打劫吗?那我把我干的活重新收回……” 开玩笑,江韵婵纯属开玩笑。 “一百两就一百两!” 清宁郡主当真没见过这种人,既不畏惧她的身份下跪行礼、还接连讨价还价,跟个无赖似得! 为了小狗狗的性命,郡主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江韵婵笑眯眯地接过百两银票:“郡主大义,这药费是要另算的哈!” 清宁郡主:“……” 奸商! 为什么回春堂的大夫还有奸商! 一时间,望着清宁郡主吃瘪的回春堂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憋笑不止。 原来跋扈泼辣的清宁郡主,也有几分可爱呢! 等送走了一脸憋屈的郡主殿下,聂掌柜的捋着胡子笑道:“诊金当真这般高?” “她都踩你了,怎么不得收点精神补偿?记得按照分利给我留好银子。” 江韵婵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懊恼地瞟了一眼沾染血水的衣裳,她叹了口气。 又得花钱买衣裳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手里头的衣裳不够弄脏的。 江韵婵得想个法子护着衣裳。 “今日多亏了江大夫啊!” “江大夫厉害!我看那小狗都觉得没救了!” “半根银针哪,藏在胃里的物什谁能瞧见?老夫还当是得了弱症,怕是要寿终正寝了。” …… 几个大夫围着江韵婵叽叽喳喳,一会儿好奇江韵婵的设备,一会儿询问她是如何做“手术”帮助小狗将胃里的银针取出来的。 江韵婵皆一一耐心答了。 聂掌柜看她终于开始融入回春堂的大家庭,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带着于小贝退出了房间。 “师父,咱们干啥去?” “干啥?去给江姑娘结银子呗,让账房先生赶紧结算,按照利钱分出来。”聂掌柜话里带笑。 这等医者,可万万不能放走喽! “哎。”于小贝狐疑地挠了挠头,掌柜的对江姑娘可真是厚待啊! 江韵婵跟同行们讨论了一阵子,又了解了一下现在医者常用的方法,大家互助交流了一阵儿,她看了看天色,便决定告辞了。 本来今日也不是江韵婵坐诊,紧急出诊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江韵婵该回家弄点吃的了。 不知道华胤接着江丰了没有。 江韵婵提出告辞,聂掌柜的一听,便承诺下一次来坐诊的时候给她结算今日的利钱。 江韵婵浑然没将银钱放在心上,摆摆手便回了。 她要回家换一身衣裳,走一趟炉园。 两个时辰前。 华胤安顿好了小江安就兀自启程回村。他没有选择骑追尘,而是低调地租了一辆马车。 自己的身份在西南还是个秘密,不得泄露;再加上村子富裕起来,用马车的人逐渐增多,坐马车回去并不显眼。 可要是骑上个显眼的黑骏马入村,那真是个活靶子了。 华胤蜗居在马车内,等车夫说到了地方便一跃下马,敲响了江家的门。 “谁啊?大白天跟追丧似得,别敲了!”院子里传来周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泼辣。 只敲了三下门的华胤默默地收回手,静静站在门边等待。 周氏一打开门,就瞧见了华胤高壮威武的身形和面无表情的黑脸。 这汉子是真壮真俊哪!那眉眼、那脸型,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么爷们儿的汉子。 别说,江韵婵旁得不行,挑汉子的眼光是真好。 周氏打量了华胤半天都没吱声,直到华胤主动开口:“岳母,我来接江丰。” 这一声“岳母”喊得周氏如梦初醒,她赶紧笑着道:“哎呀你看我这个马大哈的性子,稀客啊华胤,稀客!快请进!” 恍然反应过来的周氏赶紧邀请华胤屋子里坐,不是招呼喝茶就是递送点心,简直不要太殷勤。 华胤打量了一眼空落落的屋子,家里只有周氏一个人吗? 周氏看华胤四处瞧,赶紧解释道:“老太太去隔壁串门儿了,江俭做活呢还没回来,江丰那个熊孩子屋子里打盹儿呢,这屋里就我一个。” “对了,你方才说来找江丰,咋回事?是不是他上学的事情说定了?” “一半一半。”华胤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为这事儿来的。 周氏激动地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当真?哎呀我就知道江丫头是个有办法的!既然能让江安上学,肯定也少不了江丰……” “但是还没定。”华胤把需要试选的事情说了。 他来接江丰,就是为了让孩子就近试选。 周氏一听还得先考试,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自家儿子是个蠢笨的,试选未必能成。 “能不能不选?” “能,”华胤应得干脆:“随便找个书塾开蒙即可。” 别选戴夫子就成。 旁得夫子没这么多事儿。? 第169章 替她不值 “不不不,还是戴夫子,”周氏刻薄泼辣不假,也知道跟着好夫子是能学着好的。 找夫子开蒙是人生大事,可不能含糊。 而且……周氏也有些私心。 江安都去找了最好的夫子上学开蒙,自家儿子却随便找个普通的夫子,那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跟江安拉开距离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既如此,劳烦岳母替江丰简单收拾一下,我的马车还等在外面。”华胤见周氏还是知道开蒙重要的道理的,便催促她赶紧行动。 江丰已经睡醒了,乖乖地在屋子里玩耍,等周氏过去的时候,发现小崽子把玩具啦得乱了套。 她一把将小胖子搡起来,让江丰把喜欢的玩具都自己带上,若是不喜欢的就搁在家里云云。 周氏一边收拾衣裳裤子、一边悲从心中来。 之前住在江韵婵那里,是打着要占人便宜的心思,江丰住也就住过一夜。 可如今不同了,江丰是要去上学,说不定以后的日子十之七八都不住在家里。 老是住在县城的话,会不会忘了娘? 周氏越想越难受,竟然当着华胤和江丰的面儿哭了起来。 尴尬的华胤一脸黑线地盯着仿佛生离死别的周氏,索性退出房间,在院子里等。 这一等可好,把江老太太和江俭都等回来了。 江老太太是人离得不远,听到周氏号丧一般的哭声,准备跑回来看看那厮又作什么妖呢,结果就看到了华胤,知道她的宝贝乖孙子要去上学了。 而江俭则是听到了村民说有个马车停在他家门口了,他以为是江韵婵归家了,匆匆忙忙地回来想见见闺女,结果撞上了女婿。 人高马大、脸色不佳的华胤站在院子里,礼貌地冲着二老点点头,然后就看着江老太太和江俭也进屋去哭了一场。 华胤摁住发疼的太阳穴,哭哭啼啼的,真是令人心焦。 既然这般舍不得,就别让孩子去了多好。 这一等就耽搁了许久,华胤顶着烈日,在周氏等人的强行“挽留”下,跟江丰在江家吃了一顿憋屈的午餐。 期间江老太太也好、江俭和周氏夫妻也罢,拉着华胤说及江丰小时候的事情如何如何、这孩子多么可爱云云…… 全程一个字都没提过江韵婵姐弟。 仿佛这一对儿姐弟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包袱,只能掏银子补贴江家,旁得一概不必他们操心。 华胤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手上一个用力,扳断了筷子。 瞬间,饭桌上一静。 “女、女婿,你的手没啥事?”江俭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 周氏和江老太太对视一眼,皆不明白她们说错啥话了。 “我吃饱了,在马车上等江丰。”华胤起身,客气地抱拳行礼:“诸位请便。” 他大步流星地出去。 江丰也不吃了,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离开的姐夫,张张嘴想喊人,又不知道该喊啥,无辜地目送着姐夫高大的背影。 “咋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娘,你说就冲华胤这喜怒不定的性子,江丫头嫁给他能好过吗?”周氏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把一筷子肉夹到江丰的碗里。 江丰默默地把肉吃掉,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哼,好不好也是她自己选的,之前周员外那么好的条件她都不要!现在跟着个糙汉子,活该挨打受罪的!” 江老太太撇撇嘴,华胤为啥不高兴?肯定是在替江丫头打抱不平呢呗! “后面咱也不必老是把丰儿挂在嘴边上,先让江丫头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再说。”江老太太警告江俭夫妻。 江俭和周氏点了点头。 这边,华胤倚靠在马车门板上,熊熊烈火仍旧灼烧着他的墨眸,火苗都不曾湮息。 他不是生气,而是替江韵婵不值。 有些人不配为人父母、有些人则偏心到了了天边去。 他推己及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华胤低眉垂眼,眼底涌现出几分寒意。 大概又过了半刻钟,江丰骨碌碌地自己爬上了马车,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然后华胤就看到江家人的包裹、巷子,一点一点地把马车给塞满了。 华胤:“……” 就是去住几天搞一下试选的事情,倒也不必如此。 “女婿啊,我儿子可就拜托你了!他是家里的老幺,你可得、可得多照看着点!”江俭扒着马车激动地说道。 “对对对,女婿,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在城里这孩子就指望你和江丫头了!”周氏也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华胤掀开帘子,一双墨眸认真地盯住江家夫妻,他沉声道:“岳父岳母放心,我和阿婵不会亏待江丰。等到开蒙的事情定下来,便送他回来。” 一听要送江丰回来,周氏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哪能总是劳烦你!我们去城里看他就行!” “……也好。”华胤下马车又冲几个老人行了一礼,便让车夫赶马离去。 这一走,惹得江家人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心中诸多不舍都化作对孩子的期盼。 只盼着江丰能够一举拜到戴夫子的名下,跟着戴夫子好好读书习字,做个顶天地里的汉子。 周氏再度忍不住哭出声来,“娘的儿啊!” 江老太太一巴掌狠狠抽在周氏的后脑勺上:“号丧呢哭这么响?行了行了,赶紧回。” 让左邻右舍地瞧见了属实不像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俭红着眼睛,也偷偷地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地跟着娘亲进了屋子。 华胤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直到出了村子才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 每次见到江家人,都让华胤一次比一次不爽。 想到江韵婵,他心底的那股不爽逐渐散去。 是了,阿婵都对江家人坦然处之了,他替阿婵不值的那些过往,早已被当事人放下。 只要用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旁人的事情也就不再那么重要。 华胤抿唇微笑,看得一旁江丰呆了呆。 “姐夫,笑?”乖乖个天神,他还真没见姐夫笑过几次。 华胤轻轻拍了拍江丰的小肩膀,没有反驳江丰提前喊“姐夫”的称呼。 一大一小在马车的驰骋下很快回到了县城。 华胤一手拉着江丰,另外一只手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囊括在怀里,快速地走进院子里放下。 江安早就等待着他们了,当看到江丰拿了这么多东西,也忍不住一懵。 “姐夫,你是带江丰来参加试选,还是让江丰驻扎在我家啊?” 这是明摆着要常住啊!? 第170章 一道拜访 “不是我准备的。”华胤抿唇解释了一句。 想也是江家人的安排。 江安和华胤盯着地上的小胖堆儿和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半天都没动。 头大啊! “要不……等我姐回来收拾?”江安试探性地问道。 这么多东西,他也不知道该搁到哪儿去啊! 华胤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黑脸,吃软饭!小白脸,没出息!” “大黑脸,吃软饭!小白脸,没出息!” 突然,鹦鹉的叫声适时打断了二人的思路。 江安露出小恶魔一般的尖牙:“姐夫,要不咱们先去给鹦鹉拔拔毛?” “可以。”华胤和江安大步流星地进了江韵婵的卧房,把鹦鹉挂在了回廊处。 这下小白虎可有得耍了,它一个跳跃就扑到了笼子,吓得鹦鹉尖叫:“你这个臭猫!你不要扑腾老子!否则老子叨死你啊啊啊……” 可吓死鸟了! 江韵婵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华胤和江安、江丰,三个人齐齐地盯着回廊上挂着的鹦鹉。 地上的小白虎几个纵身一跃就扑到了笼子,吓得笼子的鹦鹉一个劲儿地扑闪着秃了唧的翅膀,嘴里还不住地尖叫着:“夺笋哪!夺笋哪!不当人!不当人!” 在回春堂一上午的辛苦都被这一幕喜剧给治愈了,江韵婵哈哈笑出了声。 好可怜的小鹦鹉。 “你还笑、你还笑!管管你的男人们!”小鹦鹉嗷嗷地嚎着,真是不怕口干。 江韵婵的大男人和小男人们齐齐地回头看她。 她衣襟上还有血迹,华胤立时锁紧了剑眉,大步流星走到江韵婵跟前:“伤着了?” “不是我的血,”江韵婵无所谓地摆摆手,叹了口气:“但你送我的这个衣裳恐怕是穿不成了。” 又毁了一件! 她必须得给自己做个医用大褂……围兜也行啊! “姐姐!” “姐……” 江安和江丰也一前一后地迎接她,江韵婵刚跟两个小的打完招呼,就看到了堆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堆包袱箱子。 她嘴角抽了抽:“继母这是要疯?带那么多东西干啥,不让江丰回家了?” 华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阿婵最懂妇人的心思。” “我、我回家的。”江丰一听还以为是爹娘不让他归家了,忍不住反驳道。 江韵婵和华胤对视一眼,看来江丰还是想回家的。 “我给你收拾一下东西。华胤,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弄到江安的屋子里去。” 华胤依言拎起地上的东西。 “不是姐,我跟江丰住一起啊?”江安努力让自己问得平淡,可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开心。 哇,有弟弟可以一起玩耍了! “不然呢,跟我住一起?” “别别,还是跟我一起!我会帮姐姐照顾弟弟的!”江安一脸大包大揽! 江丰迈着小短腿儿跟上,一脸期待。 江韵婵想着现在两个孩子年岁小,住一起有个伴儿。 正好江丰说话不利索,跟着江安学学也好。 等到俩娃都大了再分开住。 屋子里还有个小间没用呢。 把江丰的物件归置好,江韵婵又累又饿,三个男子汉也各自摸着瘪了的肚皮,只差没把“需要投喂”写在脸上。 得,看来去炉园的事得推推,她还是先去做饭。 江韵婵认命起身,“今天做米饭啊,江丰有个牙松动了,这两天少吃点面,不然就做面片儿,软乎。” 她一边跟大家商量着吃什么,一边往厨房走。 华胤紧随其后,江安、江丰立刻跟上。 一行四人在厨房里忙活。 吃过了饭,江韵婵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就准备出门了。 她把怀里的银子揣好,想了想又把两张银票也带上了。 “你去哪儿?”华胤洗完了碗,从厨房走出来,诧异地问道。 “我去一趟炉园,”江韵婵把今儿在回春堂碰见清宁郡主的事情给说了。 要不是清宁郡主,江韵婵还不知道鲁王竟然是帮忙交了赎金才把江老太太给带回来的。 她私心里是不愿意让老太太那么早归家,可这跟欠了鲁王的人情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清宁郡主?”华胤剑眉微蹙,他一边在水井边洗手,一边道:“你等我跟你一道去。” 他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同江韵婵一道出门了。 炉园。 江韵婵和华胤一到炉园附近,早就盯住了江韵婵的小厮忙不迭地把人请进去,多一句废话都不讲。 华胤默默望着殷勤的小厮,拳头悄然硬了。 怎么的,鲁王殿下难道时常召见江韵婵不成,皮痒痒了? “劳烦小哥,”江韵婵客气道谢,扭脸就跟华胤说起前两次的乌龙。 一听是为了送狐狸过来的,华胤的拳头又默默地松开。 算那小子识相。 今日江韵婵恰好没看到娇儿姑娘,只有鲁王殿下和清宁郡主坐在一处说话。 二人左侧放着个笼子,里头趴伏着呼呼大睡的小火狐;右侧放着一个狗窝,上面正是蜷缩成一团的毛绒哈巴狗。 不知怎么的,江韵婵乍然一瞧,觉得这俩人多少有点cp感。 “民女参见鲁王殿下、见过清宁郡主殿下。” 江韵婵低头行礼,华胤亦抱拳行礼。 清宁郡主一看到华胤双眼一亮,就要冲上去,被眼疾手快的鲁王一把拽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华胤来办差可是秘密中的秘密,清宁贸然暴露了华胤的身份,可是会被怪罪的。 委委屈屈的清宁郡主收回目光,却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华胤。 鲁王那个郁闷啊! 幸好未来大嫂是低着头的,不然看到清宁郡主这副迫不及待投怀送抱的模样,岂不误会? “江姑娘是来为本王的火狐复诊的?”鲁王哈哈一笑,面上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轻轻敲了下笼子。 被吵醒的小火狐不耐烦地睁开眼,一眼就瞧见了江韵婵。它激动的上蹿下跳,就要出笼子求抱抱,那副样子简直不要太软萌。 江韵婵笑着掩唇:“看来鲁王殿下的爱宠恢复得不错。”不用复诊都能知道,这小家伙的身子骨是养得大好了。 “多亏江姑娘妙手回春,”鲁王饶有兴趣地摩擦着下巴,看华胤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只是姑娘来我炉园,怎么还带了个村里的糙汉子?” “我夫君不曾见过炉园风情,带他来开开眼界。”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给小火狐复诊完之后,还要还鲁王殿下的人情呢。” 鲁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不卖关子。 他颔首:“清宁,你去带这位汉子转转,本王和江姑娘给火狐看诊,还、人、情。” 这三个字似乎是说给江韵婵和清宁听的,又似乎是像说给华胤听的。 果不其然,华胤拱手抱拳:“不敢劳烦郡主殿下。” “不麻烦不麻烦!”清宁郡主表现得太主动太热情了,惹得江韵婵美目狐疑地飘过来。 她脑海里还残留着清宁郡主手拿短鞭、脚踩聂掌柜的彪悍模样呢。 “咳咳,本郡主这会儿也得闲,不然谁有空搭理你们!”清宁郡主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总算有了几分正常郡主的架子。 江韵婵收回目光,“多谢郡主慷慨。” 嗯,这是清宁郡主本尊了。 她还以为在鲁王殿下面前,郡主就转性子了呢。? 第171章 不能说 清宁郡主带着华胤离开小院儿,忍不住松了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旋即转身冲着见华胤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华将军,别来无恙啊!” 清宁郡主上前就要挽住华胤的胳膊,被华胤一个错身躲开,淡淡地道:“郡主殿下别来无恙。” 他嘴角紧抿着,墨眸已经多了几分沉敛的拒绝。 鲁王那厮唯恐天下不乱,竟把清宁郡主给招来了。 他没听到任何风声,清宁就已经到了此地,还跟江韵婵意外打过交道。 旁人不知,华胤还能不知清宁郡主的刁蛮么? 幸好江韵婵没吃什么亏。 “你躲在这么个小山沟里,可让本郡主好找。”清宁郡主激动地道:“本郡主可是半月疾行才赶过来的!” “属下是来办差,并非游玩。”华胤再度错开迎上来的清宁郡主,心下暗自叹息。 接连被拒绝的清宁郡主终于不往前凑了,突然想到了之前江韵婵说的什么“夫君”的话,她一脸警惕地反问道:“你不会真的跟那个小村姑成亲了?” 华胤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你、你大胆!”清宁郡主指着华胤的鼻尖怒声道:“你宁愿蜗居在此处,同一个小村姑相好,都不愿意接受我的情谊吗?” 枉她是堂堂金枝玉叶,又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到了华胤这里,竟然连个村妇都不如。 华胤望着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到嘴边的话半晌都没能说出来。 有些事,小孩子莫知晓为好。 清宁郡主见华胤再度沉默以对,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跑,竟是把华胤撂下了。 没急着回去的华胤静静地倚靠在院子的凉亭处,脑海里涌现出诸多旧事。 他的心绪飘得极远极远…… 且说鲁王故意支走了清宁郡主和华胤,便笑着让江韵婵来看看火狐的情况。 江韵婵接过小火狐,准备给小家伙做例行检查。 这一次小火狐倒是配合得很,任由江韵婵把它抱出笼子,用奇奇怪怪的诊器听来探去。 鲁王好奇地瞟着江韵婵身边那个俗了唧的针线盒,心道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干啥的,里面装的东西都没见过。 他想一探究竟,趁着江韵婵还在专注检查小火狐的时候,伸手就将针线盒抱在了怀里。 大掌沿着针线盒的边抠弄了半天,都没打开针线盒。 不应该啊,未来大嫂刚才一下子就抠开了。他的力气还能不如一个女人? “什么玩意儿啊,扣得这么死……”鲁王一边嘟哝着,一边涌生出几分不服输的精神,非要跟这个小玩意儿死磕到底。 江韵婵眼角的余光一开始就扫到了鲁王的动作,她也不拦着,任由鲁王施为。 上一次华胤能突然打开针线盒就已经很离谱了,正好这次看看鲁王能不能打开。 事实证明,鲁王真的打不开。 江韵婵低眉微笑,继续摆弄小火狐。 鲁王跟针线盒较劲了半天都没能撼动针线盒分毫,惹得一旁的小火狐都跳脚笑话他,气得他一抬手就把小火狐弹了个脑嘣,一下子把小火狐弹了个倒仰。 小火狐伤心地趴伏在地上不动了,装死。 “噗,你还挺会演。” 江韵婵抬手戳了戳小火狐的肚皮,随即冲着鲁王道:“鲁王将小火狐照顾得非常好,它康复得很快。” “那是,也不看看本王是谁?”鲁王一脸不屑地道。 他会狩猎,自然也会养了! 鲁王殿下不光喜怒无常,还时不时要耍点孩子脾气。从他逗弄火狐就可见一斑。 江韵婵哭笑不得,把工具放进针线盒里之后,就在鲁王“见鬼了”的眼神里,讲了要给鲁王还钱的事。 “小事儿一桩,本王都忘了。” 鲁王随意地挥了挥手,又跟想起来什么似得,突然道:“上次本王没给你奖励,这救你祖母的钱,算是奖励了,如何?” 也行。 江韵婵立刻干脆道:“多谢鲁王殿下。” 还等着被江韵婵感恩戴德的鲁王:“……” 这就应了? 江韵婵被瞪得无辜,摊摊手,“鲁王殿下恩典,民女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个屁呢! 鲁王一点没从江韵婵的身上看到丝毫感激之情,反而觉得她……她好像松了口气! 对,就是松了口气!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江韵婵干脆告辞。 这边厢,华胤也从花园子里出来,跟着江韵婵一道离开。 离了炉园许久,江韵婵想着江丰过来了,要在家里教授他们如何表达自己,总得有些奖励才好,就说要去集市买点零嘴。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去。”华胤低声道。 “好,”江韵婵应得干脆。 她猜到华胤恐怕是要折返回炉园,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等高大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江韵婵不禁低声道:“怪哉,这厮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江韵婵对大晋的官员并无了解,也对应不上华胤的身份,索性也不庸人自扰,便自顾自地挑选了好些零嘴儿丢在背篓里,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有了鲁王这一遭多管闲事,可给她省下不少银子呢。 银钱数额越来越大,江韵婵得尽快去钱庄开个账户,把不用的银钱存进去才好。 且说华胤跟江韵婵分道扬镳,便兀自翻墙进了鲁王的院子。 此刻,鲁王还在安慰已经哭成泪人儿的清宁郡主。 “表哥你说,为啥华将军就是不喜欢我?我都这么主动了,他就不能、不能……” 清宁郡主长得漂亮、身份尊贵,又是在圣上面前有头有脸的,这么多年来就没喜欢过谁。 偏偏是华胤、只有华胤,既不宠着她捧着她,也不惯着她,更别说喜欢她了。 清宁郡主心里怎么能平衡? “唉,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放弃好了。本来我也不同意你来西南。你看看,路上狗子都被人给害了还不自知呢!” 鲁王给清宁郡主递帕子,心说跑这一趟,沾染了多少麻烦。 清宁郡主吸着鼻子,“你说这些我就不爱听。” “你爱听人家能讲给你听吗?”鲁王没好气地拂袖起身:“行了,你再哭哭啼啼我可就送你回去了!省得叔父回头还得唠叨我。” 他也不想管这个大小姐,可不管不行。 谁让他是人家的表哥呢! 清宁郡主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了半天都没能骂出啥难听的话来,她怒火中烧之下,砸了鲁王的茶盏,这才使着小性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鲁王偷偷摸摸地蹲在书房里,听到门外噼啪的动静之后再没清宁郡主的声音了,这才松了口气。 “别看了,走了。”华胤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吓得心虚的鲁王一个激灵! “卧槽!你是鬼啊突然出现!”鲁王赶紧拍着胸脯,吓得他心脏咚咚咚的。 “呵,我要是鬼,第一个掐死你。”华胤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眼底都是郁郁。 “事先声明,可不是我泄露你行踪的。”鲁王赶紧伸出双手作投降状。? 第172章 铁汉柔情 “不是你是谁?” 方才,华胤已经听到了鲁王在院子里说的话,此刻开口纯属是为了逗弄好友。 “还不是你的好兄长。” 一听说是家中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华胤眼底的光更沉了。 鲁王叹了口气:“枉费清宁对你一片痴心……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嗯,”华胤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他总不能告诉清宁,自己也是清宁的表哥? 有些事情,一辈子不知道真相的人才比较幸福。 鲁王知道华胤的难处,也跟着叹了口气。 “对了对了,你知道江姑娘那个针线盒不?就铁的,上面那花贼丑……” “知道,”华胤赶紧打断鲁王,那针线盒可是江韵婵的宝贝,旁人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提及。 他的态度让鲁王默认他也觉得那铁盒子贼丑,丑到不值得一说。 “哎那玩意儿怎么打不开?我看未来大嫂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差点上撬棍!”鲁王激动地比划着,神色都跟着拧巴了:“怪事儿了还!” 华胤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鲁王:“不是一打就开了?” “是吗……”鲁王挠了挠头,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之中。 江姑娘一下子就打开了、大哥也是。怎么到他那就费劲儿得要死? “少让清宁跟阿婵碰面,我怕阿婵吃亏。”华胤回来就是为了嘱咐这一句,他身形一轻落在门外,随即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 “你的孙皎呢?” “什么我的孙皎?那是我的精英!我的护卫!”鲁王被说得瞬间一臊,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她去办事了啊!” “哦,”华胤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把自家兄弟人憎狗嫌的笃定都在这声“哦”里了,。 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只能抱着狐狸过了。”华胤丢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悄然潜出炉园。 鲁王失魂落魄地坐在桌边,望着笼子里冲着它呲牙的狐狸。 他好像也被狐狸嫌弃了? 指头一弹鸟笼子,狐狸被震得打了个滚儿,起来就冲着鲁王继续呲牙。 “你哪根葱啊你就嫌弃我?我还不愿意守着你过呢。”鲁王撇撇嘴,一脸憋屈。 其实小火狐还真是因为孙皎喜欢,他才想法子要治的。 因为孙皎比平时多看了两眼小火狐。 鲁王喜欢打猎,平素也是个懒散性子,打来的东西都要先给孙皎过眼。 她一般只看一眼就让人帮自己收起来,可是小火狐伤了被带回来之后,孙皎看了两次。 谁知道治好了小火狐,孙皎就不给他扮演妾侍了。 别问为啥,问就是不懂女人心。 鲁王叹了口气,一脸哀叹。 华胤离开炉园之后先去了一趟钱庄,以江韵婵的名义开了个账户,随即将户契等手续一次性办好,再签上江韵婵的名字,手续就齐全了。 他拿着办好的账户回了家,正瞧见江韵婵倚靠在门框的烛光下,跟江安和江丰说话。 马厩边上倚靠着懒洋洋的黑骏马、在马上打滚儿的小白虎,以及出了笼子羞羞怯怯地站在马厩扶手上的秃鹦鹉。 大家左右歪着头,都在听江韵婵说话。 小姑娘轻灵的嗓音在温柔的月色下娓娓道来,铺就着层层叠叠的温暖气息。 “……这样答就没问题了。记着,你们一定要答自己知道的,有想法的;不知道的、没想法的就直说,不用故意装蒜。” 江韵婵说完之后,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江安清脆地道。 “记、住了。”江丰认真地道。 “真聪明。”江韵婵一视同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糖果吃。 这是睡前最后一口零嘴儿,吃完了就要去刷牙梳洗,准备睡觉。 “我也想要。”突然,江韵婵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几分笑意。 江韵婵惊讶地回过头,就见华胤也倚靠在门边,墨眸静静地打量着正在说话的女子。 “啊,你回来了也不吱声?”江韵婵笑着起身,给华胤递了一块果子糖:“喏,你尝尝。” 华胤接过来,翻来覆去地在大掌里滚了一圈儿,就放在嘴里尝了一口。 嗯,真甜。 “怎么样,好吃吗?”江韵婵也没尝过,就是觉得好看就买了。 “……还行,”不难吃。 只要是江韵婵给的,毒药华胤都觉得好吃。 还行吗? 江韵婵拿了一颗喂进嘴里,发现味道确实不错,美滋滋地眯了眯眼,笑着说道:“可以可以,味道确实挺好。” 她吃完以后又懊恼地皱了皱眉,说自己晚上不应该吃糖。 “为何?”华胤还从没听说女孩子晚上不能吃糖的。 “保持身材!” 江韵婵轻轻滑过身形的弧线,“女儿家要保持好的仪态和身材,是要付出很多努力的!” 比如吃得少一点、干得多一点。 华胤的目光顺着江韵婵的手轻轻滑过她的曲线,喉结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瞬间,周遭的氛围都跟着变得不同了。 “然后呢?”华胤喑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怪异的情愫。 江安拽住江丰就把人拖进了屋子里,然后陆陆续续地抱走了秃毛鹦鹉、小白虎。 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谈恋爱什么的不应该让小朋友围观的。 等到把小动物都安顿进屋子里了,江安一把蒙住蹲在门边持续偷看的江丰的眼睛,没好气地道:“你还躲在那看啥看。” 江丰呆呆地道:“我、看姐姐和姐夫,好看。” 小孩子的脑海里还没有“登对、般配”这些概念,只觉得好看便想多看两眼。 至于为啥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却是一个字都讲不明白。 “你倒是聪明。”江安上下打量江丰,把人叫进屋子里,双手叉腰教育道:“你以后不许再骂任何人小乞丐或者是小叫花子了,听见没?” “听见了!”江丰立刻保证:“绝对、绝对不再说了!” “到了书塾里碰到家境不如咱们的同窗,你也不许说!不然我就告诉姐姐,让她扣掉你所有的零嘴儿!” 江丰一听零嘴儿又突然没了,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冤枉的人,赶紧伸出手来立刻保证:“绝对不说别人坏话,哥,零嘴儿……别扣了?” “这还差不多。” …… 屋子里,两个孩子不断地讨价还价,江韵婵和华胤被暧昧的氛围包围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 “我……” 二人同时齐齐开口,又齐齐住口。 华胤再度低声道:“什么时候成亲?” 他有些等不得了。 江韵婵惊讶地抬起头来,哦豁!山里糙汉终于愿意打直球了! “随时……咳咳,总得准备准备。”江韵婵小声说道:“这里成亲的规矩我大多不懂的。” “我来安排。”华胤低声道。 “好啊,”江韵婵开心地抬起头,漂亮的眉眼晶亮晶亮的,里面映照一个小小的华胤。 俊颜眉眼都是温柔之态。 铁汉柔情,果然最动人心! 第173章 准备试选 夜深人静,江韵婵的院子里只剩下动物和人的酣睡呼吸声。 华胤倚靠在自己的书桌前,久久不能回神。 江韵婵也想跟自己成亲。 他眉目之间涌上几分笑意。 脑海里再回想起来西南的一切,似乎有趣的日子都是从江韵婵被打破了头那天开始的。 她指着门外的自己,说每天在村子里晃悠是给心上人看的。 华胤低笑一声,从那天起,两个人就变成了互相牵绊的彼此。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一次,“家”成为了一个温暖的名词,不再是忌讳、沉默,令人觉得羞耻的存在。 如果真的能一辈子不回京城,似乎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华胤抬眸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想到了清宁郡主、来此处多日不归的鲁王,他心里暗暗决定,不能让这两个人继续留在这里了。 得找个借口撵他们走。 三日后,便是戴夫子试选的日子。 江韵婵特意给江安和江丰买了一身新衣裳,早早地赶到了戴夫子的书塾前等着。 江家姐弟不是第一个抵达书塾的。他们道的时候,书塾内外已经来了不少人。 陪同孩子的父母、谆谆教诲的老人家牵着孙子的手……看来这些便是戴夫子口中之前没能报上名的二十多户人家。 “姐,咱们只有五个名额,我和江丰能拿上吗?” 江安略显不安地望着大家来来往往,一双乌溜溜的眼都是紧张,小手紧紧地揪着衣襟,连带着有些没心没肺的江丰都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别看两个孩子冰释前嫌之后玩得不错,但江安一直活在周氏和江丰的阴影下,缺爱缺乏自信,敏感的性子便在人多的时候凸显出来了。 而江丰一直被家人宠溺着长大,只要哭闹就能达到目的,是个被骄纵的跋扈性子。 虽然在江韵婵的院子里,江丰收敛了许多,可他钝感更强、更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江安你记着,戴夫子想看到的就是你们真实的样子,你是江安,独一无二的江安。” 江韵婵轻轻拍着弟弟的肩膀:“戴夫子不收你就拉倒呗,满县城里好夫子不止一个,实在不行你跟你姐夫学写字好了,还给我省钱了呢!” 江韵婵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这是什么鬼话。 小江安瞪大眼睛,不是我的姐姐,你啥时候这么抠唆了! 他转念一想也是,那好的夫子不得花钱啊! 跟着姐夫学学拳脚功夫也非常快乐呀! “姐姐说得是!那我直接别考了,给你省钱?” 江安调皮地说着,江丰也立刻凑热闹:“我也不上了,我给爹娘省钱!” 两个人从害怕紧张变成了要省钱唱衰,听得周遭人家都默默地往旁边让了让,只觉这一家子都是个不上进的,肯定没啥出息。 其中一户人家拉着自己的孩子小声道:“记住了,以后不要跟这种同窗在一处玩耍。” 省得被带累得越发没出息。 江韵婵闻言哭笑不得,这俩选手别的不得行,摆烂的本事很有一套嘛,这么快就给自己唱衰了! 她点了点江安的小脑袋警告:“你想得美,别打量我不知道你在惦记啥!必须先开蒙识字!” 想学功夫可以。前提是必须得先把字认全了。 江安没能逃过一劫,瞬间垮了脸。方才的紧张情绪也烟消云散,都变成了不得不读书的崩溃。 江丰瞧着哥哥捂着头一副苦恼的样子,也学着江安捂头:“姐,我、我也头疼,可以吃个糖吗?” 屁大点的孩子,天天就把心思用在怎么骗糖果上了。 江韵婵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背篓放下,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块糖:“吃完了这一块,就不许再吃了。” 还得好生等着夫子来呢。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答应,可面上却浑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态度,看得江韵婵险些心梗。 天神哪! 江安吃掉了嘴里的糖,方才的紧张感瞬间缓解了,他四处瞧了瞧,有些失落地问道:“姐,姐夫怎么还不来啊?” “额……”江韵婵闻言挠了挠脸颊,“他说早晨有事儿,让咱们自己过来。” “这不应该,家里的大事姐夫怎么能不在场呢?他是不喜欢我和江丰了吗?” 江安板着小脸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眸光里透着几分不赞同。 江韵婵闻言笑出了声,挼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你啊,别学大人说话!” 正当姐弟说笑的功夫,一个面熟的小书童从里间走出来了。 他微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恭敬地朝着大家伙拱拱手:“诸位,咱们的试选就要开始了,还请诸位按照我公布的名单排队,等待唱喝名单进入试选间。” 说着,他便扬声按照名单念了起来。 念了十几个人了,都没江安和江丰的名字。两个小家伙等不及了,探着脑袋凑到那小童的身边,想要看看自己的名字究竟在第几名。 江韵婵也不拦着,她心说恐怕名额是吊在末尾了。 果不其然,最后一名才是江安和江丰。 江安和江丰一脸失落地走回来,他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要等好久啊。” “没关系,好事多磨嘛!能不能试选上又不是按顺序排的。江安你这么厉害,不会就这么认输了?” 江韵婵蹲下身,望着小小的江丰道:“想跟哥哥一起开蒙,你也不能放弃努力哦!” “不放弃!”江丰攥着肉肉的小拳头表决心。 他是个什么都不顾的性子,嘴上发着誓,心里却琢磨着待会儿中午吃什么。 要是能让姐姐带着他去茶楼就好了。 听江安说,茶楼特别好玩,有很多好吃的,还有说书先生…… 江韵婵知道,其实落在最后是吃亏的。前面只要有表现足够好的孩子,五个名额很快就会用完。 越往后,落选的可能性就越高。 她眸光忧虑地望着第一个进入试选的人,又看了看两个弟弟。 罢了,随缘就是。 江韵婵给自己宽了心,便笑眯眯地捧着手臂:“反正很久才到咱们,不然玩个游戏,奖励你们糖果,咋样?” 奖励,但现在不许吃的那种。 “好啊好啊!”江安和江丰拍手赞同! …… 华胤先去办了事,又将前几日的一点子小工作收了尾,这才兀自赶往戴夫子的书院。 要是时间卡得好,说不定还能碰上接江韵婵姐弟回家。 等他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吊在队伍最后的江韵婵姐弟三人。 他们时不时地小声嘀咕嘀咕,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毫无紧张之态……倒像是,玩得挺高兴? 华胤的心瞬间放在了肚子里。? 第174章 画风不对 “是姐夫进来了!我赢了我赢了!”江安激动地攥紧了手,笑着冲江韵婵道:“姐姐,赶紧给我奖励!” “你就是运气好罢了!”江韵婵嘟哝着把篮子里的小零嘴儿掏出来递给江安一个。 华胤一脸莫名地走近,“你们在玩游戏?” 这一近看,才发现江韵婵小牛皮纸包已经空了两个了,而江安和江丰的手里则捧着许多零嘴儿,一看就是赢去的。 原来他们在猜下一个经过书院的是男是女,来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 别说,她这个法子让两个孩子都不再紧张了,周边几个围观的小孩子也都跟着放松下来,暂时忘却了试选的紧迫感。 “江安赢得最多,”江韵婵笑眯眯地夸奖道。 江安挺直了胸脯,一副等待姐夫夸奖的模样。 华胤哑然失笑。 “阿婵,这可是试选现场。” 不愧是你,一己之力搅和了这么严肃的气氛。 江韵婵无辜地眨眨眼:“啊,我知道是试选现场啊,要不是试选我们还不玩呢。” 她凑到华胤的跟前,修长浓密的睫毛在华胤的胸口形成一道道小蒲扇,扑闪扑闪的样子莫名灵动。 “你不知道,江安刚才紧张得去了好几次茅房。”等到开始玩了,江安就好了。 还没轮到他呢就这么紧张,这可不成事。 一股独属于女儿家的淡淡馨香悄然漂浮在鼻翼,华胤的心神一荡,低头垂眸望着小女人。 浑然不自知的江韵婵离他那样近,唾手可得的距离里,就能将那一抹馨香攥在掌心、揉在怀里。 克制的青筋在小臂之间蔓延,华胤低低地“嗯”了一声。 “姐、姐我没尿裤子,你小点声!”江安憋红了一张小脸儿,攥住了江韵婵的袖子,可不许姐姐再跟姐夫说他的糗事了。 江韵婵立刻闭上嘴巴用手捏住,可可爱爱地表示自己啥都不说了。 江丰嘿嘿咧嘴直笑,周围几个小朋友也忍不住乐了。 后来,猜测是男子还是女子经过的小游戏加入了更多的小孩子,连带着大人也在一旁出主意,个小孩儿围拢着江韵婵姐弟三人。 猜对的,江韵婵就给分果子糖,猜错了也没关系。 很快,留在周围的小伙伴们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江韵婵姐弟三人和陪同的华胤。 已经试选完的孩子有哭的、有笑的,有在家长陪同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惹得江安和江丰之前的紧张情绪又跟着喧嚣而上。 “江安。” 小童走到门边唱喝名单,江安一听到自己了,吓得浑身一激灵。 一只大掌按在了江安的肩膀上,他回过头,便看到了身形高大的姐夫薄唇微动:“镇定。” 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稳重力量悄然弥漫全身,江安深吸一口气,“姐夫你放心,我一定没问题!” 说完,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戴夫子试选的房间。 刚到门口,那股气势就蔫儿了。 江安回过头去看,自家姐姐冲着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在说“加油”,姐夫轻轻颔首,表示他大胆去试。 江丰……江丰那个憨批吃了一手糖,这会儿正舔手呢! 江安瞬间不紧张了,再转头,神态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他探着头走进了不大的一个通间书房,便看到坐在桌边的白胡子老爷爷。 江安乌溜溜的视线落在老人家身上,朗声道: “学生江安,拜见戴夫子!” …… 江韵婵和华胤站在门口就听到了江安朗声问候,小小的身影就被大门挡住了。 门关上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低声道:“也不知道小家伙行不行。” “行的。”华胤望着一旁没心没肺吃东西的江丰,“当是都行的。” “希望如此。” 说不紧张,其实江韵婵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了。 讲真,她第一次有了当大家长的感觉。 “啊,带孩子可真不容易。”江韵婵轻声说道。 华胤大掌默默地落在小女人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片刻后,江安就一脸无辜地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辰也有些太快了! 江韵婵拉着江丰上前一步,小童就率先唱喝了江丰的名字,示意孩子进去试选。 江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装作小大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道:“做你自己,一定要认真回答问题,知道不?” “好的哥哥,你放心,不知道的我就说不知道!”江丰一脸认真地回道。 一行三个人目送江丰进去。 “你什么情况,咋回来得这么快?”江韵婵属实好奇,索性直言问道。” “戴夫子就随意问了我几个问题,看我答得不错,就让我出来了。” 江安说得随意,“姐,之前是我太紧张了,其实戴夫子就是随便……” 江安话没说完,就被江韵婵捂住了嘴巴,“嘘嘘嘘!” 什么“随便”!只有她知道戴夫子有多不随便好! 为了进一趟戴府的门都能难死个人,哪里就随便了。 华胤低头忍笑,任由姐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胡闹。 过了不到半刻钟,江丰出来了。 讲真,江丰这个时间,才算是正常试选的时间。 江韵婵玩游戏的时候特意关注过,大部分孩子都是在半刻钟上下,只有自家这个小憨批江安,进去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出来了。 “怎么样江丰?”江韵婵拉住小江丰的手,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江丰认真地回答了,他不知道的答案,就说不知道。 江韵婵被问得一噎,哭笑不得:“我没让你这件事情说不知道,你自认为夫子对你的态度如何?” “不知道,”江丰又一脸认真地道:“夫子的问题很寻常。我答得很寻常。” 额,这“寻常”的范围也太广了,一下子没法界定啊! 江韵婵苦恼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说不到点子上! 华胤抿唇轻咳一声掩盖即将弥漫而出的笑意,沉声说道:“走,先去茶楼休息片刻,下午会放榜?” 戴夫子花里胡哨的法子可不少,这一次试选完了之后,等到午后了还要放榜,公开五个读书的学生名单。 故而,方才已经试选过的不少人家都没回,全都在附近的茶楼、酒馆等消息。 当长辈亲戚的,哪里能放过小孩子,接二连三地询问到底戴夫子问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事无巨细,恨不能把每一分呼吸都言说到位。 江韵婵一看到这些人的场景,决定自己还是不问了。 瞅给那些孩子们逼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都快哭出来了。? 第175章 谈理想、谈未来 “姐姐、姐夫,戴夫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凶,就是个和蔼的老头儿!” 江安哪里是忍得住的,别人不问他都要吐露一通呢! 他站在不高的小凳子上,学着戴夫子的容貌模样,轻轻一捋胡子:“嗯,你小子就是江安?你姐可是江韵婵?” 哈? 江韵婵闻言一懵,怎么的,这试选不仅要考学生,还得考家里亲戚? 问问题就问问题,问她做啥? “你怎么说的?” “我就很自豪地点点头啊,我说对!江韵婵就是我姐,她可厉害了……” 此处省略江安夸奖自家姐姐的彩虹屁一千字。 江韵婵被说得都臊得慌,赶紧摆摆手,“低调低调,你接着往下说重点啊!” “这就是重点!”江安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夫子听完以后可满意了呢!” 华胤也察觉出不妥当来,大掌支着太阳穴,慵懒地倚靠着窗棂,如墨的眸子透出几道精光:“就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没,还问了别的。”江安老老实实地从凳子上下来规矩坐好,又继续道:“他问我读书是为了什么。” 哦,问理想。 这次画风对了。 江韵婵松了口气,瞟了一眼慵懒如豹的华胤,恰逢此时,华胤的目光也落到了江韵婵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那股子独属于有情人的黏糊劲儿便让江安一抖。 江丰瞪大眼睛,又来了又来了!就是那股好看的感觉又来了! “姐姐、姐夫,你们还听不听啊。”小江安一脸委屈。说试选的事情呢,怎么俩人就突然跑偏了? “听的听的,你继续说。”江韵婵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华胤的身上拔出来,赶紧回归正题。 江安告诉戴夫子,自己想要读书习字、学习武艺,未来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为姐姐打下一片太平盛世。 “戴夫子听完可惊讶了,问我为啥觉得现在的世道不太平。我就说了我和姐姐总是受欺负啊,有实力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保护弱者……” 除了谈理想,就是唠家常的话,说了不到一盏茶,戴夫子就让江安出去了。 江韵婵一听,轻轻摸了摸江安的小脑袋:“嗯,遵循本心,你是做到了的。”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都对江安的回答非常满意。 “你答得不错。”华胤也出言赞许。 “哎?你的意思是,江安十有八九会录上?”江韵婵惊讶地望着华胤。 华胤不会随便夸赞人的。一旦开口,十有八九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嗯,”华胤瞟了一眼江丰,若他推测不错,恐怕江丰也会被录取。 因为戴夫子是冲着江韵婵这个人来的。 换做寻常,没有夫子愿意听人唠家常,可是戴夫子不仅听了、还对江安的回答很满意,分明是冲着江韵婵的面子。 试想,换成谁会一直听学生夸赞姐姐? 戴夫子对江韵婵的人品很放心,故而也就对江安和江丰多了几分期许。 这其中不免也有江家两兄弟表现颇佳的成分在。 现在想来,恐怕这一场试选,就是为了看看江家这两个孩子的水平,究竟值不值得戴夫子收下? “江丰,你别光听你哥说啊,你也给我们说说,戴夫子问你啥了?”江韵婵笑眯眯地问道。 “戴夫子问我现在开不开心,是不是真心想读书开蒙。”江丰说得清楚得很,眉眼还带着几分疑惑。 “那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想开蒙读书,不是因为娘亲的期望,而是想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江丰一开始是不想读书的,尤其是娘念叨念叨的,啥凤冠霞帔、状元郎的娘。 “我不是当状元的料,可是我不想离哥哥姐姐太远。” 江丰小小的脑海里,有一种家里人总是娇惯他、特别没意思的感觉。可姐姐哥哥不会这样,他们对待江丰,就像是江丰只是江丰。 他表达不出来,可戴夫子听得懂啊。 不光戴夫子听懂了,江韵婵和华胤也听懂了。 “这孩子早早觉醒自我了,有天赋。”江韵婵听完之后不禁喃喃道。 得,两孩子都不差。 华胤突然站起身来。 蓦地,旁侧有人吓得手一抖,屏风“轰”地倒在了地上,露出了趴在屏风外面偷听的数人。 这些人里面,有的江韵婵眼熟、有的她眼生,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刚才去戴夫子院子里试选的孩子和家人们。 华胤眉目一冷,有力的大掌微抬,站在屏风后面的一个人太害怕了,赶紧说道:“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家孩子嘴笨,过了三岁才会说话,实在是比不上姑娘的两个弟弟口齿伶俐!” 越是说不清楚,越是心焦戴夫子都问了什么。他家的孩子说不清楚,可别人家的孩子说得清楚啊! 这不,因为江安之前活灵活现的表现被人听去了,再加上他和江丰的应答顺利,这才引了不少人偷偷摸摸过来偷听的一幕。 华胤一开始就察觉了,便一直正襟危坐、没跟江韵婵说小话。 现在正经事说完了,总差不多该散了? 再躲在屏风后面围观,还让他们怎么吃饭? “额,没事没事。”江韵婵无奈地道:“你们若是想知道,大可直接了当来问嘛,偷听容易吓着孩子。” 围观的家长和孩子:“……” 看你家俩弟弟各个好奇地瞪视回应的模样,可一点不像是在害怕呢。 江韵婵偏过头瞪了俩娃一眼,俩娃瞬间变脸,都可怜兮兮、委委屈屈地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 围观的家长和孩子:“……” 厉害了,当场翻脸派。 “你们家孩子口齿可真伶俐,不知道咋练出来的?我家这个都推迟一年开蒙了,也难说个完整的句子,真真急死个人!” “哎呀,这种事情不能着急的,得慢慢来!我家这个娃娃,也是五岁之后才开始说话利索的……” “那我家这个还有希望了?” “教孩子说话你们就得让他多听……” ……不知咋的,场面瞬间变成了“论孩子口才如何养成大型家长互助交流会”。 江韵婵一行:“……” 别说,不论是什么年代,开家长会的氛围都差不太多。 这帮子人已经脱离了江韵婵姐弟们的话题,自顾自地说自己的去了。 华胤默默地将屏风扶起来,格挡了外头的叽叽喳喳,便望向两个小孩子:“你们都表现不错,应该都会入选。” 此言一出,两个孩子的双眼都是一亮。 江韵婵撞了撞华胤的胳膊:“你锅盖儿也掀得太早了!” “我没掀锅盖。”华胤一脸懵。 “我是说,你这话说得太早了。”还没看着名单呢,就把话说出去了,要是没被戴夫子录取,那两个孩子的自尊心多受打击呢? 江韵婵一脸不赞同。? 第176章 都入选了 “你放心,”华胤从不说空话。他还欲解释,店小二已经端着托盘上来了。 “来喽客官,上菜喽!”店小二将今日的菜肴摆放上桌。 “几位客官,请尝尝!” “有劳了。”江韵婵客气一句,便招呼三个男子汉动筷子。 华胤的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他率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入口之后剑眉就蹙了起来。 “怎么,不好吃?”江韵婵看了一眼华胤,诧异地动手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没有阿婵做得好吃。”华胤的口吻里透着两分委屈,惹得江韵婵险些笑出声。 肉喂进嘴里,她小声说道:“有点柴。今晚上给你们做红烧排骨好了,再弄两个小菜……” 她一边低声计划着,一边看着江丰和江安吃东西,时不时地上手给江丰擦擦嘴巴。 “江安,你看着点江丰,他够不着的帮他夹菜。”江韵婵叮嘱一句,自顾自地往嘴里啦吃食。 华胤时不时地给江韵婵夹菜,闷声不语之间,都是可见的缱绻温柔。 一顿饭吃完,大家倚靠在茶楼里,听着说书先生讲述京城的趣事,一开口就是什么“好戏”。 一直嚷嚷着要来茶馆的江安已经困得摇摇欲坠,在说书先生有节奏的话语里左右晃动,而江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压根没挣扎,直接躺平。 江韵婵见状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坐到两个孩子中间,让他们枕着自己的腿睡觉。 幸好现在是秋老虎的季节,暑热之中还带着两分凉爽,午后不盖东西也能睡得。 她轻轻拍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睡得越沉了。 华胤静静地望着神色温柔的江韵婵,暗暗地想着,若是她们两个也能有个孩子,她也会如这般温柔教养? “这般看着我作甚?”江韵婵抬起头来,就陷入了华胤那双深眸之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着,一下子吸住了江韵婵的所有视线。 “你好看。”华胤抿唇微笑,吐出一个不似答案的答案。 江韵婵嗔了他一眼,妖冶的凤眸都是无语。 “你还是维持你高冷的模样,突然说情话好崩人设。” “人设?是什么。”华胤抿了抿唇,疑惑地反问。 “就是你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突然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江韵婵伸出一根指头:“平时的样子,就是人设。” 现在华胤不似平时的模样,就是崩人设。 华胤懂了,他恍然反撩一句:“我在你面前,可以不一样。” 这不一样的一面,只有江韵婵能看到。 江韵婵怎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潜台词? 她立刻捂住了脸颊,心中暗搓搓地道:天啊,撩得我心神荡漾。 华胤好会! “咳咳,你不是说,不是说要准备吗?打算准备多久?”江韵婵羞得不敢看华胤,可是又忍不住热情大胆地偷瞄他。 那似火的凤眼灼烧着华胤的理智。 “快了。”低沉喑哑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性感,江韵婵蓦然绽放一个笑容。 “那我可等着了。”等着华胤准备好要迎娶她的那一天。 华胤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好。” 死生契阔、定不负卿。 午后时分,大家伙都歇息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放榜了放榜了”! 茶楼、酒馆里的人都乌泱泱地涌出去。 江韵婵和华胤齐齐坐着没动。 “嚯,这场面,都堪比考状元了。”江韵婵轻声道。 江安和江丰被吵吵嚷嚷的人群给弄醒了,一个两个揉着眼睛稀里糊涂地坐起来,就发现周围都空了。 “姐,他们人呢?”江安诧异地问道。 “都下去围观放榜了,戴夫子的名单出来了。”江韵婵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说中午吃啥一样随意。 小江安和江丰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不是!姐你咋不叫我们哪!咱们不去看啊?”江安一听就急了,兀自跳下来往门外跑。 江丰一看迟疑了下,也跟着跳下凳子,跟着自家哥哥跑了。 江韵婵讪然一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干嘛这么着急啊,反正名单就在墙上,别人又夺不走。” 早看晚看不都是大局已定了吗! 华胤起身伸出手,示意江韵婵拉着他。 糙汉子突然主动,惹得她受宠若惊,站在原地半晌,才慢慢地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握实,就被华胤包在掌心。 二人手拉着手下去,循着江家兄弟的脚步回了书塾。 这书塾所在距离闹市五条街,既不过分偏僻、也不算热闹非凡,戴夫子选址地也充满了读书人接地气的智慧。 江韵婵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明眸涌现出几分赞叹之感。 “怎么,喜欢这里?” “嗯,”江韵婵点点头,冲华胤道:“要是知道会来这里,咱们在这附近买房子多好。” 古代人就是爱保密,如果不是收到了请帖,江韵婵都不知道这闹市里还藏着戴夫子的书塾呢。 “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也会为戴夫子保密。”华胤抿唇说道:“一个好夫子的声誉是很高的。” “嗯,之前不知道,现在认识到了。”江韵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怪她初来乍到、年少无知! 一行人来到书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模样。 落选的人家占大多数,一个个小孩子哭得哇哇的,反而是长辈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孩子,“不能上戴夫子的书塾,咱们还可以去李夫子、赵夫子、宋夫子家嘛!” 江安和江丰踌躇地站在门边不敢进去,已经被这股强大的悲伤气息感染了,怂了。 反观入选的那几家,孩子喜气洋洋地站在长辈面前,听长辈说着畅想未来的吉祥话,在众多如丧考妣的悲伤脸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江韵婵望着仍旧踌躇着不敢上前的江安和江丰,她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孩子,鼓励道:“别怕,去看。” “好,我这就去看看!”江安深吸一口气,一张小脸儿别提多紧张了。 他临走还不忘记拉着江丰,免得把弟弟给带丢了。 江丰扭扭捏捏地跟上,其实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 让江安去看就行了呗,有啥消息告诉他一声完了。 江安似乎猜到了江丰的想法,扭过头瞪了江丰一眼,似是在说:你别想跑! 江丰扁扁嘴,认命跟上。 江韵婵在二人身后忍不住偷乐:“可以啊,江安把江丰吃得死死的。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江丰有多仗着周氏的气焰欺负江安,现在就被江安管得有多惨。 这充分印证了一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第177章 心服口服 华胤学着江韵婵的模样双手抱臂:“进了。” 江安和江丰都进了。 “真的假的?”江韵婵这下可淡定不住了,赶紧冲到名单下面一瞧。 嚯,还真有江安和江丰。 两个孩子已经激动地在江韵婵腿边蹦蹦跳跳了,嘴上喊着“进了进了!我们都进了!”简直不要太让周围的人眼红。 她提着的心瞬间放到了肚子里,太好了,以后辅导小学生的艰难重任,就转嫁给戴夫子了。 “这不可能,咋有一家录两个的事儿呢?”其中一个不服气的家长突然出声尖叫道:“肯定是你家作弊了!” “没错!两个三岁多的娃娃,咋就都让戴夫子亲眼了?” “不会是背地里有啥交易?” “看那女子的狐媚子样,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 …… 没有恭喜,全都是攻讪。 江家三姐弟被堵在了贴名单的墙壁下面,成为众矢之的。 选上的也好、没选上的也罢,都忘了在茶楼里夸赞江安和江丰嘴皮子利索的殷勤。 华胤一看不妙就要往前冲,却被挤过来的人群堵了个正着。 “让一下!都让一下!”华胤低吼着,已经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又暗暗告诫自己这些都是普通百姓,不能动手…… 江安和江丰被这一幕吓着了,他和江丰下意识地就要往江韵婵身后躲。 可是姐夫不在,他和弟弟是唯一能保护姐姐的人了! 江安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小手展开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家孩子技不如人,嫉妒我们就要打人吗?那你们让孩子读书的目的何在?” 江安一出口便震惊全场,几个冲在前面的大人都是一愣。 江韵婵也不是吃素的呀,她看到人围上来就已经准备好了腰后别着的针灸包。 江安话音刚落,她就把小豆丁推到了自己的身后,锐利的凤眸扫了一眼攻讪着她们的这些年长之人。 这些人里有些眼熟、有些不熟,有些在茶楼里还跟江家人谈笑风生、此刻听到江安和江丰都入选了,那一张张温和的面孔就变成了刻薄的嘴脸。 “诸位说这话纯属因为嫉妒。” 江韵婵护着两个孩子,扬声冲着那些叽叽歪歪的人怒喝道:“你们为何要让孩子投入戴夫子门下,不就是图个公平?这试选本就是公开的,能入选那也只能说明我家孩子确实不错;二来戴夫子为人刚正不阿,放眼大晋朝都是有名头的。我们是乡野小民,可以任由大家污蔑;但你们污蔑戴夫子收好处,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丰躲在江韵婵身后,扯着嗓子喊道:“戴夫子要是收好处,还用得着咱们试选吗?” 童真稚嫩的一句话险些把众人的脸给打肿了。 可不是么? 不就是因为戴夫子不是个能随便收买的人,大家才有了挤破头来参加试选的事儿么。 一时间,众人哗然。 华胤顺利冲到了最前面,高大如塔的身形立刻挡在江韵婵姐弟三人前面。 他沉默着,如墨的寒眸静静地盯着扑拥在最前面的人,意思很明白:谁敢动就试试看。 周遭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华胤一行和无数人家对峙着。 凝滞的气氛让时间的流淌都变得得缓慢了许多。 江韵婵的手一直没从腰间拿开,就算华胤在前,她也要以备不时之需。 说道的时候,其实围攻江韵婵姐弟的人们就已经后悔了。 两个孩子闷不住事儿,当长辈的也忒不懂事了?现在被人说了个没脸,要是再动起手来,真真是……名声要丢进臭水沟里了。 “诸位,现如今可心服口服了?” 当众人都还在踌躇着该怎么下台阶的时候,一个卓越清朗的嗓音响起,众人抬起头去看,便瞧见一个鹤发精干的老者款款而来,他手持羽扇、头顶纶巾,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分外和善。 之前唱名的小童殷勤地紧随其后。 老者身份几何,便呼之欲出了。 “戴夫子到了,诸位让让。”小童笑嘻嘻地把人儿引到了江韵婵一行的面前:“师父这边请。” 华胤默默退让一步。 危机解除了。 这一次华胤更加笃定,戴夫子试选是冲着江韵婵的面子了。 看来有人私底下帮江韵婵当了说客,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场试选。 戴夫子走到江韵婵身边,沉声夸奖道:“江安五岁稚龄便有家国情怀,可堪大用;江丰虽小,却也心思澄澈、一片赤诚,是个可塑之才。老夫若能教授二人,也算得一场缘分。” 江韵婵忙不迭屈膝行礼,“戴夫子高义,两个孩子实在当不得夸。” 这么夸奖容易让人骄傲的呀! 戴夫子笑着虚扶一把,沉声说道:“你是他们的姐姐?孩子教养得很好,放到书院里来,老夫也会好生叫他们读书识字、谈史明理。” “多谢戴夫子了!”江韵婵一听大喜,太好了。 没有什么是比夫子亲自出面说会好好教育孩子更爽的事情了。 她可以解脱了! 华胤在一旁望着眸子乌溜溜转的小姑娘,忍不住暗自叹息,恐怕小姑娘是没想什么好事儿。 江安和江丰痴痴地望着戴夫子,这一刻,戴夫子的形象简直能跟姐夫的高大形象媲美了! “入选原因你等已经知晓了,现下谁还有疑问,可当众询问老夫。”戴夫子是个说话直来直去的,不怕被怼,就尽管问来。 早就耳闻戴夫子是个铁面无情之人,若是真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别说戴夫子的书塾进不来,差一点的好书塾也不敢收他们的孩子了! 众人讪讪地忙不迭摆手,直言没疑问了。 “诸位为人父母、也是孩子的老师,一遇到事不自省,只会大喊冤枉、大念不公的人,就算遭遇挫折、也难有奋起抵抗之心……再好的夫子,也教不出一个人的风骨。” 一番话说得方才叫嚣着的家长们面红耳赤。 不错,他们就是不愿意看到孩子失败,所以才故意搞事情的。 “既然无事,今日便散了。”戴夫子的羽扇略一煽动,神色之间皆是温和,口气却不容置疑。 他的主人翁意识极强:来了他的书塾,这里就是他戴夫子说了算。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那些家长们被戴夫子训得灰头土脸,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皆脚底抹油带着孩子散了。 第178章 如愿以偿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散去,只剩下几家入选之人,戴夫子身边的小童给几个孩子分发了小包袱。 “诸位,这里面有你们的书塾衣裳,以后每次来书塾都只能穿这身衣裳。笔墨纸砚和教授安排也已经写在其中。书塾规矩还请多研读几遍,务必保证孩子们是真的都会、都懂才好。” 江韵婵等人高兴接过、认真道谢,个个神采飞扬。 能被戴夫子选中本就是有几分不凡的,自家孩子多值得骄傲啊! 江韵婵灵动的眉眼涌现出几分笑意,“多谢戴夫子替我们解围。” 戴夫子手里的扇子煽动个不停,大胆地问道:“若本夫子不来替你解围,你准备如何?” 江韵婵把身后的针灸包掏出来:“打算给他们这些叫嚣的人扎一扎清醒穴,好好醒醒脑子。” 别没事儿就知道在书塾里狂吠,一点没有规矩。 戴夫子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好!” 搞了半天,江丫头是有能耐出手的。 怪不得县太爷将这个丫头夸上了天,确实是个妙人。 戴夫子大笑着摇摇扇子走了,徒留满脸问号的江韵婵站在原地。 “他是在笑我吗?” “笑你很厉害。”华胤伸出大拇指,璨如星辰的眸子也透着两分笑意。 就算知道江韵婵有能力自保,他想保护江韵婵的本能不会改变。 回家的路上,江韵婵还是一头雾水,最后小声地询问道:“你说,戴夫子不会是听过我或者认识我?” 总算回过味来了。 华胤一本正经地道:“很有可能。”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看了看正在专注吃糖糕的两个孩子,终于恍然道:“有人替我们说情了。” 所以才有了那两张请帖、有了这一次的试选。 当然了,江安和江丰的表现不错也是入选的原因之一。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环环相扣,但凡有哪个不到位,都不会得着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至于这说情的人嘛……除了位高权重的县太爷,江韵婵不作他想。 善因结善果,也算是美事一桩。 江韵婵笑着拍手道:“走走走,今儿晚上一定要做一顿大餐犒劳大家。” 华胤被小女人拽住了衣袖,他压下嘴角的笑意,反手就把小女人的手拉住。 大掌牵着小手,一前一后走在热闹的街市,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江安和江丰亦步亦趋地跟着,期间还不忘啃一口糖糕。 “怎么样,我都跟你说了这个很好吃了?” “嗯嗯嗯……”面对江安的强烈安利,江丰只顾着吃,根本没嘴巴回应。 一家四口人在热闹的街市里穿行,很快,江韵婵的背篓就装满了。 一行人满载而归,准备做饭。 晚间,江韵婵拿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果子酿,给大家都倒了一点。 墨黑如海的深眸静静地盯着江韵婵倒酒的动作,眼底满是警告。 江韵婵倒酒的手颤了颤,险些把自己的酒杯给碰翻了。 “咳咳,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江韵婵装作没看到,想要蒙混过关。 想想,上一次她喝多了之后是如何诱惑自己的? 华胤虽然很餍足于被诱惑的滋味,可要是再来几次……他怕自己就憋废了。 “不许喝多,”华胤盯着那一盏酒,冷声道:“就一碗。” 江安捧着小碗的手就是一哆嗦,他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不行了快。 江丰一脸狐疑:“哥,你笑啥?” “小孩不懂,赶紧吃饭。”江安鬼精鬼精地拍了拍江丰的脑袋,示意他继续吃。 江韵婵全程顶着华胤灼灼的警告视线喝掉了一盏酒,再没敢给自己倒。 乖乖,再倒这就叫顶风作案,很有可能被发怒的某只掀翻酒坛子。 为了以后还能喝点小酒的幸福,江韵婵决定乖乖不作妖。 华胤见某只小姑娘还算自觉,默默地收回审视的视线,开始吃饭。 “今天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呢。我很努力不放弃、华胤一直陪伴做好支持工作,江安和江丰问题回答得不错、得了夫子的夸奖。能够入学是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 江韵婵一拍手:“就冲这个,再干一碗酒……” 她话音没落,就遭到了一大一小两股警告视线,“一碗茶,”江韵婵的舌尖在中途一转,立刻改词儿。 两道视线默默收回,江丰还托着小下巴等着江韵婵接下来的话。 她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江安和江丰你们就是大孩子了,要学着照顾自己,而不是总是倚靠姐姐姐夫、爹娘奶奶,懂吗?” 自己的作业最好自己做! 不要啥都问家里人! 江安以为姐姐是要让他承担照顾江丰的责任,随即用力点拍了拍胸脯,保证自己肯定能照顾好弟弟。 江丰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拍了拍胸脯:“我一定好好学习!” “还要喂鸡。”江安纠正道。 “喂鸡。” “刷马厩。” “刷。” “给猫呜铲屎。” “哥,差不多行了。”江丰一脸不可置信。 都给他干了,他哥干啥。 “我负责监督你!”江安一脸得意地道。 “……我不,你跟我一起干。”江丰憋屈地抗议了。 江韵婵没忍住,哈哈哈哈了半天。 华胤也没想到,江安小小年纪,奴役别人倒是挺有一套的。他好笑地瞟了一眼江韵婵,总觉得这姐弟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可能……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江丰委屈,但江丰不敢说。 一家人乐颠颠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便开心地等着十日后的开学了。 夜间,戴府。 一辆马车悄然停留在戴府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他便是回春堂的掌柜,聂贺书。 聂掌柜同戴夫子是老相识了,二人曾是同榜进士。只是后来聂掌柜的志不在做官,便辞官归家学习医术。 医成之后在京城呆了十余载,到底还是回归了这小县城。 戴夫子当官的时间也不长,盖因受不了官场风气提前请辞,归家当了教书先生。 二人在不大的县城再度相遇之后犹如知己相见、相知莫逆,便有了后续的常来常往。 这不,今儿戴夫子特意给聂掌柜的下了请帖,邀他家中一叙。 聂掌柜的还在为江韵婵弟弟的事情费心呢,一听到这位老伙计可算是“游历”归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见一见。 “你啊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藏风骨、任性得很!”聂掌柜的看到了站在门廊上迎接自己的好友,忍不住叹了口气。 戴夫子肯定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有趣的弟子。 “你倒是越过越回去了,我们戴府啥时候允许走后门了?老东西,以后求情的事情可不要来找我!”戴夫子笑骂着,满脸都是乐颠颠的模样,可见心情也是好得很。 二人携手进了茶室,聂掌柜的还是要提起江韵婵的,便说起了这小姑娘的言行。 她的弟弟想要入学,戴夫子总也得见上一见? 说起江韵婵的事,戴夫子怎么听该怎么觉得熟悉。 有些人就算遇事表现不同,可骨子里的韧性是抹不掉的。 “你说的这位姑娘,可是姓江?”戴夫子突然打断聂掌柜的,询问道。 “是啊!”聂掌柜的一怔,“你怎么知道?”? 第179章 没错过 聂掌柜说起江韵婵的时候,都没言其姓名,怎得戴夫子反而自己猜中了呢?! “想要入学的,可是她的弟弟江安和江丰?”戴夫子又追问了一句。 “是有个弟弟叫江安,这江丰……我倒是不知。”聂掌柜的诧异地看着戴夫子,已然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不成……” “不错,她家的两个小家伙,已经入了我书塾门下了。”戴夫子得意洋洋地用力扇了两下扇子。 谁能想到,聂掌柜的竟然也是为江韵婵求情的。 真是缘分啊! “你这老家伙,怎么回事?是谁撬动了你的府门,让你愿意破例了?”聂掌柜的一脸好奇。 好友连自己的面子都不卖,还有谁能让他破例? “还能是谁,县太爷。” 最后三个字,戴夫子压着扇子悄声说道:“他和夫人亲自登门引荐,只求我给江家的那个孩子一个机会。” 戴夫子也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县太爷和聂掌柜的同时上门求见。 不想缘分竟就这般奇妙。 他今日跟江韵婵短短对话两句,就觉得这小村姑不一般。 “一个小小的村妇,怎会有如此见识?”戴夫子轻轻晃动的手里的扇子,颇为感慨。 江安说要金戈铁马、为大晋创造盛世太平的时候,连戴夫子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眼眶一热。 最是童言动人心。 江韵婵分明是那般娇小的女儿家啊! “害,这丫头啊,大胆的事情做得可多了!”聂掌柜的拍了一记大腿,“上次,她看到清宁郡主杀上门来…………” 戴夫子饶有兴趣地听着聂掌柜讲述江韵婵的趣事,简直不要太八卦。 两个年过知天命的老人家,就江韵婵做出的这些惊天动地的事儿,一边下棋、一边喝茶,畅谈了大半宿。 子夜刚过,聂掌柜的该告辞了。他尽兴而归,戴夫子满意地捋胡子将人送到门口。 诚然如他今日所言,能得江安和江丰这样赤诚之人为弟子,大晋的未来定能前途无量! “回去老伙计。”聂掌柜的上了马车,笑着冲戴夫子挥挥手,便倚靠在车内不出来了。 目送着马车离去,戴夫子哈哈大笑,直言“好、好啊!” 总归,还是没错过人才啊! 次日,县太爷收到了消息,知道江韵婵的两个弟弟都顺利拜入了戴夫子的书塾。 县太爷高兴地立刻把这个好消息给妻子分享。 县太爷夫人闻言,激动地就要去菩萨面前上香。 “多亏菩萨保佑,此事终于顺利了!我们也算是变相报答了江姑娘的救儿之恩了!” 县太爷夫人虔诚叩拜,一旁的县太爷在一旁也磕了三个头。 啊,菩萨保佑! 上书塾的事情告一段落,江韵婵又开启了村子县城两头跑的忙碌生活。 今儿去村子里讲课授兔,还实地勘察兔子的养护情况,现场教授大家出现生病的兔子该如何归类治疗。 小病自己治、大病找方子,尽可能地提升兔子的产量。 前几番兔子养得不错,江韵婵一直没有给大家讲授疾病防控的重要性。 恰逢卢家大娘子的一户人家突然出现了病兔子,还一传十十传百,把一窝百十多只兔子全都传染了。 这可给卢家大娘子急得发了愁。 她当夜就到了江韵婵家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说了。 江韵婵闻言神态十分镇定,让卢家大娘子去买几斤烧刀子烈酒,让村户拿着那东西在兔窝子里熏一熏,她第二天现场给大家讲授如何给兔子治病防病。 卢家大娘子一听不是啥大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当夜,那村户就按照卢家大娘子的吩咐,把兔子窝好生地熏了一熏。 这一熏倒是无碍的,当夜兔子们好像就不太涌动,乖顺地睡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这村民就急吼吼地蹲守在卢家大娘子的家里。 卢家大娘子带着家里人出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吴家的,你这是干啥呢?” 可不兴大清早就蹲人的啊!怪吓人的。 “哎呦大娘子,我这不是、我这不是心焦嘛!”吴家的媳妇儿长得胖墩墩、肚子圆咕噜咚,说起话来就跟个跳起来的仓鼠一样,模样有些滑稽。 “江丫头啥时候来啊?”吴家的赶紧追问道。 卢家大娘子闻言一乐:“哦,合着你是蹲不上江丫头,就跑来守着我了是?”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解释道:“已经让马车去接了,估计半个时辰内咋也能到村上。” 吴家的一听这才放心了,松了口气道:“好好好、太好了,那她一来就去我家吗?” “昂,我临时把课给改了,大家都去你家学学怎么防疫治兔。”这是江韵婵的原话,卢家大娘子索性现搬来用用。 吴家的媳妇儿终于放心地回家了,既然要有那么多人去家里,她就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了。 从县城里赶来的江韵婵坐在马车上,车里头坐着准备回家待两天的江丰。 “姐,你啥时候再来接我?”不得不说,跟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哥哥在一起,江丰说话都开始不打磕巴了。 “你在家里多陪陪爹娘和奶奶,等开学前一天我过来接你,咋样?”正好那天是江韵婵来村子里上课的日子,她上完课之后,就能顺便把江丰接上回家。 啊,有卢家大娘子的马车可真方便。 江丰乖乖地点点头:“姐你可别把我给忘了。” 江韵婵闻言笑着捏了一把江丰肉嘟嘟的脸颊:“你想什么呢?这么大个活人我能忘了吗?” 她嘱咐江丰在家里好好呆着,别随便惹事生非。 江丰也不知道啥叫“惹事生非”,反正别给家里人添乱就算了? 他迟疑地点点头。 “我待会儿要去隔壁村吴娘子家,车夫会送你回江家,没问题?” 江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他认识家门。 “下车以后要做什么?”江韵婵温声继续问道。 “要……向车夫说谢谢。”江丰这一次倒是反应挺快,立刻邀功似得道:“车夫大叔辛苦了,我要感谢他。” 江韵婵满意点头,不错,孺子可教。 曾经那个跋扈的小胖子,也终于开始主动感谢旁人的付出了。 姐弟二人很快便到了,江韵婵先行下车,又嘱咐车夫师傅好生把人送到,又是感谢又是给赏银。 惹得车夫都不好意思了,这才作罢。 江韵婵背着背篓快步来到吴娘子家门口,就被里里外外蜂拥的人给惊到了。 这么多人吗? “这不是咱们的女夫子来了嘛?”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最中间的卢家大娘子一看到江韵婵就高兴得不行,忙不迭冲着她招手。 江韵婵面带微笑,快步上前,诧异地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那你还以为呢,今儿上课的人不少,我就只抽了二十个人来先学,其他人再另学。” 卢家大娘子还特意伸出一根手指头:“课费提高一倍。” “哈?”江韵婵一听哭笑不得,“咋就突然提价了,之前不是说好不给乡亲们提价嘛?”? 第180章 防瘟任重道远 “今时不同往日嘛!你站在大台上讲课的课钱确实没涨价啊,现在咱们这个课程不同了不是?” 实地讲授如何防疫,那可不是小课程。 虽然之前江韵婵也曾经实地带着大家学习过,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兔子是真的有病了!而江韵婵会治! 卢家大娘子是个敏锐人,她察觉江韵婵现在讲授的范围是极厉害、极好的,若是村民们能学到,定然受益匪浅。 当然了,卢家大娘子也是想诚心学一学的。 江韵婵理解卢家大娘子的心思,抿唇微笑:“多谢大娘子体恤。” 实践课那肯定是比理论课更辛苦的。涉及到理论结合实际的,都比一般的课程要累很多。 “别这么说。”卢家大娘子摆摆手,她们这是互帮互助嘛! 眼瞅着人差不多来齐了,江韵婵便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卢大娘子,你先把自己那一次闹瘟的故事分享给大家听听?” 这是江韵婵早前就同卢家大娘子商量好的。想要让村户们知道防瘟的重要性,就得从事实讲起。 单一的理论会显得苍白无力。 “好,我给大家说说。印象里,我养兔子是闹过一次大瘟的,咱们村里的老人都知道……” 那次是五年前了,卢家大娘子初初开始做养兔生意,因了村子里先有了鸡瘟,病因查不出个根儿来,很多家畜都染上了。 卢家大娘子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百十个种兔,将近一千多只兔子,全都死了。 “当时对我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我为了这事儿差点跟当家的一起跳河去死。” 好在家里亲人帮衬着给卢家大娘子打气,让她别放弃希望,还凑钱给卢家大娘子本金,让她东山再起。 那些损失了的养兔户也没计较这些,还跟着卢家大娘子继续干!大家携手共渡难关,总算是闯过了有瘟的那一年。 后来卢家大娘子生意越做越大,当初欠的钱还了,又挣下了后面这份家业。 那些没有追究卢家大娘子的村户后来也挣着钱了,这便是卢家大娘子能给予的最好的回馈。 “大娘子的经历精彩得很。” 江韵婵听着大娘子将自己家里创业的事情分享了,冲着二十多户养兔户扬声道:“大娘子的故事告诉我们,养家禽、家畜,最重要的是健康,就跟人一样。” 轻灵的嗓音透着两份灵动,她继续娓娓道来:“咱们要好好种地挣银子,首先得让自己不生病。兔子要想卖个好价钱,也得让兔子不生病。否则,谁愿意买个得了瘟的病兔?” 江韵婵的课程开始了。 她就着吴娘子家里的兔子给大家讲解,这样的兔子是出现了什么情况、有可能是什么瘟、平时该如何预防治疗云云…… 救兔子的时候江韵婵有针线盒,那确实是高效便捷。可这玩意儿不能人手一个。 她讲授的,便是病兔的外显病因、得病内因,用什么法子预防、怎样根治。 村户们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将一些重要的事情记在脑子里。 今天讲述了三种兔子最容易得且最易感染的瘟病,这吴娘子家中的兔子便是其中一种。大家想要学着防疫,按照江韵婵说的治疗浙西兔子便可。 讲完之后,江韵婵还是照例留下了一套笔记,是给容易忘记细节的村户们准备的。 当然了,这个笔记的用处是远远不及江韵婵每次讲课的效用大……因为村子里认识字的人太少了。 等课散了,之前躲在人堆里听课的赵村长也来了。他笑着同江韵婵说了几句,便问及江安和江丰上学的事顺不顺利。 江韵婵简单汇报了一下。 “已经成了?那可真是太好了!”赵村长和卢家大娘子一听江安和江丰都顺利地拜入了戴夫子的书塾,高兴地直拍手。 “两个孩子表现得不俗,戴夫子也青眼呢!”江韵婵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脊背。 “那是那是!”卢家大娘子也笑着点了点头:“都是好孩子!尤其离了那周氏以后,江丰也开始上道了!” “江丫头,不是我说,咱们村儿里的人认识字的可太少了,你那么好的笔记,我们都不大用得上。” 赵村长叹了口气,多少是有些舍不得江韵婵这样的人才留在县城。可他也知道,不能拦着别人过好日子啊。 江韵婵愿意辛苦来回跑,顾着村子里的发展,已经是极难得的事了。 原来村长是在愁这个事儿? “嗯……我倒是有个办法。” 江韵婵眉眼狡黠地眨了眨,笑眯眯地道:“咱们村里可以再开个课?” 赵村长一听,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教大家识字?” “对啊,咱们养兔子已经好几轮了,进展快、效率高,村子里也算是有钱了。那余出来的银子雇个教书先生总不成问题了?” 教书先生扫盲,求人不如求己。 届时,相互交流讨论更方便,促进学习就在一瞬间哪! “秋天要农忙一阵子,可冬日闲在家里的人可就多啦!村长你出点银子,让会识字的教不认字的,大家都能学一学……一来么有点事情做,也就不出去惹事生非了;二来么,我的精品笔记就不浪费了!” 江韵婵提出的法子当真是一举两得,唯一的小缺点就是赵村长得从村子款项里拨点银子出来。 “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到底是不如你们年轻人!这点子小事儿村里肯定支持!” 赵村长一拍板,定了。 卢家大娘子在一旁笑得开怀。 赵村长这老东西不知道合计了多长时间,才来找江韵婵来出主意。 一开始,赵村长肯定是打着让江韵婵上课扫盲的心思。结果被江韵婵用更好的主意给代替了。 江韵婵坐上回程的马车,忍不住轻轻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可吓死宝宝了,村长还想让我给大家扫盲认字?” 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江韵婵那些个别字,难道要发扬光大不成?她肚子里的几斤墨水,搁在大晋是不够用的。 术业有专攻。教书扫盲这种活计,还是专门的教书先生更加擅长哈! 回到家里,江韵婵便开始准备晚膳。 忙活了一整天的人儿围着灶台打转,江安一会儿凑上去帮忙、一会儿凑上去询问姐姐在村子里干了啥,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咋了,你有心事?”江韵婵看着总是停不下来的江安,笑着问道。 “……姐,我觉得家里空落落的。”江安小声说道。 没有江丰这个玩伴,江安还有些不习惯。? 第181章 送走大佛 “嚯,你有这么多小动物陪,难道还不行?”江韵婵瞪大眼。 谁家能有马和老虎当玩伴啊!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那它们不会说话啊!”江安扁扁嘴,低着头搓了搓小手。 “你才不会说话,吃软饭的小白脸!”突地,门廊下方的秃毛鹦鹉蓦地冒出来一句话,气得江安脸色瞬间一黑。 他冲着鹦鹉挥了挥怀里的白虎,威胁道:“再哔哔我就用猫呜吓死你!” “哎呦嘿,吓死鸟了吓死鸟了!”秃毛鹦鹉一脸不屑,仿佛已经知道了小白虎隔着笼子也没法对自己怎么样,开口越发嚣张。 江韵婵抬眼看了一眼不消停的小鹦鹉,江安的注意力也被小动物给吸引走了。 她低下头继续专注做饭。 江安啊,分明就是觉得江丰不在有些寂寞了呢。 饭菜做好了,江韵婵催促江安去找华胤过来吃饭。 这两天华胤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啥。 江韵婵问,华胤就沉默以对。 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她觉得……华胤应该是在准备啥大事。 比如求婚? 一想到这里,江韵婵就忍不住双颊臊得慌。咳咳,别想那么多了,华胤哪里就会现代人求婚那一套。 怕是在忙着养家糊口! 毕竟谁也受不住一个鸟天天喳喳“吃软饭”不是? 江安很快就回来了,他小脸上都是疑惑:“姐,姐夫不在。” “哦,那就是忙着还没回。没事咱俩先吃。” 江韵婵招呼江安坐下,姐弟二人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江韵婵耐心地指引江安要多出去走走。这邻里邻居的肯定也有小朋友,只有多交往新的朋友,江安才不会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 “饿死鸟啦!饿死鸟啦!”姐弟二人正在说话呢,秃毛鹦鹉就在一旁不住地絮絮叨叨,吵吵得厉害。 “别嚷嚷了,一会儿给你弄吃的,”江韵婵哭笑不得,走过去敲了敲笼子,“你怎么话那么密。” “呜呜,鸟没爱了,鸟没爱了!” 江韵婵:“!!!” 什么破鸟,都哪儿学来的新鲜词儿。 她按了一下发疼的太阳穴,决定无视秃毛鹦鹉,回去继续吃饭。 吃饱喝足,江安去洗碗,江韵婵便到自己的小药房里调配草药。 别问给谁用,问就是治秃的。 秃毛鹦鹉只有在吃吃喝喝和睡觉的时候才能闭上嘴巴,江韵婵趁着配药的功夫,就给那厮搞了一顿吃食,暂时堵住了鹦鹉的嘴。 等鹦鹉吃完准备叭叭了,江韵婵的药也差不多配好了。 “这是啥?这是什么东西?来人啊,要毒死鹦鹉了!来人啊!” 秃毛鹦鹉一看到江韵婵举着一碗绿油油的东西走过来了,吓得不住在笼子里扑腾,那左右摇摆的笼子都快要从回廊上摔下来。 “嚷嚷啥,给你治秃的。” 一说“秃”,鹦鹉瞬间安静。 江韵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最好一直都这么识趣。来,我给你涂药。” 说着,江韵婵就打开笼子,拿着小小的酒精棉花先给鹦鹉消毒,再厚厚地涂上一层草药,她一边涂还一边威胁鸟: “别舔别弄脏,不然你可能会中毒,还有可能一块毛秃、一块毛不秃。” 总而言之,不碰就是最好的选择。 秃毛鹦鹉委屈地没吱声,任由江韵婵在它的身上涂涂抹抹。 …… 且说,华胤忙活了两天,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让炉园那两位回京。 临去前,鲁王非要提议喝一杯,让华胤来炉园小聚。 为了送走这两尊大佛,华胤只好无奈应了。 这不,午时前后,华胤办完事情就去了炉园,瞧着锦衣玉袍的鲁王和盛装打扮的清宁郡主坐在一处,他眉眼微敛、快步上前行礼,神态恭敬且疏离。 “草民参见鲁王殿下、清宁郡主。” “华胤哥哥!” 清宁郡主一看到华胤就激动地跳起来,上前便要去拉扯华胤的衣袖,激动地道:“你可来了,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准备了好几道菜呢!” 华胤客气地道:“多谢公主盛情,华胤一介草民,担待不起。” 此言一出当真扎心,清宁郡主漂亮的小脸上兴奋之色不见了,都化作了满腔的委屈:“华胤哥哥,你有必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好了好了,赶紧来坐下喝酒吃饭!”鲁王适时出面打圆场,还忍不住撞了一下华胤的胳膊,意思他差不多行了。 小姑娘家家的,何必如此苛责。 华胤抿唇不语,并未跟鲁王一道坐在上首,而是按照身份坐在了最下方。 “就咱们三个人,老大,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这一次轮到鲁王不满了。 咋回事儿啊? 他在未来大嫂手里吃了那么瘪,可还小心谨慎地伺候着呢,大哥咋这么记仇? “多谢鲁王殿下厚爱。”华胤只道谢,不动弹,愣是给鲁王气了个倒仰。 自己挑的兄弟,哭着也得结交。 鲁王叹了口气,跟清宁郡主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和清宁很快就要回京,今日便算是给我们践行了。我们……在京城等着你。”鲁王端起酒杯,冲华胤道。 华胤从善如流端起酒杯,望着好兄弟鲁王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今生能不能回京,皆要看太子殿下是不是顺利继位。 万一出了岔子……只怕他这条命,就要葬送在西南了。 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今日一别也可能是死生不复相见。 他一饮而尽,酒顺着薄唇缓缓从下巴处滑落,顺着棱角分明的喉结滑落到衣襟上,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清宁郡主爱极了华胤真汉子的模样,此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胤的脖颈,只觉这男人可太好看了。 “咳咳,”鲁王见自家表妹的眼神太过露骨,立刻出言警告。 清宁郡主跟没听着一样,一双眼睛仍旧挂在华胤的容颜上。 直到对上那双如墨如霜的冷眸,眼底皆是寒意,这才冻得清宁郡主一个激灵,赶紧收回视线。 瞬间,她的脸颊和脖颈都烧红了。 太不矜持了!清宁郡主心底暗暗唾骂自己。 可是想到江大夫,她不也……不也不矜持吗?! 还没成亲呢,两个人就夫妻相称了! 思及此,清宁郡主挺直了脊背,不服气地瞪向鲁王。 “你二人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华胤到底还是说话了。 希望大家还能在京城团聚。? 第182章 要一起 鲁王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带来的暗卫足够了。” “火狐呢?”华胤四下一看,发现狐狸不在。 “给孙皎了。” 鲁王嘿嘿一笑,气质立刻不复王爷的尊贵,仿佛痴汉似得跟好兄弟八卦道:“她口是心非着呢!我说给她养了之后,给孙皎高兴的,天天狐狸都不离手。” “那狐狸不是性子很烈?”华胤虽然没怎么见过,却也是听江韵婵提过的。 鲁王都被挠过几爪子。 “……那不是被打服了么。”鲁王讪然一笑。 人也好狐狸也罢,不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有道理。”华胤喃喃一句,继续低头喝酒。 两个大男人之间的对话,清宁郡主是如何都插不上嘴。 她为了多看华胤一会儿,还舍不得走,只能气呼呼地一杯一杯喝酒,不大一会儿便醉了。 等到侍女将清宁郡主扶走了之后,华胤的墨眸这才落在他不能相认的小表妹身上。 “唉,你说说你。”鲁王叹了口气。 明明都是为了清宁郡主好,可事情却做得那样决绝。 “我没办法。”华胤低头垂敛着眉眼,一言不发。 但凡他的身份能够公之于众,也早就告诉清宁了,犯不着让人姑娘白白蹉跎了岁月。 鲁王如何不知? 他叹了口气,“这会儿觉得还是未来大嫂幸福,起码可以拥有你全部的温柔。” “不,幸福的人是我。”华胤摆弄着手里的酒盏,第一次认真地跟鲁王道:“她给了我一个家。” 这句话的重量,只有最相熟的人才知道。 鲁王惊讶地合不拢嘴巴,片刻后,就开心地端起酒杯,笑着道:“恭喜恭喜!当浮一大白!” “叮。”两只酒盏在空中相触。 鲁王和华胤从午后喝到了晚上,直到孙皎来启禀一切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发了,鲁王这才舍得放华胤走。 “你等着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鲁王说着,便快速翻进了书房,一阵翻找声之后,他拿着一杆长枪走出来。 “嘿嘿,怎么样,你的红缨枪!接着!” 华胤一把接过,那陪伴了他沙场征战数载的红缨枪沉甸甸的,仿佛带着一股战魂,发出了“嗡”地一声。 那是对金戈铁马岁月的敬畏、是回归主人手中的默契! 华胤一时间身形微震,眼底眸光明明灭灭、闪烁良久。 “嘿嘿,我就知道你喜欢!”鲁王哈哈大笑。 这一次的西南之行,才算是真正告一段落了。 “你啊。”华胤眸光微敛,低笑一声:“懂我。” 临去前,华胤给了好兄弟一个拥抱,沉声嘱咐道:“夜行虽然隐蔽、却也危险,你一定要多加当心。” “哈哈,大哥你真是的,难道我这么多年在你身边是白混的?放心,我必护着清宁平安归京的。” 鲁王说得豪气云干,一把就要摔到华胤的怀里,华胤抬手将人兜住扬手一甩,鲁王便顺势落在了赶来的孙皎的肩膀上。 方才还干脆说话的人,此刻到了心上人面前就开始装醉…… “别,别拦着我呀,我还要跟大哥继续喝呢。” 孙皎一把攥住鲁王的腰带把人拽在身边,“殿下,你醉了。” 华胤:“……” 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孙皎站得笔挺:“华将军,属下就不送了。” “不必送。”华胤摆摆手,转身离开。 临去前,他看到了鲁王无赖地伸出胳膊搭在了孙皎的肩膀上,孙皎只是一僵,便任由鲁王施为,拽着人往内室里送去了。 华胤墨眸划过一丝诧异。 好么,这臭小子的心上人对他不是一点儿没感觉的。 看来,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华胤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快步离开了炉园。 黄昏燃起的烛光在灯笼里摇曳,家家户户的灯笼都点亮了,华胤忍不住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盏。 他思绪翻涌片刻,找到了属于江家院子的那一盏,即刻徒手翻墙进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院子里。 这翻墙的动静可不小,华胤一落地便撞上了一双惊讶的凤眸。 江韵婵手里捧着一个碗,里面装得绿了唧的玩意儿,看上去就很诡异。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更诡异的……绿鸟? “什么玩意儿?” 俊眉微蹙,华胤大步流星走过去,那秃毛鹦鹉立刻开口:“大黑脸,吃软饭!大黑脸,吃软饭!啊啊啊大黑脸要杀鸟了!” 一张嘴就暴露身份的鹦鹉再也没法淡定地做鸟了。 华胤一伸手就把要飞的绿鹦鹉攥在手心里,如墨的眸子盯着鹦鹉认真地反驳道:“我没吃软饭。” 他这几日卖了不少好皮子,去成衣铺子准备订做一套漂亮的嫁衣给江韵婵。 没想到好绣娘的嫁衣那般贵,已经花掉了华胤泰半的积蓄和这些日子挣到的所有银钱。 秃毛鹦鹉不懂人事儿,也不说人话,继续怼华胤:“大黑脸,吃软饭!大黑脸,吃软饭!” 华胤用大拇指摁住了鹦鹉的小脑袋,“我这一下,你可能会死。” 他虽然这么威胁,手上却根本没用力道。 可鹦鹉哪知道啊?它吓得立刻把嘴巴给窝住了,怂得一批。 江韵婵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我才涂上的药膏,都让你给抹掉了。” 华胤一懵,松开手之后,鹦鹉哆哆嗦嗦地飞了两下落在地上,绿绿白白的身子看上去分外滑稽,跟个油彩盘似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是药汁。 “老子要秃了,老子要秃了……” 鹦鹉还记着江韵婵之前的嘱咐,哪里想到半道上杀出个吃软饭的大黑脸来,把它的长毛大业全都给毁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江韵婵见状又没忍住,笑得眼角泪花子都飙出来了,还反过来安慰鹦鹉没事的。 “咋可能没事?老子有事!”鹦鹉瞬间自闭,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江韵婵忍不住再度乐出了声。 江安洗完了碗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姐夫先是一喜,就看到了地上绿了唧秃了唧的鹦鹉,“什么东西啊,跟秃鹌鹑似得,好丑。” 江韵婵:“……” 鹦鹉:“……” 华胤:“……说得好。” 评价精准到位。 “哇……”鹦鹉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装死。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江韵婵怎么戳鹦鹉都不起来,彻底摆烂。 江安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你伤害了一只鹦鹉宝贵的自尊心。”江韵婵煞有介事地道。 现在,只有她能收拾烂摊子了。? 第183章 趣诊 江韵婵再摆弄鹦鹉,鹦鹉就跟死了一样再没个动静,她涂药也好、把鹦鹉放进笼子里也罢,鹦鹉都跟消声了一样。 可怜鹦鹉一直以为自己颜值爆表、姿态傲人,就算是成了个秃毛的也从未放弃恢复美丽。 结果让江安这一席话说得彻底戳碎了幻想,鸟生无可恋,直接躺平了。 接下来几天,院子里更安静了。 没了鹦鹉的叽叽喳喳,只剩下江安的啦啦。 他在家闲了两天,不是想跟着姐夫去办事,就是想跟着姐姐去回春堂,哪怕是回村子里也好啊! 江韵婵知道江安是待不住了,笑着说道:“今天可以跟我去回春堂,不过明天就不行了。” “为啥?”江安一听,一张小脸都是失望。 “因为明天要去村子里上课,还要把江丰接回来,你去不去?” “去去去!”江韵婵话锋一转,小家伙的表情也从沮丧变成了激动! 终于要把江丰那个憨批给带回来了。 一想到又有弟弟可以压迫了,江安瞬间满血复活,跟着背上背篓的江韵婵开开心心出门了。 回春堂内大清早的就来了一帮看病的人,江韵婵坐诊的房间也站了不少人。 有趣的是,那些来找其他大夫看诊的都是本人,有个病有个疼的;来找江韵婵的却都怀里抱着点啥:什么狗子了、鸡了、鸭了……最离谱的竟然还有一个拎着蛐蛐儿的。 江安的小脑袋勾得老长,望着自家姐姐离谱的病人,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姐,你是一战成名了啊。” 怎么大家都不来找姐姐看人的病,都是看动物的? “可不是?上次清宁郡主的事情传出去了,大家都以为我只会治动物,这不,都排队来瞧呢。”江韵婵也有些哭笑不得。 治啥都是治,专业对口也好啊。 江韵婵不惧患者个头大小,先给那抱着狗子的看了:狗子就是有点积食,应该是家里喂了之后出去遛狗又让狗吃了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只要控制饮食就没什么大碍了。 抱着鸡的病人,说他家的公鸡好些日子都不打鸣,快给人急死了。 江韵婵一听这个倒是挺有趣,“你把鸡放在桌子上,我检查检查。” 她用听诊器、探测仪好生观察一番,又看了看公鸡的形态,最后解惑了…… “你家公鸡需要一只母鸡了。” 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这么长时间不给配种,公鸡生气了。这是心情问题,可绝对不能含糊知道吗?” 公鸡的主人一听就懵了:“你逗我呢?” 听过人相看对象的,还没听过公鸡居然也会因为没对象而不打鸣的。 “孤寡,是人和动物共同的情感问题。”江韵婵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不能因为它是一只公鸡,就判定它没有感情问题。” “不是,那你是咋判定的呢?”公鸡的主人快要被江韵婵提出的哲学问题给弄懵逼了,挠着头一脸不明白。 “因为我是大夫。”江韵婵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没法反驳。 江安在一旁捂着嘴一直偷乐。 姐姐的歪理可真多! 接下来的病人,是一只蛐蛐儿! “我是个斗蛐蛐儿的,这是前段时间刚买的常胜将军。可它一直都不爱打架,害我输了好多场了!江大夫,你帮我看看?” 这会儿过来看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的蛐蛐儿半晌不叫唤。 江韵婵一听眨眨眼:“行,你搁下我看看。” 她从针线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随即便仔细地观察起这个蛐蛐儿来。 片刻后,江韵婵叹了口气。 “咋的了江大夫,是不是我这个蛐蛐儿不是厉害的品相?卖给我的那可是老熟人啊!”年轻人一看江韵婵的脸色,自己就先急了。 “我不会被骗了?这常胜将军可贵呢!” 江韵婵摆摆手:“人家倒是没有骗你,这蛐蛐儿确实品相不错,就是……” “就是啥?大夫你可别卖关子了,得生生急死个我了!” “就是这蛐蛐儿怀孕了,短期内都不适宜跟人斗架。它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此言一出,年轻人怔在原地,竟然是因为怀孕了? “那我岂不是亏大了?”蛐蛐儿怀孕生子可得一阵子,这几日他都得没营生了! “你这话说的,你可是赚大了啊!” 江韵婵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你是做斗蛐蛐儿生意的?哦,现在这常胜将军肚子里可都是小将军,有一个赚一个、有两个赚一双哪!” 只要等到这蛐蛐儿娘生产完了,多出来的蛐蛐儿那都是这年轻人赚的。 简直不要太爽好! 年轻人一拍脑门子,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格局小了! “江大夫一语惊醒梦中人哪!”年轻人赶紧掏出半钱银子递过来,恭敬地道:“是我刚才失礼了!失礼了!” 收下诊金的江韵婵一脸温和地道:“不必客气。” 她又叮嘱年轻人怎么去给蛐蛐儿喂食,哪一天可能生产…… 交代好了一通注意事项,那年轻人满载而归,拎着蛐蛐儿笼子仿佛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暴富人生路。 病患都看完了,江韵婵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缓一下了。” 她偏过头,就见自家弟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她。 “你看我作甚?” “姐,你刚才好像个神棍。”江安手舞足蹈地学着江韵婵的模样,三两句话就把人给忽悠走了。 尤其是最后那个年轻的大哥哥,拎着蛐蛐儿的……简直离谱。 “我可没有忽悠他们。”江韵婵认真地伸出一根指头:“我说得这都是科学。” 先进的兽医学知识理论,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江安诧异地道:“姐,你意思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当然了。”江韵婵偏过头,“人有七情六欲,动物当然也有了。” 只是动物不会说话,只能通过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诉求,讲给那些能够看懂它们的人听。 江安还是有些不相信。 姐姐明明就很像在骗人。 一整天的坐诊,江韵婵这里的病患就没断过。 讲真,江安一辈子都没有今天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病多。 啥猫不尿尿其实是个重病了,还有家里的鸭子孵蛋不老实了,最离谱的还有养蟑螂的,那一窝蜂……看着江安都倒胃口。 江韵婵全都一一看了,给了解答,将客人安心送出去。? 第184章 反撩 不到黄昏时刻,聂掌柜的便从后院来了。 江安赶紧起身给老人家行礼。他知道这位就是自家姐姐的东家掌柜的,要尊重些! 聂掌柜笑着轻拍江安的小脑袋,随即望了一眼江韵婵身畔放着的一沓厚颠颠的记录册子,“今儿的病患不少?” “嗯,涵盖了好几个种类,好几种纲目……” 江韵婵低声喃喃了两句,都是聂掌柜的听不懂的。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江韵婵治动物的医术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赞同。 所以来看诊的病患才会多起来。 “我都不知道是该恭喜你,还是该无奈。”聂掌柜的捋了捋胡子。 分明不是想要让江韵婵来看动物而是要看人的,结果阴差阳错的,江韵婵又变成了专门看动物的俏兽医。 “无妨,总归都是看病么。”江韵婵心大,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笑眯眯地道:“我该回家了。” 聂掌柜的一看时辰,嚯,还真是可以回家了。 他再扭头去看偏院里的其他大夫,手上全都有病人,唯独江韵婵身边没有。 他哑然失笑,无奈地道:“行,那你回去。” 真是一会儿都不愿意多待呢。 “多谢聂掌柜的,下次见。” 江韵婵点了点桌子上的一沓记录,连带着赏银也全部归置好了,方便堂里做账。 江韵婵如此周到,惹得聂掌柜心底越发欣赏。不愧是他们看中的人,小姑娘就是个伶俐的。 戴夫子说的没错,没错过江丫头和她的弟弟,那是戴夫子的幸运。 也是聂掌柜的幸运。 聂掌柜地笑了笑,“很快你就要成为我们回春堂的活字招牌了!” 江韵婵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哪里就能这么厉害。” 在回春堂看诊的这些日子,江韵婵是挺开心的。能够见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病患,哪怕是小动物,也觉得很有趣啊! 她辅修的中医药学也在聂掌柜的指点下变得更加精进了。 不需要花钱就能学知识,简直不要太牛。 江韵婵拉着江安,在回春堂门口跟聂掌柜的告别。 聂掌柜摆摆手:“有机会可能去江大夫家中做客?” 江韵婵想了想:“明儿个不行、后天不行,此后都成!” “啊哈哈!”聂掌柜的摆摆手,现在已经开始摸清江韵婵的一点点脾性了。 她说不行可不是推托之词,而是真的有事。 反观那些矫揉造作的、虚情假意的,江韵婵的真心话就显得尤为难得。 江韵婵不知道为啥老头儿发出那么高兴的笑声,拉着同样一脑袋问号的江安离开了回春堂。 “姐,聂掌柜的还挺喜欢你呢。我看他很照顾你的样子。”江安小小声地道。 “那是因为我是他们回春堂的再生父母。”江韵婵认真地道:“我医术好、长得还漂亮,人品又不错,聂掌柜当然要对我好一点了。” 她这样的人才,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姐姐,咱们说好谦虚谨慎的呢?” “我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哦……好像是。” 姐姐确实又漂亮、又能干,医术还好来着。 江安立刻学到了,如果说实话,那吹牛皮都是真心的。 “咳咳,”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江韵婵和江安齐齐回头。 一身劲装的华胤眉眼含笑地望着二人,随即上前去,一手接过江韵婵的背篓背在身上,一手扛起江安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空出来的手自然地握住了江韵婵的手,三人如同最平凡的一家三口,携手归家。 “真巧啊,咱这样都能碰上。”江韵婵的声音清脆柔软,仿佛女儿家的娇嗔一般,可她的凤眸里清澈无垢,不见丝毫媚态。 “我听到了。”华胤没有答话,低声说道:“你刚才说的。” 江韵婵被抓了个正着,轻咳一声,“哦,我就是随口……” “说得不错。”华胤眼底涌出笑意:“聂掌柜的可不能放过你。” 江韵婵嘻嘻一乐。 她自夸还能厚着脸皮说出口,被别人夸多少都有些害臊,便通红着小脸儿梗着脖子继续装蒜。 一行人快速归家,大家一起准备晚饭。 夜幕降临,柔软的月光撒在他们的身上,江韵婵和江安倚靠在黑骏马身上,望着无边的月色,皆沉默不语。 他们的身边马厩栏杆上,立着一个绿油油的鸟。 鹦鹉自从上次被江安说“丑”以后,就彻底进入了自闭模式,基本上谁跟它说话它都不搭理了。 江韵婵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着,这小家伙怕是一天不长好羽毛,就一天不会再开口叨叨了。 “姐,你说这鹦鹉不会被我刺激得再也不说话了?” 江安略有些狐疑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鹦鹉,它耷拉着脑袋闷在一边,跟要死了似的。 “不会?”江韵婵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小鸟,又重新躺回去。 “唉西,自闭什么的,总是在看到美丽的自己之后就会迅速恢复的。”江韵婵老神在在地说完,就看到只穿着裤子的华胤从隔壁的院子里出来了。 他刚沐浴完,坚实有力的胸膛还带着淡淡的水珠子,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壮硕。 那泽泽发光的肌肤和冷硬有力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在邀请着江韵婵扑倒他。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这谁能顶得住啊! “口水。”华胤乌黑浓密的长发还滴着水,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开口,就险些勾走了江韵婵的魂儿。 江韵婵赶紧本能地抹下巴,发现啥都没有。 “你咋不穿衣裳!”江韵婵耳朵已经变成了粉色,一双眸子却盯着华胤的胸肌不放。 “太热了。”华胤无辜地低声道,随即也学着姐弟二人倚靠在马厩旁,黑骏马打了个响鼻,还用脑袋蹭了蹭华胤的胳膊。 江安也看直了眼睛。 我的天,姐夫好俊哪! 这身量,简直是爷们儿梦寐以求的呀! “姐夫,我也想像你一样又高又壮!”江安双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华胤的肌肉,还不怕死地戳了戳。 华胤轻咳一声:“多吃饭。” “哦。” “扎马步。” “行行行!” “什么时候马步能扎一个时辰,你就快成了。”华胤低声道。 “啊?”江安哀嚎一声。 乖乖,一个时辰谁能蹲得住啊。 华胤突然觉得胳膊上有点痒,他偏过头一看,江韵婵正馋兮兮地戳着华胤的胳膊,一点点地从小臂往大臂上摸。 她那副样子活像是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江韵婵就是在馋他的身子。 头顶一股灼热的视线灼烧着江韵婵的脑门子,她无知无觉地抬起头来,正好跟华胤看了个正着。 沉敛如墨的眉眼微挑,似乎在问江韵婵干啥。? 第185章 红缨战 “咋了,我检查检查。” 江韵婵厚着脸皮继续道:“我的汉子,婚前检查检查有没有瑕疵。” “检查得如何?”华胤反问。 “很完美。”江韵婵故作正经地答道。 如果她不是红着一张小脸说这个话,可能会更有信服力。 华胤低头闷笑了片刻,大掌一揽,就把江韵婵和江安都拥在了怀里。 坚实的胸膛下面是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江韵婵的入怀,“咚咚”的节奏都跟着紧张加快了。 江韵婵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如此亲近一个男子,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乖乖,糙汉子的胸膛可一点儿都不糙呢!她偏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说是“热”,身上的水珠子却不翼而飞。 她靠得太舒服了,温暖中带着微凉的触感让人瞬间困意上涌。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沦陷了沦陷了”,就进入了梦乡。 江安嘴上还嘟哝着要让姐夫后面好好教授他武功才是。 华胤闷闷地应了两声,偶尔低声说几句,把江安也给说困了,片刻后他也睡着了。 好不容易江安不嘀咕了,华胤松了口气,偏头就看到了已经熟睡的江韵婵。 