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杀夫证道飞升了》 第一章 杀妻证道 灵宗瑶山,红云笼罩在山中每一寸角落,喜色满目。 今日是灵宗少主大喜,灵宗上下无比重视,连这梧桐树上的红色灵韵,都是少主谢灵均耗费灵力,亲自施法布满。 “灵均师兄,你真要娶她?她从前虽是剑尊首徒,可如今经脉尽断,连匕首都拿不起来,更遑论拿剑。你是灵宗少主,你的道侣就算不是我,也不该是步微月这个废物。” “小师妹,别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她。” “可是师兄,我也是那个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是我?” “没办法啊。我也不想是她,可我唯一真心喜欢的人,就是她啊。” 步微月看着叶占春跑走,听到远处谢灵均说的这句“肺腑真言”,内心一点悸动都没有,反而神色更加冷下来。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听到谢灵均这句话而满心欢喜,悄悄回到新房满心期待去前院谢师回来的他。 她以为等到谢灵均掀开她的盖头,就是他们甜蜜新婚的开始,却不知那是谢灵均为她准备的催命符! 这个狗男人,虽是灵山少主,继承法修一脉,可为了追求纯粹而极致的力量,计划杀妻证道转修无情道! 他越爱她,就越要杀她! 这最美好的新婚夜,却是她步微月丧命之时。 她还记得,上一世谢灵均将剑插进她胸膛时的痛苦,等她彻底断气之后,他又满面茫然,痛哭流涕,仿佛杀人的那个不是他。 最后谢灵均抱着她的尸身七天七夜,彻底封闭六情七欲,走上无情道。 步微月冷眼看着谢灵均拒绝了对他一片真心的小师妹后,豪不留恋的转身朝前院走去。 她知道留给自己反击的时间不多了,毕竟等狗男人从前院回来,就会趁机杀妻证道!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可即便她废了,再也拿不起剑了,她也曾经是剑尊首徒。 就算她现在对上谢灵均没有胜算,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再次让谢灵均杀妻证道成功! 步微月快步走回新房内,做好准备坐在床边等狗男人回来,至于红盖头早就被她扔到床边,看都不看一眼。 上辈子她就是傻乎乎的盖上盖头,等来的却是谢灵均的杀机。 好不容易重生到被杀之前,她要好好看看这个狗男人怎么能做到一面说爱她一面要杀她的! 也要好好看看,当她反杀的时候,狗男人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这么一想,步微月都有点期待谢灵均回来了。 没让步微月等多久,新房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谢灵均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当他抬眸看见步微月已经自行取下盖头时,微微一怔,“月儿,你……” 步微月看他的眼神,无情无爱,看的让谢灵均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没有继续问出口。 这样的眼神,让谢灵均隐约有几分惧意,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忽略那几分惧意,将食盒打开贴心的问道:“月儿,你饿了?我吩咐人备了一些点心。” 步微月紧盯着谢灵均手里的食盒,前世就是这时候,在她刚接过食盒时,就被谢灵均用凌霜剑封住灵脉,鲜血流尽而死。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没接食盒,昂首问:“谢师兄,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谢灵均微微皱眉,将凌霜剑暗暗藏在身后,回答道:“相识一十五年,相伴十一载。” 步微月又问:“那我对你好不好?” 谢灵均沉默一瞬后,答道:“自然是好的。兽潮中若不是你用剑阵护我,我不能全身而退……后来的凌霄草,还有昨日的洗髓丹,你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原来,他都明白,却还是选择昭告天下的娶她,做足了爱妻的表象,作为他杀妻证道的前奏…… 呵,这无情的狗男人! “我怕。” 谢灵均也被步微月的问题勾起那些美好的记忆,放柔自己的声音问道:“怕什么?” 步微月声音冷下来,说道:“怕你会后悔……”用我当垫脚石! 话音刚落,步微月就接过谢灵均手中的食盒,不给谢灵均反应的机会,就飞快的捏出一个法诀,巨大的灵气阵直接没入谢灵均的心口处后爆开。 谢灵均的心口破开一个大洞,周身灵气向四面八方散开,被他藏在身后的凌霜剑也因为没有灵气的支撑而摔落到地上。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吐出一大口血:“月儿,为什么?” 步微月目光冷漠的望着他说道:“因为我要先下手为强,杀夫证道!” 步微月贪婪的吸收谢灵均周身灵气,随后,马上擒住谢灵均带到喜宴上。 现在破解掉自己被杀的局面只是第一步,后面她还要摆脱谢灵均的父亲,逃出灵山派才能彻底摆脱这次死局! 须臾时间,灵山山主谢邀便追踪而至,怒喝一声,“谁人断了吾儿的心脉?” 言语间,渡劫大修的威压铺展开来,将步微月和谢灵均困在喜宴正中。 步微月知道谢邀来的快,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还好,她早在察觉不对的时候放出纸鹤,散布在灵山无处不在,她的声音也能随着灵鹤的位置无处不在。 “谢伯父,谢师兄要杀我,我才反击的,我若不自救,难道要我等死吗?” “简直胡言乱语!”谢邀不信步微月的说辞,不断加强威压。 步微月早就料到谢邀会替他儿子出气,立即将气息奄奄的谢灵均挡在自己身前。 谢邀见独子尚存一息,倏地撤了威压,怕伤到谢灵均。 “我虽经脉已废,但仍是剑宗嫡传,谢伯父向剑宗求亲之时,曾亲口说过会待我如亲女,叫我师尊放心,如今却是帮着自己儿子要杀我?”步微月喊话道。 喜宴上人还未散,再加上步微月散步出去的纸鹤,很多离开了的人也飞回了喜宴上。 还未离开的琴宗宗主单秀宁与剑宗交好,看到谢邀利用自己的境界欺压小一辈,立马挡在步微月身前,扭头问道:“谢少主为何杀你?” 谢邀也知最好除掉步微月的时机已过,当步微月开口说话,自己便不能不管不问的杀掉她,更何况现在步微月还指责是谢灵均要杀她,她伤了谢灵均只是为了自保。 “他既然娶你,为何会杀你,有什么理由?”谢邀逼迫上前,用言语施压道。 谁人都知道,谢灵均有多喜欢步微月,有多爱护她!现在,步微月说谢灵均要杀她,就是真的吗?! 步微月也知道谢灵均平日里立的爱妻形象有多完美,自己口说无凭,但也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能让谢灵均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 她环顾四周,见该来的都来了,抓紧机会说出最紧要的话,“因为,他想杀妻证道!今日也并非是喜日,而是我步微月的喜丧,是他谢灵均为自己计划的断情绝爱悟道之时! 第二章 追杀 “若非我师尊放心不下,赐了我一道保命法诀,我今日早就死在谢灵均剑下了!” 师尊不在,没人知道那道保命法决的原理,步微月自然不能说是自己抓住机会先动手,那她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果然,杀妻证道四个字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单秀宁更是转身背对谢邀,朝谢灵均问道:“果真如此?” 谢灵均如何能承认? 他挣扎着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但步微月怎么会容他逃脱?! 步微月在他身后质问道:“谢灵均,当时婚房中就你我两人,你的凌霜剑已出鞘,不为杀我,那所为何事?” 也不等谢灵均张口反驳,步微月问出致命一击,“你若不承认,那你可敢发下心魔誓?自己今夜绝无此念,若有半句虚言,便让你心魔缠身,道行摧毁,此生与仙途绝缘!” 谢灵均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在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灵均这是默认了自己确实有过杀妻证道的念头,不敢发下这心魔誓。 谢邀自知理亏,从步微月手中抢过谢灵均,给他喂下一颗大还阳丹,又用功力催化,保住他的性命。 至于,失去的修为,只能等养好伤后再修炼回来了。 保住儿子的命以后,谢邀还要为自己儿子挽尊,说道:“修行之人本就应该追求强者之道,吾儿有证道之念,也不算误入歧途。” 步微月实在被这不要脸的两父子给气到了,反问道:“他想断情绝爱,光杀我有什么用?你是他亲爹,他干脆把你杀了,不是更容易悟道飞升?!” 谢邀暴怒欲起,被琴宗单秀宁和丹宗沈凤游一起拦住。 沈凤游与谢邀同心,劝道:“谢兄,此女毕竟是剑尊嫡传,虽然现在废了……” 言下之意,有的是机会叫她无声无息死了。 步微月将身上红衣除下,双目淡漠:“谢灵均,你我自幼相识,已有二十余载。十余年懵懂,懂事以后的十年,你我一起在灵山、剑宗修道修行,我对你从来毫无保留。 “我一心为你,在世人眼中,却是个高攀你不得的废物,在你眼里,也不过是用来证道的废人。我事事以你为先,可难道就连性命都能做你飞升大道的一块垫脚石吗?” 步微月捏了个法诀,说道:“今日步微月与谢灵均义绝,前程种种,一笔勾销,日后仙途万千,我与谢灵均再无半点瓜葛!” “既已断情弃爱,日后我便修无情道。” 说完,她一步步走出大殿,不再回头。 谢邀冷笑一声,传令守山弟子,放她离开,“今日,是我儿有错在先,本尊放你离开。日后你若踏入灵山半步,就是你身死魂消之时!” 直到离开灵山,步微月才松了口气。 可是她此次大婚,剑宗的师兄师姐竟然一个也没来,灵山与剑宗相隔千里,她要尽快回到剑宗,才算真正脱险。 风雪扑面,步微月却不敢用灵气抵御寒冷,只是捏碎一张张飞行符,急速奔走。 谢邀理亏,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强杀她,但她离开灵山后,就不好说了。 刚想到这里,步微月的心头涌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就势往旁边滚开。 刚才落脚的地方就亮起金光,结成杀气腾腾的光网。 正是灵山秘法捕灵网,一旦被网住,难以脱身,周身灵气还会转化为捕灵网的养分,越收越紧,直到灵气耗尽而死! 步微月屏息凝神,警惕看向林子里的人。 叶占春手持春花,从林中走出,眼神怨毒,“步微月,从小你就占着师兄不放,明明我才是灵山的小师妹,和师兄青梅竹马的人是我,可他眼中却只有你!他一定要娶你,我只好认输,可你为什么还要伤他,你究竟有没有心?!” “你没事?我伤他,是因为他要杀我,难道我要被杀还不能反击?难道你愿意被他杀妻证道?”步微月努力用言语来拖延时间。 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在脚下叠加防御法阵,用来对付叶占春的杀招。 谁知,听完步微月的反问叶占春竟然一脸羡慕的说道:“如果大师兄爱的是我,选择的是我,我自然愿意,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步微月被噎的无话可说:“你命都没了,要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有什么用?” 叶占春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杀了我之后,会永远记得我,我就是师兄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步微月:…… 叶占春摇摇头:“少主只是想证道罢了,又有什么错?说到底,你虽爱他,却不能舍弃自己的性命。你这样的废物,又如何能明白,毫无保留不惜一切的爱是什么呢?” 说完,她慢慢扯起嘴角,轻蔑的朝步微月嘲讽道:“你经脉尽断,早就不能拿剑了,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剑道天才吗?我猜,你身上已经没有保命法诀了?” 叶占春的法器春花蒙光大绽,杀气越来越盛,把步微月困在正中。 这是叶占春的成名杀招占尽春光! 步微月知道自己打不过她,早在她罗里嗦说自己对谢灵均这个狗男人全力爱的时候,悄悄捏碎了她手中的传音仙鹤——能让百里之外灵山中尚未离去的众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所以,叶占春,你是因为我伤了灵山少主,才来追杀我的?你是受灵山谢山主所指使的?不然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却来杀我,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受你师尊谢宗主指使而来的!” 正在送客的谢邀听到灵山中的传音,脸色不变,只能在心中骂叶占春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步微月不仅不能死,还不能死在灵山法诀之下! 谢邀也来不及送走琴宗,直接施展渡劫大能,瞬间就在百里之外,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叶占春朝步微月使的杀招。 叶占春被突然出现的师尊的威压所伤,吐出一口血,瑟瑟发抖的喊道:“师尊……” 第三章 护短 步微月此刻筋疲力尽的待在自己的防护阵中,虽然衣裳褴褛,浑身是伤,但明显没有性命之忧。 谢邀瞥了一眼局面,心中越发对叶占春不满:“蠢货!” 追都追上来了,居然还没杀死步微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谢邀生气的衣袖一卷,半句话不带多说的,直接带着叶占春消失了。 步微月松了口气。 她这条小命,总算保住了,至少,短期内谢邀不会暗地里追杀她。 拜刚才叶占春所赐,让她抓住机会用传音纸鹤把这个事儿挑明了。 灵山上肯定还有参加喜宴的人还没走,要是她真的死了,她那护短的前师尊,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谢邀头上。 谢邀不愿背上欺负后辈的名声,也不愿对上她前师尊,就得捏着鼻子保下她的命,并且短期内都没机会再追杀她! 没错,是前师尊。 当初她执意要离开剑宗嫁给谢灵均,师尊心灰意冷之下将她逐出剑宗。 只是师尊和掌门仍对她有一丝怜爱之心,给她留了一条后路,从未对外公布这个消息。 剑宗内也只有几位师兄师姐知道实情。 也幸亏如此,她这次才能狐假虎威的从灵宗逃脱,不然早就被谢邀斩杀了! 剑宗山下。 步微月和守山门的二师兄傅蓝衣面面相觑。 傅蓝衣虎背熊腰,像一座铁塔,看步微月浑身是血,为难的挠挠头:“月师妹,你被逐出剑宗身上的灵印已消,不能再通过剑冢上山了。” 步微月一阵恍惚。 回想起之前被爱情蒙蔽的她与师尊力争,要放弃大道,去追求触手可及的脉脉温情与私情小爱。 当初有多少决绝,被杀妻证道的时候就有多恨,现在就有多少悔悟! 步微月深吸口气,笑了笑:“二师兄,我知道了。” 话落,她就毫不犹豫的转身下山。 傅蓝衣伸手想拦:“哎,师妹,我,我……” 他粗口笨舌,又不能擅离山门,急的直挠头。 步微月潇洒的摆摆手:“二师兄,待会见。” 说完,步微月进了鲤鱼台。 傅蓝衣恍然大悟。 他自幼就是掌门弟子,在剑宗修行百年,都快忘了,若是诚心拜师者,只要能爬完鲤鱼台到达云顶,便能在剑宗修剑。 只不过鲤鱼台上罡风遍布,到处都是残留的剑气,伤到一处,疼痛刻骨。 这二十年里,顺利攀上云顶的,也只有当时才六岁的步微月一人。 步微月站在台阶下,看向目不可及的天阶。 这条路她曾经走过一次,现在也不怕再爬一次…… 起初步微月只是疲倦,但越往上走,喘息就越重,每走一步都要承受撕裂一般的痛苦。 痛苦延缓了时间,让她想起上辈子在兽潮中,千万次的挥砍,哪怕自己浑身是血,也不曾退回防护剑阵中。 因为她怕伤到谢灵均…… 直到援兵来临,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废了,从此不再能拿剑了。 后来,她以为自己的全身心投入,换来的会是同样的爱,等来的却是利刃与背叛。 前世,她身死之后,神魂没有立刻消散,她被困在无尽之墟,虚无之中无生无死,不知过了多久…… 步微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云顶就在眼前。 突然,剑气如磐从头顶压下,逼迫她停下、后退,步微月猛地吐出一口血,被如虹剑气卷到山崖边上。 这是师尊的剑压! 难道,师尊真的狠心绝了他们之间师徒之缘,不许她再上山了? 步微月紧紧拽住云顶边上的歪脖子松树,抱着不松手,开始耍赖皮。 果然,剑气怕伤到这棵已开了灵智的老松,瞬间停歇。 远处传来师尊的声音,“蠢物!” 步微月立刻从歪脖子上松手下来,跪在地上诚恳说道:“弟子此时才明白,兽潮那日,我断的不是经脉,而是我的道心。经脉断绝尚可补救,但道心偏移,便再无路可走。 “我把心上人看的比自己还重,把谢灵均当做我的道,犹如太阿倒持,自毁道心。要杀妻证道的是他,可被毁去修行的却是我自己……徒儿知错了。” 她再也不要被谢灵均、谢邀之流,当做随意可杀的蝼蚁! 自此,她要自己变强,不再把命运交到任何人手中! 她要道心坚定,如从前登上云顶时所立志,要站在顶峰,藐视山河。 步微月说完,静心等待师尊的回答,但剑尊太玄并没有回应。 步微月抬起头就看见一缕流光,从云顶流泻而出,往灵山方向遁去。 须臾之间,已至千里之外,唯有散开的光晕,如云霞一般。 分神大修,真身不动,只是分神出行,便有摄魂奇景。 步微月挠挠头:“师尊?是您老人家的一缕分神吗,说的好好的,怎么跑了?” 她突然回想起师尊往日护短的作派,张口结舌:“该不会是去找灵宗宗主算账去了?” 此时流光已至灵山,灵宗上下弟子都被奇景所摄,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太玄在剑宗时,刻意收敛了神光,因此剑宗弟子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到了灵山,他心里有气故意释放威压,元婴以下的弟子无力抵抗,都痴痴呆呆如木头一样。 谢邀岂能让人在灵宗这样放肆? 他遁出山门,与流光在空中相遇,一触即分。 一刹之间,谢邀已经被太玄剑气所伤。 落地后谢邀脸色苍白,勉强装出大派宗师的排场,负手而立问道:“太玄剑尊,何故扰我灵宗弟子清修?” 太玄分神幻出人身,立在半空:“灵宗宗主又为何纵容你儿伤我爱徒?” 谢邀据理力争,“修行之人追求强者之道,何错之有?何况,他想杀妻证道,是恶因,被步微月反杀,修行毁了大半,已经受了他该受的果,这是他二人之间的因果,你我岂能插手?” 太玄颔首:“有理,便由他们二人了却因果。” 言罢,却并未离去,反而继续释放威压,山门处的弟子承受不住,纷纷吐血。 谢邀努力忍下这口气,低下头说道:“还请剑尊收了神通。” 他虽然已入渡劫,可剑尊太玄百年前就是分神大修,离飞升只有半步之遥。 渡劫和分神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太玄问:“伤她的又是何人?” 谢邀袖袍一挥,将叶占春吸到身前,手掌按在她灵台之上。 叶占春来不及挣扎,就被自己师尊取出了魂珠,肉身瘫倒在地。 太玄冷眼旁观,道:“这人千里追杀我爱徒,该不会是受谢宗主指使?” 第四章 功法 谢邀满心屈辱,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两师徒怎么都一个德行,如果他要杀区区一个金丹废物,还用得着指使别人? 蝼蚁而已,屈指便可碾死。 结果太玄又自问自答,“应该不会,毕竟谢宗主已经渡劫,要杀她不过顷刻之间。但我这爱徒本身无错,伤你的儿子也只是为了自保,我实在不想她突然丧命,不如你发个心魔誓?” 谢邀暴怒道:“这怎么可能……哇!” 话音未落,谢邀就在太玄加强的威压之下吐出一大口血。 谢邀没有办法,只能忍下屈辱顺着太玄的心意掐诀立誓。 “世间之事,自有因果,今后吾儿谢灵均之事,我绝不插手,否则必生心魔!” 太玄剑眉一挑,目的达成,就此离去。 半个时辰后,灵山的摄魂流光才彻底消散,而灵山的弟子们却在三日后才恢复如常。 谢邀捏着叶占春的魂珠回到静室,又吐出一大口血。 再一仔细查探,他原本松动,隐隐要突破的境界又落了回去。 谢邀气啊! 谢灵均杀妻证道不成,连累他这个老子受此屈辱,修为大退! 谢邀想到这里,连忙掐了个诀,毁去之前暗中打入步微月识海之中的禁制。 他本想过几日,催动禁制,无声无息杀了步微月,但太玄这老家伙护短成这样,他不敢动手了…… 禁制一除,远在剑宗的步微月就觉得浑身一轻,她知道这次的死局危机是彻底解决了。 分神的流光已经回到剑宗,师尊太玄却不依然肯见她。 步微月在云顶守了三天,最后是掌门云阳子看不过眼,出来劝说道:“月儿,你与你师尊的师徒之缘早就尽了,你还是自行下山修行去。” 步微月头发凌乱,衣裳褴褛,可怜巴巴的问道:“掌门师伯,师尊明明还愿意替我出头,为什么又不愿再收我为徒呢?” 云阳子叹道:“月儿你可知,你师尊赠你的那株千年凌霄草是以他百年修为催成的?” 步微月愣住了。 原来,自己以前是如此践踏师尊的护犊之心啊! 她确实没脸留下,对着剑阁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慢慢吞吞的准备下山去。 步微月在鲤鱼台下思索了片刻,想起自己以前在一个小门派内挂了一个客卿长老的名头。 眼下她也没有宗门可去,就去那个小门派看看…… 两个时辰后,步微月像个叫花子一样走到了乞丐洞。 山洞上逍遥洞三个字模糊不清,几乎快被风雨打没了,门口的藤萝缠满台阶,草丛里时不时跑出两只小兔子。 好一个破破烂烂的逍遥洞。 步微月揪住一个叫之梧的小童引路,进了大殿后也是空无一人。 她站在大殿内等了一会,才有个满脸是血\/提着长刀的姑娘跑回来。 岳筝冒冒失失避开步微月,大声喊道:“好狗别挡路,快,之梧,把养灵丹拿出来。” 之梧像老母鸡一样趴在丹炉上,拒绝道:“不行!大师姐,这是最后的养灵丹了,你全给别人,我们这个月吃什么,拿什么修行?” 岳筝道:“修行要紧还是命要紧?你再不松手,她命都没了。” 没一会,逍遥洞执事陆硌石就抱着一个受伤的女修回来。 陆硌石把人放下,问道:“道友,你觉得如何了?” 女修“虚弱”的捂着胸口:“心口疼,喘不过气。” 陆硌石连忙倒出一大把养灵丹,要往她嘴里塞,却突然被人捏住了胳膊。 步微月真的看不下去了,逍遥洞都破成这样了,还有人来碰瓷骗丹药。 这和从乞丐碗里拿钱有什么区别? 陆硌石不耐烦的甩开步微月的手,问道:“你是何人?快松手,别耽误我们救人。” 步微月掐了个法诀,石板骤然升起符文,刺热且夺人灵气。 骗子女修不认得阵法,还以为步微月要害她,立即从阵法中跳了出来,祭出法器反击。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虎虎生风,比经脉尽断的步微月精神多了。 步微月虚弱的喘口气,摊开手说道:“你们看,她是装的。还有道友啊,我比她更虚弱,更需要那把养灵丹。” 她说完就去拿丹药,陆硌石呆呆的,真的让她拿走了手中的丹药。 逍遥洞穷归穷,养灵丹的品质却很纯净。 步微月不磕白不磕,不然就要被骗子骗走了! 她把一整把的黑丸子塞进自己嘴里,差点没噎死。 陆硌石虽然古道热肠,但不呆,指着骗子女修,质问道:“你和邪修张锡金是一伙的,为什么骗我和师妹?我们还以为你真的被杀人夺宝,师妹为了救你,还被人打伤!” 骗子女修翻了个白眼,直白的说道:“谁叫你们好骗?” 她指着大殿正中的牌匾,放声嘲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可笑,你们几个金丹期修士,还真以为可以管尽天下不平事?放眼整个灵镜洲,哪一门哪一派,有你们这么可笑的门规?” 陆硌石把三百斤石斧捏的吱吱作响,“够了!你走,这次我和师妹上当受骗,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记住,即便下次你死在我们逍遥洞门口,逍遥洞门人也绝不会救你!” 骗子女修看他真的不追究,连忙跑了。 步微月站在破破烂烂的大殿中,看着一群奇奇怪怪的修士,心里真是好茫然。 她正要开溜,陆硌石蒲扇大的巴掌抓在她肩头,感激的问道:“道友,幸亏你机智,不然我们又被骗了,不过,你来我逍遥洞是要做什么?” 步微月:“路过!” 之梧拆穿她,说道:“不是,她说她是我们逍遥洞的客卿长老,现在无门无派,想正式投奔逍遥洞。” 岳筝一肩膀扛飞陆硌石,兴奋到两眼放光:“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逍遥洞?我们逍遥洞已经十年没有新弟子了!” 步微月取出客卿长老令牌:“五年前,我外出游历,救了你们逍遥洞大师兄,他给我的令牌,还现场给我封了一个客卿长老。” 岳筝仔细看过:“是真的。哇,原来你就是杀夫证道的剑尊首徒步微月!” 步微月:…… 这种名气她真的不想要,她明明是反杀,为什么现在变成是她杀夫证道?! “不是我杀夫证道,是谢灵均想要杀妻证道却被我反杀打伤,现在灵宗宗主恨我入骨,如果你们不愿收留……” 第五章 找茬 步微月还是没忍住为自己解释了两句。 陆硌石骄傲的拍着胸脯:“逍遥洞的口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你还救过我们大师兄,难道我们会怕事?” 步微月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行,逍遥洞的人都不怕惹事,她还怕什么! 大不了,努力修行,提升境界,护住这逍遥洞门人。 步微月下定决心后,就先去沐浴焚香,毕竟她现在有点“狼狈“。 等步微月收拾干净自己后,岳筝引她去幽梦谷。 “幽梦谷是我们逍遥洞祖师持盈仙子修行之所,祖师兵解之前,在谷内留下一道分神。你若能经过分神考验,便是逍遥洞弟子。步道友,能不能加入逍遥洞,就靠你自己了,请。” 幽梦谷中荧光闪烁,像一个玉瓶,口小肚大。 穿过门口的两棵梧桐树,进去之后,荧光闪烁,如梦似幻。 墙壁上除了晶莹闪烁的宝石,还有一些信手涂鸦的画和线条。 步微月依照岳筝所说,将手放在中间翻开的书页之上,面前便浮现出持盈仙子的画像。 步微月给祖师见礼,画像动了动,一枚光点刺入她眉心之中。 她被持盈仙子带入了幻境之中。 面前的持盈栩栩如生,犹如在世,“步微月,你可是自愿加入我派?” 幻境中,步微月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意思,所思所想都遵从本心,“算,不过逍遥洞落魄成这样,也快完蛋了?” 持盈并不生气,面上浮现清浅笑意,“自我兵解之后,师弟也飞升,逍遥洞的确一代不如一代。你既修无情道,却不曾有功法,我这倒有一本功法,乃上古之卷,然只有上卷,名为《如影篇》。此功法与你相和,也能修补你破损的金丹。” 步微月金丹破损,灵气不继,这正是她迫切需要的,“多谢祖师。” 步微月眉心一凉,识海中就多了一卷书册。 等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幽梦谷外,岳筝满脸羡慕的看着自己。 “哇,你是被祖师爷用清风送出来的,祖师爷不止认可你了,还很喜欢你。” 步微月手中的客卿铭牌,也变成了逍遥洞长老步微月。 步微月仍处在玄妙之中,岳筝看出她有所悟,当即给她安排了一个长老住所,只是环境有点破烂,但处于玄妙中的步微月啥都不知道。 三日后,步微月才睁开眼睛,在识海内一探查,之前受损的金丹也恢复了精神,仔细一看,原本细小的裂纹也少了不少。 看来,这个功法真的很适合自己,继续修行下去,修复金丹是迟早的事。 步微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祖师爷给了她一个任务。 “三日内,移来一株雀之灵,种在幽梦谷内。” 雀之灵是什么灵草,步微月听都没听过,她正想去问岳筝,听见洞外传来几声巨响,连忙赶到洞口。 岳筝站在洞口,满眼冷漠。 那骗子女修受了重伤,跌跌撞撞朝这边跑,伸手大喊:“救……救我……” 那女修身后追来一张定位符,定位符猛地贴在她头上,轰然爆开。 她本来就重伤,这下彻底没了生机,在地上艰难的爬向逍遥洞:“救……救……” 岳筝道:“这是邪修张锡金改造过的定位爆破符,已经没救了。” 陆硌石也道:“逍遥洞助人,但绝不襄助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这也是门规祖训。” 骗子女修懊悔的闭上了眼睛。 她死后,身上还爆了好几张定位符,本来就残破的尸身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邪修张锡金周身绕着加强过的定位符,慢吞吞走过来,行走间还故意催动定位符爆掉了山门一角…… 岳筝早就打开了防护阵,将师弟师妹护在身后,“毁人山门,如同宣战,陆师兄,准备动手!” 陆硌石亮出石斧,热情邀请步微月一起:“步长老,他就是和骗子一起骗我们,还打伤师妹的人。我们一起上,干他!” 新官上任步长老:“……” 不是,打架别算她啊,她现在只能算半个战斗力啊! 张锡金已经金丹中期,根本没把陆硌石和岳筝放在眼里,至于看上去就病病殃殃的步微月他更没算上。 张锡金斜了一眼洞口,定位符不断撞在防护阵上,灵力震动,地面也跟着晃动。 逍遥洞破破烂烂,防护阵看起来也不太结实,可不管定位符怎么撞击也打不破。 张锡金嚣张的嘲讽道:“就你们三个废物,也配和我动手?” 陆硌石抡着斧头,回道:“你不该在逍遥洞门口杀人!” 骗子女修修为远远不如张锡金,他偏偏要像猫捉老鼠一样,把人撵到这里再杀,又故意毁坏逍遥洞的山门,还用言语嘲讽。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可不能忍! 忍下来去了,大家都会觉得逍遥洞好欺负,那他们这门派还怎么立足?! 步微月手心法阵闪烁,与二人并肩同仇,“你杀她是私怨,但不该虐杀,有违天和。” 张锡金嚣张的冷笑:“废物就不该继续活着,浪费灵气,她死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定位符结成阵型,向三人飞来。 原本是冲着陆硌石去的,却突然绕过防御的石斧,直接冲向步微月! 陆硌石来不及阻拦,懊恼的大吼一声:“快躲开!” 步微月却早有预料,嘴角微弯,凌空而起,避开来势汹汹的符阵。 张锡金的目标果然是她! 定位符如影随形,牢牢的追这步微月。 步微月金丹受损,灵力不继,只能不断驱动飞行符移动。 好几次定位符已经贴上了她的衣角,都被她灵活的甩开。 张锡金和陆硌石缠斗,还有闲暇出言嘲讽:“步微月你还有多少飞行符?别挣扎了,乖乖受死!” 就在这时,步微月手心张开阵法,倏然移动到了张锡金的头顶,将法阵从他的上方扔下去,“这句话,还给你。” 张锡金大意轻敌,根本没想到一直逃命躲避的步微月会突然反击,他被法阵困在正中。 而原本一直跟着步微月的定位符却突然散开,被阵法的灵气吸引,不受张锡金控制,全部贴在了法阵四周。 轰! 定位符被催爆,此起彼伏,轰鸣不断,爆炸声停止后,张锡金已经没了人形。 第六章 智计百出 这次为了狙杀步微月,全部用的上等爆破符,现在的张锡金被自己的爆破符爆的灵气溃散,神仙也救不活了。 临死前的张锡金非常不甘,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亲手制作的定位符上。 就像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废物一样凄惨。 就差一点! 他就能杀了步微月,拜入御兽门门主麾下…… 千里之外的灵宗,谢灵均透过水幕看见步微月用的那个法阵,双目赤红,猛地吐出一口血。 好不容易理顺的灵气再次紊乱起来。 就是这个法阵,害得他修为大退,心脉断续,只能缩在灵宗养伤。 可步微月她怎么敢对他动手? 她怎么敢真的对他动手! 御兽门门主连忙为谢灵均疗伤,宽慰道:“少主勿忧,张锡金实在无用连个废物的步微月都杀不死!但这样的亡命邪修多的是,只要一点点利益收买,多的是人愿意去杀步微月。” 谢灵均经脉像被千百万只蚂蚁一直撕咬,疼痛难忍,满心满眼都念叨着,“杀了她!去杀了她。” 这些步微月都一无所知,不过她也不在意。 岳筝把山门外收拾干净,把张锡金的储物袋扔给步微月,“他是冲着你来的,人也是你杀的,东西归你。” 步微月接过张锡金的储物袋,说道:“毕竟我得罪的是灵宗,灵宗碍着我师尊,不方便亲自出手,但想依附他们的小宗门和散修也多的是,我的命现在就是他们最好的投名状!” 以后这样的针对估计少不了,她还是要早点提升自己的修为! 步微月将储物袋里的养灵丹留下,其它东西交给陆硌石分给门派弟子。 分完东西后,她才想起自己的要紧事,朝岳筝问道:“雀之灵是什么灵草,我怎么从未听过?” 岳筝脸色古怪,回道:“雀之灵也算灵草。” 步微月:“算?” 岳筝解释道:“虽然是灵草,但除了好看,别无用处。而且,雀之灵只有南望坡才有,只有在灵气纯净的灵脉上才能生长。逍遥洞和丹宗共用一条灵脉,以南称为南望坡,是丹宗灵脉,北望坡才是我们逍遥洞的灵脉。理论上,我们双方互不干涉……” 还没说完,一个炼气期的小师弟跑进来,满脸焦急的喊道:“大师姐,不好了,薛王八又来了……” 小师弟的眼睛已经被打肿了,岳筝火冒三丈,喊道:“走,你带路!” 小师弟支支吾吾,指了个方向,趁岳筝不注意,偷偷溜了。 岳筝提起来就一肚子火:“本来我们和丹宗相安无事,但薛湛心回来后,三天两头找事,抢我们的灵草。他是丹宗前任宗主的儿子,就算我找上丹宗,关他几天紧闭,出来以后他又变本加厉的找事。” 步微月远远的已经看见之梧和几个逍遥洞弟子被人按在地上,薛湛心手里捏着灵草,往之梧嘴里塞,“逍遥洞是没人了吗?就你这样的,毛都没长齐,还会炼丹?” 之梧小脸通红,呸他一口,薛湛心故意高高举起鞭子,看他死死瞪着自己,狂笑着打在逍遥洞其他弟子身上。 之梧才十一岁,气的大哭,“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师兄们。” 步微月和岳筝齐齐上前阻止道:“住手!” 薛湛心懒洋洋的回头,一眼就看到有个眼生的女修,模样长的不错,调戏道:“哟,新来的?小妞长的不错啊。” 岳筝火冒三丈,“薛湛心,这是我们逍遥洞的长老,你放尊重点。” 薛湛心甩着鞭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尊重?我不会啊,你教教我啊。要不今晚你去我洞府里坦诚相见,好好教教我?” 薛湛心挤眉弄眼说完,丹宗其他弟子哈哈大笑起来。 岳筝被气的俏脸通红,骂道:“薛湛心,你真不要脸。” 步微月原本怒意翻涌就想动手,心头却拂过一缕清风,让她冷静下来。 薛湛心只是个金丹修士,随行带的人却有五个,都是金丹中期。 就算整个逍遥洞的人都来了,他们也未必打的过。 看来,只可智取,不能硬战…… 步微月上前一步,问道:“薛道友,这些都是我们逍遥洞弟子,他们犯了什么错?” 薛湛心鞭子一甩,灵草散落一地,有些已经齐腰断折不能用了。 之梧看着心疼不已,气红了双眼。 “这几个小贼,偷我们南望坡的灵草。” 之梧愤怒大喊:“我没有!” 薛湛心也学着之梧的语气,喊起来,“你说你没有就没有,谁看见了?你明明就偷了,我和他们六双眼睛亲眼看见的!” 之梧气的眼泪打转,“你血口喷人!这明明是我们北望坡的灵草,你隔三差五就来捣乱惹事,丹宗宗主明理通达,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薛湛心听见“宗主”二字,眉眼闪过戾气。 他拿鞭子挑起之梧的脸,欣赏着之梧脸上的挣扎和愤怒:“我这样的徒弟,小爷我什么样啊?我什么样,和我师傅有什么关系?最烦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提我师傅!” 岳筝推开薛湛心,把之梧扶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薛湛心,你……” 薛湛心一扭头看向岳筝,岳筝气势上突然矮了一截,脸也红了,有点结巴道:“你,你不要总是欺人太甚!” 步微月按下岳筝的手,“岳筝,别这样,我们可得罪不起他。虽然我们和他都是金丹修士,可人家的师傅可是丹宗宗主。” 薛湛心沉下脸,更烦躁了,“滚开!岳筝,她谁啊?什么玩意?我和岳筝说话,有你什么事?” 步微月继续激他,“我说错了吗?你欺负之梧,他无力反抗,是因为他修为不如你。但我和岳筝和你一样,都是金丹,我们也不敢惹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他背后是丹宗宗主沈凤游。 薛湛心露出阴沉沉的冷笑:“激将法?好!那我们就比试比试,要是我输给你们两个小妞,我带来的人绝不阻拦,放你们离开!” 第七章 赢啦! 听薛湛心要和逍遥洞斗法,跟着他的几个金丹修士脸色都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成铭急忙劝阻:“薛师弟,不可!若是你受了伤,我们无法向宗主交代!” 他这样说,无疑是火上浇油,薛湛心把他掀开:“让开!” 步微月继续激将,摇头叹气:“哎,还是算了,就算我们打得过你又怎么样?你这几位师兄都是奉命来保护你的,肯定不会放我们走的。” 薛湛心拔出本命剑,持剑礼许下诺言:“以我手中的蓝月剑起誓,要是你们赢了,这些草药我赔你们!但要是你们输了,就要进我的洞府,给我为奴为婢,伺候小爷我。” 步微月摇摇头:“这可不公平。要是我们赢了,除了要赔灵草,你还要答应我们三件事。” 薛湛心狂妄的扫过来,岳筝才金丹初期,步微月病病殃殃,他怎么可能会输? “好!” 岳筝见薛湛心祭出蓝月剑,上前拦住步微月:“月长老,还是我来!这小子是个疯子,可不会怜香惜玉,打人可疼了。” 步微月淡淡的道:“修士斗法,岂可未战先输!” 岳筝不再阻拦,祭出自己的兵器守在一边,为步微月护法。 薛湛心布下阵法,蓝色的灵纹在二人脚下布开,这就是斗法阵。 一旦从法阵之中被打出去,那就是自动认输。 不等步微月站稳,薛湛心就迎面打来一道剑气。 剑气凛冽,步微月连忙腾起身子避开,还未落地,第二道、第三道剑气接踵而至。 但剑气越快、越密,步微月的身法也就越快,让人应接不暇。 不论薛湛心怎么加快动作,剑气每每都擦身而过,几乎伤不到步微月。 岳筝一阵紧张,总觉得步微月每次都很惊险。 之梧也握紧了小拳头,手心全都是汗,忍不住低喊:“步长老,小心啊!” 另一边观战的成铭却摇了摇头,低声对几位师弟道:“步道友看着病弱,但身法诡异,就算薛师弟再快,也绝对伤不到她。” “而且,虽然看起来薛师弟是攻的一方,但步道友始终游刃有余,不愧是曾经的剑尊首徒。” 薛湛心听见他的话,冷笑一声:“以守为攻是吗?你很会躲是吗?我倒要看看,这一招你能不能躲得过!” 说完,他收了剑势,把蓝月反握在胸前,划出一个诡异的符文,蓝月剑化作无数飞刀,像迁徙的飞鸟带着利爪一齐向步微月疾冲过来。 成铭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笑眯眯的看向岳筝:“岳道友,你说的没错,薛师弟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被这一招飞鸟打到一下,身体就会多一个洞,可是痛入骨髓。” 岳筝紧张的咬住下唇:“一群不要脸!” 薛湛心冷笑:“步微月,这次你该怎么躲开?” 步微月却挑起唇,冷静的笑了。 薛湛心更愤怒了:“还敢笑?等一会满身血洞的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步微月不躲了,突然道:“就是现在!” 她像灵鹫一样,从飞刀的间隙间穿过,用力将一个阵法扔在薛湛心脚下。阵法一碰到薛湛心,就隐没在他体内。 飞刀骤然消失,变回了蓝月剑,但没有丝毫光芒,像一柄凡铁。 薛湛心试着调动灵气,却发现丹田锁滞,调动不出丝毫灵力。 薛湛心气急败坏:“步微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这个斗法阵里,我们两个人都用不出灵力。怎么样?薛道友,我可是很公平的。” 步微月挽起袖子,抡起拳头,狠狠砸在薛湛心脸上。 她可不会掉以轻心,一旦把人打倒,就顺势骑在薛湛心身上,一拳一拳又一拳。 岳筝不忍心看,发出一声感叹:“哎呀!脸都肿成猪头了。月月长老,你可不要欺负柔弱的男孩子哦!” 薛湛心身高八尺(一米八),体格健壮,但被步微月按在地上,竟然无法翻身。 他用力翻腾,想抢占先机,但根本甩不开步微月,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他现在没有灵力,也不能自行疗伤,很快就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已经快失去知觉了。 “怎么样?服不服输!” 薛湛心不服,吐出一口血,才发现牙齿都被捶掉了:“疯女人!你耍诈。” 步微月冷笑:“这怎么叫耍诈?我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你都打不过,你没用,你丢人。” 薛湛心躺平在地上,发出一声怒吼:“我不服!” 步微月拧住他的两条手臂,像搓麻绳一样用力拧在一起:“你服不服!” 薛湛心疼到飙泪,像杀猪一样嗷嗷大喊,终于服软:“我认输!” 他一认输,成铭立刻收了斗法阵,给他疗伤。 “薛师弟,你怎么样?你没事?” 在灵气的治疗下,薛湛心很快就好了,脸上的伤也好了一大半,耷拉下来的胳膊也被接了回去,只有牙齿还没长出来。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受伤,可是他的灵魂被侮辱了! 薛湛心跳起来,拔出自己的蓝月剑,恶狠狠的指向步微月:“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疯女人!” 步微月好整以暇,伸出三个手指。 三个条件! 岳筝怕他不认账:“薛湛心,你可是剑修!修剑之人对着自己的本命剑许下的诺言,你也不认吗?” 薛湛心忍下内心的屈辱:“你说!” 步微月正好要一株雀之灵:“第一,我要一株成年的雀之灵。” 薛湛心:“就这?” 步微月:“第二,你要向之梧和我们逍遥洞的师弟师妹道歉。” 薛湛心大怒:“你说什么?绝不可能!” 步微月嘲讽的看着他:“怎么?薛湛心,听说你是丹宗前宗主之子,难道愿赌不服输吗?这么输不起啊?” 薛湛心听她提起自己父亲,而不是师傅,不知道想起什么,转身走到之梧面前,瓮声瓮气的道歉: “对不住!” 虽然他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步微月也知道,这种人不用多啰嗦,干脆利落的揍一顿最好。 薛湛心问:“第三呢?” 步微月看向岳筝,低声问:“第三是什么?” 岳筝看着她,一阵无语:“你问我做什么?你没什么要他做的了?” 步微月说道:“我就是随口说了一个三件事……” 她轻咳一声,看向薛湛心:“第三嘛,我现在还没想好,你就先欠着。不过,我倒是有一句话要忠告你。” “薛湛心,你仗着自己修为高,就欺侮我们逍遥洞门人,那反过来也是一样,我比你厉害,我就能肆无忌惮的打你!”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八章 简络绎 回去的时候,之梧兴奋的跳来跳去:“看刚才薛王八的脸色,像吃了狗屎一样,哈哈,大快人心!月长老,你太厉害了!” 岳筝牵着步微月的手,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月长老,那个阵法是怎么一回事?” 步微月解释道:“那个阵法是我改进过的,进入体内之后,就会阻滞灵力,不过这样一来,当时在斗法阵中的我,也同样不能使用灵力。” “他修为比我高,所以一开始我故意躲避,消耗他的灵力,再看准时机布下阵法。” 之梧羡慕道:“哇!月长老算的真准!” 步微月道:“不止他现在使不出灵力,刚才如果他反悔,想要对我们动手,阵法就会在他体内爆开,伤及经脉,至少半年不能用灵力。” “也算他还算守信,最多五日,阵法自动散去,他就没事了。” 他没事就好。 岳筝暗暗松了口气,她怕步微月看出端倪,急忙岔开话题:“薛湛心看着健壮,也太不抗揍了,才打了几拳,就认输了。” 步微月笑眯眯的对准一块石头,轻描淡写的砸了一拳,石头顿时就碎了一地,粉末飘的到处都是。 岳筝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好厉害!可是月长老,你以前不是剑修吗?怎么体修也这么厉害?” 步微月道:“我拜入山门的时候年纪还小,师傅经常闭关,那段时间我成天跟着二师兄傅蓝衣鬼混,他就是体修。二师兄教我什么,我就练什么,所以就算我不能用灵力,但我的体魄也比一般人强,嘿嘿,想不到。” 岳筝连忙点头:“确实想不到。这么一看,薛湛心还算抗揍的了,毕竟他也没石头硬。” 步微月进入幽梦谷,和岳筝一起将雀之灵种下。 雀之灵一旦入土,就自动扎根,像孔雀翎羽一样的花朵缓缓绽放。步微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花朵泛出黑气,快要枯萎了。 “这怎么回事?” 岳筝连忙从储物袋里捧出一把灵石,道:“雀之灵需要纯净的灵气才能维持生长,这也是为什么它只生长在南望坡。这里灵气匮乏,就只能用灵石养着。” 步微月嘀咕道:“这么娇贵的花,持盈仙子为什么让我种呢?是有什么用意吗?” 夜间打坐的时候,她进入识海,发现持盈仙子留下的玉简,仍然一闪一闪。 这说明栽种雀之灵这个任务,还不算圆满完成。 更难的是,她现在前所未有的穷,逍遥洞也穷,剩下的灵石只够雀之灵生长三个月。 而且,她也不能将洞中所有的灵石都用在雀之灵上。 正在为难,步微月身上的传音符一闪,传出二师兄傅蓝衣的声音。 “月师妹,秘境试炼已开启,这次试炼的奖励是一株百年焕灵草。” 步微月眼前一亮! 她怎么把秘境试炼忘了? 秘境试炼是灵镜洲四大宗门和三尊一起开启的一处秘境,凡是正派弟子,哪怕散修只要有引荐书,都可以入内试炼。 在秘境之中得到的灵草、灵石等都归自己所有,更何况这次的奖励还有焕灵草。 她经脉受损,急需修复,还有什么比焕灵草更好的? 而前三名的试炼弟子,还能得到一千灵石的奖励。 这么多好东西,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吗? 完全就是精准扶贫啊! 岳筝听说这个消息,却没什么反应。 “逍遥洞穷成这样,你们就没想过去秘境薅一把羊毛吗?” 岳筝瞪圆眼睛:“你以为我们不想去?逍遥洞原本就没有资格。报名参加的门派,门中必须有十个金丹修士,进入秘境时,最少也要四人一组。” 步微月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眼下真是太穷了,再不想办法弄点灵石,连棵花都养不活。” 岳筝本来想劝步微月节俭一点,又闭上了嘴:“祖师留下法旨,肯定别有用意。” 步微月琢磨了一会,回到自己破破烂烂的长老洞府,传音给七师弟简络绎。 片刻,传音原封不动的被送了回来。 步微月摸摸下巴,知道简络绎气性大,没想到连传音都不看了。 那就怪不得她了。 步微月再次传音,还附上留影石一块。 片刻,简络绎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传音符中传出来:“步微月!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人!” 步微月温柔的说道:“没关系的七师弟,我一向疼爱你,你受伤后变成小孩子尿床,缠着二师兄要喝neei,还使劲扒拉二师兄衣服掏neei的留影石,我绝对绝对不会流传出去的。” 简络绎再次传音,只有一个字:“滚!” 片刻,简络绎咬牙切齿的问:“找我什么事?快说!我可没兴趣,跟你玩什么弱者的游戏。” 步微月把逍遥洞要去秘境试炼的事说了:“你是我们剑山山主爱徒,我要一封引荐信,这个不难?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啊。” 这次过了许久,简络绎才回话:“引荐信好办,可据我所知,逍遥洞连你在你,也只有三个金丹修士,不够资格进入秘境。” 步微月回他:“这你就不用管了,明天把引荐信给我。” 简络绎再也没回。 步微月打坐了七个周天,想起以前捡到简络绎的时候,他因为受了伤,变成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被他和二师兄傅蓝衣养了许久。 那时候她也才十二三岁,简络绎叫她姐姐,以为傅蓝衣是母亲,追着喊阿娘。她觉得好玩,就用留影石录了下来。 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用到。 毕竟简络绎心中只有修炼,伤好之后,根本不愿意多看她和傅蓝衣一眼。 在她经脉尽毁、不能用剑之后,曾经见过简络绎一次。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黎明,她靠在榻上,简络绎闯进洞府,劈头就问: “步微月,你的剑道毁了?” 步微月还以为他关心自己,还没说话,眼泪就落下来了:“七师弟,我不能拿剑了……” 简络绎瞪大眼睛望着她,满脸愤怒:“愚蠢!你护着别人,连自己的剑道都不管?步微月,你真是太蠢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难道不知道,修行之人最忌讳心有旁骛?任何会影响修炼的事,都应该舍弃。你却为了男人舍弃修行之道!” 他发泄完怒火,就匆匆走了,自此,步微月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七师弟。 可步微月没想到,第二天她没等来引荐信,却等来了简络绎。 简络绎看见病恹恹的步微月,露出嫌弃的表情:“真是太弱了!”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谢谢你哦,真会说大实话呢。” 岳筝:“……先别吵了,要不?” 简络绎扫她一眼:“呵,另一只弱鸡。” 岳筝火冒三丈:“臭小子,你说什么?毛长齐了吗?你来消遣你姑奶奶?” 陆硌石拦腰抱住岳筝,把人扔到一边:“简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 简络绎上下打量他:“什么玩意儿?修为比她们两还差,白长这么大个子。你就是传说中的傻大个?” 陆硌石:“……” 陆硌石无能狂怒:“你算什么东西?臭矮子!” 简络绎:“傻大个!” 一言不合,三个人就像三岁孩子一样,吵成一团。 步微月无语了。? 第九章 秘境 步微月再次捏碎一张飞行符,才能勉强跟上简络绎的飞剑。 她大为不解:“七师弟,我金丹破损,不能御剑,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路?” 简络绎立在飞剑上,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现在应该知道,金丹受损,经脉损毁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了?你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值得吗?” 步微月一哽,心想七师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哪里扎的疼就扎哪里。 但是…… 她第一次正视这件事:“以前的我心中只有情情爱爱,把谢灵均放在第一位,是我不对,但我从来不后悔救人。剑宗修的是剑心,我手中持剑,是为了保护同门,怎么能抛弃同门?” “七师弟,假如遇到危险的是你,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你。” 不知道步微月哪句话触动了他的心思,简络绎耳朵微红,脸色显而易见的好多了。 他飞剑慢下来,故意等等步微月,但还摆着一张拽拽的臭脸。 过了一会,他发现步微月越来越吃力,一脚踢到岳筝的坐骑上。 岳筝扭过头来,火冒三丈:“小屁孩,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简络绎小声别扭道:“你带她一会。” 岳筝伸出手,让步微月上自己坐骑,半个时辰后,又换到陆硌石的飞行法器上。这样一来,虽然步微月速度慢,但也没耽误时间,赶到秘境时,才将将黄昏。 步微月站在简络绎的飞剑上往下俯瞰,试炼秘境是一片幽深密林,远远望去像一个大葫芦。 秘境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有些成群,有些布下阵法打坐,只等时辰一到,就进入秘境。 步微月草草扫了几眼,还看到几个熟人,有些是灵山弟子,也有从前剑宗的师弟师妹们。 报名的时间所剩无几,步微月跳下飞剑,取出长老铭牌,放在登记造册的女修面前。 “逍遥洞长老步微月带弟子前来试炼。” 那女修挑眉,看她一眼:“晚了。” 步微月据理力争:“秘境试炼虽然紧急,但只要试炼还没开始,都可以报名,请你给我四块传送石。” 女修故意磨磨蹭蹭:“可试炼马上就要开了,你拿不到传送石……” 步微月看见她衣襟上印着灵山的灵纹,猜测又是灵山哪位爱慕谢灵均的女弟子,故意找她麻烦。 以前她一心想和谢灵均双宿双飞,这种事儿也碰到不少。她不想让谢灵均为这种小事烦心,从来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就让。 所以现在一个修为不到金丹的小女修,也敢这样给她脸色看?真以为她是软包子吗? 那她可就想错了! 现在谢灵均在她心里算什么?谢灵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妹,就更不算什么了。 步微月手心灵光一闪,剑阵已成,她亲昵的抓住小女修的手腕,语气温和:“小妹妹,你长的很别致啊!你要是耽误了我的试炼,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剑阵泛发出灵光,像冰芒一样刺入小女修的经脉之中,她浑身哆嗦,尖叫一声,连忙取出传送石交给步微月。 