怀疑自己魅力的华胤:“……” 江韵婵柔嫩白皙的小脸儿妖娆妩媚,下巴处的小朱砂痣亮得透红,那秀气的小鼻子轻轻呼吸着,气息吐在华胤的胸口,惹得他心神震动。 这下可好了,一大一小全都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华胤默默地望着天,有点认命,有点委屈。 江韵婵做了一个特别好的梦。 梦里,她嗅着华胤身上淡淡的男人味,把人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地上下其手,简直不要太痛快。 华胤那般阳刚如铁的汉子,居然任由江韵婵予取予求。 “嘿嘿嘿,嘿嘿嘿……”正要抱着一大一小回卧房的华胤脚下一滑,惊恐地瞪向怀里的小女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才能让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笑得那么猥琐? 华胤叹了口气,快速地把姐弟二人放在床铺上,盖上不大的小被子。 他返身过去拿了个东西的功夫,再回来,江安和江韵婵已经不是刚才的姿势了:一个腿盘弟弟、一个腿盘白虎,简直……嚣张跋扈。 华胤忍不住低笑一声,揉着太阳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躺在床上,故意反撩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了,闷笑声在屋子里弥漫半晌。 真是可爱啊! 困意来袭,华胤合上眼。 好梦,他的小娇娘。 江韵婵的梦境一直持续到清晨。 明明是要继续跟华胤这样那样,结果华胤半道上跑了。梦里头她就一直追啊,一直把人追回来才算完。 这可给她累够呛。 不过好在汉子还在自己的手里。 江韵婵笑嘻嘻地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边多了一条腿:江安的腿。 她毫不客气地张嘴咬了一口。 江安觉得痒痒,咯咯地笑醒,抬手就揉了一把躺在怀里的小白虎。 白虎猫呜一声就跑了,甩着自己的长尾巴跳到桌子上,一爪子拍醒了在笼子里睡觉的鹦鹉。 秃毛鹦鹉不明所以地睁开眼,正好对上白虎,吓得它从自己的小杆子上掉了下来。 它已经因为上药变成了绿色,现在成了个绿色的秃鹦鹉,怎么看怎么丑。 饶是被白虎偷袭了一记,eo进行时的鹦鹉都一个字没说,认命地重新飞上小杆子,立住了继续打瞌睡。 “别睡啦,”江韵婵走过去,将小小的食盒添上吃食,又换了新鲜的水,“按时吃饭才能好好长毛,知道不?” 秃毛鹦鹉生无可恋地瞟了江韵婵一眼,随即低下头吃饭,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她的劝告。 江韵婵忍不住摇摇头,这倒霉鹦鹉可真是悲催了的。 被弟弟一句话说的都鸟生无望了。 江安立刻蹦下床,跳到秃毛鹦鹉面前,好生观察了一番,惹得秃毛鹦鹉也不吃了,嫌弃地背过身去,只留一个屁股对着江安。 “嘿,你要生多久的气啊,小气鸟。” 秃毛鹦鹉:“……” 江安依依不饶:“虽然你秃了,但是相信我,你是我见过的所有鸟里面比较好看的秃鸟,真的!” 秃毛鹦鹉:“……” 我真的栓q。 江安立刻凑到叠毯子的姐姐面前:“姐,这个秃毛鹦鹉再不会说话了,要不咱们把它卖了?” 这个家里,跟江安说话的物种是越来越少了。 江韵婵好笑地挼了一把江安的脑袋,看了一眼窝得跟个鹌鹑似得可怜鸟,她低声道:“你再吓唬它,它得继续自闭。” “啥叫自闭?” “就是不愿跟人交流。” “那它也没跟鸟交流啊!” “跟谁交流都不愿意才叫自闭。” 江安恍然,终于懂了姐姐话里的意思。 行。 他么,自闭是不可能自闭的。 只会把别人说自闭。 二人收拾齐整,做好了早餐,江韵婵便让江安去叫华胤吃饭。 小江安蹬蹬蹬地跑到华胤的跟前,华胤此刻正坐在屋子里擦拭自己的红缨长枪。 “哇……”江安被大红缨枪的气势给震慑了,惊讶地望着又高又威武的长枪,“姐夫,你从哪儿偷了这么大的一个铁杆子?” “这是我的武器。”华胤将布巾放在一旁,手持红缨枪,沉声示意江安站远一些:“不是铁杆子。” 得耍给孩子瞧瞧,省得把他威武霸气的武器说得那么俗气。 江安往后退了两步、又往后退了两步,发现还是不太行,索性默默地爬上了台阶,立在回廊下。 这个距离估计就比较安全了。 华胤站在不大的院子里就使了一套枪法。 长枪一出、四海皆震,那“嗡嗡”划破长空的声音,也惊到了隔壁院子里的江韵婵。 她快步走来,倚靠在弧形拱门处静静地望着院子里钢铁一般的汉子,挑、刺、压、捻,长枪赫赫生风、高大的汉子出招冷冽如刀,如墨的眉目都染上了几分锐利之色。 她的心头震动,仿佛已经跟随着华胤来到了金戈铁马的塞外,长河落日圆、红枪划疆土。 华胤通身的气派在不大的院子里威慑得厉害,吓得鸡都躲回屋里了。 江家姐弟二人彻底看呆了。 一套枪法使完,长枪落入手中、归拢身后,华胤额头的汗水也悄然滴落。 “哇!姐夫好棒!铁棍子好棒!”江安最先回过神来,不住地拍手称赞。 薄唇微扬,华胤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一偏头,就看到了同样在鼓掌的江韵婵。 “好厉害。”江韵婵望着华胤手里的红缨枪,一看便不是凡品:“你是使枪的?” “也用刀。”华胤没说的是,十八般武器他样样精通。 最趁手的,便是这柄祖上传下来的红缨枪,和圣上赏赐的关公大刀。 江韵婵一听华胤还擅长用刀,除了“佩服佩服”,就是眼馋。 “我摸摸?”江韵婵偏偏头,笑眯眯地提议道。? 第186章 独自应对 华胤将长枪放在横置在江韵婵面前,示意她可以摸摸看。 如青葱一般的小手轻抚过去,长枪之内爆裂着的战魂“嗡”地一声,同江韵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哎?”江韵婵惊诧地抬头,眉目透着不可置信。 “红缨枪喜欢你。”华胤低笑一声。 “估计是我治愈的能量感染了它!”江韵婵立刻脑补起来,自夸到位地拍了拍胸脯:“本姑娘果然人见人爱。” 华胤大掌揉了一把江韵婵,弄乱了她的发髻。 梳头手残星人江韵婵:“……” 要疯了,还得重新梳一遍。 “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江安蹦蹦跳跳地在姐姐和姐夫身边打转,两个人说了半天话了,一点儿都没照顾到小朋友。 华胤矮下身子扶着枪:“摸。” “姐夫你放手,我要拿。”江安一脸激动地道。 “不行,”华胤摇摇头,这柄红缨枪比普通长枪还要重几担,普通将士都未必能拿得起来,何况是小小的江安? 江安不死心,缠着缠着要抱枪,最后还是被华胤以“小朋友抱枪危险为由”,只让他摸了一下,就将红缨枪放到书房去了。 “走,吃饭。”江韵婵随手给华胤递了一块帕子,示意汉子擦擦那一头的汗水。 岂料华胤非但没接,反而矮下身子凑过来。 “干嘛?”江韵婵一懵。 华胤左右偏了偏脸,示意江韵婵给他擦。 这……这也太会了! 她的小脸儿立刻变成了粉红色,忙不迭随便抹了两把,就把帕子丢在华胤怀里,快步走了。 “赶紧赶紧,饭凉了!” 一会儿还要赶去上课呢! 华胤把帕子好生生地叠起来,塞进了袖子里,低头就对上了江安狡黠的双眼:“嘿嘿……” 华胤的耳根也悄然红了,他挼了一把江安的小脑袋,故意凶巴巴地道:“看啥?赶紧吃饭。” 早餐是鸡蛋饼和豆浆,江韵婵的辣白菜还有,招呼着两个人吃了一些。 “我和江安今天一起去村子里把江丰接回来。” 明天就要开学了,两个小家伙终于要迎来上学生涯。 江韵婵简直不要太开心。 华胤望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不明白她在开心些什么。 可是,只要她开心,华胤也开心。 “嗯,路上注意安全。” “有卢家大娘子的马车呢,不仅安全,还很舒服!”江韵婵吐了吐舌头。 她可占了卢家大娘子好大的便宜。 江家姐弟二人离开院子,华胤没有走,一会儿去刷马厩喂马、一会儿给秃毛鹦鹉均匀地抹上绿油油的药汁。 小白虎趴伏在台阶上晒太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高大的男主人忙来忙去。 两只鸡在华胤的院子里来回溜达,华胤就把江韵婵院子里的鸡屎收拾干净了。 那俩鸡跟成精了似得,又重新溜达回来,再不往华胤的院子里去。 华胤瞧得稀罕。 黑骏马追尘吃饱喝足了,来到主人家的身边,脑袋拱了拱华胤的肩膀。 “知道你想驰骋快行……”华胤叹了口气,低声道:“再等等。” 他没说在等什么,也没说要等多久。 其实连华胤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往华胤的靴子上一趴。 华胤只觉脚上一沉,正跟小白虎四目相对。 小白虎无辜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华胤,怎么看怎么像只猫了。 他抬起手提溜起已经有猫儿大的白虎:“你是百兽之王,可别真养成猫了。” 小白虎冲着华胤呲呲牙,表示它厉害着呢。 他闷笑一声,放下小家伙,兀自回书房去了。 …… 且说江韵婵带着江安一道先往江家去。 她嘱咐道:“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呆着,就带江丰去咱们之前的院子。” 原本江家人说要江韵婵的院子,她也没拦着。 结果一家子不知道咋商量的,后面又没住。 江韵婵搞不懂,也懒得问,随江家去了。 “知道了姐。” 江安确实不太想回江家。那个家里承载了太多江安不好的回忆。 江韵婵拍了拍江安的小脑袋:“这么久没回村,不会迷路?” “当然不会!”江安瞪大眼反驳:“在姐姐心里我有这么傻吗?” “当然没有,我弟弟最聪明了。”江韵婵讪笑一声,再不逗弄小朋友了。 江安那股子莫名的伤感,也被不靠谱的姐姐给打散了。 到了江家,她并未下马车,放下江安就兀自请车夫送她去上课的地方。 江安目送马车远走,在院门边踌躇着。 进还是不进哪? “……一点都不好吃,家里什么都比不上姐姐家。”江丰略显不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江安身子一动,立刻躲在了角落里。 “这个好那个好的,那你就住在你姐家不要回来好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可倒好!去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天天回来叨叨嫌弃我们了?” 周氏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嗓门冲天恨不能撕了江丰似得。 江安更不敢进去触霉头了。 “姐说了,做的不好、别人提出来,就要努力改正。娘你咋还、咋还这么凶。” 江丰怼人颇受江安真传,这会儿的功力全都发挥到周氏身上了,可没把周氏给气死。 江安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哎,这不是江家老二嘛,你咋不进去?”突然经过的热心村民一嗓子喊破了江安的存在。 江安松开扒着门的手,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刘大叔,你去打猎啊?” “去砍点柴火。”刘大叔许久没见江安,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小小少年身量长高了一些,双颊嘟嘟的都多了不少肉,衬托着一双大眼睛越发明亮,身上的棉布衣裳也干净得很。 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也是有人相信的! 刘大叔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咕“江丫头就是厉害啊,真会养弟弟。” “那是,”江安撇撇嘴,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进了院子。 周氏和江丰的“友好讨论”在刘大叔叫破江安在门口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江安来啦,你姐呢?”周氏三句话不离江韵婵,当年他们姐弟住在家里可没这个待遇。 现在看江韵婵有银子了,江家人的脸都跟着变了。 “哥,”江丰颠颠儿地跑出来,一脸激动地道:“是不是带我回去呢?” 他在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娘做的饭太难吃了呀! “是。”江安点点头,“继母,我姐让我带江丰去那个院子里等她。讲完课了她就来接我们。” 江丰说得轻描淡写,周氏听得眼皮子一跳:“啥意思,你现在是连家门都不愿意进了?” “……这不是我家。” 江安沉默了半晌,望着口吻刁钻的刻薄继母强调道:“您给江丰简单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着。” “你!”周氏气得脸色一黑。 好啊,一个两个的,她现在是谁都摆弄不了了? 摆弄不了江韵婵,她还摆弄不了一个小兔崽子江安了?? 第187章 讲义的诞生 若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周氏的人,打小在家中受气、敏感且擅长察言观色的江安必得算一个。 他一看到周氏的凶相毕现,立刻本能地往后退,就要跟发飙的继母拉开距离! 周氏转念一想,不妥。 江丰以后是要住在江韵婵姐弟家的,得罪他们姐弟哪个,江丰都没好果子吃啊! “唉,你看你。跟娘还客气啥!进来喝口茶,我们早晨弄了些点心,你可要吃?” 周氏青青红红的面皮在开口的瞬间恢复成了和善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大变脸”! 江安看得一愣一愣的,“我吃饱了来的。” “哦哦,你看我都糊涂了,你姐肯定给你安排得好好的。早晨是下馆子了?” “没。”江安神色警惕地望着周氏,“继母,我们该走了。” 周氏真打量他傻呢?变着法子地想要打听消息。 江安默默地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去,不给周氏任何套话动手的可乘之机! 有本事继母就在院子里问他姐挣了多少银子、每天吃啥好了。 周氏虽然无耻,多少还是要点面皮的,否则也不会被打之后躲在家里一个月不出门了。 她讪笑一声,赶紧答应给江丰收拾东西,这才算完。 江安松了口气。 第一次独自应对家人,他心里好紧张呀! 很快,江丰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快步出来了。 “娘,我走了!” “哎,走走!”周氏没在江安嘴里文出啥来也不失望,好歹这几天江丰的口风她也探得差不多了。 今儿老太太和江俭出门去了,等俩人回来了他们再合计对策不迟! 江安拉着江丰越走越快,江丰虽然没之前那么胖了,还是个眯眯眼:“哥,你走那么快干啥?” “你说干啥?赶紧赶紧!” 别让继母追上了! 江安这会儿后怕的劲儿上来了,是多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江丰被拽得厉害,索性甩开江安的手,胖嘟嘟的身子一溜小跑,这才算勉强追上江安。 一大一小两只快速地跑到了江韵婵之前的房子里。 二人路上还撞见了正准备出门的王婶子,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江家两兄弟。 怎么的,当初势同水火的俩人又在一起耍了? “王婶子早呀。”江安立刻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江丰也学着哥哥开口问好。 “哦,早啊,”王婶子挎着篮子快步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狐疑地回头瞧。 乖乖,这江丫头不会要回来?那会不会把之前送她的东西要回去? 不行,肉都吃完了呀! 王婶子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溜了,跑得比江家两兄弟还快,一副身后有狗撵的模样。 兄弟二人回到院子里,江安把门栓子扣上,心头终于有了几分安全感。 “好了。” 江安冲江丰露出一抹小恶魔的笑容:“兄弟,你跟哥说说,这几天在家里都说啥了、吃啥了?爹和继母问你啥了……” 预判某人的预判,套路大人的套路。 江丰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且说,江韵婵让江安独自面对江家,有自己的考量。 她已经代替原主跨过了原生家庭不爱自己的坎儿,对小小的江安来说却还是不能正视的伤疤。 他得逐渐学会接受。 接受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生来就要爱你的。 当然,孩子还小,不必考虑那么长远,只要现在能够坚强面对就好。 她心里惦记着弟弟,又坚定地相信着江安。 那般聪慧的孩子,就算遇到困难,肯定会努力想办法脱身的,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日的课上。 上完了第一节课,又到了帮村民解惑的时间。 接连回答了几个问题,江韵婵就看到了人堆里藏着的张寡妇,她冲着张寡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张寡妇一脸欣喜,随即又羞涩地低下了头,闷着脸挤到了江韵婵的跟前:“你今儿个着急回吗?来家吃饭不?” “去!我跟江安和江丰都去行不?”江韵婵一听有现成饭吃,简直不要太高兴。 “好啊!”张寡妇也开心起来,不住地点头表示没问题。 姐妹二人对视一笑。 “哎呦,这对儿姐妹花可真是闪着我们的眼睛了!” “真好看!” “一个俏、一个美,可以当我们的村花儿了。” …… 不知道是谁先突然起哄的,大家都开始逗弄站在一处的江韵婵和张寡妇。 江韵婵赶紧站在羞红了脸的张寡妇面前,“我面皮厚,随便你们调侃。我张姐姐可是个害羞的人儿,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啊!” “不许调侃我们!”张寡妇从江韵婵娇小的身形后面探出头来,激动地反驳了一句! “哈哈……”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都被两个女儿家给逗乐了。 第二节课就要开始了,张寡妇提前回家,说要给江韵婵多做些好吃的,让江韵婵安心上课。 江韵婵又一次道了谢,这才站上了讲台。 “上一次我给大家说了怎么给兔子防瘟,大家回去照做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来。” 江韵婵冲着一个积极举手的村民点了点。 “我按照江夫子说的去试过了,一开始还有效果,接着几个兔子就又病倒了,浑身的皮毛变色、屎尿也不对劲儿……” “不错,可见你是真的回去好生养兔了的。” 江韵婵点了点头,并未责备举手的村民,反而是问了几处细节,跟村民讨论。 其他人有些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些则惊讶于江韵婵竟然猜到了其中问题的关键。 “就算每一步都按照我们说好的来,还是会出现各种奇怪的现象。” 这就是个体的差异,防瘟的艰难。 “明明在同一个村子里,手法和做法都一样,为什么有的人兔子就康复了,有的反而更严重起来?” 江韵婵提出了问题的核心,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方法不对的问题,而是出在细节处理上、兔子的体质不同上……” 小姑娘娓娓道来、一一解惑,而第一开始提出疑问的村民也终于知道,为啥他的办法一开始对兔子有用,情况变严重了。 大家说话的功夫,卢家大娘子对身边的账房先生道:“咋样咋样,记下来了没?” “记了记了。卢大娘子,江姑娘都给咱留了笔记了,为啥咱们还要费心去记录呢?”一旁的账房先生颇为不解。 “你懂啥?她的笔记上记录的都是精华。可是咱们小老百姓的,好多不知道的反而是这些个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记下来查漏补缺没错的!” 卢家大娘子是个有眼光的人。 她一开始听课还没想着要记录下来,后面越听越有门道,便觉得江韵婵课上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放过,索性就找了个写字最快的账房先生,好生把江韵婵说过的话都记录下来。 第188章 嫌母贫 江韵婵心无旁骛地给大家灌输知识,深入浅出地结合了上一次吴娘子家里病兔的真实情况,帮助大家在防瘟的路上手法更加成熟专业,堪称理论结合实际的大师。 下课后,卢家大娘子便把之前江韵婵讲过所有课程的记录本都给了她。 江韵婵望着手里厚颠颠的一沓课程记录,不禁一怔:“卢大娘子,这是啥?” “这是我记录了你讲课上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瞅瞅有啥错漏没有。” 卢家大娘子笑眯眯地道:“几个村子里都想要你的课呢,但是每次咱们能来听课的人都是筛选出来的,根本学不过来。可要是有了你这东西就不一样了!” 赵村长说要扫盲带着村民们读书识字,等认字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对课程的需求量会更大。 有了江韵婵这份口述的课程记录,那些没来听过课的村民也可以学习养殖和防瘟的知识了! 卢家大娘子说让江韵婵过目一下,要是没问题就找个书局拓印出来,留在村子里用。 她要防患于未然,就得提前做好准备。 江韵婵低头翻阅了片刻,再抬头来望着卢家大娘子,眸子里都是闪亮的精光。 这不就是现代的课程讲义嘛! 卢家大娘子虽然不是现代穿越而来的,却颇有智慧,连“讲义”都能自创了。 不愧是闯下一番家业的人,对留存好东西的敏锐度和方法的灵活性也远胜于常人。 “怎么了,我这个做的不好?”卢家大娘子被江韵婵热切的眼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 “不,大娘子,你这讲义准备得可太好了。” “讲义?”卢家大娘子琢磨了一下,只觉江韵婵这个名字起得太妙了。她兴奋地一拍手:“好名字,我喜欢!” “我也喜欢。”江韵婵低笑出声,明眸静静地看着讲义,她课上大部分说的话都在这里了。 仿佛重回现代在大学里授课,江韵婵又有了传道授业的乐趣。 “大娘子,你以后一定会更厉害的。”江韵婵真心地夸了一句。 许是她鲜少这样夸赞人,听得卢家大娘子瞬间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道:“哎呀你这丫头就是招人稀罕!不就是普通的玩意儿,咋就值当你一夸再夸了!” “不,它一定会成为你的另外一笔财富。”江韵婵不仅对卢家大娘子有信心,更对自己教授的这一套“养兔攻略”有信心。 二人又说了一阵小话,眼看快到午时了,卢家大娘子赶紧放江韵婵回去吃饭。 她背着沉甸甸的小背篓,去张寡妇家里蹭饭。 临近院子,江韵婵就听到了江安清脆的童音: “……张姐姐,我可以再尝一块吗?” “张姐姐,我也想要。” “噗,你俩尝个咸淡都尝了四次了,再吃你姐可就没肉吃了!”张寡妇轻笑着阻止了两个馋嘴猫。 江韵婵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打眼就瞧见了嘴上沾满了肉汁、还一脸巴巴盯着锅的江安和江丰。 嚯,打着尝咸淡的幌子,没少吃啊! 张寡妇笑着招呼江韵婵:“赶紧放下东西洗手,我今儿尝试了一下你上次做的红烧肉,味道应该不差!” “看出来了,瞅瞅这俩吃的。” 江韵婵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走到水井边搓洗了一下手,就快速来到张寡妇身边帮手。 张寡妇直呼“不用你不用你”,就把江韵婵赶到一边儿去了。 无奈,江韵婵挠挠头,索性盯着两个孩子玩耍。 江安和江丰是在半刻钟前被张寡妇接过来的。 张寡妇把肉炖上了锅灶,就赶去了江韵婵之前的院子。 两个小孩儿正无聊地坐在地上数蚂蚁,就被张寡妇领了回来。 这会子二人到了张寡妇家里,跟黑子满院子撵着跑,一会儿丢东西让黑子叼回来、一会儿又跑进来蹭肉吃。 江韵婵盯了一会儿,眼睛都酸了。 “江妹子,”张寡妇看了一眼兀自在门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小声道:“帮我择个菜!” “好好好!”可算有活干了的江韵婵激动不已。 谁知人刚站在灶台边上,张寡妇就小声道:“我刚才在路上,听到江丰抱怨江家呢。” “抱怨啥?”这倒是稀罕。 江韵婵是知道江丰性子多少是有些跋扈的,颇得周氏的真传。 这些日子江丰跟在她和江安身边收敛了很多,估计回到家之后又放飞自我了。 “江丰说家里的饭菜不好吃,衣裳也穿着不舒服,好像还跟周氏干仗被江安给撞见了。”张寡妇神色忧虑地瞟了一眼正趴在地上没心没肺玩耍的江丰。 小家伙年岁不大,这嫌贫爱富的劲儿倒是厉害得很! 也不怪江丰回来就攀比,看看江安就知道了,被江韵婵好吃好喝的照顾了四五个月的功夫,脸颊上有肉了、衣裳也穿得齐整了,就算说江安是谁家的小少爷也使得的。 对比当初姐弟二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境遇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再反观江丰、脸蛋子没那么臃肿了,身形也条顺了,连气色都好了不少。 搁谁能不比较? “害,他就那样。我和江安在家的时候,江丰也是见着好的了,不好的就彻底不沾碰了,还会结结巴巴地絮絮叨叨很长时间。” 江韵婵吐了吐舌头:“等读书了,好好让戴夫子给他磨磨性子。” 还没个人能收拾江丰了?看看江安,现在不把江丰吃得死死的! 她低声跟张寡妇说起两个孩子在她院子的趣事,尤其是江丰为了玩大公鸡被江安打发着扫院子干活的,江丰也依言都听了。 张寡妇也听呆了。 “当真?” 乖乖,这千恩万宠的小家伙还有今天呢?! “那可不。” 江韵婵挑了挑眉,“我们调教人可是一把好手!” “对对,妹子说的都对。”张寡妇忙不迭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笑容带着几分深意,江韵婵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就要去挠张寡妇的痒痒:“好啊,你还取笑我?” 那、那华胤确实也被她调教得不错嘛。 都会反撩了呢! 两个女子说着体己话,张寡妇问及二人何时成亲,江韵婵只推说快了快了,再不多言。 在张寡妇家吃了一顿舒舒服服的现成饭,江韵婵姐弟三人便告辞了。 张寡妇依依不舍地倚靠在门边送江韵婵,一直嘱咐她没事定要多来坐坐。 江韵婵认真地答应下来。 江家三人回到家里,江韵婵示意两小只跟她来小书房。 江丰都已经把鸡抱在了怀里,又默默地放下了,跟着自家姐姐进了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已经早早地放好了两个红木的大盒子。 江韵婵站在桌边,示意二人打开看看。 “姐,都是我们的吗?”江安只觉得红色的木盒好精致,一看里头就是好东西。 还不知道里面放了啥就抱在怀里不愿意撒手了。 江丰也学着江安的模样,把大大的红木盒子抱在怀里。 “嗯,都是你们的。要不要先打开看看?”江韵婵意味不明地怂恿道。? 第189章 别推给小孩子 江安还以为里面真是什么好东西,率先打开,一看竟然是毛笔和宣纸,瞬间就垮下了小脸。 “咋了,不喜欢红木盒子的话,我给你缝个包包?”江韵婵看江安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 这盒子可是她花了一两银子置办的,不便宜呢! “没,喜欢的。”江安只是单纯不想体会上学的滋味。 江丰嘿嘿笑着,抚摸着木盒里的一套文房四宝,是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 “明天就是你们去书塾的第一天,我希望你们能在里面开蒙认字,好好学习,能做到吗?” 江韵婵望着江安和江丰,眸光带着几分专注。 读书使人明智,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咋能不读书? “行!”江丰答得干脆,他没心没肺的,根本不知道上学以后意味着什么。 可江安知道啊! 他硬着头皮铿锵有力地答道:“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 这也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能让给任何人。 不求考个状元,也要把字认全! 江韵婵要是知道江安的理想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估计得一头黑线。 第二天一大早,江韵婵就给两孩子煎了个荷包蛋,又给弄好了吃食。午后江家兄弟会在书塾将就一顿,等到下午课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安排就是这么个安排。 华胤来的时候,正巧撞见江韵婵谆谆教诲两个孩子赶紧把面前的荷包蛋给吃了:“我这可是新煎法,味道可好了,你们要是不吃就别计较错过了啊!” 她漂亮的凤眸都是狡黠聪慧,分明脑海里已经暗藏玄机。 江韵婵才不会告诉两个小家伙,这是“滚蛋”的意思! “早。”华胤上前打了个招呼,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囫囵吞了一口温热的白粥,瞬间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 “早。”江韵婵把碗筷放下,“我们待会儿一起送江安和江丰上学?” “嗯,”华胤也正有此意。 今儿是小舅子们第一天上学的大日子。 江安激动地揉了一下小白虎:“太好了江丰,咱俩可以坐在姐夫的肩膀上!” “啊?”江丰一听眯眯眼都睁开了:“不、不坐肩膀!” 乖乖,那可太高了,吓死人了。 “坐个毛线!必须走路!你俩要好好把路记下来,等到大了我们就不接送了。”江韵婵敲了敲江安的小脑袋。 还坐肩膀?想得美。 江安委屈地扁了扁嘴。 他能说啥?谁让那是他姐呢! 吃饱喝足,江韵婵一拍手:“出发,书塾!” 江安抽了抽嘴角,垮着小脸儿配合了一下,江丰则十分配合,一边喊口号一边鼓掌! 华胤起身:“走。” 一家四口齐齐出门,这般整整齐齐的模样,恰好被隔了两个门的邻居顾婶子给瞧见了。 “哎呦,这是送俩孩子去上学呀?”顾家婶子笑望江韵婵和华胤,“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俩的娃呢!” “是弟弟呢。顾婶子,我俩还没考虑要孩子。”江韵婵认真地道。 那副样子,活像是二人早就已经成亲、行了周公之礼,开始讨论何时需要个孩子了。 一个很敢假设,一个很敢接话。 华胤偏头望着江韵婵,天知道二人紧守礼数、清清白白!可江韵婵那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深深地取悦到了华胤。 他勾了勾唇瓣,礼貌地冲顾婶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顾婶子玩笑了两句,因了四人要赶时间去书塾,便告别了邻居。 路上,华胤突然问道:“啥时候要个娃娃?” “等江安再大一点,不然都是小孩子,我怕带不过……” 江韵婵答得理所当然,扭头就看到华胤低笑出声,宽大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极佳的好心情。 江韵婵瞬间臊红了脸,轻咳一声:“那个啥,你别跟顾婶子学。” “我没学。”华胤也学着江韵婵的样子轻咳一声:“我问得是个新问题。” “你们大人就爱拿小孩子当借口,我和江丰可没碍着你们啊,你们想要娃娃就要呗……” 江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拎着一个比他也矮不了多少的红木盒子,嘴上还很嫌弃连个找借口的大人。 江丰严肃地点了点头:“就是。” 关他们啥事儿。 “你俩不要老是学大人说话!”江韵婵的拳头硬了。 一家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书塾门口。 江韵婵嘱咐兄弟二人要认真听课、不许联合欺负同学,这才放心让他们进去。 她想象中俩娃哭闹不去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都乖巧地拎着木盒子快步进了书院里面。 等两个小家伙找到自己的座位后,还冲着等在门口的江韵婵和华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放心回家了。 江韵婵的心里蓦然涌上几分失落之感。 她低声说道:“唉,孩子真的长大了。”一点儿都不留恋家长呢。 “那你要辅导他们做课业吗?”华胤一语中的,问到了江韵婵最怕的事儿上。 她立刻伸出手:“倒也不必!走走走!” 最怕辅导作业的江韵婵立刻脚底抹油,好像刚才失落的模样是装的。 华胤嘴角抽了抽,大步流星地跟上,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小姑娘的手:“人多。” 江韵婵眨眨眼,随即反握住华胤,俏皮地道:“别走丢。” 墨眸涌现笑意,华胤仍旧板着脸,带着小女人穿行在热闹的街巷中。 江韵婵今天不坐诊、也不去上课,她要去采药。 华胤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保密不能告诉江韵婵的那种。 他要去看看嫁衣做得如何。 二人在街上分道扬镳,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却都不心慌。不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相聚,那就是家。 江韵婵背着背篓,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京郊。 秃毛鹦鹉最近的毛发已经开始生根,到了可以换药的时候。而需要找的一味草药,偏巧回春堂没有,便是凌木草。 她问遍了几个药堂,都说没有。 西南名贵草药不少,都在深山老林之中。 只要按照医书描述的找准了地方,说不定就有这个缘分呢? 江韵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了小一个钟头,来到一处陡峭的山林间。周遭地势略险、有细滑的草木。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绿树丛荫。 江韵婵美目四望,“不错,跟医书上说得地儿差不多了。” 她扬头寻找着,恰好在峭壁的顶端看到了她需要的那味草药:凌木草。? 第190章 报恩 凌木草可以帮助秃毛鹦鹉更快恢复羽毛的生长、还能提高亮泽度,乃是药材中必不可少的好东西。 “啊,果然有。”江韵婵欣喜于自己的好运气。 摘凌木草需要恢复体力。 江韵婵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休息片刻,拍了拍因为爬山而僵硬的双腿,又拿出水袋子喝了两口水,提前拿出攀岩工具挂在前头的一个巨石上。 硕大的时候足足有三四个男子合抱那么粗,足够让江韵婵借力来回了。 她双手擦拭了一些粉末,增加摩擦力。 准备得差不多了,江韵婵便一点点地放开绳子,逐渐往生长了凌木草的峭壁上逼近。 她是个专业的兽医,同时也是个耐心的猎人。靠近并采摘草药,需要十足的耐心、稳定的呼吸,以及……足够长的绳索。 江韵婵在即将伸出手够到的瞬间动不了了,她诧异地抬起头去看,发现自己的绳子居然不够长了! “我靠!”气得爆了一句粗口,江韵婵再度用力伸手去够。 她确认巨石仍旧维持着纹丝不动的状态,又瞧了一眼只有食指宽便能够到的凌木草,咬了咬牙,逐渐用身体靠近。 还是不行。 江韵婵换了个方式,准备用脚勾。 将身体最大幅度地舒展开来,的确能够到凌木草了。 但是江韵婵双脚的灵敏度到底不如手,勾住草之后好半天才只拔出来一点儿草根。 她累得浑身是汗,就着绳索和悬崖稍微休息了一下,便继续够。 凌木草终于被勾出了更多一点根茎,随风摇摆的幅度更大了。 江韵婵趁着风势换成了用手够的姿势,正好将凌木草连根拔起! “拿到了!”江韵婵欣喜之余,突然身子一沉,她忙不迭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身边的峭石! 什么情况? “咚!” “咣!” “吼!” “吼吼!” 几声野兽怒吼带着咆哮天地的怒意。 有野兽在打架! 江韵婵屏住呼吸,不敢再乱动,眸光死死地盯着悬崖上头。她小心翼翼地把凌木草装进背篓里,又用自己的绳索盘口拽住了一块悬崖峭石。 乖乖,这是什么样逆天的运气,都要收摊儿回家了,碰上怪兽打架? “吼!”上方的怒吼声仍在继续。 突然,江韵婵身上的绳子一松,她惊恐地瞪大眼,立刻看到方才定在峭壁上的巨石竟然咕噜噜地滚下山崖来了! 她眼疾手快立刻松开了身上的钩子! 迟了! 巨大的石头所带来的重力一下子拽紧了绳索,把勒紧的峭石不由分说地拽下!巨石朝着江韵婵砸去,下坠的峭石也扯拽着江韵婵的身形,她被狠狠地掼在峭壁上! 千钧一发之际,江韵婵双手一松一跃,死死地攀住了第三块突出的石头,再低头一看,那巨大的石块和山崖的峭石已经如同蝼蚁摔下了悬崖。 若不是刚才那紧急一跃,只怕……现在联合石头坠下去的,就是自己这条狗命了。 江韵婵呼出一口气,利用巧劲儿踩住了一处石头缝隙,缓缓地稳住身形,又一次沉了沉身形,准备攀岩登顶。 她距离崖顶只有不到一尺高,可想要从峭壁上攀到那不高的顶峰,当真是难如登天。 再度呼出一口浊气,江韵婵正准备上跃,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她猛地没借上力,大声骂了一句“卧槽”! 双手已经松开了石块,整个人的身子蓦然下垂,江韵婵的脑海里只剩一句:完犊子了。 “呼……呼……”呼啸的风悄然从脸庞上刮过,意料中摔成肉饼的结果并未降临。 江韵婵先睁开一只眼睛,又睁开另外一只眼睛。 她、她还在悬崖上挂着呢!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大脖子。 “是你?”那不是江韵婵之前救下的大母豹子吗? 原来江韵婵现在之所以没有坠下山崖,是因为千钧一发之际,那豹子叼住了江韵婵的脖领子,不然…… 她怕是又一次去见阎王了。 豹子的前爪一抓一沉,脑袋猛然一甩,江韵婵适时松手放开崖壁,一个猛子摔到了崖边。 一人一豹配合默契,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所幸的是,一次成功。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江韵婵后脊背都被冷汗打湿了,这会儿才感觉到后怕。 “多谢你了大豹子!”江韵婵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崖低,真的是差点! 母豹低吼了一声。 江韵婵狐疑地歪歪头,一脸不明。 母豹子用脑袋拱了拱江韵婵,然后就趴伏在旁侧不动了。 “你让我上去骑你吗?”江韵婵好像懂了一点儿。 此刻她手软脚软,还没从险些摔下崖的惊慌中缓过劲儿来,真让她自己走路,确实够呛。 母豹再度低吼一声。 行,江韵婵懂了。 她拽着豹子的毛发,一跃坐上去,母豹子便带着娇小的江韵婵飞速在林中穿行。 大概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她就看到了母豹子的老巢:一处山坳内的大山洞,里面有好几只成型的豹子在四处活动。 江韵婵一眼就认出了之前受伤最严重的小豹子……它最活泼,一蹦三尺高的样子毫无当豹子的自觉,总有一种想上天的憨劲儿。 母豹子身形一趴,江韵婵跃下来,灵动妖娆的小脸儿皆是诧异。 那些小豹子似乎已经不认识江韵婵了,全都下意识地拱起背来,警惕地盯着她。 母豹子吼了一声,其他小豹子们瞬间安静下来,再没了方才的警惕之态。 最活泼的那只豹子歪着头看了看江韵婵,然后便大胆地凑近她的衣衫闻了闻,又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讲真,在豹子窝里,江韵婵确实不敢太放肆。 她哭笑不得地道:“你还嫌弃我?你的小命都是我救的,我还没嫌弃你呢。” 小豹子嗷呜了一声,就叼住了江韵婵的衣摆,把人往洞里拉。 “哎哎哎,你干啥,我可不能给你当新娘子。我有汉子了。”江韵婵一本正经地拒绝豹,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进了洞。 小小的洞穴别有天地,走进去之后里面还有更大的一处栖息地,另外两只正在睡觉的豹子就这样被一人一豹吵醒了。 咬着江韵婵衣角的小豹子撒了口,便在一处平坦的地方挖坑刨土。 她拿出怀里的火折子,稍微给了点亮光,笑眯眯地打量着小豹子道:“嗯,你现在有点像只狗了。” 狗狗才喜欢把自己的宝贝藏进土里埋起来呢。 小豹子跟听懂了似得,冲着江韵婵呲了呲牙,继续埋头忙活。 它好不容易刨到了自己的宝贝,豹都累稀了,吐了吐舌头,便拱着江韵婵去看。 她惊讶地望着土里头埋着的玩意儿,嚯,还真不少。 什么骨头了、一块不知名的生肉了、老鼠尸体、蟑螂尸体,还有一块木头? 总之啥乱七八糟的都有,适合人类的是一件都没有。? 第191章 被抓包了 小豹子委委屈屈地嗷呜了两声,依依不舍地绕着小小的土坑打转,似乎在说这已经是自己全部的宝贝了,任由江韵婵随便挑。 感情是准备报答救命之恩呢? 江韵婵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上前揉了一把小豹子的脑袋,低笑着说道:“这些还是留给你自己,我用不上。” 小豹子被揉了脑袋,又低吼了两声。 江韵婵认真地举手发誓:“确实用不上,真的!为动物们服务,人人有责!” 不用放弃自己的宝贝了,小豹子高兴地在不大的山洞里打转。 江韵婵见状忍笑不已。 真好,小豹子被治好了,还在母豹子的保护下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能够在不确定的环境里自保。 江韵婵还是不放心,攥着小豹子的脖颈好生检查了一番,确认它的伤势没有问题,这才从山洞里走出去。 举目四望,从这一处还能看到她刚才采摘草药凶险万分的山崖。 难道豹子是从这里看到才救下她的? 不应该。 母豹子出现得太及时了,叼她也叼得刚刚好。 刚才巨石掉落得也很奇怪啊! 明明又大又结实的。 江韵婵不是第一次出门采药,前世她就有丰富的攀岩采药经验,今生有些设备是没了,但实力和基础常识还在。 她不会随便挑选一个固定身形的巨石就贸然下悬崖的。 “哎,不会就是你在跟别的动物打架殃及我了?”江韵婵瞪大眼质问猫在一边晒太阳的母豹子。 不知是不是江韵婵眼花,她竟然在母豹子的眼神里看到一抹心虚。 感情救人报恩都不是巧合,母豹子才是始作俑者? “好啊!你说说,你跟什么玩儿打架险些害死我的!”江韵婵双手叉腰,准备一查到底。 母豹子起身飞跃几个来回,走一段路就回头看看江韵婵。 她没想到母豹子还有自己的储粮宝地,便跟着快速到了一处山崖的侧面,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台子,上面晒着一头野猪。 野猪块头不小、鲜血很新鲜,应该是刚死不久。 是被咬住了咽喉流血过多死的。 江韵婵冲母豹子伸出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怪不得那么大的巨石都被撞下了山崖,合着江韵婵是纯属倒霉,碰上了野猪和豹子大战。 野猪不敌母豹子,才想拱下石头来自保。 结果就殃及了出门没看黄历、采药艰难挂在悬崖上的江韵婵。 万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母豹子离开了她们村后的林子,估计就到这里安家了。 所幸今日的凶险是因为豹子起,却也被豹子救了一命。 因缘际会,当真是奇妙无比。 江韵婵起身就准备离开,母豹子低吼一声,一跃落在了野猪旁的平台上。 它用锋利的牙齿咬烂了野猪的一个大腿,撵上离去的江韵婵,将猪腿放在了她的面前。 江韵婵表示不要,绕道走。 母豹子叼住又走到江韵婵前面,把猪腿放下。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明显是摁头让收礼物了。 江韵婵无奈,望着沉甸甸的猪腿,这样拿回去也不得行啊! 她去林子里割了一点韧性十足的草,将其裹在猪腿身上,然后拎着猪腿蹄子,亦步亦趋地下山了。 母豹子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目送江韵婵离开,悄然无声地守护着她。 江韵婵走到半山腰回头,就看到母豹子高大挺拔的矫健身形,忍不住低笑一声:“回去!” 她冲着母豹子招招手,继续拖拽着巨大的猪腿往山下走。 负重前行非常考验人的体力,江韵婵一直撑到进了城叫上马车,总算是把这大猪腿儿给搞定了。 她掀开车帘子,很快就看到了家所在的方向,热切地给车夫指路,让车夫把她放在家门口。 江韵婵打开门,把猪腿儿拖进去,便搓搓洗洗、将其收拾出来。 等到都干完了,已经过了晌午,江韵婵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两个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她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躺平就开始睡觉。 “……姐夫你这样啥时候才能跟我姐结婚?不对不对,要先放酱油再放盐。” 江安叽叽喳喳的声音悄然入耳,一旁的江丰还在帮腔:“夫子说哥哥识字的速度特别快。” “你算数不是也挺厉害的吗?待会儿在姐姐面前就这么互相夸,懂没?”江安的话题一秒歪楼。 江韵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反而更觉浑身酸疼。 从悬崖上惊险一摔一落的后遗症可算是出现了。 江韵婵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打开针线盒。 果然如她所料,针线盒里出现了跌打损伤膏和云南白药喷雾。 “嚯,你不是不出中药的吗?”怎么云南白药喷雾都来了? 她轻轻点了点针线盒,针线盒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回应。 江韵婵来到厨房,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华胤正手忙脚乱地炒着锅里的肉片子,看上去像是才从野猪腿上片下来的。 均匀的大小薄厚……刀工简直不要太好。 只是……那肉不知道放了些啥,已经炒得黑乎乎的了。 给华胤打下手的江安和江丰也没好到哪里去,江安手里的葱已经揪得快秃了,只剩下一小部分还能吃。 江丰手里的蒜瓣就更别提了,全都让他抠得是指甲印子:因为难剥导致的卖相凄惨。 “你们都回来了呀。”江韵婵伸了个懒腰,刚一开口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部都锁在江韵婵的身上。 大家无声地望着她。 “咋了?”江韵婵第一反应就是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啊?” 华胤连带江家兄弟,三只手齐齐地指向江韵婵的衣服。 她低头一看,好么,早晨出门还清清爽爽的裙衫,此刻沾染着灰尘、杂草,还有血水,无比狼狈。 江韵婵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等自己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我去!什么东西?” 高大的男子也顾不得锅里了,两步就站在了江韵婵面前,那如墨的眉眼锐利如刀,削着小姑娘的眉目。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华胤接两个孩子回来以后,就看到正在熟睡的江韵婵。她背对着自己,连大家回家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他以为一切正常,就没当回事。 谁知道原来污脏的裙衫暴露了真相,且都在正面留下了痕迹,暴露了她今日的凶险。 “采药去了呀。”江韵婵还欲蒙混过关。 “然后呢?”华胤继续逼问。 专注的目光紧紧地攥着江韵婵,她如果不一五一十地从实招来……华胤就要用刑了! “额,就,脚下一滑弄脏了衣服,然后就爬上来了。” “衣裳的血水呢?” “野猪的呀。” “野猪哪儿来的?”华胤双手抱臂。 不是他瞧不起江韵婵,一个女儿家的身手,若不是像孙皎那般本就是护卫出身,恐怕个女子都未必能斗得过一个野猪,何况是身娇体软的江韵婵? 江韵婵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她求助地望向弟弟们。 江安和江丰都齐齐叉腰,这一次也没有站到姐姐的这一边。 咋也得让姐姐老实交代呢。 第192章 坦白从宽 江韵婵轻咳一声,被满屋子的男子汉们瞧得面皮就是一热。 “我们很担心你。”华胤沉声说道:“你若隐瞒,只会让我们更担心。” “别别,我真没啥事,就是出了个意外。”江韵婵忙不迭摆手,她是最受不了这种打感情牌的,心一软就全都交代了。 华胤听完之后怒极反笑。 这叫什么“意外”?! 这叫死里逃生! 他深吸一口气,肃板的俊颜越发愠怒,大掌逐渐紧握成拳。 “你别生气,我真没啥事儿,确实是意外。豹子不也及时出现救了我吗?”江韵婵忙不迭解释道。 他不是气江韵婵,更气自己。 内疚、后怕,还有复杂的如丝般的情愫悄然纠缠在心头,一点点地勒紧了他的心脏。 “那是你运气好。”人这一辈子不是每次都能有这样的运气的。 华胤薄唇微抿,“若是没有豹子出现,或是你没抓住山崖上的岩石……那江安就会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回春堂也没了能给动物治病的兽医,村子里没了讲养殖的夫子,我、我……” 砂锅大的拳头握得死紧,薄唇颤抖着说出了一句肺腑之言:“我就失去了未婚的妻子。” 大红的嫁衣可就要做好了。 它的主人,万万不能出事啊! 江安眼眶一红,小小的人儿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 “姐……”他差点就没姐姐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一个人是真心疼他的。思及此,江安的眼泪珠子就存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往下落。 江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为啥话题突然变得伤感了。 一大一小、亲情爱情的帽子扣过来,无一不控诉着江韵婵的“鲁莽”和点儿背。 江韵婵又是心酸又是自责,赶紧握住华胤的铁臂:“你刚才的都是假设。事实就是我没事,好好的人!” 她抬起华胤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一脸真诚地道:“啥问题没有,真的。” 没伤、没死。 温热的肌肤混着一股滑腻柔软的触感,华胤的心头一烫,眼皮就跟着一跳。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自责……” 自责没在江韵婵的身边陪伴,自责他为何非要今日去看嫁衣。 要是跟着江韵婵一道,就好了? 璨如星辰的眸子如同湮息的银河,明明灭灭的光芒仿佛诉说着华胤不能言表的情感。 江韵婵赶紧举手投降:“那你说,我一定改!” 方才还神色低落的华胤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再别去采药了,就算去,也答应我不要一个人。” 好歹让他陪在身边。 “行行行。”江韵婵一口答应下来,小心翼翼地瞟着华胤:“不难受了?” 啥自责了难过了,听得江韵婵都揪心。 那如霜如星的眉眼终于泛起了亮意,华胤满意了,点了点头:“嗯。” 等一下。 华胤的表情转得这么快吗? 连江安的眼泪珠子都是说停就停? 江韵婵眨眨眼,“你们套路我?” “只有真诚,没有套路。”华胤也学着江韵婵素来说话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是真的担心你。” 看到江韵婵一身污脏还有血的样子,搁谁不怕啊! 他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 至于让江韵婵不再去冒险采药么,倒是意外之喜。 阿婵比他想象得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江韵婵终于逃过一劫,不禁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终于翻篇了。 她也是后怕的,可她的性命本就是捡来的。 上天垂怜,让江韵婵有了重生的机会,遇见了可爱的弟弟、刚毅的糙汉子,这是人生之幸,却也是她留恋这条命的一切啊! “姐姐、姐夫,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江丰突然出声提醒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锅灶上。 “糟了,糊了!”江韵婵轻呼一声,就要去灭火。 她快,华胤比江韵婵更快,锅盖一盖、脚上一拨拉,火灭了,锅也灭了。 满屋子四个人面面相觑。 得,今儿的晚饭是吃不了了。 “嘻嘻……”江丰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江安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江韵婵和华胤彼此对视一眼,也露出笑来。 “这样,我换个衣裳,咱们去酒楼搓一顿,庆祝我死里逃生!”江韵婵一拍手,笑眯眯地建议道:“怎么样?” “可。”华胤表示赞同。 他也没力气再做一顿饭了。 江韵婵累得够呛,也不想做饭。 换了一身干净的裙衫,重新绑好了头发,江韵婵便挽着华胤的胳膊,一人牵一个小包子弟弟,往县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去了。 朝鹤楼是城内最有名的馆子,也是文人骚客最爱出没之地,这里有全城最好的酒、最伶俐的说书先生,以及最好吃的饭菜。 江安和江丰还第一次来大酒楼呢,两个孩子坐在座位上皆看直了眼。 “哇,姐你瞅瞅,这么多菜肴都做得好漂亮啊!”江安一边惊叹着,一边勾着小脑袋四处打量。 江丰已经吞下了好几声口水,响得咕噜噜。 小二在江韵婵和华胤的耳边介绍菜谱,说得那叫一个押韵,听得江韵婵有点恍惚。 华胤见状忍笑一声:“照着你们的拿手招牌,上六个菜,三荤三素、三凉三热,再来个果子饮给两个孩子。” “得嘞!”小二最喜欢华胤这般干脆的客人,答应一声便忙不得起身前去挑选菜肴了。 江安和江丰学着华胤的话,一个劲儿地重复。 江韵婵好奇地问道:“你来过这?” “不多,”华胤端起茶杯,猛地一口全部倒进嘴里,堪称“牛饮”。 方才的贵气范儿瞬间被喝水的粗糙姿势打破了逼格,江韵婵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哦”了一声,也不再追问。 她四下瞧着,发现这些来点餐的客人,一个个皆是衣着光鲜的样子,可见是多少有些收入的。 “一顿饭要花多少银子啊?”江韵婵压低声音问道。 “一两左右。”华胤低声道。 “哦,这奢侈程度确实不一样。” 在村子里,一两银子够一家人节衣缩食过一个年头的,可到了城里,人家也就是吃一顿饭的钱。 真真是差距很大啊! “……就跟个人一样,你说那种松鼠还能养吗?” “养什么养!你养个蛇或者是蛐蛐儿,还能得了回春堂的俏兽医给你看看呢。你养个松鼠干啥啊,给你摘松果了过冬呢?” “哈哈哈,郑兄说的极有道理,既然王兄喜欢,我去帮你寻寻宫内才能上供得着的爱宠也是可以的。” …… 一阵阵谈话声悄然钻进江韵婵一行的耳朵。 她一听跟动物有关系的事,眸子便是一亮,竖起耳朵偷听的模样活像一只小精灵,偏偏一张小脸儿却没甚表情,严肃地盯着桌子上的茶盏看。? 第193章 追踪 华胤真真是爱极了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不住手握成拳轻咳一声,眸光泛上淡淡的笑意。 姐姐和姐夫开心,看到菜肴上桌的江安和江丰也开心。 “哇,好好看!” “哇,看起来好好吃!” 江安和江丰对着三碟新上的凉菜流口水,江韵婵忍不住轻笑出声,示意他们可以吃了。 江安和江丰没动筷子,反而齐齐抬头看向华胤。 华胤眉目不改,淡淡地道:“吃。” 得了姐夫的首肯,江安和江丰终于不再客气,伸出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且说这当今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龙凤、登临大宝是势在必行。但龙生九子各有所长,鲁王殿下擅在军中行走,执掌兵权,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未来帝位花落谁家还是五五之数。” 看台上,一个白胡子老人家笑眯眯地说及政事,浅谈储君之位,听得江韵婵频繁看华胤。 方才还眉目晴朗的男子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手中的杯盏逐渐收紧,突然“啪”地一声碎了。 水流从杯底流向桌面。 江韵婵惊呼一声,赶紧用帕子挡住茶水,这才险险没落在华胤的衣服上。 “你的手没事?”她一边麻利地把碎茶盏一把撸到帕子里包好,一边掏出另外一个帕子给华胤擦手。 粗粝的大掌纹理分明,掌心和虎口都是硬邦邦的茧子。 江韵婵一触碰便忍不住愣了:“你、你这……”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乡野糙汉的手,而是一个行伍出身的将士的手。 高手,才会在虎口有厚茧。 江韵婵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掌的茧子长在哪里,能证明人是如何用手的。 而华胤的手,根本不是种庄稼的,而是拿长枪、扛大刀,保家卫国的手。 她望向华胤,眸光复杂。 华胤沉默地把手掌合起来,薄唇紧抿,没有回答江韵婵的惊疑不定,选择了沉默。 江韵婵的神色也有些恍惚,同样沉默以对。 店小二已经给华胤换上了一套新的茶盏,可江韵婵和华胤的情绪已经回不到刚才的松快。 江安和江丰敏锐地察觉到了姐姐和姐夫之间的情绪不对,二人沉默地把饭菜啦吃完,就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说话了。 期间江韵婵一直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什么。 华胤颤抖的睫毛和沉敛的眸子,泄露了他此刻不安的心事。 她知道了。 她看出来自己确实是擅长舞刀弄枪的人了。 他隐瞒了那么多、伪装了那么多…… 阿婵能原谅他吗? 还……愿意接受他吗? 江韵婵之前也猜测过华胤的身份,再加上在周家时他所展示的武艺,也揣度过华胤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可方才他那副很了解太子和鲁王的模样、知晓京城政事的模样,再联想到那柄红缨枪…… 江韵婵不是本土人,可原主是啊!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原主的脑海里,全大晋只有一个人符合华胤以上的所有特点:那便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华将军。 华胤就是那个华将军吗? 江韵婵的疑惑变成了专注观察,回家的路上一直盯着华胤的侧脸。 华胤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解释一二,他眸子突然一沉。 “怎么了?”江韵婵神色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身边的江安和江丰。 “你们先回家,马上回,不要在街上停留。”华胤拥着江韵婵沉声道:“照顾好自己。” 江韵婵拽住华胤,“你要去哪?” “哪也不去,”华胤反握住她的柔荑,承诺道:“我很快就回来。” 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敏锐,江韵婵直觉他要去做什么。 “你记得,我和江安江丰在家里等你呢。”江韵婵认真地道:“明天的柴还没劈。” 华胤哭笑不得地道:“砍了,”他今儿早晨就砍了,还一次砍够了三日的量。 发现自己太过矫情,江韵婵收回手讪然轻咳一声:“那你注意安全。” “嗯,我快去快回。”华胤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注视着江韵婵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途中,江安几次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姐夫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江韵婵也回头过几次,不断地强迫自己相信,拥有那样一双有力大掌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姐,姐夫到底要干嘛去啊?”江安实在忍不住,到了巷子里就开口追问道:“我有点害怕。” 江丰瞪大眼,“哥哥别怕,我保护你。” “你那胖嘟嘟的样子怎么保护我?敌人来了一屁股坐死他们吗?”江安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 好好的悲怆气氛就这样被两小只给带歪了。 身后有一股专注的视线,带着一点点凉意,如影随形。 江韵婵狐疑地转过身,巷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没别人。 难道是看错了? 江韵婵拥着两个孩子,继续快步行走。 姐弟三人身后,一个身穿劲装的黑衣人悄然跟随着,在江韵婵回头继续赶路的瞬间立刻跟上。 岂料此人刚走没两步,突然被一个大掌给捂住了嘴巴。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放倒了。 角落里,走出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正是刚同江家姐弟分开的华胤。 如墨寒霜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进了院子的姐弟三人,他悄无声息地拖着黑衣人的身体离开了巷子。 江韵婵招呼两个孩子进屋,沉声说道:“别吵吵了,待会儿咱们准备一点东西,我跟你们说啊……” 她压低声音,在江安和江丰的耳畔小声嘀咕几句。 江安和江丰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不可置信、又化作迷茫,最后都变成了“明白了”。 江家姐弟三人立刻行动起来,在屋子里开启备战模式,势要将偷偷跟踪他们想要暗算的人拦在门外。 如果江韵婵没猜错,回来的路上他们就被跟踪了,而华胤让他们先走,就是为了收拾掉跟踪他们的人。 华胤会收拾掉那些人,可不代表他们姐弟三个人就安全了。 想要暗算人,哪里只会派一波兵?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夜袭她的小院儿。 江韵婵必须得防患于未然。 此刻,城外十里亭驿站。 华胤拎着黑衣人的衣服领子,一点一点地把人拖到了驿站门口,他扬手一扔,黑衣人砸在门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愣是将驿站里面的人给吵醒了。 “谁呀大半夜的,有病?”驿站内传来一阵叫骂声。 华胤一言不发,等人来开门。 不开? 华胤再次拾起地上的黑衣人用力砸过去。 “咚”! 又是一声巨响。 “来了来了!都啥功夫点儿了也不消停!”来人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同杀神一般的华胤撞了个正着。 他冷如星辰的寒眸迸射着道道冷芒,抬脚一踹,将黑衣人一下子砸到了来人身上。 华胤大喇喇地走进驿站,还不忘抬手将门关紧、上栓。? 第194章 不讲武德 “你、你是什么人?!”被砸了一脸人肉的看门人怒骂道。他不就是来开个门,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待遇呢? “你们领头人是谁?”华胤瞟了一眼逐渐从驿站附近冒头的黑衣人。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默默地掏出了兵器,对准了华胤。 华胤冷哼一声,“一起上。”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不要命的!兄弟们,上!”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怂恿着所有人一起动手。 众人再不墨迹,扬起手中的刀剑对准了华胤就是一通乱砍乱刺! 华胤身形一让一错,以掌为刀横劈过去,愣是将来人的剑脱了手。 “是、是个高手!别退!干他!”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边害怕一边退,嘴上说的却跟行动截然不符合。 华胤冷哼一声,紧接着,无数黑衣人齐齐朝华胤而去,华胤抬脚、出拳,长刀横飞,夺人兵刃。 不到片刻的功夫,整个驿站全都横躺着无数黑衣人,一个个哼哼唧唧,都起不来了。 “华将军,手下留情!”蓦地,驿站二楼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者,一套白衫端得是仙风道骨。 此人他也不陌生,便是之前在酒楼里说书的那位老先生。 “原来是你。”华胤一个飞身就落在了老者的身边,他旁边的几个护卫立刻抽出长刀。 老者哈哈一笑,拦住了身边几个护卫,“华将军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你们在他面前拔刀,未免有些班门弄斧了。” 华胤若是想杀人,地上那些黑衣人不可能留活口。 老者饶有兴趣地望着华胤,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这位罗刹一般的铁血将军敬畏生命、不再轻易杀人。 “谁派你来的,又是谁让你肆无忌惮宣扬太子和鲁王夺嫡之事的?”华胤眉目一寒,并未因为老者的话而退让半分。 这些言论,是为了逼迫兄弟阋墙。 老者并未因华胤的冷硬态度而有丝毫畏惧。他笑着捋了捋胡子:“华将军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是何人安排的?” 华胤眉眼一闪:“你是说……”他指了指上面。 老者没说话,继续微笑。 这便是默认了。 是皇上散播关于太子殿下和鲁王的谣传。 二人虽非一母同胞,却感情极佳。鲁王擅长排兵布阵、冲锋陷阵。他的兵法就是华胤手把手教的。 太子殿下更是仁义之君,若能继承大统,乃是天下百姓之福。 如今……皇上却要煽动鲁王和太子殿下夺嫡? 华胤眉眼微沉,一言不发地飞身落下,径直往驿站门外走。 走到一半儿,华胤转过头,冷冷地盯着那老者:“别碰我的人,否则……” 他瞟了一眼地上的这些人:“一个不留。” 下一次,他就要血洗这一片土地。 老者笑了笑:“若大将军那般重视身边人,就知道你今日就不该来。” 华胤眉目一颤,他不可置信地瞪了一眼老者,大步流星地走了。 “先生,就这般放华将军离去?他若在,主公必定……”老者身边一个年轻的书童模样的少年开口说到一半,就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影响,不影响。” 老者笑了笑,“赵三,把人都送去医馆,没事便安置了。” 老者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已经累了,不想再说。 不论华胤如何施为,他都是个武将。 武将是没法改变朝廷的格局的。 老者叹了口气:“可惜了,华将军永远都参不透这一点。” 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 且说华胤从驿站出来之后,惊慌失措地往家中赶去。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那老者当真阴损! 竟然调虎离山引开自己,为得便是对阿婵下手。 华胤轻功卓越,很快便赶到了街巷里。 周围安安静静,就连那灯笼都悄然明明灭灭的,风平浪静的模样让华胤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没有那个说书老者的挑拨,也没有暗处的黑衣人悄然暗算跟踪。 他呼出一口气,推开了院子门。 若不是华胤在这个家里呆了好些日子,他险些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院子里,面粉、大米撒得到处都是,鸡蛋、菜叶子横飞,猫呜蹲在追尘的脑袋上,一只鸡跃到了屋子边上。 而院子的正中间,躺着几个被江韵婵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江韵婵一只脚极不淑女地踩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后背上,用菜刀不知道比划着啥。 江丰在一旁抱着公鸡,嘴上还嘟嘟哝哝地威胁:“不说实话就叨死你。” “咚。”江韵婵一看到进来的是华胤,吓得刀掉在了地上,正好插在黑衣人面前的土上。 黑衣人吓得瞬间尿了。 “嘿嘿,不好意思,手滑、手滑。”江韵婵安慰似得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便快步走到华胤面前。 “咋样,顺利不?” “嗯。”华胤扬起手擦了擦小姑娘沾染了白粉的小花脸。 他瞟了一眼地上的几个黑衣人,看样子院子里是做了机关才把这几个人拿下了。 “江安呢?” “在你屋呢,说要把你的红缨枪拿出来吓唬人。”江韵婵解释道。 原来,华胤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人打上门来了。 江韵婵提前做了准备,把面粉混合着大米放在盆子里,一旦有人落地就会从天而降;黑骏马的马厩也成了可以压制敌人的法宝:它一拽飞木桩,马厩瞬间就塌了,正好砸到了两个黑衣人的身上。 黑骏马再上去踢几脚跟伤害,江韵婵就负责收割。 江安和江丰负责转移视线,趁着江韵婵没收割的时候,冲过去用鸡也好、丢白虎也罢,糊脸、挡视线,愣是没让黑衣人起身,直到江韵婵过来把人给捆上。 瞧着刚才被刀落吓到的黑衣人趴伏的地上已经流出一滩小溪,江韵婵啧啧两声:“胆小鬼。就这水平还想跑过来暗算姑奶奶,简直搞笑。” “分明是你们不讲武德在先!”黑衣人还欲狡辩,被江丰抱着鸡狠狠叨了两嘴,立刻闭上了。 扬面粉糊眼睛,还在地上撒大米和鸡蛋黄,这都是啥三教九流的阴损招?! “你们讲武德?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和两个奶娃娃,你们咋不上天呢?老天给你们力气是让你们照顾弱小的,不是让你们欺负人的!” 江韵婵一脚又踏在那黑衣人的背上:“你打上门来输了,还理由多得不行!挽尊呢?!” 她气呼呼的样子惹得华胤闷笑一声。 刚才在路上,华胤提心吊胆,已经把未来种种想了个清楚明白。 可眼前的小女人就是个福星啊。 饶是再危险的情况,她都能化险为夷,还……给人个大惊喜。 虚惊一场,华胤意味不明地瞟着地上的那些个黑衣人:“都交给我处理。” 江韵婵摆摆小手,示意华胤赶紧处理。 第195章 天生神力 华胤一只手提溜一个,下就把人拖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随后他出门一趟找了个马车,给车夫付了钱,让把这些个人都送到城郊的驿站里去。 车夫眼望着马车里这些个黑衣人都不像什么好人,迟疑了一下。 华胤怎会不懂? 他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城外是个暗查寻访的大官儿,把这些恶人送过去准没错。大人肯定会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把这些人法办了的。” 车夫一听恍然,恭敬地抱拳:“壮士大义。” 华胤处理好了一切,转身看江韵婵正在跟小胖子在打扫院子,已经废了的马厩也不能呆了,黑骏马略显委屈地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晃悠。 他拍了拍黑骏马的脖子,“别急,我这就重新给你搭。” 追尘高兴地打了个响鼻,知道自己很快就又能有窝了。 华胤蓦地听到自己的房间里有动静,起身到书房去看看。 江安正“嘿咻嘿咻”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在跟红缨枪奋斗呢! 他冲着自己的手“呸呸”两口唾沫,便矮下身子企图将红缨枪从武器架边上抬起来。 可奈何小家伙用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枪给抬下来,还累得自己一身汗。 看来,江安一直都没放弃拿枪的初衷。 华胤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浑然没有相助的意思。 “姐夫,姐夫你来了!快来帮我一下呀!”江安憋得小脸儿通红:“我姐还等着用枪打坏人呢!” “噗,”等江安把枪拿下来,估计坏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华胤轻咳一声,快步走到小家伙面前,淡淡地道:“这枪很重的……” “咚!”江安一下子把枪给举起来了,只不过一瞬就又摔到了武器架上。 华胤:“……” 江安:“……” “哇!”江安瞬间爆哭:“都、都成功了!怎么,怎么还又掉下来了呢?” 华胤欲哭无泪。 不是,一个五岁的奶娃娃是怎么举起来他的神器的。 那可是祖传红缨枪,重几十担,饶是英武的将士也未必就能拿得起红缨枪。 华胤抱着已经哄不好的江安,递给了正在扫院子的江韵婵。 “姐,姐我都拿起来了,可是红缨枪还是好沉,我带不过来呜呜呜……”江安委屈得跟什么似得,一张小脸儿哭成了菊花。 江韵婵赶紧拍着江安,望着脸色更加诡异的华胤,以为他不高兴小孩子动枪呢,低声道:“那是你姐夫的枪,下次你要借用红缨枪,得让姐夫同意才行啊!” “呜呜呜,那,姐夫不同意我也拿了呀!可我拿不动!” 江韵婵:“……” 行,逻辑鬼才小江安上线,这会儿是谁也别想避过他拿不动红缨枪这事儿了。 江安哭得不行,江丰在一边也快要哭了。 夜深人静的,两个屁大点的孩子欲用声波来震慑所有邻居,江韵婵真是恨不能塞住俩人的嘴巴。 她索性不哄了,把两个孩子搁在卧室,双手叉腰听着他们哭。 过了许久,华胤的脑壳也被折腾得快炸了,他摁住太阳穴,终于说了一句:“你是第一个除我和鲁王之外,能拿得起红缨枪的人。” 江安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抽泣着问道:“什、什么意思?” “你很厉害。”华胤补了一句,继续道:“五岁的孩子里,你第一厉害。” 江安破涕为笑,“姐,姐夫到底会不会夸人啊,夫子说了,这样说话的人都不真诚!天下根本就没有第一!” 口嫌体直的江安还是很高兴地不哭了,连带着一边的江丰也眨巴眨巴着眼睛不哭了。 世界终于重新恢复安静。 哭累的孩子入睡快。 等到二人都熟睡了,江韵婵和华胤继续收拾院子里的残局。 她好几个背篓都不能用了,华胤也得修理马厩。 “江安……正常吗?”华胤觉得不正常。 他从没见过这般力大无穷的小孩子。 江韵婵没好气地道:“他哪里不正常……哦,你是说江安的力气吗?” 她想了想,第一次发现江安力气异于常人,是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江安小小的一点儿又那么瘦,扶她坐起来的时候一点儿没含糊。 她当时没注意,也是后来逐渐发现江安挑水、劈柴都很有力气,才知道原来小家伙可能就是有劲儿。 后来家里照顾人的越来越多,江安就没啥用武之地了,便可以专心当自己的小孩子。 其实在华胤不来帮忙和张寡妇不进家种菜的时候,太重的活儿确实都是江安干的来着。 “你们这里不是有那种什么……天生神力的人吗?我觉得江安就是这样的人。” 把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悉数讲了,江韵婵偏过头望着眸色惊喜的华胤:“我弟弟厉害?” “如此,他能拿动红缨枪便不稀奇了。”华胤也被小家伙的能耐给吓了一跳。 江安非要拿一下红缨枪,也并非是在童颜戏语了。 “若好生培养,假以时日,定然我大晋的一员猛将。”华胤低声喃喃道。 “得看江安自己的意愿。”江韵婵摇摇头,她不会越俎代庖为江安做主的。 “江安之前不是就说过么,他很愿意。”华胤想起了那日江安跟戴夫子说的理想,二人对视一笑。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江韵婵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华胤迟疑了一下。 江韵婵了然,那就是知道了但不方便说了。 所幸那些黑衣人并不是打着要杀人的目的来的。不然她和小动物们再厉害,碰上真的杀手也很难自保。 她不再问,扫完院子之后累兮兮地坐在台阶上,盯着身形健硕的男子专注地修理马厩。 这马厩当真多灾多难,自打搬过来之后,起码拆了两回了。 “可怜的追尘,每次都得为我们的粗暴行为埋单。”江韵婵小表情却毫无愧疚之心,还扬声冲追尘道:“明儿给你吃点新鲜草!我保证!” 追尘立刻从华胤的院子里探出马头,打了个响鼻。 华胤立刻瞪它。 大半夜的,这么大动静作甚?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院子里有个马? 追尘被自家主子瞪了,立刻缩回马头。 “你好好修马厩,没事儿瞪追尘干啥?”江韵婵娇诧道:“赶紧弄完赶紧休息!今天晚上好好的时光,都被那几个黑衣人棒槌给搅合了!” 华胤继续闷头干活。 黑骏马不知啥时候又默默地探出了马头,暗搓搓地看主人的热闹。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第196章 请你出诊 第二天,江韵婵按时抵达回春堂。 不少面熟的人都笑着跟江韵婵打招呼,客气地喊她“江大夫”。 江韵婵一一应了,快步走到自己的小偏房里搁下背篓,准备看诊。 “江姑娘早啊,”慈眉善目的聂掌柜笑着从另外一侧走过来,经过江韵婵房间的时候微笑着招呼了一声。 “聂掌柜早。”江韵婵微微一笑,快步迎上去:“您老来得正好,我有个事情想拜托您。” 有事拜托他? 聂掌柜的神色诧异地望着江韵婵,“还有江姑娘搞不定的事情吗?” 开玩笑,江韵婵惹事儿倒是挺厉害的呢。 她笑嘻嘻地压低声音同聂掌柜的低语几句,聂掌柜的诧异地问道:“打听松鼠……” “嘘嘘嘘!”江韵婵急得直跺脚,“小点声!” 聂掌柜:“……”周围又没人,小点声是小给他们俩听的吗? “那松鼠肯定生病了。聂掌柜的,救松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再耽搁耽搁,恐怕就治不好了。” 江韵婵治病救动物一向佛系,从未如这一次找着救的,聂掌柜也分外好奇,到底是啥样的病情,惹得江韵婵非要找到事主不可。 “行,我给你打听打听,不过先说好,这一桩事,我可要多抽一成利。”打点关系也是需要用钱的。 “没问题。”江韵婵干脆地答应了。 银钱都是小事,主要是能找到那个松鼠。 “病得很严重吗?”聂掌柜的越发好奇,让小财迷一般的江韵婵宁肯让利也要找到的小家伙,是病得很严重了? “没人能治,只有我可以。”江韵婵神色严肃地道:“再拖延的话,我也治不了了。” 若不是昨日在朝鹤楼听到了那些书生们的谈话,兴许江韵婵也不会对一个小松鼠产生兴趣。 可她昨日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猜测到病症的时候,就觉得必须得插手治一治了。 聂掌柜既然应下,必然是要做的。 江韵婵也没将所有希望都押在聂掌柜的身上,找人也给卢家大娘子也送了信儿。 多一个人就多一点线索,希望能够加快寻找到小动物的时间。 她安顿好了小松鼠的事情,便瞧见了屋子外有个探头探脑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双眉眼如同小麋鹿似得,清澈灵动,打量江韵婵的时候怯生生的,惹人怜爱得很。 江韵婵冲着小姑娘招招手,小姑娘大着胆子怯生生地走进来:“你、你也是大夫吗?” “嗯,我是。”江韵婵点点头:“你生病了吗?” “不、不是我,是我阿娘。”小姑娘神色带着一抹茫然,随即又赶紧道:“那你出诊的话……贵吗?” 江韵婵没吱声,悄然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衣着有些破烂、四处都挂着补丁,可一张小脸儿却干净素雅,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她低声温和道:“不贵,你娘在哪里呢?生病了吗?”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那,姐姐你跟我一起出诊?我娘的腿痛了好多日子,现在人都动不了了,我没法带她来看大夫。” 她四下瞧了瞧,小声补了一句:“其他大夫都有病人,就你没有,应当是有时间出诊的?” 江韵婵无语:“……” 最后这句也可以不讲。 她背上自己的小背篓,拉着小姑娘的手,“你怎么称呼?家住哪里?” “我叫洪小雅,住在五条街开外。”洪小雅乖顺地反握住江韵婵的手,歪着头急急忙忙地解释了一句:“不远的!” 既然不远,就不用叫马车了? 江韵婵寻思了下,二人加快脚步。 事实证明,洪小雅说“不远”纯属是对路程“远近”有什么天然误解……当然,也可能是担心太远江韵婵就不去了故意那么说的。 她们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五条街外,距离城门一墙之隔的地方。 那处聚集着很多人,大家都衣衫褴褛、手持饭碗,身上立着棍子的动不动拨弄一下同伴,似乎是在确定身边的人还活着。 周遭一派丐帮场景,小小的一排排平房里,乌泱泱地起码挤了百十来个人,想进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韵婵看如同贫民聚集处的地方,沉默了。 洪小雅悄然观察着江韵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娘在哪里?”江韵婵只字不提走了这么远路前来的辛苦,低声问洪小雅:“也在这些屋子里头吗?” “在那个屋子里!所有生病的人是不能跟没生病的人住在一起的。我娘已经疼了好些日子,只能在偏屋里住着。”洪小雅的眼眶一红,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江韵婵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带我去瞧瞧。”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贫民聚集的所在,不少人都望着衣着干净光鲜的江韵婵和跟随其后的洪小雅。 洪小雅虽然衣裳有些破旧,却也是干净清爽的,乍一看还不太像丐帮的人。 江韵婵无视众人注目,和洪小雅来到了最边缘的小平房里。 乍一进去,江韵婵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汗味、发馊味,久病的药味的奇怪臭味,还有因为常年不洗澡的一股恶臭味。 她险些被熏了个踉跄,扶着门框稳了稳身形。 “大夫你没事?”洪小雅轻声说道。 “没事没事。”江韵婵秀眉微蹙,也觉得自己好日子过得久了,竟然这点子味道都受不了了,属实娇气。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洪小雅进了偏屋。 “娘,娘我给你请来大夫了!”洪小雅激动地凑到一个半躺着的妇人旁边,激动地晃了晃妇人。 那妇人从昏睡中醒来,她抬了抬眼皮子看向逆光而站的江韵婵,皲裂的嘴皮子动了动:“真的是大夫吗?” “真是真是,我从回春堂请来的呢!” 洪小雅此言一出,周围人看江韵婵的脸色都跟着不同了。 “回春堂的大夫吗?” “怎么可能,回春堂的大夫咋会来我们角楼!” “呵,招摇撞骗的人见过不少,冒充回春堂看诊来欺负我们穷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 一时间,屋子里的十几个人都七嘴八舌的开始絮叨起来。 江韵婵望着屋内质疑的、不屑的,甚至已经听天由命的目光,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确实是回春堂的大夫,待会儿看诊之后你们便知道真假了。” 辩解没有意义。 “是你女儿叫我来为你出诊的。”江韵婵认真地望着半躺着的妇人,凤眸清澈见底,甚至有些焦急:“听说你腿疼,我给你把把脉?” 那妇人原本听了周围同伴的话,多少也有些怀疑江韵婵。 可江韵婵露出了跟女儿一样焦急的眼神,那妇人的心瞬间一软。 第197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多谢姑娘给我看病。”妇人突然虚弱地笑了笑,主动地伸出了手。 就算是女儿找人来骗她又怎样呢?时日无多的人,哪怕是为了让女儿放心,她也不怕豁出这条贱命去。 江韵婵先为妇人把脉,随即询问了几句病情,何时开始疼、何处疼。 她按压着妇人腹部的穴位和腿上的几处穴位,偶尔能听到妇人没忍住的痛呼声,越发肯定了妇人的病,就是现代人口中的“风湿”脾脾胃经络不畅还引起了坐骨神经痛。 得了风湿且在这般阴冷潮湿的环境里休养,不怪会越来越疼。而且这妇人年轻的时候就没少着凉,常年营养不良再上了岁数,病痛就一下子来了。 当然,江韵婵不会这般给对方讲解病情的。 “我要先为你针灸。你的经络不通,等到通了之后自然也就没那么疼了,甚至可以恢复走路。到时候你就多出去晒太阳,夜里一定要把腿盖好……” “你别担心。”江韵婵偏头冲一旁的洪小雅道:“我先给你写个方子,你去回春堂让人给你开药。” 一听到自家娘亲是有康复的希望的,洪小雅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一张小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真的吗江大夫?” “真的。” 江韵婵掏出背篓里随身携带的纸和炭笔,快速给洪小雅出了个方子。 “等你抓药回来了,估计我就针灸完了。”江韵婵见小姑娘拿着药方不动,低声问道:“怎么,可是没银子?” 洪小雅红着眼眶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道:“我、我确实没银子。” “我有。”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递给洪小雅,冲江韵婵问道:“大夫,药钱够了吗?” “够了,还多呢,记得让掌柜的给你找结余。”江韵婵轻笑一声,便使唤洪小雅去跑腿。 她独自一人留在破败的房子里,将小雅娘身子放平,掏出针灸包开始扎针。 小雅娘露出肚皮和膝盖,银针在幽暗的环境里逐渐散发着光泽,照亮了屋子里拥挤的一群穷苦人。 “她好像真的是大夫……” “回春堂的大夫怎么可能出诊?我听说是从来不出诊的。” “这般年轻,谁知道医术怎么样,万一把小雅娘再给扎没了……” …… 唱衰的、迟疑的声音仍在耳畔。 江韵婵专注在小雅娘的穴位上,不断行针走穴,期间还询问小雅娘的感觉如何。 “感觉……很舒服,这里有点麻麻的,对对对!” 小雅娘眼睁睁地看着之前毫无感觉的腿逐渐恢复知觉,还有热乎乎的暖流淌过,瞬间舒服得睡着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小雅娘因为病痛的折磨根本睡不着觉。 不少同住在房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成宿成宿地睁眼到天亮。此刻再一看小雅娘竟然没喊疼没喊难受地合眼睡了,打量江韵婵的神色就有些不同。 病人最不会伪装病情,他们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江韵婵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冲着小雅娘的睡颜微微一笑,眸光里浮现出几分骄傲来。 她辅修的中医药学里,就针灸学得是最好的。 现下病人都让她治得舒服睡着了,江韵婵很自豪。 两刻钟后江韵婵便收起银针,抬头看脸色逐渐恢复起来的小雅娘,又为她诊脉片刻,随即秀眉蹙了蹙。 小雅娘常年吃不饱饭、身子骨虚弱,所以到了风湿难捱的季节才会这般难受。 “大夫,好了吗?”小雅娘觉浅,被江韵婵的动作弄醒了,随即一脸感激地道:“之前是我不对,还在怀疑姑娘的医术。” 好转的身子骨是不会骗人的。 江韵婵莞尔,将针灸包放好,明眸望着妇人道:“明日午后,我会继续来为你针灸。十日后我们再看。” “好好好,多谢大夫。”小雅娘激动地就想起身,可身子骨到底没劲儿,还没能撑住便泄了气儿。 江韵婵赶忙按住了小雅娘的肩膀:“不必起身了,我自己走就是。”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小雅娘的道谢声一直不断,方才还质疑江韵婵医术的人们都不说话了。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江韵婵,之前出言讥讽的人都跟哑巴了一般,静默地望着小姑娘的动作。 她真的是大夫。 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有沉寂多久,蓦地便有人冲出来,一个猛子就扑到了江韵婵的脚边,一把攥住了她的腿! 背着背篓正欲离开的江韵婵吓了一跳,“干啥!” 她手往身后一背,已经摁住了针灸包,来人但凡再有异动,她就要抽针扎人了! “大夫,大夫你救救我!我身上起了恶疮,已经好多日都不能见人了!” “大夫,我的脚、我的脚快要断了,求求你帮我看看!” “大夫大夫,你先看看我!” “不不,你先看看我!”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江韵婵突然被病人围困起来,这等别开生面的场景着实令人受宠若惊。 病人多、可大夫只有她江韵婵一个啊! 小雅娘还卧在角落,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激动地眼眶都湿了。 他们这些人像是县城里的蝼蚁,生存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没有人在乎他们是否饿肚子、是否会生病,生死也轻如蝼蚁、无人在意。 若是死了,便是一个草席子卷着丢到乱葬岗了事。 小雅娘低着头,摸着已经逐渐恢复知觉的双腿,忍不住捧着脸落泪。 小雅这孩子可真是的,从哪儿找来的好大夫啊! 江韵婵一下子看不了这么多人,让大家各自归位,她一个一个诊,保证看完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才走,这才勉强劝住了险些把江韵婵生拽散架的病患们。 大家按照之前的位置或站或坐,能够活下去的希望之火在眼睛里熊熊燃烧,连带着阴暗的房间的死气都跟着一扫而空。 江韵婵专注地给人把脉、诊断,开药方、针灸…… 洪小雅带着抓好的药方子赶回来的时候,一进门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 之前或卧或躺、生无可恋的人们都坚挺着坐直了身子,一个个地激动地望着端坐在中间的小姑娘。 她青衫长裙秀气可人,接地气地盘坐在地上给人诊脉,还一边诊脉一边告诉病患可以用什么药、去哪能采药,尽可能为大家节省银钱。 “你这个恶疮不是啥大毛病,就是看着吓人……别抠!” 江韵婵厉声呵止正抬手抠弄暗疮的男子道:“你这个毛病传染全身,跟你一痒就抠有很大的关系!” 乖乖,洪小雅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望着被江韵婵训得跟孙子一样乖乖听话的蒋大叔,心里暗暗给大姐姐竖了大拇指。 他们这一片儿角楼的人可都知道,平日蒋大叔横得嘞,一般人哪里敢欺负? 要不是得了恶疮,怕也还在这一带称王称霸呢! 第198章 求诊多多 江韵婵可不管谁称王、谁称霸,在她的眼里都是普通病患。 病患就得听大夫的话,不然病怎么能好? “小雅,你回来了。”小雅娘望着呆怔站在门边的女儿,笑着冲她招招手。 洪小雅已经很多天没看到娘亲的笑容了,她眼眶一红,拎着药包快步走过去:“娘!” 她激动地喊了一声,便将怀里的一份热包子递过去:“这是聂掌柜的给我的,说让我吃个饱饭以后才能长身体!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你快尝尝!” 洪小雅怀里不仅搁着草药包,还有一份用牛皮纸包好的肉包子。 刚一打开牛皮纸,肉包子的香味就瞬间弥漫开来,房内霎时混上了一层肉香。 “娘不饿,你吃。”小雅娘虚弱地笑了笑,把包子往小雅的面前推了推。 “我在路上都吃过了,真的!这是给娘留的,娘快吃!”洪小雅坚定地推了回去。 一个知道娘亲连日生病、没吃上一口正经饭,想要全部都留给母亲;一个知道女儿为了生病的自己连日奔波,肉包子一口都没舍得动,还要装作吃过了。 母慈子孝,不外如是。 “你俩推来推去的作甚,赶紧一起吃得了,这么窜的肉味影响我发挥。”正在给蒋大叔看诊的江韵婵实在看不下去了,催促道。 她告诉洪小雅那银镯子够诊金、还能结余,其实是为了让洪小雅把这个话传给聂掌柜。 言下之意,就是告知聂掌柜少收点诊金。 幸好聂掌柜接收到了江韵婵话里的隐含意思,不仅给洪小雅抓了药、还特意给孩子买了一份肉包子聊表心意。 不得不说,回春堂不愧仁德的名声。 “那,那我们就一起吃。”小雅娘也觉得这个折中的法子不错。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一口一口地吃肉包子。 江韵婵抿唇微笑,继续给蒋大叔治疮。 蒋大叔脸上的疮口严重感染,消毒是必须的、再将里面的疮脓挖出来排干净,后续敷药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吵杂且脏乱的环境里,这些病人稍有感染,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江韵婵打开针线盒,果然看到了一瓶抗生素和注射器,消炎药、口服抗生胶囊都在。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针线盒还是自家强。 蒋大叔一把岁数了,看到针和刮脓刀吓得脸都白了,锐利的白光闪烁着冷冽的刀芒,他腿一软就要跑。 江韵婵轻笑一声,一针扎到了他的屁股。 “啊啊啊这个大夫要人命了!” 注射器迅速抽出,江韵婵冷声道:“你疯了?我要你的命有啥好处?乖乖坐好!马上就弄好了,还想要你这张脸皮子,就老实点,我要给你刮疮了。” 横行数载的蒋大叔被一个小大夫摁在地上摩擦,也真是……悲催! 这充分印证了一个道理,招惹谁都不要随便招惹大夫。 蒋大叔的脓疮刮得差不多,方才满脸烂且散发着臭味的汉子变成了一脸血窟窿的可怖模样,虽然吓人,好歹不恶心了。 他想摸不敢摸,还要按照江韵婵画的草药出城去寻草药,捣烂了敷脸。 江韵婵把药片和胶囊递给蒋大叔,嘱咐他用量,并特意强调了最好吃饱饭之后的半个时辰服用。 等蒋大叔让开,就轮到了其他病人。 腿脚出问题的是脱臼了之后一直没有正骨,扶到正位上自然就好很多了,短期内别接触凉水,脚用力稍微注意些就不成问题。 染上风寒的那位转成了头疼,每日昏昏沉沉的,江韵婵先为其针灸驱寒、再给冲了一盒感冒剂,让病人按顿服用。 这一通忙活,江韵婵直到午后都没能回医馆。 …… 回春堂。 聂掌柜的坐在药房门口,翻看着今日早晨开出去的药方子。当翻到江韵婵的方子时,他手上一顿。 “江大夫回来了吗?” 于小贝抬头张望了一眼,朗声道:“没呢掌柜的。要去派人找一下吗?” “……不用,再等等。”聂掌柜的起身又看了一会儿江韵婵的药方,只觉这湿寒症状的病患,当不会看这么久不回来? 聂掌柜又想了一会儿,对于小贝嘱咐道:“要是一个时辰之后江大夫还没回来,你就去找找。” “哎!” 聂掌柜的琢磨着不对,小姑娘到底是去哪儿看诊了,得是多棘手的病人才能几个时辰回不来? 依江韵婵的医术,不应该。 大约过了小两个时辰,回春堂下诊的时辰都快到了,还没见着江韵婵回来,聂掌柜的终于决定去找人。 “掌柜的,掌柜的!”于小贝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不、不好了,江大夫、江大夫她在角楼里看诊呢!” “什么?” 聂掌柜的一怔,蓦地想到来看诊的小姑娘,她拿着镯子小心翼翼地说“江大夫说这些不仅够拿药,还能找余”时候怯懦的小眼神。 再联想那姑娘的衣着简陋…… “可不就是角楼吗!” 聂掌柜的恍然大悟,赶紧道:“快,你带上几个剩下的大夫和堂内的伙计,咱们一道去一趟角楼!” “对了,把艾多拿些,熏一熏!”聂掌柜的又想到了角楼的环境,多追加了一句。 “是,掌柜的!” 回春堂从来没有过出诊的例子! 再重的病患、再紧急的情况,也是要让病人就着回春堂来诊脉的。 于小贝没想到在聂掌柜的心里头江大夫这般重要,竟是要带着这么多人出诊解救。 啧啧,还是江姑娘的面子大! 他招呼着还在堂内的几个大夫,一行人打包草药的打包草药、准备针的准备针,浩浩荡荡地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出发了。 目的地,角楼。 角楼并不是一栋楼,而是一排破败的平房,因为处在县城最阴暗的犄角旮旯所在,被人们戏称为“角楼”。 此后角楼的名头就这样传下来了。 据说角楼是前朝当官儿的行刑房,里面埋葬了无数老百姓的冤魂,是阳光都找不到的角落。 那里阴冷、污脏,不少乞讨为生的、家境贫寒无处安居的,都会挤在角楼里,如同阴沟的老鼠一般苟延残喘,导致角楼逐渐成为流民乞丐的聚集之处。 等聂掌柜的扶着于小贝的胳膊下了马车,正巧看到前方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边上坐着一个青衫带笑的姑娘。 她容貌妖冶、微扬的凤眸媚气十足,偏生眼睛里的光又亮又清澈,下巴处的朱砂痣褶褶生辉。 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间,江韵婵显得那样独特而美丽、又显得那样合群。 聂掌柜的心神颤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丫头,跟太阳一样耀眼哪!? 第199章 义诊之心 “掌柜的,江大夫就在那儿呢。”于小贝见聂掌柜的不动了,还以为他没看见呢。 片刻后,聂掌柜低声道:“去,把艾拿出来,沿着屋子挨个熏。” “哎!”于小贝不理解,但还是遵照聂掌柜的话去做了。 他们回春堂不仅没出过诊,也没治过一个角楼的病患。 于小贝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同仁们的身边,将聂掌柜说的话吩咐下去。 大家依次动起来。 一股淡淡的艾叶香味逐渐弥漫开来。 专注看诊的江韵婵被熏得咳嗽了两声,再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同僚们竟然都来了。 聂掌柜的正在让大家摆放桌椅,准备帮江韵婵一道看诊。 “聂掌柜?” 江韵婵一喜,立刻起身要去迎,她对面的人可急了:“哎!大夫你咋轮到我就走了?你别走啊!我胸闷得厉害……” 那病人一手拄着自己的破棍子,一手捂着胸口哼唧,眼睛还不忘记悄眯眯地打量江韵婵。 不能放江大夫走啊!他们角楼多少年了也就遇上这么一个善心人! 江韵婵到底是没站起来,默默地重新坐下,“你别着急,他们也是大夫!” 她眼巴巴地望着聂掌柜。 聂掌柜终于明白为啥江韵婵一直没回回春堂了。 这么多人、这么杂的病,能回得去才怪呢! “你个小丫头,做善举还背着我们吗?” 聂掌柜的笑着主动来到江韵婵面前,望着不少坐在门边的、倚靠在墙角的,低声问道:“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可能看了十几个?”江韵婵歪歪头,回顾了一下,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十几个。 聂掌柜的打眼一扫,这边林林总总少说也还有几十号人。 光靠江韵婵一个人,熬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全都看完。 “我们帮你。”聂掌柜已经提前预判做了准备,此刻看到这等场景也不觉得意外。 “好啊好啊!”江韵婵站起身来,冲着不少角楼的大家挥挥手: “诸位!诸位!我们回春堂的聂掌柜的来了!还带来我们的圣手名医,大家排好队,按照秩序看诊啊!” 有这么多大夫来帮忙,恐怕今日就能将角楼的这些流民病患全部都看完了。 聂掌柜在她的吆喝声中,冲着那些大夫们挥挥手。 拎着小医盒的回春堂大夫们便快速地落座,准备看诊。 于小贝也行动起来,一会儿维持秩序让大家好生排队,一会儿介绍几个大夫都是主治何种病症,不对症的尽快更换队伍。 一整套有模有样的看诊行动便这样迅速展开。 从一个无人问津的阴沟死地,蓦然变成了一处充满生机的热闹之所,回春堂不负其名,让角楼“回春”了! 炎炎初秋的天气,回春堂热火朝天地行事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此处的盛景,被人悄然禀告了县太爷。 此刻,县衙。 “哦?又是江姑娘吗?!”县太爷本来都已经回府了,用过了晚膳之后想起今日还有个案子不曾敲定,便想来看看卷宗。 一到县衙,便听到了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回春堂”云云,惹得县太爷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特意让孙师爷去打听了一番,孙师爷就将江韵婵意外激发的善举悉数道来。 “回春堂从不出诊,不想竟是为了角楼这些百姓们破了例。” 县太爷感慨地叹了口气,“咱们的粥棚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十五,便可以给角楼的百姓施粥。” 角楼的情况,县太爷也是知晓的。他上任这几年一度在头疼该如何处置角楼百姓。 好多法子都用过了,成效却不大。 每年病死的饿死的,泰半都是从角楼抬出去的。 若是有人能够帮助角楼百姓治病,再加上每月十五施粥,这两相配合之下,岂不是能让角楼的百姓踏踏实实过冬了? 一想到这种棘手的问题很有可能得到根本性的改善,县太爷的心中就油然佩服江韵婵的大义。 “江姑娘小小年纪却妙手仁心,不愧是大人相助过的人哪!大人慧眼如炬!”孙师爷笑着恭维道。 “哪里就是本官慧眼如炬,分明是人家依存本心行事罢了。”县太爷思及此,便想着去一趟角楼。 他立刻吩咐师爷备车,二人一道往角楼去瞧瞧。 此刻,角楼的大部分百姓都已经看过诊了,聂掌柜的还在跟江韵婵讨论这些药钱该如何解决。 “江姑娘,我也想无条件相助,可我们回春堂家大业大,大夫和小厮都是要吃饭的。”聂掌柜低声道:“一次两次可以,多了恐怕不行。” 江韵婵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今日是意外过来看诊的,也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现在的情况。” 江韵婵不知道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只是看洪小雅需要出诊便来了,压根没多想。 “江大夫可知,我们回春堂是从来不出诊的,今儿却为你破了例啊。” 聂掌柜笑着捋了捋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你来得是角楼,恐怕我还不好给其他主顾病患交差呢。” 江韵婵闻言“啊”了一声,讪讪地吐了吐舌头:“下次出诊前,我会记得问聂掌柜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江韵婵意外破了规矩,聂掌柜的就是惩罚她也应该,这般轻松揭过,江韵婵深感庆幸。 聂掌柜心存善念、医者仁心哪! “好在你来的角楼,不如……以后回春堂每月十五来义诊,这抓药的钱么,可以砍一半,再多便不行了。” 聂掌柜能力有限,也只能为角楼做到这个份上了。 江韵婵屈膝行礼:“聂掌柜大义。” 人生在世都得生存,力所能及的善良才有锋芒。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角楼不能单靠回春堂的接济过日子。 她折腾得累了一整天,已经累成了浆糊,属实没啥想法,便叹了口气,准备后面再说。 夜深了,聂掌柜的让于小贝先用马车送江韵婵回去,她一个女儿家,到底不若其他男大夫行事方便。 江韵婵欣然接受聂掌柜的好意,诚恳地道谢后上了马车。 临去前,她突然掀开帘子对聂掌柜道:“聂掌柜的,你真是个好人。” 直到马车走远,聂掌柜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夸奖了。 他笑着捋了捋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了,老了……”? 第200章 授人以渔 聂掌柜的招呼众人赶紧收尾,把最后几个角楼百姓看完准备归家,否则动静太大了,也容易吵到邻里休息。 正当众人收拾东西桌椅准备离去的功夫,一辆低调的马车悄然停在了旁边。 县太爷掀开帘子,打眼瞧过去没看到江韵婵的影子,只见聂掌柜的带着人忙活,诧异地道:“孙师爷,这跟你之前打听的情况不符啊。” “啊这,要不小人下去再探问探问?”孙师爷不知道县太爷心里存着什么意思,追问了一句。 “倒也不必。本官瞧着,回春堂应当是看完了准备回去歇息。我等还是不要再搅扰,明日抽空走一趟回春堂。” “县太爷,您要亲自拜访回春堂?”孙师爷诧异地道。 县太爷放下帘子,哑然失笑道:“怎么,县太爷就不是人,不能去回春堂?” “您可莫要这么说,不吉利!呸呸呸……” 县太爷和孙师爷悄然无声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期间并未惊动角楼的人。 且说江韵婵提前回去,路上就忍不住打盹儿了。 她瞌睡得厉害,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总算撑着到了家。 “江大夫,已经到了。”于小贝笑嘻嘻地从马车上下来,请江韵婵下车。 “多谢小贝。”江韵婵困意一散,轻快地下了马车,随即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地叫声。 她这才想起来,折腾了一天,她只来得及吃了一顿早饭。 “嘿嘿,”于小贝低笑两声,赶紧道:“江大夫辛苦了,你快进去。我这就告辞了。” 说着,小少年拱手行礼,便跃上马车离开。 江韵婵冲着启程的马车也回了一礼。 回春堂的都是良善人哪! 她推开院子门,进去之后险些跟黑黢黢的马头撞了个正着。 黑骏马无声地望着她,温顺地拱了拱江韵婵的肩膀。 她轻笑一声,浑身的疲惫都被驱散了。 拍了拍黑骏马的脖颈,江韵婵快步走进堂屋。 “我回来啦!” 屋内,只有华胤一个人独自守着桌上的几个饭菜坐着。 “江安和江丰已经睡了?” “嗯。”华胤低声应了,上前帮江韵婵摘下背篓,就听到了某只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 华胤戏谑地瞟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没吃晚饭?” “别提了,被一个小姑娘缠上以后看了一天的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江韵婵真是扎扎实实饿了一天。 她讪然地坐在桌边,打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感动得热泪盈眶。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饿肚子的时候能吃上一口热饭了! 华胤端坐在江韵婵对面,看着小姑娘大快朵颐。 “哇,今天的肘子肉怎么这么好吃?是你做的吗?” “……我买的。”华胤老实地道。 买的? 江韵婵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哪儿买的?” “朝鹤楼。” 可以啊!朝鹤楼还能外带呢! “好吃吗?”彻底放弃厨艺的华胤小心翼翼地问道,如墨的眸子闪烁着几许期盼。 “好吃啊!你买来的都好吃。”江韵婵眯着眼笑,她低着头又用力地啦了一口饭,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真好。 终于感觉到五脏庙没那么饿了,江韵婵讲起了今日的事。 “我回来晚了是因为去了角楼。” 江韵婵瞪大眼睛,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点儿的屋子,满满当当躺着十几号人,我的天!” 她把如何救了洪小雅娘亲的事讲了,被认可医术之后,角楼的百姓都要拉着她看诊。 江韵婵哪有拒绝病人的道理? 这一耽搁就晚了。 角楼的人看病难、没诊金,就算聂掌柜同意每月十五义诊,没有药也是白搭。 她的针线盒也不可能一次性供应所有的现代药物。 想要挽救这么多人,得想个能让他们自给自足的法子才行。 华胤听完之后,突然问道:“洪小雅母子的药是怎么付钱的?” “小雅娘手里有一个银镯子,估计是她唯一的家当了,她抵押了药钱。” 江韵婵知道,其实小雅娘之前一直不舍得用那个银镯子,是看到小雅不惜为了治好自己甚至跑了回春堂,这才不得不为了孩子拿出来当诊金的。 “身外之物,比不上娘亲在身边的陪伴啊。”江韵婵叹了口气。 洪小雅母子得了鸿春堂的药却没法煎煮,角楼里大家七拼八凑才弄了一个药炉子,后续能不能正儿八经地按时吃药,都是个麻烦。 好在有药吃总比没药吃强,初期的困难都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解决了。 华胤闻言点了点头,抿唇说道:“如果……让他们给回春堂跑腿呢?” “回春堂从来都不出诊的,哪里需要跑腿?我今儿去角楼都把堂内规矩给破了,良心痛得很,”江韵婵抓着华胤的手往胸口一捧,委委屈屈地道:“好痛啊!” 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撩汉,嗯,身体力行地撩! 华胤的脸瞬间涨红,磕磕巴巴地道:“那、那是你医者仁心,聂掌柜不会怪罪你的。” “他确实没有怪罪,可我心里高低不是个滋味啊!” 华胤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 什么“高低”?“高低”什么? 那股绵软的触感仿佛一下子击中了华胤的大脑,令人完全没法思考了。 “对了!” 江韵婵突然放下华胤的大掌,从凳子上站起来道:“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确实可以利用回春堂来赚钱哪!” 华胤终于回过神来,板着一张黑烙铁似得俊颜,墨眸强行地从江韵婵的身前移开:“你又要坑回春堂?” “怎么能是坑呢?是想法子创收!”江韵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激动地道:“我们可以让病人跑腿儿啊!” 还是刚才华胤的话,不过法子却大不相同。 回春堂每天看那么多病人,总有不愿跑腿拿药或者换方子的病人? 既然大夫不出诊,那就有需要给大夫传话的,只要把握住想省事儿的这些人,送药、传药方,那不就需要人跑腿了? 届时跑一单挣几个铜板,回春堂的客人能接受……积少成多,一天也能挣不少铜板呢! “你想啊,”江韵婵重新坐回桌子上,倾身跟华胤道:“回春堂人多的时候,那可是要等号的,可以让角楼腿脚利索的来帮忙等号,等着一个给几个铜板……” 就跟现代预约叫号一个道理嘛! 还有诸多类似的小花样,为得便是挣两头需求的钱。 回春堂如果需要人跑腿送药包,就可以雇佣角楼腿脚利索的百姓。 这样回春堂能省事儿、角楼的百姓能挣上银子,连带着来看诊的病患都能提高看诊的舒适度。 一举三得啊!? 第201章 吃独食 江韵婵一边说,一双眼睛一边冒光,看得华胤心神一荡。 这样闪耀的眼神、这样聪慧的姑娘,她怀揣大义、初心不改,怎能不令人心动? 华胤低笑一声,垂眸敛目,“嗯,你这个法子真好。” “真好假好,你可不要说谎话诓骗我。”江韵婵歪着头,一脸认真地追问道。 “真的好。”再抬头,那双涌现出无数情愫的深眸已经重新恢复平静,华胤低声道:“确实极好。” “嘿嘿,还是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江韵婵认真地道谢:“你比较聪明。” 明日,她就去跟聂掌柜的商量一番。 一旦这个法子铺开了,肯定会有驿站、酒楼效仿,角楼的人有持续平稳的收入了,挣着医药费也便不在话下,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 想到洪小雅母女这样的人,最后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江韵婵就眉开眼笑。 晚间,她便在这样开怀的情绪中睡着了。 一整天都没见着姐姐的江安和江丰早早就起来了,两个小豆丁在江韵婵的屋子里来回转,既不敢出声、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姐姐的睡颜看。 两小只对视一眼,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江丰去抱来了一只公鸡。 阳光升起,公鸡本能地在屋子里打鸣,可给江韵婵吓了个好歹。 她一脸迷茫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凤眸瞪向地上的大公鸡和偷笑的江家兄弟,困到模糊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搞笑。 “哈哈哈……”江安实在忍不住了,笑得来回在地上打滚儿。 江丰也抱着公鸡咯咯笑,那副样子活像是偷着腥的猫。 江韵婵打了个哈欠,“你俩可真够坏的啊!” 她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醒盹儿。 “姐,你昨天干啥去了,既没接我们下学、也没回家吃饭,我们和姐夫都等着急了。” 江安学着华胤的样子,眉头紧皱,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我去一趟回春堂……算了,你姐肯定忙着呢,还是不去了。” “哈哈,真的吗?”江韵婵这下是真不困了,侧躺撑着太阳穴追问道:“还说我啥了?” “说要给姐买好吃的,就带我们去朝鹤楼啦!”江丰一开口就把华胤给卖了。 好啊,感情他们又去了一趟朝鹤楼,顺便给自己带了一份吃食。 堂屋内,饭桌前,江韵婵一脸不满地望着华胤。 糙汉子被盯得古怪,又想起昨晚她故意拽着自己的手……面皮一热,华胤低声问道:“有事?” “你们去吃大餐都不带我。”江韵婵撅撅嘴,控诉道:“可不能老去朝鹤楼啊,把孩子的胃口都养叼了,以后还怎么吃我做的饭?” 华胤闻言哑然失笑,合着小女人是担心这个么? “不会,在他们心里,你做的饭天下第一。” “在你心里呢?”江韵婵撑着下巴追问道:“不是天下第一了?” “……也是。”华胤低头继续吃饭。 姐姐穷追猛打,又把姐夫问羞了。 江安缩在一旁看热闹,跟江丰忍不住偷笑。 其实华胤不仅仅是去吃饭,主要还是想去看看,上次遇见的那个冒充朝鹤楼的说书老者还在不在。 果然如他所料,再去便不是那个说书先生了。 当时江安和江丰还说,这个新的说书先生不如上次那个好。 “你有心事?”江韵婵望着郑重片刻的华胤突然开口道:“能跟我说说吗?” “说书先生是京城派来的。”华胤这一次没犹豫。 当夜,他想了许多,既然决定跟江韵婵一直往下走,对于诸多事情不了解的人儿有个防范心到底是好的。 隐瞒下去对二人没任何好处。 “京城来的?所以他不是真的说书先生?”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华胤还没全讲,江韵婵就猜到了。 “嗯。”华胤抿了抿唇:“我担心他会再对你不利……总之,最近出门我们定要多加小心。” “没问题。”江韵婵摆摆手,小声戏谑地道:“那老爷子的手下哪有几个机敏的,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就算真的不幸中招,还有你来搭救我们呢!” 以江韵婵的聪明才智,拖延拖延时间当是可以的。 墨眸闪过些许笑意,他端起茶杯调侃道:“失敬失敬。” “承让承让。”江韵婵也学着华胤的模样端起茶杯,二人的杯盏在空中相触。 江安和江丰压根没听懂大人说了些啥,但那架势也太好玩了。 两个小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一会儿“失敬失敬”,一会儿“承让承让”,愣是喝掉了大半壶茶水才算玩够了。 “好了好了,别敬茶了,你们俩收拾一下东西,出发上学去了。”江韵婵抬手挼了一把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示意二人别墨迹,赶紧行动。 华胤也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将几张银票和一些地契都放好。 嫁衣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应该就能…… 他眼底涌出几分期待,只希望未来的夫妻生活能够平顺喜乐。 江韵婵背着背篓招呼两个小家伙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神色不太一样的华胤。 怎么说呢?以往的华胤都是沉敛深邃的,糙汉子的情谊鲜少外露流动,饶是调皮地互撩也难见其波涛。 就在刚才,就在那一刻,华胤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那份喜悦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让江韵婵蓦地心神一颤,也绽放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华胤的心中想到了什么。 但此刻,她也想以真心的喜悦回之。 二人相对而笑了半晌,直到江安和江丰拎着木盒子站在院子里了,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望望姐夫,浑然不知他们在干啥。 “姐姐是在傻笑吗?”江丰压低声音,小眯眯眼透出两分惊恐。 “嗯,姐夫的笑容也没聪明到哪处。”江安力大,一手拎着木盒子,一手故作深沉地摩擦着自己的小下巴,认真地道:“处对象使人变傻。” 华胤和江韵婵齐齐回神,她矮下身子,把趴在江安腿上的小白虎揪下来:“你可不能跟着去,乖乖跟追尘看家。” 小白虎委委屈屈地“猫呜”一声,扭着小屁股钻进了马厩,一骨碌就爬到了黑骏马的脖子上,它小身子轻轻一跃,就落在了黑骏马背上,随即在马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了。 追尘:“……” 华胤:“……它平时也这么骑追尘?” 他的绝世战马,就被一个老虎在头顶作威作福? “那不是你上次放过的么……它就习惯了呗。”江韵婵一脸无辜地道。 第202章 没顾上 江家兄弟被华胤送到了书塾。 华胤身形高大板正,剑眉星目看上去英俊得很,惹得不少前来送孩子的家长们偷偷地打量着。 那般高大英武的人,在县城里可不多见哪! 华胤一手护着一个崽崽来到书塾门口,沉声说道:“晚上来接你们。” “姐夫你可要按时来。” 江安伸出一个小指头认真地道:“不能像昨天那样迟,害我们等好久,险些被其他同窗认为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华胤嘴角抽了抽,“嗯。” 他开始怀疑,送江安来上学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小屁孩子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无语。 “明日早晨开始扎马步。”华胤立刻想到了法子,嘴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给江安留下了一句“好话”。 江安双眼一亮,“好啊好啊!” 好? 小家伙,你还是太天真了。 华胤送完孩子上学,便再次来到了朝鹤楼。 他猜测,那老者在自己这里碰了壁,又没能把江韵婵如何,必定会继续在城内散播谣言…… 那朝鹤楼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墨眸紧紧盯着看台上陌生的说书先生,准备守株待兔。 且说江韵婵没送两个弟弟,而是率先去了回春堂。 她今儿不坐诊,可角楼的事情还没跟聂掌柜分享想法。 穿梭过热闹的街巷,走过叫卖不停的人群,回春堂就矗立在三岔口的明显位置上。 她轻轻擦拭了一下额际的薄汗,这秋老虎当真厉害,天还是热得很呢! “哎,江大夫来了!” “江大夫早啊!” “江大夫你来得正好,聂掌柜的在后院等你呢!” …… 江韵婵沿途跟同在堂内坐诊的大夫们一一打过招呼,就在于小贝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聂掌柜的屋内传出了两个人的说话声,那声音江韵婵还有些熟悉。 “叩叩”,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大门就被屋内人打开了。 亲自来开门的是聂掌柜,江韵婵也顺着那目光看到了来客,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县太爷。 打过了招呼,聂掌柜便让江韵婵进来说话。 三人寒暄落座,县太爷忍不住笑着道:“数日不见,江姑娘又做了一番大事啊!” “县太爷太客气了,不过是医者本职,算不得大事。”江韵婵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真论起来,她还就是为了去出个诊,没想到会把整个角楼都给搅和了,哦不,应该说也顺带搅和了回春堂。 “哈哈哈,好一个‘医者本职’!本官听说,你们往后每月十五都会去角楼义诊?”县太爷语气温和、不似兴师问罪,倒像是来商量事的。 “正是。县太爷有所不知,昨日江大夫去了角楼以后,我们也跟着去了。那病人人数之多、规模之大,病情之繁杂,当真不是一般人可医治,若是放任不管,老夫也于心不忍哪!” 聂掌柜的之前只知道角楼那处的大概情况,从未亲自前去。 可昨日,他实实在在被江韵婵那丫头给打动了。 聂掌柜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执着于治病救人、而不是挣银子养家糊口。 人到晚年、锐气褪去,竟是连个小姑娘的胸襟都不如了。 江韵婵不知道聂掌柜的在感慨什么,但他的心境却跟县太爷奇异地共鸣了。 她轻轻挠了挠头,“县太爷怎么突然也关注起角楼来了?” “不是‘也’,是一直在关注。角楼百姓一直是咱们县城的一块心病。”县太爷也不兜圈子,径直说了每月十五想要施粥的事。 江韵婵和聂掌柜的对视一眼,这不是刚好么? “我也有个想法。”小姑娘突然坐直了身子,“一个‘授人以渔’的法子!” 县太爷和聂掌柜的都分外好奇。 尤其是聂掌柜,昨日他们讨论此事的时候,江韵婵还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叹了口气。 今日这么快就有法子了? “什么方法?”县太爷和聂掌柜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韵婵就把昨日跟华胤说的法子,分享给了县太爷和聂掌柜。 二人惊为天人,只觉这个法子简直不要太好!他们查漏补缺,帮助江韵婵修改细节,保证此事能够顺利推行。 先做什么、再做什么,最后做什么…… 三个人凑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一上午,间或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县太爷的感慨声和聂掌柜欣慰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于小贝在门口站得都瞌睡了,也不见屋子里的人出来,只能望着门一个劲儿纳闷儿。 怎么的,叫江大夫来是讲笑话的吗,咋县太爷和聂掌柜都这么开心? 大门打开,聂掌柜恭送县太爷离开,二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一个劲儿地强调“说定了”。 江韵婵跟甩手掌柜似得,站在二人身后,等县太爷要告辞的时候,还特意冲着江韵婵抱拳行礼。 江韵婵回了一礼:“县太爷慢走,空了多来耍。” 她惊觉这是医堂,赶紧改口道:“希望不要再在回春堂看到你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县太爷朗笑一声,收下江韵婵的好意嘱咐。 聂掌柜也忍不住哈哈一乐,送县太爷出门。 江韵婵紧走几步就顿住了脚,看到站在旁侧的于小贝双眸一亮。 惊得于小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江大夫,你要干啥?” 有话好说可千万不要随便动手! “你怕啥怕,我问你个事儿。”江韵婵拽着于小贝到角落里说小话。 把县太爷送走归来的聂掌柜的,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了背着背篓的小姑娘拽着神色惊慌的于小贝盘问着什么。 间或还能听到“松鼠”、“查探”等字眼。 “江大夫,你要问松鼠的事,不妨直接问老夫啊。”聂掌柜的笑眯眯地走过去,拆穿了江韵婵焦急的小心思。 江韵婵本来是想问问看,聂掌柜的到底有没有帮她寻找小松鼠,主要也是不想催促人家办事。 结果好么,被聂掌柜的听了个正着。 “你去忙,我同江大夫说会儿话。”聂掌柜示意于小贝离开,于小贝如蒙大赦,赶紧溜走。 乖乖,江大夫那双眼冒贼光的样子可太吓人了。 江韵婵轻咳一声,“聂掌柜,我不是想催促你,只是那松鼠病情……” “我明白,”聂掌柜的笑了笑,低声说道:“我昨儿已经问到了,架不住你一直赖在角楼不归,这才错过了消息。” 哈? 合着还是她的锅了呗? “您昨儿到角楼咋不说?” “那么忙,没顾上。”聂掌柜说得理直气壮。 江韵婵无言以对。? 第203章 放生?! 为啥会那么忙? 还不是江韵婵意外出诊变相“坑”了整个回春堂。 聂掌柜不再逗江韵婵,说起打听到的那个小松鼠的情况。 既然江韵婵之前是从朝鹤楼听到的消息,聂掌柜就先找人去朝鹤楼打听消息,随即知道了全城里养过松鼠的,只有莫家的那位公子哥儿。 “莫志成?”江韵婵听到这里,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松鼠主人的名字。 “不错,”聂掌柜捋了捋胡子:“我派人去询问过,莫家已经放生了。具体放到了哪里、如何寻找,是一问三不知。” “简直胡闹嘛!啥时候了还放生?!”江韵婵气得够呛。 松鼠生了病,本来就该悉心照顾,现在放生了,那不等于是把小家伙丢到野外自生自灭? “说得好听,什么放生,分明就是变相谋杀!”江韵婵气得攥了攥拳头。 “想找回来恐怕已经难了,你怎么打算?”聂掌柜的低声问道。 “我得想想。”江韵婵眉眼失落。 聂掌柜的拍了拍江韵婵的肩膀:“大多时候,当大夫的都是最无能为力的。你要想开些。” “多谢聂掌柜。”江韵婵颔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海里思绪纷杂。 大多数豢养小动物的,基本都是突然被可爱到、临时被人怂恿,脑子一热就养了。 养容易、养好难。 便是在现代,不少人也会因为宠物生病不愿意花钱治疗就丢弃的。 恐怕这位莫志成,也是此例。 若是没听到、不知道此事,江韵婵还能当没这回事儿。 可听到了、知道了,却不想法子争取争取,她心里多少不是个滋味。 思来想去,江韵婵决定走一趟莫府。 她背着背篓快速离开回春堂,于小贝本想多问一句,又想到被江大夫双眼晶亮揪住盘问的恐惧,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聂掌柜的去其他几个大夫那转了一圈儿,再回到江韵婵这边,便没瞧见小姑娘的身影了。 他微笑着捋了捋胡子,小姑娘肯定是去想法子救松鼠了。 “各自有各自的缘法啊!” 聂掌柜猜测的没错。 江韵婵出了回春堂,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莫府的所在。 莫家是县城里的大户,莫志成更是这些大户人家里面鲜有的良善公子,在百姓中间也略有美名。 江韵婵打听得不费劲儿,很快就到了莫府门口。 她上前去用力敲门。 看门的小厮探出头来,便瞧见一个模样漂亮、衣着普通的美貌姑娘。 “小哥儿,我想见莫志恒莫公子。”江韵婵认真地道:“劳烦您通禀一声。” 那小厮拿不准她是什么身份,一开口就要见自家公子,心里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不会是公子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 “姑娘您是……” “我是回春堂的大夫,听说你们府中有个需要诊治的松鼠?”江韵婵微微一笑:“我可以治。” 小厮一听到治疗“松鼠”,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姑娘,我们家没有松鼠,现下也不需要诊治松鼠了,您还请回。” “府上之前也没有?” “额,之前倒是有的……” “那就劳烦还是通传一声。”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回春堂,嗯。” 谁人不知道回春堂啊!只是…… 小厮挠了挠头,他看这姑娘坚持己见,小声道:“那你等等。” 半刻钟过去了,江韵婵在门口徘徊着,一直不见通禀的小厮回来,知道恐怕对方是不愿意见自己了。 明眸望着高耸的墙壁,江韵婵犹豫片刻,再次敲响了院门。 小厮打开门一看,跟探出脑袋、明眸贝齿的江韵婵四目相对。 “姑娘你还没走啊?”这一次轮到小厮无奈了。 “我家公子因为松鼠的事情正伤心呢,您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了。” “我怎么是火上浇油呢?你家公子的松鼠病重、症状特殊,我可是主动上门来助诊的,你见过这样火上浇油的?” 莫家人好生奇怪。 江韵婵不满地双手抱臂:“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通报;要么我就请县太爷来你们家走一趟,看看你们的宅子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莫志成又有什么见不得人。” “哎你、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公子哪里就见不得人?我看是你的心思见不得人?”小厮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无赖,竟然生生就要缠上莫家了。 江韵婵也不想使用这等非正常手段,谁让小厮压根不想通禀,只想把自己甩开呢? 她更不明白的是,救个松鼠怎么就“心思见不得人”了。 正当二人对峙的功夫,一个清越且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吵什么呢?” 身形修长、眉目秀气的一个蓝衫公子从门内走出来,他手中的折扇轻轻煽动,上书“无欲无求”四字。 正是那日江韵婵一行在朝鹤楼偶遇过的隔壁桌客人。 “啊,公子。”小厮顾不得门外的江韵婵,赶紧躬身行礼道:“您这是要出门去?” “嗯,我失了爱宠伤心得很,出去走走。” 江韵婵拽了一下身后的背篓,凤眸静静地盯着莫志成。 莫志成走到门边,也注意到了容貌妖娆漂亮的小姑娘,他眼底划过一抹惊艳,礼貌点头,便欲离开。 江韵婵紧走两步,伸出双手拦住了莫志成的路:“莫公子,请留步。” “你还有完没完?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啥大夫,分明就是看中我莫府的家世和公子的天人之姿想要……” “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江韵婵冷淡地道:“我找你家公子,不找你。” 小厮梗着脖子还欲开口,一柄扇子遮挡住小厮的脸,莫志成微微一笑:“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我听说公子有一个病了的松鼠,我会看诊。”江韵婵沉声道:“它病情严重,再拖延几日,恐怕药石无灵。” 莫志成哪里想到,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现下却得来全不费工夫。前些日子辛辛苦苦寻找的兽医,倒有主动寻上门来的了。 可惜了。 他遗憾地摇摇头:“抱歉姑娘,那松鼠已经被我放生。” 知道药石无灵的时候,莫志成就考虑过那松鼠的去留。 再聪明的宠物,若是不能一直陪伴也不过枉然。 江韵婵秀眉微蹙,终于确定这位莫公子是真的任由松鼠自生自灭去了。 “那松鼠放生到何地,公子可愿指条明路?” 莫志成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有一片荒林,倒是没听说有野兽,我虽然已经不能豢养,还是希望爱宠能多活些日子,便放生在那了。” 江韵婵点点头:“如此,告辞了。”? 第204章 伪善的面具 “哎,你等一下。” 方才还神态从容的莫志成一看江韵婵竟然真要主动去寻松鼠,他眉眼之间浮现出几分茫然:“当真能治好吗?” 此女模样好看,说话却不知道靠谱不靠谱。他也是寻遍了名医的,回春堂的大夫也不是没问过。 可没怎么听说过有这位姑娘的名头。 真的……能治好吗? “暂且不论能不能治好,莫公子,可愿随我一道去把松鼠给找回来?”为了避免后患,江韵婵决定问个清楚。 “噗,你可知西北那处荒林有多大?莫说是一个松鼠了,就算是头猛兽进去,能不能出得来还两说呢!” 小厮终于忍不住讥诮道:“你一个女人家,就别不自量力了!” “莫生!多嘴!”莫志成低喝一声,阻止了小厮莫生的话。 “下人无礼,还请姑娘见谅。”莫志成故作风度,奈何江韵婵不吃这一套,只等他回答方才的问题。 “在下……不愿。” 既不愿意去、也不想找,是这个意思! 江韵婵点点头:“那松鼠就是无主之宠了?我若是治好了它,莫公子还要是不要?” 按说江韵婵本不该多此一问,可这莫家的小厮也好、莫志成本人也罢,总让江韵婵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为了避免徒增是非,她还是决定多嘴问个清楚。 莫志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点头:“是,就算治好我也不要了,全凭姑娘处置。” 那么大的荒林子,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呢。就算能找到,能不能治好亦是两说。 他不信江韵婵。 “告辞。”江韵婵多一句废话都懒得说,走开两步,她又突然折返回来。 小厮莫生以为江韵婵还是惦记着莫志成,正想开口讥讽,就听她从容平淡的嗓音响起:“莫公子若是有松鼠的旧物可愿给我一件?方便我去荒林搜寻。” “有的,”这一次莫志成倒是一点儿没推诿,立刻吩咐莫生去把松鼠常用的小垫子带回来。 莫生撇撇嘴,一脸不屑地去办了。 江韵婵和莫志成站在门边等候,她一言不发,莫志成几次主动开口都被她软刀子似得眼神瞪了回去,最后也讪讪地不多话了。 拿到了小松鼠的软垫子,江韵婵再一行礼:“劳烦了。” 她走得干脆利索,身体力行地表现出了对莫志成这种油腻装逼的奶油小生毫无兴趣。 开玩笑,她家华胤那么爷们儿,她能对莫志成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什么好感?!何况这厮还把病重的松鼠丢掉,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越想江韵婵就越来气,对莫志成更不感冒了。 她快速回家,从华胤的屋子里把之前那一套马鞍找出来给黑骏马套上,黑骏马知道能出门了,激动地打了好几个响鼻。 江韵婵拍了拍马头:“追尘,我今儿可靠你找动物了。” 说着,她又进屋抱住了小白虎猫呜。 小白虎一直在迷迷糊糊睡觉呢,再醒来虎身已经落在了马头上,还被迫闻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小白虎立刻被熏精神了,站在马头上抖了抖毛。 江韵婵轻笑一声,拍了拍小白虎:“猫呜,好好闻闻,我们去找它!” 一个荒林算什么,莫志成也太小看她了?华胤可是带着一马一虎追踪过自己几十里地的人! 小白虎“猫呜”两声,似是答应了。 她再不墨迹、翻身上马,向西北方向的荒林去了。 荒林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可架不住黑骏马太快了,它跑起来如同一阵风,还擅长躲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城。 江韵婵“驾”了一声,一人一马一虎便如同一道疾驰的影子从城墙跃出,赶往西北的荒林。 荒林没有正儿八经的封名却在县城之中颇有名气,连江韵婵这个搬到县城不久的人都听说过此处。 密草丛生、遮天蔽日的枯木将荒林的白日变成了暗夜。 江韵婵骑马进去的时候,乍一看都觉得荒林里阴森森的。 莫志成真心爱重他的松鼠,能想到把动物放在这么可怖阴冷的地方自生自灭么? “什么玩意儿!”江韵婵越发鄙夷起莫志成来。 “猫呜,快点找,找完回去给你加餐!”江韵婵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白虎,将它放在马头上。 小白虎猫呜猫呜两声,黑骏马就改换方向,一行逐渐往荒林深处靠近。 两只动物是老搭档了,指路的默契越发娴熟。看得江韵婵又惊喜又可乐。 她这才算知道了,那天华胤也是这么找到自己的。 江韵婵在荒林里仔仔细细地看着,生怕有所错漏。 一人一马一虎来到一个稍显空旷的所在,小白虎就猫呜猫呜的,黑骏马不走了,只在原地打转。 “你们是说在这里吗?”江韵婵抬眸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 但是小白虎和黑骏马确实不走了。 她跃下马背,抱着白虎在周围转悠,黑骏马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刻不停地保护着自己的女主人。 阴暗的枯木在地上投映着古怪的线条,看上去十分阴间。 江韵婵的视线四处瞄着。 小白虎叫了一声,江韵婵试探性地往左边转,换来了小白虎非常激烈的猫呜猫呜。 “这边?”她象征性地往右边转了转。 小白虎不叫了。 看来对了。 她缓步一点一点地走,白虎一叫,她就调换方向,一点一点地,靠近了一个歪脖子树。 那树上有一个黑黢黢的大洞,上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小松鼠的脑袋,看到江韵婵的瞬间,一人一松鼠四目相对,松鼠“呲溜”一下就钻了回去。 “哎!”江韵婵气愤地挠了挠头。 跑得也太快了。 她好像也没什么能够打动松鼠的东西。 眼睛转了一圈儿,江韵婵脑海里突然有了个主意,她把之前莫志成给的小垫子又掏了出来,放在树洞上晃悠。 果然,小松鼠一看到熟悉的东西,再度怯生生地探出了头。 江韵婵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别害怕,是你的主人让我来找你的。你不是生病了吗?我能治好你呢。” 她的话让小松鼠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大尾巴就捂住了脸颊,重新钻回洞里了。 呼,引诱一只小松鼠可真不容易。 江韵婵想了想,放下背篓,掏出了针线盒。 既然是她的外挂机,总得有点儿不一样的? 江韵婵本着碰运气的想法,打开了针线盒。? 第205章 凶险挡镖! 针线盒出现了一盒糖果和一个小型医用麻醉剂,能远程射出去的那种。 “嚯?”果然外挂机还是她的外挂机! 江韵婵激动不已,组装好自己的小型麻醉剂,就掏出糖果准备诱惑那小小的松鼠。 她把散发着古怪味道的糖果放在了小软垫子上,等着小松鼠出来。 片刻后,小松鼠就嗅着可爱的鼻尖出现了。 它的大尾巴在洞里甩来甩去,明显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吃,”江韵婵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当看到小松鼠捧起糖果的瞬间就射出了麻醉剂。 “biu!”江韵婵轻声道。 一击必中。 小松鼠还来不及反应就倒了,江韵婵扯住麻醉剂的弹簧一把将松鼠从树洞里捞出来,用小垫子一裹。 “啧啧,累死我了。” 江韵婵轻轻点了点小松鼠的脑袋,便将小家伙放进了背篓里,开心地冲着白虎和黑骏马道:“完活了!” 一人、一马、一虎踏上归家的征程。 黑骏马哒哒地走了一段儿,突然返身往荒林深处钻。 江韵婵一愣:“哎,追尘!你走错了!” 她拽了拽缰绳,奈何黑骏马已经是一匹非常成熟的战马了,完全不听江韵婵的指挥,继续哒哒地疾跑起来……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明明是要回家,结果变成了往密林深处走。 江韵婵哪见过这种操作,一整大懵逼,又不能跳马。 她福灵心至,突然萌生直觉……黑骏马会这般反常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会不会华胤也在荒林深处? 江韵婵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缰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啊!” “砰!” “呵!” …… 伴随着江韵婵越来越深入荒林,她便越能清晰地听到打斗的声音。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当看到华胤那飞跃如风的矫健身形、虎虎生风震慑敌人的红缨枪,她再次对男人的武力值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这不是吊打敌人嘛! 啧啧,看看这些黑衣人,是一个赛一个不中用!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被华胤矫健的身手摁在地上摩擦! 华胤的长枪挺立在空中,发出“嗡”地震慑之声,听得江韵婵都想直呼“帅气!” 她立刻翻身下马,抱着白虎在一旁观战。 黑骏马可等不住,响鼻一打,冲向自家主人便欲加入战局。 华胤没想到会在荒林之中遇见黑骏马,他大掌拍地、身形猛地一跃就稳坐马鞍之上,长枪直指,一帮蒙面黑衣人闻风丧胆! “还来么?”华胤挑眉,刚毅英俊的脸上满是睨视天下的傲然。 卧槽太帅了嗷嗷嗷嗷! 江韵婵揉着怀里的小白虎,激动得险些流口水。 小白虎被挼得眼冒金星,认命地在主人的怀里翻了好几个滚儿躺平了,任由主人家揉了。 江韵婵躲在角落里嘿嘿一笑,却被耳朵尖的华胤一下子听到了。 他长枪一落,蓦地扎向江韵婵藏身的大树。 我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要打自家人了! 江韵婵矮下身子抱头就要躲。 红缨枪如同离弦之箭,对准了躲在角落里的江韵婵强势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华胤虎目一瞪,发现了角落里那抹熟悉的气息。 是阿婵! 华胤双眸一紧,立刻飞跃出去一把握住了几欲刺向江韵婵的长枪! “嗡!” 意料中的疼痛不曾传来,江韵婵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正对上头顶停在方寸之间的红缨枪,和华胤肃穆冷峻的大黑脸。 她露出一个微笑:“你好厉害呀。” 华胤薄唇抿得紧紧的,长枪蓦地入地,华胤一把揪住江韵婵拥在了怀里。 那炙热的怀抱不由分说、霸气十足,可江韵婵却察觉到了华胤心底的那抹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误伤了阿婵。 她的手调皮地钻到华胤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我没事我没事,你不是没伤到我吗?” 华胤抿了抿唇,“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救动物。”江韵婵摘下背篓,露出里面呼呼大睡的小松鼠。 华胤嘴角一抽,这松鼠心得多大,他刚刚才在这里激烈打斗了半天,连追尘都从荒林的一侧跑到这里了,这只松鼠还在呼呼大睡? “我给它搞了一记麻沸散,不然还带不走它呢!”江韵婵攥了攥小拳头,对小松鼠的胆小之态十分无语。 华胤恍然,合着是小东西被放倒了,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追尘脑袋上卧着白虎,江韵婵牵着追尘;华胤一手拿红缨枪,一手握着江韵婵的手,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荒林外走。 “这些人青天白日就把你引到这里来吗?” “不是,我追过来的。”华胤抿了抿唇,追来以后才发现是个圈套。 恐怕是之前那老者故意设局的。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破空传来一个“啵”的声音。 华胤一回头,便看到一枚暗器直指江韵婵的后颈急速而来! 他已然来不及提枪反挡,即刻把江韵婵护在怀里。 江韵婵一懵,小脸儿一红:“你、你干啥啊?” 走着走着的,怎么突然就抱上了。 “上、马!”华胤身形一震,咬牙切齿地道。 不对头! 江韵婵转过身,却被华胤摁住了肩膀:“快上马!” “你怎么了?” “我没事!”华胤一把拽下她的背篓,抱着将人扶上马,。 江韵婵将背篓背在身前,望着华胤也立刻翻身上马,低喝一声“驾!” 饶是再迟钝,江韵婵也意识到,华胤受伤了! 就在那一抱之间,他替自己挡了暗器。 “华胤你没事?你要撑住,我们去回春堂!” 她咬紧牙关,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立刻夹紧马腹,让黑骏马急速赶往回春堂! “我没事,走就是了。”华胤的声音平稳下来,江韵婵却越发紧张,她攥紧了缰绳。 大约行了半刻钟不到,二人便进城了。 抵达回春堂的时候,江韵婵率先从马上下来,便见华胤唇色发白,俨然已经内失血了。 她急忙往华胤身后一瞧,他外裳上除了一个小小的窟窿眼,竟是一点儿血都没流。 可伤口内出血更危险! “你、你真是逞强!”江韵婵怒骂一句,立刻扶着华胤敲开了回春堂的门。 聂掌柜和于小贝还在堂内,江韵婵带着重伤的华胤进来后,可给二人吓坏了。 “江大夫,这是怎么了?” “先给华胤治伤。”江韵婵额头冒出细密的薄汗,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 华胤坚持着睁开眼,如墨的眸子警惕地看向聂掌柜和于小贝,江韵婵一边拿出针线盒一边道:“聂掌柜和于小贝都可信,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 暗杀华胤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的道理,江韵婵明白的。? 第206章 阴损暗器 “这、这可如何是好,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遇上歹人了?”聂掌柜的许久没有看过这般重伤的病人,脸色也有些难看,立刻吩咐于小贝去准备止血散。 “多谢聂掌柜。”江韵婵快速解开华胤的腰带,就要为他褪去衣裳,大掌一把握住江韵婵的手,阻止了她。 “都啥时候了你还害羞呢?赶紧的。” 她不由分说就拨开华胤的手,一把将衣服褪到腰间,霎时,华胤后背无数或新或旧的疤痕映入眼帘。 江韵婵愣住了。 华胤痛苦地闭上眼。 他不是不想让江韵婵治,而是不想让江韵婵看到他后背的伤。 说来尴尬,华胤虽然也光过膀子,但鲜少露出后背,江韵婵再面皮厚到底是女儿家,也没有盯着华胤不撒眼的时候。 这后背的情况,当真是接连几次都忽略没见着。 他的神色透着几分黯然。 江韵婵的手悄然落在华胤的背上,华胤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得,虎躯一震。 她轻抚过无数的伤痕:刀伤、剑伤、鞭挞伤,还有荆棘鞭子留下的刮伤……无数伤口让男子威武的后背没一块好肉。 而此刻左肩下方,多了一个漆黑的暗镖。 这镖是专门设计过的,似乎是为了一击必中,飞镖后方没有任何装饰,能够最大程度地钻进伤口,而华胤便顶着深入骨髓的伤口一声不吭地在马上颠簸了将近半刻钟! 江韵婵眼眶一湿,忍着险些落下的泪水。 “你的伤口小且刁钻,恐怕得挖肉才能把镖取出来。”她更担心的是,这种飞镖一旦钻入体内还有倒钩,想拔出来的话……就是血肉模糊。 “拔。”华胤勉强吐出两个字,眸光越发沉敛。 江韵婵深吸一口气,看向聂掌柜。 聂掌柜秒懂这个眼神:“我和小贝在门外,汤药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喝吗?” “现在就喝。” 伤不宜拖,江韵婵有特殊工具,可以尽量减少华胤的痛苦,但针线盒这个外挂,不是谁都能看。 聂掌柜把需要的东西搁下,就跟于小贝出去了。 打开针线盒,江韵婵看到了一套熟悉的手术刀,便是她在现代常用的那一套。 这套手术刀救过动物、剖过尸首,如今……江韵婵苦涩一笑,从里面挑出最适合处理华胤伤口的刀具,低声说道:“要开始了。” 说完,她把一个松木递给华胤。 华胤张嘴汗住,冲她点了点头。 酒精消毒、锋刀入肉,江韵婵快速地割开伤口又用六合镊子立刻夹住了飞镖圆滑的底头。 不能直接拔。 这飞镖下方果然有暗钩,一旦拔出来,就是血肉剧痛。 “再忍一下,”江韵婵说完,便立刻换了一套刀,一刀拨到一个暗钩…… 华胤期间一声不吭,连姿势都未动分毫的,当真是铁汉一般。 门外,聂掌柜和于小贝紧张地转了一会儿,就坐到了旁侧的石凳上去等待了。 “掌柜的,江姑娘一个人行不行啊?”于小贝又担忧又迟疑:“她那花里胡哨的铁盒子是啥东西,为啥不能让咱们看?” “有啥不行!那是她男人,肯定能救回来。”聂掌柜虽然担忧,却没于小贝那么紧张。 “当大夫的都有些绝活,江大夫不想外漏正常。你小子以后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夫了,还能把绝活儿都传给徒弟啊?” 聂掌柜这几句话既是在为江韵婵解释,也是在提醒于小贝,凡事总得为自己留一线。 江韵婵小小年纪就行事老道,聂掌柜的放心得很。 且说屋内江韵婵和华胤经历了难熬的半晌功夫,镊子总算拽住了那狠毒的暗镖。 “”地一声,华胤偏过头去,在小铁盒中看到了暗藏着暗钩的飞镖起码一指长短。 扎进他的后心都已经造成了那么深的伤口,华胤已然不能想象,若是这玩意儿打中了江韵婵的脖颈…… 疼痛骤然消退了许多,华胤的心头一松,险险就要栽倒。 江韵婵赶紧扶住他,也偏过头去看那盒子里害人的暗器。 她是个聪明人,已然猜到华胤受伤的地方跟自己的脖颈高度齐平。 他不仅仅是帮她挡了一个暗器,还是救了她的命! “你坚持坚持,现在还不能睡,必须得把药喝了……” “我想回家。”华胤低声喃喃了一句,脑袋倚靠在江韵婵的肩膀上,眸光已经逐渐散漫。 “好,喝了药我给你固定好伤口,咱们就回家。” “我撑得住,”华胤生怕江韵婵说话不算,又补了一句。 “好……”别说华胤要回家了,他此刻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江韵婵也会想法子给他摘! 门外二人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江韵婵打开了房门。 她冲着等候的两位道:“我们需要点热水。” “哦哦,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聂掌柜的挥手让于小贝赶紧端来,他则跟着江韵婵走进屋子里。 屋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迷漫开来,华胤那般高壮的汉子,此刻额头都是汗水,精神头倒是尚可。 江韵婵让华胤先吃掉几个药丸,聂掌柜好奇地瞟了一眼桌上那几个白色的小片片,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他不耻下问,江韵婵耐心解释道:“是防止外伤发炎导致发热的。” “哦哦,止烧的。”聂掌柜的恍然点头。 江韵婵已经给华胤包扎好了伤口,她用白色的纱布又将后背绕过围住,重新在胸前面系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随即贴心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水。 铁汉虚弱地盯着胸口的蝴蝶结,意外地有一种柔软的反差萌。 聂掌柜忍住笑意,转而目光落在那暗镖上,诧异地道:“这么深的伤口?” “没太深,我把带暗钩的地方割开了,不是连着血肉拽出来的。”江韵婵解释道。 所以华胤的后背现在留下的伤口是一个带花的浅血窟窿。 “好好好!”聂掌柜没料到江韵婵还能应对如此精妙的手法,心下越发赞叹。 她扶着华胤喝了药,擦拭了身子,又要给他披衣裳。 聂掌柜惊讶询问二人要去何处,她才讲自己要带华胤回家。 “万万不可,这等重伤若是出门着风,岂不是麻烦?”聂掌柜强烈反对。 她看了一眼低眉垂敛的华胤,仍旧坚持道:“多谢掌柜的。只是我们恐怕惹上了麻烦,万一拖累了回春堂就……还是回去歇息安全方便。” 江韵婵很少客套,若不愿意留下,必然是有不能留下的理由。 聂掌柜眉眼一沉:“天大的事情,也没人命重要。” “多谢掌柜的好意,我……认床。”华胤抬起头来,虚弱地吐出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若是留在堂内,只怕彻夜难眠。” “唉,罢了罢了,老夫给你们寻个披风来。” “多谢。”江韵婵一脸感激地再度道。 聂掌柜是真心为她和华胤着想的。? 第207章 接弟弟 马车悄然从回春堂驶往几条街外的巷子,黑骏马头上顶着小白虎紧跟在马车后方。 等到了地方,于小贝轻轻“吁”了一声,钻进马车帮江韵婵一道扶着高壮却脸色苍白的汉子下了马车。 “多谢小贝。”江韵婵压低声音道。 “江大夫无需客气,那我就先走了?”于小贝露齿一笑,示意二人赶紧去歇息才是正理。 江韵婵和华胤冲他点头示意,江韵婵便打开院子门,搂着华胤的腰肢稳住身形,带着他进了院子。 她没把华胤放回隔壁,而是径直带回了自己的卧房。 帮着华胤拖靴、解裳,盖上被子,江韵婵低声道:“你先在这里躺一下,我去把马安顿了。” “不用管我,我睡一会,你去接江安和江丰。”华胤回握了一下江韵婵的手,便合上了眼。 “好,那你歇会儿,等我回来给你做面条子吃。”江韵婵上前,在男子的额头落下一吻,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直到听见关门声,华胤这才睁开眼,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额头,那里还留存着女儿家柔软唇瓣的触感,令人心神荡漾。 华胤低笑一声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再不敢动了。 疲惫感蓦然袭来,华胤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院子里,黑骏马头拱了一下院门,门就关上了,小白虎在马头上打了个哈欠。 江韵婵好笑地上前就想抱小白虎下来。 小白虎的动作更快,它一蹬一跃,就顺利地落在地上,还炫耀似的摇了摇尾巴。 “行,你厉害。那你在家呆着,我和追尘出门去接你的哥哥们。” 小白虎再度晃了晃尾巴,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江韵婵握住缰绳,转身拉着黑骏马出去了。 “追尘,咱们去书塾接江安和江丰。”她翻身上马,留下一句话,便轻轻夹了夹马腹:“驾。” 追尘先是缓缓地走,出了巷子就成了一溜小跑,等到了大街上,那马蹄狂奔的声音在寂静的城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人一马很快就到了书塾,书塾内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扶墙站在马背上探头探脑看了半晌,确认书塾里没人,江韵婵有些摸不着头脑。 怪哉,江家兄弟不在书塾,能去哪儿呢? 距离下学都过了几个时辰了。 她抿唇想了想,决定走一趟戴夫子府邸。 凑近追尘的耳畔,江韵婵又低声说了一句,便再次启程。 这一次黑骏马可算是体会到了久违的驰骋快感,它一跃而出,出城也很顺利,如同脱缰的自由之马,奔跑在宽敞的京郊! 此刻,戴夫子府邸。 江安和江丰托腮看着戴夫子下棋。 “戴夫子,你为啥不下在这个空位上?”江安指着手边的空处问道。 “戴夫子,这里、这里!”江丰不甘示弱,也戳了戳手边的空位。 “噗,你们一个让我往死路上下,一个让我走没啥意义的边子,都不行,都不行。” 戴夫子轻轻摇着扇子,在另外一处落下一子。 今儿个下学,江韵婵和华胤都没去接孩子。 戴夫子又等了一个时辰,确认二人不来了,就将饥肠辘辘的江家兄弟带回了自己的府上。 书塾晚间无论如何都是要关门的。 江家兄弟安心地在戴夫子家中吃了晚膳,又参观了一下戴夫子雅致的院子,终于没什么事儿可做了,就蹲在戴夫子的案头,看着老头儿自己跟自己对弈。 江安时不时地瞅瞅外面,从下午看到了黄昏,如今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他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姐咋还不来接我们?” “姐姐不会不要我们了?”江丰的眯眯眼惊得瞪大了一倍,随即又蔫蔫地合上了:“我还能回家。哥……要不你也跟我回江家?” “胡说八道!姐姐才不会不要我!” 江安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似得,瞬间炸毛了。他用力地拍了一记桌子站起来,指着江丰道:“就算不要也是不要你!” 江丰被哥哥一凶,眼眶瞬间一红,“哇”地就哭出声来。 姐姐有啥不要他的呢?他都吃得很少了现在。 “干什么呢,你们兄弟俩还吵架?”戴夫子看得好笑。 刚才还好好的,一言不合就互怼? 江安弄哭了江丰也有些手足无措,一双乌溜溜的眉眼涌出几分晶莹,眼看着是也要跟着哭了。 应付这种场景,戴夫子手到擒来。 “开口闭口就是家里人不要你了,真真糊涂。你二人怎得不想想,是因为江姑娘太忙了?” “啪”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戴夫子望着两个小哭包:“你们的姐姐,可是做大事的人。” 角楼的事情,戴夫子也听说了。 这几日回春堂也好、县太爷那边也罢,都等着到了十五好生为角楼的百姓做点事。 “老爷、老爷,江姑娘来了。” 小厮激动地禀告一声,面上带笑:“可算能接两位小公子回去了。” 江安方才还挂在眼眶里的泪水迅速褪去,他立刻跳起来就要往院门外冲,被眼疾手快的戴夫子一把揪住了领子。 “你跑什么跑?江姑娘认路,她会过来的。” 江安被揪住了衣服领子,无辜地眨眨眼:“戴夫子,你不会是一个人寂寞,想留下我和江丰陪你?” 江丰也不哭了,一个骨碌爬起来。 对比陪老头儿,他还是愿意回去玩鸡。 两个过河拆桥的小东西! 戴夫子哭笑不得:“胡说,”他素来是个刚正肃板的人,被古灵精怪的江安一打岔,之前想说啥竟是给忘了。 这一耽搁的功夫,江韵婵便到了内院。 她亲眼瞧见了两小只,方才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戴夫子果然靠谱。 “姐!姐你可来了!”江安被戴夫子提溜着领子,四肢不住地扑腾着,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江丰也想跑,可他害怕自己跟哥哥一样被夫子揪领子,索性默默地站着没动。 “噗,在夫子面前怎么这么没规矩?”江韵婵笑骂道,随即冲戴夫子行了一礼:“多谢夫子代我照看两个弟弟。” “老夫是两个孩子的夫子,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江姑娘同华公子事务繁忙可以理解,可孩子的事情也不能疏忽大意……” 江韵婵在一旁听戴夫子唠叨了半晌,也没给自己找理由,只认真点头。? 第208章 大恩人 江韵婵不辩解的模样让江安有些不满。 姐姐肯定是有理由才没有按时来接的? 可她什么都不说,只乖乖低头听训。 说了片刻,戴夫子喝了一口茶,笑着道:“时辰不早了,且回。” “多谢夫子。”江韵婵一手拉一个,三人又朝着戴夫子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戴夫子目送江家姐弟三人离开,轻轻地摇了摇扇子,无奈一笑。 “夫子怎得这般不给江姑娘面子,您不是挺喜欢她的?”小厮不明白,以往戴夫子把没能按时接送的孩子们带回家,也不见说教这么久的。 “你没看我说了半天,她可曾辩解一句?” “确实一句都不曾辩解。”以往来的人,多少还是会为自己申辩两句。 “是了,这江大夫啊,要么就是忙活的事情只字不能提;要么就是老夫念叨了她也不改,以后该咋还咋。” 戴夫子肃板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羽扇:“走了,走了。” 出了门,江家兄弟这才看到,姐姐竟然是骑着追尘来的。 江韵婵先拉着江安上马,随即抱着小胖墩儿江丰,她后面手腕都撑不住了,还是托着熊孩子的屁股坐到马鞍上的。 “江丰你真的瘦了吗?咋还这么沉!”江韵婵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踩着马镫子上马。 “驾!” 一辆马上骑着三个人,踏踏有节奏的奔跑都不见丝毫减速,又稳又快。 江韵婵心里暗自赞叹,不怪华胤天天宝贝追尘跟宝贝得啥似得,每天都要收拾马厩、给马喂好草。 确实好骑! “姐,你和姐夫今天为啥不来接我们?”还以为你不要弟弟了呢! 江安迎着风朗声问道。 “我去忙了,你姐夫也是。”江韵婵抱歉地道:“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还白跑了一趟书塾。” 听到姐姐是专门去过书塾才找到戴夫子家里的,江安心底那股小小的怨气火苗就嗖地熄灭了。 进了城,姐弟三人再不多嘴,安静地在踏踏的马蹄声中赶回了家。 下了马,江安和江丰率先冲进院子,对着一日不见的小动物们就是一通揉。 江韵婵把追尘安顿好、关上院门的时候,江安和江丰已经在她的房门边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的华胤。 他睡得警觉,稍有动静就醒了,墨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门边的两个孩子。 “姐夫……”江安小心翼翼地轻唤一声。 “嗯,”华胤闷声答应。 江安松了口气,赶紧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华胤:“……”这话他怎么接? “臭小子不说好话,是不是想挨捶?”江韵婵举起拳头威胁,漂亮的小脸儿奶凶奶凶的。 江丰嘿嘿直乐,看着哥哥吃瘪还有点开心怎么破。 “笑啥笑!”江安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你姐夫为了救我受伤了,我们赶回来之后治疗伤势就花了很久的时间,这才没能按时接你俩,抱歉了。” 江韵婵蹲下身子,目光平视着两个弟弟,“下次尽量不会了。” 也不是绝对不会哈! “姐姐,是我不懂事。”江安别别扭扭地缠着小指头,“那会儿我心里还在怪你……” 没想到姐夫受伤了,姐姐给姐夫看诊治病才没能按时去书塾接他和江丰。 江韵婵起身轻轻拍了拍江安和江丰的小脑袋,我去给你们的病号姐夫下个面,你俩还吃吗?还是陪你们的姐夫说说话?” “我吃我吃!”江丰立刻举手。 “那我陪姐夫说说话……”江安勉为其难地退让了一步。 生病的姐夫看上去虚弱得很,可没了糙汉子的威武霸气了。 床铺上的华胤立刻起身坐直,“没那么娇气,你去看着你弟。” 并不想让江安这个小话痨陪着。 江韵婵哭笑不得地摁住华胤的肩膀:“你别起身。”这才躺了多一会儿,某位壮士就有一副“我还能行”的模样,怕不是准备起来打虎? 华胤被不由分说地重新摁到床上,她就带着两小只去了厨房,开灶做饭。 和面下面不慢,江韵婵今儿不准备给华胤弄面条子了,直接揪面片,再用肉沫熬点高汤出来一炖,软烂的面片也适合病人入口。 江安本来不想吃的,现在被臊子汤的香味熏得上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华胤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江韵婵突然冲两个小家伙道:“我们去荒林救回来一只小松鼠。结果路上被人暗算。” 江韵婵想到荒林之中,千钧一发之际华胤只能依靠自己的身躯为自己挡住致命一击,便忍不住心头颤抖。 她没瞒着两个孩子,把事情前后经过都讲了。 江安听得眼皮子跳、心也跟着咚咚跳;江丰迟钝一些,听到后面只顾着张大嘴巴了。 合着姐夫受伤,是为了救下姐姐的命啊!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失去姐姐了! 幸好,姐夫是个靠谱人。 江安把因为没能按时接他放学而给姐夫偷偷扣掉的印象分又在心里默默加了回来。 没有什么比姐姐的安危更重要。 “姐,那你在戴夫子那里怎么什么都不讲啊!”江安叹了口气,姐也太逞强了? “还白白挨了一通训斥!” 人命关天的大事,戴夫子肯定能谅解的啊! “我没按时接你们便是失约,天大的理由,也造成了没能按时接的后果啊。” 江韵婵漫不经心地等着醒面,手还不住地搅和着锅里的臊子汤。 “戴夫子说就由着他说好了。”江韵婵吐了吐舌头:“反正我虚心接受、打死不改。” “噗!” “哈哈哈!” 江安和江丰同时喷笑出声。 “江安、江丰,这几天你们务必要好好照顾他,能不让他动手的就别动手、能帮忙的就帮忙,不要让他多操心,知道吗?” 江韵婵一边揪面片,一边嘱咐两个弟弟。 说话的功夫,她的面片儿都下锅了。 猪肉性温,饶是病号吃也不妨碍什么。 眼看着面片儿差不多了,她给华胤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拿出两个小碗来,给江丰和江安一人留了一碗放在小几上。 “你们在这里吃,我去给你们姐夫送过去。” 江安立刻举手:“姐还是我去送!” 姐夫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就是整个家的大恩人! 他得有所表示。 “行,当心烫。”江韵婵丢给孩子两个抹布,示意他垫上。 江安就着抹布快速往姐姐的卧房去了。? 第209章 照料 “姐夫,面片来了,”江安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华胤的屋子,他小脚丫直接把小几勾到了床边,将烫呼呼的一大碗面片儿搁在上面。 一股浓郁的高汤臊子香味瞬间传遍了整个小屋,惹得华胤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臊子面?” “面片儿。”江安一骨碌学着华胤的姿势也坐到了床边,认真地进行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谈话:“姐夫,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姐。” 她是江安唯一的亲人了,江安不能失去姐姐。 “……她也是我媳妇儿。”华胤抿了抿唇,低声道。 言下之意,救她是应该的。 江安一听觉得极有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小手手拍了拍华胤的肩膀:“那你吃,我也去吃面片儿了。” “去。”华胤点点头,神色从容淡然。 折腾了一天的江韵婵恐怕也没吃呢,他嘱咐江安:“劝你姐也吃一点。” 江安挠了挠头,他是想劝来着,可是锅里没了呀。 姐姐就做了刚刚好三人份。 小家伙叹了口气,跟个小大人儿似得走到门边,突然转过身问向刚拿起汤勺的华胤:“用我喂你不?” 端着面片儿的手一抖,华胤一本正经地拒绝:“大可不必。” 让江安喂……喂到江安自己的小肚子里吗? 呵呵。 江安也知道自己素来还跟姐夫抢食儿,说的话好像没啥信服力。 而且姐说了,小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吃太多。 他放弃了继续“照顾”姐夫的想法,蹦蹦跳跳地去吃自己那碗面片儿去了。 华胤望着泛着润红油光的面片儿,终于踏踏实实地尝了一口。 真美味。 江安一进厨房,江韵婵都把灶台收拾干净了,她一脸无语地道:“端个面片儿也磨磨唧唧?” “不光是端了面片儿啊,我还对姐夫进行了深切的问候和感激!”江安扬起小脸儿:“感谢他对姐的救命之恩!” “噗,那我可多谢你了!”江韵婵戳了戳小家伙的嘟嘟脸,让孩子赶紧坐下吃饭。 江丰都吃完了呢! 等安顿好两个孩子,又招呼他们梳洗睡觉,江韵婵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卧房。 华胤已经吃完了满满一碗面片儿,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薄唇,那场面……啧啧,简直不要太撩。 江韵婵捂着胸口倒吸一口气,她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样,吃饱了吗?” “饱了。” 华胤的口吻有些许委屈,本来想等着江韵婵来喂他的,所以华胤故意慢吞吞地吃了许久。 眼瞅着面片儿都快要凉了江韵婵都没来,索性他几口就把剩下的全吃完了。 小姑娘浑然没察觉到华胤的小心思,沾湿了帕子仔细地给他擦了擦嘴:“瞧你,吃得真粗糙,都沾到脸上了。” 她仔仔细细地就着帕子描绘着华胤的薄唇和脸颊。 二人靠得那样近,华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小姑娘脸上细细的一层绒毛。 他喉结微动,没受伤的右臂一把拥住了江韵婵的小蛮腰,将人贴近自己。 “啊,”猝不及防贴着铁臂靠近了华胤火热的胸膛,她的双颊骤然红了,小声问道:“你干嘛?” “不干嘛,”喑哑的嗓音已然透出几分隐忍。 华胤如墨的眉眼静静地望着小女人,最后,所有的冲动都化作了额头的一吻,这才缓缓地松开她。 江韵婵刚被撩起的心思哪能松松放过华胤?她捧着华胤的脖颈,就在他的嘴上“唧”了一口。 可响了! “嘻嘻……”江韵婵吻完捧起小几上的碗就溜,徒留呆怔在床畔的华胤半晌都没个反应。 哦吼!反撩成功! 江韵婵一头钻进厨房,大汤碗洗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噙着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一屋子人都安置了,寂静的小院儿只有小动物们时不时发出的咂嘴声。 华胤独自一人占了江韵婵的床,她凑合睡在隔壁的小间,一旦华胤屋子里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到。 夜半时分,华胤来回辗转,身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梦魇令他的俊颜逐渐变色。 好难受、好热。 睡梦里,华胤不住地脱衣裳,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凉凉的东西在嘴边徘徊,华胤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清凉的液体滑进了嗓子,逐渐褪去了浑身的燥热。 奇异的,华胤身体里的燥热和梦魇齐齐伴随着这股清流褪去。他眉宇舒展开来,重新睡着了。 “咯咯咯……” 公鸡的大嗓门在院子里不住地响起,满巷子就数江韵婵家的大公鸡嗓门儿最大。 华胤眉头微蹙,恍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绿豆大小的双眼。 那小玩意儿被华胤瞪得一吓,大尾巴瞬间裹住了自己,咻咻地从床上跳下去,很快就不见了。 华胤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一只……松鼠? 房间里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幽幽地散发着淡淡的女儿香。 华胤顾不上逃跑的松鼠了,他偏过头去看,便见江韵婵趴伏在床畔睡得正香。她的中衣已经有些皱乱,小脸儿睡得粉红粉红的十分可人。 难道……她照顾了自己一夜? “阿婵,阿婵,你醒醒。”不忍小姑娘在地上蜷缩着,华胤喑哑着嗓子把人吵醒。 江韵婵揉了揉眼,“你醒了?” 该是你醒了才对。 华胤哭笑不得:“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你昨晚发热了,我过来给你服了点药。”江韵婵起身伸了个大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怪不得,昨日华胤惊觉热得睡不好,后面又不热了,原来真是因为江韵婵。 “辛苦了……你的松鼠跑了。”华胤好心提醒。 “哈?”江韵婵一懵,“跑哪儿去了?” 华胤指了指门外。 江韵婵心里骂了一句娘,快速冲到门边,就见到门廊的笼子里、一脸傲娇不屑的秃毛鹦鹉正躲避在笼子的一边,而另外一个钻进来的“不速之客”躲在笼子的对角瑟瑟发抖。 “不是……你俩干啥呢?” 秃毛鹦鹉好些日子没开口说话了,自然也不会回答江韵婵,只是鸟脸不屑地轻哼一声,抬脚就把小松鼠从笼子的缝隙踹了出来。 小松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就被鸟蹬出笼子,一脸懵逼地摔在地上坐着了。 “噗,调皮。它是咱们的新家人,你可不要欺负它。” 江韵婵顺势将小松鼠放在掌心,冲绿了唧的秃毛鹦鹉说道:“它也生病了。” 秃毛鹦鹉一听这丑玩意儿跟自己一样是个病号,歪着鸟头打量了几眼,怎么看这古怪东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她把小松鼠捧到屋子里,放在一个小小的盒子上,里面放着个软垫子,正好够小松鼠来回打滚儿的。 “你先在这里歇会儿,不要乱跑了,我会给你治病的。” 小松鼠不知听没听懂,反正是一屁股坐到软垫子上就不起来了。? 第210章 治痔疮 找回了病号,江韵婵就扶着华胤去梳洗,安排他坐到堂屋里等吃。 江韵婵做了个简单的早饭: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些咸菜拌拌嘴。 江安和江丰已经是上书塾的孩子了,早晨已经不需要督促洗漱刷牙……总得学会照顾自己不是? 一家人在饭桌上吃完饭,江韵婵又说要扶着华胤去卧房里躺着,华胤赶紧反手握住小姑娘,无奈地道:“我真没事。” 他在前线的时候,重伤上战场也是常有的事,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昨日的虚弱已经成为昨日,今日的华胤又行了。 “真的?”江韵婵狐疑地瞟了一眼壮汉子,属实不大相信他的话。 “真的,我确实好多了。”华胤低声道:“你去送他俩上学,我帮你收拾锅灶。” “收拾锅灶就不必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动作别太大就行。”江韵婵摆摆小手,就招呼江安和江丰上学去。 华胤站在门边送姐弟三人出门。 临走前,江韵婵又不放心地回转过来,嘱咐他好生休养。 直到华胤认真答应下来,她才满意离去。 华胤刚关上院门,秃毛鹦鹉在回廊上冷哼一声:“吃软饭。” 华胤冲着鹦鹉眯了眯眼,只字不言。 等经过鹦鹉的笼子时,他大掌猛地一拍,那笼子便在钩子上猛然一晃,吓得鹦鹉立刻站不稳了,来回在笼子扑腾自己的秃翅膀。 “吓死爷爷了!吓死爷爷了!” “我爷爷早死了,你要不要死一死。”华胤阴恻恻地瞟了一眼笼子,那鹦鹉立刻跟锯了嘴巴的葫芦似得又窝住了。 “还是自闭好。”华胤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回床上躺着。 秃毛鹦鹉打小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憋屈地在光溜溜的翅膀底下窝着头,越发地像个鹌鹑。 又自闭了。 此刻,江韵婵拉着两个弟弟的手,一行人快速往书塾赶去。 路上,两个小家伙望着早市里各种好吃的,不禁慢下脚步。 好几次都是江韵婵喊着催促着,两个小家伙才想起来往前走。 “想吃吗?”江韵婵轻声问道。 “姐,我想吃。” “我也想。”江丰顺着哥哥的话举起手。 “等你们两个休沐了,我们挑一天不做早饭,专门来早市吃好吃的,怎么样?”江韵婵笑眯眯地提议道。 “好呀好呀!”江安开心地拍手赞同。 江丰一双小眯眯眼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快点赶路了?”江韵婵撑着膝盖提醒两个小家伙。 再耽搁一会儿,她怕家里的一大一小都不听话:华胤会偷偷出门、小松鼠会消失不见。 江安和江丰立刻干脆地答应一声,二人攥着江韵婵的手,开开心心上书塾去了。 等把两个孩子放在书塾门口,她保证今日定会按时来接就回家了。 江安和江丰冲姐姐离去的背影一直挥手告别。 “哥,你最想吃集市里的啥?” “当然是糖糕了,我可喜欢吃糖糕了!” …… 江家兄弟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走到教室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且说,江韵婵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打开门就看到华胤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院子里给鸡撒食儿,忍不住松了口气。 华胤怔忪地抬眼,如墨的眸子像是倾注了道道太阳光,闪耀得厉害。 “这么着急见我?”华胤说完之后又忍不住轻咳一声,耳根悄然红了。 “我也不是着急见你,是着急救我的松鼠。”江韵婵撇撇嘴立刻否认,然后快步走到盒子边,就瞧见了在里面睡着的松鼠。 口嫌体直的二人各自彰显了“嘴硬”的特色,又在只有二人的私密空间里纠缠着眼神,黏黏腻腻、甜甜蜜蜜的。 江韵婵抿唇低头看着小家伙屁股上的伤口,确认了它的病情跟自己猜测的基本一致。 怎么讲? 松鼠得了一种类似人类痔疮的疾病。 对人类这种庞然大物来说,痔疮不是啥大病,只要配合治疗、调整生活习惯,就能有所缓解。 对体型小、消化系统不繁杂的小松鼠来说,却是致命的。 想必莫志成是早就找人确认过这一点,最后才会放弃希望,宁肯让小松鼠自生自灭,也不愿意再费心思了。 “小家伙是什么病?” 江韵婵猛地一回头,就对上华胤那张刚毅英俊的侧脸。 他不知啥时候来到了江韵婵的身畔,高大的身躯距离她那么近。 “痔疮。” 华胤:“……” 江韵婵也知道这病一说出口就特别煞风景,可人家都发问了,她总得大发慈悲地告诉他? 华胤默默地挺直了脊背,“哦”了一声,就重新坐回床畔。 “中午想吃点什么?” 江韵婵掀开针线盒,就看到需要的工具和药材都在了。 华胤的视线立刻落在了那针线盒上。 好像这盒子里每次出现的东西都不太一样?上次还不是这个颜色的袋袋。 趁着小松鼠正在熟睡,江韵婵便就势给了松鼠一针麻醉,随即把它屁股上的毛全都剃秃了。 因为生病,松鼠屁股周围的毛发上也沾染了一些不明物体,江韵婵却浑然不嫌弃,神色从容地把它的小屁股毛剃光了,又用酒精好好地消毒了许久,开始涂抹药膏。 外表层的药是一方面,还有口服的。 她掏出针线盒里的小药丸,全部碾碎了之后,利用小小的勺子给松鼠喂进去。 “这是什么?” 仍旧对江韵婵的行事充满好奇的华胤还是踱步来到了江韵婵的身后,看着她行事。 “防止它不听话的毒药。”江韵婵奶凶奶凶地呲牙吓唬华胤:“你要是不躺回去好好休息,我也给你喂点。” 其实就是普通的消炎片,小松鼠吃的少罢了。 “吃了就能听话吗?”华胤不仅不怕还好奇地继续盯着江韵婵给小松鼠喂药。 “我帮你喂。” 说着,他就粗糙地扳开了小松鼠的嘴巴,示意江韵婵一股脑全都倒进去,别用那玩具勺子似得玩意儿一点一点喂了。 他昨天都没等到江韵婵喂面片儿! 江韵婵依言一股脑全都倒进去,随即诧异地道:“嗯,确实快了不少哈!” “那是。”华胤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这次是真的回去踏实躺着了。 目光循着江韵婵忙碌的小身影来回转了几圈,不大一会儿,华胤又困了。 他强撑着眼皮,怎么都撑不住,最后还是闭上眼睡着了。 江韵婵忙活完走过来,视线落在沉睡着的糙汉身上,连被子都不盖。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扬手给某人把被子盖上。 第211章 亲和力 回到院子里,江韵婵收拾马厩、打扫院子里的鸡屎,给小动物们喂食儿、给秃毛鹦鹉刷毛;当然了,她还没忘记昨日的话,给小白虎加了一份肉块。 小白虎确实长大了不少,此刻吃得香喷喷、小虎脸都埋到了自己的饭盆里,看得江韵婵直发笑。 昨日紧张害怕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 她怕有人为自己而死、怕华胤受伤,害怕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就迎来了一个悲惨的结局。 摇摇头,江韵婵低笑一声,好歹逢凶化吉了,还想这些丧丧的做什么? 院子的石凳子上,吃饱了的小白虎瘫在桌子上晒太阳。 黑骏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似乎是不想把自己的四肢给窝退化了。 两只公鸡四处溜达,时不时地啄一啄地上的米。 秃毛鹦鹉轻轻晃动着自己的笼子,仍旧“沉默是金”。 啊,这样悠哉静谧的日子真舒服。 收拾妥当了,江韵婵倚靠在台阶上休息,手轻轻地搭在台阶旁边,闭上眼沐浴阳光。 突然,她手上多了一种毛茸茸的触感,江韵婵以为是小白虎,低声说道:“猫呜,你干啥呢?别用尾巴卷我。” 那毛茸茸的尾巴就跟没听到似得,继续毛茸茸地在她的掌心来来回回地绕,绕得手心好痒痒。 江韵婵低笑一声,终于无奈地睁开眼皮子,就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绿豆黑眼睛。 是小松鼠。 那小松鼠似乎感觉身子舒服了很多,尾巴一直在身后轻轻地甩啊甩。 “你醒了?”麻醉这么快就过去了吗? 江韵婵出手掌向上伸出来,示意小松鼠上来。 小松鼠乖巧地趴到江韵婵的手心,就着她的手挪到了江韵婵面前。 她示意小家伙抬抬尾巴,她要看看小家伙屁股上情况如何。 小松鼠这一次倒是动了,羞涩地把一张脸埋在爪子里,背过身去露出了自己的小菊花,大尾巴还非常配合地扬起来。 嗯,膏药已经开始吸收了。 江韵婵轻笑一声,戳了戳它有毛的地方:“好了好了,放心,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好转了。” 等小松鼠能正常进食、营养跟上,痔疮会好得更快。 最近这些日子,它需要吃得软烂易消化一些。 小松鼠开心地在江韵婵的怀里蹦了蹦,随即跳下来甩了甩尾巴,然后被突然蹦过来的小白虎一巴掌摁在了掌心,吓得它半天没动,半晌才着急地“吱吱”叫起来。 “噗,猫呜!它不能吃!”江韵婵一把拎起小白虎,小松鼠立刻呲溜钻不见了。 江韵婵拥着猫儿一般大小的小白虎道:“那是我的病人,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 小白虎“猫呜猫呜”地叫唤了几声,就双腿轻轻一蹬下了地,又循着小松鼠逃跑的方向蓦地追了过去。 江韵婵“哎”地轻唤一声,也赶紧追。 得,家里头有太多小动物实在是……过于热闹了。 她刚到屋子里,就看到小白虎一蹦落在了华胤的胸口,那敦实的弹力…… 江韵婵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华胤被沉甸甸的肉团炸弹给扑醒了,瞪着虎目看小白虎。 小白虎也懵了,略怂地缩了缩虎头。 “下去。”华胤咬牙切齿地道。 小白虎蔫蔫地“猫呜”了两声,到底还是从华胤的胸口跃了下去,临走还不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华胤的胸口。 “额,那个……”江韵婵走两步正准备说话,就看到坐起身的华胤衣襟里探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 是小松鼠。 它一脸惊恐、哆哆嗦嗦地探出来看了一眼,又立刻钻进了华胤的中衣,并且顺着中衣鼓起了个包,一点一点地挪到肚子上,又绕到了后腰钻到脖领子上探出尾巴,又钻进了中衣里不见了! 江韵婵瞪大眼:“干啥呢你?不要占我男人便宜!” 小松鼠哪里顾得上这些,在华胤的衣服里蹿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衣袖里溜走了。 华胤:“……” “你没事?”江韵婵赶紧走到华胤身边“还好吗?伤口没挣脱开吗?” “……有点痒。”松鼠的尾巴扫得人想挠挠。 “噗,它倒是不怕你。”江韵婵坐到华胤跟前:“估计是你跟我一起回来的,它比较熟悉你的气息。” 华胤哪能想到,连白虎都有些畏惧他,偏生一个小小的松鼠还敢往他怀里钻。 “你要占回来吗?”华胤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啊?”江韵婵一懵,蓦地想起刚才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些啥! 她双眼一亮,小手就摸到了华胤的胸口,满意地道:“哇……” 好结实的胸肌! 突然被偷袭的华胤:“……” 真不客气啊! “中午想吃什么?”江韵婵过足了手瘾,笑得特别温柔。 惊觉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的华胤:“……随便。” “随便我可不会做。我去看看还有啥,给你弄点吃的。病人需要营养均衡。” 她转身去了厨房。 华胤低头看了看行注目礼的小华胤,叹了口气:“自作孽。” 不可活。 家里还剩下不少吃食,除了新鲜的蔬菜需要去集市上买点,剩下的肉都是现成可做的。 江韵婵跟华胤打了一声招呼,就挎着小篮子出门到最近的集市买菜去了。 华胤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就在院子里晃悠。 早早被教训过的鹦鹉这会儿嘴巴跟蚌似得闭得死紧,而小白虎的手底下还在啦着一个生无可恋的毛团子……正是之前逃跑但又被逮到了的小松鼠。 华胤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小白虎提溜走:“你再扑小松鼠,我就抽你。” 小白虎委委屈屈地猫呜猫呜,像是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小孩子。 小松鼠赶紧一股脑地从华胤的裤腿顺着爬到了肩膀上,双腿一蹲一坐,冲着小白虎做鬼脸。 这可给小白虎挑衅着了,它立刻猫呜一声,吓得松鼠一溜烟儿躲到了华胤的后背上,用小爪子勾着衣服。 只剩下一只大尾巴偷偷地甩来甩去,昭示着它调皮的愉悦心情。 华胤把小白虎放在地上:“去,自己玩儿去。” 可以想见,未来这院子里会更热闹了。 且说江韵婵出了巷子,来到集市里,瞅见新鲜的蔬菜就来点儿,没多一会儿小篮子就装不下了,她最后挑了个大萝卜,便拎着沉甸甸的小篮子去了一趟回春堂。 “江大夫,你这是要来咱们堂里开灶啊?”于小贝正在跑堂,正巧看到拎着菜篮子的江韵婵进来了。 “想什么呢?”江韵婵笑着道:“顺路过来,给我抓点药。” “哎哎,聂掌柜的在药房呢,您直接过去就成。”于小贝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毛:“您还差我们一顿好吃的呢。” “噗,没忘!等病号好一些,给你做大餐!”江韵婵压低声音神秘地道:“绝对好吃得你吞舌头。” 第212章 没有秘密 于小贝秀气的脸上摆满震惊,“真的假的?我跟着师父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呢!” 江大夫平素看着挺靠谱一人,怎么说到厨艺就夸海口呢。 江韵婵“啧啧”两声,拍了拍于小贝的肩膀:“你就看好。” 她快步去了药房,跟聂掌柜的小声说了一会儿话,就地写了一张方子。 等待方子的功夫,清澈漂亮的凤眸四处瞧着,今儿的病人不少呢。 “江大夫,配好了,记你账上。”聂掌柜知道她要照料病人,也不多留她,一切以方便为主。 “多谢掌柜的,”江韵婵接过药包,笑着离开了。 从回春堂回家大概要一盏茶左右的功夫。 江韵婵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拎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中午给你做三个菜、弄个汤,吃完饭以后半个时辰,咱们再喝药。” 江韵婵一边喃喃着絮叨,一边把药先上锅。 “不用那么多菜,随便吃两口……” “怎么能随便?你的身子骨可不仅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我们一大家子的。”江韵婵反驳道:“必须尽快养好!” “……需要我帮忙吗?” 华胤缓步走到厨房门边,就被江韵婵的眼刀子看得后退了两步。 “需要你老老实实地歇着。” 华胤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索性去书房坐坐,看看书也好。 这大半早晨什么都不能做,无聊死了。 江韵婵先把药熬上,随即开始蒸米饭。 等着的功夫,便抽空准备配菜、择菜、洗菜。 肉片子也解冻得差不多了,一片一片切好放在一边备用。 她弄得差不多了,就在院子里缓一缓直直腰。 “咦?” 目光锁定住院子里的小白虎,它抬起头来冲着江韵婵“猫呜猫呜”,嘴边的毛被鲜血染红了,爪子下面还摁着一只……鸽子? 她快步上前,想把鸽子解救……额,好,已经完全没法解救出来了。 鸽子的腿边还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江韵婵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以前电视上看到的飞鸽传书。 这不是……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隔壁的院子。 隔壁院子,华胤虚虚地倚靠在椅子扶手上,手中的书半晌都不曾翻页了。 那一拨暗杀他和江韵婵的凶犯,是驿站里的老者派来的么? 华胤直觉他们不像一拨人。 武艺更高强、行事更凶狠,分明是奔着灭口而来。 阿婵……是被他牵连了。 “华胤!华胤!”江韵婵笑得有些讨好,她小心地搓了搓手,眯着眼问道:“要不中午喝鸽子汤?” “鸽子?”华胤皱眉:“你买鸽子了?” “额,我们有鸽子啊,不用买。” 华胤眉头一跳:“……” 一种古怪的直觉提醒他,阿婵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的。 “怎么样?”江韵婵笑眯眯地反问道:“你还没说喝不喝呢。” “……喝。”华胤起身,跟着江韵婵一道出了院子,来到江韵婵的小院儿,看到了绕着鸽子尸体打转的小白虎。 他一愣,随即转过头道:“就它?” “啊,被猫呜扑了,正好可以喝汤。”江韵婵笑了笑,轻轻努了努下巴,示意华胤仔细看看。 华胤蹲身,熟稔地从信鸽的腿边拿下一个小竹筒,随即还不忘把鸽子往厨房拎。 “哎,干啥?” 糙汉子偏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俊颜,疑惑地道:“不是要喝鸽子汤?” 给他补身子是假的? 江韵婵猜中了开头,确信这信鸽就是找他的;却没猜中结局,他一句责备没有,还真要把鸽子拿来做汤。 那……拔毛烫皮确实是需要华胤的哈! 江韵婵心情瞬间放晴,跟上华胤道:“要不半只煲汤、半只红烧?我红烧鸽子肉也做得不错呢。” “没你不会做的。”华胤忍笑一声,“随你处置。” “嚯,你不怕下次没鸽子啦?” “掉进咱们院子的,就是咱们的。”吃了烤了,还要问过别人不成? 华胤略一眯眼,压下眼底的精光。 “有你这句话就成了!”江韵婵一拍华胤的肩膀,快速投入做饭的战斗中去。 三个菜、一个汤,确实如同江韵婵所言,大约在午时前后,二人开饭了。 “鸽子里的情报是给我的。”华胤突然主动开口,将小小的竹筒搁在了桌子上。 江韵婵从碗里抬起头,诧异地问道:“嗯?” 啥意思,让她看? “打开看看,”华胤点了点头,怕她拒绝似得,又补了一句:“我左手不太方便。” “哦,好。”江韵婵打开之后把字条递给华胤。 华胤没接,如墨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的俏颜。 江韵婵叹了口气,重新拿回来,展开,然后一字一句地念道:“有人暗杀、千万当心。” 她撇撇嘴,气愤地把字条丢在桌上:“用你说?我狗命都差点凉凉了!真是马后炮!事后诸葛亮!” 华胤闷笑一声,“以后还有鸽子来,你看着处理就是。” “不怕我偷看你的秘密啊?”江韵婵歪着头笑眯眯地反问。 “不怕,我对你没有秘密。” 只要你问,我什么都说。 华胤的眼神太过炙热深邃,看得江韵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道:“行!以后我给你当信使!不过……现在你好好吃饭。” “好,”华胤略有些失望。 很多话他都没能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只要阿婵愿意问,他亦是愿意说的。 二人闷头吃饭,吃过的鸽子骨头顺便喂了小白虎,真是一点儿不浪费。 午膳过后药也熬好了,等安顿华胤喝完药,江韵婵就累得睡着了。 隔壁屋子,耳目聪明的华胤听到江韵婵均匀的呼吸声,悄然坐直了身子,准备出门。 他缓缓地起身,偷偷地往门外的方向挪了挪,黑骏马正准备打个响鼻,华胤立刻瞪眼:“嘘!” 追尘温和的目光透着几分不解,目送华胤悄然出门了。 华胤刚走出去没多久,黑骏马就非常不听使唤地打了好几个响鼻。 秃毛鹦鹉也突然开口:“跑了跑了!大黑脸跑了!吃软饭!不要脸!爱跑路!” 姑且不论黑骏马的响鼻能不能把江韵婵喊醒,这秃毛鹦鹉的嗓门儿比得上一个小孩儿了。 她头晕脑胀地坐起来,走到隔壁一看,发现华胤不见了,她拳头都硬了。 “好啊,说让你好好歇着,你还往外跑?” 江韵婵转身背上背篓,冲着一院子的动物道:“你们好好看家,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恼得上头,一溜小跑出了巷子,就在街口捕捉到了华胤的衣角。 第213章 心中有数 江韵婵又是一通小跑,抄近路跟华胤碰上了。 她脑海里闪过昨日的危险刺杀,担心华胤恐怕想一个人扛危险,贝齿下意识地咬紧红唇。 不行,得看看这厮到底要做啥。 华胤一路走、江韵婵小心翼翼地一路跟。 结果……结果他居然进了闹市里最贵的一家衣裳铺子! 她背过身去,把自己隐藏起来,心跳咚咚咚地加快。 “不会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吗? 华胤……给她买嫁衣去了? 江韵婵只猜对了一半,华胤是去询问嫁衣,不过不是买,而是问定制的进度怎么样了。 店家抱歉地说还需要三四日,希望他能再通融两天。 人一辈子就成一次亲,华胤也想给江韵婵最好的嫁裳。 他再次妥协,低声道:“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拖延时间。 男子也有直觉。 华胤担心错过了这一次,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落实成亲的事了。 直到华胤从定制衣裳的铺子里出来,江韵婵便扭身进了那店铺,从掌柜的口中得知了一切后,她绽开一个笑容。 果然是! 华胤果然是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自己是跟踪华胤出来的,她不能耽搁功夫了,拽着背篓的肩带快速往家奔去。 必须得赶在华胤回家之前到家装睡! 她不知道的是,角落里,原本已经走远的华胤蓦然露出高大的身形,望着小姑娘仓皇溜走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有事要办。 可惜阿婵没继续跟。 华胤叹了口气,转头去了一处金楼,把地契和银票都存到了江韵婵的名下,拿走了票据,临走前,他多留了一张字条。 金楼掌柜的跟没看着似得,将字条收起来,若无其事地招呼下一个客人。 华胤办完了事,慢腾腾地往家中院子里走。 还未靠近巷口,一阵阵陌生的脚步声骤然前来,他虎目精准地瞪向来处,双拳紧握。 就算身负重伤,华胤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谁?” “华将军无需紧张,老夫并无恶意。” 被发现了的老者笑着走出来,他身畔还是上次见过的那几人,手持长剑长刀,一脸警惕地望着华胤。 华将军不是寻常人,饶是负伤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就怕一个不察便人头落地。 老者看似温和的笑容没得到华胤半分回应,他仍旧冷冷地盯着老者,一言不发。 “老朽此次前来,是跟华将军告别的。待华将军入京之日,我等必有再见之时。” 老者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客气地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华胤冷淡地吐出四个字,总算回应了一句。 等到老者一行人即将离开,华胤突然开口问道:“等一下。” “华将军还有事?”老者脚步一顿,转头问道。 “上次荒林密杀之事,可是你所为?” “若老朽说不是,华将军信吗?”老者微微一笑。 华胤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老者心下恍然:“将军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 “不送。”这一次,华胤的口气比之前好了不少。 两拨人马一南一北、分道扬镳,沿着根本不同的道路离开。 华胤同老者一触即分,快步赶往家中。 且说江韵婵本来是在家里装睡来着,等知道华胤竟然是去给自己准备嫁衣,就美滋滋地躺平了。 谁知道这一美就容易睡着,等华胤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小姑娘。 她妖娆白皙的睡颜带着几分天真,可华胤比谁都清楚,阿婵的聪慧机敏不输给世间任何男儿。 华胤想探下身子摸摸她的脸颊,谁知道迎面冲过来一个松鼠就扒在了他脸上。 华胤一懵。 小松鼠也懵了。 追松鼠的小白虎更懵。 小松鼠打完华胤的脸就立刻顺着他的脸一蹬,上了他的头顶,坐在他的发髻上,冲地上的小白虎“吱吱”地吐舌头。 小白虎气得“猫呜猫呜”直叫。 华胤拎上白虎就走,免得这俩叽叽歪歪干架再把江韵婵吵醒了。 下午的太阳照耀到屋子里,江韵婵舒服地翻了个身,恍惚间,瞟见了高壮的汉子坐在桌边翻书,他的头上还蹲着一只松鼠。 等一下!好像不是梦? 江韵婵揉了揉眼,“哎”了一声,确认是华胤没错了。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弄下来。”华胤一看到江韵婵醒了瞬间松了口气。 若是不知道松鼠得的是痔疮还好。 知道了它得的是痔疮,菊花还有药,这家伙一下午都在他头顶坐着…… 莫名有些呕啊!! 江韵婵噗嗤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不能脑补,越脑补越想笑! “那药……”华胤脸都青了:“不会对我的头发有啥影响?” “不会不会,还能亮泽生发,是好东西呢!”她笑得双眼晶莹,狡黠不已。 华胤嘴角抽了抽,“你猜我信吗?” 甭管他信不信,反正江大夫就是这么说的了。 江韵婵调皮地起身,冲着小松鼠招招手:“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松鼠一骨碌从华胤的头顶上下来了,乖巧地爬到江韵婵的胳膊上。 从屋子里出去经过院子的时候,松鼠就把自己的脑袋藏到江韵婵衣服的缝隙中央,似乎在躲谁。 “猫呜……猫呜猫呜!”小白虎冲着江韵婵呲牙。 江韵婵:“……” 破案了,是躲白虎呢。 “小猫呜,你怎么对新朋友如此不友好?”江韵婵摇了摇头,抱着松鼠进了厨房。 小松鼠要吃些软烂的东西,她用家里现成的吃食炖好了一点点松鼠口粮,晾凉了以后递给它。 小松鼠趴在桌子上,小小的、秀气的鼻尖先是凑上去闻了闻,随即确定是能吃的了,便闷着头呼噜呼噜吃起来,间或跟不上节奏的时候,还要用爪子好好地拨拉助攻一下。 “慢点吃,”江韵婵一根指头推了推小松鼠,脑袋险些掉进碗里的松鼠迷茫地抬起头来。 “慢点吃,少吃点,”进食也要循序渐进不是? 趁着小松鼠吃饭的功夫,江韵婵就给小松鼠做了一个小桶似的茅房,专门用牛皮纸包着弄好的,模样袖珍可爱。 到了接孩子们放学的时辰,江韵婵跟华胤招呼一声,就出去接娃。 放学的时辰日头还有些热,江韵婵赶去的时候,一张小脸儿都晒得粉红粉红的了。 书塾内,江安和江丰早就在院子里徘徊等待了,两个人时不时地踮着脚在院子门边张望。 姐姐说了今日会按时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第214章 露一手 “江安、江丰。” 熟悉的轻灵嗓音响起,江安和江丰转头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窈窕身影,两小只激动地露出笑颜,嘴里喊着“姐”,跟两个小箭似得冲到了江韵婵的怀里。 江韵婵一手拉着一个,冲教室门边的戴夫子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走,回家。” 戴夫子目送三人离去,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姐,你今天可真准时呀!”江安笑嘻嘻地道:“没有让我们和夫子担心,继续保持哦!” 这是什么大人话? 江韵婵哭笑不得,“没事我肯定按时来好!你们怎么样,夫子布置课业了吗?” “布置呜呜呜……”江丰正要说,就被江安快速冲过来捂住了嘴巴。 “嘿嘿,不多,不多的!”江安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解释道。 他给江丰递眼神,江丰却不住地摇头,示意自家哥哥把嘴巴给他撒开。 江韵婵一脸狐疑,“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问江丰!”江安一脸认真地道。 江韵婵矮下身子:“江丰,你们布置作业了吗?” “布置了!哥哥的字太丑了,夫子说了,他今天必须得写五篇字,明天夫子要检查!” 江丰可没帮着江安,一股脑全都倒出来了,气得江安一个倒仰。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义气?还是不是兄弟了?”江安话音刚落,就吃了江韵婵一记爆栗。 “不讲义气你们也是兄弟,血缘能改得了吗?你小子现在可以啊,为了不练字,还想联合江丰来蒙我?” 江韵婵难得吐槽自家小家伙,听得江安一愣一愣地。 他怎么忘了,姐的嘴皮子可是能把全村泼妇都骂怕了的。 大意了。 “罚你今晚不许吃零嘴,江丰吃双份。” “噢耶,好棒!”江丰用力拍手。 江安撇撇嘴,“切,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零嘴嘛,大不了他今晚去偷吃! 江韵婵挼了一把江安的小脑袋:“晚上让你姐夫陪你练字,好好地练五篇,不可以偷懒,知道吗?” “知道了。”江安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后续在路上都有些蔫蔫的,没啥聊天的情绪。 回家之后,江韵婵收拾做饭,江安和江丰在一张桌子上写今日的留堂课业。 江丰见哥哥不开心,莫名地有些内疚。 “哥,你在生我气啊?”江丰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姐给我的零嘴儿,我还把你那份分给你,你别生气了。” “没。”江安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想练字。” 他不想让江丰说,也是因为着实不喜欢练字。 江丰瞪大眼睛,“可是夫子说……” “夫子夫子,你咋开口闭口都是夫子,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我姐字也不好,还不是一样治病救人?我姐夫是个村子里的糙汉子呢,还不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我会写字。” 江安话音才落,就被人抓包。 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两分戏谑,华胤抱臂走过来,看了一眼江安的字迹。 “真丑。” “你才写得丑呢,那你写给我看看?”江安哪能服气,姐夫是个莽汉,除了会看点兵书,也不至于…… 华胤拿起笔,先写了一张行书、接着是楷书、草书、隶书……张张字体遒劲、如行云流水,颇有男子滔天的气势。 何止是工整好看?还颇有风骨呢! “行了行了,姐夫停停停!”江安啪啪打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姐夫:“你一个村里人,种地不行,写字还挺行的?” 华胤挑眉:“谁说我种地不行?我不仅能种地,还会狩猎、抓鹰……” 被成年人无情碾压的小孩儿瞬间eo,他颓丧着小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样,够格儿看着你练字了吗?”华胤双手抱臂,意味不明地道。 “够了够了,是我的错,没有认清姐夫威武霸气、文武双全的真面目。”江安双手抱臂:“大意了。” “明日多蹲半个时辰马步。” “啊……”江安哀嚎一声,连带着江丰也跟着一个倒仰! 他们最不喜欢蹲马步了! 此后的半个多时辰,江安练字、江丰写作业,小书房里静悄悄的。 江韵婵做好饭菜,快步走到书房里,就看到一大两小三只都认真地趴伏在案,各个儿认真。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桌角放着的一沓字……咦? 江韵婵稀罕地把字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嚯,好一个遒劲有力的字体,一看就是练过的啊! 她毫不怀疑,满屋子里只有华胤的字体能写成这样。 反正江韵婵和江家兄弟是绝不行的。 看三个人都没吃饭的意思,江韵婵又默默地退出了书房,一边退一边小声嘟哝:“大意了,大意了。” 有眼不识泰山,她怎么当初还真相信华胤是个糙汉子呢? 那一手好字,饶是京城大户的富贵公子写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可、可之前在村子里,华胤也表现得非常粗糙啊!每天都穿着同一件衣裳,走路大喇喇的,裤腿子还有不少积灰,怎么看怎么像个糙汉子。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一次去赌坊收拾周氏,华胤扮成外邦人的样子……也还挺像的呢! “这好像也不能怪我?”江韵婵歪歪头,怪某人太会演了。 “怪你什么?”华胤突然出声,吓了江韵婵一跳,她回头一瞧,好么,他带着江安和江丰已经来厨房准备吃饭了。 “啊,没啥,没啥。”江韵婵微笑着摆摆手:“把这几道菜都端过去,两个小朋友,过来端米饭。” 她立刻吩咐大家做事,三个人鱼贯而入、鱼贯而出,在堂屋吃饭。 饭桌上,江安接连遭到姐夫的暴击,瞬间没了平日的活跃,江丰知道自己多嘴做错了事,情绪也不高。 江韵婵故作不知,招呼大家吃吃喝喝。 晚膳后,华胤去辅导江安写字,江丰屋子去做课业,把学会的字写给江韵婵看。 小院儿里逐渐安静下来,充斥着一股柔软的家庭气息。 夜深,华胤一手一个,抱着两个熟睡的崽回屋。 江韵婵端来温热的清水,给二人擦洗、抹脚。 华胤如墨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江韵婵忙活,小松鼠也过来凑热闹,悄然坐到了华胤的肩膀上。 他一扭头,就瞟见一个毛茸茸、调皮的大尾巴。 华胤二话不说,抬起两根指头就把小松鼠从肩膀上弹下去。 毛茸茸的小家伙一个跟头翻下来,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接住了。 江韵婵凶巴巴地瞪了华胤一眼,随即努努嘴,示意去门外。 欺负小动物被抓包,着实有些尴尬的华胤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第215章 圆什么房? 江韵婵捧着小松鼠快步走到院子里,就要把小家伙放下来。小松鼠刚挨着地,立刻就顺着江韵婵的手重新撺坐到她的肩膀上。 刚才还陪着两个孩子睡觉的小白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绕着女主人打转。 得,小松鼠和小白虎算是杠上了。 江韵婵见状哭笑不得:“这俩家伙,啥时候才能化敌为友啊?” “也许……是培养友情的另一种方式。” 华胤想到今儿被小白虎一口咬死的信鸽,起码它没直接咬死松鼠,不然怕是连收尸都来不及。 江韵婵一听颇觉有道理,倒没有真的把小东西搁在地上,免得小白虎手劲儿太大没控制得了力道,松鼠就意外归西了。 “你也是,怎么也欺负小松鼠?”江韵婵戳着华胤的胸口没好气地道:“下次不许了啊!” “哦。”华胤认命地应了一声,跟着江韵婵回了卧室。 她眸子大睁着:“你要跟我一起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华胤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啥。 他忙不迭后退两步,“不了。” “怎么,难道是我不够有魅力?”江韵婵突然变脸,委委屈屈地道:“还是你压根就不想娶我,对我没啥子超乎邻居的男女之情……” “不、不是。”华胤呐呐地说不出话。 白天他的小兄弟都向江韵婵行注目礼了,怎么可能没有男女之情? 他一把握住小姑娘的手拉近,正欲开口就看到低着头的小女人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间明白了她在逗弄自己! 如墨的深眸微眯,华胤蓦地拥住江韵婵的小蛮腰,低声道:“那我们先圆房,再成亲?” 圆房? “圆什么房?什么圆房?”江韵婵诧异地眨眨眼,一张小脸无辜地反问:“你是说,那个那个?” 嘿嘿嘿。 好像也不是不行。 华胤脸子一黑,右臂用力一下子把江韵婵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轻呼一声赶紧环住了华胤的脖颈。 “你确定?” “不不不,你还受伤着呢。”江韵婵立刻伸出手来,讪讪地道:“我错了,我不该逗你。” 乖乖,她家汉子可太有劲儿了啊! 华胤抿唇不语,半晌,才终于将小女人放下。 “我回去冲凉。” 他说完就快步离开小院儿,江韵婵还不怕死地追问一句:“需要搓背就喊我啊!” 华胤恼怒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早晚有一天把你“法办”了! 华胤整个人郁闷得都快绿了,擦洗了一下身子,便怀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怨念睡觉去了。 江韵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偷笑。 十五到了。 县太爷一大早就派了马车接江韵婵去角楼,江韵婵望着还在院子里蹲马步的两小只,迟疑地望着倚靠在马厩边上慵懒如豹的男子。 “我去送,你且去忙。”华胤一眼就瞧出了江韵婵心中所想,略一颔首,示意她放心去。 早就约定了今日施粥、义诊,要是江韵婵不到属实说不过去。 她才是这一切的发起人呢! “你行吗?”凤眸担忧地望着男子的俊颜。 华胤晃晃悠悠地走到江韵婵面前,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男人不能被问不行。” 他意味不明地道:“你今儿早晨换药的时候不是看过了?” 伤口恢复得挺好。 华胤不跟人动武、动作小一点,当是无碍的。 “那……行。”既然决定了,江韵婵也不含糊,“两个弟弟就拜托你了。” 说完,她便拎着背篓上了马车。 “姐姐再见!” “姐,再见!” 江安和江丰这会儿扎着马步累得够呛,小脸儿上都是大汗,镚字儿都费劲。 江韵婵坐在马车上忍不住轻笑一声,冲着两个小家伙挥挥手。 “师傅,咱们走。”江韵婵乖巧地坐进马车里。 “得嘞,姑娘坐好了!” 马车前往角楼确实是比走路快多了。 江韵婵抵达的时候,就看到无数的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了。 聂掌柜和县太爷都在。 县太爷夫人使唤着下人搭建粥棚,大家都在忙活着。 江韵婵的到来让大家伙热闹了一波,寒暄的、询问的不绝于耳。 话过一轮,县太爷才说起了江韵婵提议的事情。 “本官已经询问过一些人,此计确实可行,待会儿本官就宣布给众人知晓,让角楼的人都能自力更生。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角楼也是咱们县城的一部分,”江韵婵微微一笑:“能够帮助百姓,我也很开心。” 她指了指准备施粥的县太爷夫人、那么多正在看诊的大夫,笑嘻嘻地对县太爷和聂掌柜的道:“这些可不是我的功劳,还是县太爷和聂掌柜慷慨解囊啊!” 一个人的力量渺小至极,团结在一起的力量才有规模。 “哈哈哈,你倒是嘴甜!”县太爷和聂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对江韵婵的夸赞颇为受用。 这边没她啥事儿了,江韵婵很快加入了看诊的队伍。 第一个过来复诊的就是小雅娘。 洪小雅陪伴在母亲身边,江韵婵欣喜地道:“几天不见,倒是能走路了?” “多谢江大夫,你的针灸确实管用!” 小雅娘感慨地道:“昨天聂掌柜的专门派了另外一个大夫来,说您家中有事忙着,他来针灸也是一样。” 小雅娘当时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毕竟江韵婵给大家开了就诊看病的先河,角楼人对她的信任比其他人更甚。 如今从恢复情况看来,那位大夫也是极好的! “回春堂的大夫,各个儿都强。”江韵婵伸出大拇指夸赞道,目光却悄然瞟向了还在跟县太爷说话的聂掌柜。 掌柜的确实贴心。 她在家照顾华胤的时候,不用她讲,掌柜的就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有这样一个掌柜的,江韵婵亦觉得幸运。 小雅娘的身子骨恢复得尚可,但是用药的情况不规律,内调需要加强。 “我们只有一个药炉,大家都想煎药,轮到谁了就谁用,所以……”洪小雅一听江韵婵询问用药的情况,说了一半就被娘亲拽住了手臂。 “江大夫您知道的,那炉子是我们共用的,总不能指望着给我一个人煎药。” 小雅娘苦涩一笑,这等事情,她是万万不想麻烦江韵婵的。 “我们随后再想想法子。” 角楼的百姓们还不知道江韵婵已经有了给大家增收的计策,只等县太爷推行下去,到时候大家都能受益。 有钱了,多置办几个药炉也就不成问题了。 给小雅娘复诊之后,蒋大叔就来了。 他那张脸比之前都是恶疮的样子好了不少,很多地方都开始结痂,看上去离恢复不远了。? 第216章 县衙待客 “继续保持,若是能按时用药就更好了。”江韵婵笑了笑,又让蒋大叔换一种草药敷用。 伤口已经结痂,就要促进脸上的伤口尽快恢复,那就得换一种药来了。 回春堂的大夫们也各自忙碌着。 县太爷和县太爷夫人神色温和地给大家施粥。 每一个端上热腾腾白粥的角楼百姓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已经有很久没看到过这么雪白的粥了,也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饱饭。 不少人捧着手里的粥一个劲儿流泪,还有哽咽着跪在地上磕头的、致谢的,被身边的人忙不迭扶走,避免影响下一个人领粥。 江韵婵全身心专注在自己的病人身上,晶亮的眉眼在说到一些病情的时候会随着神色的变幻而越发从容淡定,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一个早晨,所有人都在专注于治病和施粥。 “江大夫,江大夫?”于小贝在旁边立着,喊了江韵婵好几声。 “好,稍等一下……这服药按照我说的去吃,一日两次、一次两粒,记住了吗?” 第一句话,是江韵婵跟于小贝说的,第二句则是对角楼的病患说的。 病患千恩万谢,拿着的药片喜滋滋地走了。 “没了?”江韵婵诧异地瞟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看完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是啊,就等你呢。江大夫,咱们中午去吃一顿?”于小贝露出一口小白牙,那笑容多少有些猥琐了。 江韵婵一边把药片一股脑扫进自己的背篓,一边把针线盒盖上,“去哪儿吃?” “去县衙吃。” 于小贝激动地搓了搓手:“县太爷说为了犒劳我们今日的辛苦,在县衙里摆宴,让咱们尝尝他新请来的江南厨子的拿手好菜,怎么样?” 江韵婵一听双眼也跟着一亮,随即摇摇头道:“不行啊,我家里还有个病人呢。” 她出来吃了,华胤咋办? “那怕啥,你把你相公带上啊!”于小贝一挥手,好像这事儿全都是他说了算似得。 江韵婵哭笑不得地道:“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那可不行,”这次开口的并非于小贝,而是闻讯赶来的县太爷夫妇。 “江姑娘,这次的点子是你出的、义诊的事情也是你推动的,要是你不在,那我们这个犒劳饭有啥好吃的?”县太爷不赞同地道。 言下之意,只有江韵婵在场,这顿饭才吃得有意义啊! “小丁这些日子不好好读书,天天嚷嚷着要见你呢!”县太爷夫人掩唇笑道:“那小子跟姑娘投缘,还请姑娘抽空去看看他!” 二人热情相邀,若江韵婵再推辞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提出回家一趟,稍后再去。县太爷细一打听,立刻做主让华胤也来用膳。 话说到这份上了,江韵婵再没啥理由推却,客气地行礼告辞,回家接汉子去。 县太爷一行则同聂掌柜等人一道先去衙门,等待江韵婵。 江韵婵坐着县衙马车赶回家,结果转了一圈儿都没找到华胤的影子。 直到去了华胤的书房,桌子上压着一张字条:去去就归,午饭不吃。 “好么,感情你是早有安排了。”江韵婵撇撇嘴,将不需要的东西放下,整理了一下妆发就重新背上背篓坐马车去衙门。 县衙里,大家伙见到江韵婵还是独自一人来的,颇有几分吃惊。 “江姑娘不是回去带相公吗?”县太爷夫人忍不住率先发问。 “他出门办事了,估计得午后才能归,”江韵婵不好意思地道:“让大家久等了。” “唉,那华兄弟可没啥口福喽!咱们吃!咱们吃!”知华胤身受重伤的聂掌柜笑着帮江韵婵打了个圆场。 “如此也好,省了!”另外一个回春堂的大夫也笑着调侃。 “放心放心,这庆功宴一定给大家管够!”县太爷笑出声,轻松将华胤的事情揭过了。 江韵婵在大家热情的说话声中落座,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聂掌柜。 多亏聂掌柜打圆场,县太爷才没再多询问。 聂掌柜微微颔首,表示小事一桩。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喝了一些酒的大老爷们儿难免吹牛,有人说自己之前去过高山之上采摘草药;也有人说自己曾经为了一个病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县太爷一拍手,激动地道:“我没来县城当县太爷之前,曾经钓鱼三天三夜不回家!” 他话音刚落,饭桌上的人皆是一静。 县太爷夫人柔软的巴掌落在县太爷的胳膊上,她似笑非笑地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然后回来就在小偏院睡了一个月。”县太爷委委屈屈地瞟了媳妇儿一眼,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江韵婵捧着手里的茶杯眉眼弯弯。 县太爷好可爱啊!夫人温柔贤惠,怪不得他们教养的小丁那般聪慧伶俐。 江韵婵听着大家说笑的声音,突然腿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个小石子。 凤眸蓦地转向院子里,小丁和东子趴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鬼鬼祟祟的模样有点滑稽。 江韵婵忍笑一声,她搁下杯盏,起身去寻小丁和东子。 “江姐姐。” “江姐姐。” 两个孩子你撞撞我、我碰碰你,笑嘻嘻地跟江韵婵打招呼,小脸儿上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你们俩在这里躲着干啥?不进去吃两口?”江韵婵撑着手臂好笑地问道。 许久不见,两个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呢。 “大人的席面,我们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东子一脸认真地道,随即又解释了一句:“主要是我不能上桌。小丁是为了我没去。” “这话说的,家里又不会饿着咱俩。”小丁乐颠颠地撞了撞哥们儿的胳膊:“这不也见着江姐姐了嘛!” 一行三个人坐到院子里聊天,江韵婵才知道,他们同行的那么多小伙伴,家里人来认领的居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有些人家没那个条件千里迢迢来西南领回孩子,县太爷就跟沿途的县衙都打了招呼、逐个逐个地送回去。 有些人家则是有条件来但不想来,还指望着占县衙的便宜。 所以最近衙门的人手别提多紧张了。 “那些进了新家的怎么样?”江韵婵关切地问起了跟随十里八乡亲戚们回去的那些孩子。 “他们倒是过得还算好。前几天小召还特意回来给我们讲了该如何种田插秧呢,可逗了!” 小丁激动地拍了拍手,学着小召的模样叭叭地讲述了一通,说得头头是道的。 江韵婵捂着嘴巴直乐:“行行,这是受了真传了,”插秧的手艺没毛病啊! 唯一没信儿的,就是那些进了军队的小伙伴,同时也是落单人数最多的。 “军队里纪律严明,新兵蛋子还得敲打三个月呢,暂时没有信儿正常的,你俩不要太担心。” 江韵婵轻轻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丁和东子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第217章 乱入的刺猬 “只是……衙门里现在还留着二三十号兄弟们无家可归。”东子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说了。 “啊,这么多?”江韵婵一愣。 不应该啊! 当初县太爷说的遗留人员,江韵婵和华胤可都想法子解决了的! 怎么还有二三十号人? 小丁和东子对视一眼,全都低下了头。 “有啥难处你们就说,跟姐还藏着掖着呢?”江韵婵一脸不赞同地道:“人是我救回来的,理应我想法子善后。” “就是,就是之前说的那些人……” 东子扭了扭手指,见小丁没阻止,这才道:“他们有一部分人,爹娘根本没来领的意思,不知道是中间变卦了还是咋的……” 秀眉微蹙,江韵婵心底千回百转,不必两个孩子细说,她就尽数懂了。 定然是因为孩子走失,家里不是重新要了孩子、便是已经负担不起,索性装死。 可这话,江韵婵却没法告诉两个孩子。 人心复杂、人性凉薄的亦不在少数。 望着沉默的江韵婵,东子和小丁对视一眼,他张张嘴就被小丁摁住了。 小丁瞟了一眼还在吃喝说话、满面红光的县太爷:“我爹不让我告诉你,说你为这事儿操心甚多,要是剩下这些人的事情还不能解决,显得官府无能。” 想来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了大家许久,若是再不解决,必成隐患。 “这事儿好办。” 江韵婵压低声音,小声地跟小丁和东子嘀咕了一句,期间她偶尔手上动作,将法子说得清清楚楚。 两个小少年越听越激动、眼睛亮得像是幽夜里的小狼崽子发现了肉,兴奋得脸都红了。 “听懂了吗?”说完后,江韵婵弯了弯唇瓣,笑眯眯地反问道。 “懂了懂了!”小丁用力点头。 东子似懂非懂,但他也听出来这是个极好的主意了。 “反正小丁听懂就行,我给他打下手,嘿嘿。”东子憨憨地挠了挠脸,也不怕在熟人面前暴露智商。 江韵婵满意点头,“今儿等我们回去,你就趁着县太爷醒酒的功夫,向他进言……” “那要是,要是我爹听出来这不是我的主意咋办?” “照实说啊,就说你把这事儿变相讲给我听了,我就给你出了出主意。”江韵婵弯了弯眉眼:“撒谎不是好孩子。” “肯定不撒谎!”小丁举起手来,一脸严肃地道:“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 江韵婵拍了拍小少年的脑袋,低笑一声:“厉害了。” 灵动的眉眼藏着舒展开的笑意,她娇美的容颜沐浴在阳光下带着几分慵懒,鲜亮的朱砂痣在白皙秀气的小下巴上显得格外漂亮。 小丁和东子都是半大的孩子,咋看咋觉得江姐姐美。 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场景过于紧张,没能欣赏到江姐姐的美好,如今竟是越看越心动。 两个孩子都悄然红了脸,还不好意思地瞟向对方,正好捕捉到了彼此惊吓的眼神,随即又忙不迭地一触即分。 江韵婵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道:“你们这里有厢房吗?我想去眯个盹儿。” “有有有!江姐姐你随我来。”小丁立刻从少年怀春中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道:“我给你带路。” 有县太爷的儿子保驾护航就是方便。 江韵婵一路跟着小丁来到侧厢,东子发挥出小厮的麻利,快速地帮江韵婵把周围收拾出来,笑眯眯地道:“江姐姐,请歇息!” “噗,”江韵婵抱拳,“多谢两位公子!” “少爷是公子,我可不是!我就是个小厮!” “哎呀,人前咱们是少爷和小厮,人后咱还是兄弟啊!”小丁一把搂住东子的脖子,两个人笑闹成一团,赶紧从偏屋钻出去了。 临行前,兄弟俩还不忘嘱咐江韵婵好好歇息。 “哎,江姐姐怎么那么好看?”东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开心得很:“太漂亮啦!” “我也觉得,比那千金小姐也不差到哪儿呢!”小丁赞同地道:“怎么会有人下巴上长朱砂痣呢,真美!” 江韵婵目送两个小家伙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越走越远,无奈地笑着合上门。 可累死她了。 躺在陌生的床上,背篓靠在床边放着,一早晨的疲惫感蓦然袭来,江韵婵倒头就睡着了。 突然,背篓的盖子“砰砰”地轻轻响了几声。 江韵婵梦中有点感觉,蹙了蹙眉头,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背篓里的动静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背篓的小盖子又被顶得“砰砰”响,只是这一次动静小了许多,没有吵醒江韵婵。 蓦地,背篓的竹盖子被顶开,从里面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刺猬。 它黑豆子似得眼睛在江韵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骨碌碌地钻到了她的被褥里,一点一点地钻出来,停在江韵婵的肩膀上、又跳到头上。 就在小刺猬好奇地偏过头看的时候,熟睡的江韵婵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看不到头顶,却敏锐地察觉到头顶上有东西。 刚才背篓里有声音的时候,江韵婵就敏锐地醒来了。她是睡着了,可在陌生的环境里,她的警惕心比以往更强,所以有点动静就醒了。 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她想用手抓、又怕打疼自己。 江韵婵索性决定静观其变。 那小东西没让江韵婵久等太久,突地从她的脑袋上跳到了枕头上,和睁着眼的江韵婵四目相对。 一人一刺猬皆是一愣。 那小刺猬立刻捂住眼睛缩成了个团儿,方才还柔软的模样瞬间扎手了。 江韵婵:“……”幸好没有冲动上手,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小刺猬没动、江韵婵也没动。 一人一动物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真理,互相观察了好一会儿。 她瞅着这刺球儿没啥毛病啊,刺很尖锐、色泽也不错,刚才露出来的小肚皮也柔软红润,应该是个健康的刺猬。 它是从哪来的、怎么落到背篓里的,江韵婵一概不知。 她回顾了片刻,也没注意到背篓里啥时候钻了一个小东西。 刺猬似乎也很惊讶对面的人类啥都没做,它从指缝里摊开小手手一看,发现江韵婵还保持着躺平的姿势,还非常大喇喇地闭上了眼继续睡。 江韵婵:“……” 她当然没睡,从眯着的眼睛里看到小刺猬一点一点地从刺球里释放出来,然后软绵绵地往她跟前爬了爬、又爬了爬。 最后,软乎乎地缩在江韵婵枕头边,也睡着了。 江韵婵:“……” 造孽啊!她头都不能动了啊!!! 第218章 又生暗计 村子里,江家院子。 “……江丫头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咱们现在是彻底管不住她了!”周氏急得直跺脚,冲着江老太太和丈夫说道:“江丰可都月余没回家了!” 上次说了休沐的时候就回家看看爹娘奶奶的,结果江韵婵让人传了口信儿,说江丰自己不愿意回来。 这样下去,就算是发达了也不认家里人了,他们还能指望江丰啥? “这……不至于,好歹是咱的儿子。”江俭不安地搓了搓手,呐呐地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呢。” “嚯,那江安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的!他现在愿意喊你一声爹吗?”周氏的刻薄劲上来了,冲着自家婆母忙不迭道: “娘,上次你可就说想办法了。江丰已经入了戴夫子的书塾,江韵婵进了回春堂,还跟县太爷一起在角楼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咱们、咱们现在还能干啥啊?” 江老太太没吱声。 都是被江韵婵接连惩治过的人,再吃打不吃记,也该谨慎行事了。 尤其是那次入了大牢,江老太太高低也不能让自个儿这把老骨头再受那个罪。 “华胤呢,跟江丫头还处着呢?” 江丫头再有能耐,也是个弱质女流。架不住华胤是个能打的,要是惹恼了那个糙汉子,全江家捆在一块儿也不够人揍个痛快的。 “处着呢处着呢!说是两个人天天好得跟啥似得……听说都住在一起了!”周氏一着急嗓门子就比平时还大。 江老太太头疼地指着一直嚷嚷的周氏喊道:“闭上你的嘴!你这么嚷嚷着左邻右舍都听着了!” 周氏一讪,随即小声道:“那不是我也着急嘛……” “你着急?就你着急!我们要是能对付她早对付了!” 江老太太话音刚落,福灵心至,一拍大腿:“有了!” “什么有了?”江俭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法子了!”江老太太指着周氏道:“你之前不是说,角楼的事情,让大家都认识江丫头了吗?可你知道,角楼是怎么来的么?” “不是说前朝……”周氏也听过角楼的来历。 “那是之前。”江老太太想到办法了,再没了方才的颓丧劲儿,那得意劲儿好像已经把江韵婵拿捏住了。 “后来有个乡绅员外,特意重新修建了角楼,不然……前朝的破房子,还指望能留到现在?” 周氏瞬间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个房子是本朝有人重新修葺了的,结果没用上。久而久之,废弃的角楼就成了流浪者的落脚地。 “娘,那你说的那个什么乡绅,是谁啊?”周氏心里暗暗佩服老太太。 姜还是老的辣! 江老太太轻扬下巴:“朱员外。” …… 华胤到县衙接江韵婵的时候,在县衙大厅里看到了喝得面红耳赤的县太爷众人,连平素温文尔雅的聂掌柜都红着脸搂着县太爷的肩膀吹大牛。 华胤额头的青筋一抽,坏了。 阿婵不会也喝多了? 他满桌地搜寻着小姑娘,却根本没看着人。 “华大哥!华大哥!”小丁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华胤的衣袖,就被男子敏锐地转头发现了。 他讪讪地缩回手,指了指身后:“江姐姐在偏房里睡觉呢。” 华胤瞟了一眼站在小丁身后的东子,抿了抿唇,低声道:“有劳带路。” “不客气不客气!”小丁笑着拉扯着东子,两个少年开心地在前头引路,带华胤到了江韵婵睡觉的偏屋。 华胤望着紧闭的房门,四处一个人都没有,心神颤动了下。 “她一个人在屋里?” “我俩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华大哥你放心,没别人进去。”小丁立刻了然华胤话里的意思,忙不迭解释道。 松了口气,华胤再度道谢,便推门进了屋子。 这是一个两进的厢房,华胤走进去之后,合衣躺在床畔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他眸光微沉,又悄然上前一步。 等一下,那是什么玩意儿? 江韵婵的脑袋边上躺着一个刺拉拉的东西。 怪不得她的睡姿拘谨,搞了半天是因为有个小家伙? 华胤定睛一瞧,便认出了那玩意儿是个刺猬! 小刺猬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它蓦地跳起来,都来不及蜷缩成一个刺团子了,一骨碌钻进了背篓里,压根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华胤:“……”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这里钻? 江韵婵的体质是招这些东西不成? 他倚靠在床柱边,脑海里天人交战,到底是把江韵婵弄醒,还是让她继续睡着。 她到底喝没喝酒?叫醒了不会、不会那啥…… 这可是县衙! 华胤脑海里立刻警铃大作,停止脑补。 身子比脑子快,他立刻拍了拍江韵婵的肩膀:“阿婵,阿婵?” “嗯?”江韵婵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散了吗?” 还知道宴会散没散?应该是没喝多。 华胤松了口气,只觉自己方才的脑补都过了头。 “还没,大家都喝多了,在前厅聊天呢。”华胤低声道:“没人发现你跑过来猫盹儿。” 江韵婵笑眯眯地坐直了身子,“那你怎么发现了?” 她回去找华胤的时候,这厮都不在。 “还伤着呢,你怎么到处跑。” 华胤也是回家的路上听说了今日在角楼义诊、施粥的众人,都在县衙里庆功,才想着过来接她回家。 江韵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今日大家都做得很好,县太爷也说了要尽快推广帮助角楼的老百姓挣钱,我看角楼的反响也是不错的。” “这倒都是好消息。”华胤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随即问道:“走吗?” “走,咱回。” 既然华胤说县太爷他们都喝大了,连聂掌柜都不庄重严肃开始吹牛,那肯定是不喝到晚上不会尽兴的。 她就不奉陪了。 江韵婵背上背篓,华胤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 院子里,也不缺一只松鼠?华胤想。 江韵婵背上背篓,直到到家了都本能觉得好像忘记了啥事儿,却好半天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肯定不重要。 她严肃地说服了自己,就去厨房准备晚膳。 收拾得差不多,江韵婵叮嘱华胤好好看家,就背着背篓去书塾了。 华胤意味不明地望着小女人离去的背影:“……还没发现刺猬呢?” 这么一个稀里糊涂跟过来的小家伙,藏在一直没打开背篓的主子身边,不知道以后会生出什么趣事来。 华胤觉得脖子上一痒,很快,就发现肩膀上多了个毛茸茸的大尾巴。 小松鼠“吱吱”叫着,一副惊恐且挑衅的模样。 华胤戏谑地抬起指头,小松鼠吓得抱住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胆小如鼠”。 “人菜瘾又大。”华胤嗤笑一声,到底没将小松鼠给弹下去。 虎视眈眈绕着华胤转了片刻的小白虎不甘心地走了。? 第219章 我想倒带 “姐姐!” “姐我们来了!” 江安和江丰看到今日来接的又是江韵婵,激动地招招手。 “今天在书塾上课没打瞌睡?”江韵婵笑着调侃两个小家伙:“你们昨天说悄悄话我可听到了。” “没有没有!我们今天可认真了!”江安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儿:“对江丰?” 这一次江丰没掉链子,他用力点头:“今天夫子给每个人都留了练字的课业,还让我们背诵一片小文。” 江韵婵点头:“这对你们可都不难。” 经过昨日被姐夫无情地摁在地上摩擦,江安心里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练字,写出个样子来,绝对不能输给姐夫! 江丰一看哥哥发了狠,自己也不能太落后啊,给自己也布置了课业,跟哥哥一道好好练字。 “行,回家你们先吃饭,吃完了就踏踏实实地做课业,把今日的课业写完了,晚上还可以跟小动物们玩一会儿。” 姐弟三人回到家,兄弟俩进书房去写作业,江韵婵继续做饭。 