这时候,一旁装聋作哑的金丹执法者终于“复明”,隔开步微月的手,暗暗警告。 “拿到传送石,就去一旁等候,安分些。” 步微月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小女修经脉仍然冰冷刺骨,她怀疑自己的经脉都快被冻住了。 她还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以前她不是特别怂吗?” 步微月分发传送石时,再一次问简络绎:“七师弟,你真要和我们一组?” 简络绎拿着传送石:“进去之后,我有自己要取的东西,会和你们分开。” 他深深看了步微月一眼,流露出几分不属于少年人的愁绪:“你带着这两个累赘,真的能行吗?” 岳筝差点又炸了:“你才累赘,小屁孩!” 当天边最后一缕明光黯淡下去,传送石骤然亮起。 步微月闭上眼睛,感受斗转星移之力,仿佛在空中飘荡。等再次脚踏实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 她已经进了秘境,但眼前只有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岳筝等人也不见踪影。 秘境把他们分开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如雷鸣的喘息声,粗重又厚实。 试炼秘境虽然黑,但不会什么也看不见,步微月怀疑自己正好被传送到了某个巨大灵兽的巢穴之中。 也不知是什么灵兽,步微月一向谨慎,没有贸然出手。她屏住呼吸,脚步越发轻盈,顺着潮湿的山壁摸索,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山洞很长,半柱香后,步微月看见亮光,才松了口气。刚出洞口,一串弩箭向她面门冲过来! 步微月连忙闪开,凝结出一个防护阵,将自己浑身上下都保护起来。 门外是两个修士在斗法,放出弩箭的是一个独眼男修。 看见步微月从山洞里出来,他越发凶狠,手中的射月弩又一连放出一串弩箭: “好啊,郑娇儿你还有帮手!我收拾了她,再来料理你。” 弩箭全都射进了山洞里,步微月脸色都变了,也没空理这个傻子,转身就跑。 独眼男修哈哈大笑:“原来是个怂货……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步微月一边逃命,还扭头看了一眼,一头巨大的铁皮兽喷着毒烟,从山洞里追了出来! 铁皮兽浑身坚硬,寻常的法器根本伤不到它,它暴躁时喷出的毒烟还有剧毒,修士也无法抵挡。 独眼男修大骂几句,转身逃命。 修士斗法赢面一半一半,可要是碰上铁皮兽,那就死的多活的少了。 好在铁皮兽虽然剧毒难杀,但是生性懒惰,追了一小会,也没追到人,就觉得累了,又回自己的山洞睡觉去了。 步微月从树上跳下来,松了口气。她的预判都是对的,幸好她小心谨慎,要是在洞穴里惊动了铁皮兽,那自己必死无疑。 她正准备联络岳筝二人,又被人拦住了。 郑娇儿收起飞行靴,软软的行了个礼:“这位姐姐,方才多谢你了。” 步微月皱起眉头。 郑娇儿也是金丹修为,但一身软纱罗,行走间柔若无骨,不像个女修,倒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郑娇儿柔声道:“姐姐,我叫郑娇儿,刚才要不是你,我就死在坏人手里了。我和师兄们失散了,你能不能再帮帮我,找找师兄们?求求你了。” 步微月眉头皱的更紧了。 郑娇儿生怕被拒绝,拽着步微月的衣袖:“姐姐,秘境里这么可怕,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步微月战术后仰,连头发丝儿都写满了拒绝,她对这种矫揉造作的妹子真的爱不起来。 “你害怕就害怕,拽我袖子干什么!”? 第十章 打脸郑娇儿 步微月喜欢娇娇软软的妹子,可对这种做作矫情的小姑娘半点也喜欢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被郑娇儿贴上,她周身汗毛竖起,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恶感。 步微月下意识推开郑娇儿,她根本没用力,没想到郑娇儿往后一仰,摔倒在石头上。 “呀!” 步微月皱起眉,刚想扶她,就被一股凌厉的杀气逼退。 她周身剑阵感应到杀气,立即开启,代替她原本启用的防护阵。 程贲(ben)气势汹汹,挡在郑娇儿面前。还有两男一女三个修士急匆匆赶来,扶起郑娇儿。 紫衣女修被男修挤到边上,不能上前,满脸担忧的问:“师妹,你没事?” 程贡不悦驳斥:“杨苋(xian),师妹有没有事,你自己不会看吗?” 女修杨苋面色微红,仿佛已经很习惯这种斥责,小声分辨:“我只是担心师妹……” 另一个略显稚气的男修程子尧嫌恶的看她一眼:“你要是真的担心,刚才就不该放开师妹的手,让师妹和我们分散。” 杨苋神色茫然,张了张口,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 程贲祭出自己的本命兵器,是一柄通体紫红的宝刀。他冷冷看向步微月,认出她周身的剑阵。 “剑阵?可惜了,你周身的剑阵虽强,但你灵力不继,根本不足以发挥它的威力。” 剑阵被步微月改良过,只用消耗极少的灵力,就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是为她这样的伤残人士精心预备。 步微月原本打算保留实力,没想到刚进秘境,就因为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郑娇儿提前亮了出来。 她心里有点恼火,故意阴阳怪气学程贲说话:“你们几个穿着赤龟纹道袍,是御兽门门人?可惜了,郑门主虽然修为不错,但你们眼瞎心偏,是几个十足十的蠢货,根本学不到他的半点长处!” 程贲气怒不平:“混账!你欺我师妹在先,辱我们在后,我杀了你。” 杨苋小声道:“大师兄,先听听娇儿师妹怎么说,未必是这位道友欺辱了她……” 话音未落,程贲的刀背就朝她袭来,斩在杨苋的本命灵兽赤龟背上,发出钝钝的一声。 杨苋心疼的抱住赤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大师兄,你对我动手?” 程贲愤愤道:“吃里扒外!” 步微月简直看了一出大戏,同情的看了杨苋一眼,道:“第一,我没有欺辱你们师妹,不信可以问她。” 郑娇儿却只是默默垂泪,闭口不言,时不时摇摇头,最后才拽着程子尧的衣袖:“几位师兄,你们不要为了娇儿打架,娇儿不想这样的。” 步微月面无表情的拿出了留影石。 这块留影石是她特意附加了法阵的,投影在空中放大,特别清楚明白。 郑娇儿主动拦下步微月,主动往人家身上扑,最后“主动”摔到了石头上。 步微月收起留影石,看向脸色难看的程贲:“看清楚了吗?如果这也算欺辱,那我无话可说。” 这时岳筝陆硌石也赶来了,和步微月并肩而立,摆出一个战斗阵型。 程贡道:“那就是一场误会,我们赶来时师妹刚好摔倒,才会弄错。” 步微月似笑非笑:“误会?是谁误会了?是你们误会了我?还是郑娇儿误会我?再说了,她一个修士,就是摔在地上而已,又没受伤,也不是哑巴了,不会说句明白话吗?还是说她是个弱智白痴,连一句‘没人欺辱我’也不会说?” 郑娇儿露出惶恐之色,往程子尧怀中依靠,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不要再吵了,我真的不想你们再为了我吵架……” 一句正常话没说完,郑娇儿又捂着心口,软软晕倒在程子尧怀中。 程贲程贡顿时大急,三人围着郑娇儿,渡灵气、喂灵药,忙的不亦乐乎。 杨苋神情复杂,虽然担心师妹,但是那里没有她的位置。同时她也觉得师妹做的不对,闹出这么大一场误会。 她想了想,觉得过意不去,还是上前向步微月道歉:“抱歉这位道友,我妹妹自小有心疾,体弱胆怯,我向你赔不是。我这里有三颗养灵丹,就当做赔礼。” 步微月毫不客气的收了:“道友,我提醒你,要不是我有留影石,今天可就不是误会了。要不然就是你这三位瞎师兄被我所杀,要不然就是我杀了他们。” 杨苋:“……” 杨苋问:“就没有可能,他们把你杀了?” 步微月傲然道:“我不会死,起码不会死在这样一个秘境里。” 临走前,步微月意味深长的向她眨眨眼,指指她的灵兽小赤龟。 等步微月走后,杨苋才发现赤龟嘴里竟然叼着一块留影石,是步微月特意留下的。 她从小和师兄们一起长大,一直乖巧顺服,最听程家三位师兄的话,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把留影石偷偷藏了起来。 步微月和岳筝、陆硌石汇合后,三人布好阵型往前探索。 陆硌石胆大心细,对灵兽谱和灵草谱倒背如流,在前面打头阵。岳筝应变极快,垫在队后应对偷袭。步微月受过伤,被护在中间,同时策应前后。 穿过林子,陆硌石随着水流的声音来到河边,突然趴下身子。 “小声点。” 步微月学他的样子一起蹲下,头上还顶了一堆草叶子。 陆硌石兴奋的道:“入夜之后,踽踽兽会成群结队出来,在溪里沐浴。” 话音刚落,一群踽踽兽摇摇摆摆从树林里钻出来,拖着雪白的毛发跳进小溪里凫水。 踽踽兽腿非常短,在岸上像一条矮板凳,一入水却非常灵活。但它们胆子非常小,出来不到一小会,领头的踽踽兽发出鸣叫,带着一群板凳消失在林子里。 步微月跟着陆硌石来到水边,拨开溪流边的杂草,里面夹杂着一颗一颗五颜六色的琉璃石。 “这是什么?” 步微月把琉璃石握在手里,能感应到里面非常纯净的灵气。 “这就是踽踽兽产出的琉璃晶,里面的灵气非常纯净,但比较稀少,不能炼丹,不能服用,所以没人稀罕。但是我们逍遥洞穷啊!所以我稀罕。” 步微月:“……大可不必这么骄傲啊!” “我把琉璃晶捡回去铺在逍遥洞后山的温泉里,坚持沐浴可以疏通经脉,排除丹毒,还可以去除身体的杂质。之梧原本是五灵根,很难修炼,但他长期浣洗之后,灵根粗壮了许多,现在以火灵根为主,才能修习他喜欢的炼丹术。” 步微月佩服不已:“连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愧是逍遥洞男妈妈! “我的右手之前受过伤,也是这样修复的。月长老,你也有伤,回去以后,要每天沐浴!” 步微月:“……” 三个逍遥洞穷鬼一顿狂捡,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正要离开,听见林子里传出凄厉的惨叫。 陆硌石大惊失色:“是踽踽兽首领!” 第十一章 踽踽兽出事 三人一起向踽踽兽栖息地赶过去。 陆硌石觉得自己受了踽踽兽的恩惠,心急如焚,几个起落把岳筝和步微月甩在了身后。 岳筝提气追赶:“月长老,我先过去,免得他吃亏。” 步微月停顿片刻,调息了一下灵气,一口气吃了三颗养灵丹,又催动飞行符,很快也追上了。 陆硌石已经和对方交过手,额头上都是冷汗,单膝跪地,艰难的吐息。 那人满身血气,站在踽踽兽尸身中间,嘲讽的看着想为踽踽兽拼命的陆硌石。 这里遍地都是踽踽兽的尸体,它们雪白的柔毛都被染成了红色,掺杂着血气的浓雾在林间蔓延。 陆硌石抱起还有生气的踽踽兽首领,愤恨的问:“为什么?踽踽兽天生天养,吃草叶,喝露水,从不与人为敌,你为什么连这种完全无害无用的灵兽也不放过?” “因为我想要一颗红浆果。”他手里捏着一枚半青半红的红浆果,随口吞了。 陆硌石质问:“你要摘灵果,和踽踽兽有什么关系?” “这群踽踽兽就是废物,它们活着还要浪费灵气,所以我的红浆果才不红。我就把它们全都杀了,反正它们活着也没用。” 陆硌石的愤怒几乎要把他燃烧:“你胡说!红浆果要成长一年,才能完全变红,你提前采摘和踽踽兽有什么关系?” 那人挠挠头:“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吗?那算了,我说实话,我就是想杀啊!怎么样啊?” 陆硌石提起铁锤,痛恨的发出怒吼:“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步微月连忙上前,给陆硌石贴上清心符,免得他因为怒火失去理智。 “陆硌石,冷静。” 步微月认出对方:“他是竹马,绝命门杀手。” 岳筝大惊,手握在兵器上:“绝命门杀手怎么能进秘境?而且他身上穿的好像是御兽门的师门服装。” 步微月道:“多半是借御兽门门人的令牌进来的。” 竹马也认出了步微月:“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的剑尊首徒。怎么?你经脉尽断成了废物,就被迫要和这群废物为伍了吗?” 步微月道:“我不是废物,他们也不是,只知杀戮不懂天道的你,才是废物。” 剑阵如虹,在她脚下启动,无数符文像小剑一样在她周身转动。 竹马嘲讽的笑了,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臭虫:“蚍蜉撼树,臭虫罢了!以前你全盛时期也只能和我打个平手,何况是现在?” 岳筝反手抽出自己的九节鞭:“就算我们是废物,也要撕下你一块血肉!” 战势一触即发! 突然天边闪过一缕青烟,竹马看到信号,利落收剑:“真遗憾,这次不能陪你们玩了。再见了,小废物!” 说完,他往后一退,身形与暗影同化,等陆硌石追上去,他人早就遁走无形。 步微月拍拍陆硌石的肩膀:“他借御兽门的身份铭牌进来,是有任务。但我们还在秘境里,下次见到一定杀了他,替踽踽兽报仇。” 陆硌石抱着踽踽兽首领,徒劳的给它输了一点灵气。 踽踽兽虚弱的抬起短短的前爪:“吱~~~” 步微月劝阻陆硌石:“别再输入灵气了。竹马的杀招就是把自己的杀气灌注进对方的四肢百骸,让人清醒无比的痛死。你越为它续命,它就越痛苦。” 陆硌石伤心道:“我受过它们的恩惠,却根本救不了它们。” 步微月道:“但你为它们鸣不平,送它最后一程。” 踽踽兽再次发出吱吱的叫声,拖着身体往前爬,又咬住步微月的裙摆。 步微月突然懂了:“你让我去那边?” 陆硌石抱着踽踽兽,三人一起往前边寻找。 穿过树林,能看见一片非常茂密的琉璃紫晶花,顺着踽踽兽指的方向,在里面找到一个洞。 这个洞非常狭小,只够三人爬行。他们几个爬了大约两刻钟(半小时),眼前突然宽阔起来,正中间有一朵巨大的琉璃紫晶花苞。 踽踽兽不安的看着紫晶花。 步微月不解的问:“紫晶花怎么了?” 踽踽兽咬着她的衣袖,一动不动,它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坚持守着。 步微月提议:“也许这里面是它很珍贵的东西,我们在这里等等。” 三人蜷在洞里,一直等了三天。 等到第三天的晚上,一轮圆月从夜空升起,正好照在琉璃紫晶花上。 花苞“噼剥”一声,裂开一个口子,展开了第一枚花瓣。 踽踽兽欣慰的抬起头,看向舒展的花朵。 接着是第二瓣、第三瓣,最后完全打开,花朵正中心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琉璃晶球。 陆硌石把踽踽兽抱过去,它把爪子按在琉璃晶球上,晶球现出一个裂纹。 步微月小声道:“这是个蛋,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了。” 裂纹越来越多,晶球上面的灵气被里面的小家伙吸收,变成了灰白色。但裂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不动了。 踽踽兽凄厉的叫了一声:“吱!” 步微月反应过来:“是灵气不够了!” 如果踽踽兽还活着,等破壳之夜,就由它们一起给这个蛋壳里的小家伙供应同源灵气。 但现在踽踽兽都死了。 陆硌石心急如焚:“这怎么办?” 步微月突然想起来了,把储物袋里的小琉璃晶倒出来,满满一袋子全部堆满花瓣。 小家伙感应到同源物种的灵气,贪婪的吸收着,等琉璃晶全都便成了废石头,蛋壳“咔”破开了一个口子。 一个软绵绵、白绒绒的小家伙从里面钻出来,挥动肉呼呼的小翅膀,转到步微月面前,好奇的歪着头打量。 它看了一会,似乎记住了步微月的样子,又去看陆硌石和岳筝,最后突然看见了踽踽兽。 “叽!” 踽踽兽用爪子摸摸它,它也伸出小爪子,碰到踽踽兽的爪子。灵气把它们包裹在一起,琉璃紫晶花源源不断的注入踽踽兽体内,很快修复了它身上致命的伤口。 小家伙好像累了,呼呼叹气,突然从头顶冒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琉璃晶。 步微月下意识接在手心,纯净而又厚重的灵气让她感觉一阵舒心,里面的灵气比在溪流里捡的琉璃晶纯净多了。 步微月顺手把琉璃晶石放在了灵石袋里。 踽踽兽首领趴在琉璃紫晶花上陷入沉睡,陆硌石想把小家伙也放在这里,但它却一路跟着三人飞了出来。? 第十二章 伴灵认主 陆硌石双手像喂鸡一样吆喝:“回去,回你妈妈那里。” 小家伙偏头,根本不懂,继续跟。 岳筝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看它的样子,就是个傻白甜嘛!又单纯又好骗,我们要是不管它,它明天就得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陆硌石也舍不得:“但是踽踽兽是不受人饲养的,虽然它长的和踽踽兽不一样,但我也没在灵兽谱上见过,万一养死了呢?” 小家伙看步微月不说话,机灵的飞到她面前,满脸用力,不一会儿,又从头顶挤出一颗小一点的琉璃晶石。 然后美滋滋的捧过来,交给步微月。 步微月满脸震惊:“这家伙是不是在贿赂我?” 它看出来步微月说话管用,又喜欢琉璃晶石,于是把琉璃晶石送给了她。 步微月觉得这个小家伙智商不低,很聪明的样子,于是试探着问:“可你叫什么名字?该怎么养呢?” 小家伙伸出只有三根手指的小胖手,放在步微月手心。 步微月闭上眼睛,脑中白光一闪,接受到属于小家伙的传承。 自来天生天养的灵兽,都是如此。像踽踽兽这样,灵智未开,出生后就跟随族群活动。 而已经开了灵智的有品灵兽,一出生就会接受到传承,知道自己的名字、习性以及使命。 片刻,步微月睁开眼睛,怅然的道:“原来她叫伴灵。” “踽踽兽在琉璃紫晶花附近成群生活,五百年间会自然形成一个灵体,孕育在紫晶花中。而伴灵出生后,就会自行离开,找一条次等灵脉独自生活。她吐出的琉璃晶石可以净化灵石,也能提升地下灵脉的品质。” 她取出刚才和琉璃晶石放在一起的灵石,只是这一小会,灵石的品相就纯净了许多,已经从下品灵石接近中品灵石了。 陆硌石大喜:“也就是说,她可以净化灵脉,那为什么这么久以来,灵兽谱没有记载过,也没人知道这一点?” “她的传承告诉我,上一只伴灵降生,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步微月解释道,“就因为踽踽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碰见竹马那样的人,只是为了一点点不起眼的缘由,就会被全部杀死,所以很难存活五百年。这次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进去,这只小伴灵也不能顺利诞生。” “踽踽兽生在天地间,吸食极少的灵气为生,然后生出伴灵,回馈天地。但如果修士再大肆屠杀踽踽兽,没有伴灵滋养底下灵脉,灵脉迟早要枯竭。” 三人一起看向无忧无虑的小伴灵,决定要好好保护她。 步微月拿出自己的灵兽袋:“伴灵!” “叽!” 小伴灵乖乖的钻了进去。 陆硌石道:“我们一定要好好养她,对了,她吃什么?” 步微月顿时满脸肉痛,把自己刚拿出来的灵石,一口气全塞进了灵兽袋。 真的满脸都写着心痛! 岳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月长老,你真是……挖回来一颗雀之灵,要灵石养着,现在养了一只伴灵,也要灵石喂着。你自己还是个病秧子,得拿养灵丹喂着,啧啧。” 穷鬼步微月捂住心口:“别说了,筝儿。” 步微月以前是剑修,后来虽然转修阵法和符箓,但那段时日她满心都放在谢灵均那个渣前夫身上,还没来得及钻研灵兽谱和灵草谱。 以前剑修出行,一言不合就是打打杀杀,这次跟着陆硌石出来,一路都在埋头拔草。 “月长老,这是七星草,是一种毒草,可以用来炼符阵,你精通符箓,以后一定用得着。” “月长老,别动!你脚边那个,也是草药……” …… 一路走下来,陆硌石带来的五个储物袋都装满了。 步微月对陆妈妈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你出门前那么兴奋,有你在,秘境里果然遍地是宝。” 突然,陆硌石拦住步微月,压着她的头伏低。 “出什么事了?” 步微月刚用气音问完,就看见身旁的岳筝几乎瞬间冲出去,又被陆硌石拽了回来。 岳筝大急:“救人啊!” 步微月顺着她的方向往上看,空中都是密密的蜘蛛网,有人被捆在中间。 她仔细一看,好家伙,是熟人薛湛心。 陆硌石压低声音:“别冲动!岳筝,你怎么了?被困的是薛湛心,你急什么?” 岳筝神色古怪,掩饰道:“没急,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我们逍遥洞的门规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陆硌石觉得更奇怪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在诱捕虹玉白腹蛛?” 岳筝这才冷静下来,面色微微发红,有点尴尬。 “我,我看出来了。” 陆硌石安抚她:“没事的。虹玉白腹蛛蛛网虽然有毒,只要涂上解毒药油就没事。它外壳非常坚硬,发现自己捕获猎物后,会把猎物拖回去,这时候趁机攻击它的软腹,就能轻而易举拿下。” 岳筝瓮声瓮气的回答:“我知道。” 刚才,她关心则乱了。 步微月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没有多想,专心观赏人蛛大战。 蛛丝在半空中闪闪发光,随着薛湛心的动作摇摇晃晃。虹玉蛛很快发现了“猎物”,吐着丝从巢穴中下来,靠近薛湛心。 薛湛心丝毫没有挣扎,被虹玉蛛拖到跟前。 虹玉蛛再次吐出蛛丝,把猎物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张开了巨大的口器。 这时候,捕猎人就会从猎物变成“猎人”,将武器扎进虹玉蛛的腹部。可是蜘蛛越靠越近,薛湛心却没有丝毫动作。 眼看薛湛心就快被蜘蛛吃掉,岳筝终于忍不住了,手持九节鞭冲了出去。 她一脚踩破了十来个蜘蛛蛋,惊动虹玉蛛,它果然舍弃到嘴的食物,愤怒的朝岳筝冲过来。 步微月手心灵光闪烁,给陆硌石布了一个防护阵:“你去救人,我去帮筝儿。” 刚说完,就眼睁睁的看着岳筝身子一软,倒在了虹玉白腹蛛面前。 好像个给虹玉蛛送口粮的好心人。 “筝儿小心,蜘蛛网有……” 毒。 步微月默默的把“毒”字又咽了回去。? 第十三章 救下薛湛心 步微月看见岳筝被毒倒,自己这边的战斗力就只剩下两人,不再保留实力。 “陆硌石,我们速战速决!” 陆硌石将大铁锤舞的虎虎生风,应声道:“好!” 虹玉白腹蛛生性暴虐,被激怒之后,攻击性更强。它长足发劲,飞快的朝陆硌石冲过去,一边喷出晶亮密集的蛛丝雨。 陆硌石虽然有防护阵保护,但很快就被层出不穷的蛛丝网连防护阵一起网住,变成了一个“大茧”。 虹玉蛛得意洋洋的不断吐丝,茧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用口器将“蛛丝球”用力一推。 蛛丝球就飞快的朝步微月滚了下来! 虹玉蛛不愧是最难搞的妖兽之一,有毒、壳硬,还懂得用计谋,它是想用雪球把步微月压死。 步微月看准时机,催动飞行符,在雪球滚下来的一瞬间,飞快弹起,像壁虎一样贴在雪球上,然后用力一蹬,借着雪球滚动的力道,扑向虹玉蛛面门。 她手中的定位符精准的扔进了虹玉蛛的口器内! 嘭!嘭!嘭! 接连三声爆破巨响,就算是坚硬的虹玉蛛,口器也被炸坏了。 虹玉蛛吃痛,发出“嘶嘶”的惨叫,钻进人耳膜里,让人觉得格外不适。 这也是虹玉蛛的被动技能之一。 当它受到巨大伤害,就会发出“嘶嘶”的叫声,迷惑人的心智。 步微月早有防备,又怎么会被这种声音迷惑?她手中的爆破符不断贴上虹玉蛛头顶,攻击它受伤的地方。 与此同时,还在滚动的蛛丝球突然从里面爆开。陆硌石力大如牛,硬生生从里面把蛛丝球打开了。 陆硌石抡起大铁锤,像打鼓一样,一下又一下捶向虹玉蛛的背壳,他瞄准一点,锲而不舍的攻击那一个定位,终于,坚硬的虹玉蛛背壳被他打出了第一道裂缝! 咔! 一声闷响之后,残暴的虹玉蛛终于瘫软在地,从肚腹里吐出了一堆储物袋。 这些都是它吃掉的修士。 修士的骨血被化掉,但储物袋上大多有师门加持的阵法,还留在它肚子里。 步微月认出里面有几个是剑宗和琴宗弟子的储物袋,默默收了起来,打算交给简络绎。 其它的物件就和陆硌石搜刮了一遍,把灵石全都取走了。 陆硌石畅快的坐在地上,大铁锤扔在一边:“这一架,打的真痛快!” 步微月吃了几颗养灵丹,尽快恢复灵力,以免被人偷袭。 岳筝被陆硌石喂下解毒草,她一睁开眼睛,就去看薛湛心。 “月长老,他不会有事?你们怎么不救他?” 步微月摸摸下巴,发出嘿嘿坏笑:“救是要救的嘛,不过小筝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们之前还和他有过节。” 步微月往薛湛心眉心打入一道阵法,随后才给他解毒。 薛湛心中毒更久,吐出一口黑血,才彻底清醒。 “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暗算我?” 步微月毫不客气:“你有病啊?看不出来是我们几个救了你?岳筝为了救你还中毒了,差点被蜘蛛吃了。” 薛湛心看向岳筝,没好气的冲她吼:“我让你救了吗?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岳筝本来是个爽利干脆的女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被薛湛心冤枉,一句分辨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不是我们,薛湛心,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步微月看不下去了:“你说我们动手脚,你有什么证据?” 薛湛心分析的头头是道:“我明明已经擦了药油,却还是中毒了,必然是你们躲在暗处,动了什么手脚。” 步微月冷笑一声:“你与其怀疑我们,不如检查一下你自己的药油。” 薛湛心内心咯噔一下,但还在嘴硬:“药油是我成铭师兄给我的,能有什么问题?” 他拿出药油:“这就是专门解毒的药油。” 陆硌石一闻,就知道有问题:“这里面缺少一味药草,所以一开始你还能保持清醒,但很快就晕了过去。而且刚才如果我们没来的话,你就会被虹玉蛛吃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岳筝也想明白了,难掩关切,连忙道:“薛湛心,是有人故意要害你。你被虹玉蛛吃掉,就算以后虹玉蛛被杀,别人找到你的储物袋,也不知道过去多了多久,根本查不出你真正的死因。” 给药油的是薛湛心最信任的师兄成铭,他现在心烦意乱,用力推开岳筝:“你胡说什么!” 步微月瞪大眼睛:“蠢货!你推筝儿?” 薛湛心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一向跋扈,还在叫嚣:“推一下怎么了?” 步微月打了个响指。 薛湛心还在叽叽歪歪:“她一个修士,我推她一下能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又不是捅她一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对我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步微月你好卑鄙!” 步微月继续打响指,催动阵法到二级。 薛湛心像条被盐撒过的泥鳅一样,疯狂在地上打滚,口中狂笑不止。 “快放开我哈哈哈哈……” 步微月替他一脚:“你说我卑鄙?那你就是无耻!我们筝儿救了你,你不仅不铭记救命之恩,还对她无礼,你是不是想赖账?筝儿的救命之恩,你打算拿什么还?” 大笑中的薛湛心实在受不了了,抓住岳筝的裙摆求饶:“岳筝,岳筝妹妹,好妹妹,你叫她饶了我。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还,你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岳筝又不是不懂事,她小声道:“我被虹玉蛛毒晕了,真正冒死救你的是陆师兄和月长老。” 薛湛心咬咬牙,又向陆硌石认错,轮到步微月时,他真是恨的牙关痒痒:“月长老,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刚说完,他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自己眉心。 原来是步微月的手指。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眉心越来越冰,片刻自己就恢复了清明。 他慢慢坐起来,整理衣裳,抑郁了很久,终于再次开口。 “药油是成铭师兄帮我做的,他精通炼丹医药,知道我想独自诱捕虹玉蛛,所以特意帮我炼了一瓶。我一向信任他,就把从师门领的那一瓶,随手送人了。” “我只带了这一瓶。” 薛湛心的声音有点落寞,他看向岳筝,郑重道:“抱歉,岳筝,刚才我不是故意迁怒你。我真的很信任师兄,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 岳筝眼睛微红,连忙安慰他:“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 步微月问:“薛湛心,我看你在师门一向呼呼喝喝,还有那么多人保护你,这次来试炼,应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进来。那几个保护你的人呢?” 薛湛心默不作声的取出传音符,试着联络其他师兄弟,但毫无回应。? 第十四章 反杀成铭 薛湛心不死心,传音符都快被他戳烂了。 步微月幸灾乐祸:“没有反应诶,传音符不会坏了?不会不会?你的师兄们不会扔下孩子一个人?好可怜哦。” 薛湛心气急败坏:“闭嘴!” 岳筝拽拽步微月的衣袖:“月长老,别说啦!” 过了许久,传音符才闪了一下,里面传出成铭的声音:“薛师弟,你没事?抓到虹玉蛛了吗?” 薛湛心语气嚣张:“那是当然!小爷我是什么人?我可是薛湛心,一只小蜘蛛算个屁啊!不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对了,成铭师兄,其他师兄呢?怎么都没回话?他们去哪了?” 这次,传音符那边的成铭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声音也有点暗哑:“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薛湛心把自己的位置传给成铭。 岳筝急了:“你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干什么还要他过来?他之前暗算你,就是想害你的,薛湛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薛湛心脸色一冷:“和你有关系吗?别多管闲事,滚。” 岳筝拼命想劝说他,被陆硌石强行拉走。 接下来,岳筝一直心事重重,失魂落魄。 步微月看她这幅样子,也没办法:“小筝儿,薛湛心虽然看着鲁莽,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傻。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们就回去看看。” 这时,成铭已经赶到薛湛心这里。 薛湛心看见就他一个人,没好气的问:“其他人呢?都滚哪里去了?” 成铭眼神阴郁,握紧拳头,低声道:“刚才我们遇到妖兽,十分危险,他们捏碎传送石,结束了本次历练。我运气好,躲在山洞里没被妖兽发现。” 薛湛心一伸手:“累死了,给我养灵丹。快点,磨磨蹭蹭,像个老头儿。” 成铭嘴角翘起,露出宽容忍让的笑,取出一颗白色的极品养灵丹:“薛师弟,你吃这个。” 薛湛心大喜:“好东西啊,成铭师兄,你从哪儿弄来的?还有吗?” 他像扔糖豆一样,刷的扔进嘴里,吞服过后,闭目运气。突然薛湛心嘴角溢血,像被化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躲在暗处的岳筝心急如焚,差点叫出声,被步微月捂住了嘴。 步微月小声道:“别急。” 成铭放声大笑:“师弟,你怎么了啊!怎么吐血了啊?” 薛湛心手脚抽搐,痛苦万分:“师兄,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成铭拽起薛湛心的头发,把他的头扭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恶毒的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怎么了师弟?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痛不可忍,灵气在飞速的溃散?” 薛湛心虚弱无比,拽住成铭的手:“师兄救救我。” “救你?你中毒了,毒就是我下的,这根本就不是养灵丹,而是化灵丹。” 薛湛心拼命摇头,不敢相信:“我不信,师兄不会这么对我。而且化灵丹是极品禁药,师兄是从哪里弄来的?” 成铭得意大笑:“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那个死鬼老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宗主,可我们药宗秘典《青囊书》却不知所踪,被他藏在阵法里。” “这个阵法,需要用你的心头精血才能打开,他想把这本书传给你!你配吗?” 薛湛心抬起头,和成铭对质:“可是《青囊书》原本就是我父亲所着!老子的东西传给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成铭取出匕首,准备取心头血,恶狠狠的道:“等到了地府,你再和你老子天经地义!” 薛湛心握住成铭的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成铭师兄,我们自幼一起修行,我有什么丹药典籍,都分给你,你也说过会保护我,为什么今天又要杀我?” 成铭漫不经心道:“你死之后,我会替你收尸。这是一件大功劳,你原本的洞府就归我了。” 薛湛心闭了闭眼:“我懂了。” 成铭提起匕首,狠狠的扎向薛湛心心口,突然他整个人定住,瞪大了眼睛。 成铭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只能看见蓝月杀气腾腾的剑尖。 他被蓝月从背后贯穿了,杀气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必死无疑。 薛湛心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嘻嘻,师兄你上当了,你想杀我?自己先死一死。” 说完,他拿走成铭的储物袋,把他尸身化掉,扬长而去。 他离开以后,岳筝从树丛里钻出来,喃喃道:“原来他根本没中毒。” 步微月觉得她有点不对劲,特意提醒她:“岳筝,薛湛心没那么简单,你要记住不能因情乱心。你看我就知道了,之前我喜欢谢灵均,把他看的比自己还重,所以现在才这么倒霉。” 岳筝闷闷的道:“我知道了月长老。” 这次秘境的奖励除了灵石,还有一株百年焕灵草,只要一直留在秘境中,守到最后的小队就能获得奖励。 因为这种奖励制度,小队之间碰见就会打架斗法,把对方打出秘境。 步微月三人一路碰见了几个小队,都是战斗分子,看见他们是逍遥洞的,身上也没什么法器,二话不说动手就打,都被他们反杀。 一天下来,三人累的够呛,入夜之前在树上布了一个阵法养精蓄税。 步微月安排自己和陆硌石轮流守夜:“夜间活动的妖兽更多,也更加凶残,也会有修士偷袭,所以要保存实力。” 陆硌石表示认可:“没错。” 步微月继续道:“我守上半夜,陆硌石守下半夜。岳筝身法灵动,适合近身作战,你躲在隐身阵里好好休息,如果有偷袭,你要伺机杀敌,一击而中,减少我们的压力。” 岳筝连连点头,把飞针暗器准备好,躲进隐身阵里。 夜深以后,步微月闭目假寐,听见可疑的窸窸窣窣声音,像风吹过树叶,但又夹杂着刀剑破风的声音。 步微月非常警醒,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有可能对方也特意用手段消除声音。 她慢慢布了一个更大的隐身阵,把自己的陆硌石藏在里面,然后悄悄推醒陆硌石。 “好像有人斗法。” 这时候,岳筝也醒过来了。 三人临阵以待,却没见到敌人。 很快,步微月感受到一股极大的灵力波动,身下这棵大树瞬间倾倒。地面裂开一个大口子,把人和大树一起吞了进去。 黑暗之中,步微月不断的往下坠落,这里好像是一个很深的地洞。 她听见岳筝的声音,辨别方向丢了一个防护阵保护她,一落地,她就开启阵法,挡住来自对面的攻击。 于此同时,陆硌石也掉了下来,他的铁锤越变越大,像盾牌一样,挡在前面。 岳筝打出一把飞针,对面传来两声惨叫后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第十五章 不要脸的薛湛心 四周漆黑一片,隐约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腥气。 步微月试探着放出灵识,只放出数丈(约十米)就受到阻滞,似乎碰到了什么阵法。 灵识被挡了回来。 步微月深吸口气,放出传音符,这次对方倒是接了。 步微月压低声音,和对方商量:“尊驾与人斗法,我们师兄妹几个不慎误入,并不愿意耽误您的事。尊驾有所不知,这洞穴里住着一只巨大的铁皮兽,看年岁已经将近五百岁,我们都是金丹修士,若是惊动了它,只有死路一条。” 对方似乎很忌惮铁皮兽,但是声音有点扭曲:“你们想如何?” 步微月道:“您放我们师兄妹离开,我们留下标记,找到出路后,即刻通知尊驾。这段时间,尊驾可以自便。” 言外之意,他可以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杀人也行,越货也可。 对方哈哈一笑:“你们想从我这里过去?可以啊!” 这一回,他没有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步微月听出来他的声音很耳熟。 那人继续怪笑:“你们想走,就先交出我要的人!” 步微月大惊:“你是竹马!” 竹马笑了:“哟哟,小月儿,被你听出来了呢!把人交出来。” 步微月疑惑不解。 交什么人?他们落下后,都没有喘息的时间,自保都够呛,怎么藏人?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岳筝的方向。 岳筝藏身的隐身阵里滚出一个人,是受伤的薛湛心。 摔进洞穴的时候,岳筝趁乱把薛湛心藏了起来。 步微月心里叫苦,继续和竹马周旋:“竹马,你自己的手段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三个修为不如你,我受了伤,他们两个也不擅长斗法,怎么会和你对着干?你这次进秘境,要杀的人是谁?” 竹马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告诉你们也无妨,正是药宗前任宗主之子薛湛心。” 步微月拿石头敲了一下地面,陆硌石立刻会意,和岳筝一起拖着受伤的薛湛心飞速后退。 步微月则半步半步前进,很快和竹马对上了。 夜明珠突然亮起,步微月看清竹马的样子,他浑身都是血,手中握着阵盘。 竹马举起阵盘:“看见了吗?暗杀盘,就算我在里面发出再大的声音,也不会传到外面,你不用担心惊动铁皮兽。我杀了你,再去追杀薛湛心。” 怪不得在外面,她听不到斗法的声音,原来是绝命门的暗杀阵盘。 步微月张了张嘴:“可是我和你无冤无仇……” 竹马深深凝望她一眼,咧开嘴:“你那时候砍掉我的右手,叫我不许再用剑,还指着我的鼻子骂。骂了一句什么来着?哦,对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步微月一天一夜没睡,精气神都匮乏的很。她身形晃了晃,低声道:“谁叫你叛出剑宗,投靠绝命门?叶师兄,路都是你自己走的,从正派大道走向了歪门邪道!”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出手。 竹马的剑气与别人不同,带着森寒杀气,碰到一点,都会感受到如骨附蛆的严寒。 步微月周身剑阵祭起,光华大作,手中阵法一个接一个打响竹马。 竹马剑势凌厉,但碰到步微月这种以量取胜的打法,也愣了一下。突然步微月收了剑阵,撤掉了周身防护。 竹马咧开嘴:“对了,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个废物。怎么?金丹坏了,灵力不继?” 他举起剑,向步微月劈过来。 步微月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计算,突然,她整个人朝竹马冲过去,剑阵为她开路,阵法为她加速。 她一贴近竹马,就往他心口重重的拍了一掌,自己也被剑气所伤,撞飞到石洞上。 竹马摇摇晃晃的提着剑起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无畏无惧,不过你今天真的要死了。” 步微月瘫坐在地上,已经一动不能动。步微月看着他越靠越近,突然把他叫住:“竹马,你的暗杀阵盘呢?” 竹马这才发现,阵盘已经损毁! 轰隆! 远处传来巨响,铁皮兽被惊动,朝这边滚过来。 步微月把自己缩成一团,亲眼看见铁皮兽从自己身边经过,朝竹马追过去。 过了一会,陆硌石找了过来,背起她就跑。 “铁皮兽怎么追着竹马跑了?” 步微月呕出一口血,有气无力的说道:“刚才我拍他一掌,除了弄坏暗杀阵盘,还把铁锈草打进他身体里。铁皮兽对铁锈草的气味非常敏感,不追他追谁?” 步微月接过陆硌石给她的养灵丹,塞了一大把进嘴里。 岳筝小心翼翼的给薛湛心擦汗,看向步微月欲言又止。 步微月开口道:“岳筝,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为了薛湛心,而是为了大家能活命。竹马是绝命门杀手,心狠手辣,他告诉我们他的目标是薛湛心,说明有人指使。就算我们把薛湛心交给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但是,你打算拿薛湛心怎么办?竹马不会放过他。” 岳筝显得犹犹豫豫:“我们能不能带着他?” 步微月靠在陆硌石身上,闭目养神:“你自己问问,他愿意吗?” 薛湛心已经醒了,听到她们说话,挣扎起来:“小爷不用你们管!” 步微月挥挥手:“快滚!” 薛湛心气鼓鼓的爬起来,气势汹汹的朝岳筝走过去。 陆硌石抡起铁锤:“怎么?你想打架?” 薛湛心恨恨的瞪着步微月,突然噗通一声,趴下来抱住了步微月的腿。 “我知道,他们两都听你的。步微月,你们既然救了我两次,不许不管我。” 步微月扯开他的头:“快滚开!薛湛心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别忘了,你在外面是怎么欺负我们逍遥洞弟子的?” 薛湛心深吸口气,干脆利落的举手发誓:“出去之后,我一定登门道歉,再也不犯浑。” 步微月冷笑:“你可以捏碎传送石出去,你出去后,自然有人接应你。” 薛湛心闷闷的道:“刚才我就捏了,我的传送石是假的。” 步微月都忍不住可怜他:“你也太惨了。” 薛湛心低声道:“我不想死,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步微月,他们杀我是为了《青囊书》,你们帮我一次,我可以把《青囊书》复刻一本,送给逍遥洞。” 《青囊书》是药宗秘典,丹方无数,还搜罗了很多古方。逍遥洞的之梧擅长炼丹,但是丹方匮乏,要是有了《青囊书》,就能炼制其他丹药。 步微月和陆硌石对视一眼,她已经心动了。 步微月嘴角翘起,指挥陆硌石:“陆硌石,把他衣服脱了!嘿嘿嘿~” 薛湛心捂住衣领,花容失色:“不要啊!”? 第十六章 可怜的杨苋 薛湛心光溜溜的缩在山洞角落里,可怜兮兮:“步微月你简直不是人!” 步微月翻看他的衣裳,在夹层里找到好几个追踪符:“看见了吗?你还没进来,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薛湛心失神的看着那身衣裳:“这是师娘送给我的。” “谁送给你的都不可靠,成铭难道不是你师兄?” 步微月把衣裳烧掉,让他检查自己的储物袋灵兽袋:“不止衣服,这些东西也很容易做手脚。你自己的衣服不能再穿了,穿陆硌石的。” 步微月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吃了两颗养灵丹,放出灵识,慢慢往山洞里面走。 薛湛心属于蹭队的落单修士,主动殿后。 四人小心翼翼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光亮,薛湛心也松了口气。 突然他被陆硌石用力一压,跪在地上,身后一枚灵气化成的飞刃划过,斩在石洞上。 “竟敢偷袭小爷!” 薛湛心刚要还手,被步微月阻止。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薛湛心,收敛气息,隐蔽。” 岳筝和陆硌石立刻隐伏起来,薛湛心虽然不服气,但是也不敢不听步微月的。 片刻,对面越打越凶,把一块石壁打出了破洞,里面传出女孩子娇弱的嘤嘤哭声。 “大师兄,杨苋师姐,你们别再打了,我已经没事了。杨苋师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和大师兄有婚约,也不知道我和大师兄说话你会这么介意,我以后一定离大师兄远远的。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步微月一听,嗖的一声翘起脑袋看热闹,恨不得把头塞进破洞里。 岳筝挤到她旁边:“我也要看。” 陆硌石不说话,但是把头叠到她们两上面。 薛湛心冷笑:“你们真好笑,堂堂修士竟然像市井妇人一样八卦……算了,让我也看一眼!” 对面还在继续。 程贲本来就是大师兄,又是斗法型修士,来势汹汹的压着杨苋打。 杨苋咬着唇,一直默不作声,但是眼中含泪,含冤却不屈。 步微月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不免心疼。 杨苋修为刻苦,小小年纪已经能召唤出赤龟,心性更是坚韧。这样一个正直努力的女孩子,不该陷在这种纷争里。 郑娇儿软软的靠在程贡和程子尧怀中,不断劝说:“大师兄,杨苋师姐是女孩子,她又是你的未婚妻,看见我和你说话,一时才失了理智,打了我一掌。可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就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杨苋忍无可忍,赤龟骤然变大,将程贲挡住。 杨苋清喝一声:“程贲!”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平静下来:“我没有打她。” 程贲盯着她:“刚才我们三个出去探路,让你保护小师妹,只有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回来时,她就突然犯了心疾,心口还有一个鲜红的掌印,不是你又是谁?” 程贲看着她,越来越厌恶:“杨苋,你以前是多么纯真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就因为嫉妒吗?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这副丑恶的嘴脸,让你面目全非!” 程贡跟着一起讨伐罪人:“进秘境之前你还故意松开了师妹的手,让她平白无故遭人欺辱。” 程子尧也用怨毒的眼神望着她:“师妹体弱,只是借一下你的赤龟,你就指使赤龟把她摔了下来。杨苋,你如今怎么这样小肚鸡肠?” 杨苋从左至右看过去,这些都是她至亲至信的师兄师弟,现在却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半月的“小师妹”这样指责她。 她伤心至极,大悲过后,眼神开始变得淡然、淡定。 杨苋露出嘲讽的笑意:“你们几个才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一副偏听偏信的愚蠢嘴脸。” 杨苋骤然上前半步,掐了一个诀:“说我打她一掌?真是可笑!” 她手中法诀翻飞,身后凝结出白鹤虚影。这是御兽门的独门绝技,可以召唤出兽灵。 杨苋不愧是御兽门这一代天资最卓绝的弟子,她召唤出的白鹤圣洁雪白,没有一点杂毛。 白鹤展开雪白的翅膀,呼啦啦一巴掌扇在郑娇儿脸上。 郑娇儿一声惊呼,撞到墙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衣裳凌乱,眼神呆滞。 她反应过来,尖叫起来:“杨苋!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杨苋冷冷的道:“看见了吗?这才叫打了一巴掌!郑娇儿,你是掌门之女,我受掌门教导,这次就饶了你。” 程贲愤怒的拔出长刀:“杨苋!你疯了吗?你难道想叛出师门?” 杨苋道:“师门若不容我,我也无须再留。这样不公的师门,我也无意再留!” 说完,她利落的掐了个御兽诀,赤龟身形涨大,坚硬的龟壳冒出一簇簇蓝色的火焰,朝程贲三人喷吐过去。 把眼睛塞进洞里的步微月情不自禁的欢呼:“漂亮!” 程贲被赤龟灵火烧了衣裳,不断拍打:“杨苋!你疯了吗?” 程子尧神色阴沉:“杨苋竟然已经修出了赤龟灵火,大师兄,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她故意隐瞒实力,一定有阴谋。” 程贡也道:“大师兄,你还不还手?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起除掉她。” 程贲脸色赤红:“我是不想还手吗?你们自己被灵火沾到试试!” 他现在浑身疼痛难忍,根本无法汇聚灵力。 杨苋原本就打算好,吓唬吓唬他们就算了。她刚准备收手,突然心口剧痛,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 步微月大急:“怎么回事!” 杨苋不明所以,她受到重创,赤龟和她双灵一体,也委顿下来。但赤龟本性护主,直立起来,用龟壳护着杨苋。 郑娇儿手持铃铛,畅快大笑:“被摄魂的滋味如何?杨苋,你不是很厉害吗?竟敢打我!” 说完,郑娇儿再次用力荡了一下铃铛。 杨苋吐血不止,已经站不起来了,她挽起衣袖,看见手腕上的青色神龟刺青正在慢慢变紫。 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师傅!” 程贲惊疑不定,他下意识的挽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手腕处也有一个同样的青色神龟刺青。 程贲喃喃问:“这是什么?” 杨苋苦笑道:“还不明白吗?我们入门时,师傅亲自给我们这个刺青,这根本不是什么门派标志,而是用来控制我们的摄魂符,郑娇儿手中的铃铛就是符引。” 郑娇儿昂起头,高傲的道:“没错。但只要你们没有反心,不背叛御兽门,就不会有事。” 杨苋闭了闭眼:“所以是要我们一辈子做师门的傀儡吗?” 郑娇儿咯咯娇笑:“做傀儡呀,你也不够格。你这种不听话的傀儡,我可不想要。” 她眼神怨毒,恶狠狠的望着她,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杨苋,我生平最恨,就是你们这种天之骄女!明明一无所有,却因为有了出众的天赋,就能拥有一切。但从此刻起,你所拥有的,都将化为虚无!” 郑娇儿手心收紧,就要用铃铛杀死杨苋。? 第十七章 群殴小绿茶郑娇儿 郑娇儿冷漠的看着杨苋,仿佛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踩死一只蚂蚁。 她得意洋洋,高高举起铃铛。 程贲心头骤然划过一丝不忍,握住郑娇儿的手:“小师妹,不如废了她的修为……” “啪!” 郑娇儿打了他一耳光,不再伪装:“你替她求情?你配吗?别忘了,你的命也捏在我手上。” 程贲满脸受伤,不敢相信:“小师妹,你怎么会这样对我?你不是……” “喜欢你是吗?”郑娇儿怪异的扭动脖颈,嘻嘻直笑,“你配吗?我喜欢的人是人中龙凤,是灵宗少主谢灵均那样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接近你,只是因为无聊罢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步微月杨苋这种人,自来天赋过人,便拥有一切!我故意接近你,就是让杨苋尝尝失去一切心爱之人的痛苦。” 说完,她举起铃铛,突然眼前冒出一个黑影,抢走了铃铛! 步微月趁她不注意,抓到铃铛,一拳砸在郑娇儿左眼! 郑娇儿眼前发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开,看清面前的人,气的咬牙切齿。 “步微月?又是你!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岳筝也钻了出来,鞭子像灵蛇一样把她缠住。 而陆硌石一向最听步微月的话,步微月要救人,他二话不说,抡起大锤就砸向郑娇儿。 郑娇儿身法迟钝,被大锤砸了个正着,又中了薛湛心两张定位符,终于倒在了地上。 步微月扶起杨苋,带着她离开。 程贲看着杨苋远去的背影,心头一痛,仿佛要失去最要紧的人,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声: “杨苋!你真要走?” 步微月停下,柔声问:“杨道友,你还有什么话和他说吗?” 杨苋沉默的摇摇头:“要不是你,刚才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和过去说什么话呢?今后我是新生,不会再看过去一眼,一定要我讲的话,也有两句真心话。” 杨苋直起身子,扬声道:“程贲,程贡,程子尧,你们三个都曾是我至亲,但今后不是了。哼,我祝愿你们今后仙途坎坷,一路倒霉,要啥没啥!” 