华胤自觉地进屋看两个小家伙做课业。 他们装模作样地背诵诗词,一个个小脑袋旋转三百六十度。 华胤双手抱臂看着,一言不发。 “吃饭了!” 江韵婵喊了一声,一大两小三只鱼贯而入,拿筷子的、端碗端菜的,各自分工不同,齐齐去正厅摆桌。 当然了,他们还得随时注意着点,别一不小心踩到突然冲到脚下的小动物。 饭桌上,江韵婵考较了一下两个弟弟背诵的小文。 “不错,完全正确。”江韵婵开心地一人夹了一个鸡腿,笑着道:“这个月休沐,就带你们去吃早市!” “好耶!” “哇,姐姐最棒!” 两个孩子高兴得跟什么似得,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江韵婵闻言亦是莞尔。 “你们愿意为了自己用功读书,我当然也愿意多奖励你们几次。” 说着,全屋人都看向华胤,似乎在等他表示一下。 华胤的俊脸素板着,看不出喜怒,片刻后,才蹦出一句:“奖励两个时辰的马步?” 江安和江丰瞬间趴在了桌子上。 “不了不了,蹲马步是我们该做的,姐夫你还是不要奖励我们了!”江安真是怕了! 江丰也怕啊!他没江安那么强的毅力,平时蹲不到半个时辰就放弃了。 两小时谈马步变色,惹得江韵婵笑出了声。 饭后,例行常规的辅导练字之后,两个小孩洗漱完了,躲在屋子里说小话。 江韵婵给秃毛鹦鹉涂完了药正好经过,就听到两个孩子在里面小声嘀咕道:“……你小子终于学会讲义气了,没有出卖我!” “可是哥,夫子都说罚你写十篇了,你还有五篇没写,明儿会不会被打手心啊?” 这是江丰的声音。 江韵婵抿了抿唇,凑近门边,继续听。 “嗨,怕啥?戴夫子说了,姐姐是个趣人儿,他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肯定会对咱们多有包容……” 江韵婵闻言撇撇嘴,你小子可太天真了。 她决定不提醒江安,让小家伙尝尝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她转过身,险些跟光着膀子的华胤撞了个正着。 “吓!你干嘛呢?”江韵婵好笑又好气。 华胤偏过头指了指左肩:“上药。” “哦哦,走走,咱们到屋子里去。”江韵婵赶紧拉住华胤坚实的小臂,那滚烫的热度灼烧着她的手心。 她色心大起,下意识地用力捏了捏,手感好得她眯起了眼。 “手感怎么样?”华胤戏谑地问道。 “啊?”江韵婵装傻:“手什么感?” 进了屋子里之后,她立刻松开手,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坐下,本大夫给你瞧瞧外伤。” 华胤手握成拳轻咳一声,压下了嘴角的笑意,配合地道:“有劳大夫。” 那如同花朵一样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血口子没什么规则地挤在一处,依稀还能辨别伤势。 “好多了,”江韵婵轻声道:“我给你弄些尽快愈合的伤药。对了,这几天内服的药你都吃了吗?” “按时吃了,大夫。” 低沉磁性的嗓音略显诱惑,有一种随时愿意被江韵婵予取予求的模样,险些爆发了江韵婵的“兽性”。 她抬起手又摸了一把华胤的腹肌,警告道:“老实点!” 华胤收起嘴角的笑意,再不逗弄小姑娘了。 涂药的时间过得安静,都不说话的二人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江安和江丰穿同一条裤子了,你不生气?” 华胤想到了方才听到的两个小家伙的“密谋”,企图通过说孩子的事情来转移逐渐升温的暧昧气氛。 “他们兄弟和睦、互相帮衬,我为啥要生气?” 江韵婵不仅不生气,还乐见其成呢。 “可江安撒谎骗你。” “他那是耍小聪明骗他自己呢。完不成自己的课业,你看明天夫子打不打他手心。” 上一次江韵婵训斥江安和江丰,是因为他们两个对自己的课业不负责任。 江丰要说实话,江安还拦着,这不是霸王行径么? 江丰选择帮江安,那是兄弟的情谊,可不是该着他的。 小家伙经过这两次得到的结果,总能有所成长。 “孩子太聪明了,不好管。”华胤低声道。 “少管就对了。多少都让他自己碰碰壁,靠说的大道理根本学不会。以往也没人教江安什么,可他如今跟在我身边,言传身教比啥都顶事儿。” 重新给华胤换好药,系了一个新的蝴蝶结,她抿唇偷笑。 江韵婵拍了拍华胤的肩膀:“好了!我就喜欢你这种身材好的病号。” “也只能喜欢我一个。”华胤意味不明地道。 江韵婵乐出了声:“行行行,只喜欢你一个!” 二人突然一惊。 华胤惊叹于自己咋突然说了那么没羞没臊的话。 江韵婵惊叹于自己怎么突然中套表白。 一时间两个如遭雷劈的人都懵在原地。 “那个,我去给松鼠换药!”江韵婵手忙脚乱地往门外跑。 其实她给秃毛鹦鹉刷药之前,刚给小松鼠擦过药。 “额,我、我去沐浴。”华胤也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他却忘了自己刚换过药,根本不能沾水。 两人稀里糊涂地说着蹩脚的借口,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出了屋子,想要粉饰太平。 等到回了房间,江韵婵默默地跺了跺脚。 “天神四舅姥姥,怎么我先表白了?” 贼老天,我能不能倒带重来!? 华胤关上卧房的门,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 阿婵说喜欢我。 脑子里嗡嗡地都是在重复这句话。 阿婵说她喜欢我。 第220章 买通设计 公鸡打鸣,太阳日升。 江韵婵眯着眼抬手挡住了照射进来的太阳光。 屋子里小小的讲话声却一直没停。 “……肯定是姐带回来的呀!” “不会,姐都没说,估计是自己钻进来的!” 江丰非说是江韵婵带回来的,江安非不同意,要是姐带回来什么小动物,咋会不告诉大家呢? 不告诉谁也得告诉他这个亲弟弟不是? “你俩说啥呢。”纵然小家伙们细如蚊声,一直讨论的话也很难不把人吵醒? 江韵婵坐起身来随意披上手边的外裳,快速走到两个孩子身边。 江安和江丰第一时间背过身子,两小只企图用自己的身形来挡住背篓。 其实啥都挡不住。 江韵婵探头一看,也懵了:“哎?刺猬!” 这下可热闹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姐姐根本不知道!”江安赢了,激动地原地转圈儿。 江丰懵了:“姐,不靠谱。” 江韵婵一个爆栗捶江丰:“说谁不靠谱呢?不给你做早饭了!” 啥?不给吃了? 江丰立刻节操尽碎,一把抱住江韵婵的腿:“姐,我错了。” “撒开撒开,热死了。”江韵婵笑出了声,然后低头看着背篓里的小刺猬。 它吓得够呛,蜷缩在针线盒上面,一动不动。 姐弟三个人围着背篓趴着围观。 “不会是死了?”江韵婵小声说道。 怪不得她昨天离开县衙的时候还在想,到底忘了个啥。 结果华胤突然来接她,搞得她大脑短路,就把小刺猬的事情给彻底忘了。 果然是男色惑人。 “应该没死。我们来的时候,它睡得五仰八叉的,还在针线盒上拉屎了呢。” 江安指了指针线盒上面的小黑点儿,示意那是小刺猬拉的粑粑。 “嗯,有道理。”江韵婵想起来了,它昨天的状态好得很,今天应该也不会有啥事儿。 “那,姐,它咋办?”江丰想伸手抓,扎得他“嗷”了一声,立刻眼泪汪汪地收回了手。 “噗,大傻子,这是刺猬,你当是松鼠呢!”江安无情地嘲笑了弟弟。 刺猬不扎手啥扎手。 江韵婵轻轻摩擦着下巴,也有些为难。不知道这小家伙就是来串个门,还是来认主的。 华胤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姐弟三人齐齐趴在背篓边上开家庭会议的模样。 得,看来是一块发现小刺猬了。 “阿婵,”华胤低声问道:“不去村里了?” “啊呀!”她猛然一拍脑袋:“卢大娘子的马车不会已经到了?” “……还没。”华胤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小松鼠当成了工具人。 它又趴到华胤肩膀上了。 突地,方才还胆小怯懦的小刺猬突然不卷了。 它探出脑袋,看到了华胤。 哦不,具体应该说,是看到了华胤肩膀上的小松鼠。 小刺猬立刻动了,那呲溜呲溜跑起来的样子灵活得很。 江安和江丰伸手就想抓,立刻被江韵婵摁住了,她悄声说道:“看看那小家伙想干啥。” 总不会是想认华胤为主? 听了江韵婵的话,江家兄弟没动,华胤也没动。 小刺猬灵活地蹿到了华胤的肩膀上,小松鼠和小刺猬友好地隔着华胤的脑袋,用它们动物界的语言唧唧吱吱地交流了一番。 然后小松鼠就下去了,小刺猬……它爬上了华胤的头顶,端端正正地把自己扎在了他的发髻上。 “噗,哈哈哈……”江安爆出不厚道的笑声,江丰也忍不住哈哈笑。 江韵婵比较给面子,没喷笑出来,却憋红了小脸儿。 华胤一脸大冤种的表情:“想笑就笑。” 憋坏了媳妇可还行? 江韵婵捂着肚子哈哈哈,笑出了眼泪花子。 怪哉了,大体型的动物都会华胤避而远之,比如小白虎。 反而是这些小体型的松鼠了刺猬了,对华胤身上爆出的危险气息无感,经常凑上去贴贴。 早餐饭桌上,江家姐弟已经完全没法正常吃饭了。 谁看到对面坐着一个黑着俊脸、发髻上扎着个刺猬的糙汉子,能不笑啊?! 一家子一边笑、一边吃,最后都没吃多少。 卢家大娘子的马车来了,江韵婵跟家人挥手告别,提前离开。 江安和江丰今儿还是华胤送。 二人分头行事。 临出门前,华胤把刺猬揪下来,搁在松鼠的小窝里,转身拎着笑个不停的两小只去书塾。 一路上,不少百姓都能看到黑沉着脸的壮汉子素板着脸,拎着两个跟吃了哈哈屁似得的俩孩子,火急火燎地往书塾跑。 华胤的一天,开启得太艰难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他黑沉的脸都没有丝毫好转。 又想到江韵婵笑得那样开怀,华胤似乎觉得……有个刺猬蹲在头上好像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 “叩叩,叩叩!” “来了。” 敲门声惹得华胤心烦,他低吼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去开门。 门外,站着神色焦急的卢家大娘子。 “卢大娘子,你怎么来了?” 今天江韵婵要回村里上课的。 她俩这是错过了? “我不是来找江丫头的,是来找你的!咱们上车说?”卢家大娘子神色焦急地催促道。 “就在这里说。”华胤进屋给卢家大娘子倒了一口水。 “哎呀我不喝水,再迟就晚了!”卢家大娘子推开石桌上的茶盏:“你外家又出馊主意了!” 江家么? “什么馊主意?” “江老太太,她给江丫头说了个亲事,据说是那什么朱员外!” 华胤的拳头硬了,“上次周员外的教训,他们还没吃够?” “这次不一样!” 原来,江韵婵根本不是今天去村子里讲课,是江家人买通了卢家大娘子身边的伙计,谎称今天人多,想让江韵婵把后半月的日子挪到前面来。 江韵婵想着哪天上课都是上,便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人被拉着走了,谁知道拉哪儿去了?万一半道上被朱员外给拉走了再……在生米煮成熟饭,那江丫头跟华胤的婚事铁定得黄! “这是个连环计啊!我、我也没想到我的伙计这么不中用!”卢家大娘子是才听说的消息,她来的路上也没看到江丫头,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人已经被他们得手了! “卢大娘子,你别着急。”华胤脑海里迅速生成策略,他沉声道:“我有个法子,需要你配合一二。”? 第22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且说,江韵婵随着车夫往前往村子。 一开始都是往必经之路上去,没啥问题,江韵婵也不曾放在心上。 走着走着,沿途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江韵婵掀开帘子发现,并不是之前走过的路。她正想开口询问,突然马车一停,竟然不走了。 “师傅,还没到?”江韵婵四下一扫……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哪儿也不靠着啊! 那车夫讪笑一声,忙不迭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家里有个亲戚,今儿也想跟着一道进村,约了在此处见面来着。” 江韵婵恍然。 “那行,反正距离约定上课的时辰还早,咱们不妨等一会儿。”江韵婵微微一笑,又重新钻进了马车。 车夫陪着笑脸,心里头却不断在打鼓。 到了约定的时辰了呀,怎么的,难道是朱员外不来了?! 车夫下意识地望向窝在车里再不吭声的江韵婵,心底油然生出两分愧疚。 对不住了江姑娘…… 且说华胤同卢家大娘子商量好了计策,二人便分头行动。 卢家大娘子尽快赶回村子,假戏真做、召集村民,并派人去接应江韵婵,争取赶在朱员外抵达之前截胡江韵婵。 华胤没跟着卢家大娘子一道,而是在院子里稍稍停留了片刻,给黑骏马挂上了马鞍。 “老伙计,我们又要出去一趟了。” 华胤抿唇拍了拍追尘的脖子,回去取上红缨枪,便跃马而上、即刻动身,赶往城内的金楼。 这金楼虽做得是赊买存入的营生,可私下却是一个情报点儿,也是华胤给京城递送情报的重要之处。 华胤抵达金楼之后,点名要找掌柜的。 办事的小厮没见过华胤,惊诧之际,到底还是传话了。 他也不耽搁,见到掌柜的之后耳语几句,掌柜的点点头,请华胤稍候片刻。 华胤跟大爷似得倚靠在金楼的柜面上等着。 朱员外是城里的名人,虽然不如周员外那般财大气粗,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打听他的行踪并不难。 大约过了小半注香的功夫,金楼的掌柜就请华胤入了后院。 二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外人皆不得而知。 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华胤便迅速离开金楼,跃马狂奔而去。 城郊十里外,一个列队家丁们抬着个巨大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轿子里坐着一个身形健硕的大胖子,他的脖子只有几层褶子肉,全然看不出脖子的形状来,摆动的胳膊足足有普通人的腿那般粗细。 “都稳当着点,稳着点!别颠着咱们老爷!” 轿子外面,一个消瘦却长相精明的男子一边呵斥着车夫和家丁,一边恭敬地冲轿子里的人道:“员外,咱们还要再行小半刻,您觉得还成吗?” “嗯,”朱员外轻哼一声算是应了,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真麻烦,迎娶个小妾,还非得老爷我亲自去。” 朱员外在轿子里撇撇嘴:“若是那女子没江家老太太说得那般漂亮,就等着挨收拾!” “是是是!江家不过是蝼蚁一般,您一个指头都能压死他们!他们肯定不敢说谎!” 管家忙不迭嘿嘿一笑:“若真是美若天仙,那老爷就不虚此行了!” “不过是第八房小妾,没啥、没啥!”朱员外胖嘟嘟的脸已经笑得五官挤在了一起,活像一个肉包子。 一路上,这浩浩荡荡几十人的队伍可吓退了不少偶遇经过的村民。 华胤沿途询问了几个人,就顺利地找到了这一队招摇的人马。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几十个人的队伍,忍不住冷哼一声。 接亲当然是不需要这么多人的。 恐怕是江老太太故弄玄虚,特意让朱员外多带些人手,为得就是防着自己万一追过来了,到时双拳难敌四手,也挡不住朱员外的人马…… 可惜了,老人家对他彪悍的武力值没有清晰的认知。 这种程度的乌合之众,哪里抵挡得住华胤的红缨枪? 他从侧面包抄赶到了队伍的前头,拦住了朱员外一行的去路。 轿子一顿的功夫,险些把身形庞大的朱员外给颠出来! “卧槽!” 轿子里,朱员外气得唾骂一句,管家在一旁怒了:“干什么呢你们?为啥突然停下……前面的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前方,手持红缨枪、身骑高头黑骏马的华胤握紧了枪杆子,如墨的寒眸静静地盯着人数众多的队伍,一动不动。 管家一看,嘿?好小子,居然不吱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住我们朱员外的去路?我告诉你,就是县太爷在这里,也得给我们朱员外几分薄面……” “一起上。”红缨枪直指众人,独属于战神的冷冽杀气瞬间蔓延扩散。 华胤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战就完了。 怪哉! 管家被那股子杀气逼得蓦然退了退,神色里带着几分警惕。 “员外爷,员外爷,这人好奇怪,他为啥要打我们……” 别说,管家是真有几分怂了。 朱员外一听,什么世道啊!还有人拦着他娶媳妇不成? 胖嘟嘟的肉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认识!捶他!” 他一个人,朱员外可是带了一堆人,还怕收拾不了一个拦路虎?! 管家一想也是,他们这么多人,怂也是对面怂啊! “神经病!揍他!”管家低吼一声,所有的家丁、护卫,齐齐掏出腰后的武器,猛地冲向华胤! “嗡!”红缨枪发出激动的颤音划破长空,枪身一怼一收,先送这帮子人一个大马趴! 兵器最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如何杀人,而是任何部位都能在主人家的手中,伴随着内劲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华胤的长枪不过下,便放倒了数十人。 他如同出鞘的宝剑,战无不胜。红缨枪在他的手中轻飘飘地来回,几乎没有一次放空。 接二连三的捶打之下……对,是华胤单方面捶打这些家丁护卫,别说几十人,就是百人来战,也不是华胤的对手。 管家和轿子里的朱员外彻底慌了。 “他、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朱员外颤抖着手抓起旁边的一把零嘴就往嘴里塞,企图让自己别那么害怕。 这么多人都顶不住,今儿的狗命怕是要交代在荒郊野岭了! “就是、就是突然冒出来的!”管家腿有点软,下意识地扒住轿子,“老爷,您真的不认识他?” “真不认识!这种事情老子为啥要撒谎?” 主仆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 什么仇什么怨哪!! 神兵骤降,红缨枪带着外放的戾气,骤然对准了轿子! 杀气犹如实质破开了轿子上的帷帐,直指朱员外的眉心! 抬轿的车夫们吓得手一抖,瞬间四散逃离。 “砰”地,轿子猛然落地激起一层灰尘。 华胤惊讶地望着车内如同猪头一般体型的大胖子,嫌弃地撇撇嘴。 就这?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222章 给个教训 人最恐惧的时刻是什么?定然不是濒死的那一瞬间,而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了,那悬着的剑一直在头顶却始终不落下。 比如现在。 朱员外从来没碰上这么可怕的人,吓得尿了裤子。 华胤更加嫌恶,红缨枪指着这等人,当真是……当真是委屈了他的神兵。 江老太太的眼光是一次不如一次,都找得什么货色。 管家也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嘴脸,跪在地上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朱员外这才想起来求饶,一骨碌就跟个肉球似得从轿子里滚了出来,趴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把所有银子都给你!全都给你!只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阿婵喜欢身材好的。”华胤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 这种猪头身形,哪比得上自己。 “谁是阿婵?”朱员外纳闷儿地问出来,被华胤一瞪赶紧赞同点头:“对对对,我配不上阿婵,是我配不上!好汉你可怜可怜我,我天命克妻,娶了七房媳妇都死了,也就是想、就是想成个家!” “掉头,回去。” 华胤立刻收回长枪,戏谑地瞟了一眼朱员外尿湿了的裤子,沉声说道:“若你再敢打阿婵的主意……” 红缨枪再度出战,猛地削掉了朱员外的发髻! 紫金冠如同粉末,在朱员外头上炸开了。 朱员外瞪大了眼,浑身僵着都不敢动。 华胤一枪击中,转身便走。 他潇洒地骑上马,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跟个肉山似得趴伏在地的朱员外,再度撇撇嘴。 回去得让江丰减肥,不然胖成朱员外这样,以后讨媳妇儿怕是困难。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华胤举着红缨枪快速离去。 周遭悄然弥漫着一股屎臭味。 朱员外拉了。 管家听着周围再没动静了,抬起头来一看,发现那壮士已经走了。 “员外老爷!员外老爷!他走了,他已经走了!还是员外老爷福星高照、逢凶化……”管家上前就要去搀扶朱员外。 “噗、噗噗噗……” 一股巨大的恶臭再度弥漫开来。 朱员外身子一歪,“哇”地哭出了声。 他又拉了。 …… 且说,江韵婵一直等在那荒郊野岭之处,过了半刻钟了都没见着车夫说的亲戚。 最后她实在坐不住了,就在马车附近溜达。 车夫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暗道这朱员外和江老太太怎么没一个靠谱的? 到底还等不等?再墨迹下去,只怕他也要暴露了。 正当车夫纠结难受的时候,江韵婵走过来说道:“要不咱们直接过去接算了,也别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江韵婵长得妖娆漂亮,却是个实打实的善心姑娘,那清澈的凤眸温和地望着车夫,蛰得他心里发疼。 车夫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好像来人了。 不错,还一下子来了很多人的样子。 他张大嘴巴望着,江韵婵也顺着车夫的视线看过去。 那乌泱泱的一堆村民,看上去不像是来坐马车的,倒像是来找马车的。 “哎呦嘿,老吴,你可真够磨叽的,我们那边都等着江夫子开课了啊!” 一个有些面生的大叔笑嘻嘻地上前搂住了车夫的脖子,随即冲江韵婵道:“江夫子好,你可能不大认识我,我经常听你的课哩!” “你好你好。”江韵婵确实有些眼生这位。 车夫被搂得喘不过气,正想说话呢,就被那汉子瞪了一眼。 后续来的人都微不可察地护着江韵婵,将她和那个车夫悄然隔开。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你们……就是吴师傅要蹭马车的亲戚吗?”江韵婵不明所以,反问一句。 “对对,就是我来着!”男子露齿一笑:“我是郑三甲,江夫子叫我郑三儿就行。” 他招呼着周围的人,笑着道:“大家伙就甭送了,我们这就撤了。” 额,这架势也不像是送人哪。 江韵婵秀眉微蹙,察觉到了此间的不对劲儿。 “好好,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再见了郑三儿!” “多学点回来给我们教一教!” …… 郑三儿身边有那反应快的,立刻顺着郑三儿的话接茬儿,逐渐消除了江韵婵的疑惑。 “江夫子,你上车、上车!”郑三儿热情地招呼江韵婵上马车。 “行。”坐进马车里,江韵婵抱着背篓,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车夫看着郑三儿也没点子喜悦的心情,如丧考妣的模样反而挺悲催。 这边,马车外的郑三儿还勒着车夫的脖子,冷声威胁道:“卢大娘子都知道了。你老实一点,别让将江夫子发现。” 败、败露了! 车夫一惊一惧,腿一软就要求饶,被郑三儿一把薅住,瞪着车夫道:“要是让江夫子知道你的破事,我就拧掉你的脑袋!” 郑三儿不是普通的村民,他还是卢家大娘子的打手。 别看人是普通人,那打起架来可狠嘞!这也是为啥车夫一看到人是郑三儿,瞬间呆住半天都没敢有个反应的原因。 他是真害怕呀! 马车里,江韵婵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掀开帘子就想开口询问,结果就瞟见勾肩搭背的郑三儿和车夫贴贴,正不知道说啥悄悄话呢。 “哎呀你看,江夫子等急了!我们这就出发,这就出发!”郑三儿立刻撒开车夫,两人同时露出笑容。 只是郑三儿的笑容客气恭敬、车夫的笑容是……欲哭无泪? 江韵婵迟疑地把帘子搁下。好,看来是亲戚。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已经把台子搭好了。 见到江韵婵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卢家大娘子激动不已。 她想到了华胤说的话:不能让江韵婵知道这一切,她又赶紧收敛了神色,喜气洋洋地迎上去寒暄说话。 赵村长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跟江韵婵聊天的时候一切正常。 原本心中的狐疑终于消散,江韵婵总算相信,刚才的事儿应该就是耽搁了时间罢了。 今儿场子里还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顾亭长。 “江夫子,好久不见了。”顾亭长抱拳行礼,态度温和有礼,一身粗布衣裳都不影响他清俊的气质。 江韵婵也客气地回了一礼:“顾亭长,好久不见。你今儿怎么也过来了,要听课吗?” “啊,是,是来听课。”顾亭长微微一笑,心下却苦涩得很。 他哪儿是来听课啊,他是来召集听课的人的!? 第223章 瞒得死死的 因为是临时决定改时间,顾亭长就跟召唤兽似得,帮助卢家大娘子四处奔走,鼓动了无数村民,这才算是勉强凑齐了两节课的人。 江韵婵可是五天才回村一次,他多少都得帮其他村子里的人争取一下福利不是? 既然是送上门的机会,顾亭长费点劲也没啥。 架不住卢家大娘子火急火燎的,也不说个原因、只让凑人,给他折腾得够呛。 “时间差不多了江丫头,到你出场了。”赵村长敲敲拐杖,笑眯眯地提醒她上台讲课。 “成,我这就来。”江韵婵把背篓放在讲台边上,快步走上去:“乡亲们好,我是江韵婵。” 卢家大娘子、赵村长,还有顾亭长都齐齐地往第一排的小座位上坐下了。 “顾亭长,你可是第一次听课呢,见识见识!”卢家大娘子戏谑地道。 “必须的。”顾亭长一板一眼地答道。 “上次咱们说了给兔子防瘟的事儿。有些乡亲们就得问了,这满村儿那么多家畜,鸡鸭鱼、牛马羊,也不见得就是兔子得瘟哪?其他动物得不得?得的瘟传不传?都不知道。” 江韵婵摆摆手,随即认真地道:“今儿,咱们就来解决一下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上一次防瘟的课程,十里八乡已经在江韵婵不讲课的五天里都听着响声了。 学得快的,也能上台来讲一讲;卢家大娘子了、赵村长了,还有成为养兔模范的张寡妇,都能给大家指点指点。 一来是为了讲授的课程,能够在养兔户和村民之间出现良性的学习过程;二来,错开课程的几天,也方便课程知识的普及和蔓延,利于大家衔接内容。 听得到课程的能够学习、没听到课程的也能学习。 讲义、笔记,都是为了今天的高效传播服务的。 所以,就算不是每一批学习养兔的村民都能听到江韵婵的课程,却也都能根据自己的需求系统学习。 连鲜少了解养兔知识的顾亭长,这一节短短的课程里都觉得自己获益了。 江韵婵非常擅长讲授传播知识,短短的半刻钟,吸引村民的注意力引起共鸣、切入课程的主题,理论结合实际,还有大量的养兔经历,中间还会穿插一些小故事。 大家伙听得津津乐道,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 等到江韵婵宣布讲完了,大家都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 顾亭长也不例外,他转过头,发现卢家大娘子、赵村长,跟自己也是同款表情。 嗯,看来不是他没见过世面,是江韵婵真的讲得好。 小姑娘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好了,接下来是大家提问题的时间。”江韵婵脆生道:“有问题的可以举手。” 顾亭长瞬间化身好学生,举起手想问问题,收获了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不解的眼神。 乖乖,顾亭长又不养动物,他都是狩猎动物的好伐! 这会子干啥,在江丫头跟前表现呢?! 江韵婵点了点顾亭长,“顾亭长,你说。” “那个,我想问问,既然瘟是会传染的,养的动物多会不会传得更多更快,还是……” “好问题。我给大家说一说,其实养什么动物,都难以避免动物生病,上次咱们就说过……” 江韵婵就着顾亭长的问题展开来说,一分钟左右,就大概讲清楚了。 当然,这就是下节课的内容了。 …… 江韵婵踏踏实实在村子里讲课的功夫,骑着黑骏马的华胤长驱直入,带领追尘一路杀到了江家小院儿。 屋子里,江老太太正盘坐在正屋的床铺上,得意地嗑着瓜子,一边的周氏跟个大喇叭似得,激动地道: “娘啊,还是你有法子!能想到利用卢家大娘子传递假消息说今儿上课、再买通了车夫把江丫头拉到荒郊野岭去被朱员外直接带走!这样既能让华胤和江丫头分开,还能生米煮成了熟饭!” 到时候江丫头就是蹦跶上天,也不能拿朱员外怎么样了呀! 至于华胤? 噗,华胤已经没了媳妇儿,也不是他们江家的人,还能吃了他们不成? 朱员外可比华胤那厮好拿捏多了,到时候江丰跟着住在员外府,也是吃香喝辣的呢! 周氏做着春秋大梦,激动得跟什么似得。 拿捏不了华胤,就等于拿捏不了有护身符的江韵婵。如今这个护身符没用了,江韵婵不也就能听他们的了? “就江俭那个死脑筋,多少次了,都不同意咱们在江丫头身上打主意。胆小如鼠的东西!”周氏没好气地道:“一点儿都不像娘这般厉害!” 江老太太被捧臭脚捧得极为高兴,得意地瞟了一眼周氏:“那是!你要是有老娘半分本领,这个家都能让你来当!” “那咋能行,肯定是需要娘的,娘做主便是了!” 周氏笑眯眯地继续给江老太太剥水果,殷勤的很。 谁好拿捏谁不好难捏,江老太太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那朱员外一听江韵婵带着角楼的人发家致富了,抢走了朱员外的美名,朱员外肯定不乐意。 江老太太再顺势宣扬一下江丫头未婚又漂亮、聪明还能干……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嘛! 两个女人在屋子里嚼舌根,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江老太太和周氏忙不迭地穿上鞋子出去了。 二人刚出了屋门就吓呆了。 门外,哦不,院子里的门已经倒在地上了,被一只高大威武、毛发黑俊的马彻底踢碎了。 马上坐着高大威武的华胤,他手中红缨枪威武霸气。 男人一言不发,骑着马径直来到了两位妇人的面前。 黑骏马到了二人跟前去势不减,高大马蹄高高抬起抬,一副要将二人踏死在马下的凶悍模样。 “啊啊啊啊!” 周氏是被这匹马尥蹶子踢飞过的,瞬间心理阴影上头,立刻抱着自己的脑袋趴在了地上。 江老太太还僵直着身子,一张老脸颤抖着,一动不动。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妈的,太吓人了! 华胤也不是真要踏死两位长辈,主要是“威慑”。 当马蹄正正停留在头顶上方的时候,江老太太非常没出息地尿了。 老太太的菊花脸上,肌肉本能地畏惧着、颤抖着,却还是怎么都动不了! “吁,”华胤拽了拽缰绳,追尘立刻打了个响鼻,收回了自己的铁蹄。 “你们干得好事。”一句话,便昭示了华胤什么都知道了。 “华胤!你干啥呢?” 做活回来的江俭一愣,立刻冲到了大马前面,挡住了自家老子娘。 他鼻子嗅了嗅,好像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再低头一看,好么,周氏尿了。 他、他娘也……尿了。 “女婿,你干啥呢?”江俭五三不知,沉着脸质问道:“回家里咋是这个架势?” 华胤一言不发,红缨枪蓦然耸立,对准了江家三口人。 那股煞气如同清冽而来的冰风,瞬间冻住了还欲质问的江俭。 “问她们。”华胤多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愿意讲。 江俭懵了,“啥?” 他转过头,望向视线一直闪躲的周氏和仍旧板着脸不说话的老太太,急得人要疯。 “你俩又害江丫头了?” 没人应答。 红缨枪纹丝不动。? 第224章 吓尿的真多 “哎呀,都啥时候了!没看到女婿都要杀人了,你俩还挺着?”都吓尿了还有啥不能说的?! 江俭简直要疯了,他现在在家里算是没啥地位了,两个女人是一个赛一个有主意,做事根本不同他商量了! 江老太太素来是要脸面的人,当着小辈儿的面尿了裤子已经颜面尽失,说啥?她此刻只想死! “哇呜呜呜……” 院子里爆出一阵哭声,周氏吓哭了。 江俭:“……” “你想做啥?”江老太太咬牙切齿地反问道:“我们到底是江丫头的家人,杀了我们你就是忤逆!你俩以后也别想好!” 老太太到底还是惜命,最后一刻仍旧拼死反抗。 “她的家人只有江安,和我。”华胤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去城里前,已经跟你们断绝干系了。” 她要跟家里断了往来的话,华胤可字字句句都记着呢。 江老太太咬紧牙关,“那我们也是她名义上的家人!” 千人指责、万人唾骂的滋味可不好受。 “呛!” 巨大的响声骤然在江老太太的耳畔开了花。 江老太太哆嗦着嘴角,缓缓地转过头。 那柄紧握在华胤手中的红缨枪,尖锐的枪头越过了江俭、直直插在了她耳边的墙上,枪柄震动的声音“嗡嗡”作响。 这一次,江老太太是真的站不稳了,吓得立刻跪下了。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的老命就交代了! 华胤微微眯眼,仍旧一言不发。 接二连三,不知悔改。 他的耐心早就告捷。 “娘!我求求你了,咱们别再跟华胤作对了!你们到底干了啥,倒是说啊!”江俭眼望着那红缨枪跟焊在墙上一般,不住地摇晃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家。 “娘,娘咱们就认个错!江丰,江丰还在江丫头那呢。”这一次,不用周氏提醒,江老太太也想到自己的乖孙子了。 老人家意味不明地盯着华胤,沉声说道:“你想怎么样?” 华胤仍旧不说话。 “是我们错了,我老太婆以这条性命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 “用江俭和岳丈发誓。”华胤一句话就点到了中心。 开玩笑,江老太太会稀罕自己的性命吗?她最稀罕的,是宝贝儿子和宝贝孙子。 江老太太气得想吐血,到底还是按照华胤说的,用江俭和江丰发誓,“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动江韵婵一根汗毛,要是再打江韵婵的主意,就不得好死、让江家败落而亡。” 华胤认真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江老太太的话,随即目光落在了江俭身上。 江俭赶紧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占大丫头的便宜了,不给她添麻烦;周氏更是一通发誓,恨不能说得比老太太更毒、更狠。 见一家子都发了决心,华胤手握成掌,对准红缨枪就是一扬,红缨枪就跟自己长了眼睛似的,“咻”地从墙壁上出来,稳稳当当地吸回华胤手里。 他驾马离去,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等到男子高大的身影再看不见了,江家人悉数跟软脚虾似得,往地上一坐。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轰”地一声,以方才红缨枪留下的穿透大洞为中心,江家的房子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散落在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啊,啊?”周氏尖叫两声,不可置信地爬起来:“房子!房子!娘,咱家房子没了!” “老娘不瞎,看到了!”江老太太反吼回去! 江俭懵了,“杀、杀神降临啊!” 太可怕了! 他们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杀神哪! 如今想到那红缨枪只是落在房子上都能有这般大的杀伤力,若是真的穿透人的皮肉,绝对是死路一条啊! “差点死了,差点就死了啊!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现在的日子有啥不好的,我就不知道、不懂你为啥就不能知足!” 江俭一个大老爷儿们也害怕啊,他望着自己费心费力盖起来的房子,差点哭了! 那可是要好多银子才能重新盖呢! “我把你们往死路上逼?江俭你说话可要凭良心!还不是你这个软骨头不中用,啥都得老娘替你操心?” 江老太太气得狠狠搡了一把江俭! 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就是为了能够把儿子好生培养出来,可谁能想到,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一家三口跪坐在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房子里,哭喊着、惊惧着,彼此怨怼着…… 华胤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是了,他刚才废那么多话干啥?只要提一下江丰的名字,不就是万事搞定了? 后来他转念一想,江家人委实太不知足,给点教训也是好的。 江丰年纪好,可不能被家里的不正之风给带坏了。 他思索了片刻,便策马归家了。 得给小女人准备点面条子吃……额,想到自己那绝招黑暗面条,要不还是去朝鹤楼买点吃食! 华胤骑马来到朝鹤楼点了不少吃食,还专门要了一个食盒。 因了是老主顾,食盒可以带回去,等下次来了再送还便是了。 “辛苦,告辞了。”临走前,华胤意味不明地望着掌柜的和店小二,这俩人的眼神委实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自己长得很吓人吗? 直到华胤离开,掌柜的和小二都松了口气。 “掌柜的,这客官是咋了啊,身后流血不知道?” “别问!”掌柜的瞪了一眼:“干咱们这一行,最好就是啥都不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小二哥深有同感,忙不迭道:“是是是,小人一定记在心里!” …… 且说,江韵婵顺利上完了早晨的两节课,时辰还早,她多给村民解答了一会儿,又去张寡妇和朱大娘家坐了坐,这才坐上卢家的马车归家。 下马车的时候,她还有点奇怪,就问今儿新过来的车夫道:“师傅,今儿早晨那位师傅咋不来了?前段时间都是他接送我。” “哦,那小子家里来亲戚,回去招呼亲戚就告假了,以后由小人先顶着接送姑娘的差事。” 车夫看上去三十来岁,说话倒是个爽快人。 江韵婵又谢了几句,便转身回家了。 推开家门,江韵婵走到屋子里先将沉甸甸的背篓放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就去正屋里,还不忘喊了一声“华胤”。 “在这里,进来吃饭。”华胤应了一声,低声说道。 江韵婵走进去就倒吸一口冷气:“华胤,你这是咋了?” 华胤一懵,“啥?” 这厮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偏他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无知无觉,还问自己怎么了? “你怎么回事,伤口挣开了?你今天干啥去了?” 华胤一懵,心说怪不得自己刚才一直觉得后背黏黏糊糊的,搞了半天竟然是伤口挣开了? 想来是自己捶人的动作太大了,所以…… 华胤转过脸来,俊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江韵婵已经变成了爆发的火山,双手叉腰训斥道: “好啊,我让你在家里好生呆着,你就是这么呆的?是不是手痒痒舞刀弄剑摆活你的红缨枪了?当病患一点都没个自觉……” 江韵婵气呼呼地说着,转身就去拿药。? 第225章 不想添堵 因了伤口挣开,上一次还没有完全结痂的地方也脱开了。 江韵婵一边帮华胤擦拭着流出来的血,一边嘴里嘟嘟哝哝地埋怨。 华胤乖乖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吭。 虽然江韵婵不知道江家到底背着她搞了多少小动作,华胤又是如何联合卢家大娘子瞒着她解决问题了的。 但他怎么挣开伤口的,江韵婵却一点儿没说错啊! 那、那不就是玩红缨枪了么……还吓尿了两拨人呢! 华胤低头抿唇,试图压住嘴角的笑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笑?怎么的,不是血肉之躯感觉不到疼?”江韵婵用力地在华胤的伤口上摁了一把。 男人委委屈屈地转过头,“疼的。” 如墨的眸子跟会说话似得,闪耀着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江韵婵的心瞬间软了,口气也跟着柔了许多:“该!看你还敢不敢在家里耍花枪!” 今儿晚上就给你没收了! 她嘴巴厉害,动作却越发轻柔。 等到将伤口包扎好,江韵婵又给华胤把后背的血水擦干净,帮他套上干净衣裳,便拿走了脏衣服去洗了。 “先泡着?饭凉了。”华胤扬声提醒道。 “知道啦!” 江韵婵往盆里撒了点皂角粉,丢进去几片去血污的草药,把衣裳完全浸泡进去,这才进了正厅,准备吃饭。 望着满满当当四菜一汤一碗米饭,江韵婵愣了:“你又去朝鹤楼了?” “嗯,你爱吃。”华胤把筷子递给她,二人坐落吃饭。 “太贵了?咱们啥家庭啊,天天开小灶。”江韵婵私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有个男人愿意天天跑路子给她买吃食。 多浪漫! 华胤低声道:“你若喜欢,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让你过上能天天去朝鹤楼吃饭的日子。” “嚯,不了不了,咱们平时家里吃吃也挺好!”江韵婵摆摆手:“老去下馆子,菜就不香了!” 生活的仪式感,就是要偶尔有才美好,天天有就不新鲜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江韵婵说起今儿个大家都有些古怪的事情,连顾亭长都去听课了云云。 开始华胤听得还正常,当听到顾亭长也去了的时候,俊颜瞬间黑了。 卢家大娘子应该是找顾亭长帮忙了,不然短时间内很难假戏真做。 虽然理解,可还是吃醋。 吃饱喝足,江韵婵去歇息睡觉,华胤收拾碗筷。 等到磨磨蹭蹭洗完了碗,他就悄然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 想必要不了多久,卢家大娘子就要上门了。 果不其然,华胤在书房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敲门了。 开门前,他特意瞟了一眼拱门另外一边的院子,江韵婵没被惊动,这才去打开门,迎大娘子进来。 “一切顺利吗?”卢家大娘子神色担忧地道。她还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隔壁院子,生怕江韵婵听到了。 “顺利。”华胤侧身让了让,请卢家大娘子书房喝茶。 二人关上门,华胤递上一杯温茶,解了卢家大娘子的渴,她这才说道: “我来的路上打听了,朱员外好像找人要去收拾江家,结果看到江家的房子全塌了,啥也没说就走了。估计以为江家遭天谴了!” 卢家大娘子哪里能知晓,根本不是遭“天谴”,就是遭了华胤的一枪罢了。 放下茶盏,卢家大娘子迟疑了一下:“那房子,是你拆的?” 额,算拆吗? 华胤偏头思考了一下,“算是。” “噗,你厉害,能把房子拆个稀碎,也是本事!”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看朱员外也是吓着了,后面应该没有追究江家的意思。” “……也许。”朱员外就是追究江家也是应该。 他想了想,又跟卢家大娘子道:“朱员外想必还不知道周员外的遭遇。” 有必要找个人提点一下朱员外了。 卢家大娘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跟不认识华胤似得。 片刻后,她忍笑出声:“哎呦我的老天爷,你跟江丫头在一处,也是越来越坏了!” 馊主意多得很。 华胤抿唇微笑,“过奖了。” 跟着聪明人,就得办点聪明事。 “不过我有点奇怪啊,你为啥把这事儿瞒着江丫头?”卢家大娘子瞧着,华胤就准备默默地把朱员外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我们快成亲了,不想让阿婵添堵。” 华胤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卢家大娘子竖起了大拇指。 他站起身来,认真地朝着卢家大娘子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亏大娘子相助,这个情,华胤记在心里,他日必定相报!” “你这孩子,江丫头帮了我那么多,我也喜欢她得紧!你知道不,她现在做的事儿,可是让我比原来多挣超过一倍的银钱了!” 卢家大娘子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绝对不希望江韵婵落入火坑的。 饶是对方有自己的盘算,华胤也打从心里感激。 卢家大娘子再三叮嘱华胤一定要请自己喝喜酒,华胤点头应下,她这才满意地告辞离去。 江韵婵对二人背后相助的事情一概不知,她起来以后,就一直观察着窝在松鼠窝里的小刺猬。 松鼠这几天的情况好了一些,但还需要持续用药才能彻底恢复,后面几个月都得悉心观察着点。 可是这突然出现的小刺猬,真是让江韵婵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道小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左思右想也只有十五那天在角楼义诊的时候放下过背篓,让小刺猬有了“可乘之机”。 “既然那么喜欢我这里,就留下大家一起作伴。”江韵婵掏出一个小小的果子递给小刺猬。 小刺猬瞬间一软,用小爪子捏住了吃食,可爱地啃起来。 小松鼠不乐意啊! 它的窝被别人占了,那个外来者还有零嘴儿吃,它不服气! “你别着急啊,”江韵婵给小松鼠顺了顺毛,“我很快就给它重新做个窝,这两天你们两个挤一挤嘛,有个伴儿不是?” 小松鼠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还是气呼呼地跳脚,最后发现没用,就用一只大尾巴背对着江韵婵。 她喷笑一声,去给秃毛鹦鹉刷绿漆……哦不,上药汁。 始终处于自闭状态的鹦鹉又是好几天没说话,上一次说话是告华胤的状来着,反正正经说话没有它,告状是非少不了。 “之前在周员外府邸也没见你这么讨嫌啊,小吉祥话说得也是不错的。”江韵婵轻声喃喃道。 可见拔毛使鸟变态。 江韵婵有点可怜小家伙,继续细心地照顾着它。 秃毛鹦鹉下面的羽毛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生长了,修复的毛囊逐渐恢复,羽毛长出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可是秃毛鹦鹉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个绿油油、秃唧唧的丑样子,天天跟鹌鹑似得把脑袋埋在羽毛里。 江韵婵也不提醒它,等到自己发现自己的美丽才更有趣不是吗? 收拾好了小动物,江韵婵坐在桌边,整理了一下今儿的讲义,打算下次过去的时候还给卢家大娘子。 华胤也在自己的屋子里忙活,二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有满院子溜达的小动物时不时地两个院子跑来跑去。 第226章 戴孝三日 当夜,江韵婵就使唤已经能抬动红缨枪的江安没收了武器,再不许华胤练武,直到伤口愈合为止。 江安被戴夫子打了两个手板子,小手通红,却一个字儿不敢说,拿红缨枪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才挪到了自家姐姐的屋子里。 两天后,华胤顺利拿到了嫁衣。 他趁着江韵婵出门去接孩子们放学回家,便独自出门去了铺子。 将嫁衣展展地铺在床铺上,华胤想象着阿婵穿上嫁衣的模样,心底油然生出几分向往。 她那样窈窕的身段,穿上以后定然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咚!咚!咚!” 摆弄嫁衣的粗粝大掌一顿,华胤僵在原地,片刻后,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外间。 是国丧大鼓的声音!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举国哀思!婚丧嫁娶、一律延期!皇上驾崩!举国哀思!婚丧嫁娶、一缕延期!” 悄然握紧了嫁衣的薄纱,华胤薄唇紧抿。 错过了。 他缓缓地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突然阴沉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老天爷仿佛也在为当今天子的驾崩哀痛。 华胤低声喃喃道:“错过了。” 先帝大丧,民间一年内不许婚嫁。 他和阿婵,到底是没能成亲。 此刻,接到弟弟的江韵婵一行站在街道上不能走动,所有百姓都要为唱国丧的差役队伍让行。 圣上驾崩的消息要一直唱喝,等到队伍过去之后,就是家家户户收拢红灯笼的时候。 江安和江丰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两个孩子勾着脑袋就想往人堆里扎,江韵婵一手拎着一人的脖领子,免得两个皮猴子一钻进人群里就没了踪迹。 看可以,说话却不行。 一旦有人在街上喧哗,便会被差役抓走,治“大不敬”之罪。 所有人等待着唱国丧的队伍离开,便各自四散离去。 江韵婵一手拉着一个小豆丁,三人快速回家。 “姐,皇上驾崩是不是就是死了的意思?”江安刚问出口,就被江韵婵捂住了嘴巴,她严肃地警告道:“嘘!回家再说!” “哦哦哦。”江安也吓了一跳,再不敢说话了,一行人快速往家里走去。 皇上死不死,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讲的事情。江韵婵可不想小家伙被那些差役给抓走。 到家之后,江韵婵赶紧收起家门口的红灯笼,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没人经过,就赶紧关上了门。 “以后不要随便在外面说皇上的事情,知道吗?”江韵婵郑重地望着两小只,“皇上大丧,若是被人发现抓走了,县太爷也保不住你们。” 江安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祸从口出,用力点头:“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江丰也用肉嘟嘟的手捂住嘴巴,他也不说……主要他也说不利索。 “一定要记住了,千万不能大意。”江韵婵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快步回到房间里放下背篓,去给灶台生火,还是没听到华胤的动静。 “人不在吗?”江韵婵走到隔壁院子……院子里没人。 正厅里也没有。 她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走。 书房的门半遮半掩,能清楚地从半敞着的门缝里看到男子壮硕坚实的身影。 他端坐在凳子上,已经换上了一身孝服,眉目冷峻地望着角落,怔然发呆。他的眉眼和气质太过陌生,跟村里糙汉的形象判若两人。 朦胧间,二人仿佛隔着一堵看不见的鸿沟,以这个房子为界限,将他们隔在遥远的两端。 江韵婵不知道华胤在看啥,她往屋子里走了两步,终于瞧见了,是之前放红缨枪的空架子。 “华胤?” 轻灵温暖的嗓音轻唤一声,那层隔着二人的东西骤然散去。 华胤回过头来,如墨深邃的眉眼温和专注,又是她的汉子了。 “你们回来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半晌都不曾回过神来,竟然都没注意到江韵婵他们已经到家了。 “你要为皇上戴孝?”江韵婵走过去,坐到华胤的椅子扶手上:“需要这几日做素食吗?” “嗯,我想戴孝三日。”华胤低声说道。 江韵婵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给你安排。” “这是什么意思?”华胤望着她的手势好奇地反问。 “就是好、没问题的意思。”她教华胤做了一下,华胤学会了,也给她做了这样的手势。 方才那股子莫名悲伤的气氛冲淡了些,江韵婵低声问道:“皇上……是你的亲人吗?” “……我不知道。”华胤神色有些迷茫。 说他们不是亲人、血缘却在那摆着;说他们是亲人,这辈子他都不曾喊过圣上一声“父亲”。 华胤低下头,再也没看那摆放红缨枪的架子。 “好好,我就不该问。那晚上咱们就是素面了啊,”江韵婵起身,拍了拍华胤的肩膀,想让他一个人自己待一会儿。 她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做面,江丰和江安已经乖巧地到小书房里做作业了。 嗯,不错,孩子们都很省心。 晚饭吃得沉默。 江安心思细腻,发觉姐夫今日的情绪同以往不一样,半天都没敢开口说话。 江丰见哥哥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可是,可是…… “姐夫,你现在这副自闭的样子,跟那只秃毛鹦鹉好像啊!”江安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道:“你没事? “我没事。”华胤瞟了一眼门廊上的鹦鹉:“我比它好看多了。”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鹦鹉炸了。 江安哈哈大笑,江丰稀罕地凑上去:“它又说话了?不是哑巴了吗?” “你才哑巴了,你全家都哑巴!” “你脑子坏了,我家不就是你家?你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江丰也火大了,说他自己就算了,可他还有奶奶、爹娘,姐姐姐夫和哥哥。 秃毛鹦鹉咋能一骂骂一家人? 鹦鹉:“……” 它想起来了,它现在无家可归,也算是这个家庭里的一员,没得选了。 秃毛鹦鹉再度用翅膀遮住了脸,无言以对。 “逻辑鬼才啊!”江韵婵拍手,“你是家里第一个骂赢鹦鹉的。江安和你姐夫都是靠武力压制。” 江丰难得被姐姐夸奖,肉嘟嘟的脸绽开一个笑容,露出了牙缝里的韭菜叶子:“姐,那我这算啥压制?” “血脉压制。”江韵婵一本正经地道。 “噗!那我弟弟岂不是个鸟人?”江安终于发现了话里的陷阱,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我不是鸟人,我是人!是人!” “不不不,你跟鹦鹉是一家,你能血脉压制它,你是鸟人……” 两小只瞬间吵吵成一团,屋子里重新恢复了热闹的烟火气。 华胤阴云密布的脸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大家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悲伤的心情,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想让他开心起来。 “别吵了,吃面。”华胤低声道:“今晚练完字,我教你一篇兵法。” 江安一听能学兵法,瞬间双眼一亮:“兵法?姐夫,姐夫你怎么还会兵法呢?!” 乖乖,姐夫到底还有啥是不会的? 华胤抿唇:“我会得可多了。” 以后你们再慢慢发现。 他眼角的余光望着心上人,江韵婵轻轻托着下巴,灵动的凤眸眨呀眨。 她知道,华胤厉害着呢! 第227章 拉帮结派 江安对于兵法当真是感兴趣,很快就认真地练完了十篇字,乖乖地跟着华胤念兵书。 江丰在一旁偶尔听两句,片刻后就捂着耳朵出来了,躲到江韵婵的屋子里。 “咋了,你们不在一处写作业啊?” 江韵婵正给小松鼠看菊花呢,她招呼了江丰一句,就继续忙活自己的。 “姐,我哥他太吵了,我想在你这里算数。” “行,你算。”江韵婵指了指小几。 桌子上已经被小刺猬和小松鼠的东西放满了,还有她的针线盒,没地方放江丰的笔墨纸砚。 只能委屈江丰哪小几当桌子了。 江丰也不嫌就着小几上写字难受,肉手手快速地计算着什么,时不时写写画画,很快就算出来了答案。 看完小松鼠的伤口,江韵婵半天都没听到江丰的动静,便偷偷凑过去想看看啥情况。 江韵婵盯着江丰的算术题,小家伙不过三岁出头,做一道题的速度还挺快。 她想了想自己当初三岁多的时候,做十以内的加减法还可以,超过十……可没小江丰这速度。 “你喜欢算术?”江韵婵突然出声,把正在专注做题的小胖子吓了一跳。 “啊,姐!”可吓死他了! 江韵婵安抚地拍了拍江丰的脑袋,低声问道:“是不是喜欢?要不要专门再给你请个做算术的夫子?” “不不不!”江丰吓得连连摆手:“这是戴夫子特意多留给我的,要是姐姐再请一个夫子,我就没空玩小鸡了。” 哎?戴夫子特意多留的么…… 看来江丰做算术很快的优点,也被戴夫子发现了。 让孩子们去戴夫子那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她示意江丰继续做,便兀自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晚间,江韵婵给江安安排了睡前任务,等江安完成任务之后,便看着俩孩子乖乖睡觉。 她和华胤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聊天。 小松鼠和小刺猬一个蹲在华胤的肩膀上,一个不怕死地蹲在华胤的头上,两小只是不是地歪头打盹儿。 实在扛不住了,两只索性就地睡着。 宽肩能容纳得了一只松鼠……额,华胤的头顶确实也能容纳一只睡觉的刺猬。 江韵婵怀里抱着白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戴夫子是真不错,既能发现江安的短处让他弥补、又能及时发现江丰的长处,让孩子好好研究算术。” 深谙“因材施教”的道理的夫子,那是万里挑一的。 在西南县城,能得这般有真本事的刚正之人,确实最适合给孩子们开蒙。 华胤满腹心事却不知如何言说,深眸静静地望着叭叭的小女人,半晌都没接话。 “你咋不说话,光听我一个人说呢?”江韵婵戳了戳华胤的铁臂,略显不忿地道。 “戴夫子的确极好。”华胤总结发言。 江韵婵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说了,睡觉去了。”江韵婵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华胤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小女人,讪然地摸了摸鼻子,也默默回去。 他到书房静坐,一进门就发现,那柄被江韵婵没收的红缨枪,已经放回了老地方。 华胤悄然走近,轻抚着自己的神兵,唇瓣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丫头……” 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 先帝新丧,太子登基。 京城刮起一阵腥风血雨。接连数日内,无数的信鸽都在往江韵婵的院子里掉。 一开始小白虎还愿意扑腾几只,后来发现这些鸽子数量太多且不堪一击,就失去了狩猎的兴趣。 还是时而能抓到、时而抓不到的小松鼠有意思。 大丧过后三日,百姓虽要守国孝,可生活却能正常继续了,该开集市的开集市、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江家小院儿的日子还在继续,江韵婵回春堂和村子里两头跑,又增加了一处关怀的地方,便是角楼。 角楼的营生已经铺开了,一开始还没什么人愿意雇佣角楼的人去做事。 聂掌柜率先做范例,他雇佣角楼的人给县城里几家人送药方,结算了十个铜板。 后来大家一打听,才知道那几个地方可不近。来回几趟子的脚程,怕是有十几里了,才给十个铜板的工钱! 来回春堂的病患有样学样,开始学着如何排队排号、领药取药,既能节约自己的时间,又不影响看病。 尤其是那些来回游走的商贩,他们难得来一趟县城,一次性要办好多事情……看病的话,在回春堂一等就要等一上午,属实耽误工夫。 可若是有角楼的人帮忙排号,等到号快到了就去找雇主,雇主当即结算银子,并赶回回春堂看诊,就极省事。 很快,这项业务就以大众非常欢迎的姿态、以回春堂为中心彻底展开。 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除了江韵婵想到的这些,朝鹤楼会送吃食、轿夫要送物件……只要有跑腿的事情,都给了角楼里的人办。 角楼里的人虽然是流民,却也是最熟悉这个城市的人。 他们之间也能互相沟通,谁在什么位置、如何更快更好地把东西送到,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久而久之,就连远在驿站的人都会想要县城的东西请角楼的人帮忙跑腿采买,简直省事儿。 跑腿这种事情,不论年纪大小都能代劳,腿脚利索的就跑远一点,腿脚不太利索的就接近一点的单子……角楼老百姓有了收入,就连衣裳都不用穿得破破烂烂。 行头一改,看上去更像正经人,大家伙的生意就越发好了。 这便是良性循环带来的好处。 县太爷听说之后,高兴得都合不拢嘴,早早地来了回春堂,就要跟江韵婵他们报喜。 “哎呀,角楼的人挣上钱了,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县太爷是真高兴啊,能在无形之中解决这么多人的就业问题,简直不要太过瘾。 心头的隐患解决了,大石头也落地了。 这可都是县太爷的政绩啊! 江韵婵也替这些老百姓高兴。 “等到他们能跟正常人一样挣银子了,义诊就不再是义诊、施粥就不算是施恩。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东西才是好的。” 这样回春堂、县衙的负担也会少了很多。 “我也没想到,只义诊了两次,就能有今日的局面。” 聂掌柜温和地笑着道:“上次碰到小雅那姑娘,她还特意给我补齐了之前的药费。” 怀揣感恩之心的人,总是会让人多生出几分善意来。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感恩之心的,那个蒋、蒋什么来着?”话到了嘴边,县太爷还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蒋雄?”江韵婵接话道:“是那个得了满脸恶疮的蒋大叔嘛?” “对对,就是他!那小子得了好处了,现在要划人占地盘收保护费呢,谁跑了单子都得给他抽三分利钱。”县太爷气得够呛。 角楼没个话事人,按说多了个领头的是好事。 架不住这个蒋雄是个蹦跶膨胀的货色,稍有些甜头就想给自己搞特殊,说白了骨子里还是懒惰。 江韵婵沉吟片刻,心中暗自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蒋雄这个刺头。 “这人太可恶了,依草民的意思,不如就叫到官府去,好生吓唬一番,看看他还敢不敢!”聂掌柜的气吼吼地道。 “不可。” “不可。” 县太爷和江韵婵异口同声地道。 聂掌柜的懵了,咋的,都不同意他的法子啊?? 第228章 充作打手 “衙门若总是处理蒋雄之流,只会让县衙的威严扫地,若是再被人参上一本,说是县太爷与民争利,那就麻烦了。” 江韵婵私心里以为,这个法子并不好。 “不错,若是百姓的事情总是要官府插手,那我这个县太爷怕是没空回家睡觉了!” 县太爷叹了口气,捋了一把胡子:“抓大放小,方是为官之道。” “那……那该怎么办?”聂掌柜的叹了口气,不免犯难。 “依我看,倒不如咱们私了。”江韵婵狡黠一笑。 看来是有法子了。 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县太爷和聂掌柜对视一眼,齐齐竖起大拇指。 妙!此计甚妙! 既然主意是江韵婵出的,自然也得江韵婵去办。 晚间,江韵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稀。 华胤正守着两个孩子们做作业。 今天江安又是五篇字。 江丰多了一张算术题。 见到江韵婵回来,江安激动地站起身来:“姐你回来了!” “啊,回来了。对不起啊,今天病人有点多,都是来看动物的,太棘手了。” 江韵婵的医术只是在角楼小范围地得到了认同,最有名气的还是看动物。 这不,今儿可遇上了几个奇的。 她放下背篓,华胤走上前来低声道:“厨房里温着饭菜,我去给你端来。” “不用,你看着他们,我自己去吃。”江韵婵笑着道。 华胤看向江家兄弟,江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姐夫,表情有点可怜。 江丰的包子脸挤成一团,努力做出自己很憋屈的模样。 “噗,干啥?”华胤喷笑一声,立刻肃板着脸,问道:“想做什么?” “那个,姐夫,你看我们也学了半个多时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比如陪我姐吃个饭、听个故事啥的。” 有啥能比姐姐每天回来讲故事更有趣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病人,就是说出来都觉得逗啊! 华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也想听故事。 “哇!姐夫好棒!姐夫是天下最好的姐夫!” 江安欢呼一声,搁下笔就往外面跑。 江丰忙不迭道:“啊姐夫好!”就也跟着激动地跑出去了。 华胤讪讪地轻咳一声,还是江韵婵的魅力大。 听到两个小家伙课件休息(想蹭故事),江韵婵诧异地望向华胤。 华胤点头了,她这才示意两个小家伙坐下。 “今天有个人,带来了一只狗,说那狗啊最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只要一条到他们家的床上,他们全家人就起疹子……你们猜为啥?” 江韵婵特意卖了个关子,便停下来吃饭。 三个男子汉面面相觑,华胤低声道:“狗子身上有跳蚤?” 江韵婵吃饭的手一顿,无奈地道:“你可真是,这样还有什么乐趣?” 一猜就中,让两小只玩什么。 华胤摊手,表示自己不说了。 江安和江丰已经笑倒。 “是虱子。” 狗狗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虱子,本就是经常跑来跑去的小动物,故而全家人起疹子也是因为过敏。 她就又看人、又看狗,弄了两副药。 狗子的主人还是个急性子,没等多一会儿就着急要走。 江韵婵也不挽留,说回头让角楼的人给他们送药就是了。 这般说来的话,一切进行得还是颇为顺利的。 “然后呢?”江安听得意犹未尽,总觉得姐总不会只看了这一个病人? 江韵婵歪头想了想,就又说了一个。 第二个病患的情况说完了,总该完事儿了?迎着两个孩子一个大人意犹未尽的小表情,江韵婵又说了第三个…… 等说完第五个,她小手把碗一推:“说完了,洗碗!” 调皮地歪歪头,江韵婵示意华胤干活。 男人一言不发,起身洗碗。 这意味着,江安和江丰也该回去写作业了。 休息小半刻钟可以了。 再听下去,还睡不睡觉了? 给家里的三个男子汉过了瘾,江韵婵去药房里调和药,一会儿去给小松鼠和秃毛鹦鹉上药。 秃毛鹦鹉恢复得不错,它的毛发已经长出来一小半,能够遮住自己的身子了。 其实再涂抹几天就可以停下来了。 鉴于小家伙一直处于自闭状态,江韵婵寻思着,还是等孩子的羽毛全都长齐活了再说。 小松鼠最近过于活跃,不是钻到秃毛鹦鹉的笼子里,就是跑去黑骏马的头上撒野,要么就跟小白虎在家里跑酷……总之,看起来也是过于健康了。 小刺猬不是蜷缩成团,就是蜷缩成个球扎在华胤的发髻上,大家笑过几次之后也就习惯了。 屋子里响起江安背诵兵法的声音,江韵婵配完了药,就回偏屋去梳洗。 等到收拾出来之后,两个弟弟已经自己洗完脸洗完脚睡觉了。 华胤不在。 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快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华胤确实不在这边。 江韵婵一边抹头发,一边往华胤的院子里走。 他的外伤好得七七八八,结痂不会再轻易挣开,能够做一些大幅度的动作,不过暂时还不能动武。 刚穿过拱门,江韵婵就看到华胤了。 身形高大的男子正默默地坐在院子的中央,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手里的红缨枪。 那尖锐如刀的枪柄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灼伤人的眼。 华胤眸底都是复杂不能言的情绪,看得江韵婵都心疼。 他……应当很怀念金戈铁马的日子? 思及此,江韵婵唇瓣挂着几分笑容:“华胤,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华胤仍旧擦拭着红缨枪,墨眸皆是爱惜怀念。 “给我当个打手。”江韵婵神神秘秘地笑着道。 打手? 华胤放下红缨枪,“你要打谁?” 不会是朱员外的事被江韵婵给发现了? “也不是真的打啦,就是吓唬一下。”江韵婵摆摆小手,这才说起了角楼的前因。 华胤这才知道,合着是要去吓唬一下那恶疮治好了的蒋雄,并不是真要打人。 “当然了,如果他不听指挥,我就用针扎他!你就揍他!”江韵婵握了握小拳头,小脸儿满是警告。 “嗯,”华胤低笑一声,宠溺地用大掌拍了拍江韵婵的小脑袋,仿佛是在关爱一个毛茸茸、可爱爱的小动物。 就像……江韵婵揉小白虎和小松鼠一样。 她顶着被弄乱的头发,可怜兮兮地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呢?”? 第229章 及时赶到 “能,”华胤意犹未尽地又揉了她一把,这才起身往卧房里走。 走了两步,发现江韵婵还在石凳上坐着呢,他狐疑地道:“不进来?” “进去干啥?”江韵婵小脸瞬间一红……她倒是已经沐浴过了,香喷喷的,要是两个人那啥那啥,也不是不行? “江大夫,上药。”华胤哭笑不得地道:“你在想什么?” 想睡你。 “我啥都没想!”江韵婵立刻蹦起来往自己的院子里跑:“我去拿药!” “额,那个……”华胤话没说完,江韵婵就已经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回自己的院子了。 “那个,药不就在你手里么。” 他讪讪地挠了挠脸,玩笑开大了,小姑娘都羞糊涂了。 江韵婵快步奔到药房了,才发现自己干了个“骑驴找驴”的事儿,臊得恨不能用脚趾抠出个大别墅来。 “啊丢人丢人!”丢人都丢到古代了! “没事没事,我还行,我能行!”她立刻拍了拍脸颊,就重新冲出了药房。 走不到三步又赶紧折返回来。 药搁下又忘记拿了。 次日一早,江韵婵是被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给弄醒的。 她起身换衣服,洗了一把脸,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江安给小松鼠递了一个松果,那小松鼠就开始摆活起来了: 把松果从左到右溜一遍,头顶划到尾巴再捞起来放到头顶,还能用手旋转松果。 江韵婵懵了,她竟然捞回来一只有独门绝技的松鼠? “姐姐姐!你看咱家的松鼠也成精了!”江安激动地直拍手,只觉这小玩意儿就是个成精了的小动物。 “什么叫也?”难道她养了满屋子妖怪不成? 江韵婵也没料到小松鼠还会这个,她笑着说道:“真厉害!” 这么能干的小松鼠,恐怕才是莫志成当初不愿意放弃的原因? 她不愿深想,只希望小松鼠能在这里呆得开心。 江安和江丰被小松鼠的表演逗得一个劲儿鼓掌,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她任由小家伙们去闹,正准备去生火做饭呢,院门就响了。 男子高大威武的身躯闪进来,手里拎着吃食。 “姐夫,你给我们买早点去了吗?”江安顾不得小松鼠了,激动地冲上去好奇地问道。 “嗯。” “啥好吃的?”江丰最关心的,还是有啥。 “豆腐脑,小笼包,还有你们爱吃的糖糕。” 华胤身子骨恢复得好,这两天又早起锻炼了。 这不,两个孩子也跟着自家姐夫的习惯,起来先扎马步,再吃饭。 江安和江丰一听有肉包子,激动得双眼一亮。 江韵婵轻笑着迎上去,递给华胤一个帕子:“这么早就出去买早点,没少排队?” “人多。” 华胤买的都是早市里味道最好的那家,自然要多等一阵子。 “辛苦了,”江韵婵反手握住了华胤的大掌,两只手一触及分。 “走走走,开始吃饭!”江韵婵笑着招呼小家伙们干饭走起。 华胤粗粝的大掌上还留有江韵婵的温度,薄唇微抿,露出淡淡的笑容。 招呼小孩子们吃饱喝足,送上学堂,二人就要去办事儿了:吓唬蒋雄。 蒋雄的一批人都在角楼。 大家已经习惯于生活在不需要花钱的角楼,聚拢在一起生活也有些安全感。 尤其是妇孺之间还能相互照应。 蒋雄人就倚靠在角楼最靠近阳光的位置,他一半身子在阴影里,一半身子在阳光下,低头看着被两个兄弟摁在地上的汉子。 “我说,咱们角楼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咋跑单不知道给我孝敬?” “我、我是自己跑的,又不是你帮我接的单子,我、我凭什么给你孝敬?” “嘿?”蒋雄一听就怒了,手一扬就让手下狠狠地踢了那汉子几脚。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那汉子吃痛,赶紧扬声求饶。 蒋雄冷哼一声,脸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恶疮已经变成了红斑,看上去可怖得紧。 他身边站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狐假虎威地代替蒋雄开口道:“不知道好歹的东西,这角楼都是咱们蒋大哥罩着的,你想分一杯羹也得看我们大哥的意思!不交利银,就别想接生意!” 被摁在地上的男子被踩了一脸土,忍不住怒吼道:“蒋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都是过苦日子来的,你还要自己人欺负自己人?丧良心!” “良心?那么多达官贵人都有良心,怎么没见接济接济咱们?你少给老子讲大道理。交三分利,老子让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交……” 蒋雄把玩着凳子边上的一根钉子,眉目冷冷地道:“老子废了你的腿!” 一个瘸子,还怎么跑腿? “你废一个我看看。”清脆从容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 “是谁?”那消瘦的男子怒声喝道:“装神弄鬼的,赶紧出来!” 素裳妖娆的漂亮姑娘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走出来,她的身畔还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伟岸汉子。 男子模样刚毅英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光芒锐利如刀、薄唇微抿,乍一看就带着一股高手的强大气势。 “江、江大夫?”蒋雄不给别人面子,多少也是要给江韵婵一点面子的。 他可忘不了是这个小姑娘治好了他的“绝症”。 当时可有不少大夫都说他这张脸算是毁了,等到时间久了,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是江韵婵让蒋雄捡回了一条命。 “江大夫,你咋来了?”蒋雄赶紧迎上去,还不忘给身边人使眼色。 身边人赶紧示意众人放开地上那人。 江韵婵斜睨蒋雄一眼:“怎么,角楼好了才不到一个月,你们是一点好日子都不想过?还是想回去缩在那处房子里等死?” “您这话言重了、言重了!”蒋雄赶紧赔笑脸:“我们能过上好日子,可都是托您的福。” “是托你们自己勤恳劳作的福。” 江韵婵越过蒋雄,给那位受伤的男子看了看伤势,确认没有踢断肋骨,都是普通的皮外伤,就给了他一罐子药。 “涂在伤处,早晚各一次。” “多谢江大夫、多谢江大夫!”男子眼睛一湿,立刻将药揣进怀里。 “还不快滚?算你小子走运!”蒋雄冲他吐了一口唾沫。 男子也不敢多留,对着江韵婵鞠躬后就赶紧跑了。 华胤瞟了一眼那男子,随即径直把蒋雄的凳子搬过来,给江韵婵坐。 他可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啥的。 当打手,就得有当打手的气势。 第230章 搞事业! 那消瘦个儿的男子指着华胤怒道:“你干啥……哎哎哎!疼,疼!手疼!” 华胤大掌将消瘦个儿那讨嫌的指头差点儿转折,他眉目微冷地道:“别指我。” “不指了不指了,好汉,好汉饶命!” 华胤没动,眸光瞟向江韵婵。 江韵婵可没客气,直接往蒋雄的凳子上一坐。 蒋雄还有啥不明白的?一巴掌打在属下的脑袋上:“眼睛瞎了吗?江大夫带来的人,你说话给我客气点!好汉,好汉你就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 奸滑的蒋雄到底有几分眼色,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江韵婵和紧跟着来的这位好汉,就是一个会看病、一个会功夫,都是掌握人生死的,万万不能得罪。 蒋雄的认错态度良好,江韵婵还是满意的。她笑眯眯地冲华胤点点头:“把他放了。” 瘦子再不敢说话了,捂着手忙不迭退到一边儿去了。 蒋雄讪然笑着,恭敬地问道:“江大夫,您今儿过来是给我们复诊吗?” “你们这不是都活蹦乱跳的,还能欺负自己人呢,哪像有病?” 除了脑子有病,别的地方应该都好着呢。 蒋雄尴尬地笑了笑:“干一行就得有一行的规矩不是?” “好,既然说到规矩,咱们就来讲讲规矩的事情。”江韵婵瞟了一眼蒋雄身后那仨瓜俩枣:“你们一共多少人?” “啊?”蒋雄一懵。 不是,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吗? 他以为江韵婵是来阻止他称王称霸的,结果现在,江韵婵是要帮他? 方才蒋雄的心里还在打鼓,若是江大夫必须挡自己的道,他该怎么办? 结果,结果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是啊,你想称王称霸,就这么几个人,还不够我男人一只手收拾的,能保证角楼人的安全吗?能不让其他人分一杯羹抢你们的活计吗?” 江韵婵两个问题都问到了核心:权力和义务。 她意味不明地道:“想要享受利银,就得先给大家保障,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对?” “对,可是……” “说要讲规矩,也是你自己说的?” “确实也是我说的,但……” 江韵婵抬起白皙的食指摇了摇:“啧啧,看来你啥都没想好,就要先占地盘。兄弟,咱们社会人做事可不跟小狗一样,撒个尿就算留下气味、占了地盘了。你撒尿,别人也能撒尿,对不?” “你咋说话呢?敢骂我们老大是狗?”那消瘦个儿气愤怒骂道:“你这个贱……” “啪!”蒋雄一巴掌就给了那消瘦个儿一巴掌! “大哥?”消瘦个儿被扇了个懵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你都打不起来!听得懂人话不?听不懂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蒋雄瞪圆了眼睛。 手下人傻,蒋雄可不傻! 江大夫是要帮他扩充人手呢! “江大夫,您继续说。那要是我讲规矩、好好保护大家伙,是不是就能收利钱了?” “当然,你这收的是保护费,既保证大家有钱赚、又能保证角楼人不被别人欺负,分点利钱难道不是应该?” 江韵婵说得理所当然:“到时候就是官府县太爷问到你,你也是有大贡献的人,谁能越过你当角楼的话事人,对不?” 嘿嘿,话事人? 这名头可比“老大”听起来高大上多了! 蒋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中套,立刻竖起大拇指夸奖江韵婵说得对! “江大夫就是明白人!我可不就是为了大家嘛!偏那些不长眼的还误会我!” “但是……”江韵婵搓了搓下巴,开始卖关子:“你想当话事人、正儿八经地收利钱,可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华胤定下头,勉强压住唇瓣的些许笑意。 小姑娘忽悠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蒋雄被她一通高帽子戴的,瞬间忘了自己是个地痞流氓,一心只想为百姓服务了。 蒋雄搓搓手问道:“那,我该咋样才能顺顺利利当上话事人?您给我支支招。” 小姑娘酷酷地伸出一根指头:“摇人。” 蒋雄懵了,瘦高儿和其他人也懵了。 “啥叫摇人?” 江韵婵笑得狡黠:“就是增加打手人数。” “果然还是要让咱们增加势力嘛!”蒋雄一听就乐了。 江韵婵和蒋雄“一拍即合”,二人当即“谋划”起来。 她坐着、蒋雄站着,江韵婵帮蒋雄勾勒了一个宏伟的事业蓝图,说得蒋雄瞬间自信心爆棚。 当听到江韵婵说只收一分利钱的时候,蒋雄不乐意了。 “那不行!我之前都说了三分利钱,你一下子给我降两息……”蒋雄板着脸不同意。 “你看看你,就是格局小!”江韵婵没好气地双手抱臂,指着蒋雄的鼻尖怒道:“你们角楼多少人?” “也就百十号人。” “县城多大?” “那好大呢!”蒋雄一脸不忿:“江大夫你逗我呢?当我是傻子啊!” 问得这都是啥问题?! 江韵婵嗤笑一声:“你也知道县城大得很,你们角楼才多少人?百十号!跑得过来那么多生意吗?” 现在才是发展的初期,跑腿的市场已经初见利润宏大了,等到以后需要跑腿的人越来越多、囊括范围蔓延到外城和城郊,甚至是她们的村子里……这百十号人,除掉老弱妇孺还有多少能跑腿的? “这么大个盘子,肯定以后有人来分啊!你收的利钱高,别人肯定不愿意加入进来,那会咋办?” 江韵婵反问蒋雄,蒋雄迟疑了一下,“她们会重新再搞一个‘角楼’。” 话糙理不糙。 只要有人另起炉灶、抢占市场,角楼就没得玩了。 江韵婵双手抱臂,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收一分利,低无可低。服务好、口碑佳,还照顾老弱妇孺,没人比你更厉害,那你们不就稳了?角楼的营生不也稳了?” 蒋雄懵了。 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 江韵婵站起来,意味不明地拍了拍蒋雄的肩膀:“格局,打开你的格局。薄利多销、日子长远着呢!” 银钱哪有挣得完的时候? “你自己好好想想。” 该说的都说完了,江韵婵拉着华胤的腰带,准备撤退。 华胤被江韵婵带着,走出两步,就听到小姑娘嘴里嘀咕着数数:“一,二,三……” “噗通!” “江大夫!我同意同意,你带带我,你带带我!我想发财呢!” 蒋雄干脆得很,立刻跪下了。 看到老大跪了,其他人也跪了,冲着江韵婵不住地磕头:“江大夫!江大夫你大发慈悲!带我们,带带我们一起搞事业!” 一帮子乌合之众。 华胤难得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帮子人,好好整顿整顿,说不定还真能做出个样子来。? 第231章 放大格局! 华胤望着江韵婵得意地扬了杨嘴角,随即又故作严肃地转过身来,认真地道: “哎呀,你看看你们,还没到过年呢就跪!跪啥跪,我可没有红包给你们啊!” 华胤“噗”地一声,转过头忍笑。 赢了,江韵婵稳赢。 蒋雄答应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她告诉蒋雄如何招募人手,签订契书,然后再到官府跟前过了明路,最好再起个响亮的名字。 最后,这名字定成了“角楼跑腿”。 真是通俗好记。 蒋雄满意得很,江韵婵更满意。 等从角楼出来,江韵婵得意的嘞,恨不能坐到自家糙汉子的肩膀上去。 额,当然,如果不是华胤的伤还没好全,江韵婵怕是恨不能骑到爷们儿脖子上游街呢。 她也太会洗脑了? 看看蒋雄那憨货,空有无赖手段,却没点子拿捏人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被江韵婵给忽悠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行吗?”华胤抬手拥住小姑娘,还觉得有些遗憾,没能尽得了一个打手的职责。 “行,怎么不行。”江韵婵笑了笑,“蒋雄这辈子肯定没当过好人,他们角楼的人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也忘了该怎么当个好人。” 这一次,江韵婵就要给蒋雄一个当好人的机会。 “那万一他没改呢?”华胤反问道。 “不改就让县太爷把人抓走啊!没了蒋雄,还能有别人。接连经过这几遭,角楼总能选出一个合适的话事人?” 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事物都是在发展的。角楼跌几个跟头,也能发展。 “我也没觉得蒋雄不行,他就是跑偏了。”江韵婵神秘一笑:“他反应迟钝、空有狠毒却不敏锐。等到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好人的时候,就骑虎难下了。” 华胤闷笑一声:“不错。” 上了江韵婵这条贼船的,就没见谁能顺当下来的。 村子里的乡亲们如此、县太爷如此,回春堂是如此。现在,一个流民聚集的阴暗角落,亦是如此。 “当好人,是会上瘾的啊……”江韵婵轻声道。 华胤再度拥住小姑娘的肩头,紧紧拥了一下又松开。 他相信江韵婵的眼光。 江韵婵和华胤办完了事,就各自在街上分开去忙活。 且说,江安和江丰去了书塾也没闲着。 课间休息的时候,江安正在跟同窗们绘声绘色地说着他家里那只成精了的小松鼠。 “……还能这样这样,把松果给转回来!哎,你们说神奇不神奇?我和姐姐,还有江丰!我们从来都没教过它杂耍,它天生就会!” 江安说得一板一眼,信服力极强。 能够考进戴夫子班级的也不是傻子,一个小朋友提出疑问:“怎么可能有松鼠天生就会这些?” “江安就会吹牛,我在城里连一只松鼠都没见过,怎么会有天生就会杂耍的松鼠?” “切,说不定是他编的!” …… 小孩子们的嘴皮子最直接、也最致命,一下子就挫伤了江安的自尊心。 江安坚持争执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它来到我们家之后就什么都会!我姐之前也不知道。我没骗你们!小黑、章子,我没撒谎!”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江安一把拽住江丰的胳膊:“江丰,你跟大家说,我没撒谎?你今天早晨也看到了!” 江丰点点头:“是真的。” “切,你们是兄弟,一起撒谎也是有的。”叫章子的小少年名叫章一恒,他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平素就爱打扮、模样秀气素净得很。 他自恃见多识广,一听江安吹牛就受不了,搓了搓鸡皮疙瘩,不忿地道:“穿同一条裤子给你作证,是帮你圆谎!” “哈哈……”同窗们笑出了声,也有点头应和“有道理”的。 黑子是众人里长得最黑的,他大名也不叫黑子,而是叫沈旺,家里头希望他这一辈子都能过得兴旺,所以起了个特别接地气的名字。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一会儿看看江家兄弟,一会儿看看章子,挠了挠头。 “上课了,上课了!” 伴随着戴夫子身边书童的唱和声,所有弟子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上课。 章子转过头,冲着江安无声地动动嘴:撒谎精。 还有几个素来跟江安关系一般的同窗,也不住地频繁回头,无声地说:大话王。 江安气得攥紧了拳头。 他没撒谎! 总有一天,江安会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 中午下课,不少人都围着江安笑嘻嘻地喊“撒谎精”,“大话王”。 江安好生气啊! 他好几次都攥紧了拳头,想冲上去打人。 “哥,哥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江丰拽住江安,认真地道:“哥不是撒谎精。” 为什么? 江安红着眼睛委屈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说的也是实话,为什么大家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相信我们?” 凭什么? 说真话跟是不是兄弟有关系吗? “那……那我不当你兄弟了,我去跟他们说,你说的都是真的,行吗?” 江丰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算了。”江安沮丧地垮了垮肩膀:“姐姐说了,我们要不畏人言。”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 小孩子们较真起来,可比大人执拗得多。 江安一边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边暗自恼火这些人没见过世面。 不就是一只会杂耍的松鼠,怎么就能让这些人一整天都叽叽歪歪地骂他“撒谎精”?! “砰!” 江安忍无可忍,一拳击坏了桌案。 偌大的实木桌案从中间断开,文房四宝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你们烦不烦!”小江安攥着拳头,怒声吼道:“没见过世面还一直怀疑别人,章子,你的嘴怎么就那么欠?” 书院里的孩子几岁开蒙的都有,有像江安这般五六岁的,也有如同江丰这种三四岁的。谁见过这种徒手把桌案给打断裂的阵仗? 别说其他人,饶是一直知道自己哥哥天生神力的江丰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的桌案可硬了,平时要调换一下位置三四个人都抬不动呢……哥哥一只手就给轰断了! 好、好厉害! “哇!” “江安疯了,江安要打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江安把桌子给打碎了呜呜呜……” …… 方才还一直嘲笑江安的孩子们吓哭了一大片,就连章子和黑子都惊呆了。 “你、你要干啥?” 不就是说了两句吗?那他们也确实没见过会杂耍的小松鼠啊! 众人见到江安起身,都害怕了。 那样的小拳头,桌子都吃不住,他们还不够江安练拳的呢! 江安冷声道:“我能干什么?我去找夫子赔桌子!”? 第232章 书塾暴力 江安此生最讨厌欺负弱小的人,比如继母和奶奶,她们当年是怎么欺负姐姐的,江安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就算他比别人有力气,也从没想过用拳头去欺负谁。 旁得不说,桌子确实是被他弄坏了,他得去跟戴夫子认错。 江安走到门口,又停下两步,目光所及自己的同窗,沉声道:“没见过就说不存在,就当别人讲的都是假话,那你们读圣贤书有什么用?” 素板着小脸的江安再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既不求证、也不相信,学再多也补不了没脑子!” 这番话说得是又犀利又打脸,把泰半同窗都说得面红耳赤。 孩子里不泛人云亦云的;不求真相只顾嘴炮的;因为嫉妒就抹黑江安的……怀揣着各样心思的出口都是难听的话。 成人社会的面目,从上书塾那天就有映射了。 大人的世界不过如此。 只是他们更擅长粉饰太平、掩盖目的,以此来隐藏真实的自己。 江安快步走出教室,跟迎面而来的戴夫子撞了个正着。 老头儿羽扇纶巾、轻抚着白须,眉眼微挑。 “夫子,我不小心弄坏了桌子,今儿个姐姐来了,必定照价赔偿一张。” “不必赔了,你带回去照样子重新买一张就是。” 小家伙方才说的话,可有几分真谛呢! 其实戴夫子早到了。 今儿课间戴夫子就发现这些个学子之间的气氛不对,一向活泼话痨的江安更是苦大仇深地板着小脸儿,没有之前的开朗快乐。 小孩子哪里憋得住话?只要稍作打听,就啥都知道了。 快上课的时候,戴夫子和小书童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他的实木课案报销在了江安粉嘟嘟的拳下。 孩子们之间的气氛凝滞,哭哭嚷嚷的、担心江安打人的,惊惧、畏缩的气氛瞬间让整个教室都乱成了一团。 小书童也急了,催促戴夫子赶紧进去看看,可不敢真的让这些小祖宗们打起来。 戴夫子可不怕学生们打架,愣是老神在在地猫在窗边看了一出热闹。 他也由衷庆幸,幸亏躲在角落里没出来,不然还看不到小江安这一出好戏呢! 嘴皮子利索果然是个极大的优点。 小家伙的思想也很有深度嘛! 读书人,最忌讳人云亦云,不加思考! “休憩的时候你把自己位置上收拾干净,这会儿子跟江丰挤一挤,用同一个桌案。记着,明日务必要带一个新的来。” 戴夫子素来严肃、铁面无私,江安以为自己打坏了桌子,一顿打手心是跑不了的,谁知道夫子居然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江安一听到不用自己赔偿,忍不住怔愣了下。 “啊?”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坐下?耽搁功夫!”戴夫子一凶,就没人敢说话了。 所有孩子们老老实实地坐好,饶是有心里头不服的,也只敢暗暗腹诽。 戴夫子也太偏心江安了? 虽然没被吓哭、幼小心灵却受到极大创伤的章一恒暗暗地记了江安的仇。 放学后,江韵婵和华胤齐齐来接两小只,看到江安抱着一个破桌案出来,忍不住一呆。 “这是被你捶坏的,还是被江丰压坏的?”江韵婵呆住。 这可是实木桌子啊!生生断两截儿了! “噗,姐你咋还开玩笑呢!”江安只笑了一声,就耷拉着脑袋道:“是我捶坏的。” “哦,”江韵婵看向华胤:“这桌子怕是不便宜,哪儿有卖的,咱们配一个。” “我知道一家铺子专门做实木桌案,肯定有剩余,这会儿赶过去说不定就能买上。” 华胤和江韵婵压根没把江安闯的祸放在心上,就开始讨论买个跟这个破桌子一样的颜色,还是索性换个比较可爱适合江安的。 江安有些看不懂了。 今天的大人都好奇怪,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怪他。 他一脸狐疑地跟着姐姐和姐夫去了闹市,江丰半道上走不动了,还要华胤抱了半截子。 到了铺子里,江韵婵让江安自己选。 江安被人冤枉了一天,根本没有选新桌子的心情,随意指了一个:“就它。” 没人应答。 江安疑惑地抬起头,迎上了姐姐和姐夫古怪的小表情。 “你确定要用那个?”江韵婵严重怀疑孩子的审美了。 是不是平时他们太严厉了啊,只顾着教孩子读书练武,好歹也该搞一搞美学? 江安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一看,他挑了个乌漆嘛黑的桌子,又老气又古板……怕是戴夫子那个岁数才会用的! 他瞬间傻眼。 “啊这,我还是挑这个,这个也挺好看的……”江安再不含糊,最后挑了一个跟书塾里颜色差不多的胡桃色、暗纹却很别致的小桌案。 “行,看来不用考虑教授美学。” 江安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的审美尚可。 江韵婵掏了二两银子,让江安抱着自己“甜蜜的负担”,一大家子回去了。 饭桌上,江安的兴致都不高,他几次欲言又止,偏偏姐姐和姐夫都是能沉得住气的。 江安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 可他想说啊!快要憋死了! “姐,姐夫,你们咋不问啊?我哥今天为啥把桌子给捶断了!”性子慢吞吞的江丰都急了,“再不问我哥要憋出内伤了。” “噗,”江韵婵低笑一声,隔着桌子揉了一把江安的小脑袋:“你今儿怎么那么能憋?” 华胤也低头闷笑一声。 江安这才知道,合着姐姐和姐夫故意逗他呢。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们还打趣我。” “我们没有打趣你啊,是一直等着你主动提起的。可是你一直不讲,我和华胤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讲啊!” 江安聪明又敏感,江韵婵过多关心未必就是好。 毕竟……他们已经不在村子里了。 越往大的地方走,江安就越得为自己做选择,大到未来要干啥、娶什么样的女子,小到今儿的课业要不要好好完成、书塾发生的事讲不讲。 这些都需要江安一点一点体会。 “我被同学们欺负了。” 江安扁扁嘴,瞬间化身说书先生,把带头的章一恒和沈旺如何讨嫌多嘴的事艺术渲染一番,狠狠给那两个崽子拉了一波仇恨值。 期间江韵婵十分配合小家伙,说到气愤的时候,还比划着小拳头:“姐姐我拳头都硬了!” “是是!我都快被气哭了!”江安扁扁嘴,到底是没哭。 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儿事抹眼泪也太丢人了。 可还是好气哦! “我问你啊,”江韵婵身子前倾,靠近江安一些:“你的同窗他们家里养小动物吗?” “不、不养?”江安突然被转移了怒火,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应该只有我们家养。” “那他们见过松鼠吗?” “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可能。”江安又想了想,这才迟疑地答了。 华胤清了清嗓子,如果他没猜错,阿婵又开始放后招了。 江韵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江安的推论:“你说那个章一恒,他家中是不是做生意的,跟家里人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奇景?” “啊,是。反正他是这么说的!说啥有从山岭中间劈开的瀑布水流、什么用金瓜子结账……切,哪有人会用金瓜子结……账?” 江安说到一半,小脸儿瞬间一僵。 这,这不就是章一恒说他的口气嘛!? 第233章 说不出口 有些道理就算不说得透彻,但只要换位思考,便能有所领悟。 江安停止了吐槽,开始思考为什么他那么不喜欢章一恒的行事,却也免不了会说出跟章一恒一样的话来。 连方才眼观鼻鼻观心、准备持续装死的华胤都陷入了沉思。 是了,人各有长短、见识也只在自己的所见所知之中打转,若非亲眼所见,不免会对旁人的离奇说辞偏听偏信。 江丰可顾不得思考姐姐的话,趁着哥哥不注意,低头就是个吃! 惹得华胤和江安头脑风暴的始作俑者江韵婵,也不紧不慢地在吃菜,浑然没有催促江安回答的意思。 小江安,该好好思考思考人生了! “姐,我好像明白了……” 江安歪了歪头,“章一恒其实不是故意针对我,好,也许他有嫉妒我可爱的成分故意针对,但他说得没错。”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相信。 如同江安没见过金瓜子一个道理。 “然后呢?”江韵婵温声继续问道。 “我们每个人都有短视的一面……以后要是再有像章一恒这样说出我没见过的事物的人,我不会再急着否定别人了。” 江安心底又内疚、又自责。 他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江韵婵欣慰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刚想夸呢,江安就忙不迭补充道:“但是!他当着同窗们的面儿传小话、说我是吹牛皮的事,我也不能随便原谅!” 因为章一恒,就是没见过会杂耍的松鼠! 他一定要给章一恒开启新世界的大门,让那小子再不敢说嘴自己! “噗,”江韵婵无奈喷笑一声,合着说了半天,小江安还是觉得面子这一关过不去。 “对不起啊姐,我因为愤怒打坏了桌案是不对的。可是……你跟姐夫为啥不怪我啊?” 桌案不是江安的东西,是戴夫子的。 “你不是主动说要赔了吗?”江韵婵浑然不在意地道:“愤怒到极致,你都没有利用自己的力量冲过去教训同窗,是对的。” 她点了点桌子:“至于打坏桌子,只能说明你藏不住事儿,以后要多控制自己爆发的小脾气呀。” 小孩子嘛,喜怒形于色才好啊。 “姐姐你对我好宽容,我觉得好幸福。” 江安梳理了自己的情绪,又通过姐姐的举例从一件小事窥探到人性,之前的愤慨怨念已经悉数不见。 他放下小碗认真地道:“姐夫,我今晚要多学一篇兵法!” 一定要快快长大,才能好好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哪! 华胤:“……行。” 小子,有种。 江安奋起努力的结果,就是临睡前了,第二篇兵法都没能完全背下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弟弟蹲在地上玩小鸡、姐姐摆弄着小松鼠,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苦哈哈地跟着姐夫背书! 直到睡着,江安都没能把最后半篇背顺溜了。 “噗,作茧自缚。” 江韵婵叉着腰,望着趴在桌上淌哈喇子的小崽子,无奈地道:“看你还逞不逞强!” 华胤上前抱住江安,低声道:“送他去床上睡觉。” “好。” 高大英俊的汉子走在前面,江韵婵跟个小尾巴似得跟在后面。 江丰一看,以为姐姐、姐夫是在玩游戏呢,立刻放下小鸡,也跟在后面。 一家人从大到小逐个儿进了卧房。 江韵婵脚步一顿,小江丰没刹住,一脑袋撞到了姐姐腿上。 “唔!” “啊!” 一个人捂着脑门、一个人捂着腿,齐齐后退一步。 “江丰,你干啥?”江韵婵揉着被撞疼的腿,小声问道:“跟在后面怎么不出声?” 江丰已经被撞懵了,揉着脑门子眼泪花子直飙,扁扁嘴就想哭,被华胤眼疾手快塞了一个点心。 一尝着甜味,他到底是没哭出来,也没吵醒已经被放在床铺上的江安。 江韵婵和华胤齐齐松了口气。 二人分工合作,一个给江安擦脸擦脚,一个招呼吃了点心的江丰刷牙梳洗。 等把两小只都安顿好了,江韵婵就跟着华胤回屋去看看他的伤势。 “不过是去吓唬了一下蒋雄,不会崩开伤口的。”华胤无奈地道。 江韵婵的手已经从健壮的腰肢下穿过来拆纱布了,故作惊讶地道:“哎呀,可我已经拆掉了。” “……那你继续拆。” 江韵婵狡黠憋笑,“哦”了一声,继续动手。 开玩笑,她怎么会放弃自己的好福利嘛! 成亲暂时是不成了,可是摸摸又不犯法! 华胤似乎也感受到了小女人的心思,他静静地看着不断在胸腹处来回揩油的小手,墨眸微眯。 好啊,合着小丫头是打着上药的心,行未婚妻子的权利呢。 “对不起。”华胤突然出声道。 “嗯?”江韵婵正一边上药一边揩油,美得冒泡呢。 “干嘛突然道歉。” “本来……当给你一个盛大的婚事。”华胤心中有憾。 若不是他被流放至西南,若不是先帝突然驾崩……他和阿婵,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没啥,皇上啥时候驾崩你又预料不到。咱们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江韵婵微微一笑。 她就是遗憾没能尽快把这汉子吃干抹净。 上好了药,江韵婵眼角的余光便瞧见了原本在书房的红缨枪,竟然被华胤挪到屋子里来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端着盆子出去了。 “阿婵。”华胤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江韵婵转头,明亮的凤眸在烛光下影影绰绰,难辨情绪。 “嗯?” 我们一道去京城可好?华胤张张嘴,半晌都没能说出这句话来。 该怎么说?阿婵初入县城,费劲地攒下这点基业,江安也才刚入学不久……那可是阿婵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 他不能那么自私。 华胤眸光沉敛:“晚安。” “早些睡。”江韵婵弯了弯眉眼,快步走出去。 这一次,华胤没有挽留。 回到自己的卧房,江韵婵端坐在床畔,脑海里浮现出华胤擦拭红缨枪、教授江安兵法的模样。 他武艺高强、擅长兵法,偏安西南一隅,委实屈才了。 江韵婵不明白,华胤若是想离开,大可以直接告诉她嘛。 他们一起合计入京也是好的! 还是……他现在不能离开? 这一夜,小院儿里的一对儿有情人注定难眠。 “咯咯咯……” 公鸡打鸣,万物复苏。 江韵婵早早地便起来收拾做饭、喂鸡,还抽空收拾了一下马厩。 趁着时间还早,江韵婵一边给黑骏马刷毛,一边暗自琢磨着入京的话,要准备些什么。 “早,”华胤今日仍旧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劲装,那衫摆透着几分暗纹,平添几分贵气。 “哎?你这衣裳好看啊!”江韵婵双眼一亮,搁下刷子就朝华胤走去。 第234章 被顺走的松鼠 黑骏马委屈打了个响鼻,怎么女主子毛刷到一半儿人就跑了。 江韵婵一直抚摸着华胤的衣服料子,开心地眯起了眼。 “人靠衣装。先皇不是赏赐了你些好料子,怎得不做衣裳来穿?”华胤磁性好听的嗓音还透着起床的喑哑,听上去格外性感。 他任由江韵婵随便摸,柔软的手偶尔还会蹭过露出来的小臂。 啧,谁享受还不一定呢。 “做衣裳不着急,我天天来回跑路,若是裙子穿得太繁琐了影响走路。”江韵婵揩油完毕,示意华胤去刷马,她要去叫两个小家伙起床了。 华胤走过去,望着已经刷完了一半儿的马毛和干净整齐的院子,动作一顿。 阿婵是起得多早?还是……一宿没睡? 他抿了抿唇,眸光浮现出几分难掩的心疼,快速动手刷马。 小白虎的个头儿越来越大,尤其是这个月,它已经没办法像个宠物猫咪一样被人抱在怀里,体型开始膨胀起来。 它跃动翻墙的模样,已经俨然有了几分大虎的威风。 江安和江丰神色迷糊地站在院子里扎马步,小动物们还要时不时地使坏。 尤其是小松鼠和小刺猬,仗着体型小,在二人身上盘踞抓爬,简直不要太放肆。 按部就班的早晨很快就到了上学的时间。 江安临出门前突然改口说要回去一趟。 “你咋了?”江韵婵一诧:“是哪儿不舒服么,我给你诊诊……” “不用不用,姐我就去一下茅房,马上好!” 江安攥着红木盒子就往回跑,江韵婵和华胤面面相觑。 回去上茅房,知道要搁下新桌案,却还要拎着文房四宝?有辱斯文哪! 江丰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懒驴上磨。” 江安哪里真的是上茅房,他是溜回去找小松鼠了。 小松鼠不在姐姐的房间里,江安急得直跺脚。 “哪儿去了啊?” 平时不找它的时候,它就在人脚边打转;等到要找的时候,嘿,死活都看不着在哪儿! “猫呜!猫呜快帮我抓松鼠!” 无奈之下,江安一边小声嗷嗷着搬救兵,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里跑。 果然,猫呜和小松鼠都在他的卧房呢,两只占据了床铺,小松鼠生无可恋地躺平在虎爪下,已经摆烂了。 “快跟我走,”江安一把揪住小松鼠就塞到了他的木盒子里,小松鼠不住地“吱吱吱吱”。 “嘘嘘嘘,你放心,我带你出去一趟,很快就好,别害怕!”江安也不知道松鼠能不能听懂,一通自言自语就合上了木盒子。 先开始小松鼠还挠盒子两下,后来发现没用,就再没动静了。 “江安,你是掉进茅坑里出不来了吗?要不要让你姐夫去捞你!”江韵婵在门口已经等不及了,扬声催促道。 “来了来了!”江安抱着盒子就往门外跑。 一家子人望着“上了厕所”出来浑身是汗的江安,皆是一默。 柔软的白帕子为江安擦拭掉额头的汗水,江韵婵无奈地道:“给你憋坏了?” “啊、啊是。”有一个帮自己圆谎的姐姐可真好。 江安一脸庆幸,跟江丰对视一眼。 不错,两小只早早就商量好了。 为了证明他们不是说谎精、吹牛皮,今天,他们就把松鼠带到书塾里,好好地让章子之流开开眼界! 所以江安负责装尿尿进屋找松鼠,江丰就看着姐姐和姐夫,不让他们回院子里找自己……最好一个眼神都不要往院子里瞧,万一江安在院子里抓松鼠呢对? 计划成功! 江安左手举着桌子,右手拎着盒子,充分发挥了力大无穷的特性,美滋滋地走在最前面。 江丰跟在后面,走出了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 路上,江韵婵敏锐地察觉到,江安和江丰带着一股往日上学时没有的兴奋劲儿。 怎么说呢?好像还挺期待似得。 她疑惑地瞟了两小只一眼,跟华胤对视了一眼。 等到穿过闹市区来到书塾,江韵婵嘱咐二人注意安全,就跟华胤站在门口目送二人离开。 “啥情况啊……”江韵婵小声道。 “偷抓了松鼠进书塾的情况。”他听到了。 华胤一句如同惊雷,炸得江韵婵外焦里嫩。 她扭脸就要去追,被华胤一把拽住了胳膊“你打算要回来?” “不然呢?” 让松鼠把书塾给搅合了,那戴夫子可就要请家长了! 华胤无奈摇摇头:“随他去。” 男人嘛,面子大过天。 江韵婵转念一想,也是。 “真能行?” “江安是心里有数的孩子。”华胤闷笑一声,揉了揉小姑娘的耳垂:“怎么今儿如此放心不下。” 她不是不放心江安,是不放心这一书院的小崽子! 江韵婵哭笑不得地道:“行。” 她想到了古古怪怪的莫府、和那古古怪怪的莫志成。 希望小松鼠不要搞出太大动静来。 书塾有专门的温书时间,按时来到以后必须要诵读遍昨日的文章。 江安一边读,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红木盒子,那灼灼的目光盯准了章子和黑子。 两个孩子都被江安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 江韵婵既然安顿了蒋雄摇人壮大势力,招募人员就不能含糊。 她决定亲自盯着蒋雄去招人手。 嗯,所以华胤也还是要跟着去的。 一旦有蒋雄搞不定的,就需要华胤动动手指头,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角楼地处偏僻,又是个阴冷之地。别说是壮年人了,就是普通的走卒都瞧不上。 饶是最近角楼的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变,但县城里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一天两年就能扭转的。 为了今儿的招募新人,蒋雄特意给自己弄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头发也精神干脆地搞了个发髻,露出了红紫一片还没完全恢复好的脸……嗯,看上去挺吓人的。 江韵婵挠了挠脸:“你就打扮成这样?” 知道的以为是要招募角楼跑腿护卫队,不知道的还当是要当土匪。 “不、不行吗?”蒋雄有些扭捏地抓了抓衣服,见江韵婵和华胤仍旧面无表情,气得扭过头就踹身边的瘦高个儿属下。 “都是你个混账玩意儿,出得什么馊主意!” 那挨踹的属下不是别人,就是上次被华胤险些瘸折手指头的大冤种。 “算了算了,就这样。”江韵婵不想横生枝节,赶紧安抚了蒋雄两句。 大家原地坐着守了将近两个时辰,一个人都没见着。 “江大夫,你说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啊?”蒋雄坐不住了,暴躁地起身原地转圈儿:“根本没人来啊!”? 第235章 铺开 “急什么?” 江韵婵和华胤坐在另外一侧,她的小脸儿透出几分自信,“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东西?哦对对对,我昨日刊印了好多,把哥儿几个的荷包都掏空了!” 蒋雄一拍脑袋,冲着那瘦高儿喊道:“毛荣!愣着干啥,赶紧掏出来!” “哎哎!” 原来那瘦高个儿叫毛荣。 江韵婵暗暗地记下了毛荣的名字。 “江大夫,你看看!”蒋雄献宝似得将册子递给江韵婵,江韵婵一看十分满意。 她低声同蒋雄耳语两句,蒋雄忙不迭点头,转身就让哥们儿几个去办事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角楼跑腿”的招募点,就剩下华胤和江韵婵两个人。 “你让他们做了什么?”华胤略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小姑娘手里的草纸,薄薄地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 江韵婵递给华胤,示意他自己瞧。 只见正中间写着黑黢黢几个大字:招募跑腿。 “角楼跑腿,你人生暴富的选择!只需上缴一成利,便能跑遍县城角落、认领各项任务……” 华胤念了一句就念不下去了。 他摁着太阳穴,忍笑一声。 合着是这么个东西,忽悠老百姓来加入跑腿的。 “这就是你说的‘摇人’的法子?” “简单粗暴。”江韵婵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想啊,就角楼这个名头,要是不利诱根本不得行。” 看看蒋雄的穿搭就知道他们不像好人了,普通人家谁敢来? 华胤意味不明地低笑几声,如墨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这词儿不错。” “那是,论忽悠人,我可是行家。”江韵婵倒是一点儿不谦虚。 “请问是、是招人干活吗?”前方,一个模样秀气的妇人问道。 “是啊是啊,夫人,你是想找活做吗?” 江韵婵双眼一亮,就盯准了送上门来的第一人。 那妇人被江韵婵热切的眼神吓得一怔,本能地后退两步。 “你别怕,这是我们的营生介绍,你可以看看。”江韵婵抬手表示自己啥也不干,便将薄薄的宣纸奉上。 那妇人确实是个识字的,认真地看了几页,小小声道:“跑腿就能挣钱?” “当然了,贩夫走卒,做啥不挣钱?夫人想试试看吗?”江韵婵到底更面善一些,微笑的样子真诚可人,咋都不像个坏人。 华胤更不用说了,他今日本就特意换了一身精干的劲装,模样又刚毅帅气,一看便是正直之士。 “我、我想试试。”妇人用力点点头,“若能补贴家用,便是极好的……我不怕累!” “我们最欢迎的就是不怕累的!每一分付出都有回报!我给你登记一下……” 江韵婵提笔正打算写呢,突然对上了华胤的眼。 她弯了弯眉眼,华胤秒懂。 他认命地起身来到桌案前,“姓名、年龄、地址……” 得,没想到今儿不仅要当打手、还要客串账房先生。 江韵婵在一旁望着华胤的小楷字体 ,得意地挑了挑眉。 嗯,比她的毛笔字好看多了! 登记完毕,江韵婵认真嘱咐妇人:“一个月的试用,期间是正常给你发放赏银的,等到转正之后,你还能得到角楼话事人的庇护……” 等把一切交代清楚,给了妇人一个字条,让她明日来接单,便打发妇人走了。 妇人没想到如此顺利,攥着字条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 有一就有二。 没了蒋雄,来的人反而多了起来,林林总总十好几人都登记了。 江韵婵模样可人、说话客气,华胤沉敛不语、坚实可靠,来登记的人都信得过。 人长得面善好看,多少是占了些优势的。 等到蒋雄回来的时候,发现册子上已经登记了二十多号人,此刻排队候着的也有不少。 他诧异地挠了挠头:“咋的,是我长得太丑?” “哎呀老大,是咱们发放的册子有用!”毛荣赶紧安慰老大。 蒋雄定睛一瞧,还真是,后面排队来的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宣传册子呢! “还是江大夫有主意啊……”服了,蒋雄这一次心服口服。 江韵婵瞧见蒋雄来了,赶紧冲着他招手:“哎,大家伙正好认认,这就是咱们‘角楼跑腿’的大东家!以后有困难了,就找大东家!” “大东家好!” “大东家果然威武!” “大东家以后多多关照啊!” …… 蒋雄被江韵婵的高帽子一戴、周围不明所以的百姓一捧,饶是他满脸的疤还没好,也得着了不少善意的眼神。 乖乖滴个天神,他这辈子遭受最多的便是唾弃和不屑的眼神,哪里收获过这种崇拜的目光嘛? 他彻底飘了,双手抱拳,客气地道:“好说好说!以后有事儿就找我蒋雄!我不在就找毛荣!谁要是敢欺负咱们角楼跑腿的人,我蒋雄第一个不放过他!” “好!”江韵婵一听带头鼓掌,气氛拿捏得死死的。 “大东家厉害!” “哎呀,咱们跟着大东家以后吃香喝辣了!” “太有安全感了,没想到角楼跑腿是这样一个地方……” …… 有人逗哏,捧哏的都不用江韵婵安排。 接下来的招募新人顺理成章,华胤和她功成身退,把摊子彻底交给蒋雄。 望着大家忙忙活活、满脸堆笑的模样,江韵婵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每天凶神恶煞的,戾气太重了。” 华胤低笑一声,轻揉了下小女人软萌的发顶:“咱们回?” “回,我饿死了!待会儿路上吃个阳春面?我可惦记那家面好久了,上次去好多人排队……” 江韵婵一边小声絮叨着,一边被华胤拉住了手。他高大的身形若有若无地护着边上的小女人,头微微低着,认真地听她讲话。 忙活的间隙,蒋雄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二人离去的背影,男子伟岸、女子娇美,当真是般配极了。 “老大,老大?快快又来人登记了,您别发呆啊!”毛荣在旁边不住地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蒋雄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人群,已然不见江大夫二人的身影。 他低着头继续做活,听到旁人喊“大东家”,蒋雄便笑得见牙不见眼,人都和善了几分。 第236章 心口难开 “你看,我说蒋雄没问题?” 面馆里,江韵婵笑眯眯地戳了戳面条,扬起来晾了晾:“一听到人家喊‘大东家’,他就不行了!” “哈哈,”华胤也想到了蒋雄被一个称呼拿捏的有趣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法子。” “那可不。”江韵婵吃了一口面,就着面汤吸溜吸溜,随即突然开口道:“所以,不论多难,我都有办法克服。” 晶亮的凤眸专注地望着华胤:“只要咱们劲儿往一处使,我都行。” 她就差把大家一起去京城的话明说了。 华胤怎会听不出来?深邃如夜的墨眸静静地望着江韵婵,那一片深海闪烁着江韵婵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片刻后,华胤低声道:“吃面。” 还是不行吗? 江韵婵失落地戳了戳面条子,方才的好胃口瞬间荡然无存。 这个闷葫芦,啥时候才能说句直白话啊?! 华胤沉默地望着低落下去的小姑娘,他薄唇微启,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大掌紧握成拳,悄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华胤被人撞了一记,他墨眸微闪,突然拉住江韵婵的胳膊:“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没办,你先回家。” “哦,好。”江韵婵知道华胤总会突然有事情要处理,也不多问,示意他自去忙就是了。 华胤微一颔首:“回家等我。”言下之意,是让江韵婵不要像上次那样跟在后面了。 她小脸儿微红:“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背着背篓就开溜。 太尴尬了! 