程贲露出受伤的神情:“杨苋,你怎么能这样……” 杨苋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跟着步微月扬长而去。 躺在地上的郑娇儿没有半点气息,好像死了一样。 程子尧原本最喜欢她,现在不敢过去,小声问:“小师妹出事了,我们怎么办?师傅只有这一个女儿,不会饶过我们的。” 程贡发下狠话:“人是杨苋杀的。我们去把杨苋杀了,替师妹报仇,我想师傅会原谅我们的。” 程贲盯着手腕上的摄魂符刺青,一言不发。 他有点羡慕杨苋。 杨苋虽然受伤,但她的摄魂铃被朋友抢走,已经自由了,不用再受师傅摆布。 突然,程贲低下头,看着已经断气的郑娇儿又动了起来。 她耷拉下来的颈骨重新合了起来,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猛地抓住了程子尧:“给我过来!” 她手心冒出无数黑气,钻进程子尧五窍(眼耳口鼻等)之中,片刻,黑气变成红光重新冒出来。 郑娇儿深深一吸,把红光吸进去,原本残破的身躯飞快的长好、融合。 程贲大惊失色:“魔气!小师妹,你什么时候修炼了魔功?不,不,你不是小师妹,你是魔门中人!” 郑娇儿五官怪异的扭曲在一起,泛出可怖的黑色,丑陋怪异。 她发出不男不女的怪笑声,伸出两只手,将程贲和程贡抓住:“猜对了呢!有奖励哦!” 程贡被黑气钻入眼中,发出惨叫声,很快就变成了郑娇儿的养分。 程贲临死前,眼角流出眼泪,后悔不止:“杨苋,救我!” 但是杨苋早就被他赶走了。 程贲想到之前,自己那样对杨苋,责怪她,斥责她,羞辱她,更加后悔。 他竟然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魔门邪修,那样对待杨苋,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杨苋接过丹药疗伤,向步微月四人道谢:“谢过几位道友。只是你们救了我,恐怕我的师门不会罢休。” 陆硌石快言快语:“逍遥洞的宗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们这样对你,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步微月微微含笑:“而且,我想你应该早就有后招。” 杨苋也笑而不语。 薛湛心看着两个姑娘,摸不着头脑:“你们两打什么哑谜?” 杨苋道:“薛道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五人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修整一夜,第二天再次回到那里。 一到那里,步微月就感应到残存的魔气,地上还有三具泛黑的枯骨。 “果然不对劲!” 薛湛心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步微月道:“魔门邪修有一种恶毒的功法,可以吸收别人的修为,被这种功法害死的人就会变成这样。这三具枯骨虽然变形了,但看身形应该是三个男子。” 杨苋道:“是程贲他们。” 她打破石壁上的阵法,从里面取出留影石,交给步微月:“步道友,这块留影石是你送给我的。这一路上,我总是被小师妹误会,被师兄责怪,所以那一次我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偷偷把留影石放在了这里,想着如果她再冤枉我,我就自证清白。” “可是后来,我看到程贲他那个样子,觉得也没有必要了。” 留影石里详细的记录了郑娇儿用魔功杀人的全过程。 步微月仔细看郑娇儿的样子,喃喃道:“怎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她真的是你们小师妹?” 杨苋道:“半个月前,小师妹来到御兽门,随身带的还有师傅的信物和传音纸鹤,里面写明她的身份,让我们带小师妹来秘境历练。但在此之前,我们从没见过她。” 步微月点点头:“那也有可能真正的郑娇儿在半路就被魔门中人害了。” 她多了个心眼,把留影石复制了一份,放在自己储物袋里。 岳筝问:“杨道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杨苋看向步微月:“我能留在逍遥洞吗?” 步微月求之不得:“那当然好!” 灵宗静室里,谢灵均睁开眼睛,盯着自己受伤的经脉,神色阴郁。 “步微月!” 御兽门门主郑守冠一直在为他疗伤,连忙起身,恭敬的问道:“少主,您觉得怎么样了?” 谢灵均阴沉沉的问:“她死了吗?” 郑守冠水袖一拂,展开水镜:“少主无须烦忧,我派去的这个人对步微月恨之入骨,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她性命。” 水镜波纹渐渐散去,露出郑娇儿娇艳的粉面。? 第十八章 灵宗的悬赏令 谢灵均不认识郑娇儿,但奇怪的是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十分厌恶。 “就凭她?步微月虽然经脉尽断不能再用剑,可她天性好学,阵法也极有成效。她可杀不了步微月。” 郑守冠捋捋胡须:“但她心中有恨!少主放心,她一定会让您的仇人死的特别凄惨。” 郑守冠不知用了什么秘术,传音给秘境之中的郑娇儿:“如何了?找到步微月了吗?” 郑娇儿听见郑守冠的声音,立即问道:“郑门主,少主的伤怎么样了?” 郑守冠看向谢灵均,模棱两可道:“这要看你了。你若杀了步微月,将她的魂珠取回来,消了谢少主心头恶气,他的伤自然好了。” “郑娇儿”立即应声:“好!郑门主,还请您转告少主,我愿为少主赴汤蹈火,下十八层地狱,就算我拼得魂飞魄散,也一定除掉步微月。” 郑守冠满意的点点头,关掉水镜:“如何?少主,您如今放心了?” 谢灵均不置可否,道:“到时候打开水镜,我要亲眼看见步微月的死状。” 郑守冠恭谨道:“遵命。” ————被追杀的分割线———— 步微月蓬头垢面,噗通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岳筝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连赤龟都开始摆烂,把头缩回乌龟壳里。 薛湛心大口大口吞丹药,暴跳如雷:“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围殴小爷!等小爷现在回去,杀了他们!” 步微月摆摆手:“你在狗叫什么?刚才被人追的像狗一样,现在还嘴硬。” 她疑惑的摇头,沉思道:“这不对劲。我们一路碰见这么多小队,只要发现我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打,还有人拿着留影石,他们好像是被人收买了一样。” 还有的小队被他们打败后立刻就求饶,可是在他们捏碎传送石出去前,趁他们不注意专门放了信号弹,暴露他们的方位。 紧接着,附近起码有五六个小队赶来。 这不就是大追杀吗? 这时,步微月听见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 陆硌石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那边树上,吊着一个胖子。” 步微月听出胖子的声音,是剑宗外门长老金宝儿,心下大喜:“嘿嘿!答案送上门来了!” 片刻,步微月、岳筝、杨苋围着中间这个白嫩嫩可口的胖子,好像三个女妖精。 步微月拍拍他肩膀:“哟,金长老,您怎么有空来秘境里了?” 金宝儿是剑宗外门长老,以前就和步微月关系不错。 他搓搓小胖手,笑得像个和善的弥勒佛:“这不是听说月儿你进来了嘛?我寻思我也来,还能保护保护你。” 步微月一把勒住金宝儿层层叠叠的脖子:“多谢你啦,金长老,对了,养灵丹有没有?快,给我一点。” 金宝儿肉痛的摸出一瓶养灵丹:“给你!” 步微月闻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分给灵力消耗最大的杨苋和薛湛心。 金宝儿看她面色微白,一看就是灵力消耗过大,心中暗喜,拉着步微月往一边走。 “来,月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步微月好像很信任他,不加提防跟着他走:“怎么了?是剑宗有什么事吗?” 金宝儿问她:“月儿,你还记得你的佩剑孤烟吗?” 步微月点点头:“我不能再拿剑,这柄剑便被我留在了剑阁。” 金宝儿叹了口气:“你师尊要把孤烟给别人了!” 步微月果然大受打击,靠在金宝儿身上,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师尊真的如此?” 金宝儿看她失魂落魄,手心祭出一把金匕首,朝步微月刺去! 一盏茶后。(十分钟左右) 小白胖子金宝儿缩在地上,用手捂住头脸:“哎哟,哎哟,别打脸!月儿,长老还要出去见人呢,不要打脸啊!” 杨苋拍了他头好几下:“我们月儿这么信任你,你竟然还偷袭。” 金宝儿瞪圆眼睛,不敢相信:“她信任我?有没有搞错?她分明是设了个套让我钻,我刚动手就被她打服了。她哪里信任我?” 步微月笑眯眯的坐在石头上,把他储物袋里的灵石和丹药全都拿走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个留影石上面怎么刻着灵宗的印记?” 金宝儿肉痛的看着自己的灵石,哭丧着脸:“因为这本来就是灵宗给我们的。灵宗发了悬赏令,只要攻击你,凭留影石就能领一百灵石。只要能把你提前打出秘境,奖励一千灵石,还有两个灵宗长老亲手画的阵图。” 步微月道:“果然如此。我还挺值钱呢。” 金宝儿疑惑不解的问:“我和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会怀疑我的呢?” 步微月:“呸!你爱财如命,又胆小如鼠,居然独自跑到秘境来,这就很可疑了。后来我找你要养灵丹,你都没趁机勒索我,这不奇怪吗?” 金宝儿叹了口气:“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没赚到灵石,还被你抠了这么多。” 金宝儿哭哭啼啼的捏碎传送石,身形消失在原地。 金宝儿走后,步微月暗暗鼓捣了一会儿,交给他们每人一块“传送石”。 薛湛心捏着石头:“传送石?步微月你要认输?” 步微月嘿嘿一笑:“怎么可能?灵宗悬赏我,我就要认输吗?” 五人大摇大摆从阵法里钻出来,很快就有两队人堵过来。 步微月还穿着之前那身破衣裳,脸上抹了白粉,苍白虚弱,有气无力的瘫在地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哎呀!薛湛心,你看又有人来追杀我们了,我一点灵力也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啊?” 岳筝拼命忍笑,低声说:“月长老,你演技太浮夸了。” 薛湛心更夸张:“啊!我们往东边逃?天啦!东边也有人追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陆硌石觉得太丢人了,捂住脸。 步微月叹口气,大声道:“那只能让他们,一二……八九个人一起分那一千灵石了。” 薛湛心连忙道:“那一个人才能分一百灵石。” 他掏出一袋灵石,往东边小队扔过去:“几位道友,这里有一百灵石,你们把我们赶出秘境也才分一百灵石,不如放了我们逃走。等出去以后,我再给你们每人一百灵石。” 两个小队对上眼,都渐渐起了杀心。 没错,如果他们一起动手,要九个人分灵石。可如果只有一队人分呢?那每个人能分二百灵石。 东边小队长立刻决定:“反正他们几个灵力枯竭也动不了,先把对面干掉!” 两个小队激烈打斗起来。? 第十九章 卑鄙无耻步微月 两个小队都有人受伤,有人实在伤重受不了,就捏碎传送石逃命。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他们几个喘着粗气瞪着对面,都打出了真火气。 步微月还在煽风点火:“天啦!黄衣裳那个道友用的招式,真是太厉害了!怪不得能一口气干掉两个对手。” 黄衣裳洋洋得意,耗费大量灵力,又用了一次,再次干掉一个对手。 步微月再次鼓掌:“好厉害的道友!好厉害的招式!” 他的对手一听,怒不可遏,不惜代价冲过来:“你伤我师弟,我杀了你!” 四人激烈的缠斗起来,再一次灵力碰撞之后,都瘫在了地上。 薛湛心哈哈大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用阵网把他们困在原地。 “步微月,这都被你算到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两队人。” 步微月道:“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悬赏令才来追我们,当然希望最后得到悬赏的是自己,又怎么会愿意和别人一起分?” “我们被人追杀了一天,虽然不到筋疲力尽,但都累了。用一点小小的计谋,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 步微月取出他们的身份牌,扒下他们的衣服,精心设计了一个迷魂阵,然后发了信号弹,引其他人过来。 附近的一队灵宗修士匆忙赶来,看见杨苋便问:“步微月人呢?” 杨苋拿出郑娇儿柔柔弱弱的作派:“被我用阵法困在那里了,可是人家不擅长近身斗法,不敢进去。” 她指着中间的“步微月”道:“步微月真的好凶哦,人家好怕。” 这几个灵宗修士毫不设防,一脚踏进迷魂阵,就被迷惑了心神。 为首的队长认出“步微月”,连忙道:“拿出留影石好好记录下来交给长老,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说完冲着里面的四个倒霉蛋招呼,那四人本来就筋疲力尽,实在扛不住,只好捏碎传送石逃出秘境。 灵宗修士随后放了一个红色信号弹,代表悬赏任务已经完成。 薛湛心佩服的五体投地:“步微月,你真狗啊!这种主意都被你想出来了,不愧是你啊,卑鄙无耻!” 岳筝不高兴的怼他:“有你这么夸人的吗?明明是冰雪聪明。” 悬赏结束之后,没人追杀,步微月才悠闲下来,几个人跟着陆硌石一起挖灵草。 薛湛心站在齐腰深的泥潭里,用灵力托着灵草的根,灰头土脸:“这种灵草能值几个钱?还让小爷来护着它的根!” 陆硌石道:“这种灵草的根茎一旦损毁,就没有药效了。秘境里灵植丰富,能多挖一点是一点,用不完的可以出去卖掉。” 薛湛心嘀嘀咕咕的吐槽:“什么逍遥洞啊,我看你们是乞丐洞。” 步微月不客气的回怼:“我们是乞丐洞,那你就是丧家之犬。” 岳筝等薛湛心从泥潭出来,连忙递给他一块帕子,小声道:“薛湛心,你擦擦汗。” 薛湛心没接帕子,反身跳进溪水里涮了一回,上来之后用灵力把湿衣服烘干。 “这不就好了?要什么帕子?” 岳筝面色微红:“是,是我没想到。” 薛湛心稀奇的看着她:“岳筝,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岳筝连忙低下头,声音变得更小:“一直在挖灵草,太热了。” 薛湛心随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沁人心脾的冰玉:“给你!拿着玩儿。” 岳筝顿时受宠若惊,脸色又红又艳:“送给我?” 薛湛心直来直去:“是啊,都给你了还问?不是岳筝,你今天怎么这么娘啊?” 之后半天,岳筝脸上的红云就没下去过。 到了晚上,薛湛心自告奋勇出去打灵兽:“今夜安生了,我去打两只灵兽回来烤了吃。” 岳筝原本围着火堆,连忙起身:“我和你一起,有个照应。” 薛湛心招招手:“走着!” 片刻,薛湛心提着四只肉质细嫩的灵兔回来,陆硌石精通庖厨(厨艺),在灵兔腹中塞上酸酸甜甜的红浆果,外面抹上又麻又辣的特制酱料,烤的外焦里嫩。 步微月吃的嘴角流油,双眼放光:“以后无论去哪里,别的可以不带,一定要带上陆妈妈。这兔子,烤的太好吃了!” 杨苋埋头啃肉:“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烤兔子,不亏是逍遥洞男妈妈。” 陆硌石:“……” 薛湛心不服气:“哼,还行。” 他的兔子吃没了,旁边又递过来一只兔腿。 岳筝微微含笑,神色幸福的望着他:“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薛湛心毫不客气:“谢啦!” 入夜,步微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看了一下时辰,现在应该是轮到杨苋守夜,她喊了一声“杨苋”,却没听见对方回答。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雾,溪水边满是浓雾,她试着摸身边的人,发现神识都无法穿透浓雾,看不清对面。 这浓雾有问题。 步微月警觉起来:“陆硌石?杨苋?薛湛心?” 没人回答。 浓雾之中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她屏住呼吸,步微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此人背对而立,单手握着一柄足足有半丈高(一米五)的重剑。 仅仅是个背影,步微月就觉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她慢慢吞吞的走近,小声道:“大师兄,你回来了啊?” “大师兄”转过身,像一座巨大的山,阴森森的向步微月压过来:“小师妹,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不是该重罚?” 说完,他抡起重剑,砸在步微月脊梁上。 “不要啊大师兄!” 步微月嚎叫出声,猛地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仍然呆在浓雾里。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浓雾带来的幻觉! 她摸到身边的杨苋,用力摁在她虎口穴位上:“杨苋,清醒一点,这是幻觉。” 杨苋浑身冷汗,不知道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步微月一连掐了好几下,她突然浑身一抖,清醒过来:“师傅!” 步微月安抚她两句,又去找陆硌石。 杨苋呆了一会,醒悟过来,这才发现薛湛心和岳筝不见了。 步微月取出符纸,在浓雾之中燃烧,符纸散发出淡淡的青紫色。 杨苋神色一变:“符纸变成了青紫色,是绝命门的暗杀阵盘。” 步微月早就猜到了:“果然是暗杀阵盘,是竹马追上来了。他的目标是薛湛心,为了万无一失,所以让我们陷入幻境之中。” 杨苋大惊:“那薛湛心和岳筝岂不是很危险?” 陆硌石大喝一声,抡起铁锤不断旋转,像一个大风车。 浓雾被暴力驱散,三人顺着打斗的痕迹追出去,只看见竹马一剑刺向薛湛心后心! 薛湛心浑身是血,已经受了重伤,这一剑若中,薛湛心必死无疑!? 第二十章 联手对付杀手竹马 薛湛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听到步微月的惊呼,却不是喊他,而是…… “岳筝!” “筝儿!” 薛湛心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岳筝像断线风筝一样,软软的掉在地上。 刚才,是岳筝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步微月眼睁睁看着岳筝自己冲上去,拿肉身挡剑,心中大急,剑阵穿梭逼开竹马。 竹马微微皱眉,退开半步,接着一挥手,身后转出两个黑袍修士,都是绝命门的杀手。 竹马猖狂大笑道:“既然都来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全都送你们归西,到地下团聚。” 薛湛心反手握住蓝月,满脸是血,愤恨的瞪着竹马:“到底是什么人要我的命?” 竹马偏头欣赏他用力挣扎的样子,阴阳怪气的道:“水面上起了一阵风,浮叶被风吹翻,叶片上的十只蝼蚁就会全部淹死。这些蝼蚁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吗?” “不知道啊!因为蝼蚁实在太弱,太渺小了!你和蝼蚁一样的弱小,就算知道是谁要你死,又有什么用呢?” “别挣扎了,蝼蚁,这是绝命门的暗杀阵盘,在阵盘里传送石也用不了,你们逃不了了,乖乖儿等死!” 说完这句,竹马放出杀气,再次在薛湛心脸上打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步微月抱住奄奄一息的岳筝,给她喂了保命丹药,用阵法护住,然后站了起来。 她眼里满是桀骜和不服:“蝼蚁?竹马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强,就能随意杀戮吗?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蚍蜉撼巨树,蝼蚁溃长堤吗?” 陆硌石和岳筝感情最深,早就忍不了,扛着大铁锤大喝一声,朝竹马冲了上去。 竹马已经是金丹后期,比陆硌石高了两个小境界,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随手把剑横在胸前,引出骇人的剑气。 “呵,雕虫小技!” 陆硌石越冲越快,剑气像冰刀一样扑在他脸上,就快靠近竹马时,他却突然一个纵身,铁锤狠狠的朝他身后的黑袍杀手砸去。 与此同时,步微月身法诡秘,从陆硌石身后闪现,反手甩出一串定位符把竹马定在原地。 竹马眯起眼睛:“原来他的目标不是我。” 步微月小心谨慎的催动定位符,如影随形的跟着竹马:“竹马,你的对手是我!” 竹马不动了,干脆抱着剑观战。 陆硌石大开大合,一锤把黑袍杀手砸的重伤,杨苋紧追而上,取了他的性命。 薛湛心则缠住另一个黑袍杀手,用一种自杀式的打法,和他拼成两败俱伤。陆硌石的大锤抡过来,解决掉了这个杀手。 到现在为止,竹马仍然一动不动。 步微月指挥作战,干掉了黑袍杀手,却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她看竹马不阻止,心里越来越紧张。 竹马看着他们被除掉,扯起嘴角,嫌弃的说了一句:“两个废物!不死也没用。” 步微月握住手心,深吸了一口气。 陆硌石扭了一下受伤的胳膊,把手臂接回去,铁锤一指:“竹马,现在轮到你了!我要替踽踽兽和筝儿报仇!” 轰! 一声巨响! 一瞬间,陆硌石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一块巨石。 步微月额上冒出冷汗,她都没看清竹马怎么动的,对方就将她的定位符一起弹飞,在陆硌石身上爆开了!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竹马恣意的把玩剑柄,眼神戏谑的扫向薛湛心,慢吞吞道:“轮到你了!” 砰! 又是一声响! 虽然薛湛心早就有了防备,抽出蓝月抵挡,但根本拦不住竹马的剑气,被撞到大树上,佝偻着后腰许久不能动弹。 竹马摇摇头:“啧啧,不愧是蝼蚁啊,真弱。接下来该谁呢?” 步微月越是紧张,但识海中却仿佛有一股清风,让她保持清醒。 他们和竹马实力悬殊,可这是生死之战,她不断的想着办法,什么害怕恐惧全都没有,反而她越是紧张,脑子就越清醒。 她隐约察觉到,这好像是因为她修习了无情道功法《如影篇》。 步微月上前半步,挡在杨苋身前:“竹马,你已经出手两次,轮到我出手了。” 竹马思索了一下:“有道理,我很公平的。” 步微月知道,竹马很享受虐杀的快感,所以没有直接把他们杀死。而自己越是反抗,他反而越兴奋。 步微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把细窄的银剑,刚握在手中,经脉就一阵刺痛,银剑差点掉在地上。 她勉强握住了剑,但姿势还是有一点古怪。 竹马果然来了兴趣:“你经脉尽断,已经不能再拿剑了。” 步微月苦笑一声:“可我曾经是剑尊首徒,我不甘心。这把银剑很轻,勉强可以握住。如果是以前的佩剑孤烟,我是无论如何也握不住的。竹马,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握剑了,我想向你讨教剑法。” 说完,步微月做了一个起手式。 这是剑宗的基础剑法,名叫霞光,剑宗的每个弟子都学过。 竹马以前也是剑宗弟子,当然也认识。他收敛了剑上的剑气和杀气,用基础剑法和步微月喂招。 竹马出白虹彤霞(剑招名字),步微月不避不让,用一招余霞成绮对上,没有杀气的银剑架在了竹马的脖子上。 竹马仰身避开,再次和她喂招。 数十招后,竹马都有些遗憾了:“只用基础剑法,就能和我过这么多招。可惜啊,你为了一个男人废了经脉,不能再拿剑了。” 步微月知道,他已经玩够了,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笑盈盈的问:“竹马,你看我这招如何?” 她手中的剑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银龙一样缠上竹马,步微月道:“竹马,这一招就叫做——杀马!” 步微月不顾经脉剧痛,将所有的剑气都灌注在银剑之上,刺入竹马的心口。 竹马大惊,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连忙后退,背后却突然被铁锤挡住去路。 与此同时,杨苋和薛湛心一起捏破步微月做的“传送石”,传送到竹马身边,一齐向他攻击。 步微月用力将银剑越刺越深,没想到竹马却突然笑了。 竹马吐出一口血:“哎呀呀,心口被刺,我是活不了了。不过,我天天杀人,今天被人杀,很合理。” 步微月呸他一口:“你杀人是无端无理,我们杀你,只是为了自保。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应该是蝼蚁。” 竹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咧嘴笑道:“一起死!” 步微月脸色大变:“快退!他要自爆金丹!” 但她被竹马牢牢抓住,根本逃不开。 陆硌石被薛湛心强行带走,只有杨苋不一样,她从被步微月救下,就一直跟着她,她不愿意走。? 第二十一章 步微月进阶 千钧一发之迹,步微月突然被吞进一个大壳子里。 巨大的爆炸声后,杨苋脸色苍白的吐出一口血,大壳子收缩成一只红色的小乌龟,奄奄一息趴在她手心里。 赤龟和杨苋是双魂一体,赤龟受到重创,杨苋也跟着受了伤。 外面一片狼藉,被自爆金丹的竹马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步微月和杨苋从坑里爬出来,和赶回来的薛湛心陆硌石汇合。 陆硌石抱着岳筝,满脸愧疚:“月长老,你们没事?都怪薛湛心,非要拖我走。” 步微月拍拍他的肩膀:“你留下来只会和我一起死,你该听他的,他足够理智。我们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薛湛心逃命的时候,一路护着岳筝,但她的情况根本不好。 步微月不通医术,但她之前经脉受伤,经常自己梳理经脉。她试着岳筝输入灵气,但没有效果。 步微月轻声叫她:“岳筝,我们送你出去,给你找大夫,一定会救活你的。” 岳筝迷迷糊糊的问:“真的吗?但是我好疼,竹马的剑上有毒气,我觉得灵力都快散尽了。” 步微月取出一张金色的剑符:“这是剑宗山主给我的,拿着剑符可以尽快进到剑宗主峰,那里有最好的灵女为你治伤。” 岳筝看向薛湛心,欣慰的笑了笑:“幸好受伤的不是你。薛湛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过婚约?” 薛湛心立刻摇头:“什么婚约?我不知道啊。” 岳筝急切的问:“你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你我的父亲都还在世,父亲带我去药宗作客,你还带我去荡秋千。老宗主指着我对你说,等我长大,给你做媳妇,你都忘了吗?” 薛湛心挠挠头,一脸茫然,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但是陆硌石用吃人的眼神看着他,他只好含混的点点头:“原来是你啊。” 岳筝看出他的敷衍,内心失望极了。 她喃喃道:“你怎么会一点也不记得呢?那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特别?” 薛湛心:“啊?特别?……有?” 岳筝捂住脸,满脸是泪:“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她让薛湛心走开,拉着步微月的手:“月长老,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后悔,自从我认出他以后,我常常不由自主的想他,虽然他总是针对我们逍遥洞,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亲近。” “我害怕他突然死去,所以为他挡剑,可是他原来根本都不记得我。月长老,他竟然不记得我了。” 步微月看着怀中的傻丫头,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 步微月干巴巴的劝她:“岳筝,别多想了,你现在不能情绪激动。” 岳筝喃喃道:“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和你一样修无情道,做一个无情无爱、无恨无求的人。” 步微月画了一个护灵阵,把岳筝和重伤的杨苋交给陆硌石:“逍遥洞现在缺钱少药,我留在秘境中,尽全力拿到头筹(第一名),多挣一点灵石。你拿着我的山主剑符,一出秘境就立刻去剑宗。” 她又叮嘱杨苋:“你的师门有些不对劲,你也不要回去,在我出去之前,你跟着陆硌石,一直呆在剑宗。” 杨苋连忙点头:“你放心,我脸皮厚,剑宗最安全,我就赖在那里。” 等陆硌石捏碎传送石出去后,步微月才发现薛湛心已经不见了,石头上只留下一个白瓷瓶。 步微月倒出来一看,里面放着一颗珍贵的秘丹。秘丹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配方已经失传,吃一颗少一颗。 步微月没有吃,又放了回去。 步微月坐在大树下,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原本就经脉尽断,修炼《如影篇》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这次强行动用剑气,又前功尽弃,经脉尽毁。 她叹了口气,布好阵图,缩在里面休养生息。 步微月想到挡剑的岳筝,她对薛湛心的爱恋不知从何而起,这种爱恋让她迷失自我,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 步微月顿时心中清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玄之感,她顿悟了《如影篇》第一卷中所说的“为情乱智”。 四周的灵气向阵法涌动过来,步微月却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在通玄之中,只觉得自己完全融入了天地之中,和天地灵气化为一体。 残缺的身体、肉身的痛苦都不存在了,她只是理所应当的和天地灵气共存。 灵气围绕着她,修复她的身体,进入她的经脉之中。足足过了七天,她才从通玄之中清醒。 这一睁眼,步微月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的双手灵活,经脉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而且浑身灵气充沛,前所未有的自在。 步微月进入自己的识海,发现金丹上的裂缝再次变少,就快完全修复好了。 “原来这就是《如影篇》,果然神奇。” 她有点想不明白,既然《如影篇》这么神奇,为什么修习有成的人却那么少呢? “傻子!因为修行《如影篇》最重要的是心境。” 步微月吃了一惊:“什么人?你在哪里?” “哼!” 对方傲娇的哼了一声,就再也不出声了。 步微月四处寻找,没有发现一点陌生的气息,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出言提点她的人。 但步微月明白了,是因为她顿悟了“为情乱智”的真义,所以修行才有所进阶。 步微月虽然养好了伤,算了算时间,秘境还有三个时辰就要关闭了。 只要坚持完这三个时辰,她就能拿到秘境的奖励焕灵草,医治自己的经脉。 步微月没有贸然离开阵法,在里面画了不少阵法,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才离开。 她刚进红枫林,就发现地上躺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灵猪。 这些天步微月光顾着养伤,什么也没吃,看到小白猪就咽口水。她连忙把小白猪抓起来,打算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陆硌石给她烤猪! 步微月喜滋滋的收好“口粮”,刚要离开,就听到里面传出呼救声。 “救命!谁来救救我!” 步微月眉心一跳:“怎么又来?” 以她的经验,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多半都是陷阱。 但是步微月听了几声,不止有女修的哭声,还有撕扯衣服的声音,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往里面走去。 不论是凡间,还是修真界,女子本就势弱。凡间女子弱小,便沦为玩物,连修真界也有将女修当做“炉鼎”的可恶之人,她既然碰见了,就算是陷阱,也要管上一管! 她步微月是顶天立地的女英雄,可不是什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怂包!? 第二十二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步微月刚往林子里走了几步,就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哼!傻子!” 步微月顿住,铺开神识寻找这个人的踪迹。 “放弃,小傻子,你是找不到我的。” 步微月知道他没有恶意,干脆不管他了,去林子里救人。 神秘人好像有点急眼了,骂骂咧咧:“小傻子!你是不是真的傻啊?一听就知道是陷阱啊,你还去救人?” 步微月反问:“万一是真的呢?我不就成了见死不救的恶人?” 神秘人气呼呼道:“你这不是去救人,是去送命。” 步微月停下脚步:“要么你现在出来,光明正大当着我面,叫我一声傻子,看我不把你牙打掉!” “要么你就闭上嘴,别叽叽歪歪。” 神秘人冷哼一声:“冥顽不灵!小傻子,你要是掉进陷阱,别求着我救你。” 步微月听到哭喊声越来越凄惨,不再和神秘人斗嘴,径自进入林中。 这里已经过了红枫林,是一片绿的发黑的翠雨桐。一进林子,连周围的气息都变得压抑起来。 她闯进禁制,看见两个猥琐男修按着一个女修行凶。 其中一个修士注意到步微月,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别多管闲事,还不快滚!” 女修挣扎着抬起脸,向步微月求救:“道友求求你救救我。” 步微月看清她的脸,不由沉默了一瞬。 这个女修是郑娇儿。 步微月:“……” 她还挺无语的。 郑娇儿是个魔修,能吸食别人的灵气,怎么会被这两个菜鸡制住? 但是郑娇儿不知道自己当时的魔修行为已经被留影石记录了下来,还在奋力表演:“是你!步微月,求求你救救我,我再有错,你也不能忍心看我被人当成炉鼎,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步微月挠挠头:“对——?” 她叹了口气,径直闯进禁制,提起其中一个男修:“你做这种事,很该死的你知道吗?” 男修恼羞成怒,反手抽出大刀向她砍来:“多管闲事,本来准备放你滚蛋,既然你非要趟浑水,那你也留下!正好咱们哥俩一人一个……” 另一个突然若有所思的打断他:“这娘们是不是叫她步微月?那可是剑尊首徒……” 他们两没说完的话,都不必再说了。 步微月双手结阵,布成剑网,从二人面前穿过。 这两个低劣下流的修士本就不勤修炼,在满血复活的步微月面前,连一招都没有走过,被直接秒杀。 步微月收起剑阵,冷冷看向郑娇儿。 郑娇儿衣不蔽体,软软的坐在地上:“步道友,这次真是多谢你,不然我真是……我要是真被他们侮辱,那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步微月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扯了扯嘴角,实在没什么兴致配合她。 郑娇儿又道:“步道友,你为了我杀人,他们的师门不会找你麻烦?” 步微月摊开手心,露出一块留影石:“我录下来了。” 她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留影石,出门修行打架斗殴扯皮防污蔑,必备良品!” 郑娇儿:…… 她一时语塞,就真没见过哪个修士出门历练,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留影石的! 郑娇儿整理好衣裳起身,露出受伤的右脚:“步道友,我腿好疼呀,你能不能过来扶我一下?” 步微月双手环抱:“不能。” 她有点不耐烦了:“郑娇儿,不,你究竟是谁?你既然已经入魔,又是怎么避过秘境外的试魔阵法?是谁帮你进来的?御兽门门主吗?” 郑娇儿听她说破,原本娇柔的面容一瞬之间变得阴森可怖:“被你发现了啊?我还想多玩一会呢。” 她偏头问:“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来呢?” 步微月没回答,反问:“是谁让你来杀我?” 郑娇儿轻哼一声,昂头道:“是我自己想让你死!步微月,你经脉尽断,早就是个废人了,你凭什么做大师兄的妻子?” 步微月微微皱眉。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以前没见过郑娇儿,但是看她说话的神态、语气,都觉得特别恶心。 好像之前就见过这么一个人。 她也懒得想了:“恶心人的玩意儿。” 郑娇儿吐出一团魔气,四周顿时立起一个光网,把二人围在中间。 这回步微月认出来了,这光网正是灵宗秘术捕灵网! 步微月恍然大悟:“你是叶占春!” 叶占春剥开“郑娇儿”的人皮,露出本来面目:“你现在知道怕,已经太晚了。” 步微月道:“不是怕,就是明白了,怪不得我一看你就恶心。” 叶占春冷笑一声,朝她扑过来,黑色的魔气恶心又黏腻,像触手一样跟着她冲了过来,把步微月缠在中间。 叶占春得意的靠近步微月:“被魔气缠上的滋味如何?很快,你就会灵力散尽,全都被我吸收,你这身漂亮的皮囊也会被我拿走。我知道大师兄喜欢你的样子,虽然我不甘心,但是我爱他啊,我一直毫无保留的爱他。” 她摸了摸步微月的脸:“我可以披着你的皮囊,装作你的样子,长长久久的陪伴他。哪怕是这样,我也愿意。” 叶占春的手一碰上步微月,步微月就化成一张黄符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是步微月用符阵做的替身人偶! 叶占春猛地一惊,骤然回头,但是已经晚了。 黑暗阴沉的魔气之中,步微月的双眸是那样明亮且清冷,她握着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刺入叶占春眉心之中。 剑气攻击她的识海,魂珠受不了了,被迫从肉身之中脱离。 叶占春发出一声尖叫:“不可能!你竟然能拿剑了?你怎么会还有这么强的剑气?” 步微月横剑在前,毫不犹豫斩向叶占春的魂珠。 魂珠想要逃跑,但步微月凌厉的剑气把她困住,根本逃不掉,被一剑斩成了两半。 叶占春被迫催动禁咒,舍弃半颗魂珠逃生。 步微月没见过魔门禁咒,不知道叶占春已经自损魂珠跑了。 她把魂珠斩破之后,在原地亲眼看着魂珠变成黑色,彻底失去活力,才收起银剑离开。 灵宗密室里,谢灵均一直看着水镜。 水镜之中,步微月的目光宁和而清淡,并没有杀戮过后的暴戾之气。 谢灵均看着她反杀叶占春,心头大恨:“她的经脉已经恢复了!” 他心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恨意:“我如今是废人一个,可她却和当初一样,这样耀眼,前程无量,你看看她的样子,满脸写着‘剑宗第一人’。她凭什么!” 他猛地掀翻水镜,又因为疼痛而蜷缩在一起:“我要杀了她!我要她即刻就死!” 御兽门门主看着他慢慢发黑的瞳孔,隐秘的扯起嘴角。 快了! 谢灵均的执念越来越深,他就快入魔了。? 第二十三章 阴阳怪气的神秘人 郑守冠踱步站到谢灵均身边,为他理顺暴乱的灵气。 “少主,不必急于一时。您养好伤,日后要杀她,不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谢灵均冷笑:“蚂蚁?你见过这样的蚂蚁吗?” 他心中不忿:如果步微月是蚂蚁,那被蚂蚁搞成废人的他又算什么? 谢灵均闭了闭眼,眼中黑气褪去:“我要亲自去杀了他。” 郑守冠连忙劝道:“少主不可啊!” 谢灵均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你要助我一臂之力!这只蚂蚁已经快变成我的执念,如果不能尽快把她捏死,我必生心魔。” 郑守冠就等着这一刻。 他双指并拢,放在谢灵均脑后:“少主真身不能离开,我会送您的魂珠进入秘境之中。秘境中有一具尸身,此人和我有一点渊源,他身上有一个阵法,会吸引您的魂珠。” “魂珠入体后,您就可以大展拳脚,杀了步微月,除去这个执念。” 步微月反杀叶占春后,那个神秘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想不到啊,小丫头片子还挺厉害,剑法出众,心眼也不少。” 他有点阴阳怪气,夸人也夸的特别别扭。 步微月笑眯眯道:“我厉害的地方多了,比如我已经知道你藏在哪里了。” 神秘人大惊:“这怎么可能!你找不到我的。” 步微月已经有了猜测:“如果我找到了呢?” 神秘人想了想,傲然道:“你如果真能找到本尊,本尊便赐你一本绝世剑法。” 步微月轻笑一声,她心想,这又有何难? 从神秘人的自称之中,可以知道他至少是渡劫期的大能。但这里是秘境,只有金丹期修士能进入,一直跟随她的自然不是对方的真身。 既然不是真身,又如影随形,还能藏在哪里? 步微月正要说话,突然天塌地陷,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往地底下拉扯。 神秘人咋咋呼呼:“什么玩意?怎么塌了?你们灵镜洲的秘境不行啊,不如我们……奶奶的!这是阵法裂隙!快逃啊小丫头片子!” 步微月气急败坏:“你说的太迟了!” 她已经被阵法困住了。 吸力越来越强,步微月眼前灵光迸发,这是阵法碰撞之后形成的灵气暴乱。 她只能用防护阵尽量护着自己,随波逐流,避免被暴乱的阵法拉扯成碎片。 神秘人骂骂咧咧的嚎:“小丫头,你干脆改个名字,叫小倒霉算了!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虽然一直吐槽,但关键时刻却出手了。 昏迷的步微月身上焕发出一阵淡淡的荧光,像一层柔软的蝉衣,替她挡住了大部分致命的伤害。 步微月再次恢复意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头顶的蓝天。 她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疼的要命,好像被好几座山轮流压了一百年。 步微月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躺平在草地上,艰难的吸收灵气,先给自己疗伤。 步微月不知道,在她疗伤的时候,外面已经找她找疯了。 简络绎一直守在秘境出口,手心都被掐出了血。 他这次奉剑宗山主之命进入秘境,是为了回收一个残留在秘境之中的魔门阵法,以免危害到历练中的金丹弟子。 可谁知道在回收时,残阵中闯入一条已经开了灵智的缠心血蟒和半颗魂珠。 魂珠为了逃命,误打误撞触动了阵法,与缠心血蟒融合。 简络绎为了阻止它们融合,与血蟒激烈打斗。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上古阵法。 两个大法阵同时触发,形成了阵法裂隙,吞噬秘境中的一切。 他示警之后,带着秘境之中的历练修士出来,可回到剑宗才知道,步微月还没出来。 秘境入口早已经关闭,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那么大的灵气暴乱,就算元婴修士都不容易逃命,何况步微月本来就金丹受损,只怕是凶多吉少。 简络绎的娃娃脸上一片灰败。 傅蓝衣叹口气,拍拍简络绎的肩膀:“七师弟,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 简络绎狠狠咬牙,扭头就走,背对着傅蓝衣擦去眼泪。 傅蓝衣道:“我相信小师妹,就算她经脉尽断,就算她金丹损毁,但我相信她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简络绎冷笑:“天真。天命若如此,人力如何违抗?” 傅蓝衣不在意他的毒舌,爽朗道:“可我们修行,难道不是逆天而行?天命让她遭遇这么多磨难,那又如何?她会克服所有磨难,然后变的更强。” 简络绎握紧拳头:“天真!” 他御剑离开,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阻碍修行的杂念都应该舍弃,没错,我简络绎一心只有修行,从不在意这些。” 不知过去多少日夜,步微月终于能动了。 这里是一片草地,草叶柔软,草丛里长了许多可口的蘑菇。这些嫩叶和蘑菇都含有灵气,步微月除了吸收灵气疗伤,也吃蘑菇补充灵气。 但她这次受伤实在太重,到现在才能动。 步微月自言自语:“幸好这里没有什么凶猛的妖兽,不然直接就被吃掉了。” 神秘人没忍住,又跑出来阴阳怪气:“那可未必,小倒霉。” 步微月连忙蹲下身,从储物袋中取出黄符纸,开始画阵图。 神秘人无语:“……你干什么?” 步微月手下不停,一口气画了三张定位符:“你不是说未必?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猛兽的气息?我要做好准备,免得真成了妖兽的盘中餐。” 神秘人很意外:“你就这么相信我?” 步微月头也不抬:“我相信你啊。” 神秘人一顿,结结巴巴:“你,你……” 他心头划过一阵轻浅的异样,但却抓不住这是什么感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幸好步微月忙着画阵图,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反应。 阵图还没画完,步微月觉得脚下颤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这种颤动很不对劲,她跳到另一片草地上,但这块草地也跟着转动起来。 她想调动灵气腾在空中,突然头上被砸了一下。空中的飞鸟都不受控制,扑腾着往下掉! 步微月抓住胖鸟:“怎么回事?” 一块一块的草地好像是方形的棋盘格,旋转着往中心转动,连空中的飞鸟都被拉扯下来。 她也不受控制,无论跳到哪一块草地上,都会去漩涡中心。 “神秘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神秘人含含糊糊:“就,可能,大概也许是什么妖兽?” 步微月:“其实你也不知道?就不要不懂装懂了!” 神秘人大怒:“这种低等妖兽,本尊怎么可能全都记得?” 很快,步微月就不再疑惑了。 她看见漩涡中心,是一颗巨大的,足足有五丈高(十八米左右)的先天食人花! 第二十四章 晋级金丹中期 巨大的花瓣不断舒卷,每一个花瓣都有锦被那么大,中间的花蕊猩红,卷曲缠绕,像一团缠在一起的毒蛇。 步微月目瞪口呆:“好大的食人花。” 神秘人也吃了一惊:“原来不是妖兽啊,是妖植。” 地面冒出触手一样的根,带着滑腻的黏液,缠到什么就甩进口中。 步微月不小心抓到一条根,沾了一手黑色黏液,脸都黑了。 她嗷嗷大叫:“好恶心啊!” “什么妖兽妖植,这是重点吗?我要死了啊!啊,好恶心啊!你快想办法啊!” 神秘人突然闭嘴,不出声了。 妖兽、妖植都有自己的地盘,这里方圆数里都是这棵先天食人花的地盘。 步微月被阵法吸进来的时候,落进食人花的地盘里。但当时她运气好,食人花刚进食过,正在消化休眠。 今天食人花从休眠中醒来,开始进食,它会用巨大的根系,把四周所有的植物、动物全都吸收过来吞食干净。 食人花张开大嘴,无数鸟雀被吞噬进去。它完全没有饱的意思,狂卷一通,缠住步微月甩进花蕊中。 步微月挣扎不开,被食人花吞进了肚子里。 千钧一发之际,步微月把薛湛心送给她的秘丹直接吞服。 她现在本来就受伤,被食人花吞进去,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搏一把。 秘丹一吞进去,小腹便隐隐发热。食人花的肚子好像一个大山洞,步微月缩在里面,上面还在不断的往下掉灵草、鸟兽和蘑菇等,这都是食人花吃的。 她拿出夜明珠照明,发现食人花的肚子内壁上有许多红色的血蔓,她想打破肚子内壁出去,但用了许多办法,食人花都毫发无损。 步微月躺在蘑菇堆里,无奈的叹气,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挑灵气最足的蘑菇啃起来。 假装不在的神秘人忍不了了:“不是?小丫头片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你是饭桶吗?”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我没灵气了,养灵丹也早就磕完了。” 她吞了一大把蘑菇,把蘑菇往储物袋里塞,然后找准一个点,不断用定位符攻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食人花终于停止进食,肚子里安静下来。 内壁上的血蔓开始收缩,越变越红,步微月直觉要糟,连忙躲进防护阵中。 血蔓喷出血气,沾到蘑菇、鸟兽上就化成一堆脓水。 步微月一个头两个大,喃喃道:“这些血雾难道是食人花的消化液?这也太厉害了!” 她连忙拿出一个药瓶,小心翼翼的收集血雾。 神秘人咆哮起来:“你快死了!被食人花吞进肚子里,你还想着薅羊毛?” 步微月挠挠头:“没办法,我现在的门派实在太穷了,我们门派主事陆妈妈对我们的教导就是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要捡,别人不要的我们都要,然后带回门派。” 她收集了一小瓶血雾,察觉到形势非常不妙。 外有血雾,腐蚀消化一切,她的防护阵也撑不了太久。 而她吞下去的秘丹,好像有反应了。 她现在很饿! 秘丹之所以称之为秘丹,就是因为里面有一种奇果,叫做心想事成果。从前灵镜洲有一个凡人,吃了这个果子,因为心里一直想着飞,后来真的长出一双翅膀。 炼成秘丹之后,丹药的效果也会因人而异。 有元婴瓶颈的修士吞服秘丹后,直接晋级渡劫。但更多的修士在吞服后,却死相各异。 没有任何人能确保,自己吞服秘丹之后,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因此,秘丹虽然神奇,却没有多少修士敢吞服。 步微月这次也是被逼无奈,才吞下秘丹,想要拼一条生路。 她把储物袋里的蘑菇全都吃了,还是觉得饿,看着眼前跳动的血蔓,眼睛都要变绿了。 神秘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叫她:“步微月,你清醒一点!” 步微月快要压不住心底的欲望,逼迫自己坐回去,运转起《如影篇》。 但很快她就失去意识,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盯着眼前的血蔓吞咽口水。 眼看步微月张开大口,就要啃上血蔓,神秘人叹气道:“总归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天道制衡,本尊是不能出手的,能不能得救就看你自己了。” 神秘人凝结出一团灵光,“呼”像一只巴掌拍在步微月眉心。 昏蒙中的步微月脑门一痛,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她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血蔓,失去了食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顶的食人花妖丹吞了进去。 神秘人:“┗|`o′|┛ 嗷~~!!!步微月你疯了吗?老子真是白救你了!” 神秘人:“你要是吃妖丹,你还不如去生啃血蔓啊!” 神秘人:“老子冒着被天道制裁的危险来提醒你,你竟然来这一招?!” 神秘人:“步微月!!!你这个饭桶!” …… 神秘人一顿狂吠,可步微月根本一句也没听见,她已经彻底昏迷了。 “步微月!” “小丫头片子?小倒霉蛋?” 步微月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怼了一句:“你又在狗叫什么?” 刚才还不断呼唤的神秘人好像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步微月发现自己还在食人花肚子里,但是血蔓已经变黑,内壁也腐朽残败。她取出银剑轻轻一划,就从食人花肚子出来,到了外面。 步微月有点奇怪:“食人花怎么死了?” 神秘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呵呵,什么妖兽妖植没了妖丹还能活呀?您问这话可真新鲜。” 步微月:“……” 她记忆回笼,想起来了。 她把食人花的妖丹给吃了。 步微月更疑惑了:“我是修士,生吞妖丹之后,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步微月连忙打坐,内视丹田,发现自己经脉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金丹也恢复如初,还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从金丹初期到了金丹中期。 “难道是因为秘丹?” 神秘人开怼:“或许是因为,你的本体是一头贪吃猪呢?” 步微月的意识沉浸在自己的识海之中,这次进阶之后,她识海更加澄澈,宛如一汪碧蓝的静海。 步微月在静海之中漂游,突然定在一团碧蓝色的珠子面前。 步微月的声音冷静而淡漠:“前辈,我找到你了。” 神秘人倒吸一口冷气:“嘶~~~” 他结结巴巴的否认:“什么找、找到我了?你一直在这里打坐,根本没有找,你怎么找到我?” 步微月心念一动,识海骤然变成了一团团洁白的云朵,而中间碧蓝色的珠子则十分明显。 神秘人:“……” 步微月淡淡问:“前辈现在还要否认吗?”? 第二十五章 谢灵均变成驴子了 藏身在珠子中的神秘人许久没有说话,一颗珠子漂浮在识海之中,忽上忽下。 步微月声音冷而冰:“虽然不知前辈藏身在我的识海之中,有什么用意,但您所说的绝世剑法还算话吗?” 神秘人:“……算!” 步微月的识海中立刻多了一本剑法。 神秘人其实有点尴尬,还是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本尊看你骨骼清奇,这本剑谱就传给你,今后你也算得上本尊的弟子,日后你去灵镜洲外行走,可以报本尊的名号。” 步微月当仁不让:“前辈若是在灵镜洲行走,也能报我步微月的名号。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请前辈从我的识海之中出去!” 话音刚落,识海便重新变回深海,深海之中有黑暗难测的深渊,碧蓝珠子在深渊里下沉,不断坠落。 深渊之下还有深渊,步微月是想把他困在自己识海之中。 神秘人轻轻一动,沸腾的深海顷刻间宁静下来,深渊也消失不见。 神秘人无奈道:“你不要乱来,本尊没有恶意。” 步微月知道自己和他实力相差悬殊,不能阻止他侵入自己识海,一时没有出声。 神秘人轻咳一声:“你如今拜入逍遥洞,与本尊也有渊源,其实本尊就是你们逍遥洞祖师。” 步微月徐徐疑惑:“但我们祖师是位女子,乃是持盈仙子。” 神秘人:“……咳。我话还没说完呢。其实本尊就是你们逍遥洞祖师……的夫君。” 步微月:“……” 他说的话步微月一个字也不相信,但眼下他的确对自己没有恶意。 神秘人道:“在下姓李,名逍遥,你们逍遥洞就是我和持盈仙子一起开山立派。这颗珠子便是逍遥洞至宝——逍遥珠。” 步微月从善如流,恭恭敬敬道:“徒孙拜见师祖。” “李逍遥”说的话,步微月一个字也不信。“李逍遥”也知道步微月没有相信,但两人都默契的按下不提,打算先从秘境离开。 谢灵均僵硬的扭动脖颈,发出咔擦之声。 就这样一动,身上又掉下来一块腐肉,手臂已经只剩下黑色的骨头。他浑身散发出恶臭,眼珠间或一轮,跟着手中的罗盘左右张望。 “步微月,找到你了!” 罗盘指针停下,谢灵均顺着罗盘的方位腾空而起。 但是这具腐烂的肉身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他一不小心就跳过了,和地面上的步微月错过。 谢灵均转了个身,又往后追赶。 步微月偶然一抬头,发现空中冒过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什么东西?是鸟吗?” 刚说完,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又冒出来,噗通一声摔在自己面前,骨头都掉了一根。 步微月用脚踢了一下那根骨头,看着面前腐烂的人身,疑惑不解:“这好像是程贲的尸身?” 谢灵均捡回腿骨,七零八碎的站起来,这么一动,肉块、骨头稀里哗啦往下掉。 步微月全程皱眉,看着这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恶心!” 谢灵均发出“嗬嗬”怪声:“嗬嗬,步微月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注定是要死在我手里。” 捕灵网腾空而起,步微月却不闪不避,任由捕灵网将自己困在中间。 “李逍遥”急了:“这可是捕灵网,你为何不趁灵网没有闭合先逃出去?” 步微月眼神明亮,手中握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银剑,勾唇一笑:“因为剑尊首徒,可不是白叫的!” 剑气凌厉,如最冷的雪夜凝结出的寒霜,斩在捕灵网上,只用一剑,捕灵网应声而碎。 一力降十会,她的剑气足够强,自然能打破捕灵网。 步微月大步上前,一脚踹翻那堆骨头架子,掀的七零八落,用剑斩成一堆碎骨头。 “呸,真是祸害遗千年啊程贲,你都成一堆骨头了,怎么还能动?还想杀我,做你的梦!” 谢灵均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拆成一堆没用的骨头。他屈辱的被步微月又杀了一次,连忙催动之前郑守冠交给他的咒术,将魂珠遁走。 步微月感应到魔气,连忙去追,追到一个光圈面前,钻了出去。 从光圈钻出来,她还没站稳,就被傅蓝衣提了起来。 “小师妹!你真的从狗洞里钻出来了,太好了!” 步微月被傅蓝衣提在半空,双脚都不着地:“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从秘境出来了?” 傅蓝衣大笑:“不然你怎么能看见我的?当初师尊维护秘境的时候,暗中在里面设置了一个小出口,戏称‘狗洞’,若有什么意外,困在秘境中的弟子可以从钻狗洞出来。” “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步微月徒劳的蹬了几下腿,忍不住翻白眼:“二师兄,不如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好好儿说话?” 傅蓝衣随手提着,把她扔到一块大石头上:“小师妹,你辛苦了。” 步微月心下感动,将碰见“程贲”的事告诉傅蓝衣:“程贲早就死在魔门邪修手中,可后来又有一个魔门弟子借他的尸身来杀我。刚才我就是跟着他的魂珠出来的。” 傅蓝衣立即传信给剑宗弟子:“魔门弟子竟然敢混进秘境中,杀害我们正派弟子,岂有此理!这个魔修的魂珠跑不远,我现在就带人去追!” 步微月道:“我也一起去,他的魂珠上有我的剑气,我能感应到。” 大雨倾盆,谢灵均缩在草叶下,被雨水打的昏头转向,把步微月恨的牙痒痒。 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步微月那样的眼神,冷而冰,清而静。 以前步微月一心爱慕他,每次看见他,眼神都是孺慕而纯真的,从不像现在这样。 后来他也喜欢上步微月,喜欢那个为了他不顾一切,为了他付出一切的步微月。但与他的大道相比,那点喜欢不算什么,所以他还是选择杀妻证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被步微月反杀! 他恨步微月,又不由自主为她这样明亮的眼神而再次心动。 “魂珠就在这附近,我们一起结阵,寻踪阵里魂珠跑不掉。” 该死! 剑宗这群人,鼻子比狗还灵,又追了上来,谢灵均逃了半个月,根本甩不掉。说好来接应他的郑守冠也迟迟没有来,谢灵均实在没办法了。 他咬咬牙,看向雨棚里拉磨的驴子,钻了进去。 魂珠和驴子融合起来,掩盖了他身上的魔气和残留的剑气。 几乎是同时,寻踪阵也亮了起来,几个剑宗修士面面相觑:“奇怪,明明感应到剑气在这附近,怎么找不到魂珠?” “或许是出错了,我们去附近再找找!” 谢灵驴松了口气,总算躲过一劫。? 第二十六章 渣男的报应(一回目) 谢灵均刚松了口气,背上就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嘶嚎出声。 主人家还在大骂:“懒驴拉磨,打一鞭子走三步。” 谢灵均愤怒的朝他叫起来:“嘶呜!” 老农更气了,挽起袖子又是一鞭子:“懒驴上磨,不干活你还敢尥蹶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谢灵均拉扯着捆住自己的绳索,但是绳索纹丝不动,他的反抗换来的是更重的鞭打。 “出了鬼,今天这懒驴转了性了?不拉磨我打死你,做成火烧驴肉。” 谢灵均原本还在挣扎,听到“火烧”二字,浑身驴毛竖起,可耻的屈服了。 老农得意洋洋:“懒驴懒驴,不打不服。快,转圈,豆腐磨不好,今天没有草吃。” 谢灵均屈辱的拉着磨,每走一步,背上的鞭伤就抽痛一下。但是“火烧”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他的魂珠已经不能再折腾,如果驴子真的被杀,他的魂珠也会跟着散开。 那时,修为大退不说,还有可能沦为鬼魅。 谢灵均恨恨的发出痛苦的怒喊:“嘶!” 好不容易磨完了十斤豆子,老农看谢灵驴还算懂事,抱来一捆干草。 “乖驴乖驴,活干完了,快吃草。” 谢灵均低头看着干草,上面还有可疑物体,好像是旁边的走地鸡拉的鸡屎? 他堂堂灵山少主,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 谢灵均偏开驴头,死活不吃。 老农纳闷了:“这蠢驴每天吃草最快活,今天怎么连草都不吃了?该不会生病了?” “要是病死了就亏大了,不如趁早做成火烧。” 谢灵均一听,连忙低头,咬牙切齿的挑起几根干草,嚼了起来。 老农:“吃这么少啊,果然是生病了,不如干脆火烧……” 谢灵均忍了! 他张大驴嘴,嗷呜嗷呜咬住满口草,大嚼特嚼。 老农满意的点点头,摸摸驴头:“乖驴多吃点,明天还有二十斤豆子。” 谢灵均听到这里,绝望的梗了一下,悲愤的流出了眼泪。 他堂堂灵山少主,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沦落到和牛马住在一个棚子里,还要悲惨的拉磨吃草? 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大婚那日,好像就是从他决定杀妻证道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不受他的控制,自己也越来越倒霉了。 可他后悔吗? 他后悔杀妻证道吗? 谢灵均猛地咬了一大口干草,恨恨的告诉自己:他绝不后悔! 这所有霉运的根源,都是步微月! 只要杀了步微月,他大仇得报,执念可消,仙途也会回归正轨。 步微月跟着傅蓝衣回到剑宗,先去拜会掌门。 云阳子一甩拂尘,颇具仙风道骨:“此次秘境历练,你守到最后,拔得头筹,百年焕灵草和灵石都是你该得的。” 步微月恭恭敬敬的行礼:“多谢掌门。” 云阳子一捋美须:“此外,你力战魔修有功,这有一柄名剑,名为无尘,是本尊额外奖励给你。虽说此剑比不上剑阁中的宝剑,但是本尊年少时所用,便赠与你。” 步微月看向掌门,他一向慈祥温和,比起灵宗丹宗那些宗主,不像个一派之主,反而更像凡间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步微月感动不已:“多谢掌门,弟子一定谨记修行,以后再也不让掌门和剑尊失望。” 云阳子见她乖巧懂事,把金符又给了她:“你的朋友伤势已经稳定,不过毕竟伤了根本,你自行去看看。” 步微月拿着金符,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隶属剑阁的内藏书阁。 “李逍遥”有点奇怪:“你不担心你那个朋友的伤势吗?怎么跑这里看书来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步微月找出了一本《逍遥洞纪事》。 “李逍遥”悲愤道:“你,你你还是不相信本尊!我都说了我没有害你的心思,我要是想害你,在秘境里何必救你?” 步微月慢慢读出声:“……逍遥珠,传言为逍遥洞祖师持盈仙子所有,持盈仙子兵解飞升之后,逍遥珠不知所踪。” “据传,逍遥珠为灵镜洲珍宝,可平沧海,移山陵,转星斗,溯流光。” 步微月读完,疑惑的问:“你栖身的碧蓝色宝珠,就是逍遥珠?逍遥珠当真可以回溯时光?” 她真正想问的是,逍遥珠和她的重生有没有关系? “李逍遥”模棱两可没有明确回应:“总之,你和逍遥珠的确有因果。” 这个答案就够了。 步微月颔首:“我知道了,李忱。” 李忱顿时大惊:“你怎么知道本尊的名讳?” 步微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书下面的一行小字:“持盈仙子有一幼弟,名李忱。” 书中关于持盈仙子的记载本身就不多,关于李忱只有这一个名字。 但步微月就稍微一诈,李忱自己就全都露馅了。 她有时候真怀疑,对方起码也是渡劫修为了,怎么像个傻白甜? 这么单纯的人,怎么修到渡劫期的? 李忱支支吾吾道:“你大可放心,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你也不必想着去寻你师尊,你应该也感应到了……” 步微月点点头:“当我尝试告诉掌门你的存在,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制止。这难道是天道之力?” 李忱道:“没错。我存在这里本身就有违天道,之前我两次出手救你,也不合天道。” 但他还是出手了。 这个大能修士,比步微月想象的还要单纯。 步微月抿抿唇:“前辈,您几次救我,我记在心里。我不管您留在灵镜洲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您危害到剑宗和灵镜州,我拼得魂消骨碎也会阻止你。” 李忱郑重道:“我确实有一桩心愿,但绝与剑宗无关,也不会伤害到别人。” 步微月看他坦坦荡荡,自己又的确拿他没办法,便暂时妥协下来。 步微月去后山的时候,岳筝方才睡下。 陆硌石道:“她被剑气、杀气所伤,本来就经脉受损,加上竹马的剑上还有毒,差点就活不过来。现在虽然得救,但是修为退回到筑基期,而且以后都不会有寸进了。” 岳筝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 步微月问:“筑基修士寿元虽然不到二百,但也还有时间。岳筝知道了吗?” 陆硌石恨铁不成钢:“她知道了。结果你猜她问什么?她问我,薛湛心从秘境出来没有,有没有来看她。” 步微月挠挠头:“对了,薛湛心呢?他从秘境出来了吗?”? 第二十七章 修为不高,气性倒是大 陆硌石气呼呼道:“秘境关闭之前,他就出来了,一出秘境薛湛心就直接离开了。” 就算是寻常道友,得知对方受伤,又恰好在附近的剑宗养伤,或许也会去看一眼。 岳筝是为薛湛心变成这样,前途尽毁,但薛湛心却一言不发,从头到尾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一眼。 步微月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她明面上已经不是剑宗弟子,不好久留,便带着岳筝先回逍遥洞。 在秘境中走了一趟,重新回到逍遥洞,虽然这里依旧是荒草杂芜,破破烂烂,但步微月坐在自己长老洞中的石床上,却久违的有一种安心。 她闭目养神,运行《如影篇》心法,一日一夜后才停止修炼。 她在冥想,过去的一切格外的清晰,回想当初自己为了谢灵均前程尽毁,那时她也很痛苦,但依旧觉得值得。 她那时愿意付出一切,愿意保护谢灵均。 但谢灵均呢?他知道自己今后是个废人了,愿不愿意还和自己结为道侣,携手一生呢? 从后来谢灵均杀妻证道来看,他当时就不愿意了。 但是他仍然给她偏爱,投入的爱她,因为他想要杀妻证道。 真心易变,唯有修行强大,才是最可靠的。 步微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到幽梦谷。 一进谷中,步微月就惊喜的发现,之前移栽的雀之灵,已经长成了好大一丛,而且还不断散发出淡紫色的荧光。 她觉得荧光有些奇怪,在幽梦谷中待的久了,灵力充沛,不觉疲乏,心想或许雀之灵有安神的奇效。 这时候灵兽袋一动,软乎乎的白团子伴灵滚了出来。 她像个顽皮的孩子,钻进雀之灵里面,仰面一躺,就不出来了。 伴灵一开心,头上就冒出一块琉璃晶,琉璃晶掉进雀之灵花丛之中,顿时就被花丛贪婪的吸收了。 雀之灵第一次结出了淡紫色的果子,伴灵吃完果子,便呼呼大睡。 步微月看过灵草谱,从没记载过雀之灵会结果,她知道有蹊跷,谁也没说,把伴灵留在幽梦谷养着。 伴灵滋养雀之灵,雀之灵才能结果,果实又供养伴灵。而伴灵这种精灵,一向是只生活在纯净的灵脉附近。 步微月有预感,不久后,逍遥洞就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灵脉了。灵脉是一切门派生存的基础,就像剑宗,主峰剑阁就是出于灵脉之上,灵气最纯净,修行最快。 此事事关重大,她放在心里,谁也没说。 刚从幽梦谷出来,之梧便跑来报信,说御兽门长老来了。 步微月问:“来的是哪一个?和丰还是游碾?” 之梧摇摇头,跟她比划:“他带了两个筑基弟子,穿的紫色衣服,留了两撇小胡子,小胡子还是卷的。” 步微月啧了一声:“游碾,长的像个胖头鲶鱼,是不是?” 之梧连连点头:“对对!怎么了?” 步微月露出嫌恶的表情:“他格外不讲理,以前我在剑宗就见过他。” 到了前厅,果然已经闹起来了。 陆硌石挡在前面,游碾带人要硬闯:“你们说没有收容御兽门的逆徒,为何不让本长老进去看看!只要没人,我立刻就走。” 步微月阔步出去:“笑话!我们逍遥洞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你要找人,我们就得敞开大门,让你进去横冲直撞?” 游碾瞪圆眼睛,呼呼喝喝:“我问你们,御兽门叛徒杨苋是不是在你们逍遥洞?有人亲眼看见,她和陆硌石一起进了剑宗,随后又一起回到了逍遥洞。” “谁啊?谁看见的?”步微月双手叉腰,声音比他还大。“看见了你怎么不去剑宗要人?” 游碾冷不丁被她一吼,愣了一下:“我,我……” 笑话!谁敢去剑宗要人呐? 但这种丢面的话,肯定不能直说。 游碾反应过来,不能被步微月牵着鼻子走,呼啦一把推开步微月,再次往里面硬闯。 陆硌石气急,大铁锤重重的砸在游碾脚上。 游碾急退数丈,避开铁锤,神色阴森森的:“怎么?逍遥洞收容勾结魔修的叛徒,本长老奉门主之命前来缉拿,你们不放人,还要和我动手吗?逍遥洞是不是也勾结了魔修?” 他亮出兵器,是一个碾谷子的金磨盘,与陆硌石站在一起,双方剑拔弩张。 步微月就乐了:“是我们先动手的吗?游长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她刚才被游碾推了一把,靠在桌子上,现在干脆顺着桌子滑下去,趴在了地上。 游碾被她的神操作惊呆了。 “你们逍遥洞搞什么?” 陆硌石挥舞大锤:“你推我们月长老,你把我们月长老打伤了,我要去四大宗门说理。” 步微月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对!我被你打伤了,没有八百个灵石起不来。” 游碾真的要疯了! “你们搞什么碰瓷啊?我们是修士啊,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他疯狂的抓头发:“艹,劳资今天把你们打服!” 磨盘飞到半空,不断变大,挤在狭小的正厅之中。 游碾怪笑一声:“逍遥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派,不如拆了!” 步微月用胳膊肘子撞了撞陆硌石:“他想把磨盘变大,把逍遥洞给拆了。” 陆硌石:“呸!真讨厌,我动手了。” 步微月拔剑而上,无尘剑快如雷电,与游碾交手几百个回合,抓住一个破绽,把剑架在了游碾的脖子上。 游碾瞳孔一缩:“你敢动手?” 步微月偏头笑了笑:“不敢。我答应过掌门和剑尊,今后都以修行为重,不去招猫逗狗了。” 游碾气的七窍生烟:“你才是猫!你才是狗!” 步微月的剑逼近,她笑的格外可亲:“游长老,我是不能杀人,但是我可以诛心啊。我记得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那时候你就是金丹后期了。” “后来呢,我正式拜入剑阁,恰逢我师尊分神大典,你也来了。我那时候啊,才这么高,十二三岁,已经筑基了,你还是金丹后期。” “再后来,我金丹了,我剑尊首徒,我打遍同期无敌手,你还是金丹后期。” “你看现在,我是逍遥洞的长老,进阶金丹中期,你还是金丹后期,你说巧不巧?” 游碾哇的吐出一口血:“啊!” 他硬生生被气昏头了。 步微月老阴阳了:“啧啧,气性这么大?气吐血了呢,游爷爷,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修为不高,脾气可真不小啊!”? 第二十八章 正法阁拉偏架 步微月收了剑,横空一斩,斩断游碾与本命法宝金磨盘的联系。 游碾本命法宝被夺,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哇!不要!” 步微月深谙如何杀人诛心,朝陆硌石招招手:“这玩意儿我们也没用,不过是金子做的,砸了换灵石。” 步微月居高临下:“游老前辈,你虽然是金丹后期,却是丹药堆出来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们逍遥洞眼下虽然是个小门派,可绝不弱小,也不会任人欺凌。” 游碾面色青白,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两个筑基弟子扶了出去。 陆硌石有点担心:“我们打了游碾,御兽门不会善罢甘休。” 步微月拍拍手:“打了就打了,就算御兽门附属灵宗,我们逍遥洞只是个小门派,但也不能任由别人上门打砸。要真是这样,以后谁都能上逍遥洞来找点茬子,那我们还不如干脆分道扬镳算了。” 陆硌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我们要想不被人看轻,自身就必须硬。所以,之前你身受重伤,还是不计后果,和薛湛心对上。” 步微月道:“没错,谁上门找茬,我就揍谁。再说了,你放心,来的人不管是御兽门郑门主,还是正法阁,我都有办法应对。” 不久,丹宗长老蒲灵星传信过来,说游碾把逍遥洞给告了。 四大宗门是正派之首,额外设立正法阁,阁中有十长老,都是元婴以上修为,出自四大宗门,处理门派之间的纠纷。 游碾告到正法阁,因为御兽门是灵宗附属,步微月又和剑宗关系匪浅,因此正法阁派遣蒲灵星来处理此事。 半个时辰之后,蒲灵星带着游碾和那两名筑基弟子,一起到了逍遥洞。 游碾吊着胳膊,脸色比那天还难看,一进门看见杨苋,更是神情激动,恨不得扑上来生吞了她。 步微月挡在杨苋面前,与蒲灵星见礼。 “见过蒲长老。蒲长老,您说御兽门游长老状告我们逍遥洞,还不知道我们有什么错处?” 蒲灵星示意游碾上前分说。 游碾指着步微月大骂:“你还装傻?本长老平生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小辈!莫说你现在修为低微,若真让你成了大修,那简直是灵镜洲的耻辱!” 步微月:“……” 蒲灵星不满:“游碾!” 游碾缩了缩脖子,正色道:“逍遥洞罪名有三。” “其一,在秘境历练时,不能分辨是非,救了御兽门的叛徒杨苋。杨苋勾结魔门邪修,已非正道,御兽门引以为耻,可逍遥洞却收容杨苋,也有和魔修勾结的嫌疑。” “其二,杨苋是御兽门的叛徒,我奉门主之命前来要人,逍遥洞拒不交人,还偷袭本长老,将我打伤,抢走了我的本命法宝金磨盘。” “其三,逍遥洞对御兽门出言不逊,声称呆在御兽门这样的门派,还不如做个邪修!如此污蔑御兽门的声誉,逍遥洞务必要给个说法。” 蒲灵星捋了捋胡须,看向步微月:“我来说句公道话。” 步微月:“……” 一般这种开场,都是拉偏架的来了。 蒲灵星目光闪烁,但言语间却义正言辞:“游碾此说罪状其一,杨苋确实在你们逍遥洞。罪状其二,金磨盘也在你们逍遥洞,明晃晃摆在正厅,游碾也身受重伤,不容你们狡辩。罪状其三,有游碾门下两名弟子为证,说这种猖狂无道的狂言,是你步微月亲口所说。” “步微月,你要知道,这些都是大错,便是我看在剑尊的面子上不重罚,但也要上报正法阁,知会天下修道之士。” 步微月皱起眉头,连忙分辨:“蒲长老,他说的三项罪名,我都不认。第一,杨苋是我们逍遥洞救的,但是她没有勾结魔修,她是被魔修追杀,我们才救她。” 蒲灵星沉下脸:“若是如此,为何出秘境之后不回御兽门陈情,反而要东躲西藏?步微月,这可说不过去。” 步微月解释道:“那是因为御兽门中入魔的人,与郑门主关系匪浅,我又被困在秘境之中,杨苋担心我,才没有及时回御兽门。” 蒲灵星不赞同:“她是御兽门弟子,从小受郑门主教养,还有什么地方比御兽门更安全?她不回御兽门,分明是心里有鬼。” 步微月又道:“杨苋身上并无半点魔气,蒲长老您自然能分辨。说杨苋是魔修,简直是无稽之谈。” 蒲灵星道:“就算她不是魔修,也不代表她没有勾结魔修。” 步微月沉默了一下,跳过这一条,解释第二条:“至于打伤游碾,这也不能怪我们,是游碾先动手。游碾祭出金磨盘,在我们逍遥洞正厅动手,我们不还手,难道等着人打吗?” 蒲灵星明显拉偏架:“可现在身受重伤的是游碾,何况就算你们斗法,为何要抢走人家的本命法宝?” 步微月继续道:“至于第三条,那种话我没说过,杨苋、陆硌石都能证明。” 蒲灵星道:“他们都是逍遥洞弟子,他们的证词做不得数。” 步微月简直气笑了:“如果陆硌石不能作证,那这两个御兽门弟子的证词也不足为信。” 蒲灵星捋捋胡子,慢条斯理斜睨步微月一眼:“御兽门是何等门派?门下弟子自是正直,和你们逍遥洞怎么一样?” 陆硌石上前,当即发了一个心魔誓:“那种话,我们月长老从没说过,若是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我生出心魔,道行大退。这两个御兽门弟子他们敢发心魔誓吗?他们敢说自己没有帮着游碾说谎吗?” 熟料,都发了心魔誓,蒲灵星还是不信。 陆硌石气的双目通红:“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游碾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游碾趾高气扬:“放肆!你连正法阁都不服,怎么?是真要做魔修吗?蒲长老可是正法阁最公正的长老,怎么会和我是一伙的?” 蒲灵星清喝一声:“游碾,闭嘴!” 蒲灵星阴沉沉瞧了步微月一眼,淡淡道:“念你们一时失言,我也不和你们几个小辈一般见识,但处置却是要下的。” “杨苋勾结魔修,就地格杀!至于逍遥洞,既然是被魔修杨苋蒙蔽,念你们年幼无知,便禁闭三年,安心在逍遥洞中修行。” 蒲灵星说完,便立即出手,元婴期的威压压制得众人周身疼痛,犹如陷在深潭之中,挣扎不得。 蒲灵星亲自动手,要诛杀杨苋。 陆硌石大急,挣扎间被威压所伤,吐了一口血:“月长老,杨苋要是死了,我们又被关在逍遥洞三年,那就死无对证,今后就算告上正法阁,也没有证据了!现在怎么办?” 嗡! 一声龙吟剑鸣,无尘剑护主,挡在步微月身前。 步微月咬破舌尖,对抗元婴修士的威压,挡在杨苋身前。 蒲灵星双指并拢,抵在步微月眉心,只要稍稍用力,步微月便必死无疑。 蒲灵星眼中精光一闪,已经起了杀心:“步微月,你用自己保护这个魔修,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吗?”? 第二十九章 试剑大会 步微月无畏无惧,眼神都不带怕的:“你杀啊!” 她这么一说,蒲灵星反而疑惑了。 他是知道剑尊护短,步微月杀夫证道,也没吃亏,剑尊都亲自杀上灵宗,逼的灵宗宗主谢邀倒退了一个小境界。 他才元婴修为,自然是不敢和剑尊抗衡。可若是步微月有错在先,勾结魔族,就算自己“误杀”,剑尊难道还能真杀了自己不成? 步微月看他脸色变幻莫测,突然笑了笑:“蒲长老,您知道我步微月行走灵镜洲,靠的是什么吗?” 蒲灵星不屑一笑:“无非是你那剑尊师尊和掌门的宠爱罢了,你区区一个金丹小修,能有什么作为?” 步微月道:“那倒也是。不过除了护短的师尊,还有爱护我的掌门师伯,我行走灵镜洲,还靠的是无处不在的留影石。” 随着她的话语,一排留影石列成阵法冒了出来,每一块都尽职尽责的播放着秘境中发生过的一切。 杨苋如何与御兽门门徒决裂,郑娇儿魔化杀害师兄弟,以及游碾如何上门找茬,动手挑衅,都记载的一清二楚,不容抵赖。 蒲灵星脸色沉下来,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步微月阴阳他:“哎哟,蒲长老不会真的以为把我们杀了,留影石毁掉,之前的事就没人知道了?您别忘了,我是从哪里回来的。” 蒲灵星想起来了,她是从剑宗回来的。 这臭丫头狡诈阴险,完全有可能将备份的留影石放在剑宗。若是他此时动手,就算能杀了她,日后必遭剑宗报复! 蒲灵星心思百转,已经做了取舍,反手将游碾制住:“游碾欺压逍遥洞,反遭羞辱,竟然还恶人先告状,本座带他回去受罚。受罚过后,我会把此人交给郑门主处置。” 蒲灵星说完,忍气吞声的加了一句:“逍遥洞诸位以为如何?” 步微月干脆道:“可以。不过杨苋身上勾结魔修的罪名……” 蒲灵星立即道:“那自然是子虚乌有。” 说完,蒲灵星便带着游碾离开。 他前脚刚走,步微月后脚就跑去正法阁,状告蒲灵星处事不公,渎职枉法,不配做正法阁十长老。 步微月把留影石亮出来,蒲灵星到了逍遥洞之后,如何拉偏架,如何偏袒游碾,如何欺压逍遥洞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十长老之首的奉清上人无门无派,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当即将蒲灵星驱逐出正法阁。 等蒲灵星带着游碾回去,还未站稳,就被剥夺了十长老的令牌。 蒲灵星这次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止罚了三千灵石,连十长老的位置也没了。 他心中暗恨,心想自己才收了游碾一千灵石,却倒了大霉,不仅暗恨步微月,连游碾这个蠢猪也恨上了。 游碾从正法阁受刑离开的半路上,蒲灵星暗中偷袭,废了他半身修为,才回到丹宗。 步微月“恰好”经过,随手捡走了游碾落下的储物袋。 李忱嗤笑一声:“游碾虽然倒霉,但他背后是御兽门,御兽门背后又是灵宗。蒲灵星固然离开了正法阁,可他身后还有丹宗。你为了一个杨苋,得罪两大宗门,值得吗?” 步微月疑惑停下:“前辈,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是为了杨苋得罪的人吗?” 李忱反问:“难道不是?” 步微月可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那按照前辈的说法,我应该怎么办?在他们上门要人的时候,明知杨苋不是魔修,还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把杨苋处置了?” 李忱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你现在修为低微,怎么和两大宗门斗?” 步微月淡淡道:“我不愿意交出杨苋,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坚持的公义和正理,就算我修为低微,我也有脑子,有办法让别人不敢轻举妄动。” 李忱叹了口气:“秘境中你遇到的暗杀还少吗?” 步微月得意的拍拍胸脯:“那我不是没死吗?” 李忱无语极了,幽幽道:“你要是死了,还能在这和我吹牛?” 步微月:“嘿嘿,李忱,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自有分寸,该认怂的时候我会服软的。” 李忱藏身的逍遥珠猛地一跳,他结结巴巴起来:“谁,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出事后,我又要找别人帮我办事,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步微月根本没听到,她从游碾的储物袋里翻出一袋子上品灵石,双目泛光,早就把李忱忘在脑后。 步微月额外得到一笔灵石,心满意足,没有直接回逍遥洞,特意绕路去海错馆子点了几只烤大鹅。 修真人士虽然醉心修炼,但岁月漫长,偶尔也会萌生一点口腹之欲。 饕餮馆子就是一位元婴散修山肴真君开的,里面用的食材都是可食用的灵兽,不仅可以一饱口腹之欲,还能增加灵气。 就是价格略贵,步微月今天发了一笔横财,特意来打包几只烤大鹅。 步微月点了一壶灵果酒,边喝边等,听到隔壁桌子说起半个月之后的试剑大会。 一个蓝衣修士故弄玄虚:“今年的试剑大会,可算精彩了。” 另一个黄衣修士不明白:“怎么精彩了?以往都不精彩?” 蓝衣修士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这你就不懂了?天下剑修千千万,剑宗剑阁占一半。” 黄衣不服:“但剑修和其他修士不一样,剑道最讲究天赋,不一定非要入剑阁,才是好剑修。” 蓝衣摇摇头:“此言差矣。虽说其他门派也有天赋卓绝的剑修,可剑阁年轻这一代,天才辈出,不算剑尊门下弟子,光是掌门弟子就有简络绎、黄鸿蒙、顾小菌,还有其他四主峰的,都是剑修之中的佼佼者。” “但我要说以前没什么悬念呢,是因为之前试剑大会,拔得头筹的都是剑尊首徒步微月!从她经脉尽毁之后,拔得头筹的,便一直是简络绎。” 黄衣服有点明白了:“所以,之前试剑大会,都是剑宗夺魁?怪不得你说没什么悬念,那其他三大宗就没有一点胜算吗?” 蓝衣服激动的一拍桌子:“今年精彩的就在这里!赢家可不一定是剑宗!” 蓝衣修士越说越起劲,周围听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围成了一个小圈。 蓝衣修士大觉满意,喝了一口小酒,正打算继续说,头顶被人轻轻的按了一下。 他跳起来:“谁?谁拍小爷脑袋?” “因为你放屁。”一句清凌凌的反驳,像冰一样落在酒肆里。 步微月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再看清来人的模样,一口酒喷了出来。? 第三十章 你是我的神 那人的目光也和声音一样冰,冷淡淡的逼开众人,径自走到步微月面前。 “步微月,你也曾是剑宗弟子,还是剑宗首徒,就由得他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步微月连忙竖起菜单,企图挡住自己的脸。 但是没用,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是修士,也有八卦劲儿。 围观修士七嘴八舌:“这就是步微月啊?长的还怪好看啊。” “啊对对对,剑尊首徒,剑宗废物,都是她。” “她怎么一直偷听我们说话?” “因为不能去试剑大会,所以不好意思了?” 步微月:…… 我谢谢您勒! 步微月悻悻的抬起头,僵硬的招招手:“大师姐,你回来了?” 顾小菌斜她一眼:“哼,你也曾是剑尊首徒,怎能任由他们如此毁坏我们剑宗的名声?” 步微月摸了摸鼻子:“那他们也没说错什么。” 她好奇的问蓝衣修士:“你刚才说,今年不一定是剑宗夺魁,为什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你快展开说说,我想听。” 蓝衣修士看顾小菌神色不善,咽了咽口水:“真让我说?你们听的不满意,不会打我?” 顾小菌冷哼:“我们剑宗光明正大,难道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蓝衣修士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那仙子先把剑收回去行吗?您架在我脖子上我不敢讲啊!” “说!” 顾小菌收回出鞘的宝华玉兰,大喇喇坐下,旁边立刻就有眼皮漂亮的送上太一盘果子。 “仙子,您吃果子。” 蓝衣修士道:“这首先啊,除了剑宗,那就说到灵宗。灵宗此次参加试剑大会的,是撷兰真人尹红豆。撷兰剑的威风,就不用我说了?” 顾小菌扭头,看向步微月:“撷兰剑很厉害吗?” 步微月摸摸鼻子:“厉害,厉害。” 别听这名字风花雪月,尹红豆就是条疯狗,疯狗一样盯着人打。 自从十年前,他和步微月争第一,惜败之后,此后再未参加过一次试剑大会。 步微月笃定道:“他沉寂多年再次出现,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蓝衣修士激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至于这第二匹黑马,就是丹宗的薛湛心。” 步微月转过脸,徐徐疑惑:“薛什么?什么湛心?” 蓝衣修士道:“薛湛心是丹宗前任宗主之子,但之前呢,此人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一个纨绔的修二代。但据说前段时间,丹宗选拔参加试剑大会,薛湛心一人挑了门中所有剑修,是丹宗剑修第一人。” 步微月虽然意外,但也没有轻视之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原来是有典故的。” 蓝衣修士又历数琴宗烈回霜、烈还冰两兄妹,散修涂知命等等,对将来要参加试剑大会的剑修如数家珍。 “……总之啊,有这么多出类拔萃的剑修,你们说,这次试剑大会能不精彩吗?简直就是修罗场中的修罗场啊!” 步微月连连点头:“有理有理……” 顾小菌大怒:“有理什么有理?试剑大会一定是我们剑宗赢!剑宗的荣耀绝不会拱手想让!我的剑已经做好准备,会在试剑大会上大放异彩,打败所有人!” 步微月默默的缩了一下脖子。 顾小菌越说越兴奋,拔出宝华玉兰,酒肆之中顿时华彩万千。 “我的剑便是我的宿命,我的荣光,我的一切!宝华玉兰,你是我的神!宝华玉兰,你与我同在!” 步微月嘴角抽搐的捂住了脸。 为什么大师姐要这样子! 等围观的人散去,步微月便想找个借口先走。 她绞尽脑汁,还没想出个好主意,简络绎又来了。 步微月一看见简络绎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就牙根痒痒。 顾小菌揽着简络绎的肩膀:“哟,七师弟你也来了?找谁啊?找她还是找我?” 简络绎敲敲桌子:“你还在吃?试剑大会你不去吗?” 步微月伸出手,给简络绎看之前留下的伤口。 结果她还没开口,简络绎就一脸不耐:“我知道你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去试剑大会。” 步微月问:“我怎么去?难不成我以逍遥洞的名义去?” 简络绎不解:“有何不可?” 步微月有点欠揍的答道:“到时候,我一个小门派逍遥洞的小长老,打败四大宗门八大门派的剑修高手,得了第一,传出去不好听啊。” 简络绎和顾小菌一齐开口:“你做梦!” 简络绎:“哼!此次头名必定是我。” 顾小菌:“是我是我就是我!” 步微月:“……”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如果有的选,她真的不想和这两个人一起出门,实在太幼稚了。 顾小菌和简络绎把她夹在中间:“我们一起去试剑大会。” 步微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这次试剑大会,是灵宗主持?在灵山主峰?” 当日她杀夫证道,从灵山离开,谢邀亲口说过,今后绝不许她踏入灵山半步。 顾小菌还没反应过来,简络绎却笑了笑:“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是他灵山主持,要有东道主的度量。而且试剑大会上,刀剑无眼,你又是个活靶子,哪里不能动手脚?非要光明正大杀你?” 步微月:“我觉得更危险了。” 烤大鹅已经好了,步微月放进储物袋,打算顺路带给陆硌石。 步微月被简络绎和顾小菌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生怕她临阵脱逃。 这个小镇非常热闹,是修行人士疲累之后过来消遣的地方,一路有不少人叫卖自己画的灵符、阵图等物。 步微月草草扫过,突然看见一个摊位上,有一张紫色的惊雷符。 符纸已经泛黄,看出有些年头,步微月站在那里,就不动了。 她会画定位符,但是借用灵气,引发灵气小范围的暴动。而惊雷符却不一样,是以灵气借用天地之力,引发惊雷。 因此,现在的灵镜洲几乎没人能画出紫色的符箓。 步微月刚要开口,一个男子冲上前,抓了惊雷符就跑。 摊主是个年纪不大的美貌少女,立刻惊呼起来:“有人抢东西了!” 她一扫面前三人,抓住简络绎的手:“大哥哥,求求你帮我追回来好不好?那,那可是我娘的遗物……呜呜……” 说着便哭了起来。 简络绎冷冷淡淡的甩开少女的手,反倒是顾小菌身形一动,人影都没了。 四周的修士都义愤填膺,追赶上前。 李忱见步微月老神在在,纹丝不动,急了:“你怎么不帮忙啊?逍遥洞不是号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吗?” 步微月刚要回答,身边又晃过去一个人影。 步微月不由感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尽遇到老熟人。 顾小菌:中二少女? 第三十一章 撷兰剑 步微月告诉简络绎:“看,撷兰剑尹红豆!” 李忱还在催她:“你看,人家都知道打抱不平,你怎么冷血起来了?” 步微月简直无语:“你,尹红豆,顾小菌,你们三加起来能凑出来一个猪脑子吗?” 她和李忱说话,外人是听不见的,但李忱能感应到外面的一切。 他听见步微月身边的简络绎也在吐槽。 简络绎:“不是,疯狗尹红豆和顾小菌加起来,能有一个心眼吗?他怎么和顾小菌一样蠢?” 李忱愤怒! 他不服气:“我们乐于助人,怎么蠢了?” 步微月笑了笑,耐心和他解释:“虽然前辈你修为高,但看你好像不怎么出门历练。这件事明显透着古怪,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刚才那个少女被人抢走惊雷符,我们三个,我和顾小菌就站在她面前,她却眼珠一转,选择了离她最远的简络绎。” “假如真是突发状况,她会下意识抓住离她最近的我,而不是挑拣一番,选中一个男子。其次,她说到亡母遗物,并无半点悲伤之情,反而语调轻快。” 李忱其实信服了,但是嘴上不服软:“可她的东西确实被抢走了。” 步微月道:“那他们可能是一伙的。前辈,我们一起追过去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步微月和简络绎追到城外一处峡谷,发现此处被人立了一个结界。 简络绎刚想暴力斩开结界,被步微月拦住。 步微月剑柄用力,空中凭空显出灵纹,这是结界的灵气走向。 她找到薄弱点,凌空画了一张定位符,就打破了一个口子。 步微月动静小,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刚进去,就发现峡谷内四个方位各贴了一张惊雷符。 少女王芽叉腰站在上面:“各位道友,我们兄妹没有恶意,只是手头拮据,想请各位道友行个方便。” 一个蓝衣修士骂骂咧咧的冒出来:“格老子的,老子以为你真的被人抢劫,好心帮你,你给老子下套?老子杀了你!” 王芽躲开蓝衣修士的攻击,亮出一块留影石。 留影石上一张惊雷符骤然爆开,无数雷光此起彼伏,威力堪比元婴时的劫雷! 王芽一拱手:“诸位也都看见了,这还只是一张雷符,如今这结界里可有四张。若是我引动惊雷符,诸位便危险了。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大有作为,何必要和我们这种宵小拼命呢?” 王芽说完,蓝衣修士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往地上扔了一袋灵石。 王芽眉开眼笑:“多谢道兄。” 随后,王樵把结界放开一道小口子,把蓝衣修士放了出去。 有了带头的,其余修士骂了一句晦气,选择破财消灾,扔下灵石离开。 最后,峡谷里只剩下尹红豆和顾小菌。 王芽眼珠骨碌碌一转,来拉尹红豆的手:“小哥哥,其实人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愿意给,人家也不难为你,放你出去。” 尹红豆不认识顾小菌,动手之前不想连累旁人,于是淡淡道:“你先放她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王芽见色心喜,连忙招手放顾小菌出去。 但顾小菌也是这么想的,她早就忍不得了,一个纵身上前,抓住王芽,摁在了石头上。 王樵见势不对,哆哆嗦嗦的捏着惊雷符,大喊大叫:“你不要过来啊!我炸了啊,炸了啊!” 尹红豆沉着脸,继续上前,王樵连连后退。 尹红豆拔出撷兰剑,剑锋所过之处,山石齐齐断了一截。 王樵怕的两股战战:“你别动,你不怕死吗?” 尹红豆沉沉不言,继续逼近。 步微月和简络绎满脸无语的从山石后出来,简络绎顺手抓住了王樵,和他妹妹摁在一起。 步微月去翻地上的灵石,非常公道的分成了四等份。 步微月扔了一包给尹红豆:“喏,你的。” 尹红豆脸都黑了,目光沉沉的看了步微月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收下了灵石袋。 王芽眼看自己到手的灵石飞走了,咬牙切齿:“你们就真的不怕我引爆惊雷符吗?” 步微月敷衍道:“怕,好怕啊。” 她把自己的那份灵石扔到王芽面前,拿走一张惊雷符:“这张符我买了啊。” 王芽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比我还不要脸?抢我的惊雷符!” 步微月理直气壮:“我给钱了啊。” 王芽愤怒的像条砧板上的鱼,无能狂怒:“灵石也是我自己的!你有没有搞错,拿我的灵石买我的惊雷符?” “你再这样,大不了我引爆惊雷符,和你们同归于尽。” 步微月轻笑一声:“他们不知道,所以害怕。但我也会画符,惊雷符是要以自身灵气,引动天地之地。你如今才筑基后期,你哥哥也才筑基初期,而这个结界阻断天地之力,你根本不可能在结界内引爆惊雷符。” 王芽恨恨道:“那我就撤了结界,再引爆惊雷符。” 步微月眉毛一挑:“你确定?我们都是金丹期,没有结界之后,我们可跑的比你快。到时候你的惊雷符能炸死的只有你自己。” 王芽趴在地上,彻底摆烂。 步微月好言相劝:“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惊雷符、留影石和结界法器是从哪里得来的,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再做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没有自保之力,又带着这么多好东西,小心被杀人夺宝。” 王芽看向王樵,突然把另外一张惊雷符塞给步微月:“这张也卖给你,我们要灵石。” 步微月摊手:“我没钱。” 尹红豆把灵石袋扔给王芽:“我替她给。” 王芽面色微红:“谢谢小哥哥。其实另外两张我也可以卖……” 简络绎和顾小菌连忙把灵石袋收好,异口同声:“我没钱!” 王芽擦掉眼泪,数了一下灵石:“还好还好,够买这次的药了。” 她看向尹红豆,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奇怪的元宝剑穗:“小哥哥,我想送给你这个,你能不能把它收下?” 尹红豆转开目光,不曾看她一眼。 王芽落寞的收回剑穗:“小哥哥,再会。”? 第三十二章 镜妖 王芽兄妹刚走,尹红豆拦住步微月:“我和你一起去试剑大会。” 步微月实在是够了! 一个简络绎,一个顾小菌,现在又来一个尹红豆,她这一路,恐怕要被吵死。 果然,顾小菌先炸毛了:“凭什么和你一起去?师妹是我师妹,当然和我一路。” 尹红豆冷笑,不发一言,但用行动表示,他一路紧紧跟着步微月,就连晚上都在步微月身边打坐。 一整个虎视眈眈。 步微月忍不住和李忱吐槽:“前辈,你猜他为什么跟着我?” 李忱心想,那肯定是因为跟着步微月开心呗! 就像他,他也挺喜欢跟着步微月。 逍遥珠微微发热,李忱心思纷乱,小声道:“或许他就喜欢呢,少年慕少艾,本来就是寻常事……” 步微月根本没听清,咬牙道:“他是怕我进了灵山,灵宗的人来找我麻烦!他要跟着我,让我保持在最佳战力,然后堂堂正正的被他打败,一雪前耻。” 李忱默了一默:“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好战分子。” 步微月提前传信回逍遥洞,到山门外时,陆硌石和之梧之桐已经等候多时。 陆硌石把烤大鹅交给之梧:“拿去分了吃,好生看家。” 说完,就抡着大锤,跟上步微月。 步微月快崩溃了:“陆大爷,你难道也要跟着我?” 陆硌石正色道:“你此次参加试剑大会,身边怎能没个人照看呢?若是你伤了,谁来替你疗伤?何况你的伤本来就没大好。” 步微月掀开门外的藤萝,一指外边的三个:“你看。” 陆硌石道:“月长老,他们是他们,我们逍遥洞是有名有号的门派,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灵宗。” 步微月心里感动:“要是谢邀真的对我动手,你也就是个添头啊。” 陆硌石语气平平:“那也无妨,我固然修为低,但仍有一搏之力。” 步微月坚持不同意:“你留在门中,之梧之桐还小,需要人照看。” 陆硌石叹了口气,只好道:“我们一路要经过沽鹤山,山溪里有一种鱼,叫做鲥鱼,肉质鲜美,细嫩可口。” 步微月立即道:“陆妈妈,我们一起出发!” 五人不再耽搁,一路御剑,齐头并进,黄昏时分赶到沽鹤山。 陆硌石下河摸鱼,步微月就眼巴巴的蹲在石头上等着。 简络绎:“哼,幼稚!” 尹红豆把焕灵丹放在她面前:“你与其吃鲥鱼,不如收下我的焕灵丹,可以补足你的金丹。” 步微月从秘境里得了一棵百年焕灵草,但炼丹还需要时日。她想了想,收下焕灵丹:“过些时日,还你。” 尹红豆满意颔首:“很好。你要养好伤,保持在巅峰状态,然后被我打败。” 入夜,步微月从入定之中醒来,感到一股久违的困倦之意。 困意像黏在眼皮上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步微月觉察出不对劲,运转《如影篇》心法,清醒过来。 步微月唤了一声:“前辈,这里不太对劲……” 李忱没有回应。 步微月:“李忱?” 她慢慢起身,推了推身边的陆硌石,听见他发出一声呼噜噜的鼾声。 步微月掐住陆硌石眉心,灌注灵气,片刻,陆硌石茫然的睁开眼睛,喊了一声:“阿娘,今儿个吃啥子哟?” 步微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硌石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了,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外面下着大雨,雨声打在茅草屋上,稀里哗啦,阿娘生了一个小炉子,用大蚌壳烙炊饼吃。” 步微月恍然大悟:“因为梦见儿时,所以你越来越放松,越睡越沉。” 附近没有阵法的痕迹,但就是让人入梦了。 步微月慢慢起身,被陆硌石扶了一把。 陆硌石低下头,轻笑道:“月儿长老,小心啊。” 步微月凝望着眼前的“陆硌石”,猛地抽出无尘剑,剑过无痕,“陆硌石”像一面镜子破开成了两半。 “陆硌石”带着裂痕,咧开嘴:“你怎么看出破绽的?” 步微月嫌弃道:“你刚才太油腻了!” 还“月儿长老”,陆硌石哪会这么说话? 镜片人被识破,瞬间消散。 步微月看向身边的阵法,试探着输入灵气,这是真的。但脚边跑过去一只兔子,冷不丁向她张开大嘴,差点咬在她的腿上。 步微月一剑斩碎兔子,“兔子”也变成镜子碎片消失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沽鹤山变成了一个真假参半,真实和镜片无法区分的世界。 步微月收敛心神,往沽鹤山出口走去。但一到山口,就会自动被传送回溪流边。 她放弃先行离开,决定先去寻找陆硌石等人。 陆硌石身上带着寻踪香,步微月循着气味一路追,在林子外,看见了一块巨大的镜片。 这块镜片中倒映的,是溪流边的一切,镜中陆硌石正在抓鱼,步微月蹲在溪流边,简络绎和顾小菌在斗嘴,尹红豆百无聊赖,沉沉的望着步微月的背影。 这镜片中的世界,和真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她微微一退,镜中人突然一起抬头,朝她看过来。 镜中人一起咧开嘴,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快来呀,小姑娘,进来玩呀!” 步微月祭出无尘剑,剑气纵横劈向镜片。 镜子颤抖了一下,“步微月”捂住脸尖叫起来:“好可怕,好可怕。” “简络绎”跟着一起捂脸:“可怕,可怕!” “顾小菌”却嘻嘻笑起来:“嘻嘻,你不要你的随从们了吗?” 镜子中的景象哗然大变,显露出昏迷不醒的简络绎四人。 尤其是陆硌石,他修为最低,脸色已经泛出淡淡的金色,分明是陷入幻境之中,快要生出心魔了。 镜子给她看了一眼,变幻成一张巨大的口:“欢迎来到镜子迷宫。你的随从们都被困在了迷宫之中,如果贸然打碎镜子,他们也会死的哦。” “这,就是我的入口。怎么样?你要不要进来救你的随从?” “但是进来的话,你自己也可能会死哦!” 镜子的声音骤然变得轻快起来:“不过,如果你能顺利找到你的真随从,镜子就会乖乖放你出来啦!” “那么现在你会怎么选呢?是要抛弃你的随从们,还是选择救人呢?” 步微月毫不犹豫,踏进入口,进入镜子迷宫。? 第三十三章 公主殴打驸马 “我们这么做,不会被剑宗灵宗的人报复?” 殷笑笑有点怯懦,小声询问。方才用血催动神镜,此时她手腕还在冒血,但她却顾不上自己,反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千剑门副门主时镜清喝一声:“你怕什么?神镜的由来无人知晓,也没人知道这东西是我们千剑门的。我又不会伤人,等试剑大会结束,神镜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殷笑笑低下头:“不伤人就好。” 时镜心里却很得意:“原本只想困住简络绎,没想到顾小菌、尹红豆竟然在一起,一口气除去了三个劲敌。只要这次我能夺得魁首,替千剑门入剑阁挑选名剑,那门主之位就非我莫属了。”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神镜认的主人是殷笑笑这个蠢货,大不了把她交出去抵罪。 时镜祭出飞剑:“笑笑,别担心了,我们先走。” 殷笑笑仍然有些不放心:“他们留在镜子里,真的不会受伤?” 时镜大为不耐:“你走不走?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自己走了。” 殷笑笑咬住下唇,软软道:“走。” …… …… …… …… 步微月站在一座大宅前,匾额上写着顾府。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又为什么来这里。 步微月有些茫然,抬脚走进大门。 管事趾高气扬的走过来:“三公主,您回来了。驸马交代,你回来后就立即去书房见他。” 步微月徐徐疑惑,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玩意儿? 驸马,公主? 这驸马怎么比公主还厉害?对公主颐指气使?下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尊重? 但她一开口,就不由自主的回答:“顾叔,裴郎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管家阴阳怪气道:“驸马自然是有事,才叫公主立刻过去。” 步微月卑微的答应,连忙往书房赶去。 刚进书房,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背对窗子,负手而立:“关门。” 步微月连忙关上门:“裴郎,你找我?” 步微月像木偶一样,说着早就安排好的台词,心里却想:原来这家伙就是顾裴。 顾裴一步步逼进步微月,眼神里却满是嫌恶和厌弃:“你这次进宫,见到三公主了吗?” 步微月愣了一下。 怎么还有个三公主? 那她自己是几公主? 她一愣,就没回答。 顾裴见她这样,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昨晚是怎么求我的。你跪下来求我让你进宫看你母妃,让我给你一根百年人参,你也答应我,见到三公主,把我的信交给她。信呢?你给她了吗?” 步微月往衣袖里一摸,摸出一封信。 顾裴一见,勃然大怒:“你没给她!我不是让你好好跟她解释,我和你成亲三年,我从来没碰过你吗?我心里只有三公主一个人!” 步微月道:“可是你是我的驸马,我才是你的妻子。” 顾裴厌恶的盯着她:“你忘了你是用什么卑鄙下作的手段才嫁给我的吗?就算我被逼无奈娶了你,可我心里仍然只有三公主。” 步微月木然的念台词:“我没有,裴郎,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设计陷害你。那天给你下药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顾裴:“够了!滚出去!” 步微月有点不在状态。 虽然她失去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可这个世界怎么看怎么荒诞。 这种荒诞,让她无法融入,开始无意识的抗拒镜子给她安排的“虐恋女主”身份。 步微月抿了抿唇,开口问:“裴郎,你爱我吗?” 这话一说出口,顾裴猛地转身,将拉住自己衣袖的步微月甩在地上。 步微月头磕到桌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步微月摸了摸,手指上都是血。 她震惊的看向对面的顾裴:“你推我?” 顾裴躲开她的目光:“起来,出去。” 但步微月实在太愤怒了! 步微月质问:“踏马的你推劳资?” 顾裴微微皱眉,看向步微月:“五公主,为何满嘴污言秽语?” 步微月把手指上的血伸到他面前:“血!看见了吗?我不仅骂你,我还要殴打你呢!” 她跳起来,扯住顾裴的头发,砰砰砰就是三拳头,打的顾裴眼冒金星。 步微月火冒三丈:“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又是吼又是叫,还打我?你怎么不照照镜子……” 哄! 如有冰凉的泉水从天而降,淋在她混沌的脑海之中,步微月想起来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五公主,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她是逍遥洞步微月,进入镜子迷宫,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伙伴。 她眼神清明,也懒得拿一个“镜子木偶”撒气,把人扔在地上。 “说,这里是哪里?何年何月?” 顾裴捂着脸,看着全然陌生的“五公主”,既怒又惧:“你,你这样对我,殴打驸马,我要休了你。” 步微月单手托腮,漫不经心的打量这个书房,随手提起旁边的铜瓶,抡在手里虎虎生风: “驸马,你说什么?” 顾裴瑟缩了一下,想逃出去,被步微月踩在脚下。 “刚才你肆意羞辱五公主的时候,不是挺能嘛?怎么?怕了?姑奶奶问你话,你就好生回答。” 顾裴缩在桌子脚下:“此处是晋国,今年是景帝十五年。殿下是最不受宠的五公主,名为月若烟。我名顾裴,是五公主驸马。” 步微月捋了一下……没捋出来。 她对凡间王朝不熟,根本不清楚晋国是否存在。这镜子中的世界,究竟是镜子胡乱虚构,还是确实发生过的呢? 现在她也在镜子迷宫里,要怎么打破这个迷宫,找到陆硌石他们呢? 她思虑的时候,顾裴趁她不注意,大喊起来:“来人,救命啊!” 步微月抡起铜瓶,毫不客气的把他砸晕了。 外面闯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看见步微月的脸,连忙关上了门。 步微月虽然灵力被封,但打几个凡人男子,也和玩儿一样。 她上下掂量铜瓶:“你又是谁?” 步微月说话间,对上了小厮的脸。 她顿时愣住,薄唇微张,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第三十四章 公主休了驸马 步微月望着他,只觉得自己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物。 步微月问:“你又是谁?” 她才问了这一句,小厮的脸就泛出桃红,还是个十分害羞的人。 小厮吞吞吐吐:“公主不记得我了吗?”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我记得我还问你?” 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公子,您没事?” 小厮连忙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驸马和公主吵了几句。你把人都带到前院,勿在此逗留。” 等管家带人离开后,小厮才红着脸,吞吞吐吐:“公主,我是驸马贴身侍卫顾沉。不过,我愿意帮公主。” 他打开后窗:“公主,府里都是驸马的人,你打了他,等他醒来不会善罢甘休。你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公主不如先回宫,向陛下秉明一切,和驸马断离干净,今后才好施展拳脚。” 步微月也是这么打算的,她真是搞不懂,原主堂堂一个公主,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该把自己弄的这么惨。 还对顾裴这么个玩意儿痴心一片。 呸! “现在的皇帝对我怎么样?” 陆沉长话短说:“陛下昏聩,如今最受宠爱的是三公主,你是五公主。不仅不受宠爱,还被陛下厌弃。但再怎么样,陛下始终是陛下,公主也始终是天家之女,不容旁人欺辱。” 步微月大概听明白了,这个叫陆沉的小子话不多,还容易害羞,但关键点抓的很好。 步微月把书房里的画像摘下来,径自进宫。 刚入宫,就看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众星捧月般过来。 “五妹妹,你又进宫看你母妃?” 步微月见这少女年纪对的上,容貌姝丽,气度颇为不凡,猜测她就是顾裴的心上人三公主。 “你是三姐姐?” 三公主嗤笑一声:“稀奇了,你还知道叫一声姐姐?以前不都叫我三公主?” 步微月抓住她问:“陛下在哪里?我想见陛下。” 三公主更觉奇怪:“你想见陛下?这就更奇怪了,以往你见了父皇,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哪一次不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 “今天你求见父皇,是有什么事?” 步微月见她带路,含混道:“要紧的事。” 三公主急着出宫去打马球,把她交给一个内侍:“父皇在芙蕖亭,你跟他走。” 步微月抓住她问:“三姐姐,你觉得顾裴怎么样?” 三公主似笑非笑:“你的驸马,与我何干?” 步微月见她目光磊落,坦坦荡荡,把她抓住:“你同我一起去,皇帝一向向宠爱你,你去帮我说说话。” “我才不去!谁要管你的事?” 三公主不肯,但步微月不放手,拉拉扯扯的到了芙蕖亭。 皇帝看见三公主,甚是高兴,问她课业学的如何,十分和气。等看见五公主,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进宫来,又有什么事?” 步微月长话短说:“我今天去驸马的书房,看见他藏着一副不要脸的画。” 皇帝一向欣赏顾裴的才名,不悦道:“你自幼蠢钝,不通文墨,你知道什么?” 说话间,步微月让一个内侍拿着画卷,自己拿着另一头,在皇帝面前徐徐展开。 皇帝看见画卷,这是一副山溪春沐,溪流边有个美人在沐浴。 好一副美人春沐图! 画是好画,可皇帝再仔细一看,那画中美人正是他如珠如宝的女儿三公主! 皇帝越想越气,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猛地扔出一个茶盏,摔在步微月脚边:“混账!竟敢如此!” 步微月继续煽风点火:“我看见以后,打了他一顿,他竟然说要休了我,好再娶三姐姐。” 三公主再次意外的看向步微月:“五妹妹,你打了顾裴一顿?” 皇帝怒不可遏:“以前你蠢,非要嫁他,这就算了。谁给他的脸,还敢肖想朕的三公主?真以为朕的公主是地里的萝卜,任他挑拣不成?” 皇帝当即下旨,召顾裴之父顾国公进宫。 三公主带着步微月先行退下。 步微月是真不明白,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月若烟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凄惨卑微。 要解决这件事,岂非轻而易举?直接让皇帝出手不就行了? 她再不受宠,也是天子之女。顾裴尚了公主,可以对月若烟不好,但绝不能轻慢公主,轻慢公主便是无视陛下,皇权岂容轻忽怠慢? 三公主月笙在前边引路,指着前面的宫阙道:“前边就是你婚前住的宫殿,你母妃病重,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好生照看她。其余的事,交给父皇便是。” 步微月颔首,正要离开,反被月笙摁在树干上,掐住了脖子。 步微月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你掐我?” 她生的灵动娇小,模样可爱,又是个凡间少女,步微月从没提防过她,因此轻易就被月笙掐住了喉咙。 月笙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说,你到底是谁?” 步微月还不知道自己哪儿学的不像:“我是月若烟啊。” 月笙冷笑:“刚才我告诉你的,是我的住所。” 步微月哽住,好久没出声。 就是太大意了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凡间少女掐住脖子。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步微月眼珠乱转:“其实,我失忆了……” 月笙同时开口:“你可别告诉我,你失去了部分记忆。” 步微月敷衍的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驸马让我给你传信,我不愿意,他就把我推倒在桌子上。我不小心撞到了脑袋,有些事都不记得了。” “不信你看!” 步微月掀起头发,让月笙看自己额头上的伤。 月笙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步微月破罐子破摔,她进了镜子迷宫,迷宫给她安排的身份,确确实实就是月若烟。 “反正我就是月若烟。” 月笙看她这幅样子,突然伸手,弯下她的头,露出她肩头的胎记。 月笙喃喃道:“胎记还在,一模一样,还真是小五。可为什么性情大变,仿佛变了一个人?” 步微月摸了摸脖子,问:“三姐姐,那我到底住哪里?” 月笙瞪她一眼:“在查明你身份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你跟着我。” 步微月摸摸鼻子:“行。对了,我想要一个人,顾裴的贴身侍卫顾沉。” 月笙脑海中却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她对“陆沉”没有任何印象。 但月笙还是帮忙,把顾沉弄了进来。 月笙虽然怀疑“月若烟”不是真的五公主,但依旧亲力亲为,像姐姐一样照顾她。? 第三十五章 “公主”“驸马”虐恋情深 陆沉跟在步微月身边,话虽不多,但句句都是提点。 “皇帝召见顾国公,顾裴糊涂,他老子却不敢怠慢。昨夜,顾裴在花楼喝酒,与人斗殴,被打断了腿,多半就是顾国公安排。今日一早,顾国公就跪在宫门外负荆请罪,请求陛下下旨,准许五公主和驸马顾裴和离。” 步微月颔首:“这才算正常。哪有公主被驸马那么欺压的?” 陆沉道:“你已经和顾裴扯清关系,可以着手办自己的事了。” 步微月模棱两可,含混的应了一声。 这些时日她一直留在月笙殿中,月笙的梳妆镜有不少,但都是寻常镜子,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 究竟镜子的本体在哪里呢? 思虑之间,眼前如走花观花一般,周围的宫人也都从夏装换成了厚厚的冬袄。 步微月摸摸下巴:“这就又过去了半年?” 陆沉从身后出现:“不错。此间岁月,只在弹指之间。昨夜宫宴上,镇国大将军向皇帝求亲,求娶三公主,皇帝已经应允了。” 步微月立即意识到,又到了一个关键的情节点。 从她被镜子送进来,就一直在走情节,但五公主痛打渣男是她进来之后,强行扭转的剧情。 那么原本的三公主出嫁,会不会也有变化? 步微月回到宫中,殿内摆满了大红箱笼,其中有一件尤其隆重,用金边祥云的大红喜布盖着。 月笙欣喜的拉住步微月的手:“五妹妹,你来了,他说送了一件稀罕物,叫我亲手打开。” 步微月盯着面前的红布,还没打开,已经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灵气波动。 月笙和求亲的大将军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仍然有些娇羞:“五妹妹,我们一起看看。” 步微月和月笙一起把红布揭开,露出下面用琉璃为架,水晶做体的镜子,照出的人影栩栩如生。 步微月站在镜子前,感受灵气浮荡,骤然间镜子里露出一张阴郁、可怜夹杂着悲愤和嫉妒的脸。 这是原主月若烟的脸。 步微月沉默的抚上镜子:在月笙定亲之后,原主月若烟到底做了些什么? 入夜,步微月被镜子迷宫影响,睡的香甜。陆沉悄悄从窗户外翻进来,小心翼翼的守在一边。 步微月做了一个梦中梦。 这次的梦里,她不是镜子安排的参与者,而是旁观者,冷眼看着原主“月若烟”的结局。 原主月若烟在书房被驸马顾裴打破头之后,仍旧选择逆来顺受。她有自己的公主府,可是她一心爱慕顾裴,宁可住在顾府,在后院被顾母百般磋磨。 步微月对她“自取其虐”的行为,并不能感同身受,梦里的月若烟很惨,但她仍旧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半点激愤。 再一次,月若烟被婆母倒了一身滚烫的热茶之后,镜子忍不住说话了:“你就不觉得她很惨吗?” 步微月微微颔首:“是很惨,但这一切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她再不受宠,也是公主,怎能任由别人这样慢待她?不,是因为她首先不把自己当人,才给了别人欺辱她的机会。” 镜子愣了一下:“她忍受这些,是因为爱啊,她爱顾裴,所以才心甘情愿受这些折磨。” 步微月嗤笑出声:“跳过,这种爱我不认同。” 转眼,就到了月笙定亲之日。 顾裴得知月笙定亲之后,大醉了一场,抓着月若烟,让她约月笙出宫。 月若烟眼中含泪,满是倔强和伤心:“三公主都要成亲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好,你想让我帮你做这件事,除非你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步微月:“……” 步微月:“…………她脑子不好?” 镜子看着摇动的床幔,恼羞成怒:“这叫痴心一片!你这种修无情道的修士,无情无义,你懂什么?” 步微月翻了一个巨无霸白眼:“我是正常人。” 这日之后,月若烟当真找了个借口把月笙约在茶楼见面。她一边帮着自己的夫婿追求姐姐,又自虐般的躲在隔间偷听。 她听到顾裴对月笙述说衷情,说自己对她情深义重,矢志不渝。在月笙拒绝他后,顾裴伤心痛苦,竟然跪下来求她。 “三公主,求求你,不要嫁给别人好不好?” 月笙自然不能理解他这种所谓的“爱”,怒意勃发,踢了他心口一脚:“荒唐!驸马若脑内有疾,不妨摘下来好生洗洗,也好去些污秽!” 顾裴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但原本的月笙虽与五公主月若烟感情浅淡,也没有告发顾裴,忍了这口腌臜气。 顾裴和月若烟这两口子你爱我,我爱你姐姐,虐来虐去,也就算了,反正碍不到旁人的眼,步微月也就忍了。 她就不信了,这渣男贱女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来不成? 但接下来的某一日,月若烟实在心疼爱而不得、深深痛苦的夫君,将已经嫁人的月笙迷晕,放在了顾裴的床上…… 步微月:“……还真有更贱的!” 镜子竟然还在感叹:“多么无私的爱啊!为了自己的爱人,忍痛成全她,你知不知道月若烟这么做的时候,心中有多痛苦?” 月笙醒来后,平静而理智,一剑刺死了一丝不挂的顾裴。随后进宫,让皇帝诛顾裴九族。 皇帝见心爱的公主受如此奇耻大辱,让顾裴的家人整整齐齐的下去陪他了。 月若烟毕竟是皇室公主,被打入冷宫,在某个深夜,纵火烧宫而死。 临死前,月若烟痴痴笑着,望着火堆:“裴郎,烟儿终于来陪你,从此后,烟儿和你再也不会分开了。” 步微月看完之后,久久无语。 镜子已经看过很多次,但仍然被感动了:“这才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真爱!” 步微月从梦中惊醒,厌恶的走到镜子前,抡起凳子将镜子砸碎。 镜子碎了一地,月笙也被惊醒,抓住步微月的手:“小五,怎么了?” 画面骤然变幻,步微月又回到了书房里。 渣男顾裴一步一步走过来,刚想推她,就被步微月利落的用铜瓶砸晕。 这次陆沉来的比上次更早,护送步微月离开顾府:“我得到消息,三公主的未婚夫从海上打捞上来一面镜子,美轮美奂,想用来提亲,镜子现在就在将军府上。” 步微月混进将军府,找到镜子,发觉镜子的气息比上一次更强。 她再次打碎镜子,却趁机抓住一块碎片。 果然,这次重启之后,她手中多了一块镜子碎片。 她找到的镜子,的确就是镜子迷宫的本体。? 第三十六章 打破镜子迷宫 步微月藏起镜子一角,镜子带她循环数次之后,终于认怂了。 “你不想救你的随从了吗?只要你完成我的心愿,就能从镜子迷宫中出去。” 步微月敷衍的道:“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很认真的走剧情吗?” 镜子差点崩溃:“你哪里认真?不要每次一重来,你就先暴打裴郎一顿啊!” 步微月漫不经心:“不好意思啊,手痒,没忍住。” 要不是她进入迷宫中的身份,就是月若烟,她还想捶开月若烟的脑子看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糟粕呢。 这已经是第九次了,镜子无力的深吸口气:“如果你再不能完成镜子迷宫的任务,你的随从们可必死无疑。” 步微月第九次打晕顾裴,在书房里穿梭,最后停在一副画像前:“嗯?为什么?” 镜子以为她怕了,得意洋洋:“镜子迷宫也是需要灵力和精气维持的,你在这里多循环一次,你随从们的精血便少一分!” 步微月却突然定住,唇角微微翘起,面上带着自信和嚣张的笑意:“嗯。找到你了!” 她用力一刺,将镜子碎片插入画中的豆蔻少女体内,女童尖声嘶叫,被她硬生生从画中扯了出来。 “画像”落地,便幻化成一个浑身阴郁的女子,正是月若烟! 这幅画像是顾裴为月若烟画的,而月若烟的残魂就一直藏在这幅画中。 月若烟一落地,浑身冒出青烟,原本完好的容貌像沾了毒药一样,一点一点腐烂发臭。 “啊!你怎么敢!你不要你随从们的命了吗?” 步微月冷笑:“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个附灵。” 她扯起顾裴的头发,把他弄醒,推到月若烟面前。顾裴的灵魂被困在镜子中,只有临死前凡人的见识,看见月若烟这幅样子,恐惧的大叫起来。 “怪物,有怪物啊!” 月若烟痴痴的望着他:“裴郎,是我啊,我是烟儿啊。你何必怕我?我又怎么会害你呢?我宁可自己万劫不复,不入轮回,也要留住你的。” 顾裴本身就是个卑劣怯懦的小人,根本听不到她的“一腔痴心”,仍旧反复大叫: “救命啊!有怪物啊!” 步微月踹他一脚:“闭嘴!” 顾裴安静不了,步微月又给了他一铜瓶。 这铜瓶她用了十来次,还挺顺手,干脆顺手放进了储物袋,下次再用来痛打渣男。 月若烟被镜子刺中,附灵已经要消散了:“我只是想和他有一个好结果而已,重来了这么多次,却还是不行吗?” 步微月干脆道:“你不配。” 月若烟大怒:“那月笙就配了吗?月笙就配得上他的喜欢吗?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他凭什么喜欢月笙!” 步微月可没闲心和她爱恨纠缠:“你还不肯散吗?你死后怨气不散,还想去找月笙的麻烦,却无意间触动了这面灵镜,和灵镜融为一体。之后你的意识便能影响这面神识残缺的灵镜,将外间的一切都吸入灵镜之中。因此,凡间的文书上有过记载,月氏王宫在月圆之夜,消失不见。” “但你不通术法,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之后,却依旧循环着生前的一切,一次又一次。顾裴的魂魄即便残缺,也依旧不喜欢你,你的结局也从来没变过。” “不知过了多久,你被困在镜子中循环,只有一个心愿,想和顾裴有一个好结局。你说我想救我的朋友,就要实现你的心愿,这也不错。心愿达成之后,附灵也就会慢慢消散。从我进入第二次循环,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了。” 可步微月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你想我改变你和顾裴的命运,和他双宿双栖。但你配吗?” 步微月蹲下身,冷冷望着月若烟:“我也爱过人,但我不会伤害别人来拱卫我的爱情。” 附灵已经很淡了,月若烟意识开始模糊,骤然大吼一声,将自己的残魂包裹在顾裴身上。 她疯癫起来:“明明是他先接近我的!我和月笙去玉林寺祈福,他也跟着去,还给我画像,说我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妹妹。” “他给我带了豌豆黄,我自小在宫里无人照拂,从没吃过那么好的点心;” “他带我去放纸鸢,说他想看我自由自在的奔跑,说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应该是这样笑的;” “他为我擦去眼泪,柔声哄我,从没有人这样待过我……” “可是!他见到月笙以后,一切都变了,他知道原来我是那个不受宠的五公主,就突然冷漠下来,他的纸鸢、点心,柔情和耐心,都再也不属于我了!” 附灵消亡,带着爱意和恨意的青眼却融入了顾裴的魂魄之中。 步微月没有阻止,渣男贱女想纠缠就纠缠,生生世世都行。 关她何事? 附灵已经消散,灵镜就变成了一面没有意识的镜子。 步微月握着碎片,感应到陆硌石的灵气,立即找了过去。 陆硌石趴在金殿的砖石上,呼呼大睡,时不时的喊一声:“阿娘,我不要了,不要再给我添饭了,真的吃不下了。” 步微月哭笑不得。 她被迫拉入旁人的爱恨情仇,硬生生看了一场虐恋大戏,陆硌石倒是好,还在吃饭。 顾小菌也是如此,呼呼大睡,心大的很。 尹红豆倒是正襟危坐,睁着眼睛,但一动也不能动。 步微月运转《如影篇》心法,为他注入灵气。 尹红豆清醒之后,淡淡一颔首:“多谢。” 只有简络绎不见了。 步微月连忙去找,她之前在镜子迷宫里循环了九次,现在与镜子灵气想通,很快就找到简络绎的方向。 她推开厚重的宫门,刚进去,就听见简络绎沉沉的一声:“关门!” 他声音沙哑、沉闷,和往常差不多,步微月却听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步微月连忙关上门,把陆硌石、顾小菌三人都拦在了外面。 步微月心中急切:“简络绎,你没事?” 简络绎没回答。 步微月急了:“七师兄?你怎么了?” 简络绎僵硬着身子,尝试了许久,仍然挣脱不开镜子的控制,忍辱道:“月师妹。” 步微月大为震惊,受宠若惊,全门派震惊。 “七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好言好语叫她师妹了? 简络绎羞愤道:“月师妹,你进来帮帮我,还有……” “求你!别说出去。”? 第三十七章 试剑大会之炫酷出场 步微月以为他受伤了,连忙应承:“你放心,我来帮你,我绝不说出去,说出去,我就是小狗。” 她运转心法,隔着帷幔将灵气注入简络绎体内。 简络绎只觉一股冰凉之气注入丹田,瞬时便能动了。 这时,就听到帷幔内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哦:“嗯,陛下,不要再闹臣妾了嘛,臣妾真的好累,明晚,明晚好不好?” “明晚臣妾陪陛下个够!” 步微月冷不丁缩回了手。 “什,什么声音?” 她弱弱的问。 突然步微月看见地上扔了一地的衣服,还有龙袍,隐隐约约就明白了。 简络绎运气不好,被镜子扔进来的时候,随机传送到了月氏皇帝和宠妃的大床上。 贴身观战。 步微月轻咳一声:“七师兄……” 她刚想说自己不会说出去,简络绎就凶巴巴的道:“不许说出去!” 步微月:“……一千灵石。” 简络绎:“……” 二人诡异的安静了一会,简络绎好像是松了口气,咬牙切齿道:“看在灵石的份上,你可要守口如瓶。” 步微月忍笑:“你放心,我对灵石发誓,绝不辜负它。” 她先出去,简络绎在里面平复了好半天才出来。 他脸色格外不自在,连看都不敢看步微月。 一行人离开镜子,外面暗色低垂,竟有隔世之感。 附灵消散后,原本被困在镜子中的魂魄也都离开了镜子,进入新的轮回。 步微月看见顾裴的魂魄,慌慌张张,身上缠着甩不掉的青烟,一溜烟跑了;又看见月笙茫然的从镜子出来,突然停留在步微月身边。 月笙有些困惑,觉得步微月的气息很熟悉:“妹妹?” 步微月没想到月笙还记得她,转眼又见到一个男子魂魄,出来后便直奔月笙而来。 步微月心想,自己和月笙也有“姐妹之缘”,便将一点灵气分别赠于月笙和将军。 “愿三姐姐生生世世,有此良缘,恩爱顺遂。” 灵镜没有了附着的恶灵,之前的恶气也消散了,露出纯净的仙灵之气。 顾小菌意外道:“想不到啊,这镜子虽然残缺,还是一件仙器。月儿,你把它收起来,今后或许能有大用。” 步微月收好镜子,就发现李忱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步微月欣喜道:“李忱,你没事?” 李忱声音有些疲惫:“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有时间在这里玩镜子?试剑大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步微月:“昂!” 步微月大惊失色,拽住尹红豆的袖子,神色狰狞:“试剑大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尹红豆迷惑不解:“嗯?” 步微月拽着他:“你是灵宗的种子选手,灵宗会给我们行个方便?” 尹红豆微微后仰,有点无措道:“口水、口水快喷我脸上了。” 陆硌石看剩下那两个也还不在状态,无语极了:“你们难道忘了,试剑大会点名时,要亲手用各自的剑气点亮试剑石?试剑石会记录各位的剑气,以免有冒名顶替或者魔门邪修混入。” “从这里到灵宗起码要一个时辰,如果诸位赶不上点名,今年的试剑大会就只能在台下看着了。” 顾小菌大怒,剑指尹红豆:“我说怎么好端端的有一面镜子,把我们困在里面,是不是你们灵宗所为?” 步微月连忙道:“应该不会,尹红豆也和我们在一起。” 尹红豆并不多话,取出不到手心大的核桃小舟,注入灵力,核舟随风而涨,变为一叶扁舟浮在半空中。 尹红豆向步微月伸手:“上来。” 飞舟速度极快,陆硌石松了口气:“多半能赶上了。” 尹红豆不喜多言,见步微月坐在船头,没有开防护阵,任凭大风将衣裳吹的猎猎作响。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离开宗门前,我向师尊禀报出来寻我的对手,师尊见我坚持要走,给我核桃飞舟,以备不时之需。” 步微月笑道:“多谢。” 飞舟是灵宗大长老之物,一路畅行无阻,穿过灵山防护大阵,径自进入试剑大会。 相隔老远,步微月就看见一个山羊胡子的金丹管事拿着帖子在唱名。 “逍遥洞步微月,请试剑。” 片刻,人群中不见人出现,山羊胡颇有点喜悦,再次唱名。 “逍遥洞步微月,请试剑。” 这次依旧无人。 山羊胡摇头晃脑:“唱名三次,若不试剑,便当做弃权了。” 石镜握紧手中的长剑,嘴角上翘,露出控制不住的喜意。 殷笑笑摇摇欲坠的站在他身后,面色苍白,既开心他可以如愿,又有些愧疚。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她就格外难受。 可看到石镜如愿以偿,殷笑笑又觉得心满意足,身体的痛楚都不算什么了。 山羊胡管事刚要唱名,头顶就传来一声:“来了!” 山羊胡也没听清哪儿传来的声音,往台下张望:“人在何处?” 头顶又答:“人在此处。” 山羊胡茫茫然问:“此处是何处?” 下面的剑修都跟着起哄:“天上!” “头上,在你头上。” ………… 步微月刚要下去,被顾小菌一把拉住。 她露出阴险的笑容:“用灵镜阻挡我们,明显就是不想让你来灵山试剑大会。我们不仅要来,还要风风光光的出现!” 步微月就知道她要搞事,连忙阻止:“大师姐,不要啊!” 饶了她! 顾小菌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篮子花瓣,御剑飞了下去。 花瓣随风飞舞,从空中散落,飘飘洒洒,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有人认出顾小菌,惊呼道:“是剑尊弟子,宝华玉兰顾小菌,步微月都已经被逐出剑宗,怎么顾小菌还给她打头阵?” 接下来是简络绎。 他板着脸扔完花瓣,冷冷的站在顾小菌身边。 陆硌石和尹红豆一左一右提着花瓣下去,陆硌石一不小心,篮子失手砸了下去,恰好兜在山羊胡子头上。 山羊胡子气急败坏的扔掉篮子:“逍遥洞步微月何在?” 步微月人都麻了。 李忱阴阳怪气:“逍遥洞步微月可真威风。” 步微月:“你快闭嘴!” 她板着脸,若无其事下去,就听见顾小菌那厮不知道从哪里翻出锣鼓,欢天喜地的敲打起来。 “恭迎逍遥洞步微月仙子!” 步微月:“……” 第三十八章 再见谢灵均 步微月正色肃穆,交上自己的命牌:“逍遥洞步微月。” 灵宗大长老游寄山正是尹红豆师尊,颔首道:“恭迎,恭迎。” 步微月面上一红,走到一旁正要试剑,被游寄山拦住。 游寄山扫了一眼自己的得意爱徒,道:“几位远道赶来,心境尚未平复。楚平,你先唱名,待唱名之后,再安排他们试剑。” 大长老开口,山羊胡管事楚平自然没有异议,接下来便继续唱名、试剑。 顾小菌得意洋洋的靠在步微月身边:“怎么样?这个出场足够震撼?我还带了唢呐,小鼓,可惜他们几个都不会,不然高低给你整一首。” 步微月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谢谢你了真是!” 顾小菌搂住步微月:“咱两谁跟谁啊?你赢了,也依旧是剑宗赢了,是我们剑宗荣光。你没看见,刚才灵宗那几个长老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陆硌石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们纯粹是被花瓣迷了眼?” 顾小菌可不管:“若是你这次再赢了试剑,他们就真的要被气死了。” 简络绎和尹红豆同时开口:“这次赢的人是我。” 言语间,唱名已经到了最后:“千剑门副门主石镜,千剑门殷笑笑。” 殷笑笑面色惨白,强撑着上去,将手中剑放在试剑石上,用剑气点亮试剑石。 试剑石纹丝不动。 楚平道:“试剑石若不亮,则取消参会资格。” 石镜目露不耐:“下去!丢人现眼。” 殷笑笑咬唇看向石镜,她一向对石镜言听计从,这次却没有下去。 停歇片刻,殷笑笑强撑一口气,再次站上试剑石。 试剑石发出微弱的蓝光,蓝光骤然变深,转换为紫色,继而变红。 步微月感叹道:“想不到,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剑气却不弱,可惜杂念太多,剑气不纯。” 殷笑笑下去后,石镜猛地将剑放入试剑石,焕发出刺眼的红光。 底下一片惊叹:“这个千剑门副门主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强的剑气。” 陆硌石消息灵通:“之前一直不曾听说,好像是半年前和他妹妹殷笑笑一起加入千剑门。据说,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石镜一直醉心练剑,殷笑笑在外养家,我在药集上见过她卖草药。” 接下来,就轮到姗姗来迟的一行人。 陆硌石不参与,守在一旁。 顾小菌先上台,白色的剑气,如纯净的银河,直冲云霄。 游寄山微微斜目,捋了捋胡须:“宝华玉兰名不虚传啊。” 简络绎上场,与顾小菌不相上下。 刚才还是议论纷纷,到现在场下竟然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才隐隐约约有人说了一句: “不愧是剑宗,天下剑修之首。” 游寄山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剑宗果然人才辈出。” 说完,目光看向尹红豆。 他心想,剑宗虽然厉害,可他这徒儿也是万中无一! 撷兰剑细而窄,通体莹白,是一柄玉剑,如兰叶一样轻而细,似乎可以随风摇曳。 兰叶入石,光芒乍现,继而缓缓流泻,没有半点攻击性,如同天际融融的月光。 这般奇景,令人沉醉。 等到步微月上场时,顾小菌兴致雀跃,大喊大叫:“月师妹,快,出一个更牛的剑气,干掉撷兰剑。” 步微月:“……” 场上鸦雀无声,顾小菌的喊声清晰的很。 步微月念念有词:“算了算了,我不气,我不气,我气出病来无人理。我上辈子杀猪作孽,这辈子给顾小菌做师妹。” 李忱忍不住笑了:“你还挺会找补,丢不丢人啊?别说,你快试试,我也想看看你的剑气。” 步微月没好气道:“你快闭嘴!” 步微月将无尘剑取出,剑尖立在试剑石上。 光华一瞬,继而隐没,再无动静。 顾小菌瞪大眼睛:“这就没了?” 石镜也死死盯着她:“剑尊首徒,就这?” 等了许久,试剑石都没有半点动静。 步微月一直闭着眼睛,感受自身剑气,直到收敛剑气,才旁若无人的自如下台。 山羊胡楚平上前嘲讽道:“步道友,试剑石上是要放出剑气的,不是光把剑放上去就行了。你看这试剑石怎么没动静了?” 简络绎拦在步微月身前:“试剑石亮了吗?” 楚平道:“亮是亮了,可是只有一瞬……” 简络绎:“那就够了。” 楚平吹吹胡子:“那剑气只亮了一瞬,算什么剑气!都说步微月早就废了,你若是个不能提剑的废人,何必来试剑大会自取其辱?” 简络绎转身,目光冷冷的望着他:“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废人!” 楚平被他吓的一缩脖子:“我,我也没有说错。试剑大会的规矩又不是我定的,可是当年四大宗门一起定下的!来试剑大会的,必须通过试剑石的试炼,否则,便没有参加的资格。” 游寄山一直漫不经心的看着,等楚平闹的差不多了,才懒洋洋的一摆手:“楚平,既然试剑石亮了,那就罢了。再怎么样,步小友也曾是剑尊首徒,罢了,请步小友领自己的参赛名牌。”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可话却不怎么好听。 步微月倒不在意,正要上前拿回加上参赛标记的名牌,身边一阵风一样,过去了一个通身黑衣的人。 步微月一扭头,看见那人的后脑勺:“谁呀?” 瞧着有点阴森森的。 她也没在意,拿回自己的名牌就回去了。 步微月回去的时候,差点踩到块石头,然后就被三只手一起提了起来。 陆硌石:“当心。” 尹红豆:“仔细脚下。” 简络绎阴阳怪气:“哟,见到老情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步微月摸不着头脑:“什么老情人?” 她背对试剑台,总觉得有一股阴恻恻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步微月转身,看向台上,那黑衣怪人依然背对着她。 步微月撞了一下陆硌石的手肘:“这怪人谁啊?穿的黑不溜秋的。” 陆硌石低下头看她,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你不认识他了?” 步微月仔细看了一会儿,茫然的摇摇头:“这身段有点眼熟,但通身的气质嘛,不像个正经人啊。” 这回,连尹红豆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台上的黑衣人也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剑。 他手中的剑,是凌霜剑! 步微月茫然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纹,简直不敢相信:“谢灵均?!他还活着?” 顾小菌:“噗呲!”? 第三十九章 神莹无华 步微月张口结舌:“谢灵均还没死?竟然还活着?他变成这样了?不是,他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尹红豆淡淡道:“他变化的确很大。” 谢灵均前来试剑,在凌霜剑即将落下的一瞬间,却突然收了起来,看向台上的游寄山。 “大长老,试剑石已经失效了,请换一块。” 楚平连忙上台:“少主,待属下查看一番,这试剑石方才还是好的啊。” 他刚摸了一下试剑石,石头就碎成了粉末。 游寄山从台上一跃而下,神色凝重:“步微月试剑之前,试剑石还是完好无损。” 楚平立即叫嚣起来:“没错!步微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毁坏试剑石。” 李忱轻笑一声。 步微月问:“你笑什么?” 李忱从刚才开始,心情就一直不错,语气轻快:“我笑他是个蠢货!是个连珍珠放在眼前,也要当鱼目的蠢货。” 许是因为刚才,步微月连认都不认识谢灵均,这极大的取悦了李忱,他心情很好,耐心跟她解释。 “试剑石坚不可摧,所以才能用来试炼剑气。之所以试剑石碎了,是因为——” “神莹无华!”游寄山同时道。 李忱道:“没错。从你开始练剑,便知道收放自如四个字。剑气也是一样,有的人剑气外放,杀气腾腾,劈面生寒。有人剑气内敛,毫无杀意,却润物无声,不可小觑。” “你年岁虽小,但剑心一向稳固,方才许是你心无旁骛,竟然意外施展出神莹无华。” 游寄山神色莫名,也在向众人解释:“刚才步微月步小友试剑时,试剑石只亮了一瞬,并不是因为她剑气不纯,也不是因为她剑气不足,而是她早就已经到了神莹无华的境界。” 游寄山看看自己的得意爱徒尹红豆,又看看尚且懵懂的步微月,语气难免有些钦羡:“剑招可以练,剑心却只能内修。上一个能达到神莹无华境界的,还是剑尊太玄,步小友真不愧是剑尊首徒。” 游寄山有些难堪,远远向步微月抱拳致歉。 步微月不是小气之人,连忙还了一个剑礼。 游寄山亲口承认,步微月的心剑,已到神莹无华的境界,无疑狠狠打了刚才那些冷嘲热讽之人的脸。 场面一时寂静,有人羞愧,有人羡慕,也有人不以为然。 剑心固然重要,但在试剑场上,能赢才是最要紧的。 片刻,游寄山从灵宗藏宝阁取出备用的试剑石:“灵均,该你试剑了。” 谢灵均提起凝霜,有意无意的往步微月那边瞥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步微月整个人都快钻进身后一个高大男子怀里,二人亲昵无间。 他哪里知道,步微月就是单纯缠着陆妈妈,找他再要一根麻辣肉干。 谢灵均嘴角微翘,逸出一丝冷笑,收回目光,用力将剑斩在试剑石上。 轰! 试剑石应声而碎! 步微月冷不丁吓了一跳,嘴里的麻辣肉干都掉了。 她扭头一看,发现石头四分五裂,下意识的张开嘴感叹:“哇……” 这一声还没“哇”出来,就被陆硌石用肉干堵住嘴。 陆硌石咬着牙道:“月长老,你装也装的淡定一点,别显得我们逍遥洞小门小派,没见过世面。” 步微月连忙点头,叼着肉干道:“嗯嗯。不就是试剑石嘛,他都没我碎的好看。” 试剑台下,议论纷纷,大多是说什么,没想到啊,传闻谢灵均被重伤,竟然这么快就痊愈了,而且剑气霸道,前所未见。 但人声再嘈杂,谢灵均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步微月的声音。 顾小菌摇头叹气:“没想到啊,你杀夫不成,他还比之前更厉害了。” 步微月笑嘻嘻的,满不在意:“没关系呀大师姐,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谢灵均再次冷笑,甩开还在喋喋不休的楚平,径自离开试剑台。 游寄山很满意谢灵均带来的轰动,等人声逐渐平息,才出面宣布:“诸位道友远道而来,灵宗为东道主,已经为诸位安排好房间。诸位先行歇息,后日试剑大会正式开始。” 步微月跳上台:“且慢。” 她手心凝结,祭出一滴精血:“我们几个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被人用法宝困住。法宝已经被我们毁了,再无痕迹,但从破损的法宝之中,寻到了这滴精血。” 游寄山眯了眯眼:“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为了减少自己的对手,暗中对试剑大会的参赛者下手,简直不把灵宗放在眼里。” 从步微月祭出精血,殷笑笑就越来越痛苦。 她用精血催动神镜,但没想到神镜意外被步微月收服,也因此逼出了她的精血。 精血与她心脉相连,殷笑笑修为低,不懂如何切断精血和自身的联系,自然越来越痛苦。 游寄山结果精血,掐了一个法诀,精血便像长了眼睛一眼,直奔主人追寻而去。 殷笑笑眼睁睁看着精血冲到眼前,下意识后退两步,靠在了石镜身上。 “哥哥,石镜哥哥……” 石镜却嫌恶的闪开,任由她摔在地上。 殷笑笑心口剧痛,痛苦间时间被无限拉长,难堪、失望,被丢弃的恐惧都在眼前延伸。 “哥哥,救我!” 步微月听到殷笑笑的哭声,抬头看向石镜:“千剑门副门主?” 石镜捏紧手心,当机立断,猛地上前踹了殷笑笑一脚:“可恶!你竟敢用这种鬼祟伎俩!” 殷笑笑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石镜拱手道:“大长老,步长老,我这妹妹自幼和我相依为命,一向任性娇惯了些,许是她好胜心切,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 石镜先把错全都推到殷笑笑身上,再故意义正辞严的道: “我妹妹年幼,她的错就是我的错,不论大长老怎么处罚,都由我代替她受罚。” 游寄山看向步微月:“苦主在此,步小友以为该如何处置?” 石镜连忙道:“该罚还是得罚,她做出这种事,残害正道弟子,也犯了千剑门门规,按门规要受戒灵鞭三鞭。” 说完,他就先发制人,祭出戒灵鞭,狠狠抽在殷笑笑背上。 殷笑笑之前毕竟是个散修,许多门派弟子自幼学的都没学过,比如如何保护自己,受罚时怎么护住心脉,全都不会,竟然硬生生挨了一鞭。 本来就心脉受损的人,只接了两鞭,就昏死过去。 石镜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不要牵连到自己的名声,根本不管殷笑笑。 他再次高高的举起了鞭子。 殷笑笑现在这样,再打一鞭,必死无疑。? 第四十章 凄惨的谢灵驴 殷笑笑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 四周都是修士,有人目光恻隐,也有人司空见惯。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步微月既然无事,何必咄咄逼人呢?这小姑娘也是傻,明显就是为人顶罪嘛。” “打成这样,也太惨了。再来一鞭子,必死无疑。” “惨啊!” 游寄山当然也听见了,也明白石镜的意图,但是冷眼旁观,没有制止。 他倒想看看,步微月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步微月可看不了这个,上前拦下石镜:“你干嘛呢?” 她问完这句,越来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试剑大会,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私下打架斗殴?你是不是不把灵宗放在眼里?” 石镜被她问懵了。 怎么就私下打架斗殴了? 是因为殷笑笑暗中对付步微月一行人,被抓到了,他才出手按照门规惩罚,怎么现在又变成打架斗殴? 石镜忍气吞声道:“殷笑笑触犯门规,将几位道友困在灵镜当中,我也是依律严惩。” 步微月问:“你们千剑门的门规,为害正道弟子是要处死吗?” 石镜答道:“并非如此……” 步微月冷笑:“既然只是重罚,你出手就该有个度,你一鞭下去,她没了半条命,两鞭子下去,她奄奄一息。你这三鞭打完,人也死透了。石镜副门主,你这样打人,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你是想杀人灭口!” 不少修士都出自名门正派,都有同情心,本来就同情殷笑笑,现在声音更大了。 “我看就是杀人灭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石镜主谋啊!” 石镜怕的就是牵连到自己的名声,急冲冲反驳:“胡言乱语!本座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步微月反问:“哦?是吗?那副门主怎么知道,困住我们的法宝是灵镜呢?刚才我可什么都没说,只说是法宝。” 石镜脸色突变:“一派胡言!本座难道会怕你们几个小辈?” 步微月看他气的眉心直跳,脸色扭曲,正想诈他几句,裙摆却被殷笑笑抓住。 “和,和哥哥没关系,是我,是我害你们。” 殷笑笑不知凭的一股什么劲,摇摇晃晃站起来,往步微月面前一站,闭上眼睛: “你杀了我!” 步微月一时无语。 殷笑笑死咬不松口,承认是自己动手,步微月又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放过这个伪君子石镜。 不过,自己在灵镜里,被恋爱脑恶心的要命,她定不了石镜的罪,也要恶心恶心他。 步微月环顾四周,当着众人的面,干脆把事情说破:“石镜副门主,方才大长老问话,还没定论,你就擅自动手,说要处罚你自己门人。当真就这么大义灭亲吗?” “你只是为了堵我的口,担心我们把人带走细审,想用这三记戒灵鞭让我门放过此事。” “也罢,我们来试剑大会,那就在剑上见真章!后日的第一场,我与你约战!你应还是不应?” 石镜眼神阴沉沉的:“有何不应?” 步微月看向殷笑笑,道:“至于她,既然已经罚过了,我们就不再追究,还请石镜副楼主带下去疗伤。我听说她和副楼主从小一起长大,有百年时光都在一起,不会这么不念旧情,眼睁睁看着她死?” 石镜对步微月恨的咬牙切齿:“自然。” 众目睽睽,又被步微月点破自己和殷笑笑的牵绊,石镜怎么也不能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上前搀扶殷笑笑。 殷笑笑早就支撑不住,再次摔倒在地上。 步微月好像个看戏的茶客:“又晕了,快把人抱起来啊,副门主。” 石镜:“……” 他忍! 后日对战,他必要一剑毁了她!让她再次沦为一个废人! ………………………… 密室内,谢灵均脱下黑袍,露出血迹斑斑的身体。 郑守冠一见便急了:“少主!您身体的旧伤刚好,今日只是试剑,何必要这么认真?” “试剑石虽然也被剑气碎了,赢了步微月那个毛丫头一次,可您的身体受不住啊。” 谢灵均不承认自己是被步微月激的:“与她无关。是我一时失手,用力过猛。” 谢灵均对步微月的执念,郑守冠心里清楚。 但谢灵均不承认。 郑守冠道:“不如,属下去运作一番,后日第一场,就让少主亲手报仇?你剑气霸道,今天有目共睹,后天就算她死在你剑下,也不过一句‘失手’,就算剑尊也不好说什么。” 谢灵均摇摇头:“不急。” 密室里有一面巨大的琉璃镜,他看着镜子前血迹斑斑的自己,却突然想起很久远的一件事。 其实也不算久远,但他和步微月已经是不死不休,那些甜蜜往事如今回忆起来,就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那日他与师兄比试,险胜之后回来,一身血迹。 小师妹叶占春见了便殷殷切切的哭起来,好不心疼;其他师兄师妹拿药的拿药,疗伤的疗伤。 人太多了,还是他未婚妻的步微月一直不能上前。直到人都散了,他才从镜子里,看见一直安静守着的步微月。 他一看见她,步微月就笑了,挑眉问他:“你赢了一直比你强的大师兄,开心吗?” 谢灵均内心顿时被那股隐秘的喜意填满:“嗯。” 步微月上前,目光骄傲,与有荣焉:“胜利面前,这点小伤,值得!谢灵均,恭喜你,你赢了!” 谢灵均从回忆中脱身,吐出一口恶气,叮嘱郑守冠:“不要急着安排,我不要和她碰面。” 郑守冠不明所以:“少主不想和她对上?” 谢灵均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黑气:“我要她一路披荆斩棘,战胜所有对手,然后在赢得最终胜利的前夕,死在我手里。” 郑守冠忙道:“少主英明!有什么比在她巅峰时战胜她,更妙的呢?” 郑守冠出去后,谢灵均才恨恨的砸掉了屋内的茶盏。 他真的恨! 他看见步微月就想起自己被她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将魂珠藏身在一头驴子体内。 那些日子,没日没夜的鞭打、拉磨,还吃着干草。最后,主人家见他拉的不如别的驴子快,竟然,竟然…… 竟然把他拉去活生生的煽了!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感受到,那种痛苦的,被人切掉命根子的绝望! 后来,他趁着主家不注意逃出来,一路被火烧、被雨淋、被冰雹砸,好不容易才和找他的郑守冠汇合。 郑守冠为了保住他受创的魂珠,再次动用了禁书。 黑气翻涌,谢灵均收敛心神,压住身上的诡异气息。 这次魂珠回到体内,就常常不受控住,也许是禁书的副作用。 谢灵均轻声呢喃:“步微月,你在干什么呢?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他要亲手杀了她,除去这个执念。? 第四十一章 首战 步微月抱着小猪,拦住陆硌石:“我想吃烤乳猪。” 陆硌石:“……” 他咬牙切齿接过猪:“你就知道吃!” 说完,他看着猪,简直不可思议:“你哪来的猪!你主动约战,不去了解对手,还有空去抓猪?” 步微月缩了缩脖子:“在秘境里捡的,我捡到这头小猪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陆硌石无语:“捡的?我像猪吗?还想到了我?” 步微月刚想回答,小猪突然咬了陆硌石一口,跑出房间。 步微月连忙去追自己的猪,开玩笑,这口烤乳猪她等好久了! 小灵猪虽然小,但跑的很快,专门往林子里钻。步微月趁机在它身上打了个灵气标记,懒洋洋的摘了一把果子,等感应到小猪跑累了,不再动了,才施展风行诀,一把逮住小猪。 小猪哼哼唧唧,被步微月塞进灵兽袋里。 步微月刚要走,就听见熟悉的“哥哥,哥哥,石镜哥哥”。 步微月好看热闹,趴在树干上,偷听他们说话。 殷笑笑受了重伤,只草草收拾了一下,脸色依旧难看的很。 “石镜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会乖的,不会给你添乱,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石镜很不耐烦,耐着性子劝她:“你身上的伤要紧,你先回千剑门疗伤。” 殷笑笑怯怯的问:“我一个人回去吗?我能不能就留在灵山脚下的小镇里等你?” 石镜眼珠一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不能让人发现,等我赢了试剑大会就去接你。” 殷笑笑这才笑了:“好,哥哥,我听你的。” 石镜道:“那你现在去向楚管事辞行。” 殷笑笑乖巧的应了一声:“那我走了?哥哥千万别忘记,一定要去接我。” 殷笑笑一步三回头离开,石镜把她轰走,神色嫌恶,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 步微月正觉得老大没意思,就看见殷笑笑蔫蔫的又回来了,站在石镜刚才站过的地方,摩挲着他扶过的树干,神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殷笑笑一转身,朝着步微月的方向看过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步微月偷听被发现,有点子尴尬:“路过,路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殷笑笑抬起头,看向步微月的储物袋:“我的镜子在你身上。刚才你说法宝已经损毁,是骗人的,我能感应到镜子。” 步微月刚想说什么,殷笑笑就离开了。 离开前,她意味深长道:“步微月,我希望你能赢。” 步微月道:“我当然会赢。” 殷笑笑转身,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她:“谁知道呢?” 