原来上次她偷偷跟着华胤的事情,人家一直都知道啊?! 偷看嫁衣什么的,可太臊人了! 江韵婵捂着越发滚烫的脸颊往家里赶。 刚一进家门,她懵了一下。 讲真,如果不是熟悉的黑骏马、小白虎,还有两只鸡和那长出了毛的鹦鹉都在,江韵婵都要以为自己进错家门了。 满院子的鸽子。 白鸽们或立或卧,地上、马厩棚顶上,石桌上,还有房梁上,满满当当,一眼扫过去都是小白点儿,起码不下二十只。 “扎进鸽子窝了。” 江韵婵呐呐地嘟哝了一句,就瞧见小白……哦不,应该说已经变成大白虎的家伙正猫在石桌上打盹儿,连鸽子窝在它身边,白虎都没管。 “你今天怎么不逮鸽子了?”江韵婵走到白虎跟前,戳了戳白虎柔软的肚皮。 白虎一睁眼就张开了嘴,看到是江韵婵即刻换成了打哈欠,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越大越有凶狠的意识了。 揉了揉白虎的脑袋,白虎舒服地“猫呜”了一声,惹得江韵婵哭笑不得。 她赶走两只鸽子坐到石凳边,拆开了鸽子腿上的小竹筒。 她倒是要看看,满腹心事的华胤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究竟是不愿回京、还是不能。 展开一张字条,上面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奉诏归京。” 似是心中有所觉察,江韵婵又拆开了一个竹筒。 仍旧是那四个字。 她眸光微敛,犯了执拗劲儿,索性把所有鸽子腿上的竹筒全都拆了。 都是“奉诏归京”四个字。 原来,早就有人催促华胤回京,可他为了自己、为了刚刚入学的江安……拒绝了。 “这个傻蛋。”江韵婵轻轻喃喃了一句,眸光划过一抹晶莹的清芒,又很快消散不见。 华胤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满院子的白鸽。 江韵婵正在院子里编架子。 “要养鸽子?” 她抬眸瞟了一眼英俊阳刚的男子,眸光温柔地道:“给你补补身子,免得以后成亲了……” 成亲? 等一下。 华胤脸子一黑:“你在质疑我?” 她无辜地眨眨眼,“没有,是防患于未然。” 华胤接过她手里的架子,“不比防患……一定让你满意而归。” 最后几个字,华胤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惹得江韵婵笑得直打跌。 华胤编架子,江韵婵就告诉他要弄多大,把鸽子棚固定在何处。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鸽子的腿上都没有竹筒。 小姑娘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话,华胤就突然问不出口了。 她……都知道了? “……你觉得怎么样?”江韵婵得意地双手叉腰,笑眯眯地问道:“这么布置不错?” “很不错。”华胤低头垂眸,突然有些期待。 阿婵这个口气、隐瞒他的姿态,分明是要搞事情啊! 他喜欢阿婵搞事情。 华胤略显慵懒地倚靠在石桌上,突然有些开怀。 能够在喜欢的人身边偷懒,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抬眸望天,今儿的阳光格外灿烂。 到了接孩子放学的时辰,江韵婵的饭菜做到一半儿就要去接人。华胤主动拦下,让她继续做,自己去接就成。 “行,路上多给我带两瓣蒜。”江韵婵一口应下。 “好。” 江韵婵特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辣爆鸡丁、爆炒黄牛肉,回锅肉,再来点酱肘子,嗯实在是太美味了。 眉眼涌上几分笑意,拿定主意之后,连续两天的小心思都散去了。 人生嘛,重在动起来,而不是原地纠结! 江安和江丰今儿特别高兴,回家的路上拉着华胤的手一直叽叽喳喳,说得都是些无聊话。 华胤眼看着二人激动不已又不能说出真相来,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探出头来的小松鼠。 他正欲开口,小松鼠又惊慌地钻了回去。 华胤:“……” 他好歹也是堂堂英俊男儿,有这么吓松鼠?往他身上躲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怂。 三人一松鼠回到家,江韵婵就招呼大家吃饭。 “哇,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们为啥要搞这么丰盛?!” 江安心神一动,抬头看着姐夫。 华胤眉眼微挑:“看我做啥?” “姐夫,你俩是不是背着我们做啥了?” 比如偷偷圆房啥的。 小少年的表情过于猥琐,引得江韵婵和华胤立刻猜到了他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你可给我消停一点,禁止想象!”江韵婵哭笑不得地揉了一把江安的脑袋。 “除了这个,还能有啥嘛?”江安小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江韵婵决定去京城了。 要往京城发展并非一朝一夕,如今她在县城里才站稳脚跟就要挪窝,很多准备都得提前做。 村子里的养兔事业、回春堂的兽医不能没有…… 都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江韵婵就是想想,都忍不住头大。 华胤似有所察,墨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韵婵,想听听看她今儿做大餐的理由是什么。 “咋,生活就不能有点仪式感了?你看看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鸽子!有入有出才是正理。而且……” 江韵婵贼兮兮地笑了笑:“松鼠呢,带去书塾之后,大家相信你了吗?” 江安小脸儿一僵,立刻转过头看江丰,以为是好兄弟泄密。 江丰赶紧摆手,胖脸都险些甩出去了:“不是我不是我!” 他可啥都没说。 “回去检查检查你的红木盒子,估计被松鼠挠出印子了。”华胤低声提点了一句。 合着是姐夫听出来的啊?! 江安垮了小脸儿,瞬间自闭。 第237章 无端热情 “干嘛这个表情?” 江韵婵给弟弟夹了一块肉:“你不是带松鼠去了?章一恒和黑子给你道歉了吗?” “嘿嘿,那俩怂货,别提了!他们不光道歉了,还说想借我的小松鼠玩两天呢!我才不答应。” 江安立刻忘记了被姐夫耳目聪明支配的恐惧,开心地讲述了今儿发生的事。 江安带着松鼠去书塾已经轰动了整个书塾。 尤其是课间休息的时候,他给了小松鼠一个松果,小松鼠立刻本能地开始杂耍,惹得周围大家频繁惊叫。 这动静惊动了戴夫子,他前来查看的时候,书塾里的所有同窗难得齐心,全都包庇江安,说啥事没有、是在讲故事。 戴夫子信以为真,便没再追究。 “大家好喜欢小松鼠啊!姐你是不知道,章一恒那家伙看得眼睛都直了!” 江丰也忍不住感慨道。 可见,今日两个小家伙进入了人生之中的高光时刻,好生地享受了一番孩子们的崇拜,也收获了尊重和歉意。 江安挺直的胸脯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别提多骄傲了。 江丰亦是与有荣焉,得意不已。 “既然误会解开了,下次就别带松鼠去书塾了,早晚得让戴夫子发现。” 江韵婵猜得出,小孩子的谎言很容易被戳穿,戴夫子这一次没计较,可不代表下一次就愿意被糊弄。 “知道了姐。”江安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事实证明,不光大人会对旁人的崇拜有一种盲目的追求,小孩子也是。 此后的一段时间,江安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大家到哪里都要谈论江安的小松鼠。 但只看到那一次,肯定是不过瘾的,章子和黑子总是撺掇着江安再偷偷带一次。 江安不同意,大家就开启了新一轮的挤兑模式,说江安“小气”、“不够意思”。 说谎精变成了小气鬼,吹牛大王变成了不讲义气。 江安接连被挤兑,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丰虽然一直站在哥哥这边,架不住是个嘴巴不利索的,想帮腔都费劲儿。 最后的结果就是江安又带松鼠去了一次。 有第一次破例,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一天,江韵婵去接送孩子的时候,收获了不少善意的笑容。 “江大夫,来接孩子啊?” “啊,是。”江韵婵对打招呼的妇人颇为陌生,秀眉微蹙,认真地回想:她认识这位夫人吗? “这不是江大夫嘛!你家的江安真不错,真聪明!我们家儿子就要向你家孩子学习呢!” “过奖过奖,江安还需要进步。”江韵婵客气地回了两句,心头已经涌上几分诧异。 不应该。 她可不是第一次来接孩子,怎么这月余的功夫,啥人态度都变了? 江安和江丰周围簇拥着一堆小朋友,就有上次江安吐槽过的章一恒和沈旺。 “姐姐好!” “江姐姐好!” 章一恒和沈旺已经跟江安和江丰称兄道弟,四个小家伙盘着胳膊玩在一处,别提多开心了。 “你们好。”江韵婵温柔地回道。 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呼、出名了的江安和江丰……这兄弟俩应该是彻底融入了书塾的环境了? “再见,明儿了咱们再一起玩耍。”江安跟老大似得冲两个人挥挥手告别。 江韵婵拉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心里还在寻思着,怎么江安和江丰突然这么受欢迎了。 小家伙挽尊的初期也没见大家这么热情啊! 晚间,江韵婵给小松鼠检查菊花,发现它的菊花已经好了许多,就是……饭量不怎么大。 这些日子小家伙总是恹恹的,饭吃不了几口就不吃了,也不爱跟小刺猬玩,总是一个人趴窝。 江韵婵戳了戳小家伙的大尾巴:“你白天上哪儿去了?” 小松鼠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江韵婵,重新用尾巴团住自己。 这是自闭了? 江韵婵瞪大眼,怎么家里的小家伙们一个两个都喜欢自闭! 她无语地从房子里出来,就看到仍旧处于自闭期的鹦鹉正在拾掇自己身上的羽毛,似乎还在诧异为啥它又长毛了。 快步走到华胤的房间,江韵婵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坐到华胤旁边。 “怎么了?”华胤放下手里的兵书,望着江韵婵。 难得见到小姑娘心情不好。 “……今天好奇怪。”一切气氛都不在正常的轨道上。 华胤偏过头,他发髻上的刺猬悄然往左边的方向溜了溜,赶紧把刺扎进发髻里,让自己趴得稳一些。 江韵婵望着小刺猬明目张胆地扎在华胤头上,华胤也任由其为之,刚想说的话就给忘了。 小女人一直盯着他的头顶,注意力总是跑偏,惹得华胤忍不住抬了抬眼。 “刺猬似乎真的很喜欢你啊!” “你为这事不爽?”说着,华胤就要把刺猬摘下来。 “哎哎,不是不是。”江韵婵哭笑不得地把华胤的手拽下:“不是它。” 而是因为江安和江丰。 这两小只一定是背着家里做了啥,才会让书塾的孩子和家长都态度转变了。 她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华胤只定定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韵婵不解地道:“我说错啥了?” “没说错。但是你却没必要担心。”华胤抿唇:“不是说都得让孩子自己尝试么,你怎得反而关心则乱了。” 她瞬间恍然,是了。 既然要让江安自由成长,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喜欢又是江安想做的,那就让他做便是了。 “你说得有道理。”江韵婵认真点头。 是她关心则乱了。 “理解,”华胤轻轻拍了拍小女人的肩膀:“虽说是对待弟弟,却操着当母亲的心。” 江韵婵转念一想,“我们差了将近十岁。” 江安心里把江韵婵当做唯一的亲人,对于刚穿越到异世的江韵婵又何尝不是如此? 相依为命、彼此羁绊,才有了今日的深厚情谊。 事实证明,江韵婵的操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接连数日,她都察觉到书塾里人对自己不正常的热情,与此同时,街头巷尾对她和江安善意微笑的人也越来越多。 回春堂的聂掌柜都开始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江大夫最近看诊的数量增加了?”聂掌柜的翻看着江韵婵的药方子,发现跟之前没甚区别。 “没有啊。”江韵婵一懵,随即小声问道:“掌柜的,你也发现不对劲儿了?” 聂掌柜点点头:“很不对劲儿。” 县城里认识江韵婵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跟她一道出名的,还有江安。 哦不,应该说,是江安先出名了,连带着跟江韵婵打招呼的人也越发多了。 她一直不明所以,直到那天在院中闲坐,被华胤突然拉去茶楼喝茶,才终于破案了。 第238章 抓了个现行 “……那江安小子的神奇松鼠,终于在咱们县城里露面儿了!哎,天生就会杂耍,你们可见过?那一手小小的松果耍得比猴儿精,说不定是松鼠大神托生呢!”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说得是激动不已,开口闭口都是江安如何如何聪慧、松鼠如何如何天命所归。 江韵婵听到一半儿就懵了,她指着说书先生问道:“‘江安’是我弟弟江安吗?” 华胤点点头,表示江韵婵猜测得不错。 她瞬间无语,终于知道那么多人一直以来态度的转变究竟为何了。 也终于知道,江安背着他们把松鼠带出去不止一次两次。 “看来小松鼠最近没食欲,也是因为在外面卖艺太累了?”江韵婵喃喃着,脸色却有些不大好。 “嗯。”华胤剑眉微皱,大掌握住江韵婵的手低声道:“也有我的责任,我亦不曾发现他后面还带着松鼠去了。” “哪能怪你啊。”江韵婵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有一就有二,松鼠被带得习惯了,自然也就不再挣扎抓挠红木盒子,华胤当然发现不了。 他是武艺高强,又不是能掐会算。 二人心事重重地从茶楼里出来,去接江家兄弟放学。 说来齐了,今儿江安和江丰都不在。 “什么叫‘不在’?”江韵婵一懵:“往日不都是我们来接他们吗?” “确实如此,但今日两个孩子说他们自己能回去,便先走了,我们还当是跟家中商议好的……”书童脸色一白,心道坏了。 合着江安那小子撒谎,并没有跟家里商量好? 与此同时,江韵婵也猜到了这个可能。 “如此我们去找找,许是路上错过了。”江韵婵俏颜亦是脸色不佳,跟华胤转身走了。 “要是寻不到人,我们可以帮忙的!”书童忙不迭地在江韵婵二人身后补充道。 “多谢!” 江韵婵心里发急,沉声道:“他也太乱来了。” “别慌,江安既然敢撒这种很快就会被戳穿的谎言,定然是在不远处的。”华胤方才没开口,便是在思考江安会去哪里。 二人在书院不远处转了两圈儿,都没找到江家兄弟的身影,在来到一处别苑附近,华胤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一把拽住江韵婵沉声道:“你听!” 江韵婵脚步一顿。 “哇,太厉害了!” “好棒,好棒!再来一个!我永远都看不厌,真的!” “好牛的松鼠啊!江安,你到底是怎么训练它的?” …… 夸赞声、夸奖声不绝于耳,江安稚嫩却略显得意的小嗓门儿响起:“嘿,我都说了没训练,是它自己学的!” 说着,江安赶紧催促大家道:“好了好了,不玩了,我姐和我姐夫他们快到了!” “哎呀,江安,你的松鼠可以再借我玩一天吗?” 呵,好么,感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把松鼠借出去了! 江韵婵一听拳头都硬了。这声音她听着熟悉,估计不是章一恒就是那个皮肤黑了唧的沈旺。 沉着气继续跟华胤靠近一些,想听听看他们还会说啥。 “不行不行,最近我姐看我有点奇怪,她都起疑心了,你们可别在这时候给我惹事儿,要是让我姐知道,咱们可就再也见不着松鼠了。” 江安的警惕心倒是挺强,一大帮子人边说话边从别院里出来 一帮男孩子,同眸光喷火的江韵婵、墨眸锐利沉默的华胤撞了个正着。 江安瞬间哑火,张张嘴,“姐姐”和“姐夫”都喊不出来了。 江丰也慌了。 “姐、姐夫……”他喊完之后就不知道该说啥了,脸上的肉不住地颤抖着,心里暗暗想着完了完了。 姐姐和姐夫全都看到了,他们肯定少不了要挨揍了! 华胤神色不改,气势逼人,惹得那些小孩儿各个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大家都知道,这下子算是完了。 被家长撞上了。 江韵婵嘴角抽搐了片刻,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们过来接你们,发现不在书塾,就顺着找过来了……咱们回家?” 妈呀,姐姐笑了还不如不笑。 江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好?” 完了,姐是真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江韵婵只字不言、华胤也不说话。 江家兄弟不敢说话。 沉默地进了家门,江韵婵把院子门反锁上。 她妖娆的小脸儿布满怒气,放下背篓,进屋拿出了堂屋的长凳。 “趴上去。”江韵婵沉声道。 “姐,我……”江安“我错了”还没说出口,就被江韵婵打断了。 “我让你趴上去。” 江安扁扁嘴,放下自己的红木盒子,乖乖地趴了上去。 华胤没有阻止。 江丰眼巴巴地看着,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黑骏马从马厩里探出头,好奇地望着神色古怪的主人,大白虎已经从石桌上起身,抖着毛在江安的椅子附近来回转。 两只大鸡和本就胆小的刺猬都钻进了屋子里,连已经不秃了的鹦鹉两只黑豆眼都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江韵婵走到边上拿起了扁担,对着江安的屁股就是狠狠一下! “啪!” “啊!”江安疼得嗷了一嗓子。 “这一下,是惩罚你答应了再不带松鼠去书塾,却出尔反尔!” “啪!” “这一下,是打你撒谎骗人,欺瞒我们。” “啪!” “这一下,是打你借松鼠之名,虐它累它,却毫无护它之心!” …… 每打一下,江韵婵都会说出一个江安无法反驳的错处来。 江安除了第一声叫了,后面江韵婵说的每一条不对,他都没有反驳,也没脸再叫。 足足打够了十下,江韵婵才放下竹扁担:“你服不服?” 这十下,她是用了真力的。 “服。”江安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我错了,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今天看到姐姐的脸色,江安就后悔了。 江韵婵抿唇道:“江安,你说过,会把猫呜当做自己的弟弟来养,会好好对待追尘……因为你的承诺,家里的动物才越来越多。为什么松鼠是例外?” 仗着松树不会说话,就任由他驱使吗?还借给别人把玩驱使!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39章 出尔反尔 江韵婵没再继续说,她看了一眼从凳子上下来揉着屁股的小孩子,淡淡地道:“希望你记住这次是为什么挨打。”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去做饭。 江安内疚地低下了头,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 “哥、哥你没事?”江丰知道自己也有错,可是姐姐没打他,却打了哥哥,他……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江安摇摇头,还是没抬起头来。 华胤望着一直倔强没有流泪的江安,淡淡地道:“你低着头做什么?” “姐夫,你说我姐……她是不是不爱我了?”江安迟疑地问出口,眼泪却先流下来。 到底是憋不住了。 “不,恰恰相反。” 华胤走过去,蹲在江安面前沉声道:“爱之深、责之切,你这次做得过了。” 他拍了拍江安:“男子汉大丈夫,知错就改,才是正理。”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江安用力抹掉眼泪,认真地道:“我、我会改的!” 好小子。 华胤起身,瞟了一眼满头问号的江丰,略挑了挑眉,示意小胖子有话就问。 “姐夫……那姐不打我,是不是因为不爱我?” 挨打这种事情也要争宠? “不是。”华胤淡淡地道:“有一个词,叫‘杀鸡儆猴’。” 江丰立刻明白了,他哥就是那个‘鸡’,他就是那个‘猴’。 打了哥,给他看,这样他害怕就也不敢犯了。 “行了,去给江安开花的屁股上点药,我去看看你姐。”华胤丢下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便进了厨房。 江韵婵闷头做饭,华胤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帮忙生火。 期间,二人皆沉默不语。 片刻后,还是江韵婵主动说道:“我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打在弟弟身、痛在姐姐心,说得便是她了。 华胤摇摇头:“不打不成器。这次江安确实过分了。” 年岁那么小,却弄了个那般新鲜玩意儿,传得全县城皆知。 万一有心人为了得到松鼠对江家兄弟做点什么……当真是防不胜防。 华胤理解江韵婵。 “世道凶险,江安还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江韵婵松了口气,方才的内疚自责之情也少了一些。 沉默地吃了一顿晚饭,期间江安一个字都不敢说,屁股也不敢挨着凳子,都是半跪着吃饭的。 江韵婵啥都没说,扭脸去拿了个软垫子给江安垫开花了的屁股。 江安感动之余,越发内疚自己不懂事儿。 晚上,江韵婵继续忙活小动物的事,江安则坐在桌子边上写检讨,好好地内省一下这次的错误。 次日一早,华胤主动请缨送两个孩子出门,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江韵婵去一趟书房。 她不知这一大两小搞什么神秘,便听安排做了。 等华胤带着江家兄弟出门,江韵婵就到书房里去,看到了江安的检讨书。 上面详细地写明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当时是如何想的,未来会如何改正。 诚意满满,看得江韵婵忍俊不禁。 “行,你这一顿屁股没白挨揍。”红唇扬起淡淡的笑意,江韵婵郑重地将检讨书收好,放进自己的小锦盒了。 她想了想,反正去回春堂的时辰还早,不如给江安写一封回信,算是对孩子多个反馈。 拿起毛笔,粗糙地研磨两下,江韵婵就开写了。 …… “叩叩!叩叩!” “开门!来人哪!是不是江韵婵家?!” “开门!江韵婵,开门!” …… 嚣张的吼声伴随着土匪一般的敲门声,震得整个院子都开始晃动。 黑骏马哪里受得了这一出,快速地打了个响鼻,脚下已经不住地开始摩擦着,俨然准备蹬人! 白虎也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它这声低吼毫无平素“猫呜猫呜”的软萌可爱,而是警告! 江韵婵搁下手中的毛笔,秀眉微蹙,她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来了,”轻灵的嗓音扬声答应,门外的人稍微静了静,随即而来的便是更响的敲门声! “大清早的,当土匪呢?”江韵婵没好气地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莫志成?” 江韵婵双手抱臂,一脸奇怪地道:“你怎么会找到这来。” “正是区区在下。”莫志成也没想到,江韵婵非但没装作不认识,反而一开口就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因为莫家撞门动静而探出的八卦街坊,听到莫志成的名号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莫公子可是县城里的名人,家中又小有薄产,同几个志同道合的公子哥儿,成天喝酒听曲儿,饮茶作乐,倒是没见做啥正经事。 “你还没说是怎么找到我家的。”江韵婵本就对莫志成没啥好感,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他跑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想要打听回春堂俏兽医的名号,也不难。”莫志成故作潇洒地展开扇子。 江韵婵:“……” 都入秋了,装这个逼属实多余了哈! “有事说事。”她仍旧堵在门口。 莫家的小厮敲门的时候还颇有些气势,此刻被江韵婵双手抱臂拦住去路,又看自家公子居然友善地跟江大夫聊了起来,便没有强行破门而入。 “姑娘此言明知故问。”莫志成脸色一板:“你和你的弟弟利用我家的松鼠牟利,话本子都传遍整个县城了,让在下的脸面往哪儿搁?” 莫志成果然是为了松鼠而来! 江韵婵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厮哪里是要“颜面”,恐怕要的是松鼠! 听说松鼠红遍大街小巷了,觉得有利可图了,而且还被江韵婵给治好了。 他不得合计着要回去? 一眼便看穿了莫志成的小心思,江韵婵嗤笑一声,反问道:“牟利?莫公子的耳目很聪明啊!” “那是自然。”莫志成还真当江韵婵夸她呢,手中折扇越发得意地煽动起来。 “既然姑娘承认了,就尽快把松鼠还来,免得在下告到官府去……” “噗,”江韵婵忍不住乐了,拍手说道:“好一通说辞,好一个记性!莫公子,是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当初的话么?” 那天,她站在莫府门前,再三询问莫志成找不找松鼠、她治好松鼠以后他还要不要松鼠。 莫志成是怎么答的? 不找,不要。 多大的脸啊,打到门上来要回已经舍弃的动物?!? 第240章 再充打手 莫志成当然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但他不承认! “胡说!我只是将松鼠放生,并非是不要它!你捡到我的吱吱,却让弟弟带它出去杂耍呷玩,委实过分!” 江韵婵冷冷地盯着莫志成:“松鼠在我这里就是我的。若不是你训练了它、让它受苦,它何至于生病不治险些死了?” 一开始江韵婵就知道这厮要耍无赖,她眸光微眯,“堂堂莫家公子,竟然出尔反尔,言行如此无耻,简直可笑。” “你、你少拿家族压我!本公子既然能找到你,今日便也必要找到我的松鼠!吱吱!吱吱!” 莫志成竟然要闯门。 江韵婵秀眉一瞪,双手叉腰,扬声喊道:“追尘!” 黑骏马巨大的响鼻喷响,“嘚嘚”的马蹄声在院中响起。莫家的家丁小厮就要挤开江韵婵冲进院子里。 江韵婵挡都不挡,侧身往旁边一让……一个小厮顺势就飞了出去! 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竖着进去、飞着出来! 莫志成看懵了:“什么东西?” 他想探头去看,江韵婵微微挑眉,冲黑骏马做了个手势,黑骏马有些失落地收回马蹄。 太可惜了,女主人不让踢这个人类。 莫志成脑袋刚凑到门边,就和黑骏马温和的眼对上了,他吓得一个踉跄,不用马蹄子就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 江韵婵噗嗤笑出了声。 丢了面子的莫志成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江韵婵,半晌的功夫,他沉声道:“好、好!” “自然是好,还进来找松鼠不?”江韵婵把院子门敞开,微微一笑:“欢迎。” 什么? 莫志成的人吃了马的亏,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见她此刻言笑晏晏请人进门,分明是另有准备。 一下子大家都怵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敢上前。 “怕什么?难道她的院子里除了马,还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莫志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今儿就算排除万难,他也要把松鼠要回去! “吱吱!”莫志成扬声唤道。 她也不拦着。 江韵婵刚才已经看到了,华胤就在巷子口,应该是送孩子回来了。 巷子里住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看到他们动手也不妥当,倒不如…… 关门放狗,哦不对,是放老虎。 莫志成冲进院子,他的小厮门见自家公子没再被踹出来,一个个赶紧装狠冲进去。 江韵婵关门插栓,扬声喊道:“猫呜!吃肉来!” 在院子里转悠的莫志成一听忍不住四处张望,什么猫?吃什么肉? “猫呜!” 一声虎啸从房间里传出来,大白虎的身形一下子露出端倪,一跃就站在了石桌上。 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出场了,黑骏马知道接下来恐怕没自己啥事儿了,跺着悠闲的步子回了马厩。 “老老老老虎啊!”伴随着莫家小厮一声嘶吼,院子里的人变成了上蹿下跳的猴儿,老虎成为了这其中唯一的狩猎者。 猫呜几个跃起就开始追赶这些在院子里乱窜的陌生人,一口小尖牙长开足够唬人的了。 莫志成闪躲的功夫心里不住地骂娘。 简直哔了狗!哪有人把白虎叫“猫呜”的?! 离了个大谱! “吱吱!吱吱你在哪儿!快跟我回家!”莫志成一边哆嗦着腿来回躲闪,一边还不忘呼唤着他的松鼠。 华胤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江韵婵的院子分外热闹。 两只鸡被六七个人吓得在院子里乱飞。 秃毛鹦鹉不敢吱声,在笼子里扑腾翅膀;黑骏马窝在马厩里,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白虎的身形已经初初长开,有了几分唬人模样,正跟猫逗老鼠似得,满院子追着那些个陌生的家丁跑,吓得他们嗷嗷乱叫。 其中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姿态最可笑,已经开始往马厩上爬了,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吱吱、吱吱”的。 唯有他的未来小娇妻江韵婵,双手抱臂望着院子里的场景,妖娆秀气的小脸上神色不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刺猬骨碌碌地滚出来,爬到了华胤的头上坐下。 华胤也倚靠在拱门边上,问道:“干啥来的?” “找松鼠。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莫志成。”江韵婵冲着马厩上跟猴儿一样爬着不敢下地的莫志成。 “不愿意救,现在看到好了来找后账?” “嗯。”江韵婵叹了口气。 江安带着小松鼠火遍半个县城了,莫志成肯定是听到消息才来的。 木已成舟,跟莫志成对峙是必然的。 二人望着白虎追人玩得不亦乐乎、还动不动张嘴吓唬人的憨批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关键是这些人也真的被白虎给吓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它一次都没真的下口。 还是莫志成爬得高看得清楚,反应过来白虎不咬人! “你们这帮怂蛋怕什么?没见这老虎不吃人吗?赶紧把它打下来!”莫志成嗷嗷地叫唤着,让家丁们赶紧动手。 家丁们这才发现,他们没受伤啊?! 合着老虎唬人玩呢?! 几个小厮就地取材,拎起手边的东西就要砍打白虎。 白虎几个转身就躲开了,扑到其中一个凶狠的家丁身上,一口子咬住了那人的胳膊。 “啊啊啊!”谁他妈说白虎不咬人的!? 这不是咬了?! 火候差不多了,华胤站直了身子进场收尾。 一帮家丁被他几拳打飞,莫志成更是被揪住了衣服领子,从马厩棚子上面拖了下来。 他后悔了! 这江大夫的院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是马就是虎,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脸汉子!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莫志成的能耐,还不够华胤一个手指头的,分分钟碾压。 华胤把人提溜到江韵婵跟前,墨眸沉敛不语,静静地望着江韵婵,似乎在询问她怎么处理。 “莫志成,我治疗松鼠的时候,特意问过你要不要、寻不寻,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的,现在为何又反悔?” 江韵婵拉着华胤坐下,二人望着在地上扑腾的莫志成,等他给一个说法。 “江大夫,江大夫是我对不起你。”莫志成色厉内荏褪去,立刻开始卖惨:“我爹前些年做生意赔了银子,家道中落,如今是强弩之末撑着的!那吱吱,哦就是松鼠,它会杂耍!我便、我便……” 莫志成说到这里,也知道自己做事不仁道,都说不出口了。 “所以,你便让松鼠助你表演牟利,为家中补贴银钱,可对?” 莫志成说不出口,江韵婵说得出。 第241章 吱吱 “……对。”莫志成瞠目结舌,没想到江韵婵已经悉数都猜中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再问你,给吱吱治病,可是用了真心?” “是的是的!它成了我的摇钱树,我怎么教授它杂耍,它都能办到,跟通了人性一般!在下哪里忍心苛责,是真不愿意放弃。” 可后来,他挣的银钱都贴给这松鼠看诊,莫志成的心思就变了。 他当时以为江韵婵肯定是治不好的。 若真有那般名声的大夫,怎的莫志成从未听说过? 他以为江韵婵是在故弄玄虚,不过是跟那些之前上门的骗子一样,想来一睹他家松鼠的风采。 “不成想姑娘果然去荒林找到了吱吱,还治好了它!在下听闻吱吱重新卖艺的消息,当真是喜不自禁,我、我……” 莫志成说到一半儿,见江韵婵的脸色蓦然变得难看,讪然地止住了话头子。 什么“卖艺”? 小松鼠在江安的手里纯属义务玩乐。 她都不知道是该气莫志成利欲熏心,还是该郁闷弟弟心大走漏了风声,让小松鼠意外走红。 “大夫,江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家,我们若是没有松鼠,每月会损失一大笔银钱,不足以补贴家用,你就当……” “冠冕堂皇。”华胤冷哼一声,打断了莫志成的虚伪话。 什么“不足以补贴家用”,是不足以维持他们奢靡的生活?! 都困窘成那样了,还天天去朝鹤楼喝茶,简直不知所谓。 莫志成不敢再多言。 还不还松鼠,江韵婵也没想好。 “吱吱!”突然,松鼠从屋子里探出头,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它立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精准地冲到了莫志成的肩膀上,亲昵地“吱吱”。 莫志成欣喜不已:“吱吱!吱吱你回来了!” 松鼠是记得他的! 小松鼠对莫志成露出的亲昵之态,让江韵婵的心瞬间纠结起来。 刚才她是十足十想要赶走莫志成的,不然也不会收拾他们一番。 可现在……万一吱吱是想回到原主人的身边呢? 它的菊花已经大好,肠胃的情况也趋于稳定,若是现在停药也没甚大碍,只需要涂抹药再用些就好了。 “江大夫,江大夫你看!小家伙是记得我的!你能不能、能不能……”莫志成赶紧伸出手来:“我会把之前的所有诊金费用悉数结算给你的!” “我不要诊金。”江韵婵深吸一口气,“既然吱吱认得你,可我也当过它的主人……这样,你把吱吱放下来。我们站到桌子这边。它选了谁,谁便是吱吱的主人。没被选中之人决不能再有二话。” “如此……好。”莫志成本想拒绝,但抬眼看了看华胤那个杀神的表情,讪然地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那、那就让吱吱选好了! 华胤走过去,把吱吱从莫志成的肩膀上带走。随即放到桌子的另外一边。 江韵婵和莫志成齐齐站在松鼠面前,等待着它挑选认主。 “吱吱,吱吱你过来啊!”莫志成冲着小松鼠招手。 江韵婵不甘示弱,也对小松鼠道:“吱吱,过来吃果子。” 小松鼠一听吃的,立刻先奔向江韵婵。 她喜出望外,算这小家伙有心肝。 谁知莫志成更奸滑,他扬起手冲着吱吱做了个姿势,吱吱停在桌子中间,不情不愿地往莫志成的方向靠了靠。 江韵婵又招招手,小松鼠停在原地没动,左看看原主子、右看看江韵婵,懵了。 行到此处,华胤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这小松鼠平时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被白虎吓得生无可恋,又是受过莫志成调教的……江韵婵跟莫志成这般比,胜算可不大。 墨眸盯紧了莫志成,他沉声道:“你莫要再对松鼠发出指令,让它从心选择。” “额……好。”莫志成默默地把手从桌子上拿下去。 这一次,小松鼠毫不犹豫,径直朝着莫志成去了! 它趴伏在莫志成的怀里,大尾巴一甩一甩的,竟是比方才更加亲昵可爱了! “江大夫!它可是选我了!还望你信守承诺!”莫志成大喜,揉着怀里的小松鼠激动地道。 江韵婵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家伙……还是挑了原主子。 罢了,罢了。 江韵婵起身,进书房去了。 华胤抿唇望着小姑娘略显落寞的背影,他眸光定定地盯准了莫志成。 片刻后,江韵婵拿着一张方子出来了。 “你的人被白虎咬了只是普通的皮外伤,随便找个大夫就能包扎。吱吱的病情特殊,一般兽医不会治,这是我给她调配好的药膏,你只要按照我上面写的按时给吱吱涂抹,它就能彻底康复。” 江韵婵说完冲着莫志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莫志成望着手里的小瓷瓶和药方说明,肩膀上还有小松鼠沉甸甸的小身板,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在他脖颈上扫来荡去,恍然多了一股不真实感。 真的还给他了吗?! “还不走?” 高大英俊的汉子微微挑眉,莫志成等人如梦初醒,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再不敢停留。 直到莫家人一边嘴上道谢、一边乌溜溜跑路离去,江韵婵这才垮下小肩膀,流露出了巨大的失落之态。 大掌安抚地放在小姑娘的肩头,华胤低声道:“我知你舍不得。” 江韵婵的头更低了:“江安也给小松鼠起名叫‘吱吱’,没想到它确实叫吱吱呀。” 明明……很有缘分呢。 江韵婵眼底涌现出几分迷茫。 华胤拥住小姑娘的肩膀,无声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晚间放学后,江安回来知道吱吱不见了,是他太过招摇,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会杂耍的小松鼠,才导致原主人莫志成把吱吱要回去的,愣是哭了大半个钟头才消停。 江丰也伤心,不过没江安那么伤心。 吱吱跟着江安的日子居多,何况江安还非常会指使小松鼠杂耍。但也是他照顾松鼠照顾得最多…… 现在可好,松鼠没了。 这一次江安总算体会到了姐姐和姐夫的良苦用心:要不是今天恰好松鼠在家,估计莫志成就要去书塾拦截江安了。 那等危险程度,可不是让江安趴在凳子上挨几下板子的事儿。 “姐……是我不好,”江安揉了揉已经发张发酸的眼睛,“是因为我的虚荣和疏忽,才让吱吱被带走的!” 江韵婵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说道:“不能全怪你。是吱吱选择了自己的主人。” 今日不被带走,以后……也是留不住的。 第242章 收徒安顿 自从小松鼠吱吱被带走之后,江韵婵的小院儿里大家默契地再没人提及小松鼠的一切。 之前的窝留给了小刺猬。 鹦鹉长出了漂亮的羽毛还浑然不自知,江安总是围着鹦鹉打转,期待着它能跟之前一样变成一个话痨。 可惜鹦鹉发财怎么都不配合,总是一看到大家就扭过身子,只给一个屁股。 还是江丰忍不住了,有一天趁着大家没注意鹦鹉的功夫,直接带了一个铜镜递给鹦鹉。 鹦鹉看到了自己漂亮的羽毛,它一下子跃到了笼子边上,瞪大两只黑豆子眼睛想要看个清楚。 “你看,你已经好了,”江丰眼巴巴地说道:“不是秃毛丑鹦鹉了,是漂亮鹦鹉。” 秃毛鹦鹉果然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美丽的身姿,它默默地展开翅膀,发现果然,那些曾经已经秃了的地方都有羽毛了! “啊!啊!老子天下第一好看!”鹦鹉发财再度开口了,它的嗓门还是非常亮堂,并没有因为长时间自闭而影响发挥。 “小白脸!小白脸你看看!我漂亮!我不丑!” 江安被鹦鹉夺命连环复读呼唤,属实有点搞不定,赶紧上前来一看。 “啧啧,你还不是个小白脸鸟!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就了不起!吃软饭的大黑脸!老子漂亮!老子比你还漂亮……嗷!” 白虎猛地扑了一下笼子,吓得鹦鹉鸟容失色,尖叫不已。 “哈哈哈,你傻鸟!让你骂我和姐夫!”江安冲着鹦鹉做鬼脸! 华胤倚靠在门边,瞟了一眼因为白虎吓破胆的鹦鹉发财,忍笑一声,没去教训那个嘴欠的鸟。 “哈哈哈……”江韵婵在厨房里发出愉悦的笑声。 每次听到鹦鹉喊华胤“大黑脸吃软饭”,她都想乐。 因为失去吱吱而死气沉沉的院子,再度因为鹦鹉发财的活泼而涌现出生机。 秋老虎过去,天色逐渐转凉。 江韵婵在回春堂收了两个小弟子,一直教授他们兽医医术。 既然要脱手县城里的一切,总得提前做好准备。 四五个月虽不能让孩子们彻底出师,但普通的病症总是能瞧出些端倪了。 其中一个弟子,便是角楼的洪小雅。 小姑娘为了补贴家用,白天在回春堂里当弟子学习医术,晚上去跑腿到深夜。 为了给娘亲看好病,洪小雅拼尽了全力。 另外一个弟子,是回春堂的一个跑堂活计易小川,人机敏能干,做事腿脚利索,聂掌柜觉得挺适合学习兽医的,就送到江韵婵这里让她一并教授了。 江韵婵对洪小雅和易小川十分严格,教授也颇为上心,好像是一股脑就要把所有知识全部都教给他们一般。 两个孩子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知识,师徒三个人都跟上了发条似得,天天连轴转。 就算她不说,聂掌柜也知道江韵婵恐怕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江大夫,就算你教授心切,也万不可操之过急啊!” 聂掌柜的劝服夜深了还没归家的江韵婵:“哪怕不能亲自教授,还可以写信辅导,总不急于这一时的。” 学习医术本就是个熬功夫的,哪里能速成? “我也知晓这个道理,才想能多教授一些便夺教授一些,也不枉费我这一身本领落在回春堂了。”江韵婵微微一笑,并未否认自己准备离去的心思。 聂掌柜的往江韵婵身畔一坐,翻开她手边的书册,那是几本医书,里面详细地写着如何成为一个兽医大夫…… “我们在村子里,讲到什么,就会留下那一堂课的讲义和笔记供大家后面翻阅学习。我想了想,也得这俩孩子留一些。以后遇见不知道了的病症,就可以翻看翻看。”江韵婵轻声解释道。 聂掌柜的看得惊为天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江韵婵提供的笔记里,他诧异地道:“好啊,这些都写得极好啊!” 她抿唇笑了笑:“掌柜的过奖了。” 既然掌柜的已经猜到了江韵婵准备离开,她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在回春堂看诊更尽职尽责了些。 村子里的养兔户授课,江韵婵也开始一点一点地脱手。 她慢慢地把自己的课程内容教授给了卢家大娘子和张寡妇。 赵村长的口才极好,压根不需要江韵婵指点,只要把养兔子的专业知识搞得扎实一些也就是了。 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有半数都开始养兔子,另外半数则仍旧在种庄稼,大家平衡收入,力求能够让生活更好些。 讲授课程的老师也不能只有江韵婵一个人了。她把手里的课程都分出去,其中也包括张寡妇。 张寡妇是个胆小羞怯的,虽说比以前大胆些,但要让她站在讲台上给百十多人上课,和跟在自家院儿里给乡亲们手把手教授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同。 “江妹子,真要上去试试吗?”张寡妇放着高大的台子,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今儿她就要在江韵婵的看护下去上第一堂课了,紧张得手心都跟着出汗了。 “试试,都是熟悉的人,跟你在院子里讲课一般就行了。”江韵婵微微一笑,低声鼓励道。 “哦,好好,我试试。”张寡妇说着,眼睛却四处地瞟着,根本不敢正眼去看大家。 站在看台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今日的新夫子讲课。 “张家姐姐,抬头挺胸。”台下,江韵婵小声提醒道。 张寡妇蓦地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望着大家。 看台下方,百十多号乡亲们,有眼熟的、有不眼熟的,都在底下等着她。 “那、那个,今儿的课程我给大家上。”张寡妇磕磕绊绊地道:“我们、我们今天讲碰到天生体弱的兔子,该怎么办?” 一开始还神色紧张的张寡妇,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紧张了。 她逐渐地沉浸在自己的讲课中,乡亲们一开始紧绷的脸色,伴随着深入浅出的讲解逐渐放松下来。 短短的半刻钟讲完,张寡妇从看台上下来,收获无数热烈的掌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结束了?”张寡妇心神不定地走下来,眼角眉梢却都是自信的笑容。 “结束了,你说得当真好极了!”江韵婵握住张寡妇的手笑着道:“我都说了,张姐姐便是做什么都行的!” “你啊,惯会取笑我!”张寡妇心底的大石头落了地,也不觉得讲课有多难了。? 第243章 面圣 “别谦虚过了头!”卢家大娘子也不住地给张寡妇鼓掌:“明明就讲得极好嘛!” “看来,咱们村上的女夫子会越来越多了!”赵村长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高兴得拐杖都拿歪了。 江韵婵也跟着弯了弯眉眼,由衷地为大家高兴。 卢家大娘子和赵村长已经猜到了江韵婵恐怕有离开的心思。他们知道,小姑娘总要走向更远的地方,这一次便心照不宣地都不提了,只配合江韵婵的安排。 张寡妇请江韵婵回家吃饭,午后特意询问了江韵婵的打算。 当听说她准备在江安冬假的时候就离开县城前往京城,便不舍地红了眼眶。 “张姐姐可不兴哭鼻子啊。我们只是想搬去京城生活,可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江韵婵微笑着道。 赶紧揉了揉鼻子和眼睛,张寡妇把心头的那股子酸意压下,轻声说道:“当初就觉得县城太远,你若去了,必定很难见面……如今京城却是远隔千里,哪怕是想见都费劲儿了。” “是啊。”江韵婵望着天边,轻声道:“京城很遥远。” 也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为了一直付出的华胤,江韵婵愿意前往京城、融入京城。 那里,定还会有一番新的天地。 “我虽舍不得你,却也知道这对你而言极好。江妹子,你可要保重!”张寡妇回握住江韵婵的手:“没离开的这些日子,可要多陪我些!” “一定。”江韵婵用力点头。 从村上回来,江韵婵特意走了一趟金楼,按照上次华胤的吩咐报了账户,看看上面这些日子到底存了多少银钱。 “江姑娘,一共二百零三两,外加地契和田宅十余个,您可是要过目一下?” “您说是多少?”江韵婵一听懵了。 不应该啊! 她满共就两栋宅子,田产更是没有,这些日子挣下的银子,小一百两是有了,二百两是断断不够的! 直到金楼掌柜的又重复了一遍,江韵婵这才确认,没弄错账户,就是这么多。 江韵婵一口咬定自己没那么多银钱,肯定是掌柜的搞错了。 “上次您的夫婿曾在账户里存放了田产和地契,说不定是他为你添在账户中的?” 掌柜的见江韵婵这般实在,委实忍不住笑意,乐呵呵地道:“许是想给姑娘一个惊喜。” 是了,若是华胤偷偷放进她的账户,倒是极有可能。 江韵婵抿了抿唇,将今日又得了的两贯钱存放进账户之中,便离开了金楼。 路上,她看到了“角楼跑腿”的伙计们穿着统一的衣裳在县城里穿梭送货;看到闹市里的商贩们说笑叫卖,不时有人驻足停留…… 当来到朝鹤楼门外,江韵婵便听到里面一阵阵地喝彩声。她心下好奇,悄然来到门边,就瞧见了一只小松鼠在最中央的桌子上杂耍,它那秃了一圈毛的屁股只要一露出来,就会惹得客官们哄笑出声。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是小松鼠杂耍更值得喝彩、还是松鼠的屁股没长毛更有趣些。 这松鼠不是旁的,便是江韵婵救回来的吱吱。 莫志成站在看台不远处,一个家丁模样的手里拿着赏银碗,等着待会儿看客们给赏。 也许,吱吱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江韵婵心头不忍,转身离开。 四个月后。 寒冬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与众人相反的是,江韵婵反而一直在变卖一些零碎物件。 她已经想好了,将县城里的宅子留给江家,有些她和江安自用的就不留了,一部分江家人还能用得上的,便继续留下让他们用。 剩下那些不太中用却好好的玩意儿,就一并卖了去。 “江大夫,你们这是要干啥去呢?” 邻居顾婶子好几次经过江家,都看到江韵婵在收拾整理东西,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诧异地问道:“过年出远门……回娘家吗?” “不是,”在院子里继续收拾东西的江韵婵笑了笑:“我们准备搬走了。” “搬走?这么好的宅子、才住了这么短的时间,为啥突然要搬走?!” 别说顾婶子了,隔壁的几家邻居也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江大夫,你要搬哪儿去啊?” “是要出城吗?这眼下可都快过年了,怎得不等到开春再搬?” “是呀是呀,过年赶路可太冷了。” 七嘴八舌的,倒是关怀的话多、质疑的话少。 江韵婵感念大家的善意,把不少江安的小玩具和家中剩下的一些腌菜、零嘴儿,都分给了邻居们,感谢她们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收拾停当,江韵婵便来到了华胤的院子。 他出门前带走了追尘,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办什么要事。 最近正值狩猎的淡季,华胤便不去狩猎了,四处帮着江韵婵采购一些草药。他似乎从未透露过自己在忙活些什么,却总能见着他挣银钱,也是有趣得紧。 既然人还没回来…… 江韵婵坐在书桌旁,轻轻托腮,那就等他一会儿。 且说,华胤此刻奉召出城了。 城郊驿站。 华胤快马赶到,翻身而下。 上一次来此处,还是因为发现了鬼祟的踪影,险些踏平这驿站。 这一次前来,心境倒是大不相同了。 墨眸举目遥望,驿站最高处站着一位白衫锦袍的玉面公子。 他手中折扇对准华胤一射,含着几分暗劲直冲华胤面门而去。 华胤扬手接下,轻松非常。 “兄长,数年不见,功法倒是愈发精进了。”清朗卓越的嗓音如同清泉击石流淌而过,越发衬出男子不凡的风姿。 华胤双手抱臂,遥遥行了一礼:“臣愧不敢当。” “打开瞧瞧,朕给你的见面礼。” 华胤依言打开扇子,上面只书四个大字“阖家团圆”。 墨眸微敛,大掌将扇面握和,快步走进驿站。 “臣华胤,参见皇上。” 那俊逸的白裳公子,便是曾经的太子殿下、初初继位的当今圣上。 “兄长快快请起。”皇帝此言一出,惹得华胤蓦然后撤一下,没动。 他……当不得圣上“兄长”一称。 皇帝眸光复杂,又对上华胤倔强不屈的头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华将军,请起。” 最后,到底还是他让步了。 华胤恭敬起身,“多谢皇上。”? 第244章 钟情于你 皇帝的大掌扶住华胤的手臂,二人四目相对。 华胤缓缓起身,沉声道:“不知皇上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你当真不知朕跑到这穷乡僻壤所为何事?” 皇帝挑眉,他抬头看了看这破落的驿站,“这几年,你过得不容易。” “臣是军伍出身,什么日子都过得。”华胤低头垂目,沉声说道。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随朕一道回京。十几个诏令都唤不动你,非得让朕亲自来一趟!” 皇帝说着,给了华胤肩上一拳。 他眉眼弯了弯:“不给朕引荐引荐嫂子?” 这一趟西南算是来对了啊!都碰着心上人了。 一说到江韵婵,华胤的耳根不由地红了,刚毅英俊的脸透着两分羞涩:“以后一定为皇上引荐。” 这是拒绝了? 皇帝瞪大眼睛,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喂喂,不要这么小气……” 一个女子罢了,怎得还拦着不让见呢? “回京一事,臣想考虑一二。”华胤双手抱臂,“还望皇上海涵。” 一说到回京,皇帝不再调侃华胤,压低声同华胤低语几句,华胤闻言神色一变。 “大晋需要你,兄长,你必得回京。”皇帝眉眼温和地道:“朕等你五日。” 只有五天。 五天之后,华胤再没有借口拖延。 华胤恭敬抱拳离开。 此刻,江家小院儿。 江韵婵在书房等华胤等不着,实在闲不住,起来给鸡喂了点吃食,晃悠着找活儿干。 黑骏马时不时地来到女主人跟前,想要蹭她手里的果子干吃。 初始江韵婵还没反应过来,等发现黑骏马是想吃果子干的时候,就挑着两个给它喂了。 黑骏马尝到了甜头还想要,江韵婵却是咋都不给了,她一个劲儿地在院子里转,黑骏马就围着她走,马尾巴调皮地一甩一甩,在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明显还想吃。 “噗,你用尾巴甩我也不行,不可以再吃了!”江韵婵被蹭得痒痒,笑颜如花。 华胤走进院子,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马互相逗趣的模样,小姑娘的笑颜如花儿一般妖冶绽放,在他的心口开出了灿烂的花。 “追尘,你的牙不能多吃果干。”华胤出声制止,心不甘情不愿的黑骏马郁闷地打了个响鼻,默默地回了马厩里。 虽然马没啥表情,可江韵婵还是从耷拉的尾巴里瞧出了黑骏马失落的小心情。 她轻笑一声,转身冲华胤道:“我有话对你讲。” “我有话对你讲。” 二人异口同声,随即又对视一笑。 “去书房里说。”江韵婵自然地挽住华胤的胳膊,二人往他的书房去了。 坐在桌边,江韵婵端正坐着:“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皇上亲自来寻,华胤若再不归京便是抗旨不尊。 他不能再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让小女人放弃亲手创造的这一切。 “好,那我先说。”江韵婵认真地道:“我全都知道了。” “嗯?”华胤一怔,“什么?” “一切。”华胤为她做的一切。 江韵婵轻声道:“朱员外的事,是你出手摆平的;县太爷知道江安要拜入戴夫子门下,也是你找人通风报信的;还有金楼,你在金楼里放的田产和地契,都是京城的……” 那些华胤提过的、没提过的,为江韵婵做过的一切,她统统都知道了。 异世奔波的这大半年,江韵婵既感受到了来自亲人之间的冷漠疏离、却有更多胜似亲人给予的陌生关怀。 其中,华胤付出得尤甚。 他从不讲这些,亦不曾让江韵婵还报半分。 “所以,我们去京城!” 当小姑娘说出最后结论,华胤再次一怔:“你、你说什么?” “金楼早就给你传来消息了,对不?还有那些信鸽,有一半都是从金楼掌柜的院子里飞出来的。” 江韵婵看过了那些字条,也知道了华胤接到了必须得奉诏入京的旨意。 他是为了自己,才一拖再拖。 没想到这些阿婵都知道了,他张张嘴:“你才在县城站稳脚跟,江安和江丰开蒙的时间也不长。” “那有啥,我的医术,在哪儿不能站稳脚跟?去了京城,还有比戴夫子更好的夫子,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可比我们大人强多了。” 江韵婵弯了弯眉眼:“你若真过意不去,就到了京城好好地给他们再找个夫子好了。” 武艺高强的华胤、擅长兵法国策的华胤,不该留在西南。 他应该回去,回到属于他的那方天地之间。 之前藏了满肚子的话想说,此刻却在听到她宽慰的话之后,再也说不出来了。 华胤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小女人,忍不住低笑一声:“阿婵,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怎会?”江韵婵反握住他的手,也低声道:“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二人的手交握在一处,眼睛里只有彼此二人。 她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该做好的准备已经做了,等到今日两个孩子正式下学放假,再去把该拜访的人拜访一番,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华胤这才知晓,小女人什么都没说,暗地里却将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 他感动之余,低声说道:“晚上,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双眸晶亮,江韵婵激动地起身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 “听故事之前,我想带你一道去拜访个人。”华胤低声道。 那人已经入城搬入炉园,既然已经说了,早晚都有要见的一天。 “谁啊?” “一个闲人。”华胤咬牙切齿地道。 当皇帝不够忙吗?还为了他亲自跑一趟西南,当真是……闲得慌! “哦,好,那我们这就走。” “等下,”华胤拉住就要离开的江韵婵,看了看她的裙子,轻薄的布衣秋衫、发鬓只有一支檀木钗,怎么看怎么朴素无华。 他低声道:“要不……咱们再去买套裙子?” “哈?”江韵婵懵了。 乖乖,这到底是要去见谁啊?! 江韵婵平时穿什么、如何打扮,华胤从不过问。 姿色在那里摆着,江韵婵便是随便穿穿,在华胤眼中也是极美的。 可今日不同。 今日要见的人,乃是当今圣上。 “走,”华胤上前握住江韵婵的手:“不要带背篓。” 临了,他还不忘加一句。 “哦,好。”江韵婵不明所以。 这架势,挺像见家长哈! 第245章 见家长 华胤先和江韵婵到成衣铺子里选了一身墨绿色的锦绣长裙,同华胤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十分登对;他又带着人去了一趟首饰店,专门买了一整套头面让她戴上。 江韵婵已经猜到了是见家长,顶着一头珠翠小心翼翼地走着。 “天啊,头有点沉。”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脖颈上的链子和耳饰,问道:“好看吗?” 华胤望着江韵婵的姿容,那清越墨衫不仅勾勒出了小姑娘窈窕的身段,还将她妖娆灵动的秀颜衬托得越发美艳。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手,轻轻抚摸着江韵婵下巴上嫣红的朱砂痣,低声说道:“美得我都不想让你去了。” “噗,你可别闹。折腾了这么大半天,要是没去,多亏得慌。”江韵婵扶住华胤的手掌,可爱兮兮地道:“我顶着这可累得很。” 快点走。 华胤闷笑一声,反握住江韵婵的手,二人加快脚程,去了炉园。 看到来得是炉园,江韵婵心底暗暗有了几分猜测……恐怕是京城的人。 守卫见着华胤恭敬行礼,直接放行。 等进了院子,江韵婵诧异地望着华胤英俊刚毅的侧颜。 “怎么?” “你跟守卫都熟啊,看来不止第一次来炉园?” 华胤一噎,“唔”了一声算是揭过。 看来,今晚的故事还挺长。 江韵婵也不过多纠结,跟在华胤身畔,二人一道来了西苑。 她望着熟悉的雅致院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在这个院子里,江韵婵见过了那位稀奇古怪的乔公子、阴晴不定的鲁王,前方那位,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臣率内子,见过……公子。”华胤舌尖打了转,没一语道破皇上的身份。 江韵婵屈膝行了半礼。 “华将军不必多礼,嫂子平身。” 也不知来人究竟是何身份,称呼也颇有些古怪,江韵婵不好托大,“多谢公子。” 她起身后,跟着华胤落座。 这才看到了正前方公子的模样。 男子一身白衣、容貌俊逸,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尤其是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好听得耳朵能怀孕。 不知是不是江韵婵的错觉,眼前这位俊逸公子,同华胤眉宇之间竟然有几分相像。 她狐疑地看看华胤、又瞧瞧那富贵公子。 “姑娘可是见我兄弟二人有些相似?”公子看到了江韵婵不住打量的目光,笑着问道。 “是,公子如同美玉,我家华胤却如坚毅墨石,你们……”江韵婵指了指华胤、又看了看上方的公子:“是兄弟吗?” 公子微微一笑,戏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华胤:“对啊,华将军,我们是兄弟吗?” “臣不敢高攀。”半晌,华胤才默默地吐出五个字。 江韵婵立刻讪然地收回手,“误会,误会了。” 不是误会。 华胤和皇帝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皇帝察觉到江韵婵什么都不知道,便也不再多说,只问江韵婵平素做些什么、家中有何人……都是些细碎的日常问题。 江韵婵皆客气答了,若遇上她不知该怎么答的,华胤便主动接过话题。 做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起身告辞。 到了该去接孩子们放学的时辰了。 “江姑娘。”临行前,皇帝突然喊住江韵婵。 江韵婵回转过身来,疑惑地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明日就要回京,不知姑娘可愿一道前往京城做客?”皇帝出言试探。 “啊,公子也去京城吗?”江韵婵看了看华胤,他墨眸平静如水,略一颔首。 “我们要五日后才能出发,看来得公子先行一步了。”江韵婵抱歉微笑:“可以京城再见。” “如此……甚好。”皇帝非但没怪罪,反而开怀得很。 华胤决定回京,皇帝当然得提前离开。 否则插在二人中间,未免碍事。 皇帝朗笑几声,越发开怀了。 从炉园出来,江韵婵疑惑地道:“你这兄弟……他这里还好?咱们拒绝了同行,他还那么高兴?” 那般如玉的公子,不会是脑子进水了? “他是高兴我愿意回京。”华胤闷声一笑,总觉得什么人在江韵婵这里,都只是普通人罢了。 “哦,吓我一跳。我刚才差点想着不了给你兄弟把把脉。” 江韵婵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她赶紧看向华胤:“我说错话了?” “以后在外面别说了。” 二人接了江安和江丰归家,他们就发现自己的不少东西都被收拢起来了。 “姐,咱们又要搬家了?这次是不是要住一个贼大贼大的院子啊?”江安一看这个架势,简直不要太熟悉。 上一次姐姐也是这样,趁着江家人不注意的功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这一次,咱们要搬去京城。”江韵婵说完,江安愣了,江丰也愣了。 两个孩子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重复一遍:“京城?” “嗯,你姐夫的家在京城,我们一起去京城,怎么样?”江韵婵眉眼弯弯,笑着反问道。 “好啊好啊!”江安一听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带上猫呜、追尘,还有咱们的两只鸡、秃毛鹦鹉和小刺猬……大家一个都不少!” “你才秃毛!老子有毛!羽毛!”鹦鹉气得立刻反驳,恨不能从笼子里扑腾出来捶爆江安的狗头。 江安冲着鹦鹉示威地吐了吐舌头,气得鹦鹉在笼子里跳脚。 这一次江丰却没说话。 “京城……离家很远吗?”江丰疑惑地问道。 哥哥那么喜欢,京城应该是很好的地方? “嗯,离得很远。也许我们很难再回来了。江丰,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江韵婵蹲在地上,认真地反问小胖子江丰。 江丰点点头:“我想去。” 他还想跟着姐姐和哥哥过好日子,可是…… 江丰低下头,“那爹娘和奶奶,去吗?” “他们不去。”江韵婵认真地道:“江丰,如果去了的话,可能会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爹娘和奶奶的。” 江丰还不知道离别之意,迷茫地望着江韵婵。 看来,这事儿还是得跟江家人商量。 “总之,咱们五天之后出发动身。最近这段时间,咱们要去拜访很多人家。” 江韵婵揉了揉江丰的小脑袋,给他时间继续思考,就转移话题,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卢家大娘子、赵村长都是要去见一见的;江韵婵给张寡妇留了一套首饰,也是要送的。 县城里的聂掌柜、县太爷……还有戴夫子那,得带两个孩子去谢别恩师。 “对了,角楼也得去一趟,不知道‘角楼跑腿’最近发展得怎么样。” 江韵婵扳着手指头数着,两个孩子仰着头听着。? 第246章 皇家密辛 原来还真是有不少任务哪! 江安和江丰听着,小脸儿的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看来最近这几天都不能得闲呢! 安顿好两个小家伙的任务,江韵婵就招呼大家吃饭。 饭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收拾自己的东西,还讨论着要给戴夫子留下个礼物以示感谢。 江韵婵则跟着华胤一道进了他的书房。 二人一前一后关上书房的门,江安和江丰的小脑袋瞬间探了过来。 他们下方,白虎和两只鸡也跟着探进来,连带着小刺猬也悄然爬到了江安的脑袋上围观。 黑骏马不知何时从马厩里踱步出来,在宫门前来回晃悠。 “也不知道姐姐跟姐夫说啥悄悄话去了。”江丰低声嘟哝了一句。 “能是啥?不就是谈情说爱么!”江安撇撇嘴,一脸嫌弃。 突然不想偷听了。 他扯住弟弟,二人一前一后溜走。 鸟兽随着主人四散,大家都不围观了。 书房内,华胤从桌子抽屉里翻找出一封信笺,递给江韵婵。 江韵婵不明所以接过,展开信笺一瞧,里面是鲁王殿下亲笔,催促华胤回京的。 “圣上都亲自下旨催促你回京了,你咋一个字都不给我透露。”江韵婵看完信笺之后,重新折好塞进去。 “我担心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京城。”一路走来,没人比华胤更心疼江韵婵的付出。 她起早贪黑、顾家顾娃,华胤只恨不能以身替之,多为她做些什么。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做得多未必就好。 眸光沉敛,华胤低声道:“我是被先帝挑错流放到西南的。” 江韵婵点点头,她猜到了。 既然是挑错,错恐怕不在华胤这里。 “先帝不喜我同太子走得近,接连数年都命我在蛮荒之地戍边。八年前,北戎与我朝大动干戈,我奉旨围剿、驱赶北戎士兵大获全胜,被册封为五品将军……” 战事一起,便不是想停就停的。 时值鲁王在军中历练,也是华胤一手将鲁王带出来的。 后来他们接连征讨了北戎数次,将边境收拢在手。北戎难敌,选择递送降书。 华胤在西北战场足足呆了五年才回京城,战功赫赫的他当即被龙颜大悦的圣上册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 “分歧便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华胤低眸垂眼,沉声说道:“先帝想要易储。” “啊?”江韵婵闻言一怔:“太子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无端易储是皇家大忌,先帝干嘛要突然易储? “先帝,想让我当太子殿下的磨刀石。” 华胤一言出,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江韵婵没懂,“你跟太子又不是同胞手足,干嘛要让你……” 她说到一半儿便怔住了,望着眼前英俊刚毅的糙汉子。 他他他……他不仅是大将军,竟然还是皇子? 华胤苦涩一笑,“我是太子的兄弟。” 江韵婵诧异地眨眨眼,还没理清楚这其中的关键。 他终于说到了自己的身世上。 “我母妃乃是将军府的一名舞姬,同先帝一次意外有了我。” 所以,明面上,华胤是华将军府的庶子,实则是先帝的儿子! 华将军府共有嫡系兄弟二人,嫡长子华栋一出生便要承袭将军府爵位,但却从未上过战场;另一位兄长华柏并无入仕之心,早点被先帝封为郡王,享郡王俸禄,因着衣食无忧,吃喝玩乐倒是擅长。 反而是华胤,他在家中爹不亲、娘不爱,自小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十几岁就被丢入军中历练。 长时间不归家,更不知该如何同家人相处。 而华胤也是在一次意外凯旋归家之后,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华将军的亲生儿子,而是圣上之子。 “我同太子殿下意气相投,多年来相知莫逆,连带着鲁王也与我称兄道弟,当知晓我是圣上之子,委实不知该如何同兄弟相处。” 江韵婵握住华胤的手,“所以你才又自请去西北,待在那天天打仗?” 华胤无言默认。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华胤说,江韵婵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皇帝老儿没想到这个私生的野儿子那般争气,又不满太子稳坐朝堂,就想刁难刁难太子,便用计想让太子跟华胤反目成仇。 岂料这二人都没中套,皇帝老儿一气之下,就把华胤贬谪到西南来了。 “那太子……哦不,应该是当今圣上,他这么着急召你回京,不会是想……”江韵婵抬起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 “不是。”华胤哭笑不得,“来西南,也是太子……当今圣上的主意。” 先帝想让华胤和太子打起来,太子自己也不乐意啊。 说来也怪,旁的皇家兄弟都争权夺势、恨不能打得头破血流,偏生到了本朝太子这里,他同两个兄弟都处得不错。 反而是自小呆大的华府两位兄长,跟华胤是丝毫亲近不起来。 西南地处偏僻,却是中枢要塞之地,尤其南蛮蠢蠢欲动,滋扰边境犹不在少数。 当今圣上雄韬伟略,想要结束战乱,便需要人在西南潜伏、获取情报,若能得边境堪舆图,便是最好了。 华胤蛰伏在西南,一来装作普通猎户的模样潜入边境绘制堪舆图;二来同军中一直追踪西南的动作,等待时机。 江韵婵听了一波皇家秘辛,诧异得瞠目结舌,直呼“涨姿势了”。 怪不得华胤每次出去忙活,忙啥也不知道,感情是军事机要,确实不能随意透露。 “所以,若你同我一道归家,便要应对这些繁杂的人事和旁人异样的眼光……华府的人和宫里的人都有可能刁难于你。” 华胤墨眸深邃而真诚:“纵然我想时时刻刻护你,恐怕也有疏忽的时候。” 江韵婵一拍华胤的手,凤眸瞪个溜圆:“你瞧不起谁呢?我用得着你护着?忘了我是什么样的战斗水平了?” “噗,”墨眸里落下星星点点的笑意,华胤低声道:“忘了,不该怀疑你。” 江韵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开玩笑,我人见人爱。” 华胤再度闷笑一声,方才讲述身世的压抑感骤然消散了许多。 原来,跨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第247章 塞孩子 忙忙活活地度过了五日,江韵婵总算把该拜访的拜访了、该交代的交代了,最后,她和华胤带着江安和江丰,来到了江家。 江家人欣喜若狂,没想到江韵婵一行意外来访,激动得跟什么似得。 连带刻薄的江老太太都使着江俭杀一只鸡来给他们吃。 “不必麻烦了,我们是来送江俭回家的,顺便交代几句,这就走了。” 江韵婵三言两句就把来意交代清楚,热络的场面蓦然一僵。 嗯,这样的气氛才适合他们。她心里暗暗地想着。 灵动的眉眼涌现出几分调侃,她推了推沉默的江安和江丰:“你俩都哑巴了?在戴夫子那里学的礼数,到家里不好使了?” 江安不情不愿地行礼问好。 江丰刚乖乖行了个礼,立刻就被周氏给抱住了,“心肝、娘的好宝贝”叫个不停,听得江韵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华胤素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瞧着。 一大家子好生地夸奖了一番江丰,虽然他只是问了个好。 江安默默地挪到江韵婵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回打量着许久没回过的家,只觉陌生,不复当初的自卑不甘。 江韵婵一行被引进房间里,周氏和江老太太还在围着江丰打转。 孩子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家里人对江丰都颇为想念。 直到江老太太和周氏克制下来,江韵婵这才开口道:“我们要去京城了,江丰不愿意去,只好给你们送回来。” 江丰是毛病挺多,小小年纪还好吃不好做。可他还在依恋母亲的年纪,若是一年到头看到不到周氏,他不愿意。 “不是,等一下,为啥要去京城?”江老太太反应过来,望着江韵婵和华胤:“咋突然就要去?” “是啊,马上都到年关了,咱们一家人好生团聚团聚,吃个团圆饭!就算去玩儿也等着开春……”江俭还当是普通的出门,江韵婵不想操心江丰,才说要把孩子留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要搬去京城,以后都不回来了。”江韵婵看了一眼华胤,“我们要定居在京城。” 不是去玩耍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一静。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江丰不想去,我们尊重他的意思。县城里的房子我留给你们,钥匙我也带来了。” 江韵婵把钥匙搁在旁边的小几上,“平安抵达京城,我们会给家里来信儿。” “不行!” 江老太太一蹦三尺高,立刻反驳道:“你们不行去京城!” “是啊是啊,在这里呆得好好的!我们、我们也说了不会再打扰你们的小日子了!”周氏也忙不迭说道:“对孩子爹?” 被突然点名的江俭用力点头:“对对对,我们、我们都答应了的。江丫头,你是不是在城里有啥不顺心的事儿?你说出来,爹给你做主!” 做主? 江韵婵嗤笑一声,“要是跟以前那样做主,就还是算了。” 去京城,便意味着江韵婵是真的要跟家里人断了干系。 且不说旁的,未来就算江老太太想讨便宜,也是不能了。 “总之我不同意!”江老太太板着脸沉声说道:“姑娘家家的,父母尚在就背井离乡,简直是忤逆!” “我不是来得你同意的。”江韵婵起身,扬手就准备拿走桌上的钥匙:“看来你们也不想要县城的宅子,那我就送给旁……” “慢着!”江老太太哪能眼看着到手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她一把摁住了钥匙,皱成菊花的老脸沉声追问一句:“真要去京城?” “真的。”江韵婵点点头。 “华胤……也去?” “自然。” 江老太太终于回过味来了,去京城恐怕不是江韵婵的缘故,而是华胤。 新帝登基,华胤就要回京,不会是京城什么大官儿? 江老太太想到这个糙汉子在村里的行事,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翅膀硬了,主意大了,要去便去。房子还是留给江丰。我还有个要求。” 江韵婵戏谑地望着江老太太,双手抱臂:“说来听听。” 她心情好了,说不定会答应。 “带上江丰。”江老太太一改方才的嘴脸,故作诚恳地道:“你可不是只有江安一个弟弟,还有江丰呢!既然要去京城寻一场荣华富贵,你不带着他?” “江丰自己不愿意去。”江韵婵没拒绝过,她认真地征询过小孩子的意见。 周氏立刻反应过来老太太的意思。 在县城里能选的到底有限,若是去了京城,前途岂不是更好? 周氏忙不迭扬声帮腔:“江丰奶娃娃一个,他知道个屁!京城那是什么地方,若是寻常人能去,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江丫头,你就带上江丰!” “我、我懂的!去了京城就见不到爹娘和奶奶了!”江丰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想见爹娘和奶奶。” 他喜欢鸡,但也不愿意离亲人太远。 “你把嘴闭上!”江老太太气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大人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办!” “是啊是啊,江丫头,你就带着你弟!”周氏也忍不住出言求情。 “你们舍得?”江韵婵持怀疑态度。 方才对着江丰又亲又抱,恨不能把孩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现在又推说要让江韵婵带江丰去京城。 这一走,可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江丰现在还是认人的时候,若是错过了这两年,你们想找补亲情都找补不回来了。”江韵婵话说得实在。 “江丫头,江丰这小子跟你们也好呢。我们再舍不得也得为他的前程考虑。只要能让这孩子跟着你们学好混好,我们咋都行!” 江老太太表态了,江俭和周氏无一不应。 周氏心里最难受。 江丰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从出生就没受过啥委屈,如今要跟着江韵婵去京城…… 话才说完,周氏就难受得直抹眼泪。 好好地交代县城房子的事,变成了悲情的骨肉分离。 江韵婵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既然舍不得,就别硬着头皮把孩子塞过来啊! “我看不如暂缓此事。” 华胤突然提议道:“前往京城长途跋涉,如今又是冬日,冻人得很。江丰年岁小,万一路上病倒了也不美。” “倒不如我们先去京城安顿好,等那边的宅院找好了,我也有赚钱的营生了,再差人来接江丰。”江韵婵借坡下驴道。? 第248章 莫问前路 江韵婵并非不想带江丰前往京城,所思所虑皆如所言。 周氏和江老太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怀疑之色。 万一江丫头去了京城,还发达了,她还愿意认这个弟弟么? “不如……就听江丫头的?娘,媳妇儿,丰儿太小了,这天寒地冻的,再往京城折腾一遭,倒不如等到孩子大了再说?” 江俭说完看了一眼自家老太太:“娘,江丰五岁去也来得及,现在戴夫子教授得好,多适应适应也应当。” 江老太太哪里就舍得江丰小小年纪就离家?还不是为了他的前程! “娘……”周氏被说动了,她握着老人家的手,一脸哀求地道:“要不就,就按照江丫头说的,再等两年?” “唉!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便算是应下了。 江韵婵和华胤对视一眼,江丰也忍不住笑着眯眼睛:“太好了太好了!” 可以继续在家里呆着了! 江家既然同意让江丰暂时留下,搬去县城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江韵婵跟周氏说了说周围邻居的情况,便带着江安起身告辞。 一行人走出院子,周氏快步追了出来。 “江丫头!” “还有事?”江韵婵狐疑地望着周氏。 周氏看了一眼华胤,又瞟了一眼小小的江安,“我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江韵婵抿了抿唇,她冲华胤点了点头,独自跟周氏来到角落。 “江丫头,之前是我这人不开眼,你、你们姐弟别再计较了!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 周氏从怀里拿出一个坠子。 “这是?”江韵婵狐疑地望着周氏,天知道这女人有多贪财,当初为了赌钱都把华胤给的小五十两输掉了,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值钱的坠子? “这、这是你娘的遗物。”周氏讪然一笑,她之前当然是没有的了。 这不是才偷出来的么! “你留着做个念想。”周氏为人刻薄、还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可她到底还是个母亲。 江韵婵望着这坠子,眸光微敛,点了点头:“多谢,那我就收下了。” 她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来:“还有么?” “啊?” “我问你,身上还有没有我娘的遗物。”江韵婵突然追问道。 周氏一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没了没了……好好好,都给你都给你!”周氏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镯子。 江韵婵拿到手里一看便觉着这镯子跟手里的坠子是一套出品的。 灵动的眉眼微沉,定定地盯着周氏,周氏紧张地赶紧摆摆手:“没了没了!这次是真没了!” 江韵婵点点头,把东西揣好,跟华胤和江安走了。 没过多会儿,江老太太怒吼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出来。 “噗,”江韵婵没忍住,乐出了声。 “周氏给了你什么?”华胤瞟了一眼身后的江家院子,低声问道。 “我娘的遗物。周氏和江老太太为了让我们回来接江丰,也是下了血本的。”江韵婵展开帕子,里面静静地躺着成色极好的玉镯和坠子。 江安“哇”地一声:“姐,娘亲居然还留了这么好的东西吗?!” “嗯。”江韵婵微微一笑,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太奇怪了,不是说娘亲就是普通的村妇么?她怎么会有成色这么好的镯子和坠子? 江韵婵脑海里,原主对母亲的所有记忆,都是生下江安之后一直缠绵病榻的瘦弱女子。 没过多久,娘亲就病死了。在此之前,她什么都不曾跟原主交代过。 江韵婵压下心底的猜测,拉着江安,一行三人回家了。 次日一早,江韵婵一打包好东西,拉着黑骏马,小动物们也都鱼贯进了马车,江安坐在马车里接收小家伙们,头上还坐着小刺猬。 期间大嗓门的鹦鹉发财还在不住地念叨着:“小白脸!放好笼子!小白脸!” 华胤将简单的包袱也随着塞进了马车里。 “江丫头!”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韵婵转过头,这才发现,巷子里密密麻麻挤了好多人。 赵村长、卢家大娘子、张寡妇,还有顾亭长、赵大叔、朱婶子…… 除了村里人,县太爷一家、聂掌柜的一行,也都来送行了。 江韵婵眼睛一热,“大家,大家都来了……” “你们要走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来送一下才是。”聂掌柜的笑了笑,他身边还跟着江韵婵的两个徒弟:洪小雅和易小川。 “我们村子里,多亏有你了,江丫头。”赵村长眼眶一热,只觉得江家就是没啥福气的,留不住这般能干的丫头。 “不全是我的功劳啊,是因为先有了能干的卢家大娘子,精明的村长和仁爱的亭长,才有了我发挥的余地。”江韵婵俏皮地夸奖道。 倒是谁都没落下。 大家忍不住哄笑一声。 “县城也多亏有了你,江姑娘。”江韵婵于县太爷一家有救子之恩,随后又解决了角楼的棘手问题,改换了县城的面貌。 多少个家庭都要感谢她哩! “我回春堂……”聂掌柜的正准备说话,江韵婵赶紧抬手打断:“掌柜的,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是互惠互利!” 可不是谁欠谁! “哈哈,就是!都别难受了,江丫头要走了,她会去更大更好的地方,咱们也不能辜负了江丫头的美意,好生地把每一天过下去才是!” 聂掌柜的说完,众人便赶紧低着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张寡妇等人还不忘好好嘱咐华胤一番,绝对不能亏待了江韵婵。 江安也从马车上下来了,他的小伙伴黑子和章子也来送行了。 巷子里从未有过的热闹,可这一场热闹,确实为了离别。 所有人一边跟江韵婵说着话,一边随着她们往城外走。 期间,不少受过江韵婵恩惠的百姓都会守在路边感谢。 江韵婵望着乡亲们质朴的脸,忍不住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到了城郊,江韵婵翻身上马,华胤也飞身落在马背上,把江韵婵圈在怀里。 “大家回去!后会有期!”江韵婵冲着大家扬了扬手。 “再会了江丫头!” 策马扬鞭,微风凛冽地从耳鬓划过。 县城里的人汇聚成了瞧不清楚的星星点点,江韵婵频繁回头,众人的容貌还是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转过头去,坚定地望着前方的路。 耳根通红的华胤压低声音道:“那个……要不我手往下点?” 一直被勒着腰肢的江韵婵:“……”? 第249章 遇兵匪 沿着西南前往京城的官道上,茂密的丛林遍布着不少鸟雀的叫声。 “吵死了,吵死了!”鹦鹉的笼子挂在马车顶旁的横梁上,它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叽叽喳喳地叫唤。 江韵婵骑马累了,就回到马车里陪伴江安。 江安一回揉着大大的白虎,一会儿挨着两只鸡睡觉,沿途倒是一点儿都不无聊。 江韵婵抬眸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华胤,一双眼满意地眯了眯。 啧啧,我汉子身材真好。 我汉子骑马的样子真帅。 华胤被江韵婵的目光盯得脸颊炙热,他轻咳一声,墨眸无奈地望着趴在窗户上盯着自己的小女人。 “别看我了。” “你不喜欢我看你?”江韵婵换了个姿势,歪着头继续看。 “……喜欢。”可是他有点害臊。 江安咂咂嘴,小声地嘟哝了一句“非礼勿视”。 “搞了半天你没睡着啊?”江韵婵戳了戳江安的小胳膊,江安转过身背对姐姐,他可不想吃齁甜齁甜的狗粮。 一辆马车、一匹马,三个人,一窝小动物,在官道上疾行了三日之后,江韵婵彻底受不了了。 “我们今儿进城修整一下,再不洗澡我要馊了。” 黑骏马的后背上驮着两个人,江韵婵忍不住轻轻地皱了皱秀气的鼻尖。 天知道,前两天歇息的驿站,那条件简直不够看,根本没法满足正常沐浴的要求。 华胤抿了抿唇,说道:“好。” 他答得干脆,江韵婵也没想到华胤这么宠她。 “会不会有危险啊?”此处靠近西北和西南的交界,会有不少流寇靠近,万一碰上兵匪也未可知。 虽说太平盛世许多年了,江韵婵不知道官道上还会不会有流寇。 “难说。”华胤举目四望,官道附近的深林极容易混淆视野,若有流寇逃窜躲藏,也未可知。 “如果不离开官道呢?咱们接下来去休息的驿站,条件如何?” “尚可。”华胤抿唇说道:“不如进城。” 江韵婵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进城。 进城确实有一定危险性,华胤没说的是,他的身边也跟着一批暗卫。此次奉诏入京,他定不会把自己人留在此处。 那些集结在身边隐匿行踪的数人,对上流寇匪徒,塞牙缝都不够。 行程可保障安全,满足心上人的要求自然不在话下。 江韵婵看华胤全程从容淡定,心里暗暗嘀咕恐怕是没啥危险,便拍了拍他的手:“出发,进城!” 她要痛痛快快洗澡了! 一行人从官道拐至乡间小道,从小道转入另外一处僻静的宽路,再走个十几里,就能进城了。 “这一截儿路真奇怪,居然没有修官道直达城内,反而拐好几个弯走才行。” 江韵婵一直以为,官道都会修到城门口的。 “之前有。”华胤一手拉着缰绳,一手顾着怀中的小女子,抿唇达到。 因为战乱,原本的官道已经没法行走,新的官道还不曾修缮出来。 江韵婵闻言点点头。 “姐夫,那啥时候还会再修官道啊?”江安也躺不住了,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 “等官府有钱。”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江安讪讪地吐了吐舌头,重新钻回马车,不跟他们大人聊天了。 江韵婵乐出了声。 一行人说着闲话,一路向前。 走到一半,华胤突然拽住了缰绳,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锐利:“别出声。” 江韵婵眸光一凛,小手立刻攥住了身后的针灸包。 她的背篓在江安身边,小动物也都在江安那,白虎不会让旁人欺近的。 一股沙沙的风声蓦然袭来,华胤薄唇微抿,悄然握住了马侧的红缨枪。 不会这么倒霉? 江韵婵心里暗暗叫苦,她之前还问华胤会不会碰到流寇,华胤还讲什么“难说”。 这架势可不像难说,而是很有可能! “进马车。” 华胤一只手臂就揽住了江韵婵的腰,大掌把她放下马。 江韵婵立刻冲到马车内,把江安护在身边。 凤眸紧紧地盯着周围。 华胤手中长枪不动,墨眸四处观察着,追尘不安地轻轻踏动马蹄,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风雨。 “冲啊!” 蓦地,从深林一处猛然冲出一拨人马!她们手持武器,身上还有兵甲,不像是普通的流寇匪徒! 是兵匪! 流寇和兵匪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江韵婵之前听华胤说过,流寇不过是落草贫民,没有法子寻生计了,落草为寇之后也不过是占据山头打家劫舍。 有些贼寇胆子小,只是抢夺财物,并不伤人性命。 可兵匪则不同! 西南靠近南蛮,民风不化、彪悍者繁多。大晋收拢西南数载,都仍旧有不少起势的兵匪打劫官道。 “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只听一声怒吼,江韵婵就看到数柄武器对准了华胤便是一劈! 她瞳孔猛地缩进,尖叫着低吼道:“华胤,当心!” 华胤身形一矮,长枪一出之下,数件武器瞬间跟破铜烂铁似得,被红缨枪一把扫荡出去。 江安看得激动,忍不住哇哇拍手:“姐夫好厉害!” 江韵婵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家伙赶紧用白虎捂住自己的嘴巴,乌溜溜的眼睛直转。 马车猛然一晃,刀剑“砰砰”砸向马车的声音带着几分威慑力,吓得马车边上的鹦鹉都忍不住了,滋啦哇啦地叫唤。 不知是何人,竟然在砍打马车! 马车左右摇晃,受惊的马已经开始来回踏跃! 江韵婵一把抱住江安护在怀里,“坐稳!”生怕小家伙在马车里被撞伤了! 华胤猛然回头,马车已经摇摇欲坠! 他飞身而跃,红缨枪一把顶住了马车,将其回归原位! 咣当的马车骤然恢复平稳,江韵婵掀开帘子,便同男子英挺的侧颜对上。 华胤来不及说话,扬枪对准来人便刺! 江韵婵返身背对着他,还不忘捂住江安的眼睛:“别看。” 血呼啦嚓的,小孩子万一留下阴影咋办。 “姐,我不怕。”江安的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白虎,殊不知白虎已经“猫呜猫呜”地叫唤了许久。 “真不怕?”江韵婵放开怀里的小家伙,低声道:“那我可要出去帮你姐夫了。” 第250章 又见吱吱 江安一听姐姐要去跟那些有真刀真枪的人拼,一把攥住了她的衣角:“不行不行!姐,你都不会耍枪,你去能干啥?” 江韵婵闻言瞪眼,“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倒也不是,主要是太瞧得起姐夫了。 姐弟二人正说话的功夫,突然从侧面冒出来一个兵匪,那狰狞的面目透着几分残忍,他张大嘴巴就要怒吼,被江韵婵一针扎在了太阳穴,软软地倒下去了。 急速赶来的华胤红缨枪直抵,一把便将倒下去的兵匪挑到一边儿去了,还顺便打倒了好几个人。 江韵婵姐弟瞧着,下意识地张大了下巴。 他一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并非人数众多。 看来必须得唤来暗卫相助…… 华胤已经摸到了胸口的哨子,放在唇瓣正准备吹响,前方一阵浓尘滚滚,带头的中年俊逸男子手持长剑,扬声喊道:“保护马车!” 是玉宁侯! 他眉眼一诧,不想竟在这里偶遇玉宁侯。 长剑横来,华胤扬手格挡,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开,重新加入抵挡兵匪的战斗中。 “好啊,又来了一只肥羊!兄弟们,杀了他们!” 不知哪里响起了兵匪的叫嚣声,不远处又来了百十个兵匪,直直冲着江韵婵一行莽来。 华胤吹响哨子,一列黑衣劲装男儿也加入战局,和玉宁侯的护卫们纠缠在一处,共同抵挡人数骤多的兵匪。 江韵婵和江安的马车周围若有似无地被黑衣劲装的男子们保护着,姐弟二人的马车竟是再也没有摇晃过分毫。 蹲在马车里的白虎摩拳擦掌,指甲都痒痒了,江韵婵也不含糊,笑嘻嘻地冲着小家伙道:“猫呜,你是手痒了吗?” 华胤刚落,她扬手就把白虎放了出去。 猫呜在空中一跃,一脚蹬上了兵匪的脸,虎爪直冲而上,挠花了兵匪的脸,被随后赶到的护卫一剑收割。 一个兵匪被踹进了马车,他瞪大眼睛,看到了妖娆漂亮的江韵婵和大眼睛的江安,车板上还躺着两只鸡?! 他一脑袋问号,还没来得及张嘴威吓,江韵婵的针线盒对着兵匪的脑袋便是一锤! “嗡!” 两只鸡猛地冲着兵匪的脑袋不住地叨,疼得他在马车里打滚,被江安两只手一把丢了出去! 摔出兵匪了,江安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冲着姐姐道:“怎么样,弟弟也中用?” “太中用了,”江韵婵抬手想揉揉江安的小脑袋,看到了他头上扎着的刺猬,默默地收回了手。 背篓里传来熟悉的刺挠声,那声音小得可怜,被马车外喊打喊杀的声音掩盖着,极不容易察觉。 可江家姐弟还是听到了。 江韵婵怔了一下,和江安对视一眼。 江安吞了吞口水,走到背篓边,一把养起来小小的背篓,便看到里面钻出了一个熟悉的小家伙。 “是吱吱!姐!是吱吱!”江安瞪大眼睛:“怎么会?!” 吱吱不是还留在县城里吗?它啥时候追了上来,又是什么时候上了马车? 他们竟然一概不知。 江韵婵狐疑地瞟了一眼小松鼠,看到了它的秃毛屁股,确认了这就是自己救过的吱吱。 “你怎么跟上来了?”江韵婵伸出手,小松鼠就跳到了她的掌心,毛茸茸的尾巴悄然环住了江韵婵的手腕,小脑袋在她的手心蹭了蹭,无限依恋。 那副模样……嗯,江韵婵想到了它对莫志成也是这般。 “姐,你说吱吱是不是在莫公子那里呆得不开心,想跟咱们去京城啊?” 江安激动不已,会杂耍的松鼠归家了,那是天大的好事啊!他才不纠结莫公子如何呢! 小松鼠哪里晓得人类的心思,它可可爱爱地在江韵婵的手心打转,一点儿没有走的意思。 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松鼠是怎么过来的。 江韵婵动了恻隐之心,又不想为了松鼠专程再把吱吱送回莫家。 讲真,莫志成不值得她再跑一趟。 “反正都到咱们这里了,带去京城!”江韵婵把吱吱往江安的脑袋上一搁,松鼠和刺猬彼此嗅了嗅,重新变成了好朋友。 马车里的温馨一幕同马车外喧嚣的打打杀杀形成鲜明对比。 这边厢,玉宁侯的人马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对兵匪之流的克制之法十分擅长;华胤武艺高强、以一当十,又加入了不少暗卫参战,兵匪的下场可想而知,他们这方的人马以压倒式胜利将兵匪制住。 华胤命暗卫去审问这一批前来抢劫的兵匪,玉宁侯已经率先下马。 二人见过了礼,华胤沉声道:“多谢玉宁侯拔刀相助,否则在下和妻子便危险了。” “华将军过谦了,你手下这些护卫以一当十,纵使没有我们,也定然能够转危为安。”玉宁侯抱臂还了一礼,不想竟然会在此处遇见华胤。 玉宁侯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翩翩君子风骨可见一斑。 华胤亦客气了几句。 他已经不是将军,玉宁侯还这般以礼相待,不愧“君子之风”。 等江韵婵察觉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 华胤快步走到马车边,低声问道:“没事?” 江韵婵快速来到马车边,笑着摇摇头道:“没事,我和江安都好。” “姐夫姐夫,你看这是谁?”江安献宝似得把小脑袋拱上来,头顶上趴着一个小小的松鼠和一只刺猬。 华胤诧异地看了一眼江韵婵,“是吱吱?” “对对对,是我们的吱吱!”江安最为高兴。他本来就喜欢小动物,又带着吱吱去上过书塾,对小家伙的喜爱溢于言表。 可以说在整个家里,江安心中排第一的动物是白虎,第二是黑骏马,这第三就是松鼠吱吱了。 华胤薄唇微抿,片刻后才道:“怕是逃出来的。” “嗯,不想跟莫志成过了。”失而复得的惊喜胜过千言万语,江韵婵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华胤低声跟江韵婵说起了玉宁侯赶到相助的事情。 江韵婵一边听,一边悄然打量着前方的中年男子。 一身青松锦袍的美大叔怔忪地望着马车内探出来的江韵婵,他眉目惊讶震撼,微张着下巴。 江韵婵狐疑地瞟了一眼美大叔,小声问道:“这大叔一直盯着我瞧呢。” 华胤转过身,亦同目不转睛盯着江韵婵的玉宁侯看了个正着。? 第251章 恰似故人 太像了。 若非眼前的小姑娘同妻子的年岁有差距,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玉宁侯紧紧地盯着江韵婵的脸,仿佛能听到强烈的咚咚心跳声。 江韵婵长得跟他妻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分隔五年,玉宁侯还是一眼便认出来,这个衣裳朴素、气质清华,五官艳丽妖娆的姑娘,就是他走失的女儿。 可是……玉宁侯的视线落在江韵婵身畔的小男孩身上。 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呢? 让玉宁侯最吃不准的,是眼前的姑娘竟然丝毫没有同他相认的意思。 难道是他认错人了? 心绪百转千回,玉宁侯神色愈发复杂起来。 江韵婵和华胤不明所以,她在华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还不忘回身把江安抱出来。 玉宁侯乍一看到江安,又瞧了一眼江韵婵……太像了,越发地像。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江韵婵姐弟,目光灼热得华胤都瞧出几分端倪。 不动声色地将两个人挡在身后,华胤客气地道:“玉宁侯,这便是内子和舅弟。” 江韵婵和江安客气地行了一礼:“多谢玉宁侯救命之恩。” 她和江安说完,玉宁侯仍旧痴痴地盯着二人,半晌不发一言。 她瞟向华胤,疑惑地皱了皱眉。 咋回事儿?美大叔一看到她就发呆是什么意思? “咳咳,玉宁侯,玉宁侯?!” 华胤终于忍不住了,接连唤了好几声,玉宁侯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抱拳行礼:“失礼了!” 中年美大叔内疚蹙眉,认真地道:“姑娘和小公子颇像家中故人,本侯思及旧事,这才看痴了去,还望华将军、华夫人原谅!” 美大叔客套行事,江韵婵也不是过多计较的人,“玉宁侯仁心救我们,我等感谢不及,怎会怪罪。” 蓦地被叫成“华夫人”,江韵婵还有点羞涩,她小声嘟哝了一句:“我们还没成亲呢。” 玉宁侯一听,视线便转到华胤身上。不知是不是华胤的错觉,玉宁侯的目光突然就变得锐利起来,有点子兴师问罪的意味。 “尚未成亲,但已经登记在册了。”华胤略一颔首,解释道。 玉宁侯面容稍霁,微笑着道:“姑娘和小公子受惊了,咱们重新整顿一下,今日便一道进城。” “侯爷……”玉宁侯身边的护卫张口结舌,被自家主子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便讪然地闭上了嘴巴。 罢了罢了,不说就是。 玉宁侯特意改变了路线么?华胤剑眉微皱,他看了一眼侯爷队伍来时的方向,心下暗暗确定。 是了,玉宁侯应当是从京城而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玉宁侯,征询道:“不知玉宁侯准备前往何处?” “华将军一行准备前往何处?” 华胤:“……” 是他先问的,怎得还被玉宁侯反问了? “侯爷,我们准备入京。”江韵婵在一旁好心补充道。 二人齐齐看她,玉宁侯微微一笑:“巧了,本侯也正准备归京,不如一道前往,华将军可嫌弃?” 才救了他们一帮子人的性命,华胤和江韵婵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赞同。 江安的小脸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等到跟江韵婵一起回马车上,江安小小声地道:“姐,刚才那个啥侯爷,他看咱俩的眼神好奇怪啊。” 江韵婵点点头,食指轻轻放在唇瓣“嘘”了一声:“别让人家听着了。不管咋地,都是救了咱们的恩人。” “嗯嗯,下次我见到侯爷叔叔一定主动问好。”江安一脸乖巧地道。 休整完毕,两队马车一道往城门的方向去。 路上,华胤和玉宁侯默契地骑马。 “若在下所料不错,玉宁侯是从京城而来?”华胤开门见山。 玉宁侯一诧,料想也是,他的行迹瞒不过身经百战的华胤。 “确实如此。” 玉宁侯原本是想按照继妻的说法,前去西南寻找她上次说过的极像发妻的女子。 不想却同华胤在路上遇见了。 看到江韵婵的瞬间,玉宁侯就仿佛看到了发妻的模样。 “本侯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侯爷尽可问来。” 玉宁侯攥住缰绳,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华胤:“你同马车里那位姑娘,当真是夫妻?” “是。我们还不曾拜堂成亲,但今生,我只认她一人。”华胤声音不大,说得却铿锵有力。 玉宁侯眼底涌上几分欣慰。 不错,华胤好歹是将门出身,行事尚算讲究。他还以为这厮三媒六聘都没走,便要拐人家姑娘回家当媳妇。 “本侯有几个私人问题想探问江姑娘,不知将军可愿行个方便。” 玉宁侯方才沉敛的神色收了些,他惦记着发妻和女儿的事情,总得有个分明才好。 华胤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侯爷,容在下去征询一下阿婵的意见。” “如此甚好。”玉宁侯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越发开怀,惹得华胤都一头雾水。 他调转马头,骑着追尘来到江韵婵身畔,压低声音道:“玉宁侯想同你单独说两句话,阿婵,你想听吗?” “单独跟我说话?”江韵婵想到美大叔复杂的眼神,下意识地握紧了江安的手。 “……行,我听听看。” 一见面就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江韵婵也想知道,这位玉宁侯到底想问什么。 片刻后,玉宁侯打马而来,高俊的白马骑在马车车畔,江安乖巧地叫了一声“侯爷叔叔”,惹得玉宁侯心都跟着软了。 “冒昧打扰江姑娘。本侯想知,姑娘到底是哪里人?” “西南彭城,江家村人。”江韵婵答道。 “姑娘家中几口人?”玉宁侯一听是在西南,缰绳都跟着拽紧了。 发妻走失不在西南,而是东南处的荒林。 可万一……万一就恰巧辗转流落到西南了呢? “加我们姐弟一共五口人。”江韵婵就细数了家中奶奶、爹和继母,继弟江丰。 “你亲生母亲呢?!”玉宁侯一听再度紧张起来,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生下我弟弟江安,没过多久就病重过世了……” 过世了。 玉宁侯再没听到江韵婵后面的话,脑海里嗡地一响,只觉眼前一黑。 若非他贴身护卫在侧拽了一把,玉宁侯险些栽倒! “叔叔,叔叔你没事?”江安小脑袋紧张地窜到窗棂旁,“我姐姐会医术,要不要给你看看呀?”? 第252章 带着答案问问题 会医术? 脸色骤然惨白的玉宁侯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医术?不知姑娘医术师承何处?” “自学的。”江韵婵睁着眼睛编瞎话:“侯爷,小病小灾我都能瞧瞧。” “本侯身子无恙,乃是听闻姑娘母亲逝去……是本侯的不是,不该问的。” 说着,他的目光探向一旁的江安,再度低声问道:“胞弟跟姑娘,是一母同胞吗?” “是啊。”江韵婵略一颔首,肯定了玉宁侯的猜测。 玉宁侯的眸光越发沉敛复杂,半晌都不曾言语。 江安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迟疑地看了看自家姐姐。 片刻后,玉宁侯仿佛才醒悟过来一般,低声说道:“失礼了,江姑娘和小公子歇息。” 说罢,玉宁侯客气地抱拳行礼,便策马回到了前排。 江家姐弟在马车内面面相觑。 “姐,我不太理解。” “这不是巧了,我也不理解。” 江韵婵无辜地摊了摊手。 玉宁侯快速回到队伍的前方,同华胤并肩而行,两个人随意地客套了几句,华胤就借口要去看江韵婵,脱离了前排部队。 趁着华胤离开的功夫,玉宁侯瞟了一眼身边的贴身护卫。 那护卫立刻了然,策马上前恭敬地道:“侯爷?” “好生调查一番那对姐弟……”玉宁侯想到江韵婵方才所言种种,脸色愈发讳莫如深:“深挖一切,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属下明白……侯爷,您真认为那两位,是走失的二小姐?” “……暂且不知,等等看。”玉宁侯抿唇。 就算心中有诸多猜测,玉宁侯也不能冒失将一切喊破。 万一认错人了呢? 万一……他的妻子还活着呢? 玉宁侯深吸一口气,冲着护卫略一扬手,护卫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马车边上,华胤策马走在窗畔,“玉宁侯问你啥了?” “就问我师承何处、家住何方,几口人什么的……哎,你说玉宁侯不会是要给家里的男丁说亲?”江韵婵凑着小脑袋诧异地道:“我这么人见人爱呢?” 华胤:“……” 人见人爱是真,玉宁侯说亲是假! 玉宁侯家中只有一个嫡女,给谁说亲呢?何况华胤都已经表明了,江韵婵是他未来妻子的事实。 不怪江韵婵误会,玉宁侯这一番询问,更像是长辈了解家中孩子的情况,为得便是说亲。 实则,华胤猜测,玉宁侯多年寻找嫡女而不得,恐怕询问江韵婵是为了那一线寻找妻女的生机。 思及此,华胤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江韵婵。 她确实不大像普通的村妇,可玉宁侯也未免…… 罢了,估计都是抱着宁可错认、不可放过的心思。 “……你咋也不说话?这玉宁侯怎么回事,他刚才询问的态度真不是为了给自家孩子找儿媳妇?” 江韵婵伸出胳膊拽向华胤,他配合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小女人的柔荑,薄唇微抿,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应该是想从你身上得到女儿的线索。” “哈?” 女儿?! 合着是想认亲哪! 华胤就把玉宁侯多年寻找发妻和女儿的事情说了。 “那玉宁侯肯定认错人了,我和江安都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他妥妥是从我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没错。” 原主的记忆里,母亲生孩子那一瞬印象深刻。 尤其,原主就是亲手抱了孩子的人,不会记错的。 华胤想想也是,江韵婵父母兄弟皆可考证,只怕玉宁侯又要失望一场了。 他多留了个心眼儿,从马车边上回来后,特意吩咐了护卫去调查一下江韵婵的身世。 不知怎的,华胤私心里还是想比玉宁侯更早知道有关阿婵的一切。 华胤和玉宁侯齐头并进,华胤蓦地开口道:“侯爷是想此后行程皆于在下同行?” “怎么,华将军不方便?”玉宁侯面如冠玉,口吻温和却不失威严,他微微一笑:“想必华将军此次入京,就要官复原职了?” “借侯爷吉言。”华胤归京,不少朝中士族都心中有数,玉宁侯猜到一二也不意外。 “既然侯爷欲一道前往,为了内子安全,总得清楚侯爷的目的,否则……”华胤也学着方才玉宁侯的模样微微一笑:“在下恐怕不能让侯爷如愿同行。” 想也知道,华胤不是商量、而是威胁。 马车里的小姑娘那般灵动妖娆,跟妻子当年一般美貌。 玉宁侯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将军不是知道么,又何必明知故问。” “洛夫人,便是侯爷的夫人?”华胤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惹得玉宁侯一怔,他眉眼一沉,终于知道,华胤果然是拿着答案来问问题的。 他眉眼沉敛地望着身后的马车,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华胤:“事无绝对,还望华将军等本侯确认了再说。” 方才还如同豹子一般威慑的华胤薄唇微抿:“如此,就有劳侯爷多看看、多想想。” 毕竟,万一江韵婵真是玉宁侯的女儿,那玉宁侯可就是他老丈人。 女婿不能轻易得罪老丈人。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为了马车上的小女子,齐齐选择了缄默。 车辆一路行至城内,两拨人马包下了整个客栈。 为了表达对玉宁侯的救命之恩,江韵婵特意给玉宁侯准备了一个香包,说是为玉宁侯助眠。 当华胤一脸嫉妒地把香包送来的时候,玉宁侯便是一怔:“江姑娘怎知本侯睡眠不佳?” “阿婵医术高明。”华胤更不满了。 他都没得着阿婵的香包,怎得初一见面的玉宁侯就有。 玉宁侯握住香包,眼底含笑:“劳烦华将军转达本侯感激之情。” “不过是偿还救命之恩,侯爷可莫要多想。”华胤轻嗤一声,淡淡警告。 玉宁侯瞟了华胤一眼,那戏谑的眼神不消多言,便珍而重之地握着香包离开了。 被挑衅的华胤拳头硬了。 江韵婵猫在屋子里沐浴,舒服地巴拉着桶里的花瓣。 隔壁屋子,归来的华胤正给江安搓澡。 江安此起彼伏的嗷嗷声都传到她这边来了。 她舒舒服服地搓揉着自己的胳膊,无奈地道:“啧啧,小东西的嗓门儿可真不小。” 在家里也没见这么害怕沐浴啊?!? 第253章 同行 “姐夫姐夫!你轻点搓!” “姐夫你皮糙肉厚可不能这样虐待小朋友呀!” “吱吱你不能喝!这是我的洗澡水!” …… 隔壁传来江安小话痨似得嘚嘚,江韵婵好笑地摇了摇头,默默地起身擦干,就坐在床边梳头发,一边梳头发,一边摆弄着新衣服。 这些衣裳可太难穿了,江韵婵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让衣服回到了正轨。 “阿婵,洗完了么?”华胤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江韵婵立刻“蹭”地站起来,发觉不对又重新坐下。 她小脸儿瞬间一热,扬声问道:“干嘛?” 门外的人明显顿了顿,才终于低声道:“晚膳……吃吗?” 吃吃吃! 江韵婵立刻回过味来,发现自己纯属yy,一把打开房间门,笑眯眯地道:“啊,吃啥?” 华胤还没开口,他腿边的小少年立刻从角落钻出来:“姐,侯爷叔叔已经给咱们点好了,我刚才都瞧见了,一大桌子菜呢……” “那可不能让人久等了,咱们赶紧去。”江韵婵说走就走。 出门前,她突然想到了一屋子的小动物,随即瞟了一眼华胤头顶的刺猬。 白玉一般的小手把刺猬拿下来,江韵婵呼出一口气:“为了你的威严形象,咱们还是不要带动物了?” “哦……”这次不是华胤答应的,而是江安。他默默地把白虎放下,白虎一脸无辜地被推回了房间,似乎在迷惑主子为啥吃东西不带他。 “发财,你好好看着大家,待会儿我们会俩就给大家带吃食。” 江韵婵临走前特意吩咐了一声鹦鹉,鹦鹉没好气地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赶紧走!” 有个会说话的动物,可真好。 一家子来到楼下,熟悉过后的玉宁侯越发英俊潇洒,如玉出尘的其实被衬托得极佳。 “华将军,江姑娘,江小公子。” 华胤一行人也客气地回了个礼,大家落座用膳。 席间,玉宁侯不露丝毫声色,只是偶尔开口询问江韵婵姐弟在乡间的生活。 江韵婵偶尔提及救治动物的事情,四人晚膳用得还算和睦。 既然决定了要一道回京,玉宁侯便跟江韵婵三人商议了还是继续走官道。 江韵婵赞同点头,看着华胤道:“今儿的事情已经很危险了,后面我们还是不要再去小路。” “跟路途无关。如今大晋境内多少都有些流寇兵匪,一直搅和得大家不得安生,就算是官道也未必十足安全。江姑娘无须自责。” 江韵婵闻言点了点头,她望着华胤,华胤亦赞同颔首:“侯爷所言不假。我们沿途还需谨慎行事。” 用完膳食,大家便各自散去休息。 玉宁侯目送江韵婵离开的背影,心底不由地再度震撼灼烧起来。 是她? 当是她的。 否则世界上怎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华胤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站在江韵婵后面,挡住了玉宁侯的目光。 江韵婵拉着江安进屋睡觉,华胤临去前,向眸光复杂的玉宁侯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玉宁侯蓦地恍然清醒,朝着华胤微微扬手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天,大家准备出发了。 华胤快步来到追尘的面前,高大的追尘冲着主子喷了个响鼻,音调有些委屈。 马厩的食槽里,追尘附近的干草它一口没动。 “怎么,不合胃口?” 华胤轻轻拍了拍追尘的脖颈:“出门在外,纵然不合胃口也要稍微吃一些。否则长途跋涉,岂不疲惫?” 黑骏马不知听懂没听懂,一双温顺的眼望着华胤,就是不低头吃东西。 华胤拿它没法子,无奈之下,只能牵着这倔强的战马从马厩里出来。 江韵婵和江安已经坐上了马车。 昨日她睡得不踏实,还有些落枕,此刻揉着脖子一直转来转去。 华胤见她没有骑马的意思,便翻身跃上,和玉宁侯的大部队一道出发了。 “姐,你早晨都没吃啥东西,我给你带了两块点心,你尝尝?”江安献宝似得把怕子里的点心拿出来。 江安到底是小孩子,一整天都生龙活虎的,早早起来就去用膳,在客栈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来回,也不嫌累。 江韵婵把点心接过来,吃了两口,发现味道不错,一股脑都吃掉了。 喝了两口水,她手里揉着白虎柔软的毛发,晃悠晃悠一阵子之后觉得脖子好多了。 “我去骑马,你在马车里坐着。” 江韵婵又要抛下弟弟,江安气得哇哇叫:“不要啊姐,我也想骑马!” “小孩子骑什么马,屁股给你跌成八瓣!” 江韵婵说着,就冲华胤挥挥手:“华胤,我想骑马!” 早就盼着跟媳妇儿贴贴的华胤拽了一下缰绳,缓缓地落到马车边上。 他大掌一伸,江韵婵一下子握住,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背上。 江安捂着自己的小屁股,眼巴巴地瞧着姐姐和姐夫。为了不让屁股变成八瓣,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 江韵婵和华胤打马来到前面,玉宁侯望着亲昵的二人,也默默地硬了拳头。 好啊,华胤这小子不曾正式下聘,二人就开始同骑一匹马了? 真是羡慕! 玉宁侯生怕自己闺女吃亏,中途好几次都打断了二人说话,被瞪了好几眼。 “从西面归来,前方的风景会极好,我等若是绕行一段,便能看到……” “侯爷,天寒地冻的,还是不要绕行了?在下和内子还准备回京过年。”华胤淡淡地提醒道。 玉宁侯一怔,随即顺着华胤的话道:“是了,一道过年不错。” 什么一道过年?! 华胤望着玉宁侯,心道查清楚了吗,怎么现在就一副想认女儿的架势了? “一道过年?侯爷和华胤一起吗?”江韵婵闻言也懵了,不过她压根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想,琢磨得是华胤和玉宁侯的关系到底好不好。 毕竟,华胤还有自己一家子人要应付呢。 玉宁侯正准备开口解释,后方的马车就传来一阵阵骚动。 华胤和江韵婵的追尘不动如山,可他们身后,属于玉宁侯的人马已经开始乱起来。 “怎么回事?”玉宁侯神色一凛,扬声询问:“马怎得了?” “启禀侯爷,小人等不知……”其中一个护卫开口说完,就看到他的马突然疯了一样猛然朝着玉宁侯的方向冲过来! “吁!吁!侯爷快躲开!” 危险来得猝不及防,玉宁侯压根来不及调转马头,就眼睁睁地瞧着那马要撞上来了!? 第254章 再遇险 玉宁侯身后就是华胤和江韵婵,他若是躲开了,那发疯了的马必然会撞到二人身上。 玉宁侯咬紧牙,选择了不动。 “侯爷,快闪开啊!”伴随着护卫的催促,江韵婵和华胤也喊起来。 “侯爷!”华胤低喝一声,便欲上前催促马行进。 谁知他的动作还没搁下,便发现玉宁侯的马躁动着猛然蹿了出去,同那发疯的马错了半个身子! 好险! 江韵婵紧张地攥住了马缰,她下意识地往周围一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除了坐下的追尘以外,其他的马都开始躁动不已,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们都已经制不住马了! 江韵婵立刻跃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追尘和旁侧还不曾跃起奔走的马,忙不迭冲华胤道:“中毒了!这些马都中毒了!” “大家快下马!” 伴随着华胤一声怒喝,不少反应快的护卫赶紧下马,机灵的还顺势将马车里的江安给带了出来。 江韵婵确认弟弟已经安全,张张嘴,蓦地一拍脑袋:“糟了!快去追玉宁侯!” 不必江韵婵说,华胤已经伸出大掌将人儿重新拉上马,二人一前一后冲向玉宁侯狂奔的方向! “马中了什么毒?”华胤一边追赶,一边问道。 “还不确认,但除了追尘意外,其他的马应该是都中毒了,侯爷的马尤甚。” 也就是说,来人是专门针对玉宁侯的。 华胤攥紧了马缰,眸光瞟了一眼发丝柔顺的江韵婵。 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让玉宁侯出事。 玉宁侯的高头白马如同疯了一般不住狂奔,很快就脱离的官道。 华胤和江韵婵随后赶到,追尘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能耐,快速赶超上了那批白骏马。 “侯爷!你的马恐怕是被人下药了,我等必须弃马!”华胤朗声说着,便冲玉宁侯伸出了手! “不可!此马伴随本侯数十载,它年事已高,就算活也活不了几年了,若是此刻弃了它,它必死无疑!” 玉宁侯立刻拒绝了华胤的请求,沉声说道:“马匹中毒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江韵婵扬声喝道:“前面好像是悬崖!” 此言一出,三人的目光立刻齐齐地看向前方! 通过冗长的甬道之后,前方有一片开阔的地势,看样子竟然是悬崖! 江韵婵神色一紧。 现在便是弃马而去也来不及了! “华胤,你让我靠近玉宁侯的马一些,我带针了!” 江韵婵当机立断,沉声说道。 “不可,这太危险了!”玉宁侯被马颠簸得发冠都乱了,还惦记着江韵婵的安危。 江韵婵一个字废话都不多说,她看了一眼华胤,“你能拉住我的?” “能。”华胤只给了一个字,便招呼追尘落后半匹马。 二人对视一眼,江韵婵一把拽住华胤的手掌,半边身子探向白骏马,手中白色的银针对准马后屁股的穴位便是一送! 扎歪了! 眼看着悬崖越来越近,江韵婵咬了咬牙,决定再试一次! 她握住华胤的手,在快速奔波之下,再次将银针送出去。 随即,华胤眼疾手快把江韵婵拉回来。 几乎是在她刚落在追尘的背上,华胤便身形一跃跳上玉宁侯的马背上,“吁!” 他猛然攥住缰绳,这边追尘已经慢了下来,冲着自家女主人打了个响鼻。 江韵婵拍了一记追尘的脑袋:“你怎么不走了?快跟上去啊!” 追尘打死不动弹。 开玩笑,男主子当英雄,女主子的安全就得让它来守护了呀! 江韵婵急得够呛,眸光仍旧死死地盯着前方。 华胤落在玉宁侯身后之后,便以武力猛然攥紧缰绳,见它毫无停下的趋势,又以内劲狠狠地砸了一记马屁股! 而被扎了穴位的白骏马萎靡了一瞬,便又挣扎着向前跑出数丈。 突然,它脚下一软,整个马以古怪的姿势蓦然倒下来。 华胤眼疾手快,一手揽住玉宁侯的手臂,一手拽住缰绳保证二人落地。 伴随着白骏马“砰”然倒地,二人也安然落地。 此刻,他们距离前方的悬崖已经不到十丈,若是再往前,便是马坠人亡的下场。 玉宁侯心有余悸,他缓缓地起身往前探了一下,看到了万丈悬崖,脚下一软,就被华胤拽住了胳膊。 他回过头来,跟华胤的目光相对,随即看到了从马上下来快步奔来的江韵婵,心头便是一软。 “多谢华将军和江小姐。”若非二人,只怕玉宁侯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江韵婵忙不迭上前检查了华胤的手,确认他没受伤,又严肃要求玉宁侯给她诊脉。 确认二人没有受伤,江韵婵终于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 “是啊,”玉宁侯又看了一眼悬崖,随即便来到马边,静静地望着他的白骏马。 “江姑娘,我的马可还能救?” 江韵婵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刚才是强行扎了马的穴位,让它力竭倒下,若是能排毒的话,就没甚大碍。” 说着,她便半跪在马身边,将方才射出的银针取下来,又好生地检查一番马,确认除了中毒并无其他外伤,这才放心下来。 将白骏马的情况悉数告知,玉宁侯神色复杂地蹲在白马身边,轻抚着它的脖颈,“江姑娘,你医术高绝,可会医治马匹?” “当然,我最擅长给动物看病。”江韵婵说着,一摸后背,忍不住讪然一笑:“得要我的背篓才行。” 华胤翻身上马,去给江韵婵拿背篓。 他知道,小女人需要的不仅是背篓,还有背篓那个奇奇怪怪的针线盒。 华胤不在,玉宁侯再度朝江韵婵行礼致谢。 “侯爷太客气了,且不说你昨日才救了我们的性命,就算陌生人逢遭此难,我们也是要搭救一二的。”江韵婵认真地道:“侯爷可万不要拘礼客套。” 玉宁侯心善,连马都不愿意放弃。不怪出事儿的时候,他的护卫第一时间就上马车去照料江安了。 望着如同发妻模样的小姑娘行事妥帖、为人正直,玉宁侯心中百感交集,想要立刻认回女儿的心思再度变得炙热起来。? 第255章 坏人好事 华胤高大威武的身影归来,男子手中拎着一个不大的背篓,一跃而下,迅速递给江韵婵。 一打开背篓的盖子,里面就钻出来一只小松鼠,可可爱爱地绕着华胤和玉宁侯打转。 “把盒子打开。”江韵婵一边按揉着白马的腹部,一边冲华胤道。 华胤迟疑地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玉宁侯,他薄唇抿了抿,便依言打开了。 江韵婵瞟了一眼里面的解毒针剂和几管子麻醉,哭笑不得地道:“好么,这是要让我把其他马都治了的意思?” 她再不多言,先把玉宁侯的白骏马治了再说。 方才一腔热血被江韵婵和华胤的默契操作浇了个透凉。 不行,不能急。 玉宁侯纵然认得江韵婵这张小脸儿,也不敢保证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何况……何况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华胤。 华胤身世复杂,在京中世家贵族之间皆有耳闻。 他甚至听说,华胤可能是先帝的私子、当今圣上的兄弟……若华胤真是皇子,同皇上的关系可就微妙了,那江韵婵夹杂在中间,恐怕难办得很。 玉宁侯低眉敛目,默默地咽下心底澎湃的心思。 不能操之过急,断不可操之过急。 江韵婵和华胤全神贯注在救马上,压根不知道旁边玉宁侯的心思百转千回。 期间,玉宁侯还不忘称赞华胤的战马果然非同凡响,那么多骏马都中毒了,唯独华胤的追尘毫发无损。 华胤干笑一声,他轻抚了一下得意洋洋的追尘,今晨他还险些误会这厮挑嘴不好好吃草呢。 合着是发现食物有问题了。 等到将白骏马处理完毕,江韵婵便嘱咐玉宁侯先看顾着马匹,他们回去治疗一下其他中毒的马。 玉宁侯化险为夷,有一部分护卫则没那么幸运,他们有得跟随马匹走失,有得着被摔成了重伤。 有些人幸运被抬回来了,有些人已经寻不着了。 玉宁侯收敛认回女儿的心思,跟心腹护卫清算人马、勘察伤亡情况。 满队伍里只有江韵婵一个会医的,她不断地在人和马之间来回奔走。 “……这匹马吃得不多,应该是最近有些没胃口,中毒比较轻。这几日服药,每天两次、一次一片。” 江韵婵叮嘱着身边的护卫,他们人手一匹马,马不仅是他们的坐骑、更是伙伴。 失去了马的护卫基本身上都带伤,她一边为护卫诊治,一边低声安抚了几句。 好几个为此萎靡难过的护卫都容颜稍霁,生出了几分精神头来。 玉宁侯看在眼里,心中越发赞赏小姑娘的行事。 他打定主意,就算江韵婵不是自己的女儿,未来到了京城,若江韵婵有需要相助的地方,他也绝不吝啬。 华胤已经习惯了江韵婵的能干,时不时帮忙打个下手,连带着江安都不闲着,从马车里下来之后,一会儿跑去给护卫送个东西、一会儿给马挪个位置扎针包扎伤口。 鹦鹉叽叽喳喳地飞着,指挥白虎送药不说,还让小松鼠顶着针线盒来回跟着跑。 望着人和动物一派和谐的模样,玉宁侯遥遥和华胤对视一眼,便又重新收回视线,继续安顿护卫做事。 “侯爷。”华胤快步从远处走来,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在江韵婵身畔扫过。 “不知马匹中毒之事,侯爷准备如何处置。” 才行了一座城便遇袭,这一路归京,恐怕不太平。 “哼,本侯自打人大理寺少卿后,不知成了多少朝臣的眼中钉。本侯每年出行都会遇上这些事。他们怕是盼着本侯再回不去京城才好。” 越是知晓危机重重,越是不想让这些人如愿。 “此事乃是本侯拖累了华将军和江姑娘,若不然……我等还是分开行事?” 玉宁侯自己都无妨,他是不想让江韵婵每次都受累。 “侯爷见外了。”华胤望着仍旧在忙活的江韵婵,低声说道:“阿婵不会同意的。” 既然选择了结伴而行,彼时知道玉宁侯有危险还弃之不顾,不是他们的作风。 玉宁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般执着倔强,当真跟发妻一模一样。 “如此……有劳了。” 等到江韵婵忙活完了,她倚靠在马车里打盹儿,江安也靠着她的腿呼呼大睡。 华胤钻进马车,就瞧见姐弟二人酣睡的模样,车板上的白虎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华胤,它就重新把脑袋埋在毛发里,任由江安的腿儿搭在它的背上。 华胤坐到江韵婵身边,把她的小脑袋搁在肩上,企图让小女人睡得舒服一些。 马匹受伤过多,今日大家是没法顺利赶到下一个城池,只能夜宿郊外。 江韵婵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华胤腿上不知睡了多久。 华胤的裤腿还有一圈儿湿哒哒的渍。 她额头一跳,凤眸微闪。 额,不会是她干的? “姐、姐,肘子,肘子肉……” 江韵婵头一偏,这才发现江安枕着华胤的另外一条腿,那上面……也有湿哒哒的一圈儿渍。 啊这…… “醒了?” 低沉磁性的气声透着两分沉敛,江韵婵抬眸就跟那双掺入星辰的墨眸对上。 她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小声道:“还有口水吗?” “有。”华胤略一凑近,薄唇和红唇只有一指之隔。 彼此的呼吸悄然靠近,华胤还没来得及将心动付诸行动,帘子立刻被掀开了。 中年美大叔的脸上带着两分善意的微笑:“华将军……江姑娘醒了?要不要用点膳食?我们都做好了。” 一说到吃,江韵婵的肚子率先咕噜咕噜响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小声道:“确实有点饿了。” 华胤心下暗自惋惜,跟江韵婵拉开距离,扶着小女人下了马车。 临越过玉宁侯的时候,华胤咬牙切齿地道:“侯爷是故意为之?” “什么故意?”玉宁侯一脸疑惑地反问道。 好啊,老东西还装糊涂! 华胤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江韵婵,没好气地瞪了玉宁侯一眼。 玉宁侯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压根没放在心上。 得亏他去得及时,不然华胤那小子就要占闺女便宜了! “华胤,快点来,”江韵婵站在人堆里冲着他招手,笑颜如花:“这里有烤好的饼子,味道很好呢!” “来了。”华胤应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瞟了玉宁侯一眼,迅速坐到小女人身边去了。? 第256章 别院 江韵婵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包,就着饼子一撒,又在火上反复烤了两下,这才将饼子递给华胤。 华胤吃了一口,外焦里嫩,淡淡的调料味沁着淡盐口感,孜然的喷香在唇齿间散开,确实味道极佳。 “怎么样?”江韵婵一脸期待地问道。 “好吃。”华胤点点头,低声道:“不愧是你。” “姐姐,你别停啊,再给我烤一个!”江安眼巴巴地在旁边瞅着,小脸儿期盼地盯着江韵婵。 同样眼巴巴瞅着的,还有后脚跟到火堆边的玉宁侯。 中年美大叔眼睛盯着华胤手里的饼子,目光一眨不眨,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他也想尝尝江韵婵的手艺哪! “侯爷要来一个吗?” 江韵婵试探地客气一句,玉宁侯拱手抱拳,客气地道:“恭敬不如从命。” 额,行。 江韵婵又翻烤了两个饼子,一个递给江安,一个递给玉宁侯……华胤还想吃,墨眸专注盯着饼子。 她忙不迭扬起手:“知道了知道了。” 她烤就是! 一行人痛痛快快地吃过了饼子,又嚼了一把肉干,便说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玉宁侯对动手的人俨然有了几个猜测。 京城中人,不想让玉宁侯回去的可数不胜数,但能够将手伸得这般长、无声无息下毒放倒他的马匹之人,不过一只手。 再筛选一番,便知晓动手之人是谁了。 “江姑娘,华将军,我们此行回去恐怕凶险,给二位添麻烦了。” “侯爷不必客气。”华胤嘴里还塞着饼子,好不容易咽下去,这才一本正经地答了。 他嘴边还沾着孜然粉末,给刚毅冷肃的脸平添几分呆萌。 江韵婵抿唇偷笑,扬起手给华胤把嘴角擦了。 二人缱绻纠缠的眼神都是腻腻歪歪,玉宁侯忍不住转过头去,心里暗暗感慨一句:碰上得迟了! 他就该早早听夫人的话,提前来西南,说不定就能早些跟江韵婵相认呢。 到时候哪里还有华胤这个杀神的事! 虽然心里充斥着抱怨,玉宁侯到底没表现在脸上,寻了个借口脱身,免得看二人那般情浓蛰得人眼热。 说来也奇,自打那日数匹马出事之后,华胤和玉宁侯的人马再行便诸多小心谨慎,可沿途却再没碰到意外。 他们十分顺利地在十天后抵达了京城。 到了要分别的地方,玉宁侯给江韵婵留下了贴身玉佩,他温和地道:“江姑娘若需要相助,可往玉宁侯府前来寻本侯。本侯一定竭尽全力。” “多谢侯爷。”江韵婵收下玉佩,只觉眼熟,她来回翻看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哪里眼熟,便郑重地将玉佩揣好。 玉宁侯又同华胤客套一番,两拨人马便分道扬镳。 侯爷府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离开之后,江韵婵左右瞧了瞧,又只剩下一辆马车,黑骏马,还有他们三个人。 “华胤,你不是说你身边还有护卫吗?他们人呢?” “是暗卫。护送咱们入京之后,他们就得隐匿身份躲藏在暗处。”华胤解释了一句,握住了江韵婵的手低声道:“走,先去我的别院?” “你还有别院?”江韵婵眉眼微扬。 “也是你的别院,地契都给了。”华胤说着,抱着江安进了马车,示意江韵婵也坐进来。 她探出小脑袋一瞧,黑骏马乖乖地跟在马车后,根本不用操心,便重新坐了回来。 马车虽然宽敞,可里面动物多啊!两只鸡、一只虎,一个刺猬一松鼠,还有个挂在门廊边上打瞌睡的鹦鹉。 华胤再挤进来,一下子让马车里的空间逼仄起来。 “我回京的消息还不曾散开,现下不好招摇过市。”华胤冲江韵婵解释了一句:“先坐马车比较好。” “嗯,等我们看好宅子,再从你的别院里搬出来。”江韵婵笑了笑,补充道。 既然准备在京城定居了,最先考虑的就是宅子的问题。 江安要继续念书,她得想法子继续看诊。 而华胤么,恐怕要不了多久,他这个庄稼糙汉也当不成了。 二人都知晓来到京城后,恐怕就要适应其中的瞬息万变,却都不曾开口给对方施压。 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仿佛在互相传递着力量。 别院地处外城附近,周围没什么人家。 华胤打开门走进去,江韵婵姐弟便是一声轻呼。 “好大啊!”江安说完就抱着白虎满院子疯跑:“姐夫,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大的院子呢!” “噗,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更大的宅院。”华胤被小孩子的童言给逗笑。 江安才长了几岁,未来自是有无限可能的。 江韵婵也怔住了:“这么干净,是不是一直有人打扫啊?” “嗯,鲁王殿下一直着人看顾着,怕我回来住。”华胤拉起江韵婵的手,“去看看后院。” “鲁王殿下是个大好人哪!”江韵婵调侃了一句,跟着华胤进了后宅。 后宅院也不小。 江韵婵跟着华胤转过一圈,询问他若是在京城内找个这样的宅院,得多少银子? “额,恐怕银子买不来。”华胤哭笑不得地道:“需得皇上赏赐了。” 好么,合着在京城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宅子,普通百姓是没法住的。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我要努力搞钱!” 带着江安住个大宅子! 华胤忍笑一声,他也是有宅院的人,哪里就需要女儿家上前拼命? 被人保护的滋味太好,他扬起大掌,揉了揉江韵婵的脑袋。 “那就拜托你了。” 闲话叙了许久,大家暂且把东西安置在院子里,江韵婵就开始合计手里的那点银子,跟华胤商量她能在哪里买院子…… 且说,玉宁侯快速归家之后,丢下自己的缰绳就进了书房。 片刻后,玉宁侯满目激动地从书房出来,逢人便询问妻子在何处。 “启禀侯爷,侯夫人就在后院,同大小姐……” “知道了,”玉宁侯随意摆手,脚步焦急地往后院去了。 “夫人,”玉宁侯出声唤着花园内坐着的优雅妇人,她旁侧端坐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少女。 二人齐齐抬头,侯夫人洛灵鸿惊喜地唤道:“侯爷?” 模样娇美的少女已然站起身来:“爹爹?你怎得这般快就回来了!”? 第257章 血脉相连 玉宁侯宋衍慈爱地拍了拍长女宋娇的肩膀,“娇娇,爹……给你寻回妹妹和弟弟了!” “什么?”宋娇脸色一变,随即大喜:“真的吗?” 一旁的侯夫人洛灵鸿更是身形一摆,她快速走到夫君面前:“姐夫此言当真?” 五年了,整整五年。 他们将大晋都快翻了一遍,每每怀揣着希望找到人的时候,就会确认不是。 坏消息听多了,乍一刻听到好消息,都觉得是在做梦。 “当是八九不离十。” 玉宁侯眼底的激动之色不亚于洛灵鸿,他握着妻女的手,沉声道:“那孩子跟潇儿长得一模一样,定然是潇儿的骨血!” “太好了,五年哪,可终于找到妹妹了!”宋娇也打从心里感到开怀。 他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那姐姐呢?”洛灵鸿还没忘了亲姐的事,她激动地追问一句:“姐姐她……” “潇儿她……”不提还罢,一提到发妻洛灵潇,玉宁侯开怀的模样骤然褪去,眉眼浮上几分忧伤。 “她恐怕是没了。” 他抿了抿唇,眼睁睁瞧着洛灵鸿面色刷白,宋娇在一旁忙不迭扶住:“小姨!” 宋娇眼眶一湿,“爹爹,娘亲她,她是怎么……” 玉宁侯摇了摇头,“病故了。” 一时间,三人即将跟亲人团聚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失去亲人的哀伤。 “那,那侯爷预备怎么办?”洛灵鸿知晓,侯爷撞见的,必然是西南的那位俏农女江韵婵。 一想到自己同外甥女这般擦肩而过,洛灵鸿心头的内疚之感便愈发浓郁。 若知晓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回到原点,当初就不该匆匆离开西南。 此事说来也巧,当洛灵鸿第一次见到江韵婵,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外甥女时,京城里正好传来了信儿,说是找到了符合姐姐和孩子的踪迹。 洛灵鸿和玉宁侯宋衍二人一个从西南出发、一个从江南赶回。 谁知到了家之后,才知晓是个乌龙。 来人并非走失五年的洛灵潇和孩儿。 洛灵鸿怀揣着极大的期待又失望而归,一下子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洛灵鸿就缠绵病榻了小半年。 这不,前些日子她又想起了西南见到的姑娘,这才央求姐夫玉宁侯前去探看。 谁知二人竟然在路上遇见了。 玉宁侯让二人坐下,一家三口围坐在石桌边,听他讲述了离京相遇江韵婵一行发生的事情。 听到江韵婵记忆全失、对江家的印象却颇为深刻,洛灵鸿的心中有些打鼓。 “此事恐怕还有待调查。总之,你暂且养好身子,等到江韵婵她在京城安顿下来了,我就送拜帖去,你再亲自见一见。” 洛灵鸿哪里等得住再送拜帖,她恨不能立刻就见到江韵婵。 “爹爹你真是的,我都五年不曾见过妹妹了,还要等等等!如何等得?” 宋娇急得直跺脚,一想到那般小的妹妹跟娘亲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团圆,她就恨不能立刻去把人接回家。 “娇儿,你爹爹说得是。江姑娘既不认得我,也不认得你爹爹,中间必然有变故。若我们贸然前去,万一把孩子吓走了再不同我们来往,那可如何是好?” 认回亲人断不能操之过急。 洛灵鸿安抚地拍了拍宋娇的肩膀,轻声说道:“只要是亲人,就算没那相认的名分,我们也是一家人,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心急如焚的宋娇总算被说服,她用力点了点头:“小姨说得是。” 洛灵鸿和玉宁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真好啊,五年的寻找,终于不是一场空了。 玉宁侯心底还对小小的江安颇有些迟疑。 他示意宋娇回房,又跟洛灵鸿在院中坐了好一阵子,二人低声叙话后,这才各自分开。 偷偷藏在院子一角想偷听的宋娇蹲得腿都麻了,最后却啥都没听着,只能讪然地回了房。 “爹爹和小姨真是的,嘴巴这么严,怎得不能告诉我妹妹的行踪嘛!” 回到卧房里,宋娇一边揉着酸胀的膝盖,一边小声抱怨着。 玉宁侯府得了洛灵潇母女的音讯,府内的气氛比以往都更有生机了。 接下来的数日,江韵婵都在忙活着寻找合适的房子。 江安也没闲着,跟着姐姐的屁股后面跑前跑后,望着偌大的京城满眼都是好奇之色。 远远的,姐弟二人便看到了巍峨高耸的宫墙。 江韵婵仰起头来,姐弟二人以同样的姿势轻呼出声。 “好高的墙啊!” 红砖绿瓦、巍峨入云,那般壮观的所在,就是皇宫了。 江韵婵瞻仰着真正的宫墙却不敢靠近。 宫墙周围都是巡逻的护卫,他们身穿铠甲、瞧不清楚容貌,那赫赫威严的模样,不容普通百姓亵渎皇宫分毫。 江韵婵拉着江安的手,只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姐,真大啊,那是皇宫?”江安一脸憧憬,不知道啥时候自己也能入宫去瞧瞧。 “嗯,是皇宫。走,咱们再去看看别的!” 沿着皇宫出去两条大街,居住的都是大晋勋贵。 满朝中枢肱骨之臣,皆在前三排大街附近。 当然了,两条街巷外围也不是没有商贩和普通人家,不过也大多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而是宅院平平的贵人外戚或者心腹的宅院。 出了三街之后,便能看到不少商贾和官员的宅院缠在一处,密不可分。 相对的,街巷走串的人群也多些,热闹些。 江韵婵和江安转了一整个上午,还没出三条街开外,已经累得腿脚都软了。 “乖乖,这可比村子里的路还难赶呢!”江安坐在石阶上捶腿,一张小脸儿皱成了小包子:“姐,我饿了。” 江韵婵也饿了。 她抬头四下一瞧,指着前方的大酒楼道:“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啊,不是,姐,咱们要这么奢侈吗?”不是说好了银子都用来院子…… “那你吃不吃?”江韵婵脚步一顿,双手叉腰:“可以反悔。” “吃吃吃!”江安一下子扑住姐姐的腿,笑嘻嘻地道:“有好吃的怎么能少了弟弟呀!” 这还差不多。 江韵婵提溜着江安,姐弟二人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招福楼。? 第258章 选院子 招福楼的名字起的好。 哪个贵人不喜欢福气加身? 因了这个好名字,江韵婵姐弟到了酒楼都没啥雅厢,只能坐在外间的大堂里。 “客官想来点什么?”小二笑得殷勤体贴,特意抹过了桌子和凳子上的灰尘,才请二人落座。 江韵婵端坐在桌边,笑着道:“挑你们拿手的来两三道就行,得让我们姐弟吃好。” “客官您可来对地儿了!这放眼全京城,就数我们招福楼的东西地道!你放心,小的一定给您安排得妥妥的!” 小二倒是个热情嘴快的,笑嘻嘻地拍着胸脯保证,就拎着自己的抹布走了。 江安勾着小脑袋想要听听前头的说书先生在讲啥名人轶事,江韵婵则四处观察着,想从周围人的口中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姐弟二人心里头都惦记着打听消息的事情,等到饭菜上桌了,才被香味吸引。 这小二哥确实会招呼,弄了两荤一素、加个面片子汤,笑嘻嘻地冲江韵婵介绍了一番,可见也是惯常招呼外地人的。 该说不说,旁的姑且不论,京城兼容并蓄的热情之态,令人心生好感。 江韵婵和江安心中多出几分亲切之感,对小二哥的口吻越发热情了些。 “客官,这就齐了,您二位慢用,有啥需要了再喊小的!” “多谢小哥。”江韵婵点头微笑,“你快去忙。” “谢谢小二哥哥!”江安也捧着碗起身道谢。 小二哥忙不迭摆手客套,直言“应该的”,便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京城果然繁华富庶,酒楼到了饭点儿人潮一直不散,陆陆续续在进新人。 江韵婵和江安一边吃着一边瞧着,偶尔会有食客畅谈几句宫中局势、新帝政策,还有玉宁侯遇袭之事…… 仿佛在京城百姓的口中,消息不灵通才有问题,旁得畅谈一二根本不是事儿。 漂亮的凤眸眨了眨,江韵婵心底暗暗道:涨姿势了。 饭菜用到一半儿,一个低沉磁性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介意拼个桌吗?” 江韵婵和江安齐齐把埋在碗里的脑袋扬起,瞧见了一身长衫的高大俊汉子。 “姐夫!”江安激动地喊了一声,就赶紧挪开小屁股给自家姐夫让位置。 “你怎么来了?早晨不是说要去忙吗?”江韵婵四下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有暗哨盯着呢。”华胤抿唇,示意小二添一副碗筷。 京城便是他的地盘了,要是找不到江韵婵才是自己的失职。 江韵婵望着华胤道:“事情办完了?” “嗯,办完了。”华胤想了想,低声说道:“你们房子看得如何了?” 他听说姐弟二人转了一个早晨都没甚收获。 “不着急,你听听?”江韵婵冲着华胤旁边那桌努努嘴。 “……就是西市那家,贱卖了真的可惜。” “我看东市隔壁有个院子也是极好的,听说院主人不愿意出手,不知道咋回事。” …… 华胤闻言,终于知道江韵婵来酒楼是干啥的了。 合着是为了听卖院子的消息呢? “这些你可以直接问我。”华胤略显失落地道:“我难道不能告诉你吗?” “坐享其成有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听着吃着的,岂不是更妙?”江韵婵俏皮地眨眨眼。 华胤闻言好笑地摇摇头。 也是,总归都是要在京城生活的,提前适应也好。 她一边吃着,一边听隔壁几桌子人讨论着房市,心里对京城的物价有数了,便在心里暗暗算了一笔账。 等到吃完午膳,时间差不多了,江韵婵就准备带着江安去看一看东市的那家院子。 “方才不是听人说院主人不愿意卖?”华胤起身,准备送二人过去。 “不愿意肯定有理由,咱先去看看院子,确认喜欢了,再弄清楚理由促成这桩事。” 江韵婵指了指方才经过的街巷,笑着道:“我看这个地界不错,前头一条街就是早市,还有一个很大的回春堂;隔壁街就安静了很多,还有个书塾,可以让江安去继续上学……” 别看江韵婵带着江安就转了一早晨,对于东面地界儿倒是熟悉的很。 不过……那早市,说得怕不是三日一开的集市?那书塾,难道是京城最有名的白鹿书院? 华胤望着江韵婵诸事不惧的模样,瞬间自己的心都跟着落了地。 他挑选的人儿,当真是伶俐的。 “姐夫,姐夫……”江安拽了拽华胤的裤腿儿:“你可别一直盯着姐姐瞧了,没看到那么多路人都瞅你呢!” 华胤墨眸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大家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还有挑着扁担的老汉扬声调侃:“呦,哪里新来的小娘子和壮汉子,要给我们当邻居了吗?” “小丫头长得可真俊!” “娃也漂亮!年纪不大,娃都生得这般好了!” …… 有一就有二,巷子里不断传来京城本地人热切的招呼声,俨然把江韵婵三人当成了一家三口。 华胤炙热的目光不敢再探,低眉敛目地跟在后面。 江韵婵一个个地道谢问候回去,还要顺口解释一句,江安是她弟弟,不是儿子。 江安可可爱爱地冲着路过的人笑,婶子叔叔地喊个不停,逗得百姓们眉开眼笑。 从巷子口出来,江韵婵便看到了之前食客说得东市的院子。 别说,这院子外面就收拾得敞亮。 大院门也整饬得不错,一看便是有些气派的。 江韵婵和华胤对视一眼,他便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模样五十多岁上下的老者打开房门,精明干练的神色带着几分警惕:“干啥?” “老者莫要怪罪,我等是想问问,这宅院可卖?”华胤抱拳,出声询问。 老者看了一眼江韵婵和华胤,随即冷声道:“不卖不卖!” 说着,他就要关门。 “老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江韵婵扬手指了指旁边贴着的红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卖房”两字。 可见,这院子是准备卖的。 老者扭头就看到了那红纸黑字上面书写的“卖房”二字,瞬间涨红了脸。 “那是老子之前贴的!现在不卖了!”老者说完就又要关门,被华胤扬手阻拦。 他身形高大、威武勇猛的样子,别说一个老汉了,就是十个也挡不住一个华胤哪? “作甚?作甚?你要欺负老汉不成?!”老者怒了,索性也不扒着门了。 大门一敞开,院子里雅致的风光便泄露出来。 江安“哇”地轻呼出声:“好漂亮的院子啊!”? 第259章 顺利买房 “哼,还是你这个小娃娃有眼光。”老者被人夸奖,瞬间得意起来,就要让小家伙进去参观参观。 华胤收回手,眸光沉敛:“得罪了,晚辈并无恶意。”他抱拳行礼,“前辈态度坚决,晚辈才动手拦门,并无冒犯之意。” 若这院子当真不卖,他和江韵婵也不是巧取豪夺之人。 但看老人家的态度,分明是另有隐情。 老者斜睨华胤一眼,没再追究他拦门的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扬手示意华胤和江韵婵跟上。 “小娃娃,你觉得小老儿这院子哪里好?” “哪里都好。姐姐说,真正有品位的人,会让院子一静一动、搭配合理,远近去看景观都会不同。爷爷,你的院子就是这种感觉了!” 江安说完之后,还俏皮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江韵婵:“姐,对?” “对。”江韵婵弯了弯眉眼,随即瞟向态度傲娇的老者。 老人家轻哼一声:“你姐的品味倒也不差!来,瞧瞧我这院子!” 言下之意,是允许江韵婵他们一起参观了。 江韵婵拽了拽华胤的衣袖,俏皮地眨眨眼。 一行四人在院子里走过一圈儿。 前院宽敞大气,草树郁郁葱葱,后院雅致精美,小桥流水潺潺流淌,还有一个不大的假山,形状也颇为精美。 江韵婵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 老人家的院子虽然不像她之前那院落宽敞,但胜在景致不差,前院和后院加起来的大小也足够她们姐弟生活。 嗯,主要是加上动物也是够的。 “老人家,你这院子如何看价?”江韵婵挺喜欢。 老者扬眉:“百两黄金。” “这么贵?”江韵婵瞪眼:“不行,一百两银子顶天了。” “嘿?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空口白牙砍价呢?我这宅院便是要五百两银子也有人抢着买!” “那你不是急着出手吗?”江韵婵伸出一根指头:“再给您老人家多加一百两……” 一老一小开启讨价还价模式,看得华胤和江安皆沉默以对。 讨价还价的世界,并不需要他们插嘴。 原来,这老者开始是不打算卖院子的。 是家中两个儿子要外放为官,他必须得跟着去,这个院子也就留不住了。 宅院是小、无家是大,他跟在儿子身边总觉得不自在,故而想着把院子卖些高价,后续可以自己再置办一个院子独住。 哪想到京城这院子出手反而成了个问题。 地段不错、可院子太小,高价够不着、低价出手老者又舍不得,便一下子耽搁下来。 他的儿子都走马上任了,还留着老者一个人在京城耽搁。 江韵婵这种找上门来的买家不是没有,但他们要么就是没有欣赏院子的水平,要么就是价格给得不妥,老人家是左右都不满意。 二人争执了许久,最后还是以二百二十两银子成交了。 华胤就眼睁睁地看着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二人大口喘着气儿,江韵婵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把老头儿给说得眼泪差点出来了。 “行!明日就签契,宅子给你了!” 老头儿一改方才的傲娇别扭,畅快的样子和方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等从老人家的宅院里出来,华胤一手抱着已经走不动的江安,一手牵着江韵婵的柔荑,他好奇地问道:“你跟老人家说了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说他院子的格局我都不给他改动,以后回来了随时能来看,老人家就高兴地答应了。” 江韵婵略显得意地扬了扬小脑袋:“他啊,就是舍不得罢了。” 自己悉心照料的庭院要因为儿女的变迁舍弃,老人家心疼。 江韵婵充分尊重了他的想法,银子给的也在预期范围内,自然就容易了许多。 华胤了然点头。 是了,按照这处的位置,二百多两拿下院子,价格确实公道。 一行三人回了家,江韵婵看顾了一圈儿小动物们,确认它们都好,就回去准备晚饭。 午饭在招福楼好好地奢侈了一把,晚上就只能在家里随意做些吃食。 晚间,江安睡下了,江韵婵还在计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华胤洗漱毕,就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望着江韵婵忙碌算账的小身影。 他今日回了一趟将军府。 华将军府一如既往,他却越发觉得庭院疏离,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华胤就出来了。 他回去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出来之后也不曾惊动任何人。 今儿这身长袍,就是旧衣。 江韵婵终于算完了,激动地拍了拍手:“啊,刚好!” 手里的现银加上华胤留在金楼账户里的银钱,刚好够买下那套宅院。 华胤走到她身边,看到桌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乱七八糟地画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符号,“你在记账?” “嗯,大概记了些,不多。”江韵婵弯了弯眉眼,跟华胤讲了自己手里尚且还有存余的银钱。 “除掉这些,日常开销就算是够了,等我再去看诊有了收入,咱们不用断粮了。”她抬头看着华胤,俨然在等华胤的意思。 “不错。”他略一颔首,随即沉声问道:“那我得跟你说一说京城的事情。” 京城的人不同于西南县城,世家贵族云集、百官齐聚,家族之间还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说了京城人不管如何,都要“人靠衣装”,江韵婵终于想起来,当初先帝还封赏了她几匹绸缎没用呢! “这感情好。”华胤蓦地想到,普通百姓可不能随便穿绫罗绸缎,有了先帝的犒赏,就算江韵婵去看诊,也会被人敬重几分。 “我这几套绸缎可以做好几身新衣裳。待会儿你就跟我一块去拿上,明日寻个好裁缝……” 江韵婵压低声音,同华胤商讨着该如何修改裙子,能够既漂亮又不影响走路。 二人一直畅聊到夜深才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江韵婵便在华胤的陪同下一道去了金楼,将里面的所有散银全都取出来,然后便来到了东市附近。 要想签契书、转移院子,不仅得有买卖双方的契书,还得到衙门备上一份。 这一次江韵婵有了经验,跟老者顺利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望着到手的契书,江韵婵眉开眼笑。 她在京城,有家了。? 第260章 确是我妹 老者看着模样欣喜的江韵婵,心下也忍不住涌生出几分笑意,他捋了捋胡子,眼神透着两分自得:“看给你高兴的。” “老人家,您不是最懂我的心思了?”江韵婵笑眯眯地调侃道。 老人家初入京城置办这个院子的时候,定然跟自己一般开怀的。 老者哈哈一笑,冲着江韵婵点了点:“行,也算是给了有缘人!” 华胤和江韵婵冲老者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老人家跟知晓似得,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算是了结了这一桩善缘。 院子已经置办好了,接下来就看该如何搬家了。 她和华胤小声商议了一番,决定等把院子收拾好了,过两天就搬过去。 华胤知晓江韵婵是想赶着过年前搬进新家,无一不应。 “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派人过来……” “不用不用,你且去忙你的。皇上召见你有入宫吗?将军府回去了吗?” 江韵婵摆摆小手。 这里已经不是西南,华胤回归之后,便是有身份的人。 不论旁人私底下如何评论,华胤仍旧是贵胄。 如墨的深眸涌现出几分暖意,华胤握住了江韵婵的手,低声问道:“阿婵,我除夕就过来,家中年货已经置办好了,等你收拾妥当,派人给我传个信儿,我就让人送来。另外……” 华胤已经给江安询问好了白鹿书院的事,虽说开春之后入学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为。 “合着你这两天忙忙活活的,都是在奔波我们的事情啊?”江韵婵欣喜不已,抬眸笑着说道:“那感情好,等你问好了信儿,我就去拿下白鹿书院的夫子!” 华胤忍笑一声,二人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半道上,华胤收到了属下报信,圣上临时召见,需要华胤即刻入宫一趟。 江韵婵漂亮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陌生男子在华胤耳畔耳语两句,华胤略一颔首便示意属下退去。 “那是你的护卫?” “副将。”华胤握住江韵婵的手在大掌里摩擦了一下。 二人明明日日都在一处,可一分别,华胤就是舍不得。 “知道了,你快去忙。”江韵婵立刻了然,华胤恐怕是被召见了。 他点了点头:“你自回去,注意安全。” “好,放心。”江韵婵已经认得路了。 二人在街巷中分别,江韵婵揣着地契美滋滋地往家里走。 华胤的别院距离内城到底还是有点距离,直到腿都走酸了,江韵婵总算看到了熟悉的院落。 奇怪的是,今儿院落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经过马车的时候,眸光特意瞟了一眼车夫和车徽……嗯,都不认识。 想是临时在这里歇脚的。 江韵婵没多想,便走上台阶准备开门。 “前面可是江姑娘?” 身后传来一个娇俏动人的声音,江韵婵诧异回过头去,瞟见了端坐在马车上的女子。 她还没见过这般娇美动人的女儿家,杏眸如水、容颜如花,当真是美得令人窒息,饶是江韵婵都被马车内的姝丽女子吸引,望着人家半晌挪不开眼。 马车内的女子见到江韵婵的瞬间便泪雨涟涟,似乎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哭。 “姑娘是?” 江韵婵眸光迟疑,确认自己是真不认识她。 车内的女子,便是玉宁侯府的宋娇。 虽然爹爹和小姨说了,不让她贸然打扰,可宋娇原是最疼爱这个小妹妹的,哪里能忍得住?不亲眼所见,宋娇如何能够甘心? 她早早便派人打听了江韵婵的住处,所幸华将军入京,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都在看着,打听到江韵婵的落榻之处并不困难。 这不,宋娇收着信儿,就偷偷地寻了个理由,来看看失散多年的妹妹。 江韵婵迟疑地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漂亮姑娘,一直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什么特别的人,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宋娇被江韵婵又唤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道:“失礼了,姑娘可是江韵婵江姑娘?” “我是。” “我是玉宁侯府的嫡长女宋娇,这厢有礼了。”宋娇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上前去抱住江韵婵,她弯了弯漂亮的眉眼将泪意压下,冲着江韵婵行了一礼。 江韵婵忙不迭回礼,也微笑道:“原来是玉宁侯家的宋姑娘。” “听闻江姑娘在路上救了我父亲,我今日是特意来道谢的。”说着,宋娇便命下人把礼物悉数送上来。 个人,满满当当地抱了一堆。 江韵婵见状一懵,“额,宋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她忙不迭摆手:“路上玉宁侯对我们姐弟亦多有照顾,若我收了你的东西,岂不是忘恩负义?” 都是互相照顾,哪里就需要这般客套? 宋娇执意不肯,若是江韵婵不收,她和下人就等在这里不走了。 “啊这……”江韵婵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该拿热情的宋娇怎么办才好。 无奈,江韵婵还是选择收下了。 这么多东西,靠江韵婵一个人属实拿不了,宋娇便如愿进了院子。 小小的江安正在屋檐下逗鹦鹉,乍一看到有个漂亮姐姐跟着他姐,忙不迭丢下自恋的鹦鹉发财,勾着小脑袋往外探。 “……都放这里就行。”江韵婵招呼着宋娇的下人,又忙不迭去给大家倒水。 宋娇则自顾自地在小院里打量着,同躲在屋檐下、站在栏杆处的江安四目相对。 不知怎的,她望着小小的江安,竟也觉得颇有些熟悉。 江安好奇地歪了歪脑袋,乌溜溜的眸子盯着漂亮的宋娇。 这个姐姐真好看,是跟他姐不一样的那种好看。 宋娇被瞧了半天,忍俊不禁地扬手冲着江安招了招。 江安一骨碌从栏杆上下来,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宋娇的面前。 “姐姐,你真好看。是要来我家里给我当二姐吗?”江安笑嘻嘻地询问道。 许是江安太过可爱、亲人又灵动,许是宋娇对于江韵婵有太多亏欠爱屋及乌,她非但没责怪江安的失礼,反而配合地弯下腰来笑着答道: “我比你姐姐大些,不能当你的二姐。如果当的话……我可能得当你的长姐。” “长姐……是什么姐?”江安从没听过还有“长姐”一说,懵了。? 第261章 有老虎!!! 宋娇笑得更加开怀,只觉今儿算是来对了。 江韵婵是肯定要归家的,这个小小少年……也罢,若是这般可爱灵动,给她当个庶弟倒也无妨的。 等江韵婵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只已经自来熟地聊起来了,江安还对着宋娇一个劲儿地叫“长姐长姐”。 这可给江韵婵无语了个够呛。 “叫宋家姐姐,什么‘长姐’?”江韵婵一个爆栗捶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无语地道:“你倒是会攀亲戚。” 人家玉宁侯府能认江家的人当亲戚么?! “唔!”江安吃痛地眨眨眼:“是长姐说……是宋家姐姐让我喊长姐的。” 江安委屈,他哪儿知道长姐啥意思啊,还不是漂亮姐姐让喊啥就喊啥。 “江姑娘莫怪,我是看着跟江小公子投缘,这才……”一看江韵婵不高兴了,宋娇忙不迭出言解释,神态俨然已经有几分小心翼翼:“你莫要生气……” 江韵婵当然不生气,她只是……只是对宋娇蓦然频生的好感有些无措。 “宋姑娘不要怪罪才好,小屋简陋,你暂且坐坐?” 江韵婵引着宋娇坐到石桌边,邀她品茶,众人这才揭过了方才的话茬儿。 总算不在“长姐”的称呼上纠结了,宋娇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是她着急了,后续行事可万不能再露出什么端倪来白白讨嫌。 “宋姑娘如此客气,让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明日我就登府拜访,感谢玉宁侯的救命之恩。” 江韵婵端起茶杯,请宋娇品尝。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娇一听江韵婵又要回礼,这才忙不迭解释她是被着家里人出来的。 “原也不是想让江姑娘还礼。只是听父亲言说江姑娘擅长医术、能干聪慧,神交已久,只盼能跟姑娘对饮一二,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宋娇抱歉一笑:“是我孟浪失礼了。” “噗,咱们还是别文绉绉地说话了。”江韵婵听着宋娇越说越客气,实在是适应不良,笑着道:“我昨日还弄了一些点心,江安,你去拿。” 说着,她冲趴在桌边的江安使眼色。 江安可可爱爱地歪歪头,装傻。 “快去。”江韵婵抿唇笑了笑,挼了江安的小脑袋一把。 宋娇看得羡慕,她,她也想挼一下…… 肯定毛茸茸的。 耍赖不过,江安闷声应了,默默地去了后院。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江韵婵和宋娇,二人同时出声:“你到底是谁?” “江姑娘年芳几何?” 二人同样是问句,问得问题却风马牛不相及。 问题一出,江韵婵和宋娇皆是一怔。 “我确是玉宁侯嫡女。”宋娇苦涩一笑:“并未蒙骗姑娘。” 完了完了,还是被江韵婵怀疑了。 她心底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该听从爹爹的话,不要来叨扰江姑娘就好了。 “我知道你确实是玉宁侯府嫡女,我是问你和玉宁侯为何……为何这么奇怪。”江韵婵挠了挠头:“你们是想给家中说亲还是?” “不是不是!”宋娇一听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合着是担忧这事儿呢! “我们是觉得跟姑娘投缘,”宋娇叹了口气,“我家中原也有个同姑娘一般大的妹妹,最后走失了。你同她年岁相仿、模样也有些相似,我们见着你就像见着家里亲人,这才、这才……” 一番话真假参半,却将江韵婵的身世说了个七七八八。 她这才知道,原来玉宁侯曾有一发妻名唤洛灵潇,乃是宋娇的母亲。 五年前玉宁侯陪伴妻子回江南省亲,路上跟家里人走失。这一丢便是整整五年。 宋娇的生母洛灵潇家中还有一妹洛灵鸿,亦是模样动人的女子,因担心姐姐的孩子在家中受罪,便自愿当了玉宁侯的续弦,照顾尚且年幼的宋娇。 “我娘亲带着家中二妹,被流匪冲散之后,数年不知所踪。爹爹和小姨便每年都下江南寻找一番。” 宋娇还没说完,江韵婵便明白了泰半,猜到了那位小洛夫人的身份。 “我之前在西南住着的时候,认识一位暂居在炉园的夫人……她自称洛夫人,豢养了一只纯白的小狗,可是宋姑娘的小姨?” “是是是!”宋娇一听,小姨跟江韵婵的缘分竟然更早,忍不住握住江韵婵的手:“你同我妹子的年岁相仿,又有这么可爱的弟弟,我们、我们心中感怀的同时又觉得你亲近,所以才……” 这倒是解释了为何玉宁侯和宋娇初初见面就对自己这般亲近的原因。 说不得自己还是沾了玉宁侯府嫡二小姐的光呢。 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江韵婵也没往心底里去。 江安端着碟子过来之后,她们已经说完了话,江韵婵请宋娇尝尝她做的点心。 宋娇一看桌上边角有些焦黑的点心,下意识地怔了怔。 她的妹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会连点心都做得这般、这般…… 江韵婵见宋娇不欲尝试,也不勉强,目光落在了悄然挪过来的白虎。 白虎崽子体型比普通的猫要大了一些,它的鼻尖凑在宋娇的身畔闻了闻,就被江韵婵警告地瞪了一眼。 “漂亮姐姐,你别看这点心旁边焦黑了些,是我姐故意这么做的。这种点心就是要火大了才好吃,我跟姐夫都喜欢吃的!” 江安好心地提醒道:“你尝尝就知道了,真的好吃!” 宋娇捻心的手一颤,“姐夫?江姑娘已经定亲了?” “还不曾,快了。”江韵婵笑了笑。 “哦哦,好,好。”只要木未成舟,她和爹爹就有法子帮妹妹做主的,断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宋娇出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上一沉,她低头一看,正好跟抬头的白虎目光相对,白呼呼的脑门子上,一挫“王”字虎猫迎风微扬。 一人一虎都懵了。 老老老老虎!!! 宋娇吓得娇躯一颤,哆哆嗦嗦地把点心给碾碎了。 白虎憨憨地抬起头来嗅了下,见宋娇没啥反应,又继续低头趴下了。 “江姑娘,你、你快跑!”宋娇吓得快哭了! “这里有老虎!!!” 老虎会吃人的啊! “猫呜,你干啥呢?快下去!” 江韵婵抬手戳了戳白虎的屁股,冲着一脸“英勇”的宋娇道:“宋姑娘你别怕,它不咬人的。” 白虎会不会咬人,宋娇还能不知道?? 第262章 回春堂应聘 宋娇在江韵婵的院子里,见识了一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的风景: 脚边趴伏着白虎,会杂耍的小松鼠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它的屁股上还秃了一圈儿毛?! 鹦鹉满院子飞,嘴里还夸奖着:“有美人兮,在水一方……” 一个怕人的刺猬悄然蜷缩在桌边,有些畏畏缩缩地想要靠近却不敢。 两只鸡已经从后院溜达到了前院,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威风。 黑骏马一个人守着马厩太无趣了,也不知怎么溜达到了前院来,它凑到桌边,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便有些警惕。 等发现主子们都跟陌生人玩得亲近,黑骏马便也主动倚靠在不远处的阴凉走廊,一张马脸好奇地打量着,时不时地轻轻喷个响鼻。 宋娇浑身僵硬地端坐在原地,没想到江韵婵的“擅长医术”是这么个擅长法。 江家姐弟看到宋娇从尴尬到逐渐适应,最后变成了好奇,甚至已经不害怕周边的动物,还在江韵婵的指导下喂了小刺猬,激动得不行。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日头便高了。 眼看天色逐渐到了晌午,宋娇再留就不合适了,便起身决定告辞。 她意犹未尽地来到院门前,怀里还在揉弄着可爱的小松鼠,简直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太好玩了,江姑娘,你的院子也太神奇了,怎么能留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呢!” “都是缘分。”江韵婵谦虚地道:“以宋姑娘喜欢了,可以再来。” 她报上了新家的地址,美得宋娇笑得更加开心了。 宋娇怀揣着江韵婵的新地址归家,回去冲着小姨爹爹一通炫耀自不必提。 望着满满一屋子礼物,江韵婵终于开始犯愁。 “啊,才刚到京城,咱们的家底子就花得差不多了。玉宁侯府这么客气,我们也得回礼才是。” 江韵婵合计着手里那点子银钱,琢磨着该怎么再挤出来点,买些比较好的礼物,回馈宋娇姑娘的心意。 “姐,宋家姐姐说让我叫‘长姐’的样子,我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呢。”江安趴在江韵婵的桌边,一张小脸儿满是好奇之色。 “你说……宋家姐姐不会真的要拐我当弟弟?”他这么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吗?! 江韵婵嗤笑一声,抬手挼了江安一把:“那可不,我弟弟这么乖巧可爱,谁都想拐走啊,何况一个宋家姐姐?” 姐弟二人一个逗哏一个捧,欢声笑语瞬间响彻院子。 互相调侃的功夫,华胤便已经回来了。 他刚一进入院子,就听到了江家姐弟二人的说笑声,再走近一瞧,发现姐弟二人正不知道说什么,围着一堆多出来的大箱子小箱子叙话呢。 “哪里来的礼物?”华胤一身长衫的模样阳刚英俊,村中糙汉的形态尽褪,反而多了几分京中子弟的干练贵气。 江安张着小嘴儿围观自家姐夫,还特别好奇地上前摸了一把姐夫的绸缎衣裳,看得江韵婵和华胤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玉宁侯府的大小姐宋娇,说是来感谢我救了玉宁侯。”江韵婵简单地把宋娇拜访的事情说了。 华胤心下暗道,看来还是玉宁侯那个老狐狸的主意。 上岁数的人沉得住气,家中小辈却难以坐的住,自顾自地找上门来了。 “姐姐说的不对,宋家姐姐也可喜欢我了,还让我叫‘长姐’呢!”江安忙不迭在一旁补充道。 华胤闻言,意味不明地看着神色如常的江韵婵,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叫就叫呗。”江韵婵压根没多想,拉着华胤开始寻思晚上吃什么、到时候去玉宁侯府送什么。 看来是一点儿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 华胤如墨的深眸在小姑娘的脸庞上沉吟望着,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比较妥当。 “哎,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江韵婵不忿地双手叉腰,“不想听我说话?” “没,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华胤忙不迭讨饶,举起手言说起自己准备的东西。 江韵婵一听,嗯,貌似是够给玉宁侯府邸还礼了。 “行,等我找到营生了,再给你凑上。” 二人还没成亲,江韵婵在购买宅院上已经占了华胤的大便宜,就这签契的时候还不忘把他的名字也写上。 去玉宁侯府邸走人情,华胤如果还相助的话,那江韵婵多少都是得把这份人情补回来的。 华胤知道小姑娘的脾气,也不多言,任由她去做便是了。 接下来几日,江韵婵便开始探寻整个京城的市场。 别说,京城里豢养宠物的人家不在少数,尤其是太平年间,诸多勋贵都会互相串门,攀比一下自己家中的小动物。 有趣的是,当今圣上文武双全,还在京郊西北处专门建了一个狩猎场,势要让勋贵子弟也要强健体魄。 那里头的奇珍异兽更多。 江韵婵的算盘便打到了那皇家狩猎场的头上。 不过不着急,先去回春堂看看,要不要兽医。 说做就做。 在了解了三四天京城近况之后,江韵婵就拉着江安准备去回春堂看看,招不招坐诊的大夫。 当天,江韵婵特意换上了专门用绸缎做的一套淡蓝色云裳长裙,拉着弟弟江安的手来到回春堂。 若不说江韵婵是来招募大夫的,恐怕说是哪家的大小姐出门也是有的。 回春堂一听是从西南聂掌柜那处来的,跑堂的小哥儿便瞬间严肃起来,“姑娘还请稍候片刻,小人马上就去通禀掌柜的。” “有劳了。”江韵婵说完,就拉着江安转身坐到一边去。 回春堂看诊的大夫不少,比西南的回春堂规模还要大、看诊的人还要多。 三层楼阁之上,排队的人比比皆是。 江安诧异地道:“姐,该说不说,这京城大是大,居然连看诊的人都比咱们那多多了!” 京城的人身子骨这么不好吗? 江韵婵微微一笑:“应该是回春堂的大夫水平,比西南的大夫更高超。” 正说话着,突然走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白狐,它身上伤势颇重,雪白的毛发都染成了红色。 “来人哪!大夫呢?快点来给本夫人看诊!” 妇人开口便气势汹汹,那金钗头面和精致的容貌,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其中一个身形壮硕的嬷嬷一把揪住了回春堂小厮的领子:“你们掌柜的呢?快点喊他出来!”? 第263章 有什么大病 “不是,夫人、夫人有话好说,咱们回春堂这么多大夫,就是给人看诊也得排号啊……” 小厮话没说完,那壮硕的妇人就要动手打人,被抱着白狐的夫人扬声阻止:“别耽搁功夫了,快些找到大夫才是要紧。” “是,夫人。”那嬷嬷一把撒开小厮,小厮赶紧冲到了内间,去找掌柜的了。 “你的白狐受伤了。”江韵婵扬声问道:“夫人可能给小女子一观?” 富贵夫人抬了抬眼皮,不必她开口,身边就有人阻止江韵婵靠近。 “你是何人?可会医治?” “我是兽医,擅给动物看诊,曾在心安回春堂当差。夫人若是不嫌弃,可让民女暂时探查一二。” 江韵婵姿容妖娆美丽、漂亮的衣衫之下更加娇滴滴,倒是一点儿不像个大夫。 “你?”富贵夫人眉目略显怀疑,并不相信江韵婵会看诊。 “夫人,我姐姐给动物看诊可厉害了!鲁王殿下都夸奖过呢!”江安一时嘴快,就想替自家姐姐说话,被江韵婵瞪了一眼,讪讪地吐了吐舌头,躲在她身后再不吱声了。 鲁王? 富贵夫人想了想,问道:“鲁王最近得了一爱宠火狐,曾受了重伤,可是你救回来的?” 京中勋贵之间哪里有什么秘密,鲁王的行迹在归京之后,自然也会被大家所知。 江韵婵自称是从西南而来,鲁王去西南猎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故而富贵夫人一下子就对应到了江韵婵的身上。 江韵婵点了点头,认真地建议道:“正是我做的,不知道夫人想不想快点给你的爱宠看看,不然你的狐狸恐怕就要流血而死了。” 富贵夫人闻言一怔,她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已经进的气少出得气多了。 “看看看!”富贵夫人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欲让江韵婵相看。 江韵婵也不多言,凑着桌子就开始观察起白狐的伤势来。 说来这白狐着实有点倒霉,它中了暗器。 不错,是那种为了帮人挡伤之后才中的暗器。 她对旁得没什么想法,对于暗器却有几分研究,尤其是上次华胤中了暗器之后。 江韵婵眸光微沉:“这个暗镖是被强行取出来的,才会流了这么多血。” 小白狐能挺到这个时候,已经是颇为不易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能不能救。”富贵夫人沉声问道。 “当然能。”江韵婵再不废话,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小小的针线盒。 针线盒内已经出现了一个输血包,她压低声音对富贵夫人说了几句,富贵夫人咬牙点头。 江韵婵在这边忙活着给白狐看诊,另外一边,方才通风报信的小厮也赶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老头儿,便是这家回春堂的掌柜的。 京城回春堂的掌柜一身仙风道骨,行走如风,来到众人跟前之后,几个相熟的人就要跟掌柜的打招呼。 掌柜的赶紧扬起手阻止,示意大家瞧瞧江韵婵怎么救狐狸。 她救治手法十分娴熟,在回春堂小厮的帮忙之下,一边清理伤口,一边给小白狐缝针止血,确定没有任何其他伤势时候,就开始缝针。 小白狐失血过多,又伤到了内脏,好在都是皮肉伤,专门药物可以解决,等到术后恢复好了,也就无碍了。 不少来看病的人也顾不得自己的病了,甚至好几个大夫都勾着脑袋看着江韵婵是如何行事的。 分明是不怎么复杂的手法,可那迅速的程度、干脆动作的劲儿,便是这回春堂里十几年的老大夫,也未必能有江韵婵一半的水平。 还有那已经失血的小狐狸,这小姑娘怎么敢把一袋子血就用那奇奇怪怪的针给输送进去了呢? “都是啥样玩意儿啊……”掌柜的也看得稀罕,一下子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孤陋寡闻,我姐这套东西是输液的,小狐狸已经失血了,用血输血,最快补充血,那不就能不死了?” 江安轻嗤一声,心中暗暗道这老头儿咋啥都不知道,还是他姐厉害。 “江安,怎么说话呢。” 江韵婵手上忙活成一团了,还有功夫瞪江安一眼,江安赶紧转身行礼:“对不起爷爷,是我刚才态度傲慢无礼了,向你赔不是。”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掌柜的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揭过。 知道江安就是江韵婵的弟弟,掌柜的也没客气,接连几次都询问了江安针线盒里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 等到江韵婵处理完了狐狸的伤势,又贴心地把狐狸的皮毛给擦拭干净,便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小家伙低声道: “夫人,最凶险的一关还没过去,今夜你您的爱宠一定会高热不退,到时候就把这个药碾碎了给它服下,一次一粒,过三个时辰以后才能再吃,绝对不能多。” 江韵婵把一个小小的纸包递过去,一脸认真地道。 富贵夫人正准备接过,就被一旁的嬷嬷立刻断了:“夫人,不可!” “为何不可?”江韵婵秀眉微蹙,她狐狸都治好了,还有啥不可以的。 “小姑娘家家的,说是什么回春堂的大夫,我们夫人哪里知道真假?再说你这个药包上,啥都没有,万一吃死了狐狸……” 那壮硕的嬷嬷眉眼一沉:“到时候你的小命儿可赔不起。” 富贵夫人方才只顾着让江韵婵救狐狸,俨然是忘了防人之心。 可现下狐狸已经度过了危急时刻,再在药上下手,岂不是…… “噗,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要不要我撬开给你看看。刚才我在这里忙活了一通,难道就是为了在药上动个手脚药死你家夫人的狐狸不成?” 江韵婵一边擦拭着手,一边跟看傻子似得目光看向那老嬷嬷:“袖手旁观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刚才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江韵婵只要不站出来,这狐狸没有血包,再过半刻也是个死。 “你故弄玄虚了一套,用的东西是回春堂掌柜的都不认识的,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嬷嬷立刻拖一旁的掌柜的下水,俨然是不准备相信江韵婵的话了。? 第264章 想赖账 “夫人,您怎么说。” 懒得同那刁奴浪费口舌,江韵婵将裙摆往身后放了放,她清澈见底的凤眸透着真诚:“若你也不愿意给狐狸用药,我这就走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老人家,“不是我托大,便是宫中御医来了,也没法比我开的药方精准。” 狐狸不是她的,她做的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掌柜的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早就瞧清楚了,那老嬷嬷救治的时候不开口、如今狐狸的病情平稳下来,她跳出来蹦跶,只怕是想赖账。 他心里也有一杆秤。 “原来掌柜的已经到了。”富贵夫人被江韵婵和老嬷嬷说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一眼就瞧见了旁边仙风道骨的掌柜的,忙不迭转移话题。 “原来是伯公夫人,您大驾光临回春堂,有失远迎。”掌柜的捋着发白的胡须,不紧不慢地道。 “给掌柜的添麻烦了。”伯公夫人讪然地抱着怀里的狐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韵婵。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接下江韵婵给的三无药品。 江韵婵偏过头打眼一瞧,便觉这位回春堂的老先生乃是个高深莫测之人,他慈眉善目、神色从容,亦有着浸淫京城多年的气度。 她略一颔首,算是给老人家见礼了。 掌柜的也冲着江韵婵笑了笑,“老嬷嬷此言差矣,江姑娘方才所用的物什,老朽倒是不才,倒是都弄明白了。” 说着,掌柜的指了指倚靠在江韵婵身边的小江安:“这位小友讲得清楚明白,莫说老朽,便是其他同僚,当也是明白了的。” 医术相通,回春堂并非浪得虚名,听江安讲解用途,便知道江韵婵的手法没错了。 “江姑娘曾在西南聂贺书的回春堂坐诊,颇擅歧黄之术、通动物灵性,乃是不可多得的兽医。今日若是没江姑娘准备好的血包给狐狸输送血液,它活不过两刻钟。” 掌柜的话说得清楚,既说明了江韵婵的物件不是来历不明、又确认了她方才的治疗手段没错。 现在,如何决定就看伯公夫人的了。 江韵婵朝着掌柜的行了一礼,认真地道:“多谢掌柜的,您这般肯定我的医术,倒是让我心中多有忐忑。” “姑娘客气了。”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忍不住捋了捋胡子。 这个聂贺书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知道将这般宝贝的医者大方地送到京城来。 不错,在西南呆得思想觉悟都提升了嘛! 伯公夫人只迟疑了片刻,就转向自家仆从淡淡地道:“周嬷嬷,还不认错?” 被自家主子警告,周嬷嬷再不情愿,也只能朝着江韵婵略欠了欠身子:“方才冤枉姑娘了,还请姑娘原谅一二。” 江韵婵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药包递过去。 这一家子主仆,也就是这一回的交道。 伯公夫人的人拿上了药物,又被眼疾手快的回春堂小厮引着去旁处拿一些外敷的伤药,这才把两拨人给分开了。 掌柜的笑着请江韵婵往后堂叙话:“姑娘可愿后院一叙?” “有劳了。”江韵婵可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略一颔首,便跟着掌柜的到了后院。 临去前,她略扫了一眼抱着狐狸稀罕不已的伯公夫人,又瞧了一眼那被主子临时推出来背锅的周嬷嬷,心里暗暗决定好好收取诊金,不能枉费她多年传承。 掌柜的带着江韵婵进了屋子,便冲着江韵婵躬身行礼:“多谢姑娘给回春堂解围。” “哎,老先生你可莫要这般客气!”江韵婵被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一讪,忙不迭请老人家起身。 “姑娘有所不知,伯公府……衰落多年,若不是圣上仁厚稍给几分薄面,他们也只剩下府邸的匾额值些银子了。” 偏生那一大家子都是老弱妇孺,又不愿意坠了功勋之家的派头,所以赖诊金都是常有的事儿。 回春堂不想得罪勋贵就得咽下这个苦果。 要不是今日江韵婵解了围,治好了那小狐狸,只怕伯公夫人借口大闹回春堂也是有的。 耽搁了回春堂做生意事小,那么多普通百姓的病症没人给看事大啊! 江韵婵听说了这一系列来龙去脉,才终于知晓事情始末。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倒是我歪打正着了。”江韵婵这才知晓,回春堂也是断不敢随便沾染伯公府的。 不过诊金的事情,江韵婵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她方才行事本是举手之劳,并非冲着挣钱去的。 可伯公府这一番行事,反而坚定了江韵婵必须得收取银钱的心。 “伯公府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招惹得起的啊!”回春堂的掌柜略捋了捋胡子,一双眼却冒着精明的绿光:“姑娘有何主意?” “我有法子,肯定让她把我这次的诊费一五一十地拿出来。那……我这就算是可以来坐诊了?”江韵婵歪着头问道。 “自然自然!”掌柜的开怀不已。 他将一份契书写出来,还是跟西南的规矩一样,回春堂只抽取三成诊金,旁的都归江韵婵个人所有。 江韵婵和掌柜的也认识了一下,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姓穆,祖上同皇上一脉亦有些姻亲,故而坐诊回春堂之后,不少京城勋贵多少愿意卖穆掌柜的一点面子。 穆掌柜的人行动迅速,趁着江韵婵和穆掌柜说话的功夫,就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坐诊的小间,看上去娴静简单,桌上的文房四宝崭新得很,一看便是上了心的。 “哇,姐姐,你这个桌案比在西南的还要大呢!” 一路跟着的江安趴在桌子上,一张小脸儿在桌面上摁下了一个轮廓,可爱得紧。 “哈哈,那是自然!我们当然不能堕了京城的名声!是不是比那聂掌柜的强多了?”穆掌柜的很喜欢江安这个小友,说话利索、行事伶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韵婵忍笑一声,谦虚地道:“掌柜的可莫要再夸我弟弟,省得他尾巴翘上天了!” “我也没尾巴啊……”江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屁股,确定自己是没有尾巴的。 穆掌柜的再度笑出声来。? 第265章 另有隐情 伯公夫人今日大闹回春堂,被一个锦裳罗缎的姑娘信手解决,那姑娘治疗动物的医术奇绝,还有现成血包可输送的消息,以散花一般的速度飘散在整个京城。 事情发生不到半日的功夫,这个消息就被众多世家勋贵所知,甚至有人将此事禀告了皇宫大内。 当今圣上一听便知乃是兄长的心上人所为。 鲁王的狐狸就是被江韵婵治好的,如今那伯公府的小白狐,恐怕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说了此事的玉宁侯府则喜忧参半。 “爹爹,妹妹都要去弄那些血呼啦嚓的差事补贴家用了,咱们真的不能就此把妹妹认回来吗?” 玉宁侯府锦衣玉食的,定然不会少了妹子的吃穿用度啊! 宋娇一想到江韵婵还得去给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和动物看诊,就忍不住心头一颤。 到底还是心疼妹子的。 “可她喜欢。”玉宁侯一句话,便让宋娇后面想说的全部都咽了回去。 是了,宋娇想到了那日在江韵婵院中的光景。那么多可爱的动物、那般生机勃勃的笑脸。 宋娇没法想象,若是不让江韵婵做这些,她还会不会那么开心。 “是我的不对,爹爹,我太着急了。”宋娇上次去过一趟之后就对江韵婵好感倍增,连带着那个可能是亲生弟弟的小江安都让她打从心眼里想要亲近。 她没法想象,为什么在乡下这么多年,还能让江家姐弟如此讨人喜欢……也许这就是人格魅力? 玉宁侯端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瞟见从后院赶来的洛灵鸿,手上动作顿了顿,便将茶盏放下了。 “你来了。” “侯爷,大小姐。”洛灵鸿端庄优雅地行了一礼,便在玉宁侯的示意下坐到了旁侧。 “小姨,我们正说妹妹着呢,你就来了!”宋娇激动地道:“她可真厉害,初入京城,竟然连伯公府都不怕。” 就算伯公府已经不是当年光景,可世勋的身份犹在,便是看在皇家的份上,多少也要礼让三分的。 江韵婵不畏惧权势、行事果敢的样子,同当年的潇儿一模一样。 玉宁侯心底不泛欣赏,望着洛灵鸿道:“本侯瞧着,她倒是个有主意的。不若我们多介绍些营生给她。听说她在二街后面买了个房子,积蓄花得差不多了。” “侯爷说得是。”洛灵鸿闻言笑出了声,“那丫头啊,当真是个飒爽的性子,能干着呢。” 不用玉宁侯府帮忙,也会有人闻讯去找江韵婵看诊的。 思及此,一家三口坐在正厅里相视一笑。 希望江丫头尽快在京城站稳脚跟,多同侯府亲近亲近。 且说江韵婵解决了糊口问题开心不已,带着江安去采买了一堆小零食和小物件,打算回去装饰一下新院子。 姐弟二人忙活到晚上才回去,进院子的时候,华胤已经坐在正厅里等着他们了。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硕大的食盒。 江韵婵和江安一看到吃的,肚子里瞬间开始咕咕咕。 华胤低笑一声:“忙活一天,饿了?” “饿得狠了,”江韵婵坐到桌边,招呼拿来碗筷的江安坐下,三人准备开饭。 华胤也听说了今日回春堂的事情。 伯公府赖账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些年总有人上告,先帝和当今圣上都考虑到不要寒了天下人的心,故而对功臣之后多有几分宽容。 不想这一次竟然招惹了自家女人。 “对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江韵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帕子,然后继续吃饭,眼神示意华胤打开。 华胤剑眉微蹙,“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帕子,里面躺着一个箭头,那箭头的模样有些熟悉。 这不是华胤上一次中了的暗器? “我今天治疗的那个狐狸,身上的伤口跟上次我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我多留了个心眼儿,从回春堂出来以后,偷偷溜去了伯公府,让伯公夫人把这个给我了。” 江韵婵直觉这个东西对华胤有用。 果然,华胤神色一凛:“伯公夫人说什么了?” “她一问三不知。”江韵婵撇撇嘴,都懒得吐槽那位富贵夫人。 “我从没见过……唉,怎么说,她也太无忧无虑了些,就会玩弄这些狐狸,也不想想这暗器是替她挡了死劫的,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伯公夫人和爱宠遇袭,也不打算深究吗? 江韵婵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她不是不深究,是不敢深究。因为伯公府害怕……是上面那位。”华胤指了指天,示意皇上。 伯公府多年来没有建树,子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眼看着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而皇上看似宽宏,实则心中有数,伯公府只怕削爵在所难免。 江韵婵戳了戳那暗器肩头:“那你说,这件事情、这些镖,有什么关系?” “还不知道,我得去调查一番。”华胤没想到今日的八卦事迹竟然还另有隐情,如墨的眸子深邃地望着她,“做得好。” 救狐狸救得好,东西也要得好。 江韵婵抿了抿唇,摆摆手道:“别夸我了,快吃饭。” 一直没说话的江安闷头吃饭,大人谈事情的时候他也一言不发。 等吃完了,江安就抱着白虎坐在一边给它顺毛,还时不时地喂喂小松鼠和小刺猬。 次日,便是准备搬家的日子。 华胤本想来帮忙,结果临时有事,就把一切交给了江韵婵。他人不在,帮手却没少找。 当江韵婵打开院子们,看到密密麻麻五六个劲装汉子的时候,便是一懵:“额,华胤让你们来的?” “嫂子好!”几个汉子齐齐喊人,各个儿眉目周正,眼睛里却藏着戏谑的笑意。 嫂子可真好看啊!将军也太有福气了! 江韵婵的私人物品不多,有些大件儿需要众人帮忙。 好在两个马车就基本上塞下了。 小动物和人挤在马车里,而追尘则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新宅院去的路上,江韵婵和江安都新奇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 她瞟见那几个汉子想靠近追尘,却都被追尘一个响鼻不屑地给喷跑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姐姐,追尘的脾气好臭啊!”江安乐出了声。? 第266章 欺负鸟 “小公子您可说对了,追尘可是马王!它在的地方,根本没有其他马立足的份儿。” 其中一个汉子,便是江韵婵上一次见过的副将,华胤说叫汪涛的,指了指追尘说道:“要不是将军驯服了这匹马,恐怕天下间没人能拿马王当坐骑。” 江韵婵诧异地道:“啊?” 真的么?! 她看到的追尘跟汪涛嘴里说的追尘是同一匹马吗? 追尘刚到她家里的时候简直不要太通人性,哪里有半分高冷? 就差没把“我很萌很好养”写在脸上了。 她怎么想的,便也怎么说了出来,汪涛听完之后,嘴巴张大得能塞个鸡蛋进去。 别说,这也跟他知道的追尘不是同一匹马。 “看人下菜啊?”汪涛小声嘟哝一句,立刻被撵上来的追尘拍了一马尾巴! “哈哈哈哈……”江安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江韵婵也在马车里笑得东倒西歪。 为了保证一次搬家到位,江韵婵已经提前把院子收拾好了。 等到汪涛等人进了院子之后,率先看到的便是宽敞雅致的院落、干净的回廊,当真是不错! “哎呀,这小院子不错啊!”汪涛冲着江韵婵竖起大拇指:“嫂子的眼光真好!” 江韵婵笑着摆摆手:“过奖了,劳烦汪兄弟把这些东西抬到那边去。” 她微笑着请大家把东西放下,又招呼江安去生火,打算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 汪涛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可早就听说了江韵婵的手艺,不想今儿竟然能够品尝到,简直不要太开心了。 “几位先坐下喝喝茶,江安,你招呼大哥哥们,我去做饭。”江韵婵一边说着,一边把脚边绕圈的公鸡拨了拨。 “您放心嫂子,我们自便,自便!”汪涛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自便。”江韵婵微微一笑,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看呆了。 乖乖,嫂子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大哥那般糙猛的汉子,是怎么讨着这么漂亮能干的嫂子的啊?! “大哥哥,你不能这样盯着我姐姐哦,要是让姐夫知道了,你就完蛋了。”江安人小鬼大,早早就发现了这些大哥哥对姐姐的欣赏,笑眯眯地提醒道。 “咳咳,”汪涛赶紧收回视线,板着脸认真地道:“我们都是帮你搬过家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告状呢?” “是啊,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一家人不坑一家人!”另外一个大兄弟帮腔道。 江安歪了歪头,“行。” 几个汉子坐在正厅里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大家才恢复了说话的气氛,讨论起为啥院子里有这么多动物、追尘是怎么跑到江韵婵姐弟的院子里的。 “那你可问对人了,我跟你们说啊,当时的情况可紧急了……” 江安来到京城这些日子,没有同龄小伙伴陪同,姐姐和姐夫又忙忙活活的,成日见不到个影子,害得他只能跟家里的鹦鹉和白虎说话。 终于有了一群人愿意倾听江安的小嘴叭叭,他激动得跟什么似得,站在正厅的中央,便跟大家说起了西南那段神奇的日子。 等到江安口干舌燥地讲完了,汪涛为首的护卫们皆是一脸不信。 “大哥哥们,你们为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撒谎,都是真的!” 汪涛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他们当然知道江安说得是真的。 关键不在于这!关键在于……蹭吃蹭喝的当真是自家将军? 那高冷从来不甩任何人、只有将军才能近身的追尘,真的在嫂子的院子里卖萌,还让白虎骑头? 天知道,追尘一身能耐,别说是让白虎骑脑袋了,就是踏死一只成年白虎也不在话下…… 乖乖,主仆都这么苟,怪不得能讨着媳妇呢! 学到了学到了! 且说,江韵婵独自在厨房里忙活着。 她准备了新鲜的五花肉,准备给大家做个红烧肉、炖个羊肉汤,再弄点小酥肉拌嘴,做个酸汤面填饱肚子,还得再来点其他的素菜。 江韵婵看了看自己还剩下的几个菜肴,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做菜的顺序…… 一个时辰后。 华胤忙完了事务,便径直赶往二街后的新家。 刚一进门,他便险些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院子里,汪涛正在撵着那只会飞的漂亮鹦鹉不知说着啥,松鼠吱吱的杂耍引得几个兄弟拍手叫好。 还有一个不怕死的,拉着江安接近追尘,就想摸一摸它黑亮的毛发。 哦,还有个最没出息的,正蹲在地上观察打盹儿的白虎呢。 一个个的,都没见过动物是咋的? “咳咳,”华胤轻咳一声,便冲着桌子上不住蹦跳的刺猬伸出手,那刺猬不怕死地一骨碌爬到了华胤的头上,刺一扎就进了华胤的发髻。 小刺猬稳稳当当地坐下不动了,华胤似乎也习以为常,冷着脸再度轻咳一声,汪涛等人立刻丢下手里的小动物,猛地冲到了华胤跟前站定行礼:“将军!” “嗯,”华胤头上顶着刺猬,就算再冷面威严,仍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感,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人喷笑出声,其他人自然也忍不住了。 江安在一旁咧嘴:“大家都憋得好辛苦啊。” 瞅瞅,王大哥脸都红了,汪涛大哥笑得肩膀不住地抖动,跟筛子似得。 华胤眉眼一软,无奈地道:“想笑就笑。” 他现在也习惯了头上蹲个松鼠,俨然没了当初的冷峻无双。 “哈哈哈,老大,搞了半天这是你的刺猬啊?” “好奇怪啊,刺猬居然不怕老大,真是稀奇。” 华胤一脸无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小只的动物们一点都不怕他,反而是小白虎很少凑热闹,顶多在他周围打转转。 “大黑脸,吃软饭!大黑脸,吃软饭!耻辱!耻辱!” 华胤脸子一黑,捻起一根石子朝着鹦鹉射去,鹦鹉“啊”地一声从空中飞落摔在地上。 江安惊呼一声“发财”,赶紧冲到鸟跟前,等把鸟捧起来发现鹦鹉还在叭叭地骂人,可见啥事儿没有。 他诧异地望向姐夫,“好厉害啊!” 只疼不伤,姐夫的身手也太牛了? 华胤轻嗤一声,随即问道:“阿婵呢?” “我姐在厨房忙活呢,让我在这里招待大家……”江安把鹦鹉发财放到回廊上,正准备继续说话,就看姐夫已经自觉去了伙房了。 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我莫不是眼花了?将军刚才笑了?” “不光笑了,还欺负鹦鹉……” 天哪,他们将军啥时候这么无聊过! 江安瞪大眼睛:“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姐夫还帮姐姐洗碗呢!” 汪涛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涨姿势了。? 第267章 比比眼光 华胤去后院帮厨,江韵婵正在炒菜,另外一边放着几头还没收拾出来的素菜,她看到华胤回来了,自然地让华胤去把菜洗了。 他无声地把活都干完,又将水全都挑满,就走到一边去看着火候。 等江韵婵还想让华胤帮忙的时候,发现菜都收拾好了:该切丁的切丁、该切片的切片,一样不错。 红唇扬起淡淡的笑容,江韵婵低笑一声:“倒是默契得很。” “那是自然。” 华胤将火稍微烧旺一些,沉声说道:“那帮家伙没给你惹麻烦?” “怎么会,大家伙都热情大气,一看就是你的好兄弟。”江韵婵莞尔一笑,擦了擦手,转过身去继续炒菜。 华胤抬眸望着小女人,眉眼涌上几分笑意。 饭菜上桌,江韵婵坐在华胤身侧,所有人都望着华胤和华胤头上的刺猬,半晌大家都没开口说话。 “别愣着了啊,动筷子呀!”江韵婵笑着招呼大家:“我做饭还行呢,快尝尝!汪涛!招呼你的兄弟们动筷子啊!” 说话的功夫,她还忍不住碰了碰华胤的胳膊。 “……用膳。” “是!” 华胤一声令下,桌上众人齐齐低喝一声,吓了江家姐弟一跳,就连白虎都抬起爪子趴在桌子上,呲了呲牙。 可吓死虎了。 “噗,”江韵婵嗤笑一声,摇摇头,招呼大家用膳。 汪涛等人也没客气,一个个下筷子吃得欢实得很,一边吃,大家就一边夸奖江韵婵的手艺! “啊呀,真好吃!” “真香,真香!” “妈呀,香没了,这谁顶得住啊!” …… 汪涛和老王两个人来回抢肉,被华胤瞪了一眼,二人一人一半。 盘子空了,没人给华胤留一口。 他端着自己还没动几筷子的白米饭,瞪圆了眼睛。 这帮子土匪! 小小的江安可不是这些哥哥们的对手,他眼睁睁地看着盘子一个一个地清空,他的小肚子却还是不住地叫唤。 天神,哥哥们也太能吃了?! 简直离谱!! 江韵婵见小家伙一脸失落,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江安双眼一亮。 吃饱喝足,华胤冲着众人招招手:“行了,差不多就滚蛋。” 江韵婵拉了华胤一把,抱歉地道:“没事,你们吃,锅里还有米饭。” 言下之意,只剩下米饭了。 酸汤面都让他们喝光了啊!!! “不吃了不吃了!”汪涛打了个巨响的饱嗝儿,似乎在回应他说得是真话。 江韵婵哈哈笑出了声,只觉这些耿直的人真是单纯爽快。 华胤眉眼浮现出几分笑意,没了在军中的严厉。 众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听到华胤下了逐客令,全都一抹嘴,干脆告辞。 临去前,汪涛笑嘻嘻地提出下次想要讨一杯酒喝。 江韵婵一听,立刻摇头:“我家没人喝酒!” “嘿嘿,嫂子你就别骗我了,我都看到你带来了女儿红!” 汪涛坏笑着眨眨眼,俨然早就盯住了那一坛子好酒。 “滚蛋。”华胤佯装踹人,汪涛配合演出,装作被踹到的样子,忙不迭地跑。 她喷笑一声,“行!下次请你们喝酒!”女儿红就算了!那可是宋郎中给她的精酿!是留着成亲的时候拆封的。 江安伸出小手,乖巧地冲着大家挥挥:“大哥哥们再见,下次再来听我讲故事呀!” “一定一定!” 众人抱拳离去,江韵婵偏头问江安:“你给他们讲了什么故事?” “英雄救美(姐夫救姐姐)。”江安挺直了胸脯,一脸神秘地道:“不能告诉姐姐和姐夫的。” 那是他和大哥哥们之间的秘密。 “人小鬼大。”江韵婵撇撇嘴,她转身拉着华胤和江安:“走,我在灶台还给你们留了一些酸汤面和红烧肉。” “哇!姐姐你给我们开小灶!”江安激动地拍着手:“天啊,我刚才以为自己只能舔盘子了!” “噗,不算是小灶,就是剩下的没盛下,谁知道他们把那么一大盘子都吃完了……” 江韵婵做了整整十几个菜啊!全空了。 简直吓人。 华胤神色有些抱歉,“我这帮兄弟,别的缺点没有,就是饭量有点大。” “没事,不浪费也挺好。”江韵婵软软一笑,带着一大一小两只去厨房把剩下的饭菜打扫了。 吃饱后,一家三口各自分工合作,将自己的东西各自归置好。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院子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江韵婵拍了拍双手,望着整整齐齐的房间用力点了点头:“嗯,不错。” 很不错。 华胤也从隔壁的房间出来了,他的头上还趴着睡着的刺猬,小松鼠也落在宽大的肩膀上,鹦鹉发财不怕死地落在另外一边:“大黑脸,帅气!” “哎,改词儿了?”江韵婵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收买了发财的。” “用收买?”华胤浓眉微挑:“魅力。” 噗。 “是是是,魅力无边,迷死鸟了,”江韵婵说完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走,参观参观你的房间。”江韵婵走进去之后就后悔了。 房内以优雅古朴的红木家具为基调,桌椅板凳皆是老者留下的上品,江韵婵就没再挪动。 转进内间后,她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花里胡哨的大床单子瞬间照得人睁不开眼,同古朴简约的房间风格浑然不符合。 “啊我去!”江韵婵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这大红花底子的床品怎么还在?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华胤双手抱臂,眼底皆是狡黠的笑意。 “特别惊喜,特别意外。我买这套床品的时候就知道你会喜欢!没想到你都从西南带到京城来了。”江韵婵冲着华胤伸出大拇指。 “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两个人皆睁着眼睛说瞎话,辣眼睛的床单都被二人熠熠生辉的演技压住了光彩。 等从华胤的房间出来,江韵婵忍不住揉了揉眼眶。 乖乖,险些闪瞎她一对狗眼。 在江韵婵不注意的时候,华胤忍不住压下了翘起的嘴角,随即提出去瞧瞧她的房间。 “走走,我的屋子肯定是比你的强许多的!”江韵婵嘿嘿一笑,挽着华胤的胳膊,拉着人往屋子里走。 华胤才走到门口,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力,他俊眉微蹙,“要不我还是去江安……” “你不敢进吗?”江韵婵挑衅地望着华胤问道。? 第268章 第一个病患 进自然是敢进的。 不过华胤进来之后就有点后悔。 原来女孩子的房间是可以布置得这般温馨雅致的吗? 华胤望着桌上花瓶内的几朵小野花,身畔的帷帐和床单被罩也是淡淡的绸缎颜色,跟他那屋子花里胡哨的搭配简直是天差地别。 终于知道某只叫他进屋来炫耀的心思,华胤一脸无语。 江韵婵得意洋洋地叉腰,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把房间重新拾掇拾掇?” “不必。”华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挺好。” 嚯,怎么的,对花里胡哨的床单子有感情了? 江韵婵诧异地瞟了华胤一眼,看他态度坚定、头铁如一,略一颔首:“行。” 江安的房间全部由他自己做主。为了方便后面江丰也来,江安住了屋子里最大的卧房,从中间一分为二,弄了个小小的玄关,既能保证两个孩子的独立空间、又方便一起学习作伴,也算是极佳的法子了。 次日一早,便是江韵婵正式去回春堂坐诊的日子。 她来到宏伟气派的回春堂,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一阵子都不会有病患的准备。 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稳当,江韵婵就迎接了一个老熟人:许久不见的洛夫人,哦,正是玉宁侯之妻。 她仍旧如当初相见那般优雅美丽,一张脸儿却瘦了一圈儿,身边还跟着一个胖墩墩的老夫人,模样看上去和善得紧。 “洛夫人?”江韵婵欣喜异常,忙不迭站起身来相迎。 洛夫人一脸不赞同地道:“你这孩子,怎得又这般客套了,难不成是来到京城,就不认我这个姨姨了?” “怎么会?”江韵婵讪然一笑,随即改口道:“洛姨。” “哎,这才是。”洛夫人压下眼底蓦然涌上来的光芒,心底都是感慨,她轻声说道:“你这孩子,数日不见,倒是成熟了许多。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人总要长大的嘛。”江韵婵见到故人心中觉得亲切,引着洛夫人一行落座。 洛夫人今日来可不是叙旧的,而是请江韵婵帮忙的。 老夫人乃是玉宁侯府的远方亲戚,家中曾经培育了一只小梅花鹿。 这小鹿机缘巧合之下在家中长大,多年来跟家里人培养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于大家而言,这梅花里已经不仅仅是一头宠物,而是他们的家人。 “我家小鹿前些日子都好,就是最近,突然一病不起,说哪的问题呢,这些医者也说不上,如若姑娘方便,可愿随老身走一趟?” 老妇人言辞恳切,江韵婵望向洛夫人,洛夫人略一点头,“江姑娘,那梅花鹿确实是走动不了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让你出诊。” 江韵婵想了想,低声说道:“二位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掌柜的。” 有了在西南的教训,江韵婵不能再擅自做主,得去问问这京城的回春堂,到底让不让大夫出诊。 穆掌柜的听说江韵婵一来就有了客人,忍不住惊讶片刻,说道:“如此好啊!你自去就是了!” “我可以出诊?” “当然是可以的。京城地界大、百姓多,有些达官贵人讳疾忌医,不想让宫中的大夫诊治的,免不了就要来咱们回春堂的大夫亲自跑一趟,江姑娘以后呆久了便知道了。” 穆掌柜的一边捋着胡子耐心地给江韵婵讲了,一边安抚她完全可以去。 以后若是打出了名头,恐怕出去看诊的日子可多呢。 西南到底是跟京城不同。江韵婵咂咂嘴,到了皇城地界,穆掌柜的就得遵循京城人的规矩。 别说,这么一比较,江韵婵反倒是觉得聂掌柜在西南也不错。 “如此就多谢掌柜的,那我先走了。” 江韵婵客气行礼,从穆掌柜的房间里退出来,告诉等候着的洛夫人一行,可以随她们前去。 “太好了。”老妇人转身激动地握住了洛夫人的手,“我们小花总算有些指望了。” 洛夫人拍了拍老妇人的手:“婶娘稍安勿躁,可莫要太过激动才好。” “是是,夫人说得是。” 二人说话的功夫江韵婵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她背着背篓,笑着示意二人可以出发了。 马车从京城驶往京郊,江韵婵对梅花鹿的病情也有了一些初步判断。 她没有给二人细说,直言到了以后看过再论。 等到了老妇人的地盘,江韵婵望着硕大幽静的院子,不得不说,京城人果然跟华胤所言,没一个简单的。 江韵婵并未因为来者身份尊贵而有任何态度上的转变,她仍旧不卑不亢、言语温和,随同洛夫人和老夫人一道入了后院。 等来到后院,江韵婵便看到了趴握在一个暖房里的梅花鹿。 那梅花鹿确实如老妇人所言,已经奄奄一息了。 江韵婵秀眉瞬间紧蹙,快步上前去查看了一番,脸色就有些难看。 “它这样已经多久了?” “少说有月余了。”老妇人一看江韵婵脸色不好,瞬间紧张起来:“可是情况严重?” “是,很严重。”江韵婵抿了抿唇。 “老身已经找过不少人前来探看过,但都说没法治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江大夫,你若是能够将我的小鹿治好,我愿意奉上千金!” “不用千金那么多,百两银子却还是要的。”江韵婵神色淡淡地道。 不想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兽医,竟然已经将梅花鹿的情况耽搁到了这个份上。 “那、那它到底是怎么了?这鼓胀的腹部,可是有了孩子?” 洛夫人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是,”江韵婵仰起头来,沉声说道:“这头鹿怀上了孩子,但是你们却没能及时发现,现在应该都憋死在肚子里了,再迟上几天,这梅花鹿也会死。” “不、不可能啊!这头鹿是公的!”老夫人一听就懵了,扬声反驳道:“它不会有孕的!” 都没有什么鹿来跟它配过种! 在京城里,只有这个院子有那么一头梅花鹿,当初他们也是考虑过配种的事情,但一直没成。 既然没成,府中人就不再强求,自然是没再多管了。 谁知道、谁知道这头鹿是个母鹿呢? 第269章 传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认错了。” 江韵婵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提醒道:“它的体征确实不明显,你们会弄错也是有的。” 这梅花鹿发育出了问题,导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它是公的。而它在前段时间配种的时候……可能遇到了心仪的公鹿,就、就有了如今棘手的情况。 大夫听说这是一头公鹿,就算是诊断了也容易受影响,比如方才老夫人那般坚持的态度,很容易影响判断。 “我需要一些东西,老夫人,还请你准备一下。”说着,江韵婵便开始报需要什么东西。 她得给梅花鹿做手术,否则就麻烦了。 老夫人哪会不应,皆命人去办。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房间就被绢布笼罩起来,江韵婵一个人留在里面,跟奄奄一息的梅花鹿待在一处。 洛夫人和老夫人都被撵到了屋子外面,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只不过,老夫人紧张的是她的梅花鹿,而洛夫人担心的是江韵婵。 那丫头离家多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又是不是真的能够救治梅花鹿? 想到她方才镇定自若的模样,当是没问题的? 思及此,洛夫人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屋内,江韵婵手起刀落,剖开了梅花鹿的肚子。 果然,肚子里头藏着两头小鹿,其中一只已经咽气,另外一只还有气息,竟然活着! 江韵婵欣喜不已,赶紧用一旁准备好的帕子把小鹿收拾好,即刻用营养针给小鹿吊住命。 她转而看向仍旧奄奄一息的梅花鹿,似乎知道自己当母亲了,它的呼吸都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江韵婵轻抚着母鹿的脖颈,继续为它清理伤口。 奈何这母鹿没有按时生产,宫口也没正常开,为了给两个小鹿供给营养,已经油尽灯枯。 她就算是想要救治,恐怕也难了。 漂亮的凤眸涌现出几分不舍,她轻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的孩子挺好。” 虽然有点体弱,但胜在母胎里营养不错,应该能治火。 起码,老夫人说他们对待梅花鹿跟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此言不虚。 眼看着梅花鹿已经快不行了,江韵婵快速抱着小鹿出去,给老夫人和洛夫人汇报屋子里的情况。 “这个小的能治活。老夫人,大的恐怕不行了,你们去看看,估计要不了多久……”江韵婵欲言又止。 既然生出来孩子了,那梅花鹿最后一口气也就撑不住了。 老夫人闻言先是欣喜于竟然有一只鹿没事,又难过于他们的老朋友在没有明天。 “去,快去将公子他们都喊回来,咱们的露露恐怕是,恐怕是……” 老夫人说了一半儿就忍不住了,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江韵婵和洛夫人见状,皆齐齐地退出了屋子。 没过多久,老夫人的亲眷便赶了回来。 江韵婵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便将一张方子和如何照顾小鹿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洛夫人,她便提前告辞了。 “江姑娘,今日可多亏你了。”洛夫人没想到江韵婵不仅会治,还看出了那梅花鹿的不同来,此刻又感激、又感慨。 感激于上天让江韵婵重新回到亲人的身边,又感慨这么多年,小姑娘竟然把自己照顾得这样好、这样能干。 洛夫人心中越发愧疚。 若是能早点找到江韵婵就好了! 江韵婵冲着洛夫人屈膝行礼,微笑着道:“洛姨可不要言谢,有了今日之事,我便能够在回春堂和京城站稳脚跟,未来想要找我治动物的人,恐怕不计其数呢。” “你啊,知道我的心意便好了。”洛夫人心头一软,握住江韵婵的手轻声说道:“有空来府中坐坐?我们都很……” 洛夫人本想说都很想念江韵婵,却突然改口道:“我们都很想见见你。” “是,这两日收拾完家里,我就去侯府拜会洛姨。”江韵婵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洛夫人心中仍旧存疑,她拉着江韵婵的手,把人带到一边去,低声问道:“我上次听夫君说,你的弟弟乃是一母同胞?” “是啊,”江韵婵点了点头,表示说得不错。 “我今日看你救小鹿的手法也是极好的,恐怕当年你母亲产弟弟的时候,你在身边关照着,也颇有些感慨?” 洛夫人有心试探,就见江韵婵认真点头:“我娘当时险些难产,流了很多血。幸而产婆颇有经验,为我娘顺了胎位,这才产下江安。可惜她亏了身子,到底是没能撑过半年就去了。” 江韵婵说及过去的事,眉眼逐渐悲伤,似是被原主的情感影响,连带着声音都跟着低落了起来。 原主当年对母亲的感情很深,所以才会失去母亲之后,那般难过。 “唉,你看我。”洛夫人听完之后眼底皆是震惊之态,又蓦然收敛在眼底,她攥紧帕子,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 洛夫人望着神色黯然的江韵婵,小心地道:“侯爷关切你们姐弟,担心你们在京城不适应,我与你投缘,便也才多嘴一问,江姑娘可不要怪罪我才好。” “不会。”江韵婵颔首:“洛姨也是撞见今日的事才有感而发,我理解的。洛姨也有自己的孩子,对为母之心恐怕更为清楚深刻才是。” “是啊,”洛夫人眼底涟漪荡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时间差不多了,江韵婵真得告辞了,便朝着洛夫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洛夫人目送江韵婵离去的身影,眼底都是复杂。 “玉香,快回去禀告侯爷,且将江安的身世再查一查,恐怕……恐怕那小家伙是姐姐的遗腹子!” “是,”玉香恭敬告退,眼里都是欣喜。 洛夫人抬起头望着天,下意识地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姐姐失踪的时候竟然怀了侯爷的遗腹子,当真是老天保佑啊! 洛夫人抹去眼底的眼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姐姐的孩子们好好地长大,让江韵婵姐弟再不用在外漂泊。? 第270章 除夕 江韵婵从京郊的大宅子离开,径直回了回春堂。 回春堂的穆掌柜没想到江韵婵去了这么久,看到她衣衫上还有些污脏印记,便询问起了前去探望的情况。 “是老夫人家中的梅花鹿……它留下了一个孩子,已经快不行了。”江韵婵言简意赅地将救治的情况悉数说了。 听闻老夫人家中的梅花鹿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穆掌柜的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伯夫人也不是第一次来给那梅花鹿求诊,就连老夫去看过,也觉得没得救了,谁能料想其中还有这些隐情。” “伯夫人?那老夫人也是伯夫人?”江韵婵一诧,没想到今儿个第一单竟然就认识了这般尊贵之人。 “是啊,你不知道?我还当你同玉宁侯夫人一道前去,是知晓王伯夫人的身份的。” 穆掌柜的也愣了,不知道是什么病患,江韵婵还敢去? 江韵婵一脸无辜,“这能怪我吗?” 初来乍到,别说什么伯夫人了,她连这些个世家大族之间的身份地位孰高孰低都还没彻底搞清楚呢。 穆掌柜哑然失笑,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如此,不妨老夫人就同你说一说。”穆掌柜的将上次来的伯公夫人、以及今日的王伯夫人家中的情况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江韵婵听完之后,脑海里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印象。 对了,之前华胤提及的几家世勋大族中,不就有他们吗? 江韵婵这一次算是彻底联系到一块了。 想到这里,少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伯夫人虽然只是伯爵府,但家中曾出过三公,底子显赫不说,而且子侄都很争气,在朝中为官,后继有人。 其身份和势力,不是没有实权的伯公府可比的。 江韵婵了然点头:“总之我只要依言看好病症,旁的不管也是可以的,对?” “到底还是要照顾人情的。”穆掌柜笑着捋了捋胡子,“不过,今日之后,恐怕江大夫就不缺病患了。” 穆掌柜的一语成谶。 接下来的数日,江韵婵都颇为忙碌,就连除夕那天都在外面看诊。 穆掌柜的早就料想过江韵婵可能很快就会被大家接受,不想她的名头传遍大街小巷的速度更快。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玉宁侯府和王伯公府的功劳。 江韵婵“俏兽医”的名声在不少世勋贵族家中传扬开来,救活了一只小梅花鹿的事情,更是在街巷之中引为美谈。 一些普通老百姓听说了江韵婵救动物的消息,抱着自家鸡鸭鱼跑来寻求帮助的比比皆是。 其中某天,江安在家中实在无聊,便跟着姐姐一道去了回春堂,就见识了江韵婵是如何跟着村子里的人在冬天捞鱼的…… 居然会有人在寒冬腊月的想要饲养鱼,而且还说要提高鱼的产量,想让鱼多产子。 这种离谱的要求,姐姐竟然同意了,而且在跟村民沟通之后,还真的把鱼塘建起来饲养了。 关键是,没过多少日子,果然有很多鱼都已经有了怀孕的征兆。 被姐姐离谱的操作给搞多了,好像江安也就觉得不太稀奇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江安还特意把这件事给姐夫说了。 华胤听说江韵婵给京城附近的渔民教授了如何提高产能的法子,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此倒好,起码渔民的日子没那么难过了。” 京城毗邻大河,连年产鱼的数量不少。但到了冬天,河面结冰,渔民们想打捞鱼就不容易了。 若是能够将渔民的生计解决了,那大河沿岸两边的百姓生计,不就都跟着解决了吗? “姐夫你还点头呢!咱们除夕夜都没团圆饭吃,你还点头!”江安也知道姐姐做得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可她是个大夫啊!往小了说,那就是会给动物和人看病的大夫,怎么一下子还搞起来促进民生的事情了呢? 又不是官儿。 华胤抿唇微笑,抬手揉了一把江安的小脑袋,无奈地道:“你姐大气,心怀天下,你还不高兴?” 世上有多少女子,沉溺小情小爱寻死腻活的,又有多少? 如江韵婵这般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并且愿意为之努力一生的女子,才会那般闪耀而美好啊! 华胤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江安可怜兮兮地望着空空的桌子,不知道今儿的除夕夜吃什么。 “哎呀,哎呀累死我了!江安!华胤,快来帮我搬东西!” 正当华胤和江安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今儿这个除夕该怎么办的时候,江韵婵拎着大包小包出现了……她身后的背篓都装满了。 “来了。”华胤见状心疼不已,快速走过去接过江韵婵拎着的几个大麻袋:“是什么东西?” “年货啊。之前不是买了一些没有买全嘛,就又添了一点。今天可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忙活着做饭呢,我看完最后一个病患就跑回来了。” 江韵婵冲着华胤吐了吐舌头,“穆掌柜的还翻了我一眼。” 越是到了大过节的日子,看病的人就越多;可没想到看动物的人也不少啊! 可给江韵婵累死了。 所幸她本来要去的那两户人家正好接到了圣上旨意入宫参加宫宴,这才算是提前给江韵婵放回来了。 为了保证今儿的团圆饭能正常搞,昨儿江韵婵就弄了好些半成品,这会儿让华胤和江安打下手,三个炉灶齐齐开动,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这顿十个菜的团圆饭总算是吃上了。 三个人对着一桌子菜肴许愿,希望今年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好了,开饭!” 来到京城的第一顿大餐,伴随着烟花爆竹的声音在京城上空炸开美丽绚烂的火花。 一家人围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畅谈天地。 过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岁,江韵婵抱着江安坐在回廊边,华胤倚靠在一旁,小动物们也在院子里时不时地撒欢儿,若是嫌冷了,就往屋子里钻。 “对了,你不是说今儿晚点过来么,怎么回来得比我还早呢?”江韵婵突然意识到华胤既没去参加宫宴、也没回自个儿家…… 额,大过年的,这样可以吗? “无碍,”华胤摇摇头。 那个冷冰冰的将军府,不回也罢。 至于宫宴……华胤确实是请了恩典,跑了。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再不追问。 第271章 春猎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还叽叽喳喳的江安在江韵婵的怀里睡着。 她低头望着小家伙可可爱爱的睡颜,被萌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在江安肉嘟嘟的小脸儿上唧亲了一口。 睡梦中的江安下意识地扭了扭,靠在江韵婵的怀里睡得更香了。 华胤见状哭笑不得,他无奈地弯下身子,把江安接过来送去卧室。 喧闹的夜色里只余周围人欢笑的声音。 “真好啊,我希望以后每年守岁,你都在我身边。”江韵婵突然说道。 她很少矫情,也极少表现出对华胤的依恋之情,蓦地一开口,惊得一旁高壮刚毅的汉子久久不能回神。 他深邃如夜的星眸比夜色中繁复的星辰更加晶亮,望着眼前娇美无双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我也是。” 年年岁岁,皆能有你。 新年的头三天,家家户户都在串门走亲戚,江韵婵则照顾着满院子的小动物。 华胤两日没露面,一直忙忙碌碌的。 江安则是跟着巷子的小朋友家家户户地追着去拜年要糖果。 大家各玩各的,倒也开心畅快。 玉宁侯府的人一直惦记着江韵婵,初三的时候就下了拜帖。 江韵婵没想到玉宁侯带着洛姨和宋娇一道来了新家,自然是好一番招待不提。 初五的时候,华胤终于忙完了,他跟江韵婵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前往玉宁侯府拜会长辈。 这一来一往之下,大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江韵婵和宋娇成了闺中密友,宋娇总是惦记着会杂耍的松鼠和毛茸茸的白虎,现在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了。 伴随着过完年乍暖还寒,京城彻底迎来了春天。 宫中每年都会举行春猎,华胤也早就被圣上敲打过,让他这一次务必回归,参加围猎。 华胤请旨让江韵婵一道参加,皇帝大手一挥便允了。 当日,华胤就去找江韵婵,说了让她参加春猎的消息。 “啊?”江韵婵说着,从袖兜里翻出一个拜帖,笑眯眯地问道:“你说的这个春猎,是不是跟玉宁侯说得是同一件事?” 玉宁侯也要参加春猎,还给江韵婵弄到了名额? 华胤接过帖子一看,果然是。 他俊颜一黑,嘴角抽了抽:“嗯,是一回事。” “哦,那行啊,咱们去!”江韵婵笑眯眯地说完,便突然想到江安:“我得带着他一道去。” “春猎危险,江安去的话也得待在安全地段。”华胤抿了抿唇:“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只怕护卫都避之不及。” “没事,带上追尘和猫呜,它俩能护住江安了。这小子只要不乱跑,谁还能干得过咱们的小伙伴?” 江韵婵略显得意地轻扬眉。 “是,”华胤面色稍霁。 这个玉宁侯可真是,要不是知道江韵婵恐怕就是玉宁侯走失数年的女儿,他都要怀疑这厮心思叵测了。 啥事儿都要争功做在前面。 此刻,皇宫。 皇上端坐在御书房内,手边放着两个帖子,意味不明地道:“兄长来求请也就罢了,玉宁侯是什么情况?” “奴才听说,玉宁侯夫人在西南就跟江姑娘碰过面了。”内务总管恭敬地道:“许是投缘。” “未必。”皇上轻轻支颌,眉眼越发深邃:“玉宁侯多年一直独善其身,全心扑在寻找女儿的事情上,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医女?你去查一查。” 这话不是对内务总管说的,而是对屏风后的男子说的。 “皇上对华将军的私事也太好奇了些。” 屏风后,推着轮椅的男子出来,朝着皇上恭敬地行了一礼:“让微臣去调查他们的私事,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玉宁侯和华将军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让你这个宰辅去调查一番期间的内因有何不可?”皇上说完笑着挥挥手:“一定要快些!赶在春猎之前,朕要听到消息。” 乔长风无奈地拱手行礼,应了差事。 内务总管亦嘴角挂着些许笑容,忍不住说道:“皇上还是在意臣子们。” “自然在意。”皇帝意味深长地望着乔长风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兄长也是长风最好的朋友,我们……都盼着他好。” 兄长的前半生太苦了些。 若是未来能有贴心的佳人相伴,皇上心中的内疚也会少些。 江韵婵的出现,不仅让数年沉敛不语的兄长开怀起来,就连多年来诸事不管的玉宁侯都对小姑娘颇为礼遇。 皇上直觉,江韵婵绝不仅仅是跟玉宁侯夫人投缘才会如此。 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内务总管再不敢多言,捧着拂尘恭敬地矗立在一旁伺候着。 春猎如期而至。 大晋的春猎之处在距离京城数里开外,按照前朝旧址又做了一番修整之后,圈下了万亩田地充作围猎场。 围猎场内不仅有距离京城最近的驯马场,还有无数奇珍异兽被投入其中生存,堪比一个大型野生动物园。 当今圣上雄韬武略、文武双全,身为太子之时便经常在围猎之时拔得头筹。如今登基了,更是不曾放下武艺。 江韵婵和江安虽然有了进入围猎场的帖子,出于安全考虑,玉宁侯夫人还是提前派人通知江韵婵,明日她们会派马车来接,大家一起前往。 华胤对玉宁侯府的体贴入微虽有些吃醋,倒也感激。 前往围猎场的途中危险重重,他必须得随驾左右,恐怕不能一直陪伴在江韵婵身边。跟随着玉宁侯府的女眷马车,周围有护卫相随,倒也安全。 江韵婵和江安一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跟宋娇和洛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华胤就带着追尘在皇上左右随时看顾着。 途中,他几次频繁回头,都看到江韵婵和江安笑得如同花儿一般。 江安像个开心果,时不时就把宋娇和洛夫人逗得乐,笑得花枝乱颤。 他抿了抿唇,心底涌上几分暖意。 家人便该是如此?阿婵比他幸运。 “……然后我姐就大吼一声,把那刁妇给吓得够呛!”江安做了个鬼脸,惹得宋娇和洛夫人又一次笑出了声。 宋娇抹了抹眼角:“哎呦,真是个活宝!”端正了身子,瞟见也笑得捂肚子的小姨,宋娇戳了戳她的胳膊。 江韵婵顺着宋娇的目光偏过头,马车外,英俊潇洒的玉宁侯正眼底含笑地望着洛夫人。 咦……有戏?? 第272章 抵达 江韵婵和宋娇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又极快地在洛夫人的身上汇聚。 二人都察觉到了,起码玉宁侯并非对洛姨没有丝毫情谊。 多年朝夕相伴,洛夫人又将姐姐的儿女当成自己的儿女一般看待,纵然再冷的人心,也很难不被这份真诚善良捂热乎了。 宋娇小小声地道:“小姨,我爹可看你半天了,你怎得一点儿反应都不给?” 还想一直装傻的洛夫人被戳穿了,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她拍了一记宋娇,轻咤道:“莫要胡说!你爹爹可是我姐夫!” “我爹爹也是小姨的夫君哪。”宋娇小声地补了一句,就见洛夫人的面庞更红了。 江安一听,这可不是小孩子能参与的话题,立刻把小脑袋扭向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窗外的风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八卦着几个人的话题。 “我、我们可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洛夫人细如蚊声地反驳了一句,随即再度低下了头:“我啊,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照顾好你们、找到姐姐。” 姐姐的孩子,便是她最大的心结。 宋娇抬起手挽住小姨的胳膊,轻声说道:“小姨,多亏有你了。” 因为有了嫡母撑腰,宋娇在玉宁侯府才能一直拥有嫡女的身份不被人轻视。 思及此,宋娇忍不住倚靠在洛夫人的怀里,洛夫人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脸颊。 江韵婵在一边忍不住微笑看着,不打扰二人的温馨时刻。 “你这孩子,愣着做什么?快来靠一靠。”洛夫人突然主动出声,江韵婵一怔。 “啊?” “啊什么,坐过来啊!”到底是侯府嫡女,宋娇的身上还透着几分骄纵,不由分说地拽住了江韵婵的手臂,把人拉到洛夫人一侧。 两个女孩子倚靠着洛夫人的肩膀,忍不住对视一笑。 江安从窗棂上蹦下来,他左右看了看,没啥位置了,就直接趴在了洛夫人的肩头:“哇,夫人好有福气,儿女环绕,必然是这顶顶幸福的人了!” “哈哈,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洛夫人揉着江安的小脑袋,一下子感觉到了人生的圆满。 是了,若是能一直这般,也算是圆满了? 洛夫人方才许下的愿望,竟然在这一刻很快地实现了。 真好。 马车内温馨不已,华胤和玉宁侯伴驾。 周围一切正常,华胤便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玉宁侯的所在。 “华将军,”玉宁侯本就长得玉树临风,饶是上了年纪也仍旧风姿不减,此刻同身形高壮、刚毅英俊的华胤走在一起,当真养眼得紧。 “侯爷寻人多年未果,不知可需要本将相助?”华胤一番话说得委婉,明为“相助”,暗为“试探”。 “将军真是热心肠。”玉宁侯诧异地看了华胤一眼,心下瞬间了然,恐怕这厮也查到了江韵婵的身份。 “不过本侯有得是耐心。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想必我儿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贸然冲动只会适得其反。” 没有了方才的客套,玉宁侯望着华胤。 他是江韵婵自己选择的良人,玉宁侯不想与华胤为敌。 “华将军照料江姑娘多年,江姑娘又是本侯的救命恩人,照拂一二本就是应该。将军放心,本侯绝无冒犯之意,愿让江姑娘遵从本心。” 男人最了解男人。 华胤怕得是什么,怕他同江韵婵的婚事有变。 玉宁侯怕得是什么?怕江韵婵抗拒不愿意认祖归宗。当年的事情,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他们失察才让妻子和女儿走失。 他们拿捏住了彼此的七寸,且都想要真心对江韵婵好。 未来可能变成老丈人的玉宁侯,明确表示愿意支持江韵婵跟华胤在一起,华胤心底只有开怀。 他和玉宁侯都是人精儿,对视一眼之后便了解彼此心中所想,皆拱手抱拳。 算是达成一致了。 既然都想为江韵婵好,那就守护好她! 京城距离围猎场距离不远,若是疾行两日原也该到了。圣驾却不是这般迅速,既然是出来游山玩水,这一行便拖延了四天。 等到达围猎之处,江安已经扑在旁边看到了不少的帐篷,激动地一直尖叫着。 江韵婵总得小心看顾着些,免得小家伙从马车上翻滚下去。 华胤的注意力会时不时地往江韵婵所在的方向瞧,视线偶尔停留在小小的江安身上。 他也担心江安太开心了再从窗户上翻下来。 已经有江安壮硕的白虎也学着主子的模样翻在窗棂上,柔顺的毛发十分好摸。 宋娇壮着胆子,好几次都上手了。 白虎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见到是宋娇,便重新转过身去,还可爱地甩了甩尾巴。 “小姨,猫呜真的很乖巧,它不会随便咬人的,你要不要摸摸看?”宋娇可太喜欢这些成精一般的小动物了,立刻邀请洛夫人也试试看。 洛夫人哪里敢?她忙不迭摆手,跟宋娇第一次见到白虎的时候一模一样。 宋娇忍笑半天,说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猫呜时候的窘状,好生给小姨打气,连江韵婵都主动开口,让洛夫人尝试一下,洛夫人这才小心谨慎地伸出手,一点点地顺了一下白虎的后背毛发。 真软、真顺。 