步微月发现,她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和刚才那个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殷笑笑,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殷笑笑怯懦、自卑,胆小而单纯,但眼前这个殷笑笑,却有一双古井一样沉静无波的眼睛。 步微月满腹疑虑的回去,和简络绎、陆硌石说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一个人的眼神真的会有这么大变化吗?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陆硌石想了想:“这里是灵宗,灵山外有防护大阵,魔修不能进来,总不可能是被夺舍了?” 简络绎若有所思,什么都没说。 步微月想不明白就不管了,但因为殷笑笑的提醒,她对石镜上了心。 “石镜此人,剑法如何?什么路子?” 陆硌石摇摇头:“在这之前,从没有人看过他用剑。不如,我去找个借口,激他出手,让你先看看。” 步微月摇摇头:“那就不管了,我去练剑。” 临近试剑大会还有两天,步微月决定闭一个短关,专心练剑。 这时候,殷笑笑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石镜的住所。 石镜看到她,明显不快:“不是说好了在灵山脚下等我?你怎么又回来了?” 殷笑笑咬住下唇:“刚才我去辞行,楚平长老却说,我的参赛资格还在,让我结束以后再离开。” 石镜皱起眉,猛地抓住殷笑笑的手:“他主动留你?有没有问起灵镜的事?你不会说漏嘴了?” 殷笑笑手腕刺痛,轻轻挣扎,石镜却根本没注意到。 殷笑笑喃喃道:“哥哥,手疼。” 石镜不耐烦了:“我问你话呢!你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我告诉你,你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第一场比试你就输掉,然后直接下山,不要让人怀疑到我头上来。” 这个蠢货活着就是祸害!他就该直接把他除掉,全都怪那个步微月多管闲事! 殷笑笑深吸口气:“我知道了,哥哥。” 石镜离开后,殷笑笑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心口难受得快要揪起来。 她快不能呼吸了。 殷笑笑满脸是泪:“哥哥,以前你总会把最好的留给我,说会一直照顾我,我受一点点伤,你都心疼内疚,为什么现在却要我死?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转眼就到了试剑大会当日。 步微月救了殷笑笑,又当众宣战,又是她离开剑宗之后,第一次公然亮相,因此还不到时辰,看台下就布满了人。 顾小菌来的晚,在人群里挤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挤到前排。 刚到前面,她就发现,三师弟黄鸿蒙也在这里。 顾小菌兴高采烈的打了个招呼:“小黄,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说,从今往后,月师妹的事再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黄鸿蒙一动剑鞘,冷冷扫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顾小菌摇摇头:“啧啧,性子真冷,怪不得月师妹不待见你。” 黄鸿蒙一言不发,神色愈发冷峻,薄唇、剑眉,微微泛白的指节,无一不在昭示主人的不悦。 时辰差不多了,石镜率先上台,验明正身,在一侧打坐等候。 可步微月却一直没来。 楚平主持今日的第一场赛事,看向陆硌石:“陆管事,贵派的步微月步长老怎么还没来?” 陆硌石刚要回答,台下有个剑修道:“黎明时分,我看见她提着剑进了树林,好像去练剑了。” 陆硌石道:“月长老马上就到。” 果不其然,人群纷纷让开,步微月缓步走进圈中,眉目冷淡,发丝、衣襟上都带着寒露的清气。 步微月上台后,方才轻轻一笑:“叫诸位好等,我回来了。” 没错!她回来了! 她步微月从今日起,要洗刷废人之名,重新夺回她剑道第一人的称号!? 第四十二章 首站告捷 步微月上场后,石镜才缓缓起身。 他今日一身流彩紫光道袍,走动间珠光闪烁,极为耀眼。 石镜和步微月都是一样的心思,把今天当成自己扬名灵镜洲的出场秀,自然隆重。 石镜负手看着对面的步微月,心头暗喜。 他原本还想,有什么契机让自己声名大噪,没想到步微月这个黄毛丫头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他打败曾经的剑尊首徒,不就是现成的扬名之机? 石镜淡淡一扫台下,瞥见殷笑笑,见她神色淡漠,与平时大不相同,心里有一丝怪异,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石镜道:“千剑门石镜,吾有名剑,西风。” 步微月淡淡一颔首,竟然不出剑:“石门主,请!” 石镜心生不喜:“步道友为何不亮剑?” 步微月淡淡道:“稍后你就知道了。” 石镜亮了一个剑招,剑气如风卷,向步微月攻来。他剑招大开大合,剑势沉重,剑气全都灌注在剑招之中,被打到一下,都要掉半条命。 步微月却如闲庭胜步,身法诡异,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避开风卷。十几招过后,步微月骤然出现在石镜身后,从袖中取出一支柏枝,抵在石镜颈心。 寒凉的剑气从柏枝中透出,侵入体内,石镜脸涨的通红,又羞又臊,再没有刚开始的自负。 他明白步微月的意思了。 她不亮剑,又说什么“稍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又拿一根树枝来侮辱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你不配! 他石镜,不配见到步微月的剑! 场上的楚平看的最清楚,惊的张大嘴:“这,这就完了?步微月还没出剑,就一招胜了?” 这天赋简直可怕! 他刚要说,本轮步微月胜,就见石镜猛地转身,剑气汹涌的朝步微月冲来。 楚平连忙过来制止,被风卷一哄,直接飞出了场子:“啊,我飞啦!” 步微月柏枝轻动,剑气勾画出一个轻巧的圆。 黄鸿蒙神色微动,并未言语。 反倒是顾小菌大呼小叫:“小师妹的剑气竟然已经强到这个地步,肉眼可见了!” 龙卷风一样狂暴的剑气,一旦碰到步微月随手画下的圆,就如同被割裂一样,瞬间破开,失去攻势,缓缓消散。 石镜狂吼一声,再次凝结风卷,向步微月攻去。 步微月始终不动声色,一截柏枝随手一划,化解他的剑气。 几次过后,围观的剑修都轰然起来:“厉害!这个石镜刚才看还人模狗样,现在大吼大叫,是什么山上跑下来的猴子吗?” “步微月真这么厉害?对方的剑气这么强,她画个圆就完了?” 顾小菌冷笑:“光画个圆?你能用剑气画一个肉眼清晰可见的圆吗?我们自练剑起,就能感受到剑气,可只是能感受到,就算石镜这样的剑气风卷,也看不到剑气形成的明显界限。” “但步微月的剑气,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地步,可见她剑气的强悍程度和石镜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那人恍然大悟:“所以,根本不是什么以柔克刚,而是以强打强!因为她的剑气更强,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破解掉对方的风卷!” 石镜单膝跪地,支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步微月:“步微月,不要得意的太早。” 石镜再次起身,用尽灵气,凝结出一个比之前更强、更大的剑气风卷,风卷把他包裹在里面,越来越大,向步微月冲过去。 奇怪的是,他刚刚明明已经灵气枯竭,这次的风卷却越来越大,大到把整个试剑台都包裹在其中。 顾小菌看不清台上的情形,整个脑袋都往前伸,被黄鸿蒙一巴掌拍了回去。 “别伸着脑袋,像个乌龟。” 顾小菌嘟囔一句:“要你管。这个什么石镜,看着就像个阴险小人,他不会背地使什么阴招?” 风卷之中,步微月有点失神,意识越来越散,几乎不能思考。 她咬破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不到一瞬,意识再次涣散。 石镜脸色阴沉,从风卷之中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线团,线团的一头穿着一枚红色的针,就要刺入步微月眉心! 李忱大急,不断喊着步微月的名字:“臭丫头!你清醒一点啊,这可是试剑大会!” 步微月意识越来越淡,几乎就要睡去。 李忱骂道:“平时倒是厉害,就知道吃,还要吃烤乳猪……” 步微月猛地醒了:“烤乳猪?哪儿呢?” 李忱:“……” 步微月如梦似醒,觉得有点饿了。 她闭关一日两夜,什么也没吃,虽然修行人饭食并不是必备的,但她喜爱口腹之欲,好几顿没吃,已经馋了。 步微月混沌中继续追问:“烤乳猪在哪儿呢?是陆师兄烤的吗?” 李忱差点背过气去,恶狗咆哮:“你清醒一点啊!你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步微月意识慢慢收拢,被法器打散的魂气渐渐凝聚回来:“对哦,赢了才有的吃,要是输了,陆妈妈要气哭了。” 她骤然凝神,柏枝一指,正中藏身在风卷之中的石镜眉心! 石镜惨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他输了! 石镜大喊一声:“我不服!” 他这次之所以有必胜的把握,靠的就是这个无意间和镜子一起得到的法宝,可以吸人魂魄,让人意识混沌,他再制敌取胜。 可他没想到,首场比试他就被步微月逼到这个份上。 他要是输了,这次试剑大会就彻底完了。 石镜将血喷在针线上,本来就殷红的线团吸了人血,更加邪性。 针线向步微月直冲过来,被柏枝击退,又缠上来。 步微月认出这根本不是法宝,更像一件邪物,气息和镜子有点像,但是已经魔化。 李忱从逍遥珠中现身,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灵出现在步微月的识海之中,散出清气,与步微月的剑气融合。 李忱道:“一剑斩妖邪!步微月,冲啊,上啊!” 步微月生出淡淡疑虑,总觉得放狗打架的时候,也是这么吆喝的。 清润的剑气从柏枝之中生出,风卷被涤荡一清,她站在台上,眼神坚定,被红丝包围。 黄鸿蒙剑鞘一动:“这是什么邪物!” 顾小菌压下他的剑:“别动,她自己可以。” 清气和邪性的红丝冲撞,强烈的正邪对比之下,站在中间的步微月极其的轻泠和纯美。 有个剑修被迷惑了:“她长的真好看啊!” 剑气一闪而过,红丝被碎尸万段。 刚才还夸好看的那个小剑修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好凶!好可怕!” 第四十三章 大梦黄粱 红丝被剑气碎掉之后,落在地上,好像一截一截的红丝虫,不断蠕动。 台下有人认了出来:“这好像不是法器,这是魔宝啊!试剑大会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石镜已经入魔了吗?” 这件魔宝不甘就此消散,又不敢再去步微月身边,突然钻进重伤的石镜体内,吸干了他的生气。 石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被吸干,变成了一个干瘪的小老头。 殷笑笑微微咬唇,看向台上的步微月。 台下的人很多,但也许是她的目光最为殷切,步微月也看见了她。 殷笑笑张开嘴,说了两个字:“镜子。” 步微月立即会意,取出灵镜,红丝魔宝被灵镜一照,扭曲着从石镜体内爬出来。 与此同时,雷光万钧,把红丝魔宝劈成了灰。 游寄山随着雷光出现在试剑台上,淡淡道:“魔宝已被本座除掉,诸位小友可以放心。诸位,石镜在试剑大会上动用魔修魔宝,已经失去试剑大会的资格。他本人也修为尽失,寿元将尽,自食恶果,试剑大会就不再惩处他了。” “还请诸位小友能坚守正道,以此为戒。” 游寄山含笑看向步微月:“此次试剑大会,首战为千剑门石镜对逍遥洞步微月。逍遥洞步微月胜!” 台下一片欢呼! 这时没人注意到,殷笑笑悄悄上台,把石镜带走。 石镜修为尽失,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没了。 他现在唯一能抓牢的,只有以前他一直看不起的殷笑笑。 殷笑笑把石镜带下灵山,在灵山脚下的镇子里找了一个小院子。 石镜见她忙前忙后,给自己熬了一点草药,却不和自己说一句话,心里惶恐不安。 等殷笑笑端来草药,他咬着牙掀翻了药碗。 殷笑笑仍然不发一言,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端了一碗药进来。 石镜不敢再闹,连忙喝了药,苦的直打哆嗦。 但殷笑笑还是不和他说一句话,等到第二天,殷笑笑才进来,告诉他:“我要回试剑大会了,你在这里等我。” 石镜想起来,上次自己就是这么骗她的,连忙抓住殷笑笑的手:“你会来接我的?你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殷笑笑皱起眉看他一眼:“上次你让我在这里等,也说来接我,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石镜心虚的道:“当然是。” 殷笑笑看着他:“那我也是。” 石镜看她的眼神,淡漠无光,实在忍受不了,抓着她大喊大叫:“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你要是不要我,就给我个痛快,干什么这么折磨我?你不就是怨恨我打了你戒灵鞭吗?” “当时那个情形,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非要用灵镜对付他们的?” “做了又不善后,落下那么大一个把柄,你当时就应该照我说的,直接在灵镜里面把他们全都杀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殷笑笑看了他一会,突然就没什么耐心再继续和他周旋了:“嗯,是我自找的。我当年就不该听你的话,从情斋出来。后来,姑姑们都死了,情斋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你救了我,是我的亲人,便一直跟着你。” 石镜急急的道:“我当然是你的亲人。笑笑,我知道你们情斋有上古秘法,你肯定能救我的对不对?” 殷笑笑疲倦的坐下:“你知道黄粱一梦吗?” 石镜愣了,不知道这和他的伤有什么关系,两个人鸡对鸭讲:“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游寄山说,我只剩不到十天的寿命,这是真的吗?” 殷笑笑陷入回忆之中:“我被戒灵鞭打伤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你让我在镇子里等你,我拖着伤,找到这个小院子,满怀希望的等你来接我。” 石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殷笑笑的眼神实在太冷了:“那我肯定会来接你的。” “不,你没有来。” 石镜快抓狂了:“但那是梦啊!梦怎么能当真呢?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啊。” “你没来接我,而且还在我身上下了一个禁术!你受伤的时候,禁术会把你的伤转移到我的身上!” 石镜瞳孔闪烁,咬紧不承认:“绝没有这种事,要是有,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殷笑笑咬牙道:“那是因为有人帮我把禁术抹掉了!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就受了重伤,又因为禁术生生扛下你的伤,躺在这个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我就躺在这里等死,可你一直没有来接我。我虽是修士,这个时候却连一个凡人都打不过,有两个混混闯进来偷东西,发现了我……” 殷笑笑闭上眼,说不下去了。 石镜觉得害怕,但也觉得她很荒唐:“你到底说什么?你自己都说了是梦,你又没有真的来这里,又没真的碰到那两个混混。殷笑笑,你到底帮不帮我?” 殷笑笑擦去眼泪,神色麻木:“是梦吗?他们本来就是地痞流氓,当然也没有什么底线,见我无力反抗,叫了更多的人来。石镜哥哥,我和你相依为命,我为你付出一切,无怨无悔,可没想过我会死在一群龌蹉的凡人手上。” “你说这是梦,这真的是梦吗?” 殷笑笑猛地转身,绝望的眼神里迸出仇恨的光,像死灰复燃:“要是梦,你就能活下去,不然,你就得死的比我更惨。” 说完,殷笑笑在石镜身上施了个法诀,冷笑起来:“这个障眼法不高明,但哄骗几个凡人够了,现在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柔弱无力的美貌小娘子。” 殷笑笑走后,石镜想逃命,但他现在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瘫在床上。 黄昏时分,两个小混混翻过院子爬了进来,看见了这个美丽、娇弱的“小娘子”! 石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殷笑笑说的时候,他嫌她烦,觉得她蠢,只有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她当时的绝望和恨意。 殷笑笑刚上灵山,就看见山门外站着的黑衣人。 涂知命整个人都藏身在黑袍之中,并不显露真容。 但殷笑笑一看见他,就知道他是暗中帮自己的人。 他让自己入梦,看清了石镜的真面目,还帮自己解除了石镜的“同心”禁术。 殷笑笑问:“你要我做什么?” 涂知命声音压的低沉:“我不要你做什么。” 殷笑笑苦笑:“你不要我报答吗?” 涂知命低声道:“我想让你做自己,等你悟到了我这句话,再来找我。” 殷笑笑却不明白,什么叫做自己?她不就是殷笑笑吗? 她跟在涂知命身后进山,听见有人喊道:“涂知命!” 简络绎眉眼冷峻,拦住涂知命,一看殷笑笑就什么都明白了:“果然是你!”? 第四十四章 老情人谢灵均 殷笑笑现在把涂知命当成自己的恩人,连忙拦住简络绎,神色警惕。 涂知命从黑袍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拨开殷笑笑:“无妨。” 简络绎用力抓住涂知命的手,把他揪到树林后面。 这么几步路,涂知命苍白的手已经被抓出了红痕,一眼看过去,好像被人毒打过一样。 简络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质问:“从步微月说,殷笑笑和之前判若两人,好像活了两辈子一样,我就猜到是你搞的鬼!” 简络绎揪住涂知命的黑袍:“你不要命了?你用黄粱梦术可以,不要牵连到我!” 涂知命冷笑一声:“当初你我分道扬镳,早就说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想救那个孩子,那就救了,就算被人发现,也绝不会牵连到你。” “前程无量的简络绎简真人,你大可以放宽心。” 简络绎压着怒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被人发现,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处死?我能见死不救吗?” 涂知命嘲讽一笑:“你能!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年可是你出卖了兰茵,她把你养大,怎么能料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 简络绎听他说起当年的事,顿时气势全无,最后拂袖而去:“你最好小心些!” 简络绎离开后,殷笑笑才跟上来,亦步亦趋的守着涂知命。 涂知命声音暗哑:“轮到你上场了。” 殷笑笑无声点头,拿出一个药瓶:“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涂知命把手收回黑袍之中:“这些普通的药对我无用。我再和你说一次,不用跟着我,做你自己就好。” 殷笑笑赶回试剑台时,她的对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她上台前,看见步微月站在台下,微微皱眉,显得有点烦躁,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在嚼什么。 殷笑笑看她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周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跟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人群中的步微月。 步微月发现人们都在看自己,翻了个白眼:“看我干什么?我今天又不比剑。看台子上啊,我脸上有剑啊?” 这话说的有歧义,殷笑笑噗呲一笑,慢慢上了台。 对方立时起身,虚虚一礼:“六弦门季安,向仙子讨教。” 殷笑笑还了一礼:“散修殷笑笑。” 季安见她怯怯弱弱,又有几分姿色,耍起嘴皮子:“仙子昨日还是千剑门弟子,今天怎么就成了散修?” 殷笑笑低声道:“道友何必明知故问呢?” 季安涎皮赖脸的调笑:“仙子既然无处可去,不如跟哥哥回六弦门。这样,要是我赢了,仙子就跟着我回六弦门,如何?” 台下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自古以来,男子都是如此,见了好看又无害的姑娘,总想占点便宜。捞不到实际的好处,占点口头便宜也算好的。 殷笑笑却并无局促之色,反问季安:“道友,若是我赢了呢?” 季安放声大笑:“可能吗?那要是我输了,我就八抬大轿,抬仙子去六弦门怎么样?” 这场比剑十分的胶着。 殷笑笑的伤本来就没好,一上台就占了下风。但她不肯认输,抓住一个机会就微弱的反击。 季安因为大意轻敌,被她伤到两次,渐渐体力不支,两人像小鸡啄米一样,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结束。 殷笑笑以十分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试——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但殷笑笑一身是血,爬起来了。 季安输了。 步微月差点看困了:“总算赢了。” 等殷笑笑下来,从她身边经过时,步微月随手扔给她一瓶养灵丹:“打的不错,你赢了,开心吗?” 殷笑笑一下来,就开始找人,但她没找到涂知命。 殷笑笑突然听见步微月这么问:“我打了人,能开心吗?” 步微月挠挠头:“但你赢了啊,你赢了不高兴?” 殷笑笑没有细想,又去找涂知命。 李忱突然出声:“她的气息很奇怪,你要小心她。” 步微月道:“我也觉得她奇奇怪怪,明明长的怪好看,但看起来总是鬼鬼祟祟。” 李忱被她的话噎到了:“我不是指这方面奇怪!我是说,她可能与你纠缠很深,让我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她和你的命盘相冲,将来会妨碍你。” 步微月不以为意:“我不信这个。修仙之人,怎么会信命盘?如果命盘一开始就定好了,何必修行?而且,我的命盘不是早就乱了吗?照我原本的命盘,我应该死在新婚之夜。” 李忱看见殷笑笑,就觉得烦躁:“总之,就是有预感,你离她远点。而且,她的命盘也很杂。” 步微月敷衍了事:“知道了,我离她远点。” 李忱这才满意,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阴阳怪气。 “哟,怪不得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来试剑台,你的老情人上台了。” 步微月:“……” 从刚才开始,台下就挤满了人,因为下一场轮到谢灵均。 也不知道怎么了,周围自动给她空出了一小块,以至于人群中步微月非常的显眼。 谢灵均一上台,就向下看过来,深深的看了步微月许久。 步微月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谢灵均,她还在和李忱说话:“你现在有没有什么预感?我和谢灵均的纠缠才深?你怎么不让我离他远点?” 李忱:“不用。我有预感,他会死在你手里。” 步微月道:“巧了,我也这么想。可惜当日我没能把他真的杀了。” 其实步微月不知道,算上秘境里那一次,她已经杀了谢灵均两回了。 第一次谢灵均身受重伤,现在还没好; 第二次更惨,谢灵均惨变毛驴,还被牵去骟了。 虽然魂珠回归之后,谢灵均的肉身还是完好无损,可心理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谢灵均现在一看见步微月,就想起那些暗无天日、当驴拉磨的凄惨日子,剑未出鞘,森冷的杀气却冲着步微月而去。 步微月可受不了这挑衅,掀起裙摆,干脆跳上台子,把对面的一个小剑修挤开。 “你刚瞪我?你乱放什么杀气?” 谢灵均沉沉的望着她:“下去。还没轮到你,我今天的对手也不是你,而是他。” 小剑修一听,一溜烟儿跑下台:“我认输了,谢少主,您两位自便。” 步微月祭出无尘:“来!” 谢灵均深吸口气,愤怒极了。 自从新婚之夜开始,步微月就好像一张随时会爆开的定位符,张牙舞爪,暴躁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从前的半点温柔小意。 而他每次碰见她,都没有什么好事!? 第四十五章 涂知命 谢灵均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步微月,须臾露出一丝冷笑:“从前你和我在一起,是如此的温柔小意,体贴入微,怎么?如今装不下去了,露出真面目了?”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呸!从前是我对你好,你自然觉得我无处不体贴,无处不好。那是因为我认认真真的想待你好。现在你觉得我不好,是因为我看见你,就想打破你的狗头!” 顾小菌跟着起哄:“谢狗屎,你还想从前呢?你配吗?你配得上我们千好万好的月师妹吗?” 步微月持剑在手:“话不必多说,你我今后相逢,也犹如此时,不过缘分早尽,相看生厌!” 说完,她手中挽了一个剑花,无尘剑如出水蛟龙,向谢灵均头顶刺去。 谢灵均霎时退开,一瞬时间,人已在数丈之外,不曾出鞘的凝霜剑发出一声龙吟,剑气炸裂! 步微月的剑尖紧紧粘着他,点、削、刺、拨,一套连招施展开来,挑掉了谢灵均几根发丝。 步微月一挑眉,挑衅道:“怎么?不敢还手?还是你心中始终有愧,不敢动手?” 谢灵均看着步微月,如同看一件死物:“你急什么?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只不过不是今日。” 他说完这句,凝霜剑猛地出鞘,剑气暴涨,逼得步微月退下试剑台。 谢灵均再不纠缠,扬长而去。 等回到小院之中,步微月才从衣袖之中摸出几根发丝,急切的问李忱:“怎么样?” 李忱愣了:“你激怒他,故意和他动手,就是为了拿这缕头发?” 步微月反问:“不然呢?” 李忱心中高兴,刚才的别扭一扫而空,含蓄道:“我还以为你见到他,心生波澜。” 步微月早就不在意谢灵均了:“我和他早就恩断情绝,有什么好纠缠不休的?他是我亲手打伤,经脉重伤,怎么会这么快痊愈?而且他身上带着一股奇特的血气,我以前只在魔修身上闻见过。” 李忱教给步微月一个符咒,把发丝放在符咒之上,若是沾到魔气,便会自燃。 步微月用手指点了一下杯中残茶,徒手在桌面上开始画符。 李忱连忙阻止她:“等一下,你这样不行,肯定……” 不会成功的。 但他说这句话的功夫,步微月已经利落的画完了。 步微月奇怪的问:“你刚说什么?什么不行?” 李忱心里酸的很。 他教给她的是大元洲的秘术,就算他身为圣子,天赋灵感极强,当年也学了三日,才通玄入门。 李忱嘴硬道:“没什么。你刚怎么画的?我再看看。” 他就不信了,她这次画成功,肯定是偶然的! 步微月不知道他想什么,随和的应声:“嗯嗯!还请前辈指点我。” 说完,就抹掉茶水,又画了一回。 这次,画的比上次还快,还好。 李忱:“……” 他轻咳两声:“不错。你的通玄灵感很强,比我当年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步微月把发丝放在中间,屏住呼吸,紧张的等待。 发丝没有任何动静。 步微月皱眉:“没有反应?难道是我感应错了?是因为我讨厌他,所以才下意识的觉得,他伤好的这么快有蹊跷?是不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李忱听见她声音低沉,情绪越来越低,连忙安慰:“绝无这种可能!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的通玄灵感很强,对灵气和魔气的感应,也会比一般修士更强一些。” “何况,魔门邪修手段恶毒,杀人如麻,你作为正派修士,谨慎些是应该的。” 步微月只是消沉了一小会,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没错,振作些,试剑大会的对手不只有谢灵均,还有很多值得一战的对手。” 黄昏时分,步微月去试剑台抽签。 她刚拿到花笺,就听见低低的一声惊叹。 “是步微月!” 步微月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黑袍修士,手中拿着花笺的另一半。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下一战的对手。 而刚才惊呼出声的,是跟在黑袍修士身后的殷笑笑。 黑袍修士淡淡一颔首,就先行离开。殷笑笑也连忙跟了上去。 步微月原本并不在意,但夜半时分,狂风呼啸,疾雨拍窗,她从入定之中醒过来,听见灵宗弟子们在到处捉拿混进来伤人的邪修。 步微月正要出门去看看,就见门外站了一个人,影子黑沉沉的。 “谢灵均?你做什么?” 谢灵均没有开防护阵,浑身被雨水浸透,冷冷道:“山中混入邪修,伤了好几个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我是灵山少主,自然要捉拿此人。” 步微月站在门前,寸步不让:“捉拿邪修,站在我门前,是什么意思?” 谢灵均前进半步:“我要进去搜查。” 步微月:“滚!” 谢灵均再次前进半步。 步微月的无尘剑抵在他心口:“我说,滚!” “住手!” 二人剑拔弩张,游寄山赶到时,哭笑不得的拿开步微月的剑尖,大事化小:“少主也是担心,邪修混进步小友的住所,再伤了你。尹红豆,进去查查。” 步微月退开半步,让尹红豆进去。 片刻,尹红豆做了个样子就出来了,说并无邪修的踪迹,但谢灵均却不知为何,还不肯离开。 游寄山亲自过来,拉着谢灵均让他走:“少主,先走。” 谢灵均却突然迸出一句:“你不让我进去,却肯让尹红豆进去?” 步微月砰的关上门,根本不愿意理他。 步微月忍不住跟李忱吐槽:“前辈,你看他是不是有病?” 李忱突然道:“小心,你前面的橱子里,藏着一个人。” 步微月手按在剑柄上,假装照镜子,慢慢走到橱子前。 “这橱子只有这么大,里面藏的是个小孩?” 李忱:“不是。她能躲过尹红豆和游寄山的探查,你要小心……” 橱子突然打开了。 步微月看着里面钻出来的人,十分诧异:“怎么是你?” 那人面色苍白,始终带着一点怯懦和自卑,微微蜷缩的立在她面前:“对不住,步道友,我给你添麻烦了。”? 第四十六章 谢灵均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步微月头疼的问:“他们要抓的邪修就是你?” 殷笑笑连忙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邪修!我藏起来是因为,因为我说不清楚。” “今夜我从房中出来,刚走到外面,就看见两个剑修的尸身倒在地上。灵宗巡逻的弟子大喊,抓邪修,邪修杀人。我站在那里,如果被抓住,根本说不清楚。” 步微月点点头:“你之前用灵镜害我,本身就不清白,现在被人撞见,没人给你作证,的确说不清楚。” 殷笑笑见她信了,怯怯的问:“那我能走了吗?” 步微月却不肯让开,剑尖在地上一划,画了一个刚才李忱教给她的焚心符咒。 殷笑笑小声问:“步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步微月用剑柄一推,把她按在符咒中。 “这就是一个寻常的符咒,若你对我说谎,便会燃起心火,灼烧你体内的灵气,伤及肺腑。” 殷笑笑面色更白,弱弱摇头:“我没说谎。” 步微月却道:“你身上有血气。” 殷笑笑握紧拳头,艰难的开口:“我说了,你就会信?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真话比谎言更荒诞?” 步微月眼皮都不抬:“可我也没有必要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殷笑笑站在符咒中间,她不知道步微月看着正经,其实都是在骗她。她怕被心火烧,也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殷笑笑慢慢开口:“我见到那两个剑修的时候,他们还没死。我打算救人,也听到了灵宗弟子巡逻的动静,可他们抓住我,说我是魔修,说我偷袭把他们打伤。” “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大喊巡逻的弟子来抓我。我没有办法,就动手了。” 步微月神色一变:“他们是你杀的?” 殷笑笑连忙否认:“不是!我动手了,但我只是想尽快脱身,我没有下狠手。可是他们本身就有伤,也许他们真的是死于我手。” 步微月又问:“第二个问题,你在外面做什么?” 殷笑笑犹豫了一会:“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明天的比试,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步微月当然不愿意:“涂知命不是我可以随意战胜的对手。” 没想到,殷笑笑突然跪下:“可是他身体很差,他一直吐血,如果明天再强行动手,我怕他真的活不久了。步道友,他救过我的命,我是一定要报答他的……” 冷气凝滞,殷笑笑就在这一瞬间动手了! 方寸室内,布满了冰冷的剑气,步微月犹如立身在万丈荆棘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荆棘冻起来。 殷笑笑强行催动剑招,呕出一大口血,慢慢爬起来开门出去。 离开前,殷笑笑满眼抱歉:“对不住,步道友,虽然我曾经害过你,可你救过我。我也能感觉到,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对我怀有善意。” “可是涂知命他救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他的。” 步微月被剑气制住,动弹不得,轻声问:“你深夜出来,就是为了制住我?昨日涂知命的对手突然弃权,也是你的手段?” 殷笑笑点点头。 步微月反问:“你就没有想过,涂知命要不要你这样的报答?你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殷笑笑茫然了一下,又再次握紧拳头:“可他一直吐血,再动手的话,他真的会死。” 步微月问:“那你呢?你为石镜害我,你为涂知命害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想做什么?” 殷笑笑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想帮涂知命。”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别人。 殷笑笑离开后,步微月在冰牢里动了一下,手臂不小心碰到剑气,就立刻被冻住,不能动了。 她连忙后退,将无尘剑换到左手,剑气波荡,一层一层的清扫面前的冰刃。 过了一个多时辰时辰,天边泛白,冰刃终于被步微月搅和成了冰碴子。 但是剑气未散,步微月站在自己努力扫出来的干净圈里,火气都被逼出来了。 李忱道:“殷笑笑是天生的变异冰灵根,将寒冰融入剑气之中,又布下这样一个阵法,恐怕你在阵中,难以打破。若是有人从外面打破阵法,你再消融剑气,就容易出去了。” 步微月道:“她在外面又布了障眼法,就算大师姐和陆妈妈来找我,发现屋内无人,也会去外面找,谁会留下来打破阵法?” 步微月甩着无尘剑,蔫蔫道:“干了一晚上活,没开出一条路,这些冰碴子又不能吃,要是能吃,还能做点冰碗消消气。” 李忱被她哽住,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想着吃了!” 刚说完,门突然开了。 步微月蹭的起身,看清楚来人的脸,就蹲了回去。 谢灵均似笑非笑,看着被困在中间的步微月。 “比试很快就要开始了。再过半柱香(15分钟),你没有现身,就会当做弃权,自动认输。” 步微月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换了个方向,继续蹲着。 谢灵均见她神态惬意,仿佛不是被困在万丈荆棘之中,而是在鸟语花香的后山坡上小憩。 谢灵均继续道:“也是,想来你对这次试剑大会也不在意,毕竟你已经做了五年的废人。就算你现在能拿剑,可又是什么水平?还能做回曾经的金丹剑修第一人吗?” 步微月起身,看着谢灵均,突然叹了口气。 谢灵均拔出剑:“只要你说一句求我,我就打破阵法,让你出去。最起码,你也不能输在别人手里。” 步微月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谢灵均,你现在是真的烦,婆婆妈妈,啰里啰嗦。” “从我来到灵山,你就一直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昨夜还想进我的房间。这次又是闹什么?难道是发现我不见了,特意来找我的?” 步微月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谢灵均,你该不会是后悔了?” 谢灵均提起凝霜,砍向步微月:“你放肆!” 步微月横剑在前,避开谢灵均的剑气,荆棘冰阵却被斩出一道缺口。 步微月剑气凝结,顺势破开冰阵,从房中出来,风一样穿过了谢灵均身边。 谢灵均伸出去的手,蓦然抓了个空。? 第四十七章 你看起来就像会赖皮的那种人 谢灵均这才清醒。 刚才,步微月是故意激怒他,让他出手,好助她从阵法之中脱身。 但谢灵均这时候,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他恨步微月,恨她伤了自己,在没见到步微月之前,他一直坚定的想让她死。 可是见到步微月以后,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从前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月儿”,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的步微月,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就像刚才。 她会迫不及待的去做其他所有事,但不会再给他任何一个在意的眼神。 步微月赶到试剑台,管事楚平一看见她,就吹胡子瞪眼睛。 “步微月,你又迟了。” 步微月扫过台下紧张不已的殷笑笑,嘻嘻一笑:“闭关忘了时间,不好意思。” 楚平瞪她几眼,先行避到一边。 步微月持剑行礼:“逍遥洞步微月,无尘剑。” 涂知命轻轻咳了两声,苍白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拿着的竟然是一把七棱剑。 “散修,涂知命,一刹。” 步微月昨晚忙了一夜,灵力不足;涂知命身子虚弱,时而咯血。两个人都想速战速决,因此没有一句寒暄,对视一眼,就各自动手。 步微月剑势稳健,如同浩渺的江水,剑气将涂知命拢在中间。 涂知命以守为攻,不让步微月伤到自己分毫,找准时机,剑尖向步微月的脸刺去。 这招虽然不太光彩,但大部分女修即使踏上修行之路,也仍然在意自己的容貌。要是有被毁容的风险,当然会全力防守。 但令涂知命没料到的是,步微月不闪不避,反手握剑,刺向涂知命两腿中间。 涂知命像兔子一样,往后一跳。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意思明明白白。 你看不起我是个女子,故意划我的脸;我就礼尚往来,送你一招男人最怕的。 涂知命边咳边笑:“惭愧,涂某心机,让步道友见笑了。” 步微月并不手软,剑气凝聚,一层一层铺开,如同水面上重重叠叠的波浪,一次比一次更猛烈。 轰! 剑气掀开了涂知命的黑色斗篷,他苍白的脸容第一次显露在众人面前。 台下的人群哗然一片,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散修涂知命竟然是这样一个美男子。 这些日子,大家都看多了顾小菌、谢灵均、简络绎、黄鸿蒙这些美人,但涂知命的容貌生的最好。 步微月也一连看了好几眼,忍不住暗中和李忱道:“美人难得,这种说一句话,吐一口血的美人更难得,真好看。” 李忱吃醋道:“还看?等会美人打的你落花流水!” 步微月却笑了笑,俨然胜券在握。 再一次凝聚出剑气,步微月突然开口:“涂道友,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剑阵还请笑纳!” 说完,场上剑气呼应,已经形成一个剑阵,把涂知命困在了中间。 涂知命诧异不已,摸摸自己的脸:“从刚才开始,步道友就东一剑,西一剑,还时不时的看我,我还以为步道友被迷住了。原来是暗中布好了剑阵,惭愧惭愧。” 剑阵收拢,越缩越小。 涂知命微微叹了口气,突然从一刹之中抽出一柄小剑,直冲步微月眉心。 步微月躲避不及,被涂知命的剑气钉在原地。 涂知命道:“我用双剑,这是我的另一把剑,叫做大梦。人生万古如一刹,千岁万岁,大梦一场。” 步微月可没心思欣赏他的文采,只想快点挣开大梦。 “放开我!” 涂知命也一样,被困在剑阵中间,动弹不得。 涂知命道:“步道友,我身子虚弱,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死了。” 步微月:“你先放!” 涂知命沉默了一下,摸摸鼻子:“不好,你看起来就像会赖皮的那种人。” 步微月怒气冲冲:“小人之心!我看你才是赖皮鬼!” 步微月和涂知命大眼瞪小眼,彼此僵持。 楚平手足无措,连忙请示大长老游寄山:“大长老,他们两不仅打起来了,还在吵架斗嘴。这场比试该怎么算呢?” 游寄山呵呵大笑:“这有何难?二位都是剑修翘楚,又打了个平手,那这次比试二位都能够晋级。若是下次再对上,自然有机会分出胜负。如何?” 步微月灵力透支,勉强同意:“大长老,你让他先放开我。” 涂知命噗呲咳血:“大长老,吾命不久矣,咳咳,让她先放。” 游寄山快被这两个幼稚鬼烦死:“我数一二三,两位一起收了神通。” “一,二,” “三!” 步微月的剑阵纹丝不动,涂知命的大梦也仍然悬在步微月眉心。 游寄山:“……真是幼稚!还不住手,混账玩意儿!” 片刻,步微月和涂知命总算一起收手,彼此像打红了眼的斗鸡,一起下台。 涂知命阴阳怪气:“步道友有勇有谋,不愧是曾经的剑尊首徒。” 步微月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要不是我昨夜耗费太多灵气,今日肯定是我赢了!” 殷笑笑连忙上前,搀扶涂知命:“知命哥哥,你没事?这是养灵丹,你先吃了。” 涂知命不悦的避开殷笑笑的手,淡淡道:“你稍后也有比试,怎么不去准备?我说过了,你不必总是这样跟着我。” 步微月并没打算替殷笑笑隐瞒:“涂道友,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迟到,昨夜又在忙些什么?” 殷笑笑的脸色顿时变了。 步微月道:“还有你身边这位好妹妹,她怎么也受了伤?你不妨回去,好好问问她。” 步微月明后两天都没有比试,关上门就大睡了一场。 一进房内,殷笑笑便跪下了。 涂知命揉揉眉心,略感头疼:“殷笑笑,我说过了,你不必这样,起来。” 殷笑笑抓住涂知命的手:“你会不会赶我走?” 涂知命无力的道:“如果我一定要你离开我呢?你总是这样,为了别人活着是不行的,你得为了你自己活,好好的活。何况,你还为我去做这种下作的事!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和石镜是同一种人。” 殷笑笑连声道:“石镜那种渣滓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涂知命脸色阴沉沉的:“可是之前十余年,你为他付出一切,掏心掏肺,你可从没觉得他是渣滓。你毫无底线的为我,想对我好,就不怕我有朝一日也变成石镜那样的人吗?” 殷笑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别这样说,你和他犹如云泥,从来不一样。” 涂知命疲倦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今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我累了,想歇息片刻。” 殷笑笑连忙起身,为他铺床,将锦被理了又理,任劳任怨,细致周到。 “知命哥哥,那你先歇息。” 步微月的下一场比试,对上剑宗黄鸿蒙。 她曾经的三师兄,也是她离开剑宗之前最好的朋友。? 第四十八章 步微月真的要输了? 自从步微月来到灵宗,还是第一次和黄鸿蒙面对面。 这些日子,虽然也曾见过,但黄鸿蒙一直冷冷淡淡,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黄鸿蒙淡淡道:“当日你跪在师尊面前,要舍弃剑尊弟子的身份,嫁给谢灵均,任凭我如何劝你,你始终不改初心。你大婚时,我还在闭关,没想到出关后,会是这个结果。” “你千恩万爱的夫君被你亲手所伤,你自己也修了无情道。” 步微月看见黄鸿蒙就有点心虚,他闭关前交代她,务必不要冲动,等他出关再谈婚事。 可那时候步微月一心想着谢灵均,他说把婚期提前,步微月就应了。 也难怪黄鸿蒙生气,不愿再见她。 步微月摸摸鼻子:“下次,下次大婚,我一定请你。” 黄鸿蒙:“……罢了,和你说不清楚。” “剑宗黄鸿蒙,纯钧。” 步微月:“逍遥洞步微月,无尘。” 二人彼此行了一个剑礼。 场下哗声大作,所有的剑修都格外期待。 “那可是纯钧剑!当年就听说纯钧和孤烟是一对,可谁知道孤烟剑主步微月和灵宗少主谢灵均好上了。” “那现在不是决裂了吗?虽然决裂了,可步微月已经不是孤烟剑主了。” “那他们两谁更厉害?” 顾小菌也凑在一旁听,津津有味:“说啊,这些八卦我爱听。” 那人悻悻的道:“那我也不知道,就听说此前黄鸿蒙从未和步微月对上过,这么多次试剑大会,两人也没动过一次手。我觉得啊,黄鸿蒙就是舍不得。” 顾小菌嘀咕道:“那两人以前可是天天打,不过我也不知道谁厉害。” 顾小菌抓着陆硌石的手,大声吆喝:“月师妹,加油加油!打爆对手的狗头!” 黄鸿蒙冷冷的瞥向她。 顾小菌脖子一缩,朝他笑笑:“三师弟,你也加油!” “不过,这次比试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正当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台上的两个人突然动了。 黄鸿蒙:“老规矩?” 步微月点点头:“这次轮到师兄画圆了。” 黄鸿蒙在台上画了一个不大的圆,比他们两人的立足地大不了多少。二人站在园中,步微月猛地拔出了剑。 顾小菌一阵激动,揪着陆硌石的衣裳:“来了!” 陆硌石被她缠住,动弹不得:“你不是常见他们比试?” 顾小菌摇摇头:“我比他们大了好几十岁,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哪有多少机会和他们一起练剑?” 说话间,步微月出招了。 顾小菌大感欣慰:“这招起手式真妙!不愧是我家月儿……嗯?怎么就是起手式?而且也没有剑气?” 步微月用了一招起手式,化招进攻。 黄鸿蒙以剑柄格挡,同样是起手式,但收势不同,压在步微月的肩上,同样不用剑气。 步微月往后一仰,手中剑挽出一个流畅的剑花,逼退黄鸿蒙。 顾小菌大感意外:“竟然不用剑气,只是在喂招?而且,这套剑法是连外门弟子都会的入门剑法。” 说话间,台上的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入门剑法也被这两个人用的精妙无比。 顾小菌看的惊叹连连:“怪不得师尊常夸月儿厉害,我就没想过入门剑法还能这样连用!” 台下观看的剑修也都纷纷跟着比划起来,时不时的有人惊叹出声:“这是我们御兽门的招式,怎么还能这样用?” “这个招式也很眼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 …… …… 这场比试一直从清晨到正午,连游寄山见了,都大加赞赏。 “少主当时放弃步微月,实在是一大损失。他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游寄山把留影石交给一旁的弟子:“把今天的比试送去静室,让少主看看。” 这时,比试突然暂停。 黄鸿蒙和步微月彼此行了一个剑礼。 黄鸿蒙道:“今日就到此为止,继续对招,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接下来速战速决。” 步微月鼻尖冒汗,但这次比试当真痛快:“来!” 纯钧剑幻化出无数剑影,向步微月扑去,分不清是真是假,究竟哪一道剑影才是剑气最强的真身。 顾小菌紧张的要命,死死抓着陆硌石的手指:“这可是纯钧剑!是我们剑阁老祖当年所铸的十八名剑之一!要是月儿的孤烟剑在手,或许胜算会更大。可她手里只有一把无尘剑。” 陆硌石道:“月长老肯定会赢。” 顾小菌摇头,说道:“并不乐观,三师弟的剑招有虚有实,但就算被虚影伤到,也会被剑气所伤。” 有人问:“那这次步微月真的要输了?” 顾小菌好不烦躁:“快闭嘴!”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如果是我,碰到三师弟的剑影,没有胜算。应该说,在我么这些师兄弟姐妹里,能侥幸赢他的人,也不超过一二个。” “……” 没有人知道,灵山某个阁楼上,谢灵均正专注的看着试剑台上。 步微月不再藏拙,剑气汹涌,顷刻之间,剑身映出无数符文。符文随着剑意流动,砍在纯钧剑的千万剑影上,将试剑台都劈的一震! 剑影不断和带着符文的剑气撞击在一处,试剑台上电闪雷鸣! 渐渐的,顾小菌什么都看不清了,台上剑气笼罩,只能偶尔看清雷电火光。 她诧异的张嘴:“月师妹什么时候学会了惊雷符?而且,还把惊雷符和剑气融合起来,大大增强了剑招的威力……” 她还没说完,整个人被陆硌石拦腰掐起,飞到半空。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试剑台塌了。 顾小菌张大嘴:“试剑台被他们两搞塌了!” 陆硌石无语:“我的耳朵快被你吵聋了!” 过了很久,剑气才慢慢散开,步微月头发凌乱弯曲,炸了一头,衣服也被劈坏了,整个人身上还有一股可疑的焦糊味。 她手中的无尘剑也断成了好几截。 她对面的黄鸿蒙风采依旧,看不出半点狼狈。 黄鸿蒙忍笑,唇角仍然翘起,向楚平示意,自己弃权,不再打了。 楚平本来就在场子上做裁判,根本没来得及躲,一身尘土跑过来:“怎么就不打了?” 黄鸿蒙目光如电,骤然看向山间的阁楼,冷冷道:“再打下去,怕把灵宗都给拆了。” 他一边收剑,剑气却猛然划过长空,斩破阁楼外的防护阵,劈掉了阁楼一角。 好好的阁楼,立刻就变得破破烂烂了。 黄鸿蒙冷哼一声:“不好意思了,刚才打的太兴奋了,没收住。大长老不会跟我们这几个小辈计较?” 游寄山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他知道剑尊护短,连带着剑宗这些个小混账也一样护短。 这哪里是不小心没收住?分明是来替步微月出气的! 不过,之前那事本来就是少主理亏,他就不管了。 黄鸿蒙弃权不打了,赢的人自然是步微月。 顾小菌冲上来:“惊雷符不是你自己画的吗?怎么把自己炸的像个黑毛鬼?” 步微月呸的吐出一口烟,委屈巴巴:“没办法,三师兄太厉害了,我没有开防护阵。” 远处传来黄鸿蒙的声音:“谁是你三师兄!等你能回剑阁再说!”? 第四十九章 再次破例 步微月被自己的雷符炸的破破烂烂,被顾小菌领回去。 她一身臭汗,缩在洗澡桶里,喊了好几声李忱:“李忱?前辈?” 李忱一直没有出现。 明日还有一场比试,但步微月的剑已经没了,要快点找一柄趁手的病人。 她没耽搁太久,泡了一会,就赶紧出来了。 这时候,李忱才出现,不知道为何声音有点暗哑。 步微月抱怨道:“刚才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声?最近你都是神出鬼没。” 李忱语气有点怪:“你刚才叫我?什么时候?哦,你该不会是说,你蹲在水里的时候?” 步微月:“嗯……不是!” 她后知后觉,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忱不理她! 李忱气到无语:“你还是个大姑娘吗?现在才想起这回事。你开始宽衣,我就自我屏蔽,回到逍遥珠中了。” 步微月:“哦。” 她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的说道:“怪不得,你听不见我叫你。” 李忱的元婴脸都红了,连忙岔开话题:“你能在短短几日学会惊雷符,把惊雷符和剑气融合,威力大增,很了不起。” 步微月开心的问:“前辈,你这是在夸我吗?” 李忱毫不吝啬:“自然。你一直很强。” 