洛夫人瞬间忘记了紧张,沿着白虎的后背轻轻捋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众人专注玩虎的功夫,皇上身边的内侍太监们已经出来宣布众人的居所:江韵婵的帐篷就在距离华胤不远的地方。 而华胤的帐篷距离皇上的帐篷很近……这不是巧了么? 等到江韵婵姐弟同玉宁侯一行告别、在内侍官的带领下来到帐篷门边,她第一次看到了圣上的衣摆。 嗯,没错,只是衣摆。 皇上不愧是众星捧月的天子,周围皆是文武朝臣,围绕着他说话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别说是正脸了,想要凑近都难。 她轻轻啧啧两声,拉着江安进了帐篷。 “姐,那个穿着黄袍子的人是谁啊?皇上吗?大家为什么都围着皇上?”江安小小声地询问道:“我也想看看皇上长什么模样。” 抛出了灵魂三连问的江安,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一睹龙颜。? 第273章 真孬 江韵婵也对皇上颇为好奇,可她不太敢上前去跟皇上套近乎。 华胤就在皇上身边,要是想看到的话,也能见到,但她不想惹这个麻烦。 江韵婵蹲下身,小声说道:“现在不方便,等晚一点,不然那么多人,你姐夫也不方便带着你去围观皇上啊。” 她望着江安失落的小脸,继续安抚道:“你想想看,要是你被一帮子人围在一处,就是不想让你安生,还说要看你,你能开心吗?” 江安瞬间想到了小松鼠吱吱曾经的卖艺生涯,然后不住地摇头。 “不,我不想。那我还是不要围观皇上了。”被人当大马猴围观的滋味肯定不好。 江韵婵还当江安是被劝服了,压根没想到江安心里是把皇上比喻成了搞杂耍的大马猴。 小家伙的体贴得到了江韵婵的表扬,二人稍事梳洗,就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华胤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小的江安贴着江韵婵睡得正香,姐弟二人的怀里蜷缩着小白虎,除了警觉的小家伙,再没人抬起头来看华胤一眼。 华胤哭笑不得地坐到床畔,低着头看了一眼江韵婵熟睡的容颜,粗粝的手掌下意识地轻轻扫过她的鬓发,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炉子边,将炉子稍微点得更热乎一些,免得二人一虎着凉了。 舟车劳顿多日,江韵婵和江安都有些煎熬,别看走得慢,架不住熬的时间长。 华胤守在一旁,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 江韵婵幽幽转醒,扭脸就看到了华胤倚靠在火炉边,时不时地看顾着。 “你来多久了?”江韵婵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小声道:“怎么不躺下歇一会儿?” “歇过了。”华胤仍旧穿着铁血的铠甲,冷冽的气息伴随着眉眼的温暖逐渐软化下来。 “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这么能睡。”他把炉子上温着的水倒出来,将茶杯递过去。 别说,江韵婵是真的渴了,她接过来就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啊,真痛快,舒服多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江安也醒了。 三人一道去了帐篷外面,当今圣上已经开宴,江韵婵这才知道,今日晚上是有篝火宴的,一来祈福,二来便是彰显天朝国威。 当今圣上也颇为重视此事,故而在祭祀之后,又弄了牛头宴。 他们一行缺席了不少,这会吃食都已经分发完毕,看样子大家已经用膳了好一会了。 华胤拉着江韵婵和江安,一行人来到末席,在极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落座用膳。 玉宁侯府一干人等早就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瞧见了江韵婵一行的身影,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长姐看着咱们呢,”江安拿起筷子的小手又放下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咱能吃了吗?” “能了,”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你看大家不是都吃起来了么?” “哦,那我也不客气啦!”江安笑嘻嘻地端起杯子遥遥敬了一下宋娇,便可可爱爱地一饮而尽,还把杯子倒过来,表现出自己已经完全喝完的模样。 江韵婵和华胤见状忍笑一声,也冲着玉宁侯的方向遥遥举杯。 坐在最上首的皇上也看到了华胤一行人的出现,瞧见江韵婵姐弟举杯,皇帝还以为是敬自己的,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刚准备喝下,就看到了一饮而尽、神色畅快的玉宁侯一行。 他举到嘴边的杯子是喝了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简直不要太尴尬。 还是旁边一个极有眼色的大臣笑着举起手中杯子,这才缓解了帝王的尴尬。 盛宴开启之后,便会正式进入狩猎的日子。 次日一早,江韵婵就被围猎场随行的医者们给叫走了。 她会治兽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看管猎场猎物和马匹的官员早就巴不得能来这样一个人,好生地指导一番他们。 江韵婵一听事关围猎场的育种工作,也不含糊,便跟着去忙活了。 江安跟着江韵婵一会儿就无聊起来,便回去打算找宋娇姐姐玩耍。 路上,江安被好几个人瞟着,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白虎,白虎冲着那些陌生的贵族子弟呲牙示威,江安也机灵地转头就跑,这才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宋娇的所在。 宋娇很忙。 她方才碰到了心上人,正跟几个公子在谈天说地,时不时地双颊绯红,分明就是对其中一个公子有意。 江安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在这些公子里转了一圈儿,出来之后就摇了摇头。 他突然放开了白虎,那白虎一下子就冲过去扑住了宋娇。 宋娇被吓得轻诧一声,更令她惊讶的是,方才还跟自己谈天的几位世家公子,一看到来的是白虎,皆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的心上人也在其中。 女儿家的心思最是好猜,尤其情窦初开的宋娇,一眼就瞧出了心上人的胆小。 宋娇定了定神,望着脚背上身形已经有些吓人的小白虎,轻声问道:“猫呜,是不是你?” 白虎抬起头来“猫呜”了一声,然后就跃回了主人江安的身边。 眉目狡黠的江安一脸无辜地问道:“长姐,这个老虎一点都不吓人,为啥这些大哥哥们都那么害怕?” 也许是天然的默契,宋娇瞬间明白了江安的用意,小家伙是想通过方才的举动,试探这些公子哥儿的担当呢? 见到一个身形没完全长开的老虎都忍不住害怕丢下女眷的,未来还能指望?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可没害怕,不过是惊了一下的本能反应。”其中一个公子据理力争,试图挽尊。 他一开口立刻提醒了其他人,大家有说并非怕虎而是被突然的情况吓到的、说方才是准备退一步拿武器的……还有扯什么知道宋娇身手敏捷压根不担心的。 江安和宋娇听得直翻白眼。 宋娇也懒得跟这些人纠缠,走过去一把抱住白虎,还非常畅快地揉了一把小老虎的脑袋。 小老虎配合地猫呜了一声,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算是给足了宋娇面子。 宋娇斜睨这些公子哥一眼,对心上人的滤镜亦彻底稀碎,她唇瓣微扬,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真孬。” 说着,她便拉着江安离开,徒留那些挽尊失败的公子哥儿们跳脚。? 第274章 圣驾遇险 且说,江韵婵跟随着管理围猎场的耿大人熟悉地形、来回转悠,也去看过了战马的培育,提出了一些意见和建议。 耿大人醍醐灌顶一般,对江韵婵越发欣赏,更加坚定了要让江韵婵好好看看他们围猎场的决心。 这不,等看完了他们公务的区域之后,耿大人主动请缨要带着江韵婵四处走走。 江韵婵便同意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小马驹,选择了一匹看上去乖巧的坐下。 那小马驹性子温顺,任由江韵婵骑着跟在耿大人身后。 她歪着头看了看小小的马驹,不知怎么的,心里头突然有些惦记追尘。 别说哈,还是她家的大黑骏马骑上带劲儿! “江姑娘,前方就是今日皇上围猎之处。从这里往后方圆数十里都是咱们的围猎场,半里之内就有人放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哨人都会第一时间启程前往报信儿,保证围猎众人的安全。” 江韵婵闻言点了点头,认真地道:“耿大人这一套传信办法倒是新奇。” “害,不足挂齿。都是皇上隆恩浩荡,瞧得起我们这些小法子,用起来也算是不错。”耿大人也不敢居功,谦逊得很。 江韵婵闻言抿唇笑笑,就带着小马驹越跑越远,想要到前面去看看。 耿大人也想陪同,谁知道突然有人传信儿,让耿大人去一趟。耿大人听闻之下只能折返回去,留江韵婵一个人再看看围猎场的风景。 她难得来这般开阔的地带,索性跑马冲了一段儿,在茫茫的大草原上驰骋着,连心都跟着放飞起来。 灵动的眉眼涌现出几分笑意,江韵婵驾着小马越跑越远,身后的马厩和围栏也逐渐看不到了。 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韵婵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她迷茫地四处看了看,随即转过身顺着来时的大概方向往回走。 轻快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江韵婵也不快骑了,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突然,小小的马儿骤然停下了脚步不动了。 “驾。”江韵婵又动了动,马还是一动不动。 她诧异地眨眨眼,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小马,小马居然紧张地掉头往密林深处跑。 “喂,你干嘛哎?”她不住地拽着缰绳,好不容易才让马儿停下来,可它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往前一步了。 无奈之下,江韵婵只好下马拉着死活都不愿意前行的小家伙,跟它原地僵持着。 “吼!”一声怒吼从密林里传来。 小小的马儿不安地在原地来回动,眼看着是又要溜的节奏。 江韵婵一听就辨别出来恐怕是黑熊的声音,她快速背上背篓,将马儿拴在一棵树边,迅速往怒吼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沿着吼声传来的方位,江韵婵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当时在西南县城的炉园见到过的那个英俊公子,老是喊华胤兄长的那位! “你怎么落单了?”江韵婵扬声问了一句,那英俊无双的男子正在同黑熊对峙,没料想竟然来了个女子,还是华胤的心上人! “江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皇帝面上一喜,二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黑熊就暴走一般冲向皇帝。 “卧槽!”皇帝已经顾不得帝王威严,气得爆了一句粗口,扭头就跑! “别跑,躺地上装死!”江韵婵尖呵一声,立刻阻止了他的作死行为! 跟黑熊比脚程,这是谁给的勇气啊?! 皇帝惊了一跳,眼看着黑熊已经来到了近前,他立刻翻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黑熊猛一个急刹车,停在不动弹的人类面前,方才那股子暴躁之态亦没有丝毫缓解,仍旧低吼着凑近,却没有真正伤害皇上。 皇帝感受到了一股毛皮灼热的气息,还有黑熊身上那股子难掩的血腥气,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江韵婵这个法子到底管不管用啊? 完了完了,要是不管用,岂不是要葬送在黑熊的口中? 他越发后悔不该为了黑熊跟大队伍分开,如今脱离了那么多护卫,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来增援。 就在皇帝心中不住吐槽的功夫,江韵婵也没闲着,她从背篓里掏出了一大罐子蜂蜜。 蜜的香甜很快就让黑熊对皇帝的身子失去了兴趣,他一点一点地靠近江韵婵,冲着她低吼了一声。 江韵婵伸出双手,往后退了一些,把硕大的蜜罐子留给了黑熊。 黑熊一看到江韵婵退了,知道这个人类就是要给它蜂蜜,一下子高兴起来,快速冲到蜜罐跟前,硕大的熊掌拍在罐子里,就是一通舔爪子。 “还愣着干啥,起来啊!”江韵婵冲着还趴伏在地上的皇帝喊道。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翻身坐起来,忙不迭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轻咳一声来到江韵婵跟前:“朕……我还有一些箭矢,要不然射死它?” 守着一头熊吃蜜,怕也是不太行? “额,你射伤它了?”江韵婵一懵,合着还有这另外一番隐情呢? “没有啊,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受伤发狂了。”皇帝一本正经地保证道。 江韵婵:“……” 合着是捡漏没捡上,还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江韵婵轻咳一声,安抚地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轻声说道:“没事,你的尊严还在。” 这头成年黑熊已经是颇为巨大的体格了,比寻常的熊都要高出两个头来,它低头舔舐蜂蜜,仍旧看上去十分可怖。 不怪皇帝有杀心,若是待会儿它再发狂,恐怕可没有那么多蜂蜜能救命。 江韵婵想了想,“不如我去看看。” “不可!” 皇帝一把拽住江韵婵的胳膊:“你我二人合力,定然能杀了它,可若是你单独去救……” 他不能保证能在熊掌下救下江韵婵。 届时,可没法跟兄长交代。 江韵婵安抚地拍了拍皇帝的胳膊,挣脱出来,笑着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们兽医了,没点收服它的本事,我能莽撞地出来救你吗?” “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我们趁着这个功夫逃走也……”皇帝话还没说完,江韵婵就已经背着背篓走进黑熊。 黑熊偏过头看了看江韵婵,没理他,继续低头吃起来了。? 第275章 掉马 江韵婵立刻朝皇帝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闭嘴别说话了。 皇帝:“……” 他揪掉鬓发旁的杂草,心道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现在是要看着江韵婵跟一头熊玩耍了么? 华胤呢,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快管管你媳妇儿! 皇帝心里叫苦不迭,眼睁睁地看着江韵婵坐到了黑熊身边,顺利地看到了它的伤口,就在腹部以下,距离命门非常近。 她凑过去看了看,明媚的双眼透着两分忧虑,就准备伸出手去看看。 那黑熊突然停下了舔蜂蜜的动作,低下头看着江韵婵。 恰逢此时,江韵婵也抬起头来,无辜地看着熊。 黑熊仿佛感受到了江韵婵并无恶意,它闷头继续吃。 皇帝:“……” 好么,这黑熊根本就是个吃货啊! 江韵婵凑近了些,随即打开针线盒,从里面拿出来一套备用手术小刀,就给黑熊来了一针镇定剂。 消毒酒精蛰得黑熊肚皮不住地收缩,它喘着粗气,却没制止江韵婵的行动。 皇帝站在一旁,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急得来回转圈圈。 “皇上!皇上!” “皇上,你在哪儿啊?” “皇上,属下等人来了!皇上你应属下一声啊!” …… 叫喊声传来,皇帝和江韵婵瞬间一怔。 江韵婵抬起头来,四下一看,这里除了自己就是华胤的兄弟,他姓甚名谁江韵婵都说不上……可是,他咋穿着明黄色的衣裳? “你是皇帝?” “额,好像……是的。”皇帝蓦然社死,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跟江韵婵表露过自己的身份。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那我是不是救驾了?” “额,是啊。”不知怎的,眼前江韵婵狡黠的模样,同自己那个腹黑沉默的兄长瞬间重合在一起。 啧,啥锅配啥盖啊! 皇帝抚着额头:“你有想要的东西?” “也不算,皇上,你赶紧去安抚一下你的臣子们,不然他们嗓门太大了,吵醒我的黑熊。” “你的黑……”皇帝一抬头,好么,刚才还张牙舞爪疼得呼哧呼哧的黑熊,居然睡着了! 啥、啥时候睡着的啊? 皇帝快速往人来的方向去了,他轻咳一声,“朕在此。” 中气十足的声音配着内劲荡漾开去,不少护卫立刻听到了,忙不迭地赶来。 江韵婵专注给黑熊拔箭。 它的腹部被一个小小的机弩箭矢给射中了,还有倒刺,不能随便拔出来。 江韵婵一看到那伤口,脑海里就蓦然浮现出来了一个熟悉的暗器。 竟然又是那个十字暗沟的箭矢吗? 秀眉微蹙,江韵婵眸光微敛,动刀的手仍旧稳当得很。 将黑熊腹部的钩子摸到、切出来,留下的伤口确实是那个熟悉的十字。 江韵婵抿唇笑了笑,低声说道:“好了。”她快速缝针、包扎,趁着皇帝招呼护卫们的功夫,救治黑熊的事情已经进入尾声。 等到皇帝带着一行人来到江韵婵附近的时候,众位护卫看到的便是躺平的黑熊、缝针的江韵婵。 “不好,有黑熊,快护驾!” “这黑熊是生是死?” “不、不知道啊!” …… 护卫们看到黑熊的时候,比方才还紧张。 之前还知道皇上去追踪,此刻看到躺平的黑熊,心中警惕不减反增。 “不必害怕,这熊没死,朕已经让江大夫将其治好,以后为朕所用。” 皇帝在江韵婵面前并未刻意摆架子,到了臣子们的面前则截然不同,双手负立之下,颇有帝王之资。 “皇上英明神武,竟然能够将黑熊化为己用!” “皇上真命天子,有真龙护体,实乃天佑大晋!” …… 溢美之辞不要钱地往皇帝身上砸,他习以为常,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给黑熊包扎的江韵婵,发现小姑娘嘴角抽抽着,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唉,不知怎的,皇帝从她的表情里瞧出几分害臊。 他轻咳一声,没好气地道:“行了,等黑熊醒了,便放它离去,不得再误伤。” “是!” 护卫们恭敬地齐齐站成几排,不动了。 江韵婵不紧不慢地将黑熊的伤口包扎好,皇帝望着黑熊腹部那个不大的蝴蝶结,猛兽都带上了些许软萌之态。 嗯,突然觉得黑熊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呢。 皇帝叹了口气,随即翻身上马,等着江韵婵。 江韵婵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恭敬地道:“皇上,我的马在那边。” “朕派人送你回去。”皇帝颇为坚持,江韵婵无奈,只能回去牵马。 被那么多人乌泱泱地跟着,江韵婵属实有些不适应,但是跟着皇上能不迷路啊! 算了,还是一道去。 江韵婵走到拴马的地方,发现小马儿居然奇异地不见了。 “江大夫,你的马呢?”皇帝眉眼戏谑地反问道。 “额,好像丢了。”江韵婵望着被啃断的绳子,心道这个小马哪儿都好,就是太怕死了。 皇帝瞟了身畔的护卫一眼,护卫赶紧下马,恭敬地上前将缰绳递给江韵婵:“江大夫,您请。” “不用不用,我跟着你们走就行。”江韵婵摆手,拒绝了护卫的好意。 “你还得保护皇上呢。” “朕以为,还是江大夫更需要保护些。” 皇帝微微一笑,“江大夫还是快些,万一午后赶不回去,华将军可能会亲自来寻。” 哦对,忘了还有一个华胤呢。 江韵婵撇撇嘴,心道这个皇帝真是,一上马当皇上了,就变得不可爱了。 还是刚才躺平装死的样子可爱。 “多谢皇上,多谢壮士。”江韵婵翻身上马,跟随在皇帝身边,一双凤眸却时不时地担心着麻醉没过的黑熊。 “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守护着黑熊了,等到它醒了,就放归山林去。” 希望那畜生下一次可别点儿背被人射到了。 “皇上,我觉得黑熊遇袭一事不妥。”她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这才沉声道:“您这几日出行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哦?此话怎讲?”皇帝一诧,饶有兴趣地看着江韵婵。 登基以来,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就是皇帝能一下子叫得上名字的,也有好几波人。 江姑娘发现的,是哪一拨?? 第276章 商讨对策 正当皇帝暗自寻思的功夫,一匹快马从不远处赶来。 江韵婵和皇帝一眼便认出来急急赶来的男子,是华胤。 华胤并未穿上铠甲,而是如同普通世家子弟一般,穿着长衫,眉目锐利;身下的追尘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矢,迅猛地从一边冲到了另外一边。 江韵婵的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冲着话音不住地挥手。 华胤仍旧肃板着脸,率先下马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皇帝微笑着挥挥手,示意华胤不必多礼。 江韵婵从马上翻身下来,跟华胤说道:“你怎么跑得那般着急?” “我担心你……和皇上。”华胤瞟了一眼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的圣上,完全无视了圣上戏谑的目光,随即看向江韵婵,发现她没受伤,这才放心下来。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韵婵说完,就从怀里掏了个小小的物件递给华胤,压低声音低语几句。 华胤眉眼微一诧,立刻恢复平静,将东西接过来放在手心,如墨的眼底涌上几分复杂。 “你俩还要站在那儿说多久?朕都饿了。”皇帝故意扬声断了二人的对话,他瞟了一眼周围吵杂的人群。 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华胤了然,拉着江韵婵上了追尘,二人同骑一匹。 这下子说话可方便多了。 “又出现了这个暗镖,华胤你说,这是不是有人专门步下的天罗地网,只等着你和皇上钻呢?” 江韵婵随口一说,却概括了个大概,华胤闻言哭笑不得。 “你倒是猜得准。这暗镖的出处我已经查清楚了,只等恭候某些人出手,届时来个瓮中捉鳖……” “那今日的黑熊岂不也是设计好的?”江韵婵把在围猎场遇到黑熊的事情说了。 对方定然是知道皇上今日的行程,故意搞了个狂暴状态的黑熊引皇上上钩。 若不是江韵婵误打误撞进去,引得护卫们也尽快赶到,说不定后续她和皇上就要面对一场围杀。 “他们忌惮的不是护卫。”华胤意味不明地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身手,想要围杀当今圣上,可不容易。 江韵婵微诧,小声说道:“不是,那岂不是说皇上完全可以单独对付黑熊,而我去帮了倒忙?” 天啦噜,她还让皇上躺在地上装死来着! “噗,他活该。”华胤倒是一点儿不同情自己的这位兄弟。 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冒险,谁又能逼迫行事呢? 江韵婵讪讪然地吐了吐舌头。 二人的对话从猜测凶手直接歪了楼。 看在皇上等人的眼中,却以为二人耳鬓厮磨之下在谈恋爱,当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除了早就知情的圣上以外,其他人乃是惊讶多过嫉妒。 毕竟……毕竟冷面战神华将军竟然会对着一个小女子那般温柔亲和,纵使亲眼所言也未必能相信哪! 江韵婵和华胤说了一番之后,等到护送圣驾归帐,江韵婵便告辞了。 皇帝和华胤留在帐篷内叙话。 皇帝瞟了一眼身边的内务总管,总管快步走到帐篷外间,确认江韵婵已经走远了,这才恭敬地道:“启禀皇上,江姑娘走远了。” “嗯。兄长,快与朕说说,你二人方才都背着朕聊了些什么?”英俊潇洒的当世帝王八卦起来,简直毫无王霸之气。 华胤嘴角抽了抽:“皇上,对比在下的私事,皇上还是多关切关切自己?” 走点心,人都已经把眼线安插到围猎场了。 华胤将手中的暗镖递给内务总管,由内务总管呈上。 皇帝闻言眉目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负方才的戏谑玩笑。 他一看到暗镖,脸色亦是一沉。 “此物可是同上两次一样的暗镖?” “确实如此,想来,胄王是个不安分的,又开始行动起来了。”华胤想到今日的凶险,看向皇上的眼神颇有几分怨怼。 “你这般看着朕作甚,朕也没打算让未来嫂子参与进来,纯属巧合。”瞅给这厮心疼的! 皇帝没好气地将那小小的暗镖丢在桌上,这个重色轻友的华胤。 “微臣不敢。”华胤违心地抱拳,“只是若今日不是臣妇,恐怕皇上就要一直趴伏在地上装死了。” 皇帝:“……” 江韵婵和兄长真是无话不谈啊,连这种即时发生的黑历史都马上知道了? 真是大无语。 君臣二人在帐篷内商讨了什么计策无人知晓,江韵婵从围猎场归来之后,就率先去找江安了。 结果帐篷里没人。 “护卫大哥,我弟弟中间回来了吗?”江韵婵走出帐篷,诧异地问道。 “启禀江姑娘,江小公子回来了,命属下转告姑娘,他在玉宁侯府大小姐的帐篷内玩耍,若是江姑娘需要寻弟弟,可前往那处寻找。” 护卫恭敬地启禀完,江韵婵回了一礼谢过,便准备去宋娇的帐篷里找弟弟。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发鬓,衣裳都没换,就快速去了宋娇的帐篷外。 “……那些个渣男根本不值得长姐放在心上!长姐这么好看,一定要找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儿才行!” 江安奶声奶气地劝慰着宋娇,走到帘子边的江韵婵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哑然。 怎么这话头子像是遇见渣男了呢? “宋家姐姐,我能进来吗?”没有贸然进去,江韵婵扬声在帐篷外问道。 “好妹妹,快进来!”宋娇一听是江韵婵回来了,她跟江安都很高兴,忙不迭上来迎接。 “姐姐!你可回来了,偷偷出去玩了这么久……”江安一脸委屈,一个好姐姐可不应该丢下弟弟出去浪这么长时间呢。 江韵婵哭笑不得,无奈地道:“我可不是出去玩耍,而是去救驾了。” “救驾?”宋娇忍不住诧异地捂着唇瓣,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点点头,小声说道:“嗯,让皇上装死救驾。” 宋娇和江安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都变成了八卦之光。 “快展开说说!”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嘀咕着,毕竟当今圣上的事情也不好就这样大张旗鼓地说说,委实有些尴尬。 万一让旁人听去了,治个“大不敬”的罪名,江韵婵的救驾之功可就稀了。? 第277章 痛快了 江韵婵讲故事的能耐不输给江安,可她总是善于把看似危险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 江安信以为真,可宋娇却不傻。她一想到自家妹妹竟然和皇上单独两个人在密林之中碰上了黑熊,一个不察就可能都葬送了性命就不住地后怕。 当真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江韵婵望着宋娇严肃的小脸儿,诧异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阿婵,今日的事情当真是凶险万分,万一有个好歹,你们岂不是完蛋了?” 宋娇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救驾有功,她只想让失而复得的弟弟妹妹能够平安地度过每一天。 “哎呀,长姐你别害怕,我姐可厉害呢,她经常搞这些危险的事情,然后化险为夷!”江安伸出双拳搞怪,一副江韵婵很厉害的模样。 宋娇神色疑虑不减,反而更加嗔怪小姑娘,合着她原来也做过不少这般危险的事情,连江安都习以为常了? 江韵婵赶紧捂住弟弟这张惹祸的小嘴儿,叭叭的怎么就会火上浇油呢? “没有没有,你可不要听他瞎说!”江韵婵赶紧澄清道。 “姐你分明就是……” “没有没有!” 江韵婵瞪着漂亮的凤眸极力否认,宋娇反而无奈了些:“罢了罢了,我不说你就是了。阿婵,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不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多为我们考虑考虑啊!” 那些关心江韵婵的人,哪里能够受得了江韵婵受一点点伤?相信就是华将军也是不允许的。 江韵婵受教地点了点头,一张可爱的小脸认真地道:“我记下了长姐,不会随便冒险的。” 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随便乱来的。 说完了救驾的八卦,江韵婵狡黠地眨眨眼:“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到江安说什么好男儿,长姐可是有心上人了?” 宋娇撇撇嘴,眉眼带着几分黯然:“已经是过去的心上人了。” “我来说,我来说!”江安这个小能豆终于坐不住了,抢着说道:“是长姐遇人不淑,眼神不好!” “噗,怎么说话呢,你好好讲!”江韵婵给了小江安一个爆栗。 宋娇忙不迭拦住,无奈地说道:“也不算说错了,就是我有些不争气。” 看错人这种事情,总还是有的。 三个人聚在一处说小话,晚间的时候,玉宁侯夫人差人来邀请三日前去用膳。 救驾的事情没有传开,但也有不少小道消息,玉宁侯夫妻担心江韵婵,不免再次问起此事。 江韵婵就言简意赅地说了,给二老宽心。 接下来几日,围猎场的气氛就不如前几日那般轻松了,华胤忙得脚不沾地,每次来江韵婵的帐篷内,二人都已经梳洗睡下了。 等江韵婵姐弟起来,华胤又已经去值守忙碌了。 敏锐的一些世家功勋已经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一股强势气息。 江韵婵除了去围猎场内看顾一下动物,就是在附近转一转,看看马匹的安全情况。 好几次,她都查出了毒药、暗钉,悄无声息地帮皇上解决了麻烦。 突然有一日,圣上派人宣布,今日的围猎暂停,所有人都留守在各自的帐篷内等信儿。 江韵婵也被迫和江安留在了帐篷里。 二人挠着白虎毛茸茸的肚子,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皇上和姐夫不会有危险?”江安小小地挪动着自己的屁股,眉目涌现出几分不安。 “我相信皇上和你姐夫,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今日的事情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江韵婵低声说道。 接连几次,华胤不可能毫无准备。 既然有所准备,定然是要跟来人正面交锋。 皇家最不怕的,不就是正面交锋么?要是再来个从后包抄、瓮中捉鳖,那谋逆之人必然插翅难逃。 江韵婵满怀心事,江安扒拉着小白虎的动作都没那么专注。 他突然从白虎的身边站起来,“姐姐,要不咱们偷偷去看看?我有得是力气!” “行了你,把看热闹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一嘴戳穿了江安的心思,她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绝对不允许江安去看。 大约过了午后,茶饭不思的姐弟二人就看到了浑身浴血而归的华胤。 他双眸亮得惊人,眼底都是笑意。 “成了?”江韵婵快步迎上去,小江安也很担心姐夫,可是看到这对儿有情人要冲,他就默默地收回了脚,跟趴在地上的白虎对视一眼。 “成了,”华胤上前主动握住江韵婵的手,低声说道:“没受伤,不是我的血。” 江韵婵:“……你倒是学会抢答了。”预判了她的预判。 方才乍一看到华胤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心里还咯噔了一下,现在看来是纯属多余。 华胤大步流星行走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伤了。 “我是一个只会让别人受伤的男人。”华胤心情极好,低笑着主动调侃,惹得江韵婵也嗤笑出声。 江安在旁边一听都懵了,心道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是他一个小孩子可以听得吗? 三人坐在帐篷里,江韵婵看了看他身后,小声问道:“皇上也没事?” “没事,他今日可算是打过瘾了。” 当皇帝的素来没有什么机会动手,今日“围猎”之人颇多,皇上也没按捺住手痒,亲自下场,生擒了胄王,把那厮捶得哭爹喊娘。 痛快了。 “皇上那般要颜面的人,怎么还下场揍人呢?”江韵婵想到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那风光霁月的英俊模样,当真是无数女儿家的梦中情郎模样。 嚯,想想打人的皇帝,也是挺离谱的。 灵动的眉眼涌出几分笑意,江韵婵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行,你们开心就好。” 圣上的危机解除,恐怕春猎就要提前结束了。 江韵婵一听,还有些舍不得这里。 围猎场可太有意思了啊!那么多小动物不说,还总能在野外碰到一些灵动的小家伙们。 可惜了,不能逮几只回去养着。 江韵婵略显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用回去。”华胤仿佛看穿了江韵婵的小心思,低笑一声道。 “啊,为啥?”江韵婵一懵,“扣我们在围猎场放羊?” “噗,旨意很快就到,届时你就知晓了。”华胤故意不说,还卖个关子。? 第278章 恩典 放羊是不可能放羊的,但有可能放养。 圣上清理的胄王逆贼,龙颜大悦,对于救驾有功之人皆论功行赏。 江韵婵也在受封之列:破格录用江韵婵围观,主掌围猎场事务。以后,这整个围猎场的动物们,就都由江韵婵说了算了。 听到圣旨的时候,江韵婵确实惊喜了一下。 她喜欢围猎场,更喜欢在围猎场中驰骋的快感,尤其是在跟耿大人的交流中,他谦逊受教,当真是训猎畜牧的一把好手,培育和养殖也不费劲儿,让江韵婵又找到了当初在西南的自在。 能在围猎场自在地待着,真的是一份很不错的恩典。 其他臣子们都要随着皇上明日离开围猎场,只有玉宁侯一家对江韵婵分外不舍。 “怎么会突然留下让你办差呢,阿婵,我还没跟你玩够。”宋娇失而复得,又不能将对妹妹的补偿心理悉数告知,但只要能够一家人在一处,也是畅快的。 “宋姑娘别担心,围猎场的事务只是暂时的,等到将那些猛禽走兽的习性摸透了,能够为皇上所用了,我自然就会回京的。” 江韵婵安抚着宋娇。 皇上的意图,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围猎场既然能够被旁人利用,自然也能够为他所用。 有些地方,天然的优势必须得掌握在皇上自己的手里。 玉宁侯闻言颔首,也颇为赞同江韵婵所言。 “江姑娘心思剔透,已经想得通透了,自然不需要旁人多言。只望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玉宁侯心中的欣慰大过不舍,这样的好孩子,终究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自己的身边。 更令他感慨的是,发妻竟然在失踪的时候就有了江安这个遗腹子,据洛灵鸿所言,江安那孩子亦是聪慧贴心的好孩子。 极好,当真是极好。 “侯爷多番照拂,江韵婵心中感激,这一次不能同程归家,待我这边的差事办完了,再去府上叨扰。”江韵婵略一行礼,将美大叔的人情都记在心上。 “万不要客套多礼才是!”玉宁侯忙不迭上前虚扶一下,还是让洛灵鸿挽住了小姑娘的胳膊。 “我们都稀罕你们姐弟,只望你们能好。”洛夫人拍了拍江韵婵的手。 “谢谢洛姨。”江韵婵心中感激,默默地给每个人都发了好人卡。 玉宁侯听到江韵婵喊他“侯爷”,却管洛灵鸿叫“洛姨”,心底默默涌上几分醋意。 哎,不知道认亲之路何时才能抵达。 一番告别之后,玉宁侯一家便随着圣驾离开,偌大的围猎场就只剩下华胤和江韵婵一行。 她仍旧住在自己的帐篷里,华胤目送皇上离开之后,说要去收拾一些宵小,算是这一次的收尾工作,江韵婵也没多想,便挥挥手让华胤去了。 “姐,你也有事,姐夫也有事,我总不能天天在帐篷里陪猫呜?”江安围着江韵婵的腿团团转,一张小脸儿上都是希冀。 他想出去玩。 江韵婵歪头想了想,问道:“耿大人那里好像是有开蒙的书,我给你弄几本来,你每天温习旧书,学习新知识,顺便把字练一练,怎么样?” 就这点子事情,起码能占据江安大半天的时间。 江安一听还有课业,瞬间小包子脸就颓丧了。 “啊……” “啊什么啊,这不是就有事儿干了吗?”江韵婵狡黠地眨眨眼,此事便就定下来了。 江安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姐、姐咱们商量一下,要不咱们半天出去玩,半天温书?要不一个时辰出去玩,半天温书也行……” 江安还是不死心,绕着江韵婵讨价还价,就想再给自己争取一点福利。 都来围猎场了,啥都不干也太没劲儿了。 眼看着小江安实在是没脾气了,江韵婵这才笑着说了,可以让江安学习两小时,再去马场认真学习骑马,嗯,如果时间充裕了,或者是学习的情况比较好了,再视情况奖励一二。 姐弟二人商量好了,这才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江韵婵独自去找耿大人,江安和白虎猫呜在帐篷内留守。 她和耿大人又去商讨了一圈儿接下来的行事,还特意制作了一个计划表。 等江韵婵把自己的计划系数说出来之后,耿大人懵了。 “江姑娘,你这一套跟书院一般的法子,是从哪里学的?” “我自己想的啊。在西南的时候,我和村子里的养兔大户就是这么做的。现在好多村民都养上兔子了。” 江韵婵报上了卢家大娘子的名字,听得耿大人一怔。 别说,他们都是搞养殖的,耿大人还真是听闻过卢家大娘子的名号,那可是西南有名的养兔娘子,而且生意越做越大,京城里还有不少商户想跟卢家大娘子合作呢! 江韵婵不仅有一套成熟的理念,且这套东西还已经在西南做出过成绩,让耿大人惊为天人、越发刮目相看了。 “江姑娘,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一下!若是推行开来,以后岂不是代代掌管围猎场的官员都可以将此法沿用下去,让这些猛禽走兽代代繁衍不绝?” “正是这个意思了。”江韵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一拍即合,就在桌边写写画画,当真是折腾了一套图纸出来,其中有接下来如何改善培养,如何培育养育猛兽。 既想又想的法子不是不能实现,但多少有些不现实。 可在江韵婵的蓝图之下,耿大人已经相信,不是办不到的! 既让猛兽拥有自己的天性,同时在关键时刻也能够整齐划一听指挥,变成一个猛兽队伍,必要的时候保护皇家人的安全。 啊,太过瘾了? 耿大人望着江韵婵美丽妖娆的侧颜双眼放光,只觉这样的女子若是能一直留在围猎场…… 他脑海里旖旎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到外面的小厮呼喊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射了!” “什么动静?”江韵婵和耿大人对视一眼,二人便从帐篷里走出去。 不远处,一个高高大大的黑熊,手里捧着一个蜜罐子,憨态可掬地往这边来了。 看到江韵婵的瞬间,那黑熊似乎还有些高兴地嗷呜了一声,险些吓尿一旁的小厮和手持长矛的护卫。 “哎,是它?”江韵婵此言一出,耿大人忙不迭追问:“姑娘跟这黑熊认识?”? 第279章 报恩的黑熊 “可不,我还是它的救命恩人呢。”江韵婵小声补充了一句:“这就是被皇上制服的黑熊,咱们可不能随便针对啊!” 皇上都没把黑熊猎杀了去,旁人越俎代庖恐怕不妥。 可黑熊是猛兽,便是最勇猛的武士,也不一定能单挑大黑熊,贸然让黑熊靠近……多少有点不知死活。 耿大人迟疑的功夫,江韵婵已经走上前去,冲着黑熊伸出了手。 黑熊立刻将蜜罐子丢给了江韵婵,还趴伏在地上,似乎是在邀请她上去。 “额,江姑娘,你可不能上去啊!”耿大人懵了,旁边的护卫小厮们都懵了。 “别担心,它是想带我找蜜去呢,你们放心。待会儿让华胤来接我。” 说完,江韵婵当真翻身上了马,黑熊咆哮一声,就驮着江韵婵走了。 妖娆漂亮的少女骑在黑熊的背上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可在旁人的眼里看上去,那是妥妥的美女与野兽。 耿大人懵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华将军。 华胤被皇上单独留在了围猎场,莫不是为了保护江姑娘的?难道皇上他也对江姑娘…… 生出些许旖旎之心的耿大人被自己瞎了个激灵,方才脑子里那点子事儿彻底没了。 他立刻吼道:“愣着干啥啊?快去找华将军!” “可是大人,华将军进了密林还没出来呢!” 听到属下人的回报,耿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抱着脑袋,脑海里闪过无数江韵婵被黑熊撕碎的画面,“不、不行,还是得去找一下!” 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寻了自己的马来,准备跟上去瞧瞧。 “大人不可!那黑熊不伤江姑娘,可未必不伤你啊!” “是啊大人!若您出了什么意外,围猎场后续的事宜,可没人能处置了!” “大人,大局为重,还是等华将军回来救人?” …… 几个身边的护卫七嘴八舌的,都是不让走的。 耿大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底皆是无奈。 且说,江韵婵就这么被一头黑熊给驮到了一处密林,她对周围的路已经有了几分记忆,倒是没有完全迷路。 待会儿黑熊要是不送她回去,她自己也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黑熊咆哮一声,周围的鸟兽皆四散逃离,就连树上的松鼠都躲进了自己的洞穴,只探出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江韵婵从黑熊的皮毛上面滑下来,然后…… 她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旁边,堆放着一堆马蜂窝。 没错,她坚信自己没看错,真的是一堆马蜂窝! 黑熊走到洞口,用手划开一个马蜂窝,就把里面的蜜倒进了江韵婵的罐子里,再自己喝掉。 它接连喝了好几个,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不是喝蜂蜜。 粗大的熊掌也不知道是怎么灵活地把那么多马蜂窝都给捅了还留下蜜的,一股脑把江韵婵的那个蜜罐子倒得满满当当,险些要溢出来,这才递还给她。 江韵婵指了指蜜罐子:“还给我的?” 黑熊从喉咙里轻轻地吼了一声,憨憨的模样竟然有些敦厚可爱。 她轻笑一声,将蜜罐子给接过来,“谢谢你。”黑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而往后面躲了躲。 “对了,你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我想看看。”江韵婵说着,便指了指黑熊的肚子。 黑熊可爱地躬下身子,难为它那么大的个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肚皮,接连懊恼地哼哼了很多声。 可惜江韵婵一句都没听懂。 她上前一步快速凑过去,随即看到了黑熊超级强悍的恢复能力,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带我回去,我给你擦点药。” 江韵婵不知道黑熊有没有听懂,她一脸认真地重复了好几遍。 黑熊默默地趴下身子,跟之前一样,邀请江韵婵上背。 江韵婵也没说话,从善如流地爬到了黑熊的后背上。 临走前,黑熊还不忘记把手里的蜜罐子递给江韵婵。 一人一熊慢悠悠地踏上了归途。 没法像刚来那样风驰电擎的原因,都是因为她的手里捧着一坛子蜜。 江韵婵和黑熊一道离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华胤就回到了军营,听耿大人启禀江姑娘跟着黑熊走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华将军,下官……” “我去找她,你在此处等消息。若是她回来了,不用来回跑趟子。”华胤抿了抿唇,随即便驾着追尘前去寻找江韵婵。 追尘十分熟悉江韵婵的气息,在逐渐靠近的功夫,就发现了一人一熊的踪迹。 适应了江韵婵总是喜欢冒险的特性,华胤猜测恐怕黑熊是为了报恩,当不会随便伤害江韵婵才是。 正思考着,就看到黑熊那如塔一般的身影,它高大的后背上还蹲趴着一个少女,正是华胤苦苦寻找的江韵婵。 “华胤!”江韵婵远远地就看到了心上人,忍不住扬起手来打招呼。 华胤嘴角一抽,这个画面竟然莫名眼熟。 嗯,有被黑熊内涵到。 “你果然来找我了,”江韵婵就要笑着把手里的蜜罐子递给华胤,结果黑熊就不乐意地冲着外来的华胤和追尘低吼一声。 追尘不服气地打了个响鼻,华胤目光冷冷地盯着黑熊。 黑熊似乎感受到了嗜血威胁的视线,方才的蛮横系数不见,又可怜兮兮地哼了一声。 江韵婵眨眨眼,“咦”了一声。 可以啊,华胤果然是备受大型动物的惧怕,受小动物的喜欢。 “怎么,不给?”华胤逼问一声,惹得黑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合着华胤的气势就让黑熊畏惧了。 江韵婵一边稀罕地瞧着,一边把蜜罐递过去。 华胤伸手接过,沾了一手黏糊糊,瞬间嫌弃地皱起了俊眉。 “什么玩意。” “黑熊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特意捅了好多马蜂窝,才得了这么一罐子野生蜜!回去了给你和江安做好吃的啊!弄个拔地丝瓜、蜜汁烤翅……”江韵婵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听得华胤终于不嫌弃手里的蜜了。 看来还是个好东西呢。 江韵婵仍旧坐在黑熊的背上,二人一马一熊就大喇喇地进了围猎场的安全区域。 第280章 悠哉日子 留守的耿大人迟疑再三,到底是按捺不住,带领人马准备前去接应华将军。 谁知道他人才出去没多久,就正好撞见了二人一熊一马大喇喇地回来了,那架势简直不要太嚣张。 被一口狗粮噎了个倒仰,耿大人总算是确定了:跟江姑娘有情的恐怕不是皇上,而是眼前这位华将军。 他就说么,已经被夺职的华将军已经是一介布衣还能在围猎的时候跟随皇上左右,甚至后续的扫尾工作都交给了华胤,不曾想…… 不曾想还有这么多的深意啊! “参见华将军。”耿大人那点子将将升起的旖旎心思瞬间化为泡影,他恭敬地朝着华将军抱拳,又忙不迭说道:“江姑娘没事可就太好了。” 华胤略一颔首,“耿大人不必多礼。” “辛苦了辛苦了,耿大人,赶紧让你的人散开,我要给熊换个药。” 江韵婵笑眯眯地招招手,黑熊警惕地毛发都跟着竖起来了,分明是被这么多围猎的人给吓着了。 耿大人闻言赶紧招呼众人撤退。 动物是最有灵性、也是最为敏锐的,发现众人没有恶意之后,它那凶悍呲牙的嘴脸就收拢了起来,又变得憨了唧的了。 在江韵婵的指挥下,黑熊驮着她来到了帐子外,江韵婵扶着华胤的手跳下来,就进屋招呼江安拿上她的工具,去给黑熊换药。 江安一听姐姐居然带回来这么大个玩具,激动得不行。 “姐姐姐,我也想去摸摸黑熊!”乌溜溜的葡萄眼晶亮晶亮的,江安一脸巴巴地望着江韵婵。 实在拒绝不了小包子热切的眼神,江韵婵叹了口气,“行,一起去看看。” 她拎着背篓,拉着江安,一道走出帐篷。 黑熊看到小小的人类幼崽觉得十分新奇,可是在看到江安身后的白虎之时又非常忌惮,它迟疑地瞪着眼睛,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别看白虎身量还没完全长开,猛兽和猛兽之间却能够同频。 白虎从鼻孔里轻嗤了一声,随即就溜溜达达地回了帐篷,黑熊这才松了口气。 “噗,你们俩还脾气都挺大。”江韵婵无奈地笑了笑,招呼江安打下手。 一大一小凑在黑熊的肚子上忙碌起来,江韵婵还会时不时低声说一些医学知识。 江安频频点头,手上的动作也不慢,迅速地包扎完毕,笑嘻嘻地把姐姐需要的东西递过去。 华胤在一旁无声地瞧着,方才一熊一虎的互动也让他若有所思。 看来阿婵之前说得没错,猛兽和猛兽之间都是有磁场的。否则怎么越厉害的动物们,看到他就越害怕,反而是刺猬了松鼠了,对他释放出的威压毫无知觉。 很快,江韵婵就给黑熊上完了药。 黑熊要走,临去前,江韵婵还好心地递了个香蕉给它。 目送着大块头跑远,江韵婵呼出一口气。 “熊能吃香蕉?”华胤双手抱臂,好奇地问道。 “能。它受伤了,需要多润肠排便。”江韵婵说得那叫一个正经,华胤差点儿信了。 “不是逗它?” “额,也算?”江韵婵讪然一笑,承认道。 华胤忍笑一声,无奈地拉着江韵婵的手,二人进了帐篷。 江安挠了挠头,他这会儿进去碍事儿不? “江安,愣着干啥,过来温书!”江韵婵一句话就打断了江安小小的矫情,再不敢耽搁,赶紧回去学习了。 华胤的收尾工作不算顺利,他去溜达了一圈儿,找到的虾兵蟹将属实不值一提。 江韵婵把今日做的事情也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还说起来后面这一套计划,真真是得益于西南的行事有了模板,这才进展得顺利。 “耿大人可用?” “特别好用!” 江韵婵用力点头:“一点就通,而且博学广记,了解各类动物,聊天压根不费劲儿。” 之前还好,一听到聊天不费劲儿,华胤就有些吃味。 “你跟他聊得来?” “还行啊……”江韵婵说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话有啥问题,她瞬间偏头,就对上了一张黑脸。 “噗,就是正常的还行,你可莫要担心。”江韵婵安抚地拍了拍某只的大掌,轻声说道:“难得能遇上这般了解动物的人,若是能够将培育之事推广下去,说不定咱们大晋国力会更强盛呢。” 他不过是问问,江韵婵这般认真解释,反而显得华胤有些小肚鸡肠了。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低声说道:“我不吃味就是了。你所言极好,皇上不是说要赏赐你吗?等到时机成熟了,可以……” 华胤深知江韵婵当真喜欢兽医一途,擅长治疗动物,医术极佳。 总是这般三不五时地在回春堂委实有些屈才。 如她方才所言,若是能够将培育之法悉数贯彻下去,代代人才皆能修习,岂不是更佳。 马壮草肥,还愁未来不能收复大好山河吗? 二人越说,蓝图就画得越大,原本温书有些困意的江安都精神了,他望着手中的书本字迹一点点变成了大晋的版图,在姐姐和姐夫的口中一点一点地扩大,最后成为大一统的模样。 江安咧嘴傻笑,立刻被江韵婵一记爆栗给打懵了。 “发什么呆?赶紧温书!” “哦……”江安揉了揉脑袋,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 在围猎场的日子安心宁静,江韵婵和耿大人的动作却不慢,一个教、一个记,再把江韵婵强调的东西整理成册变成讲义,数日来就编纂了不少书。 有些耿大人自己都爱不释手,总是想着把玩阅读一番,连他的亲徒弟都没能借走几次。 为了让大家都能尽快学到技术和知识,江韵婵故技重施,让耿大人赶紧把剩下的材料全部都赶紧印出来,省得大家都手头紧,扒着一套讲义都快给她翻烂了。 耿大人哪会不应,立刻找人照办:手抄也好、拓印也罢,总归,必须得尽快再弄出几十份来,保证人手有得学。 这边厢,华胤在距离围猎场数里开外逮到了在逃的胄王亲信,好一通用刑之后,到底是什么都招了。 黑熊成了围猎场的常客,自从上次受伤过来包扎被这些人类看到了之后,后续它再来就没人管它了,任由一头大黑熊在围猎场来回奔波,特别显眼。 江韵婵闲暇的时候,就会靠在大黑熊的后背上晒太阳。 连带着跟着江韵婵一起混了个脸熟的江安也能趴在大黑熊的肚子上午睡,简直不要太惬意。 白虎猫呜呢? 白虎吃醋了,基本上只要大黑熊在,它就不知道溜达到哪儿玩去了。 第281章 回归正轨 眼看着回京复命的日子在即,华胤和江韵婵继续在围猎场逍遥的日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临要离开那天,耿大人来送行,他对江韵婵当真是要多舍不得就有多舍不得,如果不是有一个黑着脸的华将军在一旁盯着,估计眼泪就要绷不住了。 天知道他们这些在围猎场当差的人有多惨,天天无聊地对着偌大的围猎场也就罢了,素来都见不着个女子呢。 骤然有了这般漂亮的女夫子,还能带领大家授课讲学,简直不要太美妙。 可惜美妙的日子都是短暂的。 “江夫子,以后有时间可一定要回来瞧瞧啊!我那几窝兔子若是成了,还需要你帮忙相看相看呢。”耿大人声音都透着几分哽咽,俨然是已经难受起来了。 他心里苦啊! “放心,那些小兔子在你的照看之下,肯定会顺利出生的,不要担心。”江韵婵笑了笑,安慰道。 “行了,大老爷们哭哭唧唧的。”华胤已经听不得了,上前两步策马就揽住了江韵婵,一把将人抱上马来。 江韵婵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只能对着众人挥手告别:“我月余还会来的,放心放心!” 毕竟是皇上交代的差事,不能一杆子干完就撂挑子啊! 她潇洒地挥挥手,就蜷缩在华胤的怀里不动了。 “你还要来?” “啊,皇上给我俸禄的!”江韵婵仰头,望着华胤黑沉的俊颜,好笑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嗯。”还是别来了,那个耿大人娘们唧唧的,刚才还险些哭出来。 真无语。 “那你后面有时间可以陪我来。我看那么多战马,估计还是得好生看顾着的。”江韵婵对于皇上和华胤密谋的事情并不知道,可她毕竟是换了芯儿的,本能直觉骗不了人。 华胤意味不明地望着小姑娘的脑旋,突然问道:“对了,江安呢?” “额……” 二人开开心心地骑着马跑了,江安的马车跟上来了吗? 他们迅速回头,就瞧见一队马车在汪涛的指挥下随着二人而来。 江韵婵和华胤讪然对视一眼。 “险些把弟弟给搞丢了,你的副将可比你靠谱多了哦。” “就算放在那里,耿大人也会好好照看江安的。”华胤抿唇,到底还是替靠谱的耿大人说了一句好话。 因了一行人乃是轻骑快马,不到两日的功夫就赶回了京城。 华胤要回宫复命,不能送江韵婵回家,她就坐上马车,跟弟弟江安一道回去。 二人到家之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满院子的小动物。 大家太久没瞧见女主子了,两只鸡一直围着江韵婵打转,江安也抱着小松鼠和小刺猬一阵逗弄。 满院子就只剩下黑骏马没回来,跟着华胤入宫了。 “哎呦,玉宁侯府的人怎么把你喂得这么胖啊……”江韵婵戳了戳趴在桌子上、脸色有些难看的鹦鹉发财,好奇地问道:“吃多了?” “你一天被喂八遍能不吃多吗?”发财不忿地反驳道:“撑死鸟了,撑死鸟了!” “噗,撑死了你不会不吃?肯定是拿好吃的诱惑你你没抵挡住呗!”江韵婵一下子就猜中了,又戳了戳小鹦鹉鼓囊囊的肚子,笑着起身去了厨房。 折腾了一天,收拾弄个洗澡水。 她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都是玉宁侯府热心地照顾着满屋子的小动物。 尤其是宋娇,虽然没有江韵婵姐弟的陪伴,她也跟满院子的动物玩得不错……嗯,看看鹦鹉像球一样的体型就可见一斑。 回到京城,日子又要重新走上正轨。 江韵婵在回春堂坐诊,来看病的动物只多不少,还有一些老主顾介绍来的,身份地位也比之前认识的越发高了。 大半个京城的勋贵,只要豢养了小动物的,就没有不认识江韵婵的。 大家都知道江韵婵治疗兽医的能耐是皇上金口玉言夸过的,还曾留在围猎场做事,俨然是被破格提拔的女官了,声望同以往不可比拟。 江韵婵接连数日都忙得脚不沾地,最后只能选择限号。 没错,每天限制十个坐诊号,三个出诊号,再多就不行了,看不过来。 江韵婵忙碌的日子,玉宁侯府也没闲着。 玉宁侯府做事妥帖,已经安排好了江安入学的事情,基本没让江韵婵插手。 江韵婵收到春季入学的帖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专门做了一些点心和饭菜,提到了玉宁侯府,带着江安特意去道谢。 玉宁侯府众人只想为她们姐弟做点事情,根本没求什么回报,吃到江韵婵做的菜肴,当真是意外之喜。 当日,大家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处说话吃酒,跟一家人一样。 洛夫人本想让江韵婵姐弟就留宿在侯府,可江韵婵明日还得去坐诊,来回多有不便,就不叨扰了。 洛夫人没有强求,宋娇略显失落地目送江韵婵姐弟离开,二人的心中都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捅破这层纸。 “罢了,也不是非得捅破这层纸才能互相照顾。”玉宁侯也想认回女儿和儿子。 尤其是在知道江安是发妻的遗腹子的时候,看着那孩子的眼神都跟着温和了几分。 可他不能、也不敢。 没有人比玉宁侯更清楚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他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孩子。 宋娇悄然看了看父亲,又偷偷打量着小姨,主动寻了个借口离开,徒留二人留在原地。 玉宁侯和洛灵鸿猝不及防留在原地,再转头发现竟然只剩下夫妻二人独处,都尴尬得不知道手放在哪才好。 那些素来极有眼力界儿的奴才们也不知道退到哪儿去了,打眼一瞧是一个人都寻不到。 洛灵鸿的心头有些紧张,她不安地瞟了一眼身后,贴身丫鬟玉香确实不在。 “你找什么?”望着月色的玉宁侯突然偏过头询问了一句,惹得洛灵鸿越发紧张了。 “能够找回阿婵和小安,相信姐姐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洛灵鸿赶紧摇头表示没事,开口打破了窘态。 “嗯。”玉宁侯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姐姐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侯爷能够开心度过余生,而不是总活在内疚和自责中。” 不知怎的,洛灵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江韵婵对她说的话:人总要为自己勇敢一次。 洛灵鸿下意识起伸出手,颤抖地握住了姐夫的衣袖,轻声道:“人生还长呢,孩子们……定会好的。” 我们,也会好的。 玉宁侯偏过头,英俊的容颜泛着几分动容。 他缓缓地、缓缓地握住了攥着他袖子的玉手。 四目相对,再无需多言。 第282章 堵他 江韵婵开启了忙碌的生活模式,有时候看诊会忘了接江安放学回家。 有趣的是,虽然她忘了,可是玉宁侯府的人却不敢忘。玉宁侯等人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暗地里却非常在意两个孩子的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故而总是派人紧紧盯梢,生怕江安有什么闪失。 故而,江韵婵忙到没法子接孩子的时候,玉宁侯府的宋娇大小姐就会坐着马车等待着江安放学,并把他送到家里。 为此,宋娇还能在江安的家中跟白虎和小松鼠们玩会儿。 等江韵婵忙完了去书塾,才听说玉宁侯府的马车把江安接走了,还体贴地留下了口信儿,说会在家中等待,让江韵婵不要多跑。 江韵婵心中感激,回家之后又看到宋娇和江安属实真的投缘,越发有了一家人的亲切感。 一来二去的,江韵婵便能搁下接送江安的不准时,跟玉宁侯府有了默契。 她此间也考虑过,为什么玉宁侯府会无端端对自己这样好、对江安这样上心。 江韵婵也曾经试探过娇憨且以长姐自居的宋娇,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宋娇总是会在此事上充分发挥自己的能耐,一点儿都不含糊,愣是什么口风都没露出来。 无奈之下,江韵婵也就不再追问。 一次无聊,江韵婵跟华胤闲话家常,便提及了玉宁侯府对他们好得过分之事。 华胤深知玉宁侯不愿意叨扰江韵婵的心,沉默以对。 为此,江韵婵还有些好奇,华胤啥时候跟玉宁侯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了? “哎,你们不会是有事瞒着我?”江韵婵双手叉腰:“再不说,我晚上可撂挑子不做饭了。” 开玩笑,华胤特意提早从宫里出来,为得不就是江韵婵这口面吗? “额,要不你亲自去探问探问?”华胤大掌握住江韵婵的小手,一脸无奈地道:“有些话,侯爷不主动说,我恐怕也是不方便讲的。” 事涉当年旧事,又跟江韵婵的身世有关,华胤不好插手。 如果江韵婵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寻侯爷探问岂不是最好? 届时父母相认,他同江韵婵的婚事也更容易了些。 “啊,还是算了,我一看到那美大叔就不好意思刁难人家。”江韵婵念着他们一家的好,上去就问“你们为啥对我们这么好”? 多少有些欠欠的。 大不了就多做一些,回馈他们的这份好。 思及此,江韵婵再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放开了行事,专注于明日的看诊。 华胤支着脑袋,瞧着江韵婵忙碌的身影,片刻后,起身去看看江安的功课。 用过一顿可口的晚饭,华胤就提前回家了。 他明天要去替皇上办差,得回家拿点东西。 清冷的府邸只有下人和护卫无声走动,华胤旁若无人地来到自己的院子,却见一向无人的小院竟然灯火通明,而灯火通明之处,还站着一个很少踏足这个院子的人:华将军。 并非是华胤,而是华胤名义上的父亲,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华正。 华正人如其名,面容肃板冷峻,同华胤却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可二人通身的那股子战场厮杀之后留下的铁血气息,却如出一辙。 “见过将军,”华胤拱手抱拳,态度客套疏离。 “皇上说,你要娶妻了?”华正连寒暄都不曾,一语中的。 华胤眉眼微动,随即淡淡地道:“是。” “是哪家的千金?” “并非哪家千金,乃是西南一农户之女,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女官。”华胤眉眼垂敛不语,神态倒是丝毫不屈。 他故意隐瞒了江韵婵可能是玉宁侯府走失的女儿,心里和老爷子别着一股劲儿。 华正望着高壮冷淡的刚毅男子,抿了抿唇:“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儿子,将军府都是真刀真枪拼来的位置,你非得要葬送了不成吗?” “不敢。”华胤眉眼讥讽地道:“若将军是想插手我的私事,还是请回。” 他不配,也没有资格。 这么多年,华将军府的所有人都任由华胤自生自灭,如今跑来假慈悲有什么意义? 华正张张嘴,片刻后才沉声道:“若你当真喜欢,当个妾侍也就罢了。要迎娶正妻,总得三媒六聘、交换庚帖……” “此事自有皇上做主,华将军就不必操劳了。”华胤说完,便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言下之意,是准备送客了。 华正眸光复杂地盯着华胤半晌,最后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华胤抬眸望着华将军离去的背影,神色亦变得黯然了许多。 他有两个父亲,一个是名义上的父亲华正,一个是亲生父亲先帝。 华胤以为自己是上天疼宠的孩子,才会有两个爹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两个父亲,一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是整个华将军府的耻辱,刁难冷落;另一个父亲手握天下,却多番想要利用华胤当太子的磨刀石,挑拨兄弟二人厮杀,助太子殿下成为合格的帝王。 少时曾经无数次希望父亲能够关怀他三言两语,哪怕如今日这般探问两声也好。 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今,华胤也过了需要父亲的年岁了。 他再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回了书房,拿上东西就离开了将军府。 此刻,正厅内,华正听说华胤拿上东西就离开了,气得打翻了一个茶盏。 “老爷息怒!”管家忙不迭派人上前收拾了碎茶盏,恭敬地道:“小少爷还不曾为人父母,不知道当父母的苦心也是有的。” “去,查查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来历,新帝又是如何认识的。”华正攥紧了手,生怕未来的某一天,华胤母亲的悲剧还会在这一代人身上重演。 “老爷嘴硬心软,还是在意三少爷的。”管家恭敬地笑着领命而去,徒留主子端坐在正厅内,神思不定地继续喝茶。 华正低着头,不知道皇上插手华胤的婚事到什么程度,难道会越过整个将军府,单独为华胤办婚事不成? 那岂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了华胤不可言明的身份? 一个手握军权的先帝私生子……未必能平安长寿啊! 华正再度攥紧了杯子,眼底涌现出一阵阵复杂的情绪。? 第283章 急报 且说,华胤拿上东西就离开了将军府,快速回到了江韵婵的小院儿。 满院子人和动物都被华胤蓦然飞进院子里的身影给弄得一懵,无数双眼睛都惊讶地望着他。 华胤刚毅英俊的容颜带着一股沉敛的失落,江韵婵一眼就瞧出了他情绪不对。 “去,带着猫呜进屋。”江韵婵推了推在桌子上摆弄七巧板的江安。 江安仰头看了看姐夫、又瞧了瞧姐姐,乖巧地应了一声,就推搡着已经变成中型老虎的猫呜进屋了。 发财在回廊下叽叽喳喳,江韵婵一把将鸟带笼子都关进了屋子里,不让它吵吵;转身拉着华胤的手臂,把人安顿在石凳上,又拿了些零嘴儿和热茶来。 “说。” 江韵婵做出一副乖乖倾听的模样,示意华胤可以分享自己的心事。 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瞬间被江韵婵可可爱爱的模样给逗笑了。 方才有些抑郁的情绪也骤然消散,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想问什么?” “你想说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问得问题却都差不多。 再次对视一笑,江韵婵轻声道:“东西拿上了吗?” “拿上了,”华胤颔首:“在院子里碰到了父亲,他今日专门堵我呢。” “你是说……华将军?” 江韵婵歪着头问道:“他是关心你?” “也许。”华胤苦涩一笑,随即自己都跟着摇摇头:“不是关心我。” 华将军更怕的是华胤要迎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到时候堕了将军府的威严,让他们面上无光。 “我娘是府中的舞姬。”华胤突然开口,“据说,当年她爱慕华将军不得,转而投入了先帝的怀抱。先帝不能让舞姬入宫,才替先帝背下了这口黑锅。” 为此,他既是皇室不可言说的耻辱、也成为华将军府的污点。 江韵婵突然抬头握住了华胤的大掌:“过去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当年的爱恨情仇都没你的参与,你是无辜的。至于你的母亲是什么身份,那就更没什么打紧,她给了你生命,这就够了。你才是要为自己负责的人哪!” 不论什么样的身世,如今的华胤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忠君爱国、为国为民,想必就是未来婆婆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 “你这样好,已经足够了。”江韵婵轻声道。 华胤反握住江韵婵的手,只有在她的眼中,他才这般好。 院子里静谧的空气逐渐变得胶着起来,二人缠绵的视线被一声响鼻给打断了。 黑骏马不住地在马厩里哒哒踏步,似乎在提醒二人什么。 华胤蓦然站起身来,他眸光紧紧地盯着大门。 “怎么了?”江韵婵也跟着起身,然后发现在鸡窝里的两只鸡也起身了。 “有人来了,”不用华胤回答,江韵婵已经猜到了。 她和华胤一道走到门边,江安也打开了房间门跟上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八卦得很。 不到片刻的功夫,果然有一队人马来了。 几个护卫护送着宫中内官来到巷子里,一个熟悉的面孔逐渐清晰,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内务总管大臣。 “老奴参见华将军,见过江姑娘。”内务总管恭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却有些焦急。 “公公怎得深夜亲自到访?”华胤回了一礼,沉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华将军所言甚是,有紧急军务,还请将军即刻入宫。” 已经派遣了最亲信的内官前来,必然是紧急的了。 华胤神色一肃,“下官这就随公公去。” 他转过头,薄唇微启,江韵婵主动道:“快去,我们等你回来。” 璨如星辰的眸子逐渐变得复杂,那灼热的光芒仿佛想要诉说什么却都化作了一个字:“……好。” 华胤再不迟疑,转身到后院去牵着追尘,跟随众人一道回宫了。 江韵婵目送着一众人离去的背影,江安抱住了她的腿,小声问道:“姐,姐夫是要干嘛去啊?” “恐怕……是要打仗了。”江韵婵轻声道。 就在刚才,她还没有想到此事上。 也是在刚才,电转火石之间,跟华胤的初遇、在西南发生的一切,十字的暗器、胄王的谋反,以及回京之后的所有遭遇,都仿佛无形地串成了一个逻辑链条,一下子提醒着江韵婵,恐怕是西南乱了。 华胤这一走再没回来,江韵婵和江安都心不在焉地睡着了。 此刻,已经入宫的华胤在御书房同当今圣上一直议事到了白天。 大朝会之上,无数西南的奏报就已经被众人知晓。 西南边陲被侵犯,之前被打服的蛮夷,竟然真的再次造反了。 皇帝和华胤心中知晓这其中恐怕还有旁的阴谋,朝会之上却都不露声色,一个劲儿地演绎着忧心忡忡。 事实上,他们已经讨论完计划,只等着时机到了,就让华胤率兵出征。 午后时分,大朝会散了,玉宁侯紧追着一身戎装的华胤出来。 “华将军,华将军留步!”玉宁侯宋衍开口,前方的华正和华胤都跟着脚步顿了顿。 宋衍朝着华正行了一礼,表示自己找的是华胤,华正这才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转身拂袖离去。 “小华将军,借一步说话。”玉宁侯宋衍眸光尖锐,必然是要询问关于出征的事情了。 “侯爷有事?”华胤抿了抿唇,明知故问。 “华将军,你可是要出征西南?”就算当今圣上不说,可是并无任何官职却在御前行走数日的华胤,必然就是出征的最佳人选。 还有谁能够比得上战神华胤呢? 能够征讨西北,又被贬去西南……皇上恐怕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是。”华胤没有隐瞒,直言道:“应当是我。” “应当什么应当?!”玉宁侯一听就怒了,指着华胤的鼻子怒声道:“你怎么想的?你要跟阿婵成亲?现在去打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女儿还要为你守寡不成?” 华胤哑然,片刻后低声道:“我会活着回来。” 他舍不得把阿婵拱手让人。 玉宁侯指着华胤,气得手都抖了。 “你说得好听!”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阿婵怎么办? 玉宁侯可不想让女儿再伤心。? 第284章 有法子 二人对峙片刻,华胤眼底神色不改。 这一趟西南出征,他去定了。 玉宁侯这一番质问确实有些严厉,可他不仅仅是大晋的子民,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哪! 江韵婵和江安走失五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哪怕是一根头发都不忍心让江韵婵伤着。 那孩子看着做事稳妥从容,实际上是个最重情义的,万一华胤没回来…… “阿婵知不知道?”在华胤坚持的目光下,玉宁侯败下阵来,沉声问道:“她同意吗?” “我猜,她现在应该知道了。”华胤轻声说道:“我会亲自同她说。” 亲自说?亲自说难道就能改变去冒险的事实吗?! 玉宁侯心底暗暗下了决定,他认真地看着华胤,嘱咐道:“好好说……别让阿婵失望。” “断然不会。” 男人和男人之间达成了承诺,华胤和玉宁侯各自分开。 次日一早,江韵婵就在回春堂忙活,华胤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连江安都不在,只有一院子的动物围着他的腿打转。 壮硕的白虎倚靠在回廊上,活像是一只“猫条”,长溜溜地躺着。看到华胤进来也毫无反应,脑袋趴在爪子上睡觉。 华胤见状,去厨房找了些喝的,便回去躺着眯盹儿。 昨日跟皇上在一处议事整夜,太困了。 他眉眼一沉,分分钟进入梦乡。 此刻,在回春堂的江韵婵给一只小猪崽子看完了病,就递去了方子,叮嘱如何用药。 病患千恩万谢地拿上了,高兴地离去。 难得有不看诊的空档,江韵婵轻轻托腮,漂亮的凤眸有些迷茫地望着大门怔怔发呆。 华胤昨天一整晚都没回来,她送江安出门前,特意去摸过华胤的床铺,冰凉一片。 这般紧急、又彻夜未归,只怕是真的要去打仗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华胤在西南的时候,动不动就会擦拭自己的长枪…… 想必他也是希望能够在沙场驰骋的? 不知是不是今日江韵婵心情复杂,来探望的病患也没有往常多。一些午后来看诊的,就带来了宫中的消息,说是西南边陲告急,只怕是要打仗了。 不少人都在回春堂里窃窃私语,三言两语流入江韵婵的耳朵里,她听完之后,默默地继续写方子。 夜幕逐渐降临,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刻。 江韵婵背着背篓往家里走,直到进了巷子,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去接江安。 “唉,真是大脑子。”先回家看看,说不定玉宁侯府的人又把江安接回来了。 她想得没错。 江安确实是被玉宁侯府的人送回来的,不过宋娇今日不曾多留,神色有些焦急,只把江安放下就回家了。 等江韵婵进了家门,江安和华胤一大一小正在厨房忙活着呢。 华胤神色从容地一会儿让江安递水、一会儿让孩子送面,看似有条不紊……实则,做啥都很难吃。 这番场景,跟当初在西南乡下当真是一模一样。 久远的记忆之门被撬开,这一幕幕温馨都变成了心底最执着的想念。 她悄然想到了一个法子,狡黠的凤眸眨了眨,立刻将其隐去,便快速走进去:“行了行了,你俩搁着,换我来。” 她把袖子捋上去,洗了个手,就加入了战斗。 江安和华胤赶紧退让开来,保证不添乱,动作当真是默契得很。 直到吃上了晚饭,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其乐融融,华胤到底还是把皇上的意思给说了。 “哦,好事儿啊,那你去。”江韵婵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道:“这帮子起事的人肯定是有备而来,你跟皇上准备了数年,不就等着这一刻么?” “这你都猜到了?”华胤哑然。 他以为江韵婵只是猜到了自己是要去打仗的,没想到…… “我前后联想了一下,你去西南,估计也是为了摸清那边的环境?” 再回过头来细想,也是,一个堂堂大将军被贬谪到西南,好巧不巧就在距离边陲比较近的县城附近出没,若说没点儿目的,江韵婵自己都不信。 “是。皇上雄韬伟略,当太子的时候就有意收复西南。西南不反也得反。”如墨的眸子骤然闪过一阵阵寒光。 江韵婵闻言,立刻敏锐地反应过来:“照你这话说,之前的遇险种种,也有皇上逼迫动手的意思?” “嗯。”就算西南不起事,皇上也会逼到西南起事。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江韵婵恍然,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皇上。” 一旁的江安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嘟嘟的小脸儿被他挤成了小包子,好奇地望着姐姐和姐夫说天下大事。 “此去凶险,西南还有瘴气弥漫……”华胤刚起了一个头,江韵婵就立刻抬手制止。 “你可别说啥‘若是我回不来你就自己找个好人家’这种话。” 江韵婵噗嗤笑出了声,华胤张口结舌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西南的瘴气不是问题,我有法子,可以在最近给你赶制一批去除瘴气毒的药包和药丸,一旦毒发了,你们就吃上。” 江韵婵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时间紧迫,我可能一下子弄不出来这么多,你和皇上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下,多拨一些人手给回春堂。” “那还要什么回春堂,我们有太医院。”华胤哭笑不得,终于开始意识到,江韵婵好像不太清楚朝廷的布局。 “哦对,你看我这个脑子。”江韵婵吐了吐舌头,反而跟华胤商讨起来如何避免蚊虫叮咬、如何制作长靴等一系列事宜…… 后面的话江安是越来越听不懂,索性起身帮二人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 说到激动的地方,华胤拉着江韵婵就去了书房,想要画些图纸来。 她说的那种可以防止蚊虫、能够系带子的靴子,不就是先头将士们最需要的么? 华胤被江韵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江韵婵想要让大晋将士们减少伤亡,不吝啬将现代知识结合起来,给华胤提了不少好法子。 虽然都是些补充的,但聊胜于无。 华胤大喜过望,一整夜都跟江韵婵讨论着那些新鲜玩意儿,又没睡,熬了个通晓。 次日一早,华胤就带着成果急急忙忙入宫了,江韵婵便借口要在家中睡觉,索性躺平。 第285章 交换条件 皇上看到了华胤送呈的东西,直夸江韵婵是个能耐的小姑娘,不愧是华胤的眼光。 同样被夸奖的华胤与有荣焉,墨眸皆是得意。 “你二人这般能干,想来这一次收复西南,也不会费太大的精力了。” “微臣也希望如此。”华胤和江韵婵成亲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皇上也特许了让二人小小地操持一下,只等着接了江丰过来上学之后就办。 岂料如今西南战发,华胤以为阿婵定然会同意他带兵前往,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支持自己,为了保证他和将士们的性命,有这么多新鲜的法子。 从铠甲、到除去瘴气要用的药材,都一一准备好了。 皇上沉声说道:“等你凯旋归来,朕必然为你二人准备大婚。” “多谢皇上。”华胤拱手抱拳,二人便开始讨论如何在短时间内大批量地生产这些东西,尽可能地保证京城援军赶往西南之后,不受西南的地域环境影响。 几个时辰之后,华胤便带着内务总管前去太医院宣旨。 皇上目送着华胤离去的背影,手中折扇潇洒地扇了两下,“乔长风,你看看,也有人跟你一样默契的嘛!” 片刻之后,坐着轮椅的乔长风眼底含笑,低声说道:“华将军求仁得仁,跟江姑娘二人情深不已,实在让人羡慕。” 原来,在不久之前,乔长风也提出过研制抑制瘴气的解毒丸和防止蚊虫叮咬的靴子,没想到江韵婵也想到了,还有成型的图纸,当真厉害。 “启禀皇上……” 正当皇帝还欲同乔长风再说几句,内务总管便恭敬地站在殿外朗声道:“江姑娘求见。” “哦?”皇帝和乔长风诧异地对视一眼。 乔长风微笑着道:“微臣厚着脸皮,同皇上一道觐见?微臣同江姑娘还是老相识呢。” “她还救过朕的命呢。”皇帝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愿意躲着,便站出来就是。” 乔长风大部分时候不愿意跟随皇上议事,宫中不少人都知道乔长风因为腿脚的问题,多少有些自卑,故而鲜少在人前露面。 但乔长风作为未来的首辅大臣,所有人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便已经足够。 乔长风想要见江韵婵,就是想看看她见到自己之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江韵婵背着背篓觐见,朝着当今圣上行了一礼,看到了乔长风之后,漂亮的凤眸微一诧就恢复了平静,客气地点了点头。 乔长风见状,微一挑眉。 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乔长风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 “江姑娘突然入宫,可是为了华胤前往西南而来?”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眉眼透着两分笑意。 怪不得这姑娘早早地准备了这些东西,恐怕是为了让自己收回成命,换华胤留在京城? “民女昨日同华将军整理了一套东西,想必华将军已经送呈给皇上了。”江韵婵再度行礼,认真地道:“民女想用这些东西,换皇上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果然如皇帝所料,他眼神微微眯起。 这姑娘,果然对华胤颇为在意。可他不会收回成命,华胤必须得前往西南。 若不是他去,皇帝也不放心旁人。 “民女想随同前往西南,照料战马。” “华胤必须得去……你说什么?” 皇帝话没说完,终于反应过来江韵婵说了些什么。 她没说让华胤留下,她说她也要去。 皇帝惊诧的眼神太过有趣,惹得一旁的乔长风都忍不住转过身耸肩。 太有意思了。 皇上猜错了。 对上江韵婵迷惑的眼神,她反问一句:“华胤确实是必须得去啊,皇上不是都下旨了吗?” 皇帝被一句反问弄得眉眼一臊,轻咳一声,还不忘瞪了乔长风一眼。 “咳咳,确实如此,不过……你前往西南随军,恐怕太过危险,万一……” “皇上都能允许兄长一般的华将军前往西南,我是皇上亲封的女官,照料围猎场都在职责范围内,随军去西南照料战马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她精通医术、擅长照料动物。 西南地势崎岖,战马乃是必不可少的物资。若稍有差池,只怕这一战的胜负都难说了。 皇帝略沉吟了片刻,“此事,华胤可知晓?” 江韵婵摇了摇头:“此行凶险万分,我心中皆知晓。可若不能陪伴在华胤身侧共患难,偏安京城牵肠挂肚,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认真地行礼,沉声说道:“此事,还望皇上替民女保密。” 清亮的眼神闪烁着,皇帝心中对江韵婵越发赞赏。 他瞟了乔长风一眼,也在乔长风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赞赏之意。 “既如此,朕允了。”他大手一挥,便写下一封密诏,让内务总管递给江韵婵:“允你随军。” “多谢皇上。”江韵婵大喜过望,开心地上前接旨,高兴地离去。 江韵婵走出御书房,乔长风后脚便提出告辞。 皇帝饶有兴趣地瞟着去追江韵婵的好友,低声说道:“乔长风憋不住了,要去给江韵婵爆身份了。” 这傻兄弟,刷存在感可不是这么刷的。 “皇上心如明镜,只怕是乔大人太过执念……”内务总管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执念谈不上,估计是嫉妒。”皇帝好笑地说完,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嫉妒华胤这么快就找到了心上人,而乔长风身患有疾,还不知道哪日才能寻得佳人。 也罢,随他去了。 皇帝投入宫务,眉眼逐渐沉敛锐利,一旁的内务总管再不敢多嘴,恭敬地守在一旁。 且说江韵婵拿着密旨离开御书房,被身后的乔长风给喊住了。 “江姑娘,留步!” 江韵婵狐疑回头,望着推着轮椅赶来的翩翩公子,神色有些迟疑:“乔公子还有事?” 有什么事刚才不能在大殿上说。 “江姑娘,借一步说话?”乔长风神神秘秘的样子,惹得江韵婵有些没耐心。 “有话就在这里说便是了,乔公子不必故弄玄虚。” 她可没忘记在炉园的时候,这个乔公子同他的丫鬟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事关江姑娘的身世,也要在宫里说吗?”乔长风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第285章 交换条件 皇上看到了华胤送呈的东西,直夸江韵婵是个能耐的小姑娘,不愧是华胤的眼光。 同样被夸奖的华胤与有荣焉,墨眸皆是得意。 “你二人这般能干,想来这一次收复西南,也不会费太大的精力了。” “微臣也希望如此。”华胤和江韵婵成亲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皇上也特许了让二人小小地操持一下,只等着接了江丰过来上学之后就办。 岂料如今西南战发,华胤以为阿婵定然会同意他带兵前往,没料到她竟然如此支持自己,为了保证他和将士们的性命,有这么多新鲜的法子。 从铠甲、到除去瘴气要用的药材,都一一准备好了。 皇上沉声说道:“等你凯旋归来,朕必然为你二人准备大婚。” “多谢皇上。”华胤拱手抱拳,二人便开始讨论如何在短时间内大批量地生产这些东西,尽可能地保证京城援军赶往西南之后,不受西南的地域环境影响。 几个时辰之后,华胤便带着内务总管前去太医院宣旨。 皇上目送着华胤离去的背影,手中折扇潇洒地扇了两下,“乔长风,你看看,也有人跟你一样默契的嘛!” 片刻之后,坐着轮椅的乔长风眼底含笑,低声说道:“华将军求仁得仁,跟江姑娘二人情深不已,实在让人羡慕。” 原来,在不久之前,乔长风也提出过研制抑制瘴气的解毒丸和防止蚊虫叮咬的靴子,没想到江韵婵也想到了,还有成型的图纸,当真厉害。 “启禀皇上……” 正当皇帝还欲同乔长风再说几句,内务总管便恭敬地站在殿外朗声道:“江姑娘求见。” “哦?”皇帝和乔长风诧异地对视一眼。 乔长风微笑着道:“微臣厚着脸皮,同皇上一道觐见?微臣同江姑娘还是老相识呢。” “她还救过朕的命呢。”皇帝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愿意躲着,便站出来就是。” 乔长风大部分时候不愿意跟随皇上议事,宫中不少人都知道乔长风因为腿脚的问题,多少有些自卑,故而鲜少在人前露面。 但乔长风作为未来的首辅大臣,所有人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便已经足够。 乔长风想要见江韵婵,就是想看看她见到自己之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江韵婵背着背篓觐见,朝着当今圣上行了一礼,看到了乔长风之后,漂亮的凤眸微一诧就恢复了平静,客气地点了点头。 乔长风见状,微一挑眉。 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乔长风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 “江姑娘突然入宫,可是为了华胤前往西南而来?”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眉眼透着两分笑意。 怪不得这姑娘早早地准备了这些东西,恐怕是为了让自己收回成命,换华胤留在京城? “民女昨日同华将军整理了一套东西,想必华将军已经送呈给皇上了。”江韵婵再度行礼,认真地道:“民女想用这些东西,换皇上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果然如皇帝所料,他眼神微微眯起。 这姑娘,果然对华胤颇为在意。可他不会收回成命,华胤必须得前往西南。 若不是他去,皇帝也不放心旁人。 “民女想随同前往西南,照料战马。” “华胤必须得去……你说什么?” 皇帝话没说完,终于反应过来江韵婵说了些什么。 她没说让华胤留下,她说她也要去。 皇帝惊诧的眼神太过有趣,惹得一旁的乔长风都忍不住转过身耸肩。 太有意思了。 皇上猜错了。 对上江韵婵迷惑的眼神,她反问一句:“华胤确实是必须得去啊,皇上不是都下旨了吗?” 皇帝被一句反问弄得眉眼一臊,轻咳一声,还不忘瞪了乔长风一眼。 “咳咳,确实如此,不过……你前往西南随军,恐怕太过危险,万一……” “皇上都能允许兄长一般的华将军前往西南,我是皇上亲封的女官,照料围猎场都在职责范围内,随军去西南照料战马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她精通医术、擅长照料动物。 西南地势崎岖,战马乃是必不可少的物资。若稍有差池,只怕这一战的胜负都难说了。 皇帝略沉吟了片刻,“此事,华胤可知晓?” 江韵婵摇了摇头:“此行凶险万分,我心中皆知晓。可若不能陪伴在华胤身侧共患难,偏安京城牵肠挂肚,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认真地行礼,沉声说道:“此事,还望皇上替民女保密。” 清亮的眼神闪烁着,皇帝心中对江韵婵越发赞赏。 他瞟了乔长风一眼,也在乔长风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赞赏之意。 “既如此,朕允了。”他大手一挥,便写下一封密诏,让内务总管递给江韵婵:“允你随军。” “多谢皇上。”江韵婵大喜过望,开心地上前接旨,高兴地离去。 江韵婵走出御书房,乔长风后脚便提出告辞。 皇帝饶有兴趣地瞟着去追江韵婵的好友,低声说道:“乔长风憋不住了,要去给江韵婵爆身份了。” 这傻兄弟,刷存在感可不是这么刷的。 “皇上心如明镜,只怕是乔大人太过执念……”内务总管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执念谈不上,估计是嫉妒。”皇帝好笑地说完,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嫉妒华胤这么快就找到了心上人,而乔长风身患有疾,还不知道哪日才能寻得佳人。 也罢,随他去了。 皇帝投入宫务,眉眼逐渐沉敛锐利,一旁的内务总管再不敢多嘴,恭敬地守在一旁。 且说江韵婵拿着密旨离开御书房,被身后的乔长风给喊住了。 “江姑娘,留步!” 江韵婵狐疑回头,望着推着轮椅赶来的翩翩公子,神色有些迟疑:“乔公子还有事?” 有什么事刚才不能在大殿上说。 “江姑娘,借一步说话?”乔长风神神秘秘的样子,惹得江韵婵有些没耐心。 “有话就在这里说便是了,乔公子不必故弄玄虚。” 她可没忘记在炉园的时候,这个乔公子同他的丫鬟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事关江姑娘的身世,也要在宫里说吗?”乔长风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第286章 事关身世 江韵婵:“……” 听说跟自己的身世有关,那也就是跟原主和江安有关了。 无奈之下,她和乔长风一道去了招福楼。 端坐在雅厢里,周围安安静静,只有桌上茶香袅袅,江韵婵没好气地道:“现在可以说了?” 这哪里是“借”一步,分明是从宫里“借”到了宫外。 她态度委实算不上亲切,乔长风轻轻磕了磕手边的轮椅,神色淡淡地道:“江姑娘似乎对我颇有敌意。” “乔姑娘公子客气,敌意谈不上,防备倒是有的。” 开玩笑,接连数次接触都能感受到他的试探之态,江韵婵又不是傻子,能有好脸色才怪。 “故人重逢,江姑娘的敌意倒是令乔某有些心痛。”乔长风仍旧戏谑逗趣,可面上却说不出的严肃。 片刻后,他见江韵婵没有接茬儿的意思,总算愿意好好说话了:“玉宁侯乃是你的生父,江姑娘可知道?” “查到什么了,直接给我瞅瞅。”江韵婵只惊讶了一瞬,就开门见山,直接索要物证。 口说无凭,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才能证明诚意? 乔长风略一诧:“你不惊讶?” “惊讶。” 乔长风:“……” 要是江韵婵别故意装作惊讶的模样瞪大眼睛,这番话说不定更有说服力些。 “也罢,证据自然是有的。” 乔长风有备而来,将当年玉宁侯夫人的画像递给江韵婵,那画像上的女子,起码同江韵婵有七分相似。 瞬间,她就联想到了宋娇口中说的那个故事,还有上次华胤支支吾吾不曾言明的深意。 原来,宋娇说的走失的亲人,就是自己? 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玉宁侯府的特殊照顾和莫名亲切似乎都有了解释的源头。 江韵婵将画像还给乔长风,神色冷静理智:“光凭一张画像是没法说明我就是玉宁侯的嫡次女。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 也不缺江韵婵和玉宁侯先夫人一位。 但就在刚才看到画像的时候,江韵婵脑海里就浮现出原主母亲的模样。 确实是她。 是她的娘亲。 乔长风想到江韵婵不会认,却没想到她的态度连惊讶都只是一瞬,淡然地太过了。 换成寻常农户女子,若是知道自己可能是侯府千金,会如江韵婵这般从容淡定吗? 太难了。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江韵婵:“你不想回去吗?若你回去,就是侯府千金,江安就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子,届时前程远大,就连你跟华胤的婚事都会顺利许多。” “噗,”江韵婵一听突然嗤笑一声。 “撺掇我争权夺势的话,乔公子还是省省。至于我跟华胤……就算不被玉宁侯府承认,我也能让天下承认我们的婚事。” 用不着怀揣着旁的心思去利用玉宁侯府。 乔长风越发觉得江韵婵是个有意思的人,华胤的眼光独到得很呢。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隐瞒,将当年之事悉数道来,连江韵婵因为走失途中受伤失忆的事情也讲了。 江韵婵知道这是在说原主。 片刻后,江韵婵突然意识到了话中的深意,沉声问道:“乔公子,我和娘亲当年走失,是不是跟侯爷有关,跟……如今的战事有关?” 电转火石之间,江韵婵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乔长风是皇上身边御用之人,这么多年不显山露水,肯定是有大用。 他不会平白无故,在自己提及要跟华胤一道前往西南参战的时候,提及过去的身世。 从玉宁侯府的表现上来看,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小心翼翼接近、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带着皇上、华胤等人,都不曾主动提及,分明是想让她和宋家人自己和解;也是不想干涉她如今的生活。 乔长风早不说晚不说,这时候说,不免让人联想到接下来的诸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节约时间。 乔长风抿唇微笑,压低声音同江韵婵道:“先帝曾经不喜太子,故而在位期间总是使绊子,想要磨练太子,寻找错处。” 此计中间有诸多暗棋,玉宁侯府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 可如今西南再起战事,华胤在西南遇袭等等诸事,其实都有幕后之人的影子。 “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必定已经蛰伏西南。你和华胤此处危机凶险,不可言状,定要小心谨慎行事。” 乔长风大概形容了一下此人擅长御兽之术,江韵婵懂医治兽,说不定就能克制那幕后之人的帮手。 一下子接触到皇家密辛的江韵婵眨眨八卦的凤眸:“你这么好心跟我说这些?” 乔长风闻言哭笑不得:“华胤同我乃是至交好友,你瞒着他去西南边陲,若是什么都不知晓,岂不危险?” 终于自爆马甲的乔长风这才算是彻底洗白。 江韵婵总算明白他当初的试探之意是哪里来的了。 心中感慨之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早说么。” 大水冲了龙王庙,险些自家人打起来了。 既然话说开了,江韵婵也不再多留,临去前,她请乔长风将母亲的那副画像送她。 原主的母亲离世五年,这么多年的音容笑貌都犹在脑海,可见原主心中对母亲的情谊之深。 为了原主、为了江安,她想将这幅画留在身边,日日提醒自己重生不易。 乔长风拿来画像本就是为了送给江韵婵,此刻闻言亦不曾推辞,便干脆送了。 “多谢乔公子。我们凯旋了,请你喝喜酒。”江韵婵抿唇微笑。 乔长风拱手抱拳:“拭目以待。” 二人化敌为友,当初的话都说开了,江韵婵再没迟疑,离开了招福楼。 临去前,她还主动把账目结了,当真讲究。 乔长风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江韵婵离去的身影,随即拍了拍手。 几个丫鬟齐齐从门外进来,护送自家主子离开。 江韵婵回家后,就把画像挂在了卧室的正台前供奉起来,郑重地燃了三炷香磕头叩首。 “洛夫人,多谢你。” 她能重生得了一个爱人,拥有江安那般可爱的弟弟,玉宁侯府这些尊重并关照她的异世家人,皆受玉宁侯夫人洛灵潇的庇佑。 “您的儿女们一切都好,希望您在天上可以安息。”说完,江韵婵犹自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我们一定会幸福地活下去。” 相互扶持、直到终老。 说完,她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286章 事关身世 江韵婵:“……” 听说跟自己的身世有关,那也就是跟原主和江安有关了。 无奈之下,她和乔长风一道去了招福楼。 端坐在雅厢里,周围安安静静,只有桌上茶香袅袅,江韵婵没好气地道:“现在可以说了?” 这哪里是“借”一步,分明是从宫里“借”到了宫外。 她态度委实算不上亲切,乔长风轻轻磕了磕手边的轮椅,神色淡淡地道:“江姑娘似乎对我颇有敌意。” “乔姑娘公子客气,敌意谈不上,防备倒是有的。” 开玩笑,接连数次接触都能感受到他的试探之态,江韵婵又不是傻子,能有好脸色才怪。 “故人重逢,江姑娘的敌意倒是令乔某有些心痛。”乔长风仍旧戏谑逗趣,可面上却说不出的严肃。 片刻后,他见江韵婵没有接茬儿的意思,总算愿意好好说话了:“玉宁侯乃是你的生父,江姑娘可知道?” “查到什么了,直接给我瞅瞅。”江韵婵只惊讶了一瞬,就开门见山,直接索要物证。 口说无凭,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才能证明诚意? 乔长风略一诧:“你不惊讶?” “惊讶。” 乔长风:“……” 要是江韵婵别故意装作惊讶的模样瞪大眼睛,这番话说不定更有说服力些。 “也罢,证据自然是有的。” 乔长风有备而来,将当年玉宁侯夫人的画像递给江韵婵,那画像上的女子,起码同江韵婵有七分相似。 瞬间,她就联想到了宋娇口中说的那个故事,还有上次华胤支支吾吾不曾言明的深意。 原来,宋娇说的走失的亲人,就是自己? 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玉宁侯府的特殊照顾和莫名亲切似乎都有了解释的源头。 江韵婵将画像还给乔长风,神色冷静理智:“光凭一张画像是没法说明我就是玉宁侯的嫡次女。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 也不缺江韵婵和玉宁侯先夫人一位。 但就在刚才看到画像的时候,江韵婵脑海里就浮现出原主母亲的模样。 确实是她。 是她的娘亲。 乔长风想到江韵婵不会认,却没想到她的态度连惊讶都只是一瞬,淡然地太过了。 换成寻常农户女子,若是知道自己可能是侯府千金,会如江韵婵这般从容淡定吗? 太难了。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江韵婵:“你不想回去吗?若你回去,就是侯府千金,江安就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子,届时前程远大,就连你跟华胤的婚事都会顺利许多。” “噗,”江韵婵一听突然嗤笑一声。 “撺掇我争权夺势的话,乔公子还是省省。至于我跟华胤……就算不被玉宁侯府承认,我也能让天下承认我们的婚事。” 用不着怀揣着旁的心思去利用玉宁侯府。 乔长风越发觉得江韵婵是个有意思的人,华胤的眼光独到得很呢。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隐瞒,将当年之事悉数道来,连江韵婵因为走失途中受伤失忆的事情也讲了。 江韵婵知道这是在说原主。 片刻后,江韵婵突然意识到了话中的深意,沉声问道:“乔公子,我和娘亲当年走失,是不是跟侯爷有关,跟……如今的战事有关?” 电转火石之间,江韵婵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乔长风是皇上身边御用之人,这么多年不显山露水,肯定是有大用。 他不会平白无故,在自己提及要跟华胤一道前往西南参战的时候,提及过去的身世。 从玉宁侯府的表现上来看,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小心翼翼接近、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带着皇上、华胤等人,都不曾主动提及,分明是想让她和宋家人自己和解;也是不想干涉她如今的生活。 乔长风早不说晚不说,这时候说,不免让人联想到接下来的诸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节约时间。 乔长风抿唇微笑,压低声音同江韵婵道:“先帝曾经不喜太子,故而在位期间总是使绊子,想要磨练太子,寻找错处。” 此计中间有诸多暗棋,玉宁侯府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 可如今西南再起战事,华胤在西南遇袭等等诸事,其实都有幕后之人的影子。 “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必定已经蛰伏西南。你和华胤此处危机凶险,不可言状,定要小心谨慎行事。” 乔长风大概形容了一下此人擅长御兽之术,江韵婵懂医治兽,说不定就能克制那幕后之人的帮手。 一下子接触到皇家密辛的江韵婵眨眨八卦的凤眸:“你这么好心跟我说这些?” 乔长风闻言哭笑不得:“华胤同我乃是至交好友,你瞒着他去西南边陲,若是什么都不知晓,岂不危险?” 终于自爆马甲的乔长风这才算是彻底洗白。 江韵婵总算明白他当初的试探之意是哪里来的了。 心中感慨之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早说么。” 大水冲了龙王庙,险些自家人打起来了。 既然话说开了,江韵婵也不再多留,临去前,她请乔长风将母亲的那副画像送她。 原主的母亲离世五年,这么多年的音容笑貌都犹在脑海,可见原主心中对母亲的情谊之深。 为了原主、为了江安,她想将这幅画留在身边,日日提醒自己重生不易。 乔长风拿来画像本就是为了送给江韵婵,此刻闻言亦不曾推辞,便干脆送了。 “多谢乔公子。我们凯旋了,请你喝喜酒。”江韵婵抿唇微笑。 乔长风拱手抱拳:“拭目以待。” 二人化敌为友,当初的话都说开了,江韵婵再没迟疑,离开了招福楼。 临去前,她还主动把账目结了,当真讲究。 乔长风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江韵婵离去的身影,随即拍了拍手。 几个丫鬟齐齐从门外进来,护送自家主子离开。 江韵婵回家后,就把画像挂在了卧室的正台前供奉起来,郑重地燃了三炷香磕头叩首。 “洛夫人,多谢你。” 她能重生得了一个爱人,拥有江安那般可爱的弟弟,玉宁侯府这些尊重并关照她的异世家人,皆受玉宁侯夫人洛灵潇的庇佑。 “您的儿女们一切都好,希望您在天上可以安息。”说完,江韵婵犹自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我们一定会幸福地活下去。” 相互扶持、直到终老。 说完,她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287章 辣眼睛 江安回家看见姐姐屋子里的陌生女子,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姐姐,这位夫人跟你长得好像啊,她是谁啊?” “她不是‘这位夫人’,是娘亲。”江韵婵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重复强调:“是娘。” “娘?”江安望着画像上妩媚动人的女子,又浮现出周氏那张刻薄的嘴脸,瞬间眉开眼笑:“姐,我喜欢这个娘亲。” 噗,难道娘亲还能多选不成? 被弟弟的话逗乐了,江韵婵挼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示意他给娘亲上香磕头。 江安双手合十用力地晃了晃,小声说道:“我以后一定每天都来看娘亲,保证把继母忘得干干净净!” 要多看看娘亲的盛世美颜,才能忘记过往那些委屈的日子呢。 江韵婵笑了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说道:“真不容易啊。” 姐弟二人拥在一处,静静地望着画像上的女子。 她认真地跟江安说了要随军出征的事情。 江安听到姐姐和姐夫要并肩作战,瞬间不想上学了,非说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打败敌人。 “此去凶险,而且你还得去书塾呢。” 侯爷可是托了夫子才让江安入门没多久,总不能半途而废。 “姐,我明白你是不想辜负侯爷的好意。可是我不能不去啊!你想想,那么多战马、那么多动物,哪里就是你一个人能照看得过来的?我惦记着你和姐夫能踏踏实实地学到东西吗?” 江安难得跟江韵婵长篇大论,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道:“上书塾最终的结果是成才,总不是魂不守舍地蹲在书塾里、心在西南战场?” 小家伙说得头头是道,江韵婵都被合理说服了。 她一想也是,读书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人在心不在。 “你可以去,但是你必须全程听指挥,不可以擅自行动。”江韵婵说着,偏头看向一旁的白虎。 “猫呜可以去吗?”江安一脸期盼地道:“发财、吱吱,叽叽、歪歪也可以去吗?” “叽叽”、“歪歪”是江安给两只鸡起的名字。自从发现两只鸡不仅会打鸣,还能时不时叨人,爆发出过惊人的战斗力之后,两只鸡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性命。 江韵婵偏过头想了想,认真地道:“都去。” 既然要一起去,那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三日后,华胤开拔准备出城。 江韵婵姐弟来到城门处送行。 她和江安望着身穿铠甲的华胤越走越远,华胤亦是一步三回头,连带着追尘都半晌不愿意挪动步子跟上。 “姐,你看看,追尘都不愿意离开呢。”江安略显得意地道:“没白养它!” “嗯。”江韵婵抿唇偷笑一声,若是追尘和华胤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度相见,不知会如何作想。 队伍行进加快,华胤终于还是硬下心肠,拽着马匹奔驰起来,他的身畔,还有老当益壮的俊逸玉宁侯。 没错,为了能让自己安心,玉宁侯主动请缨,选择随同前往,助华胤一臂之力。 哪怕是在西南战死,能护住华胤的话……他也无怨无悔。 “侯爷为了阿婵主动请缨,令本将佩服。”华胤望着玉宁侯,眼底皆是赞赏之意。 “哼,那是自然。本后的宝贝女儿,一定得幸福才行。”玉宁侯微笑一声:“既然不能阻止你,倒不如助你一臂之力。” 早些平安归来,也好早些让家人放心。 他不知道的是,华胤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定要照料好玉宁侯。若真的战事吃紧,他不能让阿婵再失去亲人了。 两个男子,一老一壮,皆为了江韵婵,想要保护彼此。 江韵婵和江安眼看着大队伍走得差不多了,便迅速钻到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跟上了后勤医者的队伍,一道前往西南边陲。 从京城急行军赶往西南边陲小镇,可不是当初游山玩水来京城的速度,江韵婵和江安跟一马车的动物险些都快被颠簸得散架了,仍旧一言不发,紧跟着华胤的急行军一道。 众人日夜兼程,在整整赶路半月有余,总算到了距离战事最近的一处县城。 华胤立刻命令大军化整为零,散开行事。 西南有备而来,先锋不能莽撞疾行。 他和几个将士们扮作普通的商贩,前往西南战火密集之处探听消息。 江韵婵一行医者也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这一睡,江家姐弟便躺了两天。 再醒来的时候,甭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江韵婵叫来了小二,先了解了一下军医行事,就立刻唤人把吃喝的东西拿上来。 凑合吃了一些,江韵婵就去给小动物们准备吃食。 平素在家吃得太好了,白虎和鹦鹉都对自己的吃食表达了不满,江韵婵好说歹说,两只总算用了一些。 松鼠和刺猬都不挑食,给啥吃啥,两只鸡更是满屋子追着江韵婵跑,当真是不挑食。 伺候完了这些小家伙们,江韵婵就招呼江安看好门,她去看看追尘。 不少马匹都停在军医住的客栈修整,时不时有军医轮班看顾着,时刻注意战马的健康。 江韵婵来到后院马厩,就在众多战马之中一眼认出了追尘。 乖乖,那马小子黑俊黑俊的,个头高出其他马半个头来不说,皮毛也油光瓦亮,显眼得很。 “……追尘也太挑食了。” “可说是呢,都是最好的草了,它都不吃。” “华将军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追尘这样不会饿死?” …… 两个军医越说脸色越难看。 主将出门一趟,他的马就被看顾得饿死了,说出去那不是找抽么?! 江韵婵走过去之后,追尘立刻认出了女主子的气息,冲着江韵婵就打了个响鼻! 这可惊坏了另外两个军医:“哎!江大夫你可不要靠太近了!万一被追尘……额,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热心的军医忙不迭出言阻止江韵婵靠近追尘,追尘若是踢人,断人肋骨都是轻的! 上面早就关照过,一定要看顾好江大夫的安全,要是被追尘来一下子可就完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那军医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噎住了。 追尘非但没有踹江韵婵,马头还温顺地凑上去蹭江韵婵的肩膀撒娇卖萌…… 太辣眼睛了! 这还是那高冷烈性的马王追尘吗?!? 第287章 辣眼睛 江安回家看见姐姐屋子里的陌生女子,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姐姐,这位夫人跟你长得好像啊,她是谁啊?” “她不是‘这位夫人’,是娘亲。”江韵婵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重复强调:“是娘。” “娘?”江安望着画像上妩媚动人的女子,又浮现出周氏那张刻薄的嘴脸,瞬间眉开眼笑:“姐,我喜欢这个娘亲。” 噗,难道娘亲还能多选不成? 被弟弟的话逗乐了,江韵婵挼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示意他给娘亲上香磕头。 江安双手合十用力地晃了晃,小声说道:“我以后一定每天都来看娘亲,保证把继母忘得干干净净!” 要多看看娘亲的盛世美颜,才能忘记过往那些委屈的日子呢。 江韵婵笑了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说道:“真不容易啊。” 姐弟二人拥在一处,静静地望着画像上的女子。 她认真地跟江安说了要随军出征的事情。 江安听到姐姐和姐夫要并肩作战,瞬间不想上学了,非说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打败敌人。 “此去凶险,而且你还得去书塾呢。” 侯爷可是托了夫子才让江安入门没多久,总不能半途而废。 “姐,我明白你是不想辜负侯爷的好意。可是我不能不去啊!你想想,那么多战马、那么多动物,哪里就是你一个人能照看得过来的?我惦记着你和姐夫能踏踏实实地学到东西吗?” 江安难得跟江韵婵长篇大论,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道:“上书塾最终的结果是成才,总不是魂不守舍地蹲在书塾里、心在西南战场?” 小家伙说得头头是道,江韵婵都被合理说服了。 她一想也是,读书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人在心不在。 “你可以去,但是你必须全程听指挥,不可以擅自行动。”江韵婵说着,偏头看向一旁的白虎。 “猫呜可以去吗?”江安一脸期盼地道:“发财、吱吱,叽叽、歪歪也可以去吗?” “叽叽”、“歪歪”是江安给两只鸡起的名字。自从发现两只鸡不仅会打鸣,还能时不时叨人,爆发出过惊人的战斗力之后,两只鸡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性命。 江韵婵偏过头想了想,认真地道:“都去。” 既然要一起去,那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三日后,华胤开拔准备出城。 江韵婵姐弟来到城门处送行。 她和江安望着身穿铠甲的华胤越走越远,华胤亦是一步三回头,连带着追尘都半晌不愿意挪动步子跟上。 “姐,你看看,追尘都不愿意离开呢。”江安略显得意地道:“没白养它!” “嗯。”江韵婵抿唇偷笑一声,若是追尘和华胤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度相见,不知会如何作想。 队伍行进加快,华胤终于还是硬下心肠,拽着马匹奔驰起来,他的身畔,还有老当益壮的俊逸玉宁侯。 没错,为了能让自己安心,玉宁侯主动请缨,选择随同前往,助华胤一臂之力。 哪怕是在西南战死,能护住华胤的话……他也无怨无悔。 “侯爷为了阿婵主动请缨,令本将佩服。”华胤望着玉宁侯,眼底皆是赞赏之意。 “哼,那是自然。本后的宝贝女儿,一定得幸福才行。”玉宁侯微笑一声:“既然不能阻止你,倒不如助你一臂之力。” 早些平安归来,也好早些让家人放心。 他不知道的是,华胤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定要照料好玉宁侯。若真的战事吃紧,他不能让阿婵再失去亲人了。 两个男子,一老一壮,皆为了江韵婵,想要保护彼此。 江韵婵和江安眼看着大队伍走得差不多了,便迅速钻到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跟上了后勤医者的队伍,一道前往西南边陲。 从京城急行军赶往西南边陲小镇,可不是当初游山玩水来京城的速度,江韵婵和江安跟一马车的动物险些都快被颠簸得散架了,仍旧一言不发,紧跟着华胤的急行军一道。 众人日夜兼程,在整整赶路半月有余,总算到了距离战事最近的一处县城。 华胤立刻命令大军化整为零,散开行事。 西南有备而来,先锋不能莽撞疾行。 他和几个将士们扮作普通的商贩,前往西南战火密集之处探听消息。 江韵婵一行医者也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这一睡,江家姐弟便躺了两天。 再醒来的时候,甭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江韵婵叫来了小二,先了解了一下军医行事,就立刻唤人把吃喝的东西拿上来。 凑合吃了一些,江韵婵就去给小动物们准备吃食。 平素在家吃得太好了,白虎和鹦鹉都对自己的吃食表达了不满,江韵婵好说歹说,两只总算用了一些。 松鼠和刺猬都不挑食,给啥吃啥,两只鸡更是满屋子追着江韵婵跑,当真是不挑食。 伺候完了这些小家伙们,江韵婵就招呼江安看好门,她去看看追尘。 不少马匹都停在军医住的客栈修整,时不时有军医轮班看顾着,时刻注意战马的健康。 江韵婵来到后院马厩,就在众多战马之中一眼认出了追尘。 乖乖,那马小子黑俊黑俊的,个头高出其他马半个头来不说,皮毛也油光瓦亮,显眼得很。 “……追尘也太挑食了。” “可说是呢,都是最好的草了,它都不吃。” “华将军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追尘这样不会饿死?” …… 两个军医越说脸色越难看。 主将出门一趟,他的马就被看顾得饿死了,说出去那不是找抽么?! 江韵婵走过去之后,追尘立刻认出了女主子的气息,冲着江韵婵就打了个响鼻! 这可惊坏了另外两个军医:“哎!江大夫你可不要靠太近了!万一被追尘……额,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热心的军医忙不迭出言阻止江韵婵靠近追尘,追尘若是踢人,断人肋骨都是轻的! 