步微月叹了口气:“可惜无尘剑损毁,我现在缺一柄剑,不知明日的比试如何。” 李忱道:“眼下要练剑是来不及了,只能暂时寻一把剑,先将就用着。” 他顿了顿:“还有,再想赢,你也应该保护好自己。” 步微月敷衍的应声,和顾小菌一起出去看旁人的比试。 顾小菌拉着步微月冲到前面,指着台上的女子,道:“看!漂亮吗?是合欢宫的女修苑潇潇,你看她,真白啊,真好看。” “她上次还和我说话了,声音那么甜,身上还香香的。” 步微月指着她的对手问:“对面的是谁?” 顾小菌飞快的瞅了一眼,对面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反正是个不太好看的男的:“不造。” 说完就接着去看苑潇潇了,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不止顾小菌,台下的人大部分都在看苑潇潇。 苑潇潇一招一式,宛如剑舞一般,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对面的男子虽然剑法不弱,但很快就败下阵来,被苑潇潇打倒在地。 顾小菌欢呼雀跃:“仙子又赢了一场!” 男子捂着心口,神色痛苦,爬了几次,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苑潇潇见他如此,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收起白玉剑,过来扶他。 变故就在此时! 男子突然出手,把苑潇潇打飞出去! 苑潇潇面纱脱落,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竟是被他这招毒手,震伤了心脉! 彭琼吐出口中的血沫,大步走近苑潇潇,举起重剑:“臭娘们,竟然还没死?你以为搔首弄姿就能赢了?这是试剑大会,不是你们合欢宫的臭娘们发浪的地方。” 步微月、顾小菌和一群剑修同时抢上试剑台,一起出手,逼退彭琼。 陆硌石精通医术,抢先护住苑潇潇的心脉:“还好,法宝自动防护,伤势虽重,但没有性命之忧。” 步微月把楚平揪出来:“你看什么呢?我们看热闹,你一个裁判你也看热闹?不知道喊停?” 楚平被她骂的一愣一愣,哽着脖子道:“比试还未结束,我自然不能阻止。但此时若是苑潇潇弃权,就能下去了。” 顾小菌气愤不已,指着彭琼破口大骂:“她处处手下留情,你骗她,还下这么狠的毒手!这是试剑大会,是来比试的,不是来杀人的。” 彭琼不以为意,昂着头看着娇小的顾小菌:“你也要和我比?臭娘们,我知道你是剑尊弟子,那又怎么样?我虽然出身小门小派,但也不怕你们剑宗。” “你别学鸭子叫,上来比划比划!你要是比我强,你也可以对我下毒手。你要是不如我,被我杀了,你也不冤!谁叫你弱呢?” 顾小菌纵身拔剑,不止她出于义愤想动手,还有不少人也跟着一起出剑。 楚平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也不敢再装死,连忙上台:“既然苑潇潇受伤,那比试就无法继续了。这场比试,彭琼赢!” 他眼珠一转,见顾小菌又要破口大骂,连忙道:“顾道友你若不服,等以后碰到彭琼,你再和他打一场。” 顾小菌顿了一下,指着楚平的鼻子,怒气冲冲:“你是裁判?你全家祖传瞎子?你没看见刚才苑潇潇已经制住彭琼了吗?后来彭琼偷袭,苑潇潇才受伤,怎么能算彭琼赢?” 楚平连连后退,他不敢得罪剑宗这几个小祖宗,一言不合就骂娘,没有半点修真之人的仙风道骨。 楚平赔笑道:“话虽如此,可场上本就瞬息万变,只要一方没认输,就还有赢的可能。照你的话说,难道就不许旁人反败为胜吗?” 彭琼趾高气昂:“现在的事实是,我还站着,毫发无损,那娘们已经站不起来,被我打的吐血了。难道不是我赢了?” 楚平看向苑潇潇:“苑潇潇,虽说他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的确是胜了你。自然,若是你不服,日后可以和她再比一场。” 苑潇潇睫羽微动,垂下眼睑,失落道:“我虽心有不甘,但的确是彭琼赢了。此场比试我认输,感激各位道友的救助和帮扶。” 顾小菌见苑潇潇都开口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 苑潇潇对顾小菌施了一礼,款款道:“顾道友,多谢你方才仗义执言。只是我方才受伤,只能先回去疗伤,失陪了。” 苑潇潇离开后,步微月一直跟着彭琼。 今天彭琼一共打了七场,场场全胜,毫无例外,他的对手都受了重伤。 他剑法刁钻毒辣,下手也十分阴毒,险些削掉其中一人的手臂。 一开始还有人想坚持到最后,等几场打过,彭琼“威名远扬”,后来的对手还没打心就虚了,一旦落入下风,就干脆认输,免得被彭琼打伤。 李忱猜出她想干什么:“你想对付彭琼?” 步微月随性的笑了笑:“除了约战,试剑大会的比试都是随机排的,我不一定能对上彭琼。” 李忱不解:“那你在看什么?” 步微月道:“我看他行事毒辣,颇有些谢灵均的秉性,看着便觉得厌恶。” 李忱:“讲人话。” 步微月利落道:“此人欠揍。” 李忱道:“你要揍他?” 步微月神秘的笑了笑:“他为人嚣张,毫无道德底线,得罪的人那么多,轮得到我揍他吗?再说了,他若败在我手里,真是抬举他了!” “他不是看不起那些被他打败的人吗?要是他被这些人碾压,他还敢这么狂妄吗?” 李忱轻嗤一声:“一肚子坏水。” 他猜到步微月要干什么,元婴从逍遥珠中现身,画了一个符咒:“此符名为同心符,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对方和你心意相通,言行一同,能不能学会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五十章 生死之战 步微月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符咒:“同心一体?” 李忱道:“其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符咒,只是使用时有些限制,必须要对方全身心的信任你,否则便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步微月凝神试了两次,没费什么劲就学会了同心符。 步微月不知道的是,李忱回到逍遥珠内,就有一个声音暗中提醒他。 “主人,您是不能过多干涉这个时空内的事情的。” 李忱沉默片刻:“只是一道同心符而已,不算什么。而且,她一向孤勇,就算没有我帮手,也会做成这件事。” 逍遥珠迷惑不解:“既然如此,主人为什么非要帮她?” 李忱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想她能更轻松些,也不想看见她烦心的样子。” 逍遥珠摇晃不定:“主人主人,你不会喜欢上她了?” 李忱没有否认。 逍遥珠拉着脸,连原本碧蓝色的光晕都变成了惨淡的灰色:“主人,她可是修无情道的!你忘了吗?当初持盈主人就是碰上那个无情道修士,被害的那么惨!” 李忱元婴一扫,逍遥珠就被禁言,重新变成了碧蓝色,没有半点异样。 步微月找到苑潇潇的住所,发现外面布了禁制。 步微月叩击禁制,将自己的名帖递进去:“潇潇仙子,逍遥洞步微月来访。” 片刻,名帖被送出来,还有一张白纸。 白纸上说,苑潇潇伤重,不便见客,改日再去拜访逍遥洞的各位道友。 步微月见时机不对,就打算先走,刚离开几步,她突然转身,拽住一队灵宗巡逻的修士。 “苑潇潇住所潜入魔修,你们几个还不帮忙!” 领队的修士是谢灵均的拥趸,认出步微月,十分无礼:“灵宗上下,固若金汤,哪里来的魔修?” 步微月不再耽搁,徒手画符,引动惊雷,爆开了苑潇潇住所的禁制。 禁制一破,附近赶来的修士都亲眼看见,苑潇潇衣裳不整,受制于彭琼。 步微月心中有气,假装收不住惊雷符,又引了好几个惊雷,在灵宗之中到处乱劈,还把灵宗门派石像劈掉了一个角。 游寄山赶过来时,就见到处都是雷劈过的痕迹,那几个巡逻的修士面如焦炭,被劈的爹妈不认。 一堆残垣断壁之中,步微月单脚踩在石头上,满脸“歉意”:“真对不住,大长老,我控制不住惊雷符,我又闯祸了。大长老,你不会怪我?” 游寄山心中抓狂,恨不得破口大骂,骂上几句:怎么又是你! 你们剑宗剑尊的徒弟,练的不是剑法,是专门学的拆房子? 可恨谢邀闭关,却让他来应对这群小祖宗。 游寄山脸色狰狞,尽量显的和颜悦色:“这么多道友都在此处,你遇到什么危险,非要引惊雷符?” 步微月立即指着那个领头的,向游寄山告状:“方才我来拜访潇潇仙子,见禁制闭锁,但有些不合常理之处,所以求助他们。可他们断然拒绝,连上前查看都不愿意。” “我迫于无奈,才用了惊雷符。大长老,惊雷符我本来就刚学会,实在不容易控制,上次我还把自己给烤糊了,您还记得吗?” 游寄山本想给步微月一个教训,没想到她事先找了巡逻的灵宗弟子。这样一来,反倒是灵宗不占理。 游寄山看向领队:“你们真的坐视不理?” 领队被炸的浑身焦糊,惭愧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游寄山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混账!滚!” 游寄山一扫眼前聚集的修士,深吸口气:“步小友,到底出了何事?你人在禁制外,又是怎么知道,苑潇潇出了事?” 步微月拿出白纸:“很简单,潇潇仙子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美人,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无一不美,便是从我身边走过,都有一阵香风。” 游寄山不明所以:“所以?” 步微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用这样普通的白纸给我留纸条?” 苑潇潇已经整理好衣裳,被几个男修护着。 她取出一只花笺蝴蝶:“大长老,我常用的便是这种花笺,偶尔也会换成十二花神的花笺。” 游寄山皱起眉头,他是个男子,就觉得她们女孩子的这种心思,离谱之中又透着合理。 “写个纸条还弄的这么花里胡哨……那混账呢?” 步微月把脸色潮红、还在激动中的彭琼踹过来:“大长老,你处置!” 彭琼顿时叫嚣起来:“是这个合欢宗的女弟子勾引我!要不然,这种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破鞋,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苑潇潇娇声怒斥:“胡说!不得败坏我们合欢宫!” 彭琼见游寄山不出声,大叫起来:“我今日赢了八场比试,大放异彩,倾慕于我的女修不知道有多少。我会稀罕你这种人?” “你要不是成心勾引我,怎么会放我进你房间?” 苑潇潇面色微白,说不出话来。 彭琼见她果然不开口,得意洋洋的叫嚣:“你穿成这样,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吗?谁不知道你们合欢宫是什么地方?你就是来找男人的,老子满足你,你还倒打一耙?” 苑潇潇气的娇躯颤抖,眼中含泪:“胡说!” 人群中有个矮小的男修,原本是苑潇潇的仰慕者,冷不丁开口:“那仙子为何让他进你的住所?” 他问了别人不好意思问的话,一大半男修都转头看向苑潇潇。 他们逼她给一个答案,如果这个答案他们不满意,那么在他们心里,她就不再是那个清丽出尘的潇潇仙子,而是彭琼口中的“荡妇”。 哪怕是修士,也避免不了一些恶劣的心态,要把一个高不可攀的女神,拉下神坛,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苑潇潇抿唇不语,这个缘由她无法公之于众。 但她宁死,也绝不受辱! 片刻,苑潇潇握紧剑柄,坚韧的开口:“总之,我们合欢宫向来随心行乐,论的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却绝不愿意和彭琼之流为伍。你今日辱我,辱合欢宫,我欲与你约战!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说完,苑潇潇拔剑而出,斩断身旁的石头,恨声道:“不死不休!” 游寄山正色道:“苑潇潇,你是要定生死局?” 矮小男修连忙劝道:“潇潇仙子,你身上还有伤,何必负气行事?” 苑潇潇轻唾一口:“滚!” 矮小男子顿时觉得丢了面子,悻悻道:“仙子何必任性?彭琼可不是我等这样的怜香惜玉之人。” 苑潇潇看向彭琼:“生死之战,你可敢?”? 第五十一章 赢啦! 彭琼色眯眯的看着苑潇潇,露出淫邪的表情:“你对我愤恨,我却不舍得要你的命。好歹是个姿色尚可的女人,这样死了,岂不浪费?我要是赢了,你就废去修为,做我的侍妾。” 苑潇潇冷冷道:“宁死。” 她原本生的花容月貌,言笑可亲,但此时神色冷然,更是清艳绝伦,令人不敢直视。 原来的那个矮小男修被她神色震慑,都不敢再看她的眼神。 游寄山道:“既然二位已经决定好了,那稍后请上试剑台。” 剑道对决,也是常有的事。 试剑大会期间,有些脾气暴躁的剑修打红眼了,干脆就定生死局,因此也不算稀奇。 但这次依旧传的沸沸扬扬,只因为生死战的其中一人是艳名远扬的潇潇仙子。 苑潇潇将一枚花笺交到步微月手中,柔声道:“步道友,今日多谢你了。我被小人算计,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当真恶心极了。这是一枚灵遁符,用心血催动,可瞬间转移到千里之外。” “我身无长物,只有这张符咒拿得出手,请你收下。” 步微月摆摆手:“我不要你的谢礼。你赢了比试,日后请我去合欢宫一游。” 苑潇潇心中却没有什么底气。 她本来就有伤,再加上合欢宫弟子原本不擅长修剑,她恐怕难以胜过彭琼。 步微月问:“潇潇仙子和彭琼约定生死之战,难道不是为了杀了他吗?” 苑潇潇道:“合欢宫虽低微,却不容人侮辱,我是为了合欢宫的名誉。” 步微月道:“没有那么复杂,既然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活,就是他死。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他!” 苑潇潇想起彭琼那些污言秽语,柔软的眼神慢慢坚韧起来:“你说的对,是我想差了!这样的人,不死何用?” 步微月折断枝条,握在手中:“潇潇仙子信我吗?” 苑潇潇随着她的动作,慢慢跟着练:“信!” 趁这个机会,步微月抓住苑潇潇的手,把同心符印在她手心。 一套剑法还没练完,彭琼就来了:“现在才想起来学剑,有点太迟了?你 要是不想死,不如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彭爷,陪我几天,等我腻了就放你走。” 苑潇潇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跟着步微月练完剑宗入门剑法,率先走上试剑台。 彭琼阴邪一笑,剑光划过,分裂成无数灵气刃,划破苑潇潇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肌肤。 彭琼在剑刃上舔了一口:“真白。” 步微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观战,眼见苑潇潇不敌,她骤然动手,做了一个提剑凌空的剑势。 苑潇潇不受控制的跟着做,正觉得惊怕,就看见彭琼好像傻了一样,撞到了自己的剑尖上。 剑尖划破彭琼的衣袖,在他手腕上用力划了一刀,顿时血光四溅! 接下来,又是如此,每当苑潇潇施展剑招,彭琼总会不由自主的撞到她剑上。 渐渐的,苑潇潇明白了,不是彭琼傻了,而是她背后的人,能够预料彭琼的剑招,每次都领先半招,在前面等着彭琼! 而且因为苑潇潇受了伤,对方没有施展过于凌厉复杂的剑法,用的招式全都是灵宗入门剑法。 简单,却能杀敌。 游寄山眯了眯眼:“这个女娃娃,昨日看剑法也一般,不算天赋出众,怎么今天就突然开窍了?这招用的真是精妙,好!” 步微月手腕轻轻一抖,剑尖抵住。 与此同时,试剑台上的苑潇潇也抵住了彭琼的脖颈。 彭琼全身是伤,吐出一口鲜血,连忙讨饶:“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 步微月解除了自己对苑潇潇的控制,把身体交还给苑潇潇。 苑潇潇意识到这点,没有一丝犹豫,砍下彭琼的头,捏碎了他的魂珠。 血溅在苑潇潇脸上、身上,有些是她自己的,大部分是彭琼的。 苑潇潇站在看台上,对台下的人轻轻说道:“他辱我,如同杀我。我不杀他,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她走下试剑台,台下不少男修纷纷散开,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容貌出尘、清艳绝伦的合欢宫弟子。 步微月心下欢喜,刚准备离开,就看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斜靠在山石上。 薛湛心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原来是你搞鬼,用这种手段,你就不怕游寄山发现?” 步微月和他擦肩而过:“你可以去告密,有证据的话。” 薛湛心跟着步微月走了一段,快要分道扬镳时才突然开口:“明天我的对手是琴宗的江春水。你记住,我一定会赢,我会杀了他。” 陆硌石出来找步微月,发现她和薛湛心一前一后回来,走上前来。 “薛道友,真是巧。” 薛湛心“嗯”了一声,就打算离开,被陆硌石拦住。 陆硌石扯起薛湛心的衣服,气愤道:“岳筝为了你,仙途尽毁,你碰到我们,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吗?” 薛湛心捏住陆硌石的手,用力甩开:“是我让她为我挡剑的吗?她如果是心甘情愿,就不要在乎后果。如果她后悔了,就说明这也不值得,我问她几句,难道她就能好了吗?” 薛湛心转身就走:“如果她真觉得不值,说明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她要我补偿,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和她结为道侣……” 陆硌石再忍不住,一拳砸向薛湛心的脸:“去你奶奶的熊!” 薛湛心轻描淡写的避开:“愚蠢。” 丢下这句话,薛湛心扬长而去。 步微月送走苑潇潇,就闭关了两天。 出关后,才知道她闭关期间,出了一件大事。 薛湛心在试剑台上,失手杀了琴宗弟子江春水,后来游寄山亲自勘验过现场的痕迹,发现是江春水先用毒害人,意外毒死了自己。 步微月问:“既然是这样,薛湛心为什么被丹宗宗主关起来了?” 顾小菌一拍桌子:“奇就奇在这里,这个江春水竟然是丹宗宗主沈凤游的爱子!江春水死后,沈凤游即刻赶过来,要杀死薛湛心,当着众人的面动了手。” 但这里是试剑大会。 灵宗做东道主,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凤游动手。 “游寄山拦了下来,沈凤游失去爱子,悲痛欲绝,失去理智,要把薛湛心逐出丹宗。薛湛心却说,丹宗的前任宗主是他的父亲,丹宗上上下下都有他父亲的痕迹,宁可自断一臂,求宗主原谅,也不愿意离开丹宗。” 步微月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真的自断一臂?” 第五十二章 来路不明的魂珠 上一次,步微月碰到薛湛心,他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会杀了江春水。 当时步微月没有在意,现在仔细回想,薛湛心的眼神中带着恨意。 也许,他早就知道江春水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不是失手,而是故意杀了江春水呢? 步微月想明白这点,脱口而出:“他真正的目标是沈凤游!” 顾小菌激动的抓住步微月:“月师妹,你真聪明!我亲眼看见的,纠缠间沈凤游掐住薛湛心的脖子。薛湛心根本不能抵挡,挣扎越来越微弱,谁知道这时候薛湛心体内爆出一阵耀目的白光,把沈凤游震开!” “沈凤游当时就吐了血,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被抬下来的时候好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沈凤游生机断绝,元婴破碎,当晚就死了。” 步微月缓缓道:“就算这样,但薛湛心也能全身而退。因为他是光明正大,在试剑大会上杀了沈凤游。当众,失手,误杀,他非但没有过错,还是苦主。” 顾小菌佩服的看着步微月:“月师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就是这样。大长老查过之后,发现薛湛心脖子上有一枚灵符,是当年他爹留给儿子的保命符。” “沈凤游要杀人家的儿子,触动了灵符,所以被灵符所伤。原本他修为高深,一张灵符要不了他的命,可前段时间他在丹宗的秘境里受了伤,新伤叠加旧伤,不小心死了。” 步微月已经想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连环局。 薛湛心原本的目标就是沈凤游,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江春水的真实身份,故意杀了他,激怒沈凤游。 沈凤游本来就几次要除掉薛湛心,当然不把他这个金丹修士放在眼里,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灵符攻击,自然会重伤。 “现在沈凤游废了,丹宗是谁在主持?” 顾小菌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不过薛湛心已经带着江春水和沈凤游的灵柩回去了,离开之前,他还当众说,自己误杀宗主,罪孽深重,会一辈子留在丹宗赎罪。” 步微月沉吟许久,仍然觉得有违和的地方。 “前辈,你在吗?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而且,他的灵符到底哪来的?” 在秘境中,薛湛心几次差点死了,步微月就救过他两次。要早有这张保命灵符,岳筝也不会出事了。 李忱道:“我不能向你透露过多的天机。” 步微月点点头:“哦。” 李忱看她面色沉沉,坚持了一息的原则立刻就没了,马上改口:“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天机,我和薛湛心擦肩而过,感应到他识海之中有一颗更强的魂珠。” 步微月问:“就像你一样吗?” 李忱嗤笑出声:“那怎么一样?我不会危害你,也没有占用你的身体。但那颗魂珠却蠢蠢欲动,占用薛湛心的身体活动。他眉心已经冒出死气,就是被魂珠占用身体的后果。” “但这颗魂珠暂时帮了他,而且和他有因缘牵连,或许是他十分亲密的人。” 步微月沉思片刻,想到这次见到薛湛心,他眼中的仇恨几乎遮挡不住。 今后走什么路,都是他自己选的,旁人也干涉不了。 陆硌石脸色难看,道:“岳筝大概也得到消息,传信问我薛湛心的情形。” 步微月摸摸下巴:“你就说一切都好,让她好好养伤。还有另外传信给之梧之桐,让他们看好岳筝,这段时间都不要让她出门。” 步微月闭关的时候,顾小菌和涂知命比试,已经输了。 顾小菌道:“谢灵均也一路赢了十余场,再打几场,你们几个就一定会碰上了。可惜我没有和谢灵均交手,倒是涂知命,你一定要担心。” 顾小菌外粗内细,看着爽朗不羁,实则心细如发。 她仔细回想当天比试,始终觉得不太对劲:“涂知命身体不好,是先天所限,虽然踏上修行之路,但也没有改变他早夭的命盘。这些我原本就有所耳闻,但从没有看轻他。” “那天我使出全力,就算赢不了他,但也绝不可能三招之内就被涂知命打落手中的宝剑。” 顾小菌取出宝华玉兰:“剑身上还有了裂痕,就和我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步微月疑惑问道:“梦里?” 顾小菌点点头:“没错。比试前一晚,我打坐修心,不知道为何,竟然熟睡入梦。这本身就很奇怪,梦中都是我在和一个神秘人对剑,不知道比试了多少次。” “起初,神秘人要很艰难才能赢我,最后逐渐轻松,最后一次,我隐隐约约记得,他已经能熟知我的剑术,先发制人,不到三招,就将我击退,连我心爱的宝华玉兰也有了损伤。” “梦醒之时,我以为自己输了,大为恼火。等发现是梦,才放松下来,没想到一上场,我就真的输了。” 顾小菌说话时,越说越气恼:“我不好和别人说,和简络绎说了几句,他竟然还说我想多了,是不是输了比试精神错乱了。” “月师妹,你是不是也觉得是大师姐钻了牛角尖?” “当然不会。”步微月指向顾小菌腰间的禁步。“大师姐,请看。” 顾小菌仔细端详,发现用来做禁步的凉玉玉符,竟然黑了一个角落。 “这枚禁步,是我结丹之后外出游历时,掌门师伯亲手给我系上的。那时候我年纪小,成天不是招猫就是逗狗,要不就是打架找茬。出门前,师伯特意给我这枚玉符,足以静心养气,让我独自出门要谨言慎行。可是这玉符怎么黑了?” 步微月揣测道:“我们虽为剑修,但也各有手段,我精通符箓,将惊雷符和剑气融合,威力大增。琴宗弟子也会将音攻手段用在剑术上,我猜,是有人为了必胜,入梦和师姐喂招,找到师姐的弱点。” “按照常理,师姐梦醒之后,应该是了无痕迹,并不记得梦里的事。可他没想到,师姐有这样一枚玉符,破了他的术法。” 顾小菌火冒三丈:“真是岂有此理!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她腾的站起来,拿着剑就要去找涂知命算账。 刚出门,就被简络绎拦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由怜生爱 之前,顾小菌和简络绎说起入梦的事,简络绎就猜到,是涂知命又用了“黄粱术”。 他之前敷衍了顾小菌几句,没想到顾小菌还是不死心。 顾小菌拿出自己的凉玉禁步:“你自己看!他对我用了阴邪手段,进入我的梦中,我才输的那么狼狈。” 简络绎抬眼看向步微月,发现她也在,心想步微月心思更加细腻,又对他足够了解,他怕步微月看出端倪,只好让开。 顾小菌闯入涂知命的住所,踢开门:“涂知命,你这小人,滚出来!” 涂知命靠在榻上,呕出一口血,触目惊心。 他除去黑袍,露出苍白如玉的面容,宛如玉山倾颓、松柏折枝。 顾小菌不是没见过血,但美人喋血,又岂能和那些粗汉相提并论? 就算她满心怒火,也愣在当场:“你没事儿?” 殷笑笑满脸是泪,拦在顾小菌面前:“你走,你非要逼死他?” 顾小菌一听,脾气上来了:“我逼死他?他对我用肮脏手段在前,既然敢做,何不敢当?” 殷笑笑哭诉道:“可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还要咄咄逼人?” 二人争论之间,涂知命又吐了一滩血,让殷笑笑先出去。 顾小菌瞧他吐血三升,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破碎之美,虽然恼怒,但仍然为这种美所折服。 “你没事?要不你先吃点药,我们再仔细论一论。别到时候,话还没说清楚,你吐啊吐的,先把自己吐死了。” 涂知命笑了笑,这笑意极淡极淡,微不可见:“习惯了,暂时不会死。” 顾小菌好像看见什么稀奇法宝一样,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你还会笑啊?” 涂知命一愣:“嗯?” 都说剑尊大弟子顾小菌横行跋扈,霸道不讲理,怎么会是这样子? 她也过于率性了。 刚如此想,顾小菌简直怒气勃发,指着他道:“你暗算我,还有脸笑?” 涂知命:“……” 顾小菌看他不说话,上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你呢,脸皮怎么这么厚……” 她刚推了一下,涂知命就又吐了一口血。 顾小菌连忙退回去,气的不行:“真是个瓷娃娃,骂你两句就吐血,推你一下也吐血,我还没打你呢。” 涂知命无力的揉了揉眉心,对她的直率、任性无能为力。 涂知命无奈道:“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暂时死不了,不会赖着你。” 顾小菌问:“是不是你用阴谋诡计害我,才赢了比试?” 涂知命骤然抬首,目光直视顾小菌,声音略带蛊惑:“看着我的眼睛。” 顾小菌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真诚的道:“你的眼睛挺好看的,也不对,你这个人,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 她连忙摆手:“不是,我是说你的脸哪里都好看。至于身上其他地方嘛,我也没看见,不知道好不好看。” 涂知命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原本想再次施法,抹去顾小菌对于“黄粱一梦”的记忆,可听完她的话,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涂知命问:“我的确用了些手段,在梦中与你比试。可在梦里,你赢了吗?” 顾小菌摇摇头:“提起这个,我心里就怄的要命,我一次也没赢你。” 涂知命“虚弱”的咳了两声:“你也知道,我身子虚弱,若是与你力战,就没有余力,再去应对接下来的比试了。” “我以术法暗算你,是我不够光明正大,但我真的很想赢。何况,就算我不曾入你梦中,你就一定能赢吗?你在梦中和我比试了一整夜,你赢了吗?你本来就赢不了我的。” 顾小菌挠挠头:“奇怪,好像要被你说服了。” 她转身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猛地凑到涂知命跟前:“那我不管!你别想糊弄我,我要和你再比一场。” 顾小菌拉着涂知命的手:“你身子弱,我也不欺负你,你现在就入我梦来,我们在梦中再比一场。你如果又赢了,我就当没有这回事,也不会告诉别人。” 涂知命听她说完,神色有些怪异:“你要我进你梦中?” 顾小菌点点头:“对啊,就像上次你做的那样。” 涂知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柔和下来:“你让我入你的梦,就不怕我害你吗?” 顾小菌道:“你怎么会害我?上次你入我梦中,我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因为连输十几场,有点恼火。” 涂知命的声音柔和,如梦呓一般:“你不怕黄粱术吗?不觉得这种术法诡谲阴邪,不受控制吗?” 顾小菌反问他:“那你有害我之心吗?” 涂知命摇摇头。 顾小菌直白的道:“那不就结了。你若想害人,有没有这种术法,都会害人。你没有害人之心,自然不会害我,和什么术法有什么关系?” 涂知命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现在醒着,不好入梦。” 顾小菌往地上一坐:“那我现在就睡。” 她竟然真的没有半点防备。 涂知命贴近顾小菌眉心,低声道:“不要抗拒,我要进来了。” 顾小菌只觉神魂一荡,涂知命的神识就进入了自己的识海,她半梦半醒,神魂深处都跟着战栗了一瞬。 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席卷了她的灵魂。 她跟着涂知命沉入自己识海,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终于平息下来。 她心想,总算可以比剑了。 然而识海之中却火光大作,她看见许许多多的血,黑夜之中火光要把所有一切都焚烧殆尽。 有人在杀人,剑上全是血。 有人被屠杀,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尚且年幼的孩童。 有人在喊:“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他们还会这么阴邪的术法,迟早要成为我灵镜洲的祸害!” “杀!” “杀!” …… …… 有人逼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妇人双手捧着肚子瑟瑟发抖,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和对孩子的怜惜,可那人还是举起了手中染血的剑! “不要!” 顾小菌感同身受,绝望的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怎么会这样?” 她难受的牙关打战。 涂知命脸色惨白,几无人色,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半边脸都藏在黑袍之中,看向顾小菌,淡淡道:“对不住,我术法不精,弄错了,害你做了一场噩梦。” 顾小菌揪着心口,心跳如鼓,愣愣的看着涂知命。 她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步微月终于打破门外的禁制,冲了进来。 “大师姐!” 简络绎冲过来,揪住涂知命的衣襟:“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小菌抓住简络绎的手:“没有,走,我们走……”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断的流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 离开前,顾小菌深深的望了涂知命一眼,她想说,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步微月和简络绎都不会再让涂知命靠近她了。 一直到涂知命出事,她也再没有见过他。? 第五十四章 金丹自爆 步微月捏住顾小菌的手腕,仔细听她的脉搏:“大师姐,你的脉搏好乱。刚才我紧跟着你过来,殷笑笑出来后,禁制就合上了。” 顾小菌还想着替涂知命开脱,连忙道:“我没什么事。”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不想骗步微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非常的冲动和感性,没有半点的理智。 步微月道:“当真?既然没事,大师姐的脉搏怎么会这样乱?” 顾小菌低声道:“我和他演练剑招,又输了而已。我输给他这么多回,心急气躁,所以乱了。” 顾小菌性情跳脱,一向争强好胜,步微月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怀疑。 李忱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觉得此时顾小菌身上的气息,和那个叫殷笑笑的丫头有点像。 不过他人在逍遥珠之中,对外界的感应是借助步微月的六感,并不准确,就没有再开口。 步微月回去后,一直守着顾小菌,后来她看顾小菌神色一直不好,干脆就搬进顾小菌的住所,跟她住在一起。 顾小菌已经输了,步微月又出去打了几天,顺顺利利的进了前五。 剩下的五人,除了步微月、涂知命,还有谢灵均、尹红豆和简络绎。 因为只剩下五个人,步微月去抽签的时候,一直默念:“轮空,轮空!” 李忱无语:“你不是剑修吗?都说你们剑修是热血好战分子,你怎么还怕打架?” 步微月的理由十分现实:“这局轮空,我就是前三了!灵宗这次的奖励,前三是三千灵石。” 李忱从出生起就是天命选定的圣子,受整个大元洲的供奉,从来没缺过灵石,还真看不上她这种穷酸作派。 步微月继续道:“前五才五百灵石,差了两千五。再说了,剩下的这几个,谢灵均就不用说了,尹红豆就是一条疯狗,涂知命、简络绎打法一个比一个恶心,我还不如偷一场懒。” 她将手伸入签筒,抽到了一枚杏花签。 楚平捋捋胡子:“杏花签。下一场,步微月对……” 步微月一抬手:“这好像是桃花?” 楚平揉揉眼睛,拿过来一看,果然是桃花。 他觉得有点奇怪:“刚才明明看的是杏花,怎么回事?” 涂知命从黑袍之中伸出手,将自己的花签递给楚平:“楚管事,在下抽到的才是杏花。” 楚平道:“真是一时看错了。下一场,涂知命对谢灵均,简络绎对尹红豆,步道友,你抽到的是桃花,轮空一场。诸位好生准备,三日后便是决战局。” 步微月心满意足,笑意盈盈的离开。 转眼就是决战,步微月和顾小菌等人早早就到了试剑台,她还未走近,就看到谢灵均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 都是拜他所赐,步微月一走近,台下所有人都自动让出一条路,让步微月到最前面去看。 甚至还有人暗中议论:“谢少主的眼睛一直盯着步微月,怎么好像旧情难忘似的?” 另一人附和道:“毕竟是青梅竹马,情分哪能说丢就丢?” 步微月不予理会,顾小菌脾气火爆,把大脸猛地凑过去:“你说什么?情分?杀妻证道的情分,给你你要不要?你稀罕你去给他杀啊!” 那人缩回脑袋,悻悻的不说话了。 这时候,涂知命才刚到台上。 他人刚到,步微月就觉得不太对劲,一直盯着涂知命:“我觉得不太对劲。” 顾小菌眼神飘忽,不敢细看,随口问:“哪里不对劲?” 李忱暗中道:“的确不对劲。” 台上,涂知命已经先动了手,剑刃游走,如龙蛇一般,缠住谢灵均。 谢灵均微微侧身,避开剑刃,身后竟冒出数条灵气锁链,将其绑缚起来。 锁链缠绕,谢灵均来不及躲避,被捆住双手双脚。 这时候,步微月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李忱突然大吼一声:“跑!” 步微月跟着他喊了一声:“跑!” 她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顾小菌和陆硌石,防护剑阵同时开启,人影已经退出试剑台。 就在她退开的一瞬间,试剑台上突然爆开,威力巨大,好比金丹自爆! 步微月虽然及时退走,仍然感受到灵气爆裂的余波,虎口都被震出血来。 看台下,好似人间炼狱。 台上的裁判楚平已经被炸成齑粉,只剩下一顶方冠慢慢悠悠的落下。 离得近的剑修除了几个反应快的,听到步微月的提醒,及时避开,不少人都受到波及,魂珠震碎,再无生机。 外围的修士有些来不及开启防护阵的,也都受了伤,或轻或重,缺胳膊断腿的也不在少数。 现场几乎成了一片血海。 顾小菌摇摇晃晃,从半空落下,跟着陆硌石去救人,挨个的喂丹药,先保住他们的命:“这到底怎么回事?” 步微月走近试剑台:“涂知命金丹自爆了?” 这时,台上突然震撼不止,谢灵均一身诡异的气息,竟然从石头堆里钻了出来。 他冷冷的看向步微月,将脱臼的手臂安了回去,突然神色大变,消失在原地。 步微月再次意识到不对劲:“不对,试剑台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长老游寄山呢?” 她这才想起,有一个从今天开始,就一直没有见到的人。 “殷笑笑呢?她不是一直跟着涂知命?” 她连忙赶到涂知命的住所,发现殷笑笑被困在禁制当中,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步微月把殷笑笑放下来,给她渡了一些灵气:“殷笑笑,你是被涂知命绑起来的?你知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殷笑笑刚清醒一点,就急忙抓住步微月的手:“步道友,求求你,去阻止他,我不想他去送死。” 步微月松开她的手:“太迟了。” 她有些心理不适:“你不想他死,可他竟敢在试剑台上自爆!你知道今日试剑台死了多少人吗?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告诉我,之前魔门邪修出没,害了不少修士,和他有没有关系?” 殷笑笑茫然的摇头:“没有!” 她虽然这么说,可她的眼神虚无。 步微月根本不信她的话:“你虽然一直跟着涂知命,可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你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步微月四处翻找,找到一把木梳,她将上面的发丝取下来,放在焚心符中间。 头发自燃,烧了起来。 步微月冷冷的看向殷笑笑:“你看见了,他沾上魔气,已经入魔了。” 殷笑笑一直摇头,不愿意承认:“可他救了我,他是魔修又怎么样?他救了我。” 步微月烦躁不已:“我和你说不通。他既然已经入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能够瞒过试剑石,出现在试剑大会,你怎么知道,他救你不是别有目的?” 殷笑笑闭了闭眼,再次固执的道:“可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对我而言,他是不是魔门邪修,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步微月又画了一个寻踪符,发丝烧完,青烟被寻踪符吸收,在空中凝聚成一条红色的血线。 血线代表涂知命还活着! 在试剑台上自爆的,根本不是涂知命! 或者说,不是涂知命的真身。 步微月神色凛然,顺着血线的方向追过去。 第五十五章 顾小菌救人 步微月一直觉得很不对劲。 试剑台出了这么大的事,游寄山没有出面,灵宗的金丹管事都只来了一半,而试剑大会是正道的大事,灵宗不可能这样敷衍。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剩下的人必定有更要紧的大事。 她不知道这件“大事”和涂知命有没有关系,但魔门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何况,今天涂知命还公然在试剑台犯下这么大的一桩血案。 要让他逃走了,修仙正道岂非人人自危? 步微月顺着血线追过去,不知不觉就进了灵宗最高峰的后山。 步微月站在竹林外,迟疑了片刻,就继续追了进去。 她以前和谢灵均有婚约,对灵山非常熟络,唯独后山竹林里不曾来过。 谢灵均曾经告诉她,这里是灵宗关押重犯的地方。 步微月一踏进竹林,就感觉到气息变幻,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阵法之中。 这阵法十分复杂,好像是上古迷魂阵,若是被迷了心智,就会被困在里面,直到死去。 但步微月是跟着血线进来的,她一直默念《如影篇》心法,保持心境平和,只坚定自己的方向,因此没有被迷魂阵影响,一直跟到了涂知命附近。 涂知命一身白衣都被染成了血红,看着面前的谢灵均:“你竟然没死?金丹自爆,你又被困在台上,怎么会不死?” 他虽然惨,但地上全都是灵宗弟子的尸首,倒了一片。 步微月大略一看,认出好几个熟面孔,都是灵宗金丹以上的弟子。 步微月心下骇然,暗暗想道:“涂知命和我一样是金丹修为,竟然能凭一人之力,诛杀这么多金丹修士。难道魔修斗法真的比正道修士要强得多?” 李忱立即出声:“守心!” 步微月心下一荡,面色微红,为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感到羞愧。 李忱道:“小丫头,那种念头万不能有。侥幸就是入魔之始,入魔的人无法保持本我,到最后都会变成杀戮修罗。” 步微月正色道:“是。多谢前辈提醒。” 李忱又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有心想再柔和的说几句,但步微月又去看涂知命了。 谢灵均祭出戒灵鞭,狠狠的抽在涂知命背上,他不给他一个痛快,就想先折磨他。 “你故意闯入竹林,假装要救走困在这里的犯人,实际上只是把他们引到这里,徐徐杀之。你不错,不到一个时辰,杀了我灵宗一大半的金丹修士!” 涂知命趴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谢灵均:“可惜没能杀了你。要是你死了,你父必定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谢灵均恨极,连着抽了他十鞭子:“那试剑台上那个自爆金丹的又是怎么回事?” 涂知命笑了笑:“那不过是我的一重分身而已。我来试剑大会的目的,就是杀人,灵宗毁我故土,杀我族人,就没想过,会有一个余孽来复仇吗?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说完,他鼓足灵气,又要金丹自爆。 游寄山见此,连忙护着谢灵均后退,谁知白光一闪,涂知命就在原地消失了。 游寄山大为懊恼:“竟然跑了!” 地上只留下了一块玉简。 游寄山捡起玉简,将神识探入,读完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次大乱,游寄山死了五个亲传弟子,心神大乱。 他给弟子们一一合上眼睛,叹了口气:“这块玉简里,是一千六百多条人命。涂知命是魇族人,当年魇族突然灭族,无人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来,涂知命把这桩仇恨算在了灵山头上。” 游寄山言语时,步微月也在思索:“究竟魇族灭族,和灵宗有没有关系?涂知命从进山开始,一步一步谋划,还暗中在试剑台上布下锁灵阵,他心思缜密,隐忍不发,不太可能会找错仇人。” 但看游寄山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游寄山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暗暗观察谢灵均的表情。 谢灵均眼神淡漠,从地上这些灵宗弟子的尸首中间离开,走到外面,甚至嫌血脏了自己的脚,嫌恶的用了一个涤尘诀。 游寄山沉沉的叹了口气。 “都是灵宗的师兄弟,他竟然如此淡漠,都不肯亲手替你们收尸。涂知命找上门来复仇,多半还是和灵宗有关。可当年灭族的人到底是谁?他躲在暗处,倒害死了我的弟子,真是可恨!” 步微月躲在竹林里,不敢献身,等游寄山走后,她正想原路返回,但血线已经消失,她刚走了几步,就被迷魂阵吸了进去。 步微月对着面前的墙,无奈的挠挠头:“这灵宗后山挺奇怪哈,怎么到处都是墙?” 李忱无语:“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又被迷魂阵拖回来了!你走不出去了。” 三天了,这破地方,东南西北,哪怕往天上走,走着走着也会突然出现一堵墙。 接着,步微月就会发现,自己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 她真是没辙。 步微月走累了,干脆坐下,磕丹药恢复灵气,从长计议。 …… …… …… …… 顾小菌呕出一口鲜血,被涂知命接在手心。 顾小菌把他推开,神色颓唐:“滚!苑潇潇离开前,托我交给月师妹一张灵遁符,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就用在了你身上。” “灵遁符需要用自身所有灵气作为引子,灵气越强,逃出去越远。我现在只是灵气耗尽,才吐了几口血,并不危险,你走!” 涂知命靠在石头上,喃喃的问:“既然你救我,又为什么要我走?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走,亡命天涯?” 顾小菌冷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我一时头脑发昏,救了一个邪修,自会去师门请罪,无论师尊怎么罚我,我都甘愿领受。” “但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做邪修,这不可能。” 顾小菌看着他的眼睛:“在你的梦里,我看见了。那些大肆屠杀的人,他们用的是灵宗剑法。所以你要报仇,你要杀灵宗弟子。” 涂知命反问:“难道他们不该杀?” 顾小菌望着他:“你的立场上,他们该死。可我的立场上,我应该坚守正道,也根本不应该救你。最起码,试剑台上那些因你而死的剑修,他们和你有仇吗?” 涂知命看了看她:“宝华玉兰嫉恶如仇,果然如此。”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因为灵气耗尽而痛苦的顾小菌,冷笑一声:“你今日救我,一定会后悔。” 他离开后,顾小菌痛苦掩面,喃喃道:“已经后悔了。” 自小师门教导她,要坚守正道,可她却救了一个邪修!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痛苦,比身体上的痛苦,要深刻的多。? 第五十六章 凤髓 迷魂阵中,步微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根竹笋,咔擦咔擦,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根。 李忱正在思索破阵之法,看见她又吃了起来,差点崩溃。 小元婴在逍遥珠里翻了个跟头:“你怎么又吃?想想办法啊。” 步微月敷衍道:“在想了,在想了,你催什么?” 李忱冷笑:“看你的样子,席地而坐,吃香喝辣,嫩竹笋、麻辣肉干,就差掏出一瓶果子露……” 步微月真的掏出了一瓶果子露。 她有点尴尬,挠挠头:“前辈,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李忱冷哼:“恶心。” 他明明是她识海里的魂珠。 步微月道:“既来之则安之,要是出不去,干脆就在这里修炼。此处是灵山灵脉所在,灵气精纯,算起来我还占便宜了呢。没准我在这里安家,修成元婴,自然就出去了。” 李忱沉默片刻:“有点歪理。” 步微月把果子露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四下散开。 她喝了半瓶,把自己储物袋里的吃食都拿出来。 她这次出门,陆妈妈不放心,一路跟着,路上做了不少肉干和果子露,都放在她储物袋里。 她这储物袋一打开,李忱又是一阵崩溃,差点气昏厥。 储物袋里除了丹药,就全是吃的,果子酒和肉干占了一大半。 李忱扶额道:“哪个正经修士会随身带这么多吃的?怎么不带点有用的?” 步微月摊手:“逍遥洞一穷二白,也没什么法器,我是剑修,也用不着那些。现在剑也坏了,当然啥也没有。至于其它的,我善用符箓,要用什么灵符,到时候画就行了。” 李忱是个不知人间贫苦的修仙圣子,虽然早就知道步微月很穷,但还是再一次被她的贫穷震惊。 “本尊从未见过这么穷的修士!” 步微月白眼:“那你现在见到了?” 二人正在斗嘴,突然听见墙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仙人指路。” 步微月贴在墙上仔细听,那人又不说话了。 李忱问:“仙人指路不是你们剑宗入门剑法里的招式吗?” 步微月摇摇头:“仙人指路在棋局开局里,是指兵七进一。” 她思索了一下,向东走了一步,眼前豁然开朗,又回到了竹林之中。 此处灵气浓郁,步微月深吸口气,感觉像泡在灵泉里一样,经脉都暖融融的。 那声音又响起来:“过来。我就在你眼前。” 步微月思索片刻,反而席地而坐,运转《如影篇》心法,修炼起来。 这一坐就是三日。 步微月从入定之中醒来,周身浊汗,捏了一个涤尘诀,将自己打理清爽,又开始吃吃喝喝。 果子酒一拿出来,背后的人就忍不住了。 “小丫头,吾叫你过来。” 李忱也觉得奇怪:“他出言指点,有意助你离开迷魂阵,你怎么不动了?” 步微月高声回答:“此处是灵宗后山,据说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万一你骗我过去,你把我杀了呢?” 那人又道:“吾见你骨骼清奇,有意收你为徒,将我毕生绝学、法宝全都传给你。” 步微月:“哦。” 她听完,就抬起头看着天,单手托腮,优哉游哉。 那人奇了:“你看什么?” 步微月翻白眼:“我看天上有没有掉馅饼。你说这种话,傻子才信。” 那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你以为吾愿意收你这个小毛丫头?吾被困在灵宗将近五百年,寿元将尽,迫于无奈,只得收你为徒,以免断了传承。” 步微月摸摸下巴:“那要不你送我出去,我给你抓上十个八个天赋异禀的弟子,你好好挑一个。就别将就传给我了,多勉强啊。” 那人大怒:“混账!竟敢戏耍于吾!” 步微月干脆不理他了,再次入定。 这次醒来后,那人气焰明显弱了不少,先是好言好语,又用各种法宝、丹书诱惑,但步微月都不为所动。 任凭他拿出什么了不得的筹码,都当做没听见。 最后,那人实在憋闷,只得道:“丫头,你不肯过来,把那果子酒扔一瓶过来。” 步微月这才抬起眼皮,矜持的道:“也行。” 口里答应,手却没动。 凤髓好酒贪杯,被困在这里一直沉睡,他就是被步微月的果子酒馋醒的,抓耳挠腮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果子酒。 “酒,酒呢?” 步微月不动,那人懂了,忿忿不平的念了一段口诀。 “这是雾灵秘法,此法能让方圆十里都笼在迷雾当中,与迷魂阵类似。不过你修为低微,雾灵秘法的作用也有限,对修为比你高的修士作用极小。” 他故意挑了一段最难的口诀,心想修行雾灵秘法需要悟性,就是知道口诀,也不一定能修炼成功。 没想到,不到一炷香功夫(30),林子里就漫出若有似无的迷雾。 步微月拍拍手,吝啬的扔过去一瓶果子露:“多谢前辈,您请。” 凤髓几口喝完,抹了抹嘴:“丫头,收了秘法。” 林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了无痕迹。 凤髓起初只是想骗这丫头,破了阵法,放自己出去,现在倒真心觉得她天资绝顶,可以收个徒弟。 不过这丫头,听说那么多秘法、法宝都不为所动,天资又如此卓绝,还有天生剑骨,多半也是高门正派的弟子。 凤髓试探道:“你是逍遥洞弟子?持盈仙子可还在?” 步微月道:“祖师早已兵解,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师尊。” 凤髓心想,什么人啊,能比持盈还威风? “谁啊?” 步微月不知道这里困着的是什么人,但必定是她不能招惹的大能,于是扯出师尊的虎皮拉大旗。 “剑尊太玄。” 凤髓听完,果然低低的道了一声:“晦气。” 他原想利用这丫头,偷偷逃生后,将人杀了,免得被人追杀,谁想到她师尊竟然是太玄。 那小子就是条疯狗,他用秘法逃生之后,必定虚弱,招惹上这条疯狗,得不偿失。 可若是放走这丫头,还不知何年何月再有人闯进来。 步微月闭目打坐,一晃又过去了半月有余。 凤髓被关在这里,已经数百年,倒也不急于一时。