上面早就关照过,一定要看顾好江大夫的安全,要是被追尘来一下子可就完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那军医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噎住了。 追尘非但没有踹江韵婵,马头还温顺地凑上去蹭江韵婵的肩膀撒娇卖萌…… 太辣眼睛了! 这还是那高冷烈性的马王追尘吗?!? 第288章 俏医 几个军医看得瞠目结舌,望着江韵婵捞起草料就哄着追尘吃。 追尘先开始还不痛快地摆着马头,很快就放弃了,用嘴巴叼着干草,一脸生无可恋。 江韵婵见状笑得不行,揉着马头低声说了两句,黑马一听瞬间了然,立刻马头动起来,快速吃草。 这一下其他军医更傻眼了。 江韵婵厉害啊! 追尘怕不是成精了?说句话就能让它拼命干饭? 等江韵婵从马厩里出来,便收获了一帮军医齐刷刷的敬佩目光。 “江大夫,您是怎么做到的?” “江大夫到底跟追尘说了什么,它才愿意这般乖巧吃草的?” “是啊是啊,江大夫你快跟我们讲讲!” …… 蓦然被包围的江韵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听是因为追尘,她神秘兮兮地露齿一笑:“不告诉你们!” 说完,江韵婵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她去给追尘拿糖。 不过,追尘其实不是不饿,而是不喜欢客栈里收集的草料。 为了安抚马王,喂块糖! 一听到有糖吃,追尘自然也顾不得旁的,乖乖吃饭了。 黄昏时分,华胤一行人便从边境归来,同几个副将商议完要事,便让众人开拔行进,前往军营。 江韵婵等人作为后勤人员,不必率先跟着启程,他们错开大军半天,夜间行动。 午夜时分,军医后勤人员加快脚程,赶往军营后方。 等到下了马车,江安在车板上轻呼一声,小声说道:“姐,这军营好大啊,我站在车板上都看不到军营的边缘!” “那是,”江韵婵拽住小家伙的衣服领子:“赶紧下来,带着猫呜他们进帐篷。” 皇上特许给江韵婵姐弟单独的帐篷,在这些粗糙大老爷们儿里面算是独一份的恩典。 她知道皇上这般照顾自己,纯属是为了华胤。 可江韵婵会让皇上看到自己的价值。 灵动的凤眸举目四望,知道战争会来得很快。 江韵婵姐弟的帐篷就在就医帐篷的旁边,方便一有情况就去办事。 她和江安把自己的零碎物件拿下来之后,江韵婵就抚摸着自己的针线盒。 “这一次,可全都靠你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要治疗的病人也会跟在太平的县城里截然不同,救治小动物已经要让渡给人命。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随即看向江安:“我在路上教你的,你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给你打下手!” “嗯。”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之色。 当夜,一股厮杀声就快速蔓延到了整个军营,前方的喊杀声一下子弥漫而来。 江韵婵和江安都睡不着了,连带着白虎和松鼠都蹲守在帐篷面前不安地来回走动。 “姐,你说姐夫在战场上吗?”江安小声问道。 “在。”江韵婵望着天边闪耀着的火红光芒,沉声说道:“他一定是冲在最前面奋勇杀敌的人。” 一手长枪,卫我国土。 江安的小小热血也被点燃,激动地望着天边,“以后我也会扞卫疆土,绝不让旁人进犯!” 不到半晌的功夫,就有伤员被送进来,所有军医都开始忙碌起来,江韵婵也不例外。 她和江安再没废话,二人即刻加入进去。 江安小小年纪就力大无穷,可以一个人拉两个伤患进帐篷治疗。 江韵婵身着男装,行事干脆利索,手旁的针线盒要什么有什么,破伤风针、激素、抑菌抗炎…… 她手法娴熟迅猛,止血动作极快,从她手里过的病人,都得到了有效治疗。 这种又快又好的法子得到了不少军医的侧目,连带着新进来的伤兵都主动要求往江韵婵那边去治疗。 不大一会儿工夫,这一批军医的负责人王大夫就来到了江韵婵跟前,低声询问道:“江姑娘,你这些东西,可否给大家分一些?” “好啊,”江韵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冲着王大夫示范了一下,低声解说注意事项,还特别强调了绝对不能在什么地方出错,这才将注射器和药水递给他。 一开始,王大夫还担心江韵婵把着手里的东西不给,谁知道她竟然那般轻易就给了,还认真地教授自己该如何用。 都是精通医理的人,王大夫听了片刻就知道了其中大概,按照江韵婵的说法,给进来的病人先打了消炎针。 “可对?”王大夫有些忐忑地问道。 “对,没错。”江韵婵点了点头,沉声道:“治疗一道需要小心谨慎,王大夫,东西可以给你,教大家用务必得细心妥帖,这可都是咱们大晋将士的命啊!” “好好,好好!”王大夫朝着江韵婵一抱拳,就率先去找几个最得力的,把东西分发下去。 只有个人是断然不够的,只依靠江韵婵也不行。王大夫方才拿走药物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些针线盒里东西都空了。 “这可怎么办,不够啊……” 江韵婵把针线盒扣住,放在背篓里,趁着众人不注意又重新拿出来,将注射器和一系列药物重新塞到王大夫手里,示意他继续发。 王大夫懵了:“江姑娘,你这……你这药又是从哪儿来的?” “变出来的。”江韵婵似笑非笑地眨眨眼。 她说得是实话,王大夫却哑然失笑,无奈摇头:“江大夫大义。” 只说完这一句,王大夫便即刻治病救人。 许是一直需要在江韵婵那拿药,许是江韵婵的治疗手法快速有效、导致病人总想扎窝,整个军帐里面,很快形成了以江韵婵为中心的治疗区。 她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索性开始指挥大家分工合作:接人的、止血的,拿了药物给大家打针的、安顿病人躺好煎药的,全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到半个多时辰,治疗帐就从一开始的忙忙碌碌变成了井然有序。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岂料再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大夫给他们喂药。 大家心中疑惑的功夫,也在默默揣测着,啥时候军帐里有了这么俊俏的大夫,之前都没看着啊?!? 第288章 俏医 几个军医看得瞠目结舌,望着江韵婵捞起草料就哄着追尘吃。 追尘先开始还不痛快地摆着马头,很快就放弃了,用嘴巴叼着干草,一脸生无可恋。 江韵婵见状笑得不行,揉着马头低声说了两句,黑马一听瞬间了然,立刻马头动起来,快速吃草。 这一下其他军医更傻眼了。 江韵婵厉害啊! 追尘怕不是成精了?说句话就能让它拼命干饭? 等江韵婵从马厩里出来,便收获了一帮军医齐刷刷的敬佩目光。 “江大夫,您是怎么做到的?” “江大夫到底跟追尘说了什么,它才愿意这般乖巧吃草的?” “是啊是啊,江大夫你快跟我们讲讲!” …… 蓦然被包围的江韵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听是因为追尘,她神秘兮兮地露齿一笑:“不告诉你们!” 说完,江韵婵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她去给追尘拿糖。 不过,追尘其实不是不饿,而是不喜欢客栈里收集的草料。 为了安抚马王,喂块糖! 一听到有糖吃,追尘自然也顾不得旁的,乖乖吃饭了。 黄昏时分,华胤一行人便从边境归来,同几个副将商议完要事,便让众人开拔行进,前往军营。 江韵婵等人作为后勤人员,不必率先跟着启程,他们错开大军半天,夜间行动。 午夜时分,军医后勤人员加快脚程,赶往军营后方。 等到下了马车,江安在车板上轻呼一声,小声说道:“姐,这军营好大啊,我站在车板上都看不到军营的边缘!” “那是,”江韵婵拽住小家伙的衣服领子:“赶紧下来,带着猫呜他们进帐篷。” 皇上特许给江韵婵姐弟单独的帐篷,在这些粗糙大老爷们儿里面算是独一份的恩典。 她知道皇上这般照顾自己,纯属是为了华胤。 可江韵婵会让皇上看到自己的价值。 灵动的凤眸举目四望,知道战争会来得很快。 江韵婵姐弟的帐篷就在就医帐篷的旁边,方便一有情况就去办事。 她和江安把自己的零碎物件拿下来之后,江韵婵就抚摸着自己的针线盒。 “这一次,可全都靠你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要治疗的病人也会跟在太平的县城里截然不同,救治小动物已经要让渡给人命。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随即看向江安:“我在路上教你的,你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给你打下手!” “嗯。”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之色。 当夜,一股厮杀声就快速蔓延到了整个军营,前方的喊杀声一下子弥漫而来。 江韵婵和江安都睡不着了,连带着白虎和松鼠都蹲守在帐篷面前不安地来回走动。 “姐,你说姐夫在战场上吗?”江安小声问道。 “在。”江韵婵望着天边闪耀着的火红光芒,沉声说道:“他一定是冲在最前面奋勇杀敌的人。” 一手长枪,卫我国土。 江安的小小热血也被点燃,激动地望着天边,“以后我也会扞卫疆土,绝不让旁人进犯!” 不到半晌的功夫,就有伤员被送进来,所有军医都开始忙碌起来,江韵婵也不例外。 她和江安再没废话,二人即刻加入进去。 江安小小年纪就力大无穷,可以一个人拉两个伤患进帐篷治疗。 江韵婵身着男装,行事干脆利索,手旁的针线盒要什么有什么,破伤风针、激素、抑菌抗炎…… 她手法娴熟迅猛,止血动作极快,从她手里过的病人,都得到了有效治疗。 这种又快又好的法子得到了不少军医的侧目,连带着新进来的伤兵都主动要求往江韵婵那边去治疗。 不大一会儿工夫,这一批军医的负责人王大夫就来到了江韵婵跟前,低声询问道:“江姑娘,你这些东西,可否给大家分一些?” “好啊,”江韵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冲着王大夫示范了一下,低声解说注意事项,还特别强调了绝对不能在什么地方出错,这才将注射器和药水递给他。 一开始,王大夫还担心江韵婵把着手里的东西不给,谁知道她竟然那般轻易就给了,还认真地教授自己该如何用。 都是精通医理的人,王大夫听了片刻就知道了其中大概,按照江韵婵的说法,给进来的病人先打了消炎针。 “可对?”王大夫有些忐忑地问道。 “对,没错。”江韵婵点了点头,沉声道:“治疗一道需要小心谨慎,王大夫,东西可以给你,教大家用务必得细心妥帖,这可都是咱们大晋将士的命啊!” “好好,好好!”王大夫朝着江韵婵一抱拳,就率先去找几个最得力的,把东西分发下去。 只有个人是断然不够的,只依靠江韵婵也不行。王大夫方才拿走药物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些针线盒里东西都空了。 “这可怎么办,不够啊……” 江韵婵把针线盒扣住,放在背篓里,趁着众人不注意又重新拿出来,将注射器和一系列药物重新塞到王大夫手里,示意他继续发。 王大夫懵了:“江姑娘,你这……你这药又是从哪儿来的?” “变出来的。”江韵婵似笑非笑地眨眨眼。 她说得是实话,王大夫却哑然失笑,无奈摇头:“江大夫大义。” 只说完这一句,王大夫便即刻治病救人。 许是一直需要在江韵婵那拿药,许是江韵婵的治疗手法快速有效、导致病人总想扎窝,整个军帐里面,很快形成了以江韵婵为中心的治疗区。 她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索性开始指挥大家分工合作:接人的、止血的,拿了药物给大家打针的、安顿病人躺好煎药的,全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到半个多时辰,治疗帐就从一开始的忙忙碌碌变成了井然有序。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岂料再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大夫给他们喂药。 大家心中疑惑的功夫,也在默默揣测着,啥时候军帐里有了这么俊俏的大夫,之前都没看着啊?!? 第289章 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数日,不断地有伤兵被抬进来。 江韵婵一直忙活着做手术、治疗伤患,就连针线盒上都染上一层血污。 江安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拽着白虎过来送药。 当治疗帐内出现白虎庞大的身影时,不少大夫吓了一跳。 一般人可没见过这般庞大的猛兽,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帐篷内巡视,那模样别提多威风了。 随后,白虎就“猫呜”一声,萌了大家一脸血。 江安把药包丢到白虎的嘴里让它送药,指哪送哪,白虎几个跃起又落下,当真是比人快多了。 鹦鹉发财也在帐篷内飞来飞去地盘旋着,一些伤员看到会说话的鹦鹉叽叽喳喳地喊叫着,跟江安斗嘴的模样颇为有趣,不免迸发出更多生机。 惨痛血腥的场景在众人的合力行事下,逐渐变得温馨起来。 战事开打就不是将士能控制的了,华胤端坐在军帐之中,同诸多副将和玉宁侯商讨着接下来的策略。 西南边陲地势凹凸不平、多处山脉易守难攻,颇为难办。突进瘴气所在的丛林就极为不易,随后还有诸多环境导致的问题会影响将士们对战。 这般综合下来,胜负难料。 “将军,这些日子不断有战士折损,可咱们却寸土未进,再拖延下去,咱们就失去先机了!” “是啊将军,总得想办法……” “西南的仗可真不好打啊!” …… 华胤抬眸瞟了一眼唱衰的几个人,默默将其名字记下,随即便朗声宣布了接下来改换策略之事。 众人在帐篷中议事,玉宁侯亦颇有才干,提出许多意见和建议。 等到修改了最佳方案,华胤就拍板行事。 将士们逐个散去,华胤仍旧端坐在帐篷内未归,很快,玉宁侯便去而复返。 “好小子,果然是那几个人。”玉宁侯英俊的脸子一沉:“怪不得你说西南的仗不好打,居然把手都伸到将士们的头上了!” 原来,这些日子佯装溃败都是华胤的计策。 他们在赶路的路上,就发现了大军的行踪和粮草的行迹总是被泄露,便怀疑队伍里有西南蛮夷的细作。 为了揪出其中细作,华胤接连数次改道、加快脚程,筛查了不少人出来。 可是刚一抵达西南,他们的探听行事就泄露了踪迹。 华胤猜测,恐怕这一批将士里,有人早早跟西南蛮夷勾结到了一起,意图谋反。 既然如此,就别怪华胤设计下套了。 他隐瞒了身怀江韵婵制作的抵御瘴气的草药包,又故意藏拙表现出不敌的模样,导致大军几次对攻都没能占得什么便宜。 接连几次溃败,华胤都是故意给军中的细作看的。只要他们确信华胤所带的大军确实不敌,对方就会一鼓作气…… 到时,他就来个瓮中捉鳖,将这起子不争气的东西悉数拿下! “早就料到了。”华胤淡淡地道:“侯爷息怒,咱们的计划顺利进行,拔掉了军中的刺,就是铁桶一块……西南,不值一提。”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模样!好,那咱们就等着好消息。”玉宁侯朗笑两声。 二人低声畅谈片刻,这才各自散去。 天蒙蒙亮,忙活了一天的江韵婵姐弟靠在白虎的身上睡得喷香,白虎的尾巴卷在江安的腰上,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江韵婵的肚子上,免得两个主子着凉。 二人小小的鼾声引得不少伤兵都乐出了声。 没人打扰医帐的功臣,王大夫更是特意嘱咐大家,就让这俩人好生睡着。 抬进来的伤兵,目前为止一个没死,这意味着什么?以为着他们没有伤亡啊! 打了这么多年仗,随军的王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等荣耀,即便是说给太医院,那也是颇有光彩的。 这一觉,江韵婵就睡到了天亮。 她是被喊杀声给吵醒的,外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巨大的震动和喊杀声瞬间传到了帐篷内。 江韵婵感觉地都在震动。 她惊慌地睁开眼,便瞧见了熟悉的医帐。 没事,没什么事。 江韵婵松了口气,心又提了上来。 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华胤怎么样。 他没来过医帐,是不是没受伤? 应该是…… 江韵婵敲了敲脑袋,打消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路。 “王大夫,药不够了!” 一个弱冠之年的大夫脸色难看地冲过来,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大夫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快,都别睡了,赶紧起来,找一队将士们陪咱们去后山采药。” 王大夫一声令下,能走动的大夫全都起来了。 江韵婵拉着江安起身,走到王大夫跟前问道:“怎么了王大夫?” “害,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咱们不是遇到过几波袭击嘛?当时就损失了一批草药,本来是准备再补办的,结果,结果新补办的草药全都潮了坏了!” 王大夫气得直拍大腿,“西南真是个鬼地方!” 江韵婵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发霉的草药药性就变了,不能给伤者服用,看来确实是得去采药。 “江安,你带着动物在帐篷内留守,我跟他们去采药。” 江韵婵一脸严肃地道:“猫呜我要带走,你在这里务必注意安全。” “姐,你也要平安回来。”这些日子,江安看到了战争的残酷、伤者在生死边缘的哀嚎,早没了当初的小矫情。 他深知出去采药是很危险的,万一被流民或者敌方斥候发现,都会有生命危险。 江安严肃地道:“我们等着你回来。” “嗯,”江韵婵弯了弯眉眼。 众人再不废话,江韵婵背上背篓,骑着白虎,就跟随王大夫一行人快速走了。 大家行走了一段儿,江韵婵就从白虎的后背上下来,让它四处去查探一番。 确认前面的密林安全,便即刻进山。 王大夫是个有经验的,他知道能在哪里快速找到药草。 江韵婵行动麻利,做事干脆,带去的白虎还给他们帮了大忙,他对江韵婵越发欣赏起来,只觉还是皇上英明,专门给太医院找了个好帮手。 江韵婵越找药材越往深处走,白虎紧随其后,倒也不怕走丢。 一人一虎从后山来到一处险峻的山脉附近,江韵婵去摘了一会儿草药,再一扭头,发现白虎不见了。 她喊了几声,白虎“猫呜”了一声,总算瞧见了那家伙在一处地势稍低的土坑里面刨着什么。 “猫呜,你干嘛呢?”? 第289章 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数日,不断地有伤兵被抬进来。 江韵婵一直忙活着做手术、治疗伤患,就连针线盒上都染上一层血污。 江安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拽着白虎过来送药。 当治疗帐内出现白虎庞大的身影时,不少大夫吓了一跳。 一般人可没见过这般庞大的猛兽,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帐篷内巡视,那模样别提多威风了。 随后,白虎就“猫呜”一声,萌了大家一脸血。 江安把药包丢到白虎的嘴里让它送药,指哪送哪,白虎几个跃起又落下,当真是比人快多了。 鹦鹉发财也在帐篷内飞来飞去地盘旋着,一些伤员看到会说话的鹦鹉叽叽喳喳地喊叫着,跟江安斗嘴的模样颇为有趣,不免迸发出更多生机。 惨痛血腥的场景在众人的合力行事下,逐渐变得温馨起来。 战事开打就不是将士能控制的了,华胤端坐在军帐之中,同诸多副将和玉宁侯商讨着接下来的策略。 西南边陲地势凹凸不平、多处山脉易守难攻,颇为难办。突进瘴气所在的丛林就极为不易,随后还有诸多环境导致的问题会影响将士们对战。 这般综合下来,胜负难料。 “将军,这些日子不断有战士折损,可咱们却寸土未进,再拖延下去,咱们就失去先机了!” “是啊将军,总得想办法……” “西南的仗可真不好打啊!” …… 华胤抬眸瞟了一眼唱衰的几个人,默默将其名字记下,随即便朗声宣布了接下来改换策略之事。 众人在帐篷中议事,玉宁侯亦颇有才干,提出许多意见和建议。 等到修改了最佳方案,华胤就拍板行事。 将士们逐个散去,华胤仍旧端坐在帐篷内未归,很快,玉宁侯便去而复返。 “好小子,果然是那几个人。”玉宁侯英俊的脸子一沉:“怪不得你说西南的仗不好打,居然把手都伸到将士们的头上了!” 原来,这些日子佯装溃败都是华胤的计策。 他们在赶路的路上,就发现了大军的行踪和粮草的行迹总是被泄露,便怀疑队伍里有西南蛮夷的细作。 为了揪出其中细作,华胤接连数次改道、加快脚程,筛查了不少人出来。 可是刚一抵达西南,他们的探听行事就泄露了踪迹。 华胤猜测,恐怕这一批将士里,有人早早跟西南蛮夷勾结到了一起,意图谋反。 既然如此,就别怪华胤设计下套了。 他隐瞒了身怀江韵婵制作的抵御瘴气的草药包,又故意藏拙表现出不敌的模样,导致大军几次对攻都没能占得什么便宜。 接连几次溃败,华胤都是故意给军中的细作看的。只要他们确信华胤所带的大军确实不敌,对方就会一鼓作气…… 到时,他就来个瓮中捉鳖,将这起子不争气的东西悉数拿下! “早就料到了。”华胤淡淡地道:“侯爷息怒,咱们的计划顺利进行,拔掉了军中的刺,就是铁桶一块……西南,不值一提。”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模样!好,那咱们就等着好消息。”玉宁侯朗笑两声。 二人低声畅谈片刻,这才各自散去。 天蒙蒙亮,忙活了一天的江韵婵姐弟靠在白虎的身上睡得喷香,白虎的尾巴卷在江安的腰上,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江韵婵的肚子上,免得两个主子着凉。 二人小小的鼾声引得不少伤兵都乐出了声。 没人打扰医帐的功臣,王大夫更是特意嘱咐大家,就让这俩人好生睡着。 抬进来的伤兵,目前为止一个没死,这意味着什么?以为着他们没有伤亡啊! 打了这么多年仗,随军的王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等荣耀,即便是说给太医院,那也是颇有光彩的。 这一觉,江韵婵就睡到了天亮。 她是被喊杀声给吵醒的,外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巨大的震动和喊杀声瞬间传到了帐篷内。 江韵婵感觉地都在震动。 她惊慌地睁开眼,便瞧见了熟悉的医帐。 没事,没什么事。 江韵婵松了口气,心又提了上来。 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华胤怎么样。 他没来过医帐,是不是没受伤? 应该是…… 江韵婵敲了敲脑袋,打消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路。 “王大夫,药不够了!” 一个弱冠之年的大夫脸色难看地冲过来,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大夫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快,都别睡了,赶紧起来,找一队将士们陪咱们去后山采药。” 王大夫一声令下,能走动的大夫全都起来了。 江韵婵拉着江安起身,走到王大夫跟前问道:“怎么了王大夫?” “害,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咱们不是遇到过几波袭击嘛?当时就损失了一批草药,本来是准备再补办的,结果,结果新补办的草药全都潮了坏了!” 王大夫气得直拍大腿,“西南真是个鬼地方!” 江韵婵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发霉的草药药性就变了,不能给伤者服用,看来确实是得去采药。 “江安,你带着动物在帐篷内留守,我跟他们去采药。” 江韵婵一脸严肃地道:“猫呜我要带走,你在这里务必注意安全。” “姐,你也要平安回来。”这些日子,江安看到了战争的残酷、伤者在生死边缘的哀嚎,早没了当初的小矫情。 他深知出去采药是很危险的,万一被流民或者敌方斥候发现,都会有生命危险。 江安严肃地道:“我们等着你回来。” “嗯,”江韵婵弯了弯眉眼。 众人再不废话,江韵婵背上背篓,骑着白虎,就跟随王大夫一行人快速走了。 大家行走了一段儿,江韵婵就从白虎的后背上下来,让它四处去查探一番。 确认前面的密林安全,便即刻进山。 王大夫是个有经验的,他知道能在哪里快速找到药草。 江韵婵行动麻利,做事干脆,带去的白虎还给他们帮了大忙,他对江韵婵越发欣赏起来,只觉还是皇上英明,专门给太医院找了个好帮手。 江韵婵越找药材越往深处走,白虎紧随其后,倒也不怕走丢。 一人一虎从后山来到一处险峻的山脉附近,江韵婵去摘了一会儿草药,再一扭头,发现白虎不见了。 她喊了几声,白虎“猫呜”了一声,总算瞧见了那家伙在一处地势稍低的土坑里面刨着什么。 “猫呜,你干嘛呢?”? 第290章 重大发现 大白虎闷闷地“猫呜”一声,刨地的动作却没停。 江韵婵以为这家伙是好久没出来放风了,便由着猫呜扒拉了一会儿。 扒着扒着,她在一旁看着就瞧出了些端倪来。 “等一下,等一下你别扒拉了,”江韵婵揪了一下白虎的耳朵,白虎这才委委屈屈地让开,她仔细一瞧……好么,这里竟然是一个白蚁窝! 她立刻转身去检查白虎的爪子,生怕白虎被白蚁咬了。 “没事,没事……”江韵婵松了口气,她叫白虎叫得及时,爪子上、毛上都没有沾着白蚁。 江韵婵站起来,就着白蚁的窝又往下掏了掏,险些陷进去! 她立刻抽身起来,又站在高高的山埃往下看,瞬间明白了这地势的好处! “太好了!”江韵婵欣喜地转过身揉了揉白虎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可给咱们立了大功了!” 白虎猫呜叫了两声,江韵婵背上背篓,坐到它的背上:“走,咱们会军营!” 江韵婵告别了王大夫一行,率先回了军帐,就被人拦在了主帅营帐前。 “我是随军的江大夫,有要事见你们主帅。”江韵婵把白虎留给了江安,独自一人前来求见华胤。 本打算一直隐瞒着,免得华胤担心,不想今日这番发现……江韵婵只能亲自过来说明情况了。 白蚁筑巢关乎整个大军是否能够在有限的条件下减少伤亡,对大晋将士们非常重要。 只能由她亲自去说。 “去去去!主帅忙着议事,没空见军医,有事让王大人前来禀告。”那护卫不近人情得很,一看江韵婵是个陌生脸,压根不让她靠近。 “王大夫正在忙着煎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军务要单独告知主帅。”江韵婵知道护卫乃是职责所在,不欲为难,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的上峰大人都忙着煎药呢,你跑来裹什么乱?主帅是想见就能见的么?赶紧走赶紧走!” 那护卫反而没了耐心,开口轰人。 江韵婵被长枪叉着不允许靠近半步,急得她都无语了。 本想放声大喊惊动华胤,可她又怕帐内正在商议重要的事。 无奈之下,江韵婵只好转身回去,回头再找机会过来。 “嫂子?” 正当她已经放弃,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韵婵惊喜转头,来人不是华胤的副将汪涛又是哪个? “咳咳……江大夫,你怎么在这里?”汪涛一开口就把两边看护的将士们惊了个大张嘴,赶紧改口问道:“是来找将军的吗?” “参见汪副将!”江韵婵学着将士们的模样拱手行礼,“属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将军,事关医帐伤员的生死……” 她悄眯眯地给汪涛使眼色,示意汪涛赶紧带她进去。 “不枉皇上和将军都器重你,跟本将来。”汪涛也赶紧肃板着脸,尽量收敛着情绪,带着江韵婵进帐了。 江韵婵低着头就跟汪涛进去,这一次护卫们没有再拦。 “将军!您看谁来了!” 汪涛一进大帐立刻露出本性,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着华胤就喊。 华胤正在跟玉宁侯议事,二人抬起头来,帐子里除了汪涛,还站着一个容颜娇美、穿着男装的人。 她嘴下嫣红的朱砂痣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漂亮的凤眼坚定地望着二人。 俏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本该远在京城的江韵婵,又是谁? 不过月余没见,小姑娘竟然瘦了一圈儿,可人看着精神得很! “阿婵?”华胤一诧,忙不迭迎上前去,大掌就握住了小姑娘的肩膀一阵打量。 原本想凑上去的玉宁侯被未来女婿抢了先,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凑了上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此危险,你怎得……”华胤还没说完,江韵婵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我有重大发现,事关军机要务。将军,正事要紧。” 二人贴得太近,她的手又捂着华胤的嘴巴,暧昧得很。 汪涛见势不妙,赶紧开溜。 玉宁侯脸子略黑,轻咳两声,江韵婵讪讪地收回手:“侯爷也在?” “江姑娘,好久不见。” 不知是不是江韵婵的错觉,侯爷刚才那口气,有点不痛快啊? “侯爷也在,你们辛苦了。”江韵婵抱歉地补了一礼。 寒暄过后,华胤再不迟疑,拉着江韵婵一行人进了内帐。 “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在西南方向的山坡上发现了白蚁。” 江韵婵郑重地向华胤和玉宁侯介绍了白蚁的特性和习性。 “它们会在那处生存,必然那里的土木已经被蛀空,稍有不慎就会坍塌。我们可以利用那处地势,歼灭乱党。” 华胤和玉宁侯对视一眼,二人立刻明白了江韵婵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请君入瓮?” “对啊,西南的地势易守难攻。现在咱们是攻方,对方防守,那对咱们来说自然是被动得很。若是能够创造一个契机,化被动为主动,我们变成守城的一方,届时引人入那处山埃,将敌军悉数淹没,岂不是不费咱们一兵一卒?” 江韵婵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提供的法子却跟华胤不谋而合。 她说完之后,帐子内安静了下来。 江韵婵有点懵了。 “是我说的不对吗?哎呀我也就是了解白蚁,打仗是不了解的,若是说错了什么,你们别笑话我。” 江韵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心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哈哈,阿婵,你真厉害。”玉宁侯都忍不住夸赞道。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华胤如墨如海的星眸望着江韵婵,心底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波涛。 他就知道,阿婵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女子。 “啊,我没说错啊。”江韵婵一听玉宁侯夸奖自己,笑嘻嘻地道:“吓死我了。” “不仅没说错,且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很快就能变成守城的一方。” 华胤以为不明地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能帮到你们就最好。那……那我就不久留了,我先去忙了?”江韵婵指了指身后,正事儿说完了,可不能被华胤拽住算账啊。 她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华胤墨眸涌现出无奈的笑意。 罢了,今日之事暂且记下,后面有的是机会讨还。 心上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用猜都知道,是皇上干得好事。? 第290章 重大发现 大白虎闷闷地“猫呜”一声,刨地的动作却没停。 江韵婵以为这家伙是好久没出来放风了,便由着猫呜扒拉了一会儿。 扒着扒着,她在一旁看着就瞧出了些端倪来。 “等一下,等一下你别扒拉了,”江韵婵揪了一下白虎的耳朵,白虎这才委委屈屈地让开,她仔细一瞧……好么,这里竟然是一个白蚁窝! 她立刻转身去检查白虎的爪子,生怕白虎被白蚁咬了。 “没事,没事……”江韵婵松了口气,她叫白虎叫得及时,爪子上、毛上都没有沾着白蚁。 江韵婵站起来,就着白蚁的窝又往下掏了掏,险些陷进去! 她立刻抽身起来,又站在高高的山埃往下看,瞬间明白了这地势的好处! “太好了!”江韵婵欣喜地转过身揉了揉白虎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可给咱们立了大功了!” 白虎猫呜叫了两声,江韵婵背上背篓,坐到它的背上:“走,咱们会军营!” 江韵婵告别了王大夫一行,率先回了军帐,就被人拦在了主帅营帐前。 “我是随军的江大夫,有要事见你们主帅。”江韵婵把白虎留给了江安,独自一人前来求见华胤。 本打算一直隐瞒着,免得华胤担心,不想今日这番发现……江韵婵只能亲自过来说明情况了。 白蚁筑巢关乎整个大军是否能够在有限的条件下减少伤亡,对大晋将士们非常重要。 只能由她亲自去说。 “去去去!主帅忙着议事,没空见军医,有事让王大人前来禀告。”那护卫不近人情得很,一看江韵婵是个陌生脸,压根不让她靠近。 “王大夫正在忙着煎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军务要单独告知主帅。”江韵婵知道护卫乃是职责所在,不欲为难,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的上峰大人都忙着煎药呢,你跑来裹什么乱?主帅是想见就能见的么?赶紧走赶紧走!” 那护卫反而没了耐心,开口轰人。 江韵婵被长枪叉着不允许靠近半步,急得她都无语了。 本想放声大喊惊动华胤,可她又怕帐内正在商议重要的事。 无奈之下,江韵婵只好转身回去,回头再找机会过来。 “嫂子?” 正当她已经放弃,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韵婵惊喜转头,来人不是华胤的副将汪涛又是哪个? “咳咳……江大夫,你怎么在这里?”汪涛一开口就把两边看护的将士们惊了个大张嘴,赶紧改口问道:“是来找将军的吗?” “参见汪副将!”江韵婵学着将士们的模样拱手行礼,“属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将军,事关医帐伤员的生死……” 她悄眯眯地给汪涛使眼色,示意汪涛赶紧带她进去。 “不枉皇上和将军都器重你,跟本将来。”汪涛也赶紧肃板着脸,尽量收敛着情绪,带着江韵婵进帐了。 江韵婵低着头就跟汪涛进去,这一次护卫们没有再拦。 “将军!您看谁来了!” 汪涛一进大帐立刻露出本性,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着华胤就喊。 华胤正在跟玉宁侯议事,二人抬起头来,帐子里除了汪涛,还站着一个容颜娇美、穿着男装的人。 她嘴下嫣红的朱砂痣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漂亮的凤眼坚定地望着二人。 俏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本该远在京城的江韵婵,又是谁? 不过月余没见,小姑娘竟然瘦了一圈儿,可人看着精神得很! “阿婵?”华胤一诧,忙不迭迎上前去,大掌就握住了小姑娘的肩膀一阵打量。 原本想凑上去的玉宁侯被未来女婿抢了先,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凑了上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此危险,你怎得……”华胤还没说完,江韵婵的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我有重大发现,事关军机要务。将军,正事要紧。” 二人贴得太近,她的手又捂着华胤的嘴巴,暧昧得很。 汪涛见势不妙,赶紧开溜。 玉宁侯脸子略黑,轻咳两声,江韵婵讪讪地收回手:“侯爷也在?” “江姑娘,好久不见。” 不知是不是江韵婵的错觉,侯爷刚才那口气,有点不痛快啊? “侯爷也在,你们辛苦了。”江韵婵抱歉地补了一礼。 寒暄过后,华胤再不迟疑,拉着江韵婵一行人进了内帐。 “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在西南方向的山坡上发现了白蚁。” 江韵婵郑重地向华胤和玉宁侯介绍了白蚁的特性和习性。 “它们会在那处生存,必然那里的土木已经被蛀空,稍有不慎就会坍塌。我们可以利用那处地势,歼灭乱党。” 华胤和玉宁侯对视一眼,二人立刻明白了江韵婵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请君入瓮?” “对啊,西南的地势易守难攻。现在咱们是攻方,对方防守,那对咱们来说自然是被动得很。若是能够创造一个契机,化被动为主动,我们变成守城的一方,届时引人入那处山埃,将敌军悉数淹没,岂不是不费咱们一兵一卒?” 江韵婵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提供的法子却跟华胤不谋而合。 她说完之后,帐子内安静了下来。 江韵婵有点懵了。 “是我说的不对吗?哎呀我也就是了解白蚁,打仗是不了解的,若是说错了什么,你们别笑话我。” 江韵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心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哈哈,阿婵,你真厉害。”玉宁侯都忍不住夸赞道。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华胤如墨如海的星眸望着江韵婵,心底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波涛。 他就知道,阿婵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女子。 “啊,我没说错啊。”江韵婵一听玉宁侯夸奖自己,笑嘻嘻地道:“吓死我了。” “不仅没说错,且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很快就能变成守城的一方。” 华胤以为不明地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能帮到你们就最好。那……那我就不久留了,我先去忙了?”江韵婵指了指身后,正事儿说完了,可不能被华胤拽住算账啊。 她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华胤墨眸涌现出无奈的笑意。 罢了,今日之事暂且记下,后面有的是机会讨还。 心上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用猜都知道,是皇上干得好事。? 第291章 大捷 “唉,老了,老了。”玉宁侯羡慕地拍了拍华胤的肩膀。 “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儿,岳丈该感到高兴才是。”华胤戏谑地打趣道。 连日来并肩作战,华胤和玉宁侯脾气相投,倒是越说越投契,关系亲近了不少。 “噗,你小子别拿这个事儿找补。”玉宁侯叹了口气:“本侯盼着她们能好,可是看到她们如此好,心里越发内疚了。” 因为这份好,并不是他呵护来的,而是江韵婵姐弟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变成这样。 “祸福相依,未必是坏事。”华胤抿唇,立刻找来汪涛,下令找一队人马秘密潜入江韵婵所言之处,务必要保密行踪,不让旁人察觉。 确认江韵婵所言之处无误,便可以开始布置了。 …… 江韵婵赶回医帐,给病人换药、喂药,都是司空见惯的行事。 江安却激动得不行,一直在姐姐跟前绕弯子,缠着问她见到姐夫了没有、姐夫有没有生气云云。 江韵婵无奈地应付了几句,就安顿小家伙赶紧去干活。 接下来数日,战事吃紧,伤员增多,终于突破了死伤人数。 有些伤兵送来就已经咽气了,还有些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术。 生死只在一线。 江韵婵和江安越发忙碌起来。 哦不,应该说,整个医帐都忙了起来。 她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顾病患,间或被看顾战马的将士叫去,江韵婵还要检查一番战马的情况。 期间好几次,江韵婵都因为细心检查,提前发现了战马不妥当,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太过忙碌的人儿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每天的忙碌已经变成了机械本能。 她甚至来不及打听华胤在战场上的情况,只听说胜了、又胜了。 上一次白蚁决堤歼灭了不少敌人,华胤立刻乘胜追击,将西南的叛军撕开了一个口子。 接下来的战役势如破竹,大晋寸寸逼近、西南叛军节节败退,不得寸进。 又过了不到两月有余,西南叛军递上降书。 华胤此役不仅大捷,且收复失地,将之前的失地尽数收复。 递送降书当天,整个军营欢声笑语,大家开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庆祝。 席间,华胤率领诸位将士畅饮。 医帐内需要有人值夜,江韵婵和江安不喝酒,便自动接下了这个活计。 王大人临走前,还特意拉着江韵婵的胳膊好生夸奖了他一番,这才去吃酒了。 江韵婵哭笑不得。 姐弟二人倚靠着白虎,听着外间热闹的声音,她轻声说道:“真好啊,结束了。” “姐,我觉得姐夫真了不起。”江安也轻声道。 他乌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非常明亮,经历过这一场战争之后,江安又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我以后也要当像姐夫一样的大男儿,率领千军万马,保护山河。不枉送一条性命。” 以少胜多的战争,纵观古今也不过数场。 可是姐夫这一趟西南之战,天时地利人和,哪个都没占上,却能接连五场大战以少胜多,伤亡极少地大捷凯旋,真是……令人心中激动! “你想去看就去看看,”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记得回来给我讲讲,你姐夫多威风。”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去看篝火晚会? “姐,还是你懂我!”江安到底还是个孩童,心中贪恋新奇的事物,得了姐姐的令,他激动地抱着松鼠和刺猬去看热闹了。 白虎低低地闷哼一声,江韵婵揉了揉它的肚子,给它顺毛挠痒痒,惹得白虎舒服地呼噜呼噜。 “你就别去了,这么多伤兵好不容易才习惯你,万一待会儿过去了谁看你不顺眼,把你刺个窟窿,你上哪儿哭去?” 江韵婵坏笑着吓唬白虎,白虎也不甘示弱地低吼一声,似乎在说自己根本不怕。 白虎虽然是家养的,可她上次瞧见了,这厮去后面的林子里撒欢可没嘴软,见啥咬啥,还猎了好几只黑野猪回来。 给医官们都改善伙食了。 当时大家都说江韵婵的老虎养得真好。 她除了讪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别把大猫不当猛兽哈! “江大夫,我受伤了。”突然,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韵婵一听便辨出是华胤! 她一个猛子跳起来就冲出去,结果好巧不巧正正撞进了华胤的怀里。 坚硬的铠甲冰凉冰凉的,却一下子温暖了她的心。 “你吓死我了,哪儿受伤了?” 江韵婵撞了一脑袋都顾不得疼,就问华胤伤哪儿了。 华胤捂着自己的心口,把她的手放在铠甲上:“我的心受伤了。” “噗,没个正型儿!”江韵婵这才反应过来,华胤是逗她的。 “你千里迢迢奔着为夫而来,还多番欺瞒,为夫可不是心疼?” 华胤一点没有撒开她的意思,大掌已经圈住了江韵婵的纤腰,借着一点酒劲儿小声说道:“我是来秋后算账的。” 天知道他看到江韵婵的那一刻有多开心,又有多错愕。 原来,那些日夜思念的日子里,他的心上人一直在后方守护着他和他的将士们。 思及此,华胤的血都会瞬间温暖起来。 饶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想到江韵婵还在等着他回去,他手中的红缨枪都会变得更加勇猛。 阿婵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铠甲! “你找我算账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找皇上算账啊,是他允许我女扮男装,跟随大军而来的。而且没有我,你的将士们怎么能被照顾得那么好,死伤人数那么少?还有你们的马……” 江韵婵初时说的还非常理直气壮,却在华胤逐渐变化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乖乖,她是女扮男装,可那些军帐里的大男人可都把江韵婵当男儿啊! 华胤的脸色黑得跟墨一般,同无边的月色化作一团。 “所以呢?”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华胤更心疼了。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不分男女、不分人兽!” 江韵婵板着小脸儿还想给自己找补,华胤却被这句话成功逗笑了。 “噗。” 不分人兽? 嗯,心里好像平衡多了。 第291章 大捷 “唉,老了,老了。”玉宁侯羡慕地拍了拍华胤的肩膀。 “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儿,岳丈该感到高兴才是。”华胤戏谑地打趣道。 连日来并肩作战,华胤和玉宁侯脾气相投,倒是越说越投契,关系亲近了不少。 “噗,你小子别拿这个事儿找补。”玉宁侯叹了口气:“本侯盼着她们能好,可是看到她们如此好,心里越发内疚了。” 因为这份好,并不是他呵护来的,而是江韵婵姐弟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变成这样。 “祸福相依,未必是坏事。”华胤抿唇,立刻找来汪涛,下令找一队人马秘密潜入江韵婵所言之处,务必要保密行踪,不让旁人察觉。 确认江韵婵所言之处无误,便可以开始布置了。 …… 江韵婵赶回医帐,给病人换药、喂药,都是司空见惯的行事。 江安却激动得不行,一直在姐姐跟前绕弯子,缠着问她见到姐夫了没有、姐夫有没有生气云云。 江韵婵无奈地应付了几句,就安顿小家伙赶紧去干活。 接下来数日,战事吃紧,伤员增多,终于突破了死伤人数。 有些伤兵送来就已经咽气了,还有些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术。 生死只在一线。 江韵婵和江安越发忙碌起来。 哦不,应该说,整个医帐都忙了起来。 她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顾病患,间或被看顾战马的将士叫去,江韵婵还要检查一番战马的情况。 期间好几次,江韵婵都因为细心检查,提前发现了战马不妥当,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太过忙碌的人儿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每天的忙碌已经变成了机械本能。 她甚至来不及打听华胤在战场上的情况,只听说胜了、又胜了。 上一次白蚁决堤歼灭了不少敌人,华胤立刻乘胜追击,将西南的叛军撕开了一个口子。 接下来的战役势如破竹,大晋寸寸逼近、西南叛军节节败退,不得寸进。 又过了不到两月有余,西南叛军递上降书。 华胤此役不仅大捷,且收复失地,将之前的失地尽数收复。 递送降书当天,整个军营欢声笑语,大家开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庆祝。 席间,华胤率领诸位将士畅饮。 医帐内需要有人值夜,江韵婵和江安不喝酒,便自动接下了这个活计。 王大人临走前,还特意拉着江韵婵的胳膊好生夸奖了他一番,这才去吃酒了。 江韵婵哭笑不得。 姐弟二人倚靠着白虎,听着外间热闹的声音,她轻声说道:“真好啊,结束了。” “姐,我觉得姐夫真了不起。”江安也轻声道。 他乌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非常明亮,经历过这一场战争之后,江安又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我以后也要当像姐夫一样的大男儿,率领千军万马,保护山河。不枉送一条性命。” 以少胜多的战争,纵观古今也不过数场。 可是姐夫这一趟西南之战,天时地利人和,哪个都没占上,却能接连五场大战以少胜多,伤亡极少地大捷凯旋,真是……令人心中激动! “你想去看就去看看,”江韵婵揉了揉江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记得回来给我讲讲,你姐夫多威风。”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去看篝火晚会? “姐,还是你懂我!”江安到底还是个孩童,心中贪恋新奇的事物,得了姐姐的令,他激动地抱着松鼠和刺猬去看热闹了。 白虎低低地闷哼一声,江韵婵揉了揉它的肚子,给它顺毛挠痒痒,惹得白虎舒服地呼噜呼噜。 “你就别去了,这么多伤兵好不容易才习惯你,万一待会儿过去了谁看你不顺眼,把你刺个窟窿,你上哪儿哭去?” 江韵婵坏笑着吓唬白虎,白虎也不甘示弱地低吼一声,似乎在说自己根本不怕。 白虎虽然是家养的,可她上次瞧见了,这厮去后面的林子里撒欢可没嘴软,见啥咬啥,还猎了好几只黑野猪回来。 给医官们都改善伙食了。 当时大家都说江韵婵的老虎养得真好。 她除了讪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别把大猫不当猛兽哈! “江大夫,我受伤了。”突然,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韵婵一听便辨出是华胤! 她一个猛子跳起来就冲出去,结果好巧不巧正正撞进了华胤的怀里。 坚硬的铠甲冰凉冰凉的,却一下子温暖了她的心。 “你吓死我了,哪儿受伤了?” 江韵婵撞了一脑袋都顾不得疼,就问华胤伤哪儿了。 华胤捂着自己的心口,把她的手放在铠甲上:“我的心受伤了。” “噗,没个正型儿!”江韵婵这才反应过来,华胤是逗她的。 “你千里迢迢奔着为夫而来,还多番欺瞒,为夫可不是心疼?” 华胤一点没有撒开她的意思,大掌已经圈住了江韵婵的纤腰,借着一点酒劲儿小声说道:“我是来秋后算账的。” 天知道他看到江韵婵的那一刻有多开心,又有多错愕。 原来,那些日夜思念的日子里,他的心上人一直在后方守护着他和他的将士们。 思及此,华胤的血都会瞬间温暖起来。 饶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想到江韵婵还在等着他回去,他手中的红缨枪都会变得更加勇猛。 阿婵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铠甲! “你找我算账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找皇上算账啊,是他允许我女扮男装,跟随大军而来的。而且没有我,你的将士们怎么能被照顾得那么好,死伤人数那么少?还有你们的马……” 江韵婵初时说的还非常理直气壮,却在华胤逐渐变化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乖乖,她是女扮男装,可那些军帐里的大男人可都把江韵婵当男儿啊! 华胤的脸色黑得跟墨一般,同无边的月色化作一团。 “所以呢?”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华胤更心疼了。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不分男女、不分人兽!” 江韵婵板着小脸儿还想给自己找补,华胤却被这句话成功逗笑了。 “噗。” 不分人兽? 嗯,心里好像平衡多了。 第292章 说开 西南胜仗来得快,晋朝先锋大军率先回京,留下汪涛等人在西南安顿战俘,后续的一应事宜,也需要有心腹之人在此处看顾着。 回京的路上,江韵婵是女儿身的事情就被传开了。 大家对江姑娘的医术心服口服,连带着王大夫都时时感慨,若江韵婵是女儿身,入朝为官不知道能有多好。 可惜了,可惜了! 江韵婵并不觉得可惜:“只要能帮上忙,没有所谓的官职头衔也无妨的。”她笑了笑,对王大夫的惋惜表达了感谢。 都是大晋的子民,她也不是为了名利地位,才选择了当一个大夫。 “是,你看我啊,眼皮子浅的很!”王大夫赶紧故意打嘴,笑着说道:“再不说了,不说了!” 回京的速度没有之前急行军那么赶,江韵婵成为军医大夫里面的核心,不少人都围着她聊天说话,还有管理战马的仆从也想从江韵婵这里取经。 江韵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笔记同众人分享……时不时地,还需要猫呜这个万兽之王稍微配合配合,给他们当当陪练。 白虎的虎生就这样失去了一个猛兽的尊严,时不时还得给这些军医露个肚皮,简直不要太委屈。 当夜,江韵婵给了白虎好几块带血的生肉,还特意撒了孜然腌制过喂给它,才算哄好了这个傲娇的百兽之王。 回去的路上,华胤和玉宁侯也在盘算着回京之后的事情。 “回去之后,你可要请旨迎娶阿婵?”玉宁侯明面上唤江韵婵“江姑娘”,暗地里亲近地叫一叫“阿婵”,也想着能过过嘴瘾。 “嗯,皇上之前就答应过我。”华胤眉眼含笑。 此次胜利归来,捷报定然早早就传入了京中。希望皇上能够念在西南大捷的份上,破例让他们举行正式大婚。 大晋的规矩,要为先帝守孝三年,这才刚过去一年就破了规矩,也不知朝中得有多少张嘴口诛笔伐…… 一想到后面的麻烦事,华胤的目光更加坚定起来。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委屈了阿婵。 “你放心,那帮老匹夫的嘴,还有我们对付呢。”玉宁侯低笑一声,“谁敢拦着我女儿嫁人?” “多谢老丈人。”华胤抱拳笑着道。 二人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篝火旁,江安正蹲在江韵婵身边,盯着她烤串儿。 小姑娘俏丽的脸庞在篝火的燃烧下变得灼灼生辉,下巴上嫣红的朱砂痣明明灭灭,同凤眸里的光彩相映着,好看得挪不开眼。 片刻之后,江安开心地跳起来,从江韵婵的手里接过肉串,大快朵颐起来。 华胤和玉宁侯对视一眼,随即笑出了声。 “真是个贪吃鬼。”华胤叹了口气。 小小的贪吃鬼突然咕噜噜就来到了华胤的跟前,向二人问好之后,就可可爱爱地揪住了华胤的衣服:“姐夫,我姐喊你去吃烤串。” “哦,那我去了。”华胤起身,戏谑地瞟了一眼黑了脸色的玉宁侯,扬眉吐气地大步离去,走向江韵婵。 玉宁侯嫉妒啊! 他走失了五年的闺女,要不是失忆了,如今重逢肯定还会在自己跟前撒娇呢! 玉宁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华胤和江韵婵说笑,二人似乎说起他了,江韵婵和华胤皆看了玉宁侯一眼。 江韵婵随即起身,手里还拿着一串烤好的肉。 华胤则留在原地,耐心地听着江安叭叭地说着什么,间或回一两句,那温和的态度,瞧得一旁的将士们都忍不住羡慕。 有家属来就是好啊! “侯爷,吃肉吗?我烤的,味道不错呢。”江韵婵伸手将穿得整整齐齐、喷香冒油的肉串递给玉宁侯。 “也有我的份呢?”玉宁侯诧异地看向江韵婵。 “当然了。”江韵婵笑了笑:“侯爷以为是华胤告诉我你吃味了,我才送过来的吗?” “我哪里有吃味。”英俊的中年美大叔被江韵婵戳穿了心思,瞬间红了脸,忙不迭接过肉串就吃了一口。 嗯,闺女烤得味道就是香。 “我都知道了。”江韵婵望着玉宁侯吃得喷香的模样,突然开口说道。 “嗯,知道什么了?” “你是我亲爹。” 一个肉块还没来得及嚼就滑进了嗓子眼儿,玉宁侯一阵猛咳,江韵婵赶紧把水壶递过去,玉宁侯喝了好几口,总算是将嗓子眼儿灼烧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玉宁侯瞪圆了眼睛:“是不是娇娇说漏了嘴?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在你自个儿的院子里住着!家里啥都不用你操心!你洛姨,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江安以后肯定能承袭爵位……”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玉宁侯方寸大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件事情才好。 江韵婵白皙的小手握住了玉宁侯的胳膊:“侯爷,别紧张。” 她将乔长风送她画像的事、出征前就已经知晓一切真相的事,都告诉了玉宁侯。 玉宁侯瞬间沉默下来。 那倒是知道得挺久了。 为什么知道那么久都没有丝毫变化?阿婵是不是、是不是并不想认他们,也不想回来? 玉宁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七上八下,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心里乱了一阵子,不知道该不该捅破这件事,还是继续装傻。” 江韵婵冲玉宁侯笑了笑:“江家就是我家的认知存在脑海里太久了,说实话,初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庆幸江家之所以这般对待原主和江安,不是因为他们天生遭人厌恶,而是他们并非江家人的亲生骨肉。 若是这般想来,那江家也不过是自私自利之辈。 她甚至有些开心,开心自己的亲生爹爹是玉宁侯,开心这么多年来,宋家人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她们。 “你是个好爹。”江韵婵认真地道:“但是我还不太习惯,所以……我需要适应。” 她望着江安,轻声说道:“江安还不知道,他……也需要适应。” “我懂我懂!”玉宁侯大喜过望。 这两个孩子不是不想回家,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慢慢适应,我们不急的!” 五年都等过来了,何况如今这一哆嗦? 江韵婵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那……就从叫我阿婵开始适应?” “哎,阿婵,阿婵!”玉宁侯眼眶一热,赶紧低头吃肉,勉强将泪意压了下去。? 第292章 说开 西南胜仗来得快,晋朝先锋大军率先回京,留下汪涛等人在西南安顿战俘,后续的一应事宜,也需要有心腹之人在此处看顾着。 回京的路上,江韵婵是女儿身的事情就被传开了。 大家对江姑娘的医术心服口服,连带着王大夫都时时感慨,若江韵婵是女儿身,入朝为官不知道能有多好。 可惜了,可惜了! 江韵婵并不觉得可惜:“只要能帮上忙,没有所谓的官职头衔也无妨的。”她笑了笑,对王大夫的惋惜表达了感谢。 都是大晋的子民,她也不是为了名利地位,才选择了当一个大夫。 “是,你看我啊,眼皮子浅的很!”王大夫赶紧故意打嘴,笑着说道:“再不说了,不说了!” 回京的速度没有之前急行军那么赶,江韵婵成为军医大夫里面的核心,不少人都围着她聊天说话,还有管理战马的仆从也想从江韵婵这里取经。 江韵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笔记同众人分享……时不时地,还需要猫呜这个万兽之王稍微配合配合,给他们当当陪练。 白虎的虎生就这样失去了一个猛兽的尊严,时不时还得给这些军医露个肚皮,简直不要太委屈。 当夜,江韵婵给了白虎好几块带血的生肉,还特意撒了孜然腌制过喂给它,才算哄好了这个傲娇的百兽之王。 回去的路上,华胤和玉宁侯也在盘算着回京之后的事情。 “回去之后,你可要请旨迎娶阿婵?”玉宁侯明面上唤江韵婵“江姑娘”,暗地里亲近地叫一叫“阿婵”,也想着能过过嘴瘾。 “嗯,皇上之前就答应过我。”华胤眉眼含笑。 此次胜利归来,捷报定然早早就传入了京中。希望皇上能够念在西南大捷的份上,破例让他们举行正式大婚。 大晋的规矩,要为先帝守孝三年,这才刚过去一年就破了规矩,也不知朝中得有多少张嘴口诛笔伐…… 一想到后面的麻烦事,华胤的目光更加坚定起来。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委屈了阿婵。 “你放心,那帮老匹夫的嘴,还有我们对付呢。”玉宁侯低笑一声,“谁敢拦着我女儿嫁人?” “多谢老丈人。”华胤抱拳笑着道。 二人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篝火旁,江安正蹲在江韵婵身边,盯着她烤串儿。 小姑娘俏丽的脸庞在篝火的燃烧下变得灼灼生辉,下巴上嫣红的朱砂痣明明灭灭,同凤眸里的光彩相映着,好看得挪不开眼。 片刻之后,江安开心地跳起来,从江韵婵的手里接过肉串,大快朵颐起来。 华胤和玉宁侯对视一眼,随即笑出了声。 “真是个贪吃鬼。”华胤叹了口气。 小小的贪吃鬼突然咕噜噜就来到了华胤的跟前,向二人问好之后,就可可爱爱地揪住了华胤的衣服:“姐夫,我姐喊你去吃烤串。” “哦,那我去了。”华胤起身,戏谑地瞟了一眼黑了脸色的玉宁侯,扬眉吐气地大步离去,走向江韵婵。 玉宁侯嫉妒啊! 他走失了五年的闺女,要不是失忆了,如今重逢肯定还会在自己跟前撒娇呢! 玉宁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华胤和江韵婵说笑,二人似乎说起他了,江韵婵和华胤皆看了玉宁侯一眼。 江韵婵随即起身,手里还拿着一串烤好的肉。 华胤则留在原地,耐心地听着江安叭叭地说着什么,间或回一两句,那温和的态度,瞧得一旁的将士们都忍不住羡慕。 有家属来就是好啊! “侯爷,吃肉吗?我烤的,味道不错呢。”江韵婵伸手将穿得整整齐齐、喷香冒油的肉串递给玉宁侯。 “也有我的份呢?”玉宁侯诧异地看向江韵婵。 “当然了。”江韵婵笑了笑:“侯爷以为是华胤告诉我你吃味了,我才送过来的吗?” “我哪里有吃味。”英俊的中年美大叔被江韵婵戳穿了心思,瞬间红了脸,忙不迭接过肉串就吃了一口。 嗯,闺女烤得味道就是香。 “我都知道了。”江韵婵望着玉宁侯吃得喷香的模样,突然开口说道。 “嗯,知道什么了?” “你是我亲爹。” 一个肉块还没来得及嚼就滑进了嗓子眼儿,玉宁侯一阵猛咳,江韵婵赶紧把水壶递过去,玉宁侯喝了好几口,总算是将嗓子眼儿灼烧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玉宁侯瞪圆了眼睛:“是不是娇娇说漏了嘴?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在你自个儿的院子里住着!家里啥都不用你操心!你洛姨,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江安以后肯定能承袭爵位……”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玉宁侯方寸大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件事情才好。 江韵婵白皙的小手握住了玉宁侯的胳膊:“侯爷,别紧张。” 她将乔长风送她画像的事、出征前就已经知晓一切真相的事,都告诉了玉宁侯。 玉宁侯瞬间沉默下来。 那倒是知道得挺久了。 为什么知道那么久都没有丝毫变化?阿婵是不是、是不是并不想认他们,也不想回来? 玉宁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七上八下,不知该从何问起、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心里乱了一阵子,不知道该不该捅破这件事,还是继续装傻。” 江韵婵冲玉宁侯笑了笑:“江家就是我家的认知存在脑海里太久了,说实话,初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庆幸江家之所以这般对待原主和江安,不是因为他们天生遭人厌恶,而是他们并非江家人的亲生骨肉。 若是这般想来,那江家也不过是自私自利之辈。 她甚至有些开心,开心自己的亲生爹爹是玉宁侯,开心这么多年来,宋家人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她们。 “你是个好爹。”江韵婵认真地道:“但是我还不太习惯,所以……我需要适应。” 她望着江安,轻声说道:“江安还不知道,他……也需要适应。” “我懂我懂!”玉宁侯大喜过望。 这两个孩子不是不想回家,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慢慢适应,我们不急的!” 五年都等过来了,何况如今这一哆嗦? 江韵婵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那……就从叫我阿婵开始适应?” “哎,阿婵,阿婵!”玉宁侯眼眶一热,赶紧低头吃肉,勉强将泪意压了下去。? 第293章 以退为进 父女二人开诚布公地谈完了,江韵婵闲庭信步地走回去,不知道跟华胤说了些什么,华胤便抬起头来望向玉宁侯。 方才还感慨万千的玉宁侯扬起手里的烤肉,炫耀似的冲着华胤挥了挥,似乎在说“你看,我也有肉吃”。 那副幼稚的模样,当真不像滑不留手的一品侯爷。 跟孩子似得。 华胤哭笑不得,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似乎在回应玉宁侯“你厉害你厉害”。 江韵婵看到之后,诧异地瞟了一眼玉宁侯,又小声望着华胤:“你俩干啥呢?” “唉,当玉宁侯的女婿不容易。”华胤故意感慨了一句。 江韵婵嗤笑一声,轻捶了他一记。 江安闷头吃得开心,压根没管大家说了些什么。 又过了十来天,大军终于回到京城。 乔长风、内务总管在城外迎接凯旋的大军。 华胤看到乔长风竟然也出来了,便快马迎上去。 “吁!”他从追尘身上跃下,神色激动地望着乔长风:“天热了。” 从初春到炎夏,这一场仗,他们总算是打赢了。 “是,夏天了。”乔长风微微一笑:“你没让我们等太久。” 饶是夏日,他的腿上都盖着一个薄毯子,目光清澈如尘:“皇上在宫中等你们。除了一干将士,其他人留在京郊驻扎,等待宣召。” 内务总管扬声宣旨,其他将士们遵从号令,前往京郊驻扎。 大晋惯例:凯旋而归的大军皆不可悉数入朝,得在京郊听封;一来是担心武将同文官暗中勾结、二来是为护卫皇宫安危。 华胤转身回去跟几个副将招呼了一声,便随同乔长风等人入宫。 华胤下了马,追尘自动跑到了后方江韵婵那边,舔着马脸蹭蹭,想要糖吃。 瞟了一眼追尘,华胤转过头来,低声问道:“皇上可还好?” “好得很,听说咱们以少胜多、俘虏了大部分西南叛党,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华胤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内务总管,内务总管立刻低着头往后退了退,将空间让给二人说话。 不愧是在宫中人老成精的主儿,行事皆有分寸。 “你收敛些,纵然皇上不在,也莫要表现得太过亲近随意。”华胤淡淡地提醒道:“免得惹祸上身。” 乔长风讶然地打量华胤片刻:“你当初是怎么怼皇上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现在反过来教训他了? “那是以前。”华胤一本正经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乔长风看了一眼坠在后方的江韵婵一行,意味不明地道:“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 “知道还说?”华胤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 二人说话的功夫,江韵婵和玉宁侯也在后面说小话。 回京城的路上,江韵婵已经跟江安说了他们二人的身世情况。 江安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挺庆幸自己不是江家的孩子。 那奶奶的刻薄、爹爹的无能,甚至那些不是出自于真心的疼爱,都有了借口。 连继母的功利都微不足道起来。 他甚至很认真地讲,他更喜欢侯爷和长姐。 现在,姐弟二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仍旧保持着跟之前一样的行事。 这不,回来的路上,玉宁侯感受到了姐弟二人不自然的状态,就主动提及要给他们在侯府准备一个房间云云,特意询问了江韵婵和江安的喜好,不可谓不细致。 江安心底的不自然终于散开,活泼地讲起自己喜欢姐夫华胤的红缨枪,不知道玉宁侯能不能帮自己搞一个。 玉宁侯听完之后瞬间哑火,一个头两个大。 那可是华将军府祖上传下来的红缨枪,天下就那一杆啊…… 好在江韵婵反应快,立刻带过了这个话题,说到了吃吃喝喝上。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迅速地被江韵婵带着跑偏了。 一行人一道入宫,英俊潇洒的当今帝王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看到华胤平安归来,他立刻扶住了正欲行礼的兄长,沉声道:“华将军……不必多礼。” 君臣二人皆神色有些激动,寒暄过后,皇帝便笑着拉华胤往皇宫大殿上走,路上还非要华胤讲讲这一次战场上的趣事。 后方众人紧随其后。 “皇上同华将军的关系真好啊。”几个副将小声感慨着。 “那当然了,皇上跟咱们将军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真羡慕。” …… 几个将军的讨论声传到江韵婵耳朵里,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前方走着的华胤和皇上,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次在西南县城的炉园,和皇上见面的场景。 她现在都还记得,华胤说那是他的家人。 在他心中,皇上是被华将军府还要亲近的存在,所以西南一役,他拼尽全力也要赢。 能帮到华胤,真好啊。 江韵婵无声微笑。 大军凯旋,皇上按照惯例封赏,当询问华胤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不要什么侯爵地位,只想低调地办一场婚事。 皇帝一听就皱眉了,“此事自然是要大办的,为何要低调行事?就算先帝在此,你收复西南有功、扩展我朝边境亦是大功一件!” 就算有祖制在,皇上也愿意为了华胤破例。 “臣心中感佩皇上的恩泽,然与心上人过日子,为得便是求一心安。若违背阻止大孝,属实不妥……” 江韵婵跪在后方听着华胤言说,玉宁侯却已经有些不满了。 “这个混账小子,原本答应本侯风光大办,到了皇上这里,还扭捏推辞起来了。咋的,我闺女不值得风光大办一场?” “侯爷稍安勿躁,华胤不会薄待我的,”江韵婵小声说道。 二人在下方嘀嘀咕咕,皇上一听华胤要委屈自己,哪里能应,大手一挥,扬声道:“不可,自古功臣便应赏罚分明,朕定会将你们的婚事安顿的漂漂亮亮的。好了,此事便定了。” 华胤见状,故作为难地磕头谢恩。 玉宁侯这才反应过来,这俩兄弟怕不是演呢? 他偏过头一看,江韵婵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有啥不明白的。 皇上是为了堵住那些百官的口,跟华胤演了一出“低调成婚”之请。 届时,文官们再有什么想说的,黑锅也甩不掉华胤和江韵婵的身上。 是皇上非要让他们风光大办的不是?!? 第293章 以退为进 父女二人开诚布公地谈完了,江韵婵闲庭信步地走回去,不知道跟华胤说了些什么,华胤便抬起头来望向玉宁侯。 方才还感慨万千的玉宁侯扬起手里的烤肉,炫耀似的冲着华胤挥了挥,似乎在说“你看,我也有肉吃”。 那副幼稚的模样,当真不像滑不留手的一品侯爷。 跟孩子似得。 华胤哭笑不得,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似乎在回应玉宁侯“你厉害你厉害”。 江韵婵看到之后,诧异地瞟了一眼玉宁侯,又小声望着华胤:“你俩干啥呢?” “唉,当玉宁侯的女婿不容易。”华胤故意感慨了一句。 江韵婵嗤笑一声,轻捶了他一记。 江安闷头吃得开心,压根没管大家说了些什么。 又过了十来天,大军终于回到京城。 乔长风、内务总管在城外迎接凯旋的大军。 华胤看到乔长风竟然也出来了,便快马迎上去。 “吁!”他从追尘身上跃下,神色激动地望着乔长风:“天热了。” 从初春到炎夏,这一场仗,他们总算是打赢了。 “是,夏天了。”乔长风微微一笑:“你没让我们等太久。” 饶是夏日,他的腿上都盖着一个薄毯子,目光清澈如尘:“皇上在宫中等你们。除了一干将士,其他人留在京郊驻扎,等待宣召。” 内务总管扬声宣旨,其他将士们遵从号令,前往京郊驻扎。 大晋惯例:凯旋而归的大军皆不可悉数入朝,得在京郊听封;一来是担心武将同文官暗中勾结、二来是为护卫皇宫安危。 华胤转身回去跟几个副将招呼了一声,便随同乔长风等人入宫。 华胤下了马,追尘自动跑到了后方江韵婵那边,舔着马脸蹭蹭,想要糖吃。 瞟了一眼追尘,华胤转过头来,低声问道:“皇上可还好?” “好得很,听说咱们以少胜多、俘虏了大部分西南叛党,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华胤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内务总管,内务总管立刻低着头往后退了退,将空间让给二人说话。 不愧是在宫中人老成精的主儿,行事皆有分寸。 “你收敛些,纵然皇上不在,也莫要表现得太过亲近随意。”华胤淡淡地提醒道:“免得惹祸上身。” 乔长风讶然地打量华胤片刻:“你当初是怎么怼皇上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现在反过来教训他了? “那是以前。”华胤一本正经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乔长风看了一眼坠在后方的江韵婵一行,意味不明地道:“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 “知道还说?”华胤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 二人说话的功夫,江韵婵和玉宁侯也在后面说小话。 回京城的路上,江韵婵已经跟江安说了他们二人的身世情况。 江安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挺庆幸自己不是江家的孩子。 那奶奶的刻薄、爹爹的无能,甚至那些不是出自于真心的疼爱,都有了借口。 连继母的功利都微不足道起来。 他甚至很认真地讲,他更喜欢侯爷和长姐。 现在,姐弟二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仍旧保持着跟之前一样的行事。 这不,回来的路上,玉宁侯感受到了姐弟二人不自然的状态,就主动提及要给他们在侯府准备一个房间云云,特意询问了江韵婵和江安的喜好,不可谓不细致。 江安心底的不自然终于散开,活泼地讲起自己喜欢姐夫华胤的红缨枪,不知道玉宁侯能不能帮自己搞一个。 玉宁侯听完之后瞬间哑火,一个头两个大。 那可是华将军府祖上传下来的红缨枪,天下就那一杆啊…… 好在江韵婵反应快,立刻带过了这个话题,说到了吃吃喝喝上。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迅速地被江韵婵带着跑偏了。 一行人一道入宫,英俊潇洒的当今帝王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看到华胤平安归来,他立刻扶住了正欲行礼的兄长,沉声道:“华将军……不必多礼。” 君臣二人皆神色有些激动,寒暄过后,皇帝便笑着拉华胤往皇宫大殿上走,路上还非要华胤讲讲这一次战场上的趣事。 后方众人紧随其后。 “皇上同华将军的关系真好啊。”几个副将小声感慨着。 “那当然了,皇上跟咱们将军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真羡慕。” …… 几个将军的讨论声传到江韵婵耳朵里,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前方走着的华胤和皇上,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次在西南县城的炉园,和皇上见面的场景。 她现在都还记得,华胤说那是他的家人。 在他心中,皇上是被华将军府还要亲近的存在,所以西南一役,他拼尽全力也要赢。 能帮到华胤,真好啊。 江韵婵无声微笑。 大军凯旋,皇上按照惯例封赏,当询问华胤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不要什么侯爵地位,只想低调地办一场婚事。 皇帝一听就皱眉了,“此事自然是要大办的,为何要低调行事?就算先帝在此,你收复西南有功、扩展我朝边境亦是大功一件!” 就算有祖制在,皇上也愿意为了华胤破例。 “臣心中感佩皇上的恩泽,然与心上人过日子,为得便是求一心安。若违背阻止大孝,属实不妥……” 江韵婵跪在后方听着华胤言说,玉宁侯却已经有些不满了。 “这个混账小子,原本答应本侯风光大办,到了皇上这里,还扭捏推辞起来了。咋的,我闺女不值得风光大办一场?” “侯爷稍安勿躁,华胤不会薄待我的,”江韵婵小声说道。 二人在下方嘀嘀咕咕,皇上一听华胤要委屈自己,哪里能应,大手一挥,扬声道:“不可,自古功臣便应赏罚分明,朕定会将你们的婚事安顿的漂漂亮亮的。好了,此事便定了。” 华胤见状,故作为难地磕头谢恩。 玉宁侯这才反应过来,这俩兄弟怕不是演呢? 他偏过头一看,江韵婵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有啥不明白的。 皇上是为了堵住那些百官的口,跟华胤演了一出“低调成婚”之请。 届时,文官们再有什么想说的,黑锅也甩不掉华胤和江韵婵的身上。 是皇上非要让他们风光大办的不是?!? 第294章 封赏 定好了大婚的日子,皇上便对其他一众将士论功行赏。 等到最后,江韵婵姐弟终于被叫到御前。 “江韵婵,你姐弟二人在西南的表现,华将军已经悉数在密折里悉数告知朕了。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饶有兴趣地望着江家姐弟:“朕可以允你们一个愿望。” 江韵婵一听,忍不住眨眨眼:“什么愿望都可以?” “自然。”皇帝闻言挑眉,心道江韵婵一个小姑娘家,能开出多大的条件? “我想开学院,教授兽医学,还请皇上应允。”江韵婵叩首:“大晋此次能够大获全胜,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我大晋尽忠令人感佩五内,可一将配良驹、英雄配宝马,若是能够培养更多更好的战马,我大晋未来在战场上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低下头,认真地道:“还请皇上开女夫子先河,命民女创办医馆,开学立派!” 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儿家敢称自己能“开学立派”?唯江韵婵一人尔! 好一个“开学立派”!好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莫说皇上了,就是站在一旁的华胤、玉宁侯等人,都被江韵婵方才一番气吞山河的霸气发言震慑得回不过神来。 分明是女儿身,江韵婵却用自己的行止告诉所有人她的理想,能够落地成为现实。 皇帝龙颜大悦,“允!” 江韵婵大喜,立刻激动地叩首:“多谢皇上!” 华胤和玉宁侯望着江韵婵,又为她开心,又为她欣喜。 小小的江安仰着头望着姐姐,只觉得姐姐通身流转的光芒,仿佛一个小太阳,照耀着他整个世界。 “江安,可对?”皇上手中的折扇缓缓放在一旁,英俊出尘的眉眼涌上几分笑意,他瞟了一眼始终在旁侧不做声的乔长风,笑眯眯地道:“你这次也立功了,想要赏赐吗?” “想想想!”江安用力点头,乖巧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可是我想要两个奖励,可以吗?” “哦?”皇上挑眉,正好,他也有个问题。 “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朕一个问题。”皇帝狡黠的眼底涌上几分笑意,“朕同乔大人,谁更好看些?” 江安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向不良于行的乔大人,只觉这二人皆是君子模样,容貌俊逸,实在是难分高低。 “嗯……乔大人好看。” “为何?”皇帝一听,脸色就是一变。 “因为皇上是皇上啊,您已经拥有了天下,也不缺个好看的名头嘛!”江安认真地道:“可是乔大人比较需要好看一些,嘿嘿。” 乔长风初一开始还有些得意,谁知这小子话里都是安慰,惹得他脸子一黑。 江韵婵和她弟,都讨厌。 “哈哈哈哈……行,行。算你过关了。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江安首先提出,想摸摸皇上的龙袍。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就想摸摸看。 皇帝允了。 江安可爱地摸了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表示皇上的衣服果然很好。 第二个愿望,他想要姐夫的红缨枪。 “啊?”皇上一怔,他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冲自己要兄长的东西。 那红缨枪是华家人的,皇上也没有做主的道理啊! “我以后也要像姐夫一样保家卫国,成为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皇上你要给我做个见证,以后我成了大将军,姐夫要是不给我枪,皇上就帮我抢过来,行不行?” “哈哈哈……” 江安的童言童语惹得众人笑声不断。 守在殿外的护卫和太监们心下暗自感慨,这江家姐弟的锦绣前程,怕是要来了。 江韵婵全程不曾打扰弟弟的表现,直到皇上示意他们可以离去,江韵婵这才拉着江安的手,和华胤相携回家。 玉宁侯非说要给二人接风洗尘,让他们晚上来用膳。 盛情难却之下,江韵婵和华胤便答应了。 两拨人分道扬镳,江韵婵和华胤回去梳洗过后,又忙着安顿自家的动物们。 等到马儿吃上了草、老虎吃上了肉,刺猬舒舒服服地扎到了华胤的发髻上,一家人总算能坐在桌边吃一碗凉快的干拌面。 明明都累得很,可三个人却一直睡不着。 华胤和江韵婵小声复盘着这一次的战事,江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猫呜,送江安回去睡觉。”江韵婵走到院子里,招呼白虎进来干活。 正在晒太阳的白虎起身抖了抖毛,缓缓地踱步来到小主人跟前,随即一抬爪子一甩尾巴,就把江安丢到了它的背上。 江安哼哼唧唧地咂咂嘴,睡得死沉。 江韵婵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把江安安顿好了,她便朝华胤伸出手:“走,跟我回房。” “干什么?” “跟我过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江韵婵拉着华胤的手,把人带到了房间里,还不忘记关上门。 小姑娘双手叉腰,一脸认真地道:“脱衣服。” 哈? 华胤黑俊的面皮瞬间红了个透顶,他张口结舌地道:“我们月余之后就要成亲了,倒也不必这般急于一时……” 可若是她想要,自己却不给,岂不是……禽兽不如? “噗,你脑子里想啥呢,我是说脱掉衣裳,我给你检查检查伤口!” 江韵婵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华胤:“……” 好,合着折腾半天是误会了。 他脱掉衣裳,江韵婵终于看到了他的伤势。 之前想着自己在医帐里,华胤受伤了她就能第一时间看顾上。事实上自己纯属想多了。 华胤只要不是伤及根骨,都是自己包扎、草草了事,压根没有个重视的态度。 果不其然,等华胤将外裳脱下,她就看到了他壮硕的胸口新添了刀伤、腿上有剑上、后背的巨大疤痕,将之前受过的十字暗器伤割开了…… 她越看越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眶。 拼命把眼泪吸回去,江韵婵小声说道:“刀剑无眼,你这伤得倒还算不重。” 对比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华胤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家,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华胤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江韵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跟他这样刀口上舔血的人过日子? “不后悔。”江韵婵狡黠一笑,“你会受伤,正好我会医术,这不是巧了吗?” 华胤深邃的墨眸深深地望着她,轻声说道:“是啊,好巧。这就是我们的命中注定。” 江韵婵用力点头,“你小子嘴真甜,来亲一个!” 说着她就着华胤的脸蛋就要么么哒,偏生这厮是个奸诈的,头一偏,二人的唇正好落在一处,反而成了江韵婵主动。 这要是不还手,可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华胤就势揽住小女人的纤腰,反守为攻。 第294章 封赏 定好了大婚的日子,皇上便对其他一众将士论功行赏。 等到最后,江韵婵姐弟终于被叫到御前。 “江韵婵,你姐弟二人在西南的表现,华将军已经悉数在密折里悉数告知朕了。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饶有兴趣地望着江家姐弟:“朕可以允你们一个愿望。” 江韵婵一听,忍不住眨眨眼:“什么愿望都可以?” “自然。”皇帝闻言挑眉,心道江韵婵一个小姑娘家,能开出多大的条件? “我想开学院,教授兽医学,还请皇上应允。”江韵婵叩首:“大晋此次能够大获全胜,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我大晋尽忠令人感佩五内,可一将配良驹、英雄配宝马,若是能够培养更多更好的战马,我大晋未来在战场上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低下头,认真地道:“还请皇上开女夫子先河,命民女创办医馆,开学立派!” 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儿家敢称自己能“开学立派”?唯江韵婵一人尔! 好一个“开学立派”!好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莫说皇上了,就是站在一旁的华胤、玉宁侯等人,都被江韵婵方才一番气吞山河的霸气发言震慑得回不过神来。 分明是女儿身,江韵婵却用自己的行止告诉所有人她的理想,能够落地成为现实。 皇帝龙颜大悦,“允!” 江韵婵大喜,立刻激动地叩首:“多谢皇上!” 华胤和玉宁侯望着江韵婵,又为她开心,又为她欣喜。 小小的江安仰着头望着姐姐,只觉得姐姐通身流转的光芒,仿佛一个小太阳,照耀着他整个世界。 “江安,可对?”皇上手中的折扇缓缓放在一旁,英俊出尘的眉眼涌上几分笑意,他瞟了一眼始终在旁侧不做声的乔长风,笑眯眯地道:“你这次也立功了,想要赏赐吗?” “想想想!”江安用力点头,乖巧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可是我想要两个奖励,可以吗?” “哦?”皇上挑眉,正好,他也有个问题。 “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朕一个问题。”皇帝狡黠的眼底涌上几分笑意,“朕同乔大人,谁更好看些?” 江安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向不良于行的乔大人,只觉这二人皆是君子模样,容貌俊逸,实在是难分高低。 “嗯……乔大人好看。” “为何?”皇帝一听,脸色就是一变。 “因为皇上是皇上啊,您已经拥有了天下,也不缺个好看的名头嘛!”江安认真地道:“可是乔大人比较需要好看一些,嘿嘿。” 乔长风初一开始还有些得意,谁知这小子话里都是安慰,惹得他脸子一黑。 江韵婵和她弟,都讨厌。 “哈哈哈哈……行,行。算你过关了。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江安首先提出,想摸摸皇上的龙袍。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就想摸摸看。 皇帝允了。 江安可爱地摸了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表示皇上的衣服果然很好。 第二个愿望,他想要姐夫的红缨枪。 “啊?”皇上一怔,他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冲自己要兄长的东西。 那红缨枪是华家人的,皇上也没有做主的道理啊! “我以后也要像姐夫一样保家卫国,成为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皇上你要给我做个见证,以后我成了大将军,姐夫要是不给我枪,皇上就帮我抢过来,行不行?” “哈哈哈……” 江安的童言童语惹得众人笑声不断。 守在殿外的护卫和太监们心下暗自感慨,这江家姐弟的锦绣前程,怕是要来了。 江韵婵全程不曾打扰弟弟的表现,直到皇上示意他们可以离去,江韵婵这才拉着江安的手,和华胤相携回家。 玉宁侯非说要给二人接风洗尘,让他们晚上来用膳。 盛情难却之下,江韵婵和华胤便答应了。 两拨人分道扬镳,江韵婵和华胤回去梳洗过后,又忙着安顿自家的动物们。 等到马儿吃上了草、老虎吃上了肉,刺猬舒舒服服地扎到了华胤的发髻上,一家人总算能坐在桌边吃一碗凉快的干拌面。 明明都累得很,可三个人却一直睡不着。 华胤和江韵婵小声复盘着这一次的战事,江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猫呜,送江安回去睡觉。”江韵婵走到院子里,招呼白虎进来干活。 正在晒太阳的白虎起身抖了抖毛,缓缓地踱步来到小主人跟前,随即一抬爪子一甩尾巴,就把江安丢到了它的背上。 江安哼哼唧唧地咂咂嘴,睡得死沉。 江韵婵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把江安安顿好了,她便朝华胤伸出手:“走,跟我回房。” “干什么?” “跟我过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江韵婵拉着华胤的手,把人带到了房间里,还不忘记关上门。 小姑娘双手叉腰,一脸认真地道:“脱衣服。” 哈? 华胤黑俊的面皮瞬间红了个透顶,他张口结舌地道:“我们月余之后就要成亲了,倒也不必这般急于一时……” 可若是她想要,自己却不给,岂不是……禽兽不如? “噗,你脑子里想啥呢,我是说脱掉衣裳,我给你检查检查伤口!” 江韵婵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华胤:“……” 好,合着折腾半天是误会了。 他脱掉衣裳,江韵婵终于看到了他的伤势。 之前想着自己在医帐里,华胤受伤了她就能第一时间看顾上。事实上自己纯属想多了。 华胤只要不是伤及根骨,都是自己包扎、草草了事,压根没有个重视的态度。 果不其然,等华胤将外裳脱下,她就看到了他壮硕的胸口新添了刀伤、腿上有剑上、后背的巨大疤痕,将之前受过的十字暗器伤割开了…… 她越看越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眶。 拼命把眼泪吸回去,江韵婵小声说道:“刀剑无眼,你这伤得倒还算不重。” 对比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华胤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家,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华胤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江韵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跟他这样刀口上舔血的人过日子? “不后悔。”江韵婵狡黠一笑,“你会受伤,正好我会医术,这不是巧了吗?” 华胤深邃的墨眸深深地望着她,轻声说道:“是啊,好巧。这就是我们的命中注定。” 江韵婵用力点头,“你小子嘴真甜,来亲一个!” 说着她就着华胤的脸蛋就要么么哒,偏生这厮是个奸诈的,头一偏,二人的唇正好落在一处,反而成了江韵婵主动。 这要是不还手,可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华胤就势揽住小女人的纤腰,反守为攻。 第295章 换嫁衣 定下了大婚的日子,华胤就贴心地着人给西南送信儿:江家人、卢大娘子、村长、张寡妇,还有聂掌柜和江韵婵的两个小弟子…… 林林总总,华胤是把江韵婵在意的人都请到京城来了。 他忙活着准备婚事,江韵婵则紧锣密鼓地给自己的书院选址、招募弟子,还特意准备了好些宣传的东西发放。 江安那小子也没闲着,天天一下学就跑到玉宁侯府看自己和姐姐的新房间。 自从上次在玉宁侯府吃了团圆饭,江安就跟一大家子人混熟了,每天都开心地跑来吃吃喝喝。 洛夫人和玉宁侯在江韵婵姐弟暗搓搓的撺掇下、宋娇善意的默许下,终于修成正果。 数年的假夫妻做成了真夫妻,洛夫人还特意表示了自己若是怀有身孕,一定还让江安继承玉宁侯府。 江韵婵听说后,特意来了一趟玉宁侯府。 她跟家里人分享了江安以后要当大将军的心思,不希望洛夫人和玉宁侯提前心理设限,免得以后失望。 等送走了江韵婵,洛夫人回去一边收拾嫁妆,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此景正好让从外间回来的玉宁侯宋衍瞧见了。 “怎么哭了?”宋衍是听说江韵婵来了,才特意从衙门赶来的,谁知道江韵婵前脚刚走,他后脚才进门。 “我、我没事。”洛夫人抹了抹眼泪,低声说道:“侯爷,我心里难受。你说姐姐怎得能生出这般好的儿女。” 她把江韵婵之前说过的话悉数告知玉宁侯,玉宁侯听完后亦有几分感慨。 “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够大气了。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就是。”宋衍大手一挥,随即望着满床满桌子的东西,诧异地道:“这些都是啥?” “给阿婵的添妆啊!”洛夫人扳指头细数道:“咱们侯府的女儿,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嫁人!” “嫁衣也准备了?我看宫中人似乎也已经准备了……” “哎呀,不嫌多,不嫌多!”洛夫人忙不迭笑着将玉宁侯推出去:“总之,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交给妾身就是了。侯爷就别操心啦!” “哎,好好,我去让娇娇来帮你。这丫头,也该好好学学管家。”玉宁侯哑然失笑,眼底都是没散去的温柔。 伴随着忙碌的日子,江韵婵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大婚的前一夜,华胤也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把已经赶到的江家人和西南的朋友们送去客栈安顿,又要走玉宁侯府准备一些零碎的活计。 当今圣上还有一通赏赐送来,把江韵婵的嫁妆填补得满满当当。 华胤处理这些零七碎八的事情,就消磨了大半天时间。 江韵婵要从玉宁侯府出嫁,洛夫人秉承着老祖宗的规矩,坚决不让新婚夫妻在当天见面,故而华胤在玉宁侯府绕了好半天,只有一个江安跑来跑去。 江韵婵看着长长的嫁妆单子,听着送亲嬷嬷的叮嘱,已经忍不住开始打瞌睡了。 洛夫人和宋娇却听得精神倍儿棒,一个劲儿地点头,还对中间不少细节追问详情,生怕弄错了。 直到江韵婵再度打了个哈欠,洛夫人实在是心疼,“这孩子都累瘦了,你别听了,去歇着,洛姨帮你盯着,明日一定让你省心!” “多谢洛姨,那我去睡觉了啊!” 江韵婵好不容易能寻个借口溜之大吉,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知道人躺在床上了,反而就不困了。 她瞪着漂亮的凤眸,索性偷偷地起身,打算回自家小院儿溜达溜达。 江韵婵摸黑回去,恰好看到华胤的卧室灯居然亮着。 “华胤?”江韵婵走过拱门,好奇地问道:“你咋还在这呢?” 华胤听到江韵婵的呼唤声也颇为惊讶,他立刻起身走到院子里,就瞧见了好几天不曾见过的心上人。 天知道,二人这些日子忙活的,当真是没能好生见面说说话。 “你怎么跑出来了?”华胤想了想,微笑问道:“侯夫人居然肯放你?” “我偷偷溜出来的,听那嬷嬷说规矩听得我脑壳嗡嗡的,直犯困!”江韵婵揉着太阳穴,现在都感觉耳边是她老人家的叨叨叨。 华胤嗤笑一声,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你在干嘛呢?”江韵婵说着就要往屋子里去。 “哎,别……”华胤华胤没落,就看到江韵婵已经进去了。 她望着俗气啦的床单上铺展着一套精美的嫁衣,手工刺绣堪称一绝。床单和嫁衣对比之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是……”江韵婵轻轻抚摸着嫁衣的纹理,惊讶地道:“嫁衣?” “嗯。”华胤走到江韵婵身边,耳根悄然红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江韵婵爱惜地捧起嫁衣,惊讶地道:“从来没见你拿出来过啊!” “在县城的时候准备的。” 华胤此言一出,江韵婵立刻恍然。她当时心心念念要跟华胤成亲,结果先帝薨了,这亲事自然就成不了,他便没提。 怪不得他拖了那么多十日,这嫁衣要准备起来,可不是得很久? 江韵婵捧着嫁衣不撒手,低声道:“明日我要穿这身嫁衣。” “宫里已经给你准备吉服了。”华胤微微一笑,“天下最好的绣工可都在宫里。” “不在绣工,在于你。”江韵婵捧着嫁衣认真地道:“这是你为我做的,我要穿着它嫁给心上人。” 华胤心头一热,点头答应。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就偷偷地回玉宁侯府。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华胤悄悄给她送回去得了。可是拿着那么厚重的嫁衣,江韵婵贼兮兮的身影还没从小院儿走出来,就被守在一边的玉宁侯撞了个正着。 江韵婵自知理亏,小声地喊了一句“侯爷”,乖乖站在那儿听训。 玉宁侯宋衍低笑一声:“偷偷去见华将军了?” “是。”江韵婵偷偷抬眼一瞟,见玉宁侯满脸笑意,这才补充了一句:“听嬷嬷唠叨可憋死我了。” “噗,我当年同你娘成亲的时候,也在前一日偷偷去看她了。”玉宁侯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感慨:“转眼二十多年了。” 江韵婵望着玉宁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 “罢了,你快去,早点休息。”玉宁侯大手一挥,示意江韵婵赶紧的。 她激动地笑了笑:“多谢爹”,说完背着包袱就溜。 玉宁侯张张嘴,被江韵婵本能地那声“爹”喊得红了眼眶。 真好,真好啊!? 第295章 换嫁衣 定下了大婚的日子,华胤就贴心地着人给西南送信儿:江家人、卢大娘子、村长、张寡妇,还有聂掌柜和江韵婵的两个小弟子…… 林林总总,华胤是把江韵婵在意的人都请到京城来了。 他忙活着准备婚事,江韵婵则紧锣密鼓地给自己的书院选址、招募弟子,还特意准备了好些宣传的东西发放。 江安那小子也没闲着,天天一下学就跑到玉宁侯府看自己和姐姐的新房间。 自从上次在玉宁侯府吃了团圆饭,江安就跟一大家子人混熟了,每天都开心地跑来吃吃喝喝。 洛夫人和玉宁侯在江韵婵姐弟暗搓搓的撺掇下、宋娇善意的默许下,终于修成正果。 数年的假夫妻做成了真夫妻,洛夫人还特意表示了自己若是怀有身孕,一定还让江安继承玉宁侯府。 江韵婵听说后,特意来了一趟玉宁侯府。 她跟家里人分享了江安以后要当大将军的心思,不希望洛夫人和玉宁侯提前心理设限,免得以后失望。 等送走了江韵婵,洛夫人回去一边收拾嫁妆,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此景正好让从外间回来的玉宁侯宋衍瞧见了。 “怎么哭了?”宋衍是听说江韵婵来了,才特意从衙门赶来的,谁知道江韵婵前脚刚走,他后脚才进门。 “我、我没事。”洛夫人抹了抹眼泪,低声说道:“侯爷,我心里难受。你说姐姐怎得能生出这般好的儿女。” 她把江韵婵之前说过的话悉数告知玉宁侯,玉宁侯听完后亦有几分感慨。 “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够大气了。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就是。”宋衍大手一挥,随即望着满床满桌子的东西,诧异地道:“这些都是啥?” “给阿婵的添妆啊!”洛夫人扳指头细数道:“咱们侯府的女儿,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嫁人!” “嫁衣也准备了?我看宫中人似乎也已经准备了……” “哎呀,不嫌多,不嫌多!”洛夫人忙不迭笑着将玉宁侯推出去:“总之,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交给妾身就是了。侯爷就别操心啦!” “哎,好好,我去让娇娇来帮你。这丫头,也该好好学学管家。”玉宁侯哑然失笑,眼底都是没散去的温柔。 伴随着忙碌的日子,江韵婵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大婚的前一夜,华胤也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把已经赶到的江家人和西南的朋友们送去客栈安顿,又要走玉宁侯府准备一些零碎的活计。 当今圣上还有一通赏赐送来,把江韵婵的嫁妆填补得满满当当。 华胤处理这些零七碎八的事情,就消磨了大半天时间。 江韵婵要从玉宁侯府出嫁,洛夫人秉承着老祖宗的规矩,坚决不让新婚夫妻在当天见面,故而华胤在玉宁侯府绕了好半天,只有一个江安跑来跑去。 江韵婵看着长长的嫁妆单子,听着送亲嬷嬷的叮嘱,已经忍不住开始打瞌睡了。 洛夫人和宋娇却听得精神倍儿棒,一个劲儿地点头,还对中间不少细节追问详情,生怕弄错了。 直到江韵婵再度打了个哈欠,洛夫人实在是心疼,“这孩子都累瘦了,你别听了,去歇着,洛姨帮你盯着,明日一定让你省心!” “多谢洛姨,那我去睡觉了啊!” 江韵婵好不容易能寻个借口溜之大吉,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知道人躺在床上了,反而就不困了。 她瞪着漂亮的凤眸,索性偷偷地起身,打算回自家小院儿溜达溜达。 江韵婵摸黑回去,恰好看到华胤的卧室灯居然亮着。 “华胤?”江韵婵走过拱门,好奇地问道:“你咋还在这呢?” 华胤听到江韵婵的呼唤声也颇为惊讶,他立刻起身走到院子里,就瞧见了好几天不曾见过的心上人。 天知道,二人这些日子忙活的,当真是没能好生见面说说话。 “你怎么跑出来了?”华胤想了想,微笑问道:“侯夫人居然肯放你?” “我偷偷溜出来的,听那嬷嬷说规矩听得我脑壳嗡嗡的,直犯困!”江韵婵揉着太阳穴,现在都感觉耳边是她老人家的叨叨叨。 华胤嗤笑一声,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你在干嘛呢?”江韵婵说着就要往屋子里去。 “哎,别……”华胤华胤没落,就看到江韵婵已经进去了。 她望着俗气啦的床单上铺展着一套精美的嫁衣,手工刺绣堪称一绝。床单和嫁衣对比之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是……”江韵婵轻轻抚摸着嫁衣的纹理,惊讶地道:“嫁衣?” “嗯。”华胤走到江韵婵身边,耳根悄然红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江韵婵爱惜地捧起嫁衣,惊讶地道:“从来没见你拿出来过啊!” “在县城的时候准备的。” 华胤此言一出,江韵婵立刻恍然。她当时心心念念要跟华胤成亲,结果先帝薨了,这亲事自然就成不了,他便没提。 怪不得他拖了那么多十日,这嫁衣要准备起来,可不是得很久? 江韵婵捧着嫁衣不撒手,低声道:“明日我要穿这身嫁衣。” “宫里已经给你准备吉服了。”华胤微微一笑,“天下最好的绣工可都在宫里。” “不在绣工,在于你。”江韵婵捧着嫁衣认真地道:“这是你为我做的,我要穿着它嫁给心上人。” 华胤心头一热,点头答应。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就偷偷地回玉宁侯府。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华胤悄悄给她送回去得了。可是拿着那么厚重的嫁衣,江韵婵贼兮兮的身影还没从小院儿走出来,就被守在一边的玉宁侯撞了个正着。 江韵婵自知理亏,小声地喊了一句“侯爷”,乖乖站在那儿听训。 玉宁侯宋衍低笑一声:“偷偷去见华将军了?” “是。”江韵婵偷偷抬眼一瞟,见玉宁侯满脸笑意,这才补充了一句:“听嬷嬷唠叨可憋死我了。” “噗,我当年同你娘成亲的时候,也在前一日偷偷去看她了。”玉宁侯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感慨:“转眼二十多年了。” 江韵婵望着玉宁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 “罢了,你快去,早点休息。”玉宁侯大手一挥,示意江韵婵赶紧的。 她激动地笑了笑:“多谢爹”,说完背着包袱就溜。 玉宁侯张张嘴,被江韵婵本能地那声“爹”喊得红了眼眶。 真好,真好啊!? 第296章 大婚(完结) “华胤这小子,就不能把闺女留在我身边多待几年。”玉宁侯舍不得啊! 才跟姑娘团聚没多久,这般能干又聪慧的孩子,他恨不能放在身边养一辈子! “多待是能多待的,可阿婵也不小了啊。” 角落里传来洛灵鸿的说话声,她从 隐藏身形的树后面走出来,叹了口气道:“总得嫁人的。” 原来,洛灵鸿也跟玉宁侯一起守着来的,她是怕江韵婵尴尬,所以才没现身,让侯爷独自去跟江韵婵说话。 二人望着悄然熄灭的烛灯,偷偷躲到另外一个屋子去说悄悄话了。 大喜之日,江韵婵十里红妆,前往皇上为华胤亲赐的新宅成婚。 出嫁当日,江韵婵换上了华胤早早为她准备的嫁衣,在宫中女官的帮衬下,化了一个漂亮的妆容。 当江韵婵站起身来,洛夫人捂着嘴巴,险些哭出了声。 时间仿佛倒流当年,她还在闺中当姑娘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即将嫁入京城。 “好看吗?”江韵婵微笑着转了一圈儿,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流泪。 有人关怀的感觉,当真是太好了。 她得感谢原主,送给自己一个家。 “好看!我妹妹天下第一好看!”宋娇忙不迭帮腔道:“小姨你说是不是?” “是,是。”洛灵鸿赶紧抹掉眼泪,笑着说道:“吉时快到了,准备。” “好。” 江韵婵盖上盖头,听着外面炮竹的声音响起,就闻玉宁侯正在门外拦着,考较华胤的文学。 华胤文武双全,自然不惧,不到片刻就冲进了院子里。 江韵婵满目通红的帕子,啥都看不着了,身边还跟着个福娃娃似得江安。 大红色的喜绸塞到手里,江韵婵耳畔就听到华胤低声道:“娘子,慢些。” 那声音一如初见时坚定温柔。 不知为何,江韵婵方才还忐忑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嗯。”若是和华胤在一处,江韵婵不畏惧走向更远的地方,哪怕前路艰险,她也一往无前。 华胤几乎是半搀扶着江韵婵上了花轿,一行人开始游街撒花、往华将军府去了。 送亲的队伍里,夹着江韵婵异世而来的亲友们,连带着江家人都忍不住惊叹那十里红妆的盛景。 当今圣上和宰辅乔长风便装混迹在人群里,皇帝激动地扇着扇子,笑着道:“可惜了鲁王,为了不让郡主闹腾,把他们二人给支开了。” 清宁郡主为了指婚的事情,已经大闹过御书房了,皇上和鲁王可没少哄她! 乔长风轻嗤一声:“那还不是你们自作自受?早些说了,也没这么多事。” “咋说?华将军都不说,朕才不说。”皇上可不愿意承受清宁的怒火。 他瞟了一眼同样混迹在人群中,却既不是送亲队伍、也不是迎亲队伍的老华将军一家人。 越过华家直接操办婚事,老华将军啥话都没说,皇帝也有些吃不准,他们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可是看到华家两兄弟那憋屈的表情,皇上就暗搓搓地爽快。 正当皇上准备说啥的时候,花轿上的新娘突然掀开了窗帘子。 打扮得美如天仙的江韵婵惊讶地瞪着皇上,皇上也懵了,赶紧用扇子挡住自己。 乖乖,当朝皇上这么八卦,跑出来围观自己成亲哪? 江韵婵赶紧放下帘子和盖头。 “真是的,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吗?” “怎么了?”轿子外骑马的华胤看江韵婵又把盖头给拿下来了,小声问道。 她把看着皇上的事儿说了,华胤闻言低笑一声,“不管他,今日可是你我的大日子。” 江韵婵一听,索性也撒开了,随他们去。 华将军府是前朝旧臣老宅,没有西南大战之前,皇上就已经命人开始修葺。如今大战告捷,将军府也修好了,今日当做婚宅正好。 拜了天地,便是入洞房。 江安和一帮熟悉的人一起涌进去,掀了盖头的江韵婵如愿见到了西南旧友,她拉着张寡妇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直到喜婆来催促大家入席,江韵婵让张寡妇、卢大娘子她们多呆些日子,一道转转京城,这才作罢。 等待着入洞房的时辰过得漫长。 江韵婵饿着肚子一直等到了天黑,总算看到了华胤“醉醺醺”的身影。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步履不稳地走进来。 等把喜婆、丫鬟都轰出去,华胤如墨的眸子晶亮晶亮地盯着江韵婵。 “看我作甚?”被华胤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尴尬,江韵婵轻咳一声,故意凶巴巴地道:“别看了。” “我娘子真好看。”华胤一开口便醉意全无,她眼睁睁地瞧着装醉的某人从身后变出一个食盒,小声补充道:“御膳,吃吗?” “吃吃吃!”江韵婵激动地点头,赶紧坐到桌边。 华胤摆好盘,一边给江韵婵夹菜,一边低声道:“吃饱些。” 待会儿才好喂饱他。 江韵婵浑然没注意华胤话里的深意,大快朵颐起来。 等到她开心地一抹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沉进了华胤如夜如星的眸子里。 “吃饱了?” “嗯。” “该我了。”华胤二话不说,抱起轻呼一声的江韵婵,二人缓缓地走进了喜床。 夜很深,听墙角的皇上、乔长风和汪涛等副将,只能听到床吱吱呀呀的声响,和华胤缠着江韵婵喊“相公”的央求声。 就连小小的江安都没睡,搂着白虎躲在窗边,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姐夫好腻歪啊……” 众人一致点头! 太腻歪了!! 突然,喜房里蓦然射出几颗核桃,好死不死地正好砸中了听墙角的众人,大家立刻作鸟兽四散,再不敢停留!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 (全书完) 第296章 大婚(完结) “华胤这小子,就不能把闺女留在我身边多待几年。”玉宁侯舍不得啊! 才跟姑娘团聚没多久,这般能干又聪慧的孩子,他恨不能放在身边养一辈子! “多待是能多待的,可阿婵也不小了啊。” 角落里传来洛灵鸿的说话声,她从 隐藏身形的树后面走出来,叹了口气道:“总得嫁人的。” 原来,洛灵鸿也跟玉宁侯一起守着来的,她是怕江韵婵尴尬,所以才没现身,让侯爷独自去跟江韵婵说话。 二人望着悄然熄灭的烛灯,偷偷躲到另外一个屋子去说悄悄话了。 大喜之日,江韵婵十里红妆,前往皇上为华胤亲赐的新宅成婚。 出嫁当日,江韵婵换上了华胤早早为她准备的嫁衣,在宫中女官的帮衬下,化了一个漂亮的妆容。 当江韵婵站起身来,洛夫人捂着嘴巴,险些哭出了声。 时间仿佛倒流当年,她还在闺中当姑娘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即将嫁入京城。 “好看吗?”江韵婵微笑着转了一圈儿,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流泪。 有人关怀的感觉,当真是太好了。 她得感谢原主,送给自己一个家。 “好看!我妹妹天下第一好看!”宋娇忙不迭帮腔道:“小姨你说是不是?” “是,是。”洛灵鸿赶紧抹掉眼泪,笑着说道:“吉时快到了,准备。” “好。” 江韵婵盖上盖头,听着外面炮竹的声音响起,就闻玉宁侯正在门外拦着,考较华胤的文学。 华胤文武双全,自然不惧,不到片刻就冲进了院子里。 江韵婵满目通红的帕子,啥都看不着了,身边还跟着个福娃娃似得江安。 大红色的喜绸塞到手里,江韵婵耳畔就听到华胤低声道:“娘子,慢些。” 那声音一如初见时坚定温柔。 不知为何,江韵婵方才还忐忑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嗯。”若是和华胤在一处,江韵婵不畏惧走向更远的地方,哪怕前路艰险,她也一往无前。 华胤几乎是半搀扶着江韵婵上了花轿,一行人开始游街撒花、往华将军府去了。 送亲的队伍里,夹着江韵婵异世而来的亲友们,连带着江家人都忍不住惊叹那十里红妆的盛景。 当今圣上和宰辅乔长风便装混迹在人群里,皇帝激动地扇着扇子,笑着道:“可惜了鲁王,为了不让郡主闹腾,把他们二人给支开了。” 清宁郡主为了指婚的事情,已经大闹过御书房了,皇上和鲁王可没少哄她! 乔长风轻嗤一声:“那还不是你们自作自受?早些说了,也没这么多事。” “咋说?华将军都不说,朕才不说。”皇上可不愿意承受清宁的怒火。 他瞟了一眼同样混迹在人群中,却既不是送亲队伍、也不是迎亲队伍的老华将军一家人。 越过华家直接操办婚事,老华将军啥话都没说,皇帝也有些吃不准,他们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可是看到华家两兄弟那憋屈的表情,皇上就暗搓搓地爽快。 正当皇上准备说啥的时候,花轿上的新娘突然掀开了窗帘子。 打扮得美如天仙的江韵婵惊讶地瞪着皇上,皇上也懵了,赶紧用扇子挡住自己。 乖乖,当朝皇上这么八卦,跑出来围观自己成亲哪? 江韵婵赶紧放下帘子和盖头。 “真是的,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吗?” “怎么了?”轿子外骑马的华胤看江韵婵又把盖头给拿下来了,小声问道。 她把看着皇上的事儿说了,华胤闻言低笑一声,“不管他,今日可是你我的大日子。” 江韵婵一听,索性也撒开了,随他们去。 华将军府是前朝旧臣老宅,没有西南大战之前,皇上就已经命人开始修葺。如今大战告捷,将军府也修好了,今日当做婚宅正好。 拜了天地,便是入洞房。 江安和一帮熟悉的人一起涌进去,掀了盖头的江韵婵如愿见到了西南旧友,她拉着张寡妇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直到喜婆来催促大家入席,江韵婵让张寡妇、卢大娘子她们多呆些日子,一道转转京城,这才作罢。 等待着入洞房的时辰过得漫长。 江韵婵饿着肚子一直等到了天黑,总算看到了华胤“醉醺醺”的身影。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步履不稳地走进来。 等把喜婆、丫鬟都轰出去,华胤如墨的眸子晶亮晶亮地盯着江韵婵。 “看我作甚?”被华胤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尴尬,江韵婵轻咳一声,故意凶巴巴地道:“别看了。” “我娘子真好看。”华胤一开口便醉意全无,她眼睁睁地瞧着装醉的某人从身后变出一个食盒,小声补充道:“御膳,吃吗?” “吃吃吃!”江韵婵激动地点头,赶紧坐到桌边。 华胤摆好盘,一边给江韵婵夹菜,一边低声道:“吃饱些。” 待会儿才好喂饱他。 江韵婵浑然没注意华胤话里的深意,大快朵颐起来。 等到她开心地一抹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沉进了华胤如夜如星的眸子里。 “吃饱了?” “嗯。” “该我了。”华胤二话不说,抱起轻呼一声的江韵婵,二人缓缓地走进了喜床。 夜很深,听墙角的皇上、乔长风和汪涛等副将,只能听到床吱吱呀呀的声响,和华胤缠着江韵婵喊“相公”的央求声。 就连小小的江安都没睡,搂着白虎躲在窗边,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姐夫好腻歪啊……” 众人一致点头! 太腻歪了!! 突然,喜房里蓦然射出几颗核桃,好死不死地正好砸中了听墙角的众人,大家立刻作鸟兽四散,再不敢停留!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