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凤髓喊她一声:“丫头,你那肉干也给我尝尝。” 步微月利落的扔过去一瓶果子露,两块肉干,还给他扯了一些新嫩爽口的竹笋。 凤髓吃的甚是满意:“小丫头,你今日倒是爽快。” 步微月半真半假道:“之前我不知道前辈的身份,自然不敢多接触。如今我明白前辈没有恶意,你我在这阵中偶遇,也算有缘分,倒不如和前辈结个善缘。” 凤髓大笑:“善缘?也罢,你合我眼缘,我再教你一套剑法。”? 第五十七章 厚颜无耻步微月 凤髓说道:“山云吞吐翠微中,淡绿深青一万重。此剑法就名翠微剑法,我将剑诀教给你,丫头,仔细听了,我只念一遍。” 步微月凝神细听,随后将剑诀默念三遍,牢牢记在心里。 接下来一个月,步微月熟练剑法,或者打坐修行。这里不愧是灵山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在这里修行,一日千里。 凤髓不时出言指点:“淡绿深青,指的是对剑气的控制,轻重得当,就像林间的风。风吹过竹林,竹林起伏不断,犹如海面浪涌,层层叠叠,不可断绝。” “你找一片叶子,不断发剑,什么时候能不伤到其它叶子,只斩断这一叶,就算大成了。” 步微月之前的剑招,都大开大合,从没有这样精准的去控制过。起初一剑下去,竹枝砍倒了一大片,后来慢慢能控制自如。 等到一个月过后,步微月已经能随心所欲,在十丈之外,划落其中一片竹叶。 凤髓赞叹道:“小丫头,你天生剑骨,又兼具澄明剑心,也懂得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前程不可限量。” 步微月将储物袋中的果子露全都扔过去:“多亏前辈细心教导。” 凤髓虚情假意道:“你我之间本就有缘分,不必言谢。丫头,有时候看见你,我就想起自己的徒儿。” “若是她当年没有因为保护我而死,如今五百年过去,也该成为一代宗师了。” 步微月问:“前辈,我真羡慕她能有您这么好的师尊,她叫什么名字啊?” 凤髓突然不想说谎。 他骗取步微月的信任,想让她帮自己打开封印,可唯独这件事,没有办法说谎。 凤髓沉默片刻:“叫岚衣。” 步微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没有想起来。 “那后来呢?” 凤髓淡淡道:“修仙之人,皮囊的死去不是真的死,但我找不到她的魂珠。我用了很多办法,想要复活她,最后也没能成功。” 步微月奇怪的问:“您说没有魂珠?莫非是魂消神灭?” “不可能!” 凤髓猛然打断:“怎么会是神魂俱消?她当时已经是元婴修为,神魂早就炼成了元婴,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消散?她出事以后,我立刻就赶回来,用尽各种办法,为她招魂。” 步微月又问:“既然您找不到岚衣的魂珠,又用什么复活她?” 凤髓嗤笑一声:“自然是有办法。我要做的事,从没有做不成的。我用她的衣裳上的气息混合竹枝,给她重新雕刻了一具身躯。这具身躯的气息,和她活着时一模一样。” 可是这样的一具身躯,没有魂珠。 没有魂珠就是行尸走肉,怎么算复活? 步微月问:“那后来呢?” 凤髓淡淡道:“这具身躯不能动,我就烧了,再刻一具,注入我的灵气,给她灵魂。” 步微月越听越心惊:“给她灵魂?她会动了?” 李忱道:“不可能。但是炼器之法中提到过,若是一件死物拥有灵气,极有可能被外来的孤魂野鬼占据。” 那复活的这个人也不是岚衣。 凤髓没有再谈这件事。 林间突然起了一阵雾气,步微月在雾气中走了几圈,就消失不见了。 一直到夜间,凤髓才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步微月暗中用了雾灵秘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从迷魂阵中离开,步微月看见熟悉的灵宗后山门,才微微松了口气。 李忱道:“此人被困在后山,被大阵法压制着,逃不出来,你可以放心了。” 步微月道:“多亏前辈教我,练剑时用剑气感应阵法,找到迷魂阵的阵眼,才能顺利离开。” 后山骤然掀起飓风,步微月连忙施展秘法,借着雾灵秘法的掩饰,离开的灵宗后山。 刚离开不久,就听见灵山上撞响了警世钟! 警世钟共有四座,四大宗门各有一座,警世钟响起,发生的必定是足以影响灵镜洲存亡的大事。 半座灵山都是飞信传来送往的气息,遁光此起彼伏,纷纷降落在灵山主峰。 步微月也听见了,是灵山囚禁的大魔头凤髓死了。 步微月躲在藏书阁,她想起来了:“刚才听到凤髓这个名字,我记起岚衣是谁了。凤髓和岚衣是销魂殿的师徒,销魂殿历来只有一师一徒,代代相传。每一代销魂殿都会收一个最具天分的弟子,将销魂殿的一切都传给他。” 到了凤髓殿主这一点,他收的弟子就是岚衣。 可谁知道岚衣长大之后,竟对凤髓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想要和师尊结为道侣。 李忱膝下也有一个孩子,不出意外是下一代的圣女,算是他一手养大。 李忱有点恶寒:“但是这个孩子,是他一手养大,和他生的有什么区别?何况,两人朝夕相处,真能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生出那种念头?” 步微月摇摇头:“别人的事,我不欲多言。不过当年岚衣仙子被害时,腹中已有骨血。” 李忱道:“他们在殿中,二人厮守,连男女大防都不讲究?既无名分,怎能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做这种事?” 步微月翻出一本典籍,写的就是几乎灭掉灵镜洲一半修士的大魔头凤髓。 “岚衣仙子死后,凤髓就闭锁销魂殿,不肯再收徒,不肯传承销魂殿密藏。之后,他用竹骨企图复活岚衣仙子,竟然真的成功了。” 李忱结合之前听凤髓说起的竹骨人,立刻道:“岚衣的魂珠都没了,复活的人并不是岚衣!” 步微月道:“没错。他制作的竹骨中注入了他的灵气,就不再是死物,有个孤魂野鬼占据竹骨,冒充岚衣仙子。” “但是凤髓信了,把她当做岚衣。后来这个假岚衣下山,因为一点小争执,将当时的丹琉门门主杀了,又冲上丹琉门,将丹琉门几乎灭门。这件事发生后,四大宗门追杀假岚衣,却被凤髓引上销魂殿,死伤惨重,几乎每个门派都有人死在凤髓手中。” “假岚衣到处杀人,越杀越疯,凤髓为她善后,杀来追杀她的人。后来四大宗门顶尖的二十位元婴以上的大修,其中就有的师尊、琴宗单秀宁,还有当时的灵宗宗主和现在的灵宗宗主谢邀。” “后来,假岚衣被丹火焚烧成灰烬,但杀不了凤髓,就将其困在灵宗的大阵之中,镇压了数百年。” “他竟然就这样死了?难道他说的寿元将尽是真的?” 步微月查阅典籍,为李忱解惑,但她不知道,暗处有个黑影,一直盯着她。 这个黑影就是逃出来的凤髓! 他被困在阵中,本想利用步微月的剑气助他脱身,谁知道这个臭丫头学会了他的剑法,就偷偷跑了! 他活了快一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五十八章 你才是猪 凤髓藏身在黑影之中,元婴都只剩下一半。 大阵一直压制他,再拖下去,神魂损伤,必死无疑。步微月又跑了,他只好生生剥离一半神魂,从大阵里跑了出来。 现在的修为,不过是个普通元婴。 即便如此,凤髓心生恶意,打算杀了步微月。 凤髓刚要现身,看见步微月从典籍中取出来一张小像。 这是一张随手画的线条小像,寥寥几笔,字迹已经褪色,纸张也开始泛黄。 凤髓如遭雷击,认出这是他离开销魂殿时,岚衣画的。 他那时志得意满,从未将这小徒放在心上,谁知道那会是最后一眼? 谁知道她宁可神魂消散,也不愿再见他一面! 步微月轻声道:“生死一遭,爱恨两消,我带你走。” 说完,将画纸焚烧,其中竟然散出淡淡的魂气。 是岚衣的残魂! 凤髓大为震撼,震惊之余,元婴几乎都要散开。 他不敢在此逗留,连忙化作一阵青烟,逃离灵宗。 步微月不会超度亡魂,跟着李忱现学现卖,蹩脚的念了一段经。 岚衣的残魂逐渐纯净,散去天边,最终消失不见。 李忱不太明白:“怎么岚衣的魂魄会逗留在画纸里?还带着怨气?她不是被人杀害的吗?” 步微月嗤笑一声:“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些说法真假参半,还有不少人都说凤髓对岚衣情根深种,不惜为爱堕魔。其实,最渣的就是凤髓,岚衣根本就是被他害死的。” 步微月挠挠头,有点尴尬:“我之前不是闹着非要嫁给谢灵均吗?我小师叔明虚仙子就跟我详细讲过,用来告诫我不要过于痴情。” “当时岚衣仙子和凤髓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被人发现,师徒之恋为人诟病。凤髓看重自己的颜面地位,当众表态,自己对岚衣仙子只有为师之义,甚至还仓促的和一位仙子定了亲。” “但是小师叔告诉我,她当时年幼跟着掌门师伯,也在宴上,看出岚衣仙子元贞早失。她几乎不曾离开过销魂殿,那这件事能是谁干的?” “后来,不知为何,和凤髓定亲的这位仙子一直不得凤髓喜爱,逐渐疯魔,闯入销魂殿杀了岚衣仙子。讽刺的是,岚衣仙子临死前,已经有孕。” 李忱听完,深觉凤髓不是个东西。 所以,岚衣临死前,是心灰意冷,自愿将魂珠散去,只有一点残魂,仍旧眷念旧人旧事,被困在画中。 李忱的关注点有点偏:“那你听完后,怎么说的?” 步微月气恼道:“我当时不懂事,能怎么说?我说,谢灵均又不是凤髓那样的混账。结果倒好,他比凤髓混账多了!” 李忱一笑:“都不是好东西。” 步微月接着道:“没错,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忱:“……” 很快步微月就得到确切消息,凤髓的的确确死了。 阵法之中,肉身坐化,残魂还未彻底散去。 步微月这才放心,想伺机离开灵宗,灵兽袋中突然一动,小胖猪跑了出来。 步微月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灵猪怎么会自己跑出来,担心惊动其他人,连忙去追。 刚穿过一排书架,就顿住了。 谢灵均负手而立,站在书架尽头。 小胖猪本来要跑,感应到谢灵均身上的恐怖气息,连忙掉头往步微月身边跑。 谢灵均随手一抓,把小胖猪捏了起来。 步微月:“我的猪!” 谢灵均瞥她一眼,手中用力,小胖猪越叫越惨。 步微月道:“这是我的猪,我从秘境一路带着的,还我。” 谢灵均越发用力。 步微月无奈道:“如果你一定要杀它的话,我希望是炭烤。” 谢灵均微微蹙眉,望着步微月。 步微月沉默了一下:“红烧也行。” 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灵均道:“你从小阁楼的窗子爬进藏书阁,我就一直在这里。” 这个窗子是当初谢灵均给她留的。 谢灵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步微月现在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就不甘心。 她凭什么能这么洒脱? 他心里有一股恶意,步微月就该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他而活。 他要让步微月动情生欲,再次爱上他,破了她的无情道功法! 谢灵均微微一笑,双手将猪交给步微月:“拿去。” 步微月骤然出手,掌心带着定位符拍向谢灵均。 谢灵均所料不及,人已退出藏书阁外,小胖猪哼唧哼唧,掉在地上,一骨碌跑了。 步微月抓住猪,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游寄山拦住。 “何方宵小!敢在灵宗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游寄山已经是元婴大圆满,威压之下,步微月神魂受制,难以动弹。她迷迷糊糊的看见剑宗剑阁的剑穗,胡乱喊起来:“师叔师伯,救命!” 明虚是因为警世钟一事,来灵宗议事。听见步微月的喊声,明虚骤然现身,拦住游寄山的杀招。她虽然来得及时,步微月也被游寄山的威压所伤,吐出血来。 明虚大怒,剑穗一甩:“大长老,你这是作何?连我们剑宗的月儿也认不得了?” 游寄山收手,冷声问道:“试剑大会早就结束,当时逍遥洞门人和剑宗弟子遍寻你不到,今日为何出现在此?” 步微月道:“我误入剑阁,被典籍所迷,故而忘了时辰。” 游寄山喝道:“胡言乱语!你难道想说,你这数月都在我们灵宗的藏书阁?这像话吗?” 明虚说道:“修行之人,若有所悟,便进入通玄灵感之中。通玄之时,无日无夜,无我无心,月儿的悟性一向最好,领悟典籍进入通玄之中,这才不过两个月,有什么稀奇?” 游寄山大袖一挥:“胡搅蛮缠!就算你误入剑阁,那你今晚为何动手?” 步微月看向谢灵均:“他要抢我的猪!” 游寄山简直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猪?他能稀罕……咦!” 明虚也看向步微月怀中的猪,手心附上小猪的灵台。 许久,明虚无语的看向步微月:“你的猪哪弄来的?” 步微月道:“上次试炼秘境里捡的。白白胖胖,用来炙烤最好!” 小猪猛的哼唧起来,四足乱踢乱蹬,奈何被步微月勒住脖颈,实在跑不掉。 明虚扶额,嘴角抽了抽:“还要炙烤!步微月!你脑子里只有吃吗?” 步微月挠挠头,迷茫的看向明虚:“小师叔,怎么了?” 明虚咬牙切齿:“你捡他的时候,就没听见他说什么吗?” 步微月摇摇头:“什么?” 明虚:“他说:我不是猪,你才是猪!” 步微月捏着小白猪,举到明虚眼前:“小师叔,那这是什么?鸡鸭鹅?” 明虚揉揉眉心:“后来,你怎么又没吃?” 步微月开心道:“逍遥洞的管事陆硌石会做好多好吃的,就一直忘记吃他了。” 明虚吐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臭丫头,你从秘境出来,难道没看到悬赏令?丹琉门少主在秘境之中失踪了!丹琉门门主悬赏五千灵石,寻找丹琉门少主!” 步微月意识到什么,脑子却还有点没转完:“丹琉门少主是一头猪?” 明虚忍不住原形毕露,骂了一句:“娘的,你才是猪!”? 第五十九章 茧 步微月仔细看了一下小白猪的耳朵,上面有一个淡淡的银色云纹。 明虚将人领到一处安静居所,耐心和她解释:“从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丹琉门一向是传子不传女,因为他们这一族有上古白泽的血脉,族中有的子孙会有返祖之血。” 步微月提起呆呆憨憨的小白猪:“就像这样?” 明虚颔首:“没错,但谁也不知道血脉会传给谁,哪一代会返祖,所以也没多少人知道,原来返祖以后会变成这样。” 步微月摸摸小白猪的头:“怪不得我当时觉得他气息纯净,原来是圣兽白泽的气息。” 明虚道:“白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能辟除一切邪气。这次丹琉门寻找少主,不仅给出五千灵石的悬赏,还赠送一瓶白泽的气息。” 步微月听完:“所以?” 明虚有点气恼:“所以,游寄山提议,让谢灵均和你一起护送丹琉门少主回去。到那里之后,丹琉门要是懂事,应该会主动送你们一人一瓶白泽之气。” 步微月问:“这脸皮有点厚了?丹琉门要是不懂事呢?” 明虚一拍桌子:“那当然是归你。” 明虚取出阵图,把小白猪放在阵法之中。 步微月便看见小白猪身上有两条红线,一深一浅,分别对应她和谢灵均。 “这就是因果线。我修为不够,只能看见因果线,却不知道为何小白猪和你二人都有因果线。” “丹琉门的悬赏就是为了了却因果线,所以,多半会给你和谢灵均一人一瓶。” 步微月思虑片刻:“好,我和他一起去。” 明虚夸了一句好孩子,将自己的佩剑交给她:“听说,无尘损毁,你便先用我的剑。等回来之后,小师叔带你去剑阁挑一把。” 步微月这才高兴:“多谢小师叔。” 一日后,步微月和谢灵均对视一眼,踏上飞舟。 等上了飞舟,步微月才发现,这是那日,谢灵均从剑宗接她来成亲时,所用的飞舟。 那日谢灵均大张旗鼓,闹的沸沸扬扬,飞舟还没到,就洒下许多花瓣。到如今,飞舟上还有不少花瓣。 谢灵均拿起酒壶,斟了一杯果子酒,捏着杯子把玩。 这酒还是那日为步微月准备的果子酒,如今再饮,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谢灵均突然道:“我被困在金丹中期已经许久了,一直没有寸进。我若不修无情道,如何问鼎仙途?” 言下之意,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选择杀妻证道。 步微月哪管他心里那些奇怪的弯弯绕绕,反正他这次也没成功。 步微月抱着小白猪,看着天边滚动的云层,发现里面金色闪电一闪而过,连忙站起身来: “不好!有惊雷!” 说话间,一道几乎有人身粗的闪电,恰好劈中了飞舟! 步微月护着小白猪,弃舟而逃,直直往林子里落下。 她掉进河里,有点狼狈。小白猪仰着肚皮,喷出几口溪水。 步微月把猪夹在胳肢窝里,涉水上岸,摊平在草地上,一时没有掐诀烘干衣裳,反而任由湿漉漉的水汽往下滴落。 谢灵均便是这时候从林子里出来的,头发焦黑,手里还捏着受损的飞舟。 步微月闭目道:“飞舟不能用了,御剑,虽然慢了两日,但还是送这小胖子回家要紧。” 谢灵均声音暗哑:“你跑的倒是快。” 步微月惊讶的睁开眼:“我不跑等着被雷劈死吗?” 谢灵均冷冷的看了她半天:“说的也是。” 步微月后知后觉,疑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应该和你一起抵御天雷,并肩作战?” 谢灵均连忙打断:“当然不会!你现在只想杀我!” 步微月:“知道就好。我若不是出自剑宗,顾忌我掌门师伯,早就不顾后果,把你一刀杀了。” 谢灵均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瞧不出半点阴沉。 “走!” 御剑飞行耗费的是修行者自己的灵力,二人走到半夜,就停下来修整。 步微月闭目养神,却一直警惕的留意着谢灵均。 李忱见她疲倦,道:“你入定片刻,我来替你看着这个小人。” 步微月问:“若是他突然发难,想杀我报那一剑之仇,前辈能冒出来救我吗?” 李忱闭嘴了。 步微月歇息片刻,正要起身,继续赶路,突然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子外,一条白白胖胖的大虫子在努力的吐丝,丝线不断缠绕,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茧,把步微月和谢灵均缠在了茧中。 步微月伸出手,看见一只白嫩细腻的手。 她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嫩? 这种嫩豆腐一样的手,能干什么啊?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穿了一身繁琐的大红衣裳,好像是嫁衣。 有个少女笑盈盈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姐姐,你怎么站在水边?快跟我回去,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何必要闹脾气呢?别闹的大家都不开心了。” 步微月疑惑的问:“大喜?我要成亲了?和谁啊?” 刚说完,那少女突然变了脸,喊了一声救命,跳进水里。 “救命啊!” 步微月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伸手拉她上来,少女却只是哭喊,根本不握她的手。 片刻之后,步微月也看出来了,这姑娘会游泳。 游的还挺好。 就是好像脑子不太好,自己往水里跳。 她正想着,身边冲下去一个人,一身红衣,将脑子不太好的少女救了起来。 不过救人的这位脑子好像也不太好,衣服厚重繁琐,吸饱了水,他抱着一个人,艰难的往上划,就快游不动了。 步微月看着脑子不好二人组,善意提醒:“脱衣服,快脱衣服!” 脑子不好的大哥一听,伸手就把姑娘的衣服脱了。那姑娘本来穿的就不多,这么一脱,就剩一件单薄的里衣,沾湿了水,里面的粉色肚兜都能看见。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大哥,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脱你自己的衣服啊!”? 第六十章 全员脑子不好的世界 脑子不好的大哥这才恍然大悟,在水中脱掉繁琐的婚服。 他连忙抱住少女,见她双眼闭合,紧张的叫了几声:“倩倩!倩儿!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步微月听他咆哮,提醒他:“先把人救上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大哥撅着嘴,紧紧的贴上了少女的嘴巴,一口一口的给她渡气。 步微月看的眉头紧锁,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这哥们确实是脑子不太好! 已经游到岸边了,先把人救上来再亲,不是,再人工呼吸也不迟啊! 至于这么猴急吗?这还在水里泡着呢! 而且,那姑娘眼皮子一直动,明显就是在装晕,她都看出来了。 这时,岸边围了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眼睁睁看着男子给少女渡气,亲了大概七八口,少女终于睁开眼睛,嘤咛一声,清醒过来。 岸上的人七手八脚把人拉起来,步微月被挤到了后边。 邵伯衡抓着女儿的手,惊痛的问:“倩儿,你如何掉进了水里?” 步微月个子矮,踮起脚发现倩倩衣裳不整,连忙提醒:“先给她裹件衣裳。” 她本来落水就被傻哥们脱了外裳,现在浑身湿透,曲线毕露。周围的人男女混杂,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邵伯衡大怒:“你闭嘴!” 这才有人拿来披风,给邵倩披上。 邵伯衡又问:“倩儿,你一向稳重,来请你姐姐,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水里?” 邵倩望了一眼步微月,低声道:“是我不小心,才摔进水里,和姐姐无关,爹爹,你别再问了。今日是姐姐和姐夫大婚,您让表哥背姐姐上花轿,别误了吉时。” 顺说完,她看向人群中的一个高大男子,抿了抿唇:“表哥,有劳你了。” 她说这话时,傻大哥的手紧了紧,把邵倩拥在怀中。 邵倩娇小玲珑,依偎在他怀里,手也“无意识”的抓着他的衣袖,口中却道:“姐夫,你别管我了,你和姐姐的婚事要紧。” 傻大哥姐夫乔敏望着眼眶微红,还故作坚强的少女,心中满是怜惜,柔声道:“倩儿,我刚才下水救你,虽然是情急之下,可也和你有了肌肤之亲。我已经这样对你,还如何娶你姐姐?” 邵倩神色大变,惊慌失措:“姐夫,不,你不能这样!姐姐自幼就喜欢你,一直把你当成她的人。要是因为我坏了你们的婚事,姐姐是不会放过我的!就像刚才那样!” 邵伯衡听她话风不对,连忙追问:“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她推你下水?” 邵倩连连摇头,惊怕之下,竟然又晕了过去。 步微月:“…………” 接下来,就是傻大哥乔敏和慈父邵伯衡的咆哮:“倩倩!你不能有事啊!” 乔敏不断摇晃心爱的女子:“倩儿,你怎么忍心丢下我!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步微月无奈叹气:“请个大夫,别摇晃她了。” 一番兵荒马乱,步微月大概弄清楚了。 她叫邵月,是邵伯衡的长女,和傻大哥乔敏自幼定下婚约。 少女叫邵倩,是邵月的妹妹,据说五岁时被邵月不小心弄丢,去年才找回来。 邵伯衡一直心疼次女,在外吃了苦头,因此也多有偏爱。 至于邵月口中的表哥樊均,是邵月舅舅的长子,自小在邵家长大,被邵伯衡当做半子教导长大。这次邵月被找回来,也是樊均的功劳。 步微月没什么记忆,但也知道这情形对自己不利。 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被邵伯衡关进祠堂,让她罚跪。 步微月没做错什么,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跪着。 没多久,就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是邵月的亲娘严三娘。 严三娘看起来总是愁眉苦脸,见她竟然没跪,大惊失色:“月儿,你怎么不听你父亲的话?你做错了事,父亲罚跪,是为了你好。” 步微月道:“我又没错,都说了是她自己跳进去的,与我无关。” 严三娘一味哭哭啼啼,絮絮叨叨,无外乎就是让她跪,让她听话,让她服从。 步微月不耐烦了:“你别哭,一把年纪的人了,连话也不会说?还没开口,就先开始哭?你该不会是邵倩的亲娘?” 这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严三娘听她这么说,伤心不已:“你是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儿,怎会如此想?娘亲对倩儿更好,也是为了弥补你幼时的过错,替你赎罪,你怎能这样想?我一心都是为了你啊!” 说完,哭天抹地,泪流不止。 步微月不为眼泪所动,干脆利落的问:“你来祠堂找我干嘛?” 严三娘吞吞吐吐的开口:“儿啊,你容不下倩儿,推她下水。可谁知道乔敏赶来,把她救下了。大庭广众,他二人又是那样,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你妹妹不能嫁给乔敏,以后也没人会娶她,她这辈子就完了!” 步微月一挥手:“那你让她嫁给乔敏。” 严三娘见她松口,大喜过望:“月儿,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今后虽然倩儿是正妻,你是妾室,可你们是亲姐妹,要互相扶持……” 接下来的话,步微月没兴趣听了。 她真的错了。 她单单以为,傻大哥和邵倩脑子不好,原来,是这里所有的人脑子都不太好! 步微月看着严三娘,简直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严三娘:“啊?” 步微月指指自己:“你叫我给那傻子做妾?” 她脑中突然多了许多信息,一整合她就明白了。 步微月连连冷笑:“你叫我去做妾,反而叫妾生的邵倩做正妻,这主意是不是邵伯衡出的?” 严三娘不悦:“你怎能直呼你父亲名讳?” 步微月先前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迷糊,现在弄清楚了人物关系,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步微月冷笑出声:“我才没有这种蠢爹!你还护着他?他这些年又纳妾又冷落你,你该不会还对他痴心一片?” “他让我给邵倩做妾,就是给他当年的心上人报仇!亏你还傻乎乎的,以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而自豪!” 严三娘恍恍惚惚,好像根本不知道步微月说的是什么。 “月儿,你在胡说什么?你父亲和我是青梅竹马,他一直心仪的人就是我。” 第六十一章 逃走! 步微月反问:“他心里一直有你,怎么会又纳了邵倩的娘?” 严三娘立刻答道:“因为邵倩的眼睛生的像我,他才有些移情。” 步微月印心想,就离谱!她又问:“那后院那么多小妾呢?难道都长的像你?鼻子还是眉毛?” 严三娘有点不开心,但仍然替邵伯衡推脱:“我身子不好,不能服侍夫君。夫君虽不乐意,身边却不能缺人。何况,他对那些女子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哪有半分真情?” 步微月快崩溃了:“可他对你不好啊!那时候你都小产了,还未出月子,就让你去服侍祖母,寒冬腊月跪在雪地里好几个时辰,你才坏了身子!根本原因就是他啊。” 严三娘却道:“婆母不喜欢我,他表面对我冷淡,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若是我和他如胶似漆,婆母岂非更加不喜我?” 步微月自诩还算清醒,但听严三娘说的这么笃定,一时被哽住,许久没有说话。 她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对“爱”有什么误解? 听她满口情情爱爱,思索了片刻,觉得要说服这样的老娇娇,得用些手段。 “行,你们是真爱。但你想不想让他更喜欢你?” 果然,严三娘眼前一亮:“女儿有什么好办法?但说起来,因为倩儿落水,夫君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若肯顺服,他自然不会再生我的气了。月儿,妻妾不过是个名分,你们都是自家姐妹,又有什么要紧?” 步微月道:“三娘错了,难道没听说过张弛有度,若即若离?你和他生活了一辈子,次次都顺服,次次都以他为先,他难免就有些腻烦了。” 严三娘眼神迷茫,虽然她内心坚信,自己和邵伯衡是真爱,但邵伯衡也已经好几年没进她房中了。 倘若有什么法子,能让邵伯衡离不开她,倒也是极好的。 严三娘拧着帕子,面色微红,半老徐老竟显出豆蔻少女的娇羞和扭捏:“月儿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那我要如何挽回夫君的心?” 步微月大手一挥:“别听他的!和他对着干!” 严三娘连忙摇头:“不行的,若是夫君厌弃了我,我该如何是好?若夫君不喜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步微月甚是疲倦,深呼吸一番,再次打起精神:“你怎么会这样想?三娘难道没见话本子上写的,要先引起男子的注意?你看阿莲不就是掉下了撑杆,砸在阿庆的头上,引起他的注意,才成就一段情事?” 严三娘似有所动。 步微月循循善诱:“当初,你们结识,难道不也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引起他的注意?” 严三娘想起来了,那时她正青春少艾,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被邵伯衡捡起来。自己却误以为他是登徒子,扇了他一耳光。 想来,当初是这一巴掌,让邵伯衡对她一见钟情。 严三娘自己脑补一番,越想越觉得步微月说的有道理,忙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步微月摸摸下巴:“你要和他对着干,他让你干什么,你偏不干!” 严三娘听她说完,半信半疑:“当真如此?” 步微月道:“你先接我出去,祠堂里没吃没喝,我不愿意呆。就从这件小事开始。” 步微月回到邵月自己的院子,见面前有个垂髫丫鬟,从她口中打探消息。幸运的是,女子虽然都困在后院,但邵府进出并非铁桶一块。 从之前乔敏能冲进来救邵倩就知道。 只要不引人注意,假装丫鬟,逃出邵府轻而易举。 到了晚上,严三娘哭哭啼啼的回来,抓着步微月的手就哭。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夫君就问我,为何让你离开祠堂。我说,不同意倩儿的婚事,乔敏当初定下的就是你,怎能换成庶女?” “我才说了这一句,他就打了我一耳光!” 严三娘偏过头,让步微月看她脸上的红肿。 她半边脸都肿了,成年男子全力掌掴,怎么能不疼? 步微月看她还在哭,每句话都是问,怎么挽回邵伯衡的心,觉得实在窝囊。 “他都这么对你了,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严三娘凄凄婉婉的道:“我只怕夫君不愿再怜惜我。” 步微月叹口气,摆摆手:“今晚,他一定会来找你。” 严三娘半信半疑,但当晚邵伯衡果真去她房中了。 邵伯衡一进屋,见她乖顺无趣,如木头摆设一样站在一旁,便一拍桌子:“跪下!” 严三娘不敢出声,跪在床边给邵伯衡揉脚。 邵伯衡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乔家,把定亲的人选从邵月换成倩儿。你是两个女儿的母亲,这件事非你出面不可。就说邵月身有恶疾,不堪为妇,就这样。” 严三娘犹犹豫豫,到底按照步微月说的,照着开口:“夫君若要面子好看,要我这个太傅嫡女出面,我却有一个要求。” 邵伯衡面色难看:“说!” 步微月的要求,是要让邵伯衡送自己出府,找个庄子静养。 谁知道,严三娘话到嘴边,看了一眼邵伯衡,鬼迷心窍的道:“我想让夫君明晚也来我房中!” 邵伯衡嗤笑一声,仰面躺在床上:“来就是了。” 他不叫起,严三娘也不敢起来,水都不敢喝。 正跪的口干舌燥,下边人来说,邵倩想起亡母,又做了噩梦。 邵伯衡连忙穿衣起身,径自去看女儿。 第二天一早,步微月来问严三娘,看她支支吾吾,就知道她没办成。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能光明正大离开邵府。 步微月糊弄走严三娘,就换上丫鬟的衣裳,跟着泔水车混出了邵府。 她在邵府待了一天一夜,眼前见到的一切都是那么荒诞,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半点归属。 步微月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要离开邵府! 她只有走出去,才能看清真相。 泔水车停下,步微月听到身边的人说话,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她偷偷钻出水桶,重见光明时,有个人站在牛车旁边,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步微月大为意外,皱起眉来:“怎么是你?” “表妹,不行呢,你现在还不能离开邵府。”樊均阴沉沉的笑了笑,把她的头按进水中,任凭步微月挣扎。 许久,他才松开手,放开已经没有脉搏的步微月。 第六十二章 破局! “呼噜,呼噜!” 巨大的水声之中,步微月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头发,没有一丝水痕。 究竟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樊均淹死了吗? 怎么还能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难道,是她在做梦? 正在疑惑间,严三娘推门进来,托盘里端着一身粉色衣裳。 严三娘目光躲闪:“月儿,先换好衣裳,为娘在外面等你。” 步微月摊开衣裳,发现衣裳过于累赘,便换了一身轻便的窄袖。 严三娘进来后,见她没穿,便有些不悦:“月儿,快些准备,别误了时辰。来接你的人都已经到了。” 步微月听出不对劲,打断严三娘:“我饿了,想吃饭,想吃你亲手做的荷叶饼。” 严三娘骂了几句,想到自己偷偷答应邵伯衡,让邵月嫁给乔敏做小,多少有些心虚。更何况,女儿嫁人之后,见面便少了。 严三娘便真的亲自下厨,去做荷叶饼。 步微月得了喘息的时间,立刻去找樊均。 樊均在邵府出入自由,步微月找到他时,她正和邵倩一起,不知说了什么,邵倩哭哭啼啼离开。 步微月靠近樊均,在他一转身的瞬间,把手中的剪刀扎进樊均后臀! 樊均转过身,不怒反笑,掐住。步微月的脖子。 “咔!” 步微月再次醒来,立刻捂住脖子。 不是梦! 她又一次被樊均弄死了。 她身下摇摇晃晃,正坐在轿子里,已经换上了那身繁复的粉色衣裳。 很快,轿子停了下来,步微月被人抓住手带出轿子,送进房中。 等人一走,步微月就掀开盖头,到处观望。 这房中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喜气,窗棂上还贴着白花,怎么看都有点不吉利。 乔敏一身白衣,神色冷冰冰的进来,厌恶的看向步微月:“邵月!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你误会倩儿和我,就推倩儿下水,想害死她。倩儿清白全无,本该由我负责,我提出退婚,你却坚持要嫁给我做妾!你贱不贱啦邵月!” 步微月腾的起身:“你在胡说什么?你说的这些事,我一件也没做过。” 乔敏更加厌恶:“你不承认?也罢,我告诉你,我虽然娶了你,但我绝不会碰你一下……” 步微月听他喋喋不休就烦,啪的一巴掌拍在乔敏脸上:“碰了。你的脸碰到我的手了。” 乔敏捂住脸:“毒妇!毒妇!毒妇!” 步微月瞥他一眼:“你复读啊?” 乔敏脸色青白,转身摔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拂袖而去。 眨眼间又过去了十来天,步微月一直被困在房中,无人问津。 这些天,步微月吃的是残羹冷饭,足不能出户,一直等到门外传来喜乐,才有人通知她到前厅。 步微月刚出门就看见严三娘,对方扭扭捏捏的站着,步微月一看见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严三娘支支吾吾的开口:“月儿,今天是你的妹妹大婚,我们原是一家人,你也和该到场。只不过你是妾室,待他们行完礼后,你在跪下敬茶。给夫人进了茶,你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妾室。” 步微月一直看着屋前的石榴花,笑了笑说道:“这婚事原本就是我的,邵倩落了一次水,我的婚事就变成了她的,还要我从正妻变成了妾室。今天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敬茶,又会出什么事端呢?” 严三娘捏着帕子连忙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妻妾,原本就不用分的这么清楚。” 步微月又笑:“不用分得清楚,那何必非要让我出去敬茶?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你只管等着看今天的热闹。” 新人拜过堂后,步微月手里被塞了一盏茶,被领上前。 她面前放了一个蒲团,一个婆子尖声细气叫她跪下:“给少夫人磕头。” 乔敏突然抬起手来,喊了一声:“慢!” 他走到步微月面前,看着她低声问:“你认不认错?” 步微月反问:“我有什么错?我和你指腹为婚,是我的错吗?邵倩走丢时我才五岁,是我的错吗?我已经同意退婚,却仍然被塞给你做妾室,这是我的错吗?” 乔敏看着眼前倔强的邵月,厌恶又烦躁:“好!这是你自找的!原本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想放你一马,可是你冥顽不灵,我也不想为了你这样的毒妇,让倩儿再受委屈!” 乔敏说完,抬头看向满座的宾客,对诸位拱手见礼:“诸位亲友高朋拨冗来参加我的婚仪,乔敏深感荣幸。只是今日也有不少亲朋议论纷纷,乔敏原本的未婚妻是邵家长女邵月,为何如今却换成了邵府次女邵倩,是因为日前,在我和邵月的婚礼上,邵倩惹怒了她的姐姐被推下水。” “我为了救邵倩,不得以下水救人,和邵倩有了肌肤之亲。因为我毁了邵倩的名节,便想对邵倩负责,退婚求娶。” 宾客议论纷纷:“原来是这么回事!邵家长女把妹妹推下水,这才丢了自己的婚事,也是咎由自取。” 乔敏面色沉沉,继续说道:“原本伯父伯母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谁知道邵月却口口声声说,已经和我有了夫妻之实,逼迫我纳她为妾。我不得已只能接纳她,此事实为家丑,我原本也不想到处宣扬,可是邵倩因为这件事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让这个毒妇继续得意。” “邵月,你要做我的妾室,那就做,该给邵倩敬茶了,她受了你的茶,今后便是你的主母。” 步微月听他说完,突然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茶,忍下把茶泼到乔敏脸上的冲动,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乔敏!你贱不贱啦?你当着众人面,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是个了不起的香饽饽,我为了你推妹妹下水,为了你自甘堕落,做你的小妾?” 步微月环视一圈,抓起一个老头的烟袋,砸到乔敏的脸上:“我呸!我瞧着你不仅脸皮厚,还是个镶金的!我能看得上你!” 她爬到桌上,躲开来抓她的嬷嬷:“诸位,乔敏和邵倩早就暗度陈仓,搅和到了一起!你们不信,去找个找个大夫来,邵倩已经怀胎三月,他们早就搞出人命来了!” 第六十三章 破开幻境 步微月站在桌子上,一脚踹翻来抓她的乔敏:“你敢不敢找个大夫来?你们毁我名誉,让我做妾,这样羞辱我,真以为我是个泥人?” 乔敏脸上火辣辣的:“你疯了!还不快回后院?” 步微月昂首道:“话说清楚以后,我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乔敏,你算个什么东西?” “诸位,是乔敏早就和邵倩有了首尾,才故意害我,让我做妾,过段时间,我死在他家,也没人再管了,我可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 这时,庭上已经全乱了。 邵伯衡狠狠捏了一下严三娘的手,示意她上前开口。 严三娘唯命是从,连忙过去:“月儿,快别闹了。你这又是何苦呢?闹成这样,今后怎么过日子呢?” 邵倩立刻开口:“母亲,姐姐说我和敏郎害她,倩儿实在委屈,奈何却无人说句公道话。” 严三娘道:“她糊涂了,说的都不是真的,诸位也不会信的。我是月儿的亲娘,难道我会害她会冤枉她吗?” 步微月避开严三娘的手:“你敢说你说的都是真话?你发誓,如有半句虚言,就叫邵伯衡永不理你。” 严三娘怯怯懦懦,她最在乎的就是邵伯衡,哪敢发这种“毒誓”? 步微月接着道:“要想分辨我和乔敏说的话谁真谁假,也容易,请个大夫来要是有半句假话,当即自戕!” 乔敏大怒:“胡说八道,我和倩儿虽然情投意合,但才过去不到一月…………” 步微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乔敏自知失言,愤恨的瞪着步微月,亲自过来抓她。 乔父乔母听到这里,有点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让大夫过来,要给邵倩把脉。 邵倩躲闪不已,不肯就范,被严三娘护在身后。 乔母斥责邵倩,是不是心虚,肚子里的野种究竟是谁的! 乔敏抓着母亲,不让她过问,大声吼道:“是我的!倩儿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乔母说了一句什么,他用力把乔母推开,护住邵倩。 堂上一片混乱,尖叫,哭泣,怒喊,都混在一起。 荒诞而又憋屈。 步微月看的头疼,胸口仿佛堵满了恶气,想把这团恶气放出来,把眼前的这一切都铲除掉!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那团恶气就散了一点,步微月感受到久违的畅快,想要越放越多。 整个大堂都被雾气笼罩,沾上雾气的乔敏迟钝下来。 步微月充满恶意的想:“蠢货,识人不清,冲动妄为,活着也没用!” 乔敏蹲在地上,捂住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严三娘过来抓步微月的手:“月儿!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成这样?你乖乖认命,敬茶就走,还不行吗?你是要逼死我吗?” 步微月心口的恶意更甚,冷冰冰的望着严三娘,心想:“她心中只有男人,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该死!” 严三娘捂住脖子,骤然倒地。 步微月更畅快了些! 这才对嘛,多安静! 她又看向邵伯衡,眼前这个人,就是这场闹剧的根源。 最该死的,就是他。 可堂中的雾气却突然散开,乔敏和严三娘茫然的站起来,对刚才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步微月脑中一片清明,恶气消散,雾气也随之消失。 步微月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她的恶意就能决人生死。 步微月走到邵伯衡面前,目光冷然:“茶里有毒,我敬茶之后,邵倩就会突然中毒,在众人面前坐实我毒妇之名。” “邵月被毒打一顿,关进柴房,受尽折磨。几日之后,柴房失火,邵月众叛亲离,被活活烧死在柴房里。” “可邵月是冤枉的,她什么也没做过,只因为你的一个执念,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去。” 步微月摇摇头:“她死的这么惨,生前委屈连天,死后声名狼藉,冤魂不散,她的魂魄流恋不散,意外知道真相之后,变成了怨气冲天的恶鬼!” “她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把你们的魂魄吃掉,变成了一个十分厉害的鬼王!” 邵伯衡虽然不信,但是却难以控制的生出恐慌:“胡说八道,我明明活的好好的!” 步微月淡淡一笑,走到严三娘面前,捏起她的脸:“邵月死后,你哭过吗?” “你装什么?你早就知道,邵伯衡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心上人,可你要嫁给他,所以他的小青梅就被迫失身,嫁给了一个酒鬼。后来,酒鬼失足摔死,邵伯衡立刻就把她纳进门,做了妾室。” “她就是邵倩的生母,她做了妾,低你一等,郁郁寡欢,那几年又被酒鬼打伤了根本,没几年就死了。你日日在府中,看着邵倩不顺眼,命人偷偷把她扔掉。” 步微月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严三娘如同惊弓之鸟,她的反应骗不了人。 步微月连蒙带猜,全都说中了。 步微月摇摇头:“邵伯衡为给心尖尖上的小青梅泄恨,炮制这场闹剧,让邵倩抢走邵月的心上人,让邵月给邵倩做妾,让邵月凄惨的死去。可究其根本,原来的恶人是你,是一无所知的邵月承担了一切恶果。” 邵月的魂魄知道了这一切,怎么会不发疯? 步微月心念一动,手中就多了一把剑,一剑刺穿邵伯衡和严三娘的残念,这个世界轰然崩溃,天空好像被利爪撕裂了一般。 步微月离开幻境,剑尖指向樊均:“果然是你!” 看见她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丝毫魔气,从幻境之中钻出来,樊均有些意外:“你竟然没有入魔?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一个幻境?” 步微月嫌恶道:“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蠢,正常人哪会这样?情情爱爱,生生死死的,就没别的正经事吗?” 樊均沉默片刻,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那的确是个真实世界,是邵月怨气形成的一个幻境。” 步微月一时愣住,惊讶的问:“那不是你自己编造的吗?毕竟你看起来也不像正常人。” 这一句说完,樊均和步微月同时动手! 剑气在半空缠成风卷,双方都没有保留。 步微月看见樊均就觉得厌恶,总觉得自己似乎捅过他一刀,现在看见他就手痒,想再捅一刀。 樊均把步微月困在幻境中,原本想逼她生出恶念,收集魔气,可没想到步微月跳出邵月的怨气,完好无损的出来。 要是被她活着离开,自己必将被师门唾弃,被正道追杀! 这个女修必须死! 第六十四章 再见陆沉! 步微月全力和樊均对抗,突然防护阵破开,被樊均狠狠打了一掌! 步微月吐出一口鲜血,向一旁滚去,又被人抓住,护在怀中,滚下山崖。 樊均连忙要追,站在山崖边,只见下面黑沉沉的,有一团雾气,挡住他的神识,让他看不清下面。 樊均知道雾气有蹊跷,也不知道救走步微月的人是谁,他不敢冒然去追,恐怕落入陷阱,思虑再三,在山崖上面布下了一个陷阱,随后抹去自己所有的痕迹,这才离开。 步微月掉下山崖,意识昏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青草里面。身下的草叶堆的厚厚的软软的,这也就罢了,脸上还盖着一些树叶枯枝。 步微月从草堆里钻出来,疑惑不解:她这是被人埋了吗?可她还没死啊! 她爬起来,浑身酸痛,看见旁边有一些果子,摆得整整齐齐,步微月闻了闻,果子无毒,便吃了几个。 她放出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四周遍布瘴气,杂草过膝。草丛里有一条人踩过的痕迹,从自己身边延伸开来。 步微月有些疑惑,到底是谁救了她呢? 她慢慢起身,顺着草丛中的小路往外寻找,走出去没有几步,草林外面走过来一个白衣男子,飒飒烈烈,气质斐然。 步微月什么都不记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看见男子的一瞬间,口中就浮现出一个名字:“陆沉!” 陆沉眼神一闪,神色有些复杂:“你知道我是谁?” 步微月不记得,她只记得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于是假装和对方很熟:“当然啦!我和你什么关系?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陆沉一听就知道步微月又在胡说八道,忍着笑意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步微月摸摸下巴,继续糊弄:“我们关系很好,刚才是你不顾危险救了我,对不对?” 陆沉笑了笑,又问:“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步微月昂首挺胸,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又不傻!” 陆沉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那你是谁?” 步微月:“……我就是我!” 陆沉无奈的拍拍她的头:“满口谎言,没一句真话。这是我的剑,你拿着防身。” 步微月接过他的剑,剑身冰凉似水,剑势沉沉,隐隐有龙吟之声。 陆沉道:“樊均布下幻境,迷惑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女修,让她们生出恶念魔气,以此来捕捉魔气。你意外被困在幻境当中,却破了他的阵法,但是却忘记了自己是谁。” 步微月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和陆沉的关系,但她一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信任。 陆沉安慰她,说道:“但你不必太担心,过几日自然就好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对我有防备,这是自然的。在你想起来之前,我的剑都存放在你那里。如此一来,你对我可放心了?” 步微月赧然道:“我信你的,真的!” 陆沉似笑非笑望着她。 他认识这丫头小半年了,当然知道她对人有多防备。 步微月不装了,问:“那我是谁?你又是谁?” 陆沉道:“你叫七月,是修仙门派燕宗的弟子,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调查女修失踪的事,至于我……” 陆沉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你师兄,担心你有危险,所以追了过来,幸好来得及救你。” 步微月喃喃道:“我叫七月?是燕宗弟子?” 这两个名字,她都似熟非熟,如同隔着一层迷雾,远不如“陆沉”这个名字,还有这个人让她觉得真实。 步微月休整了一日一夜,养好伤,打算尽快出去,让正道修士发出通缉令,捉拿樊均。没想到,出去查探的陆沉带回来一个消息。 “山崖下面有一个迷阵,不管我从哪个方向走,最后迷阵都会把我带到一个地方,我试了数次,如果不破除迷阵,就无法离开这里。” 步微月说道:“遇山开山,见海填海,既然是迷阵,那就破了它!” 二人一起顺着迷阵,找到了迷阵的中心点,这里是一座衣冠冢,外面的塔碑上刻着“顺通真君江皎予衣冠冢”,碑上江皎予出生年月,所属门派,毕生功业,还有人生大事,都一应俱全。 但立碑人却却只有廖廖三个字——无名客。 塔碑上说,凡是要进衣冠冢的人,须得诚心拜会,奉上清香一柱,才能入内。 步微月通读碑文,持香道:“真君曾经冒死斩杀在水峡作乱的恶蛟,九死一生,为此让自己修为全无,但却救了无数凡人,晚辈诚心佩服。” 她刚说完,手里的香就自己点燃。 步微月把香插进香炉里,在一旁等候。 陆沉也拿了一支香,想了许久,不知道什么算诚心。 过了一会,陆沉道:“你已经身死,我还活着,只有活人才能给已故之人上香。” 步微月捂脸:“陆沉,你说的什么废话?” 香纹丝不动。 陆沉刚想放弃,香却突然燃了。 可见,被陆沉无语到的不止有步微月。 二人都得到衣冠冢的认可,眼前的六角塔碑转了一个方向,地底轰隆一声,出现了一个入口。 这个衣冠冢修建在地底下。 步微月刚走了两步,就被陆沉拉到身后。 陆沉取出夜明珠照明,小声叮嘱:“我先走。你身上有伤,如果遇到危险,不要逞强,先逃出去保护好自己。我修为比你高,你不要留在里面,碍手碍脚。” 步微月知道他的意思,是让她有危险先走。 她突然抓住陆沉的手,喊了一声:“师兄,我……” 陆沉像触电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这时,他们两站在了第一扇铜门前。 铜门上画的是江皎予少年时渡江,遇见水怪作乱,阻止船上的人把无辜的少女当做祭品扔下江,自己却被扔进水中。 他落水之后,没有认命,拔出随身匕首扎瞎了水怪的一只眼睛,被云端路过的一位修仙者看见。 修仙者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发现江皎予天生水灵根,且性格坚韧,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于是落下云头,斩杀水怪,收下江皎予为徒。 江皎予因此获救,但那艘船被水怪打翻,那些人都掉进了水里。 画面的最后一幕,是人们在水中呼救,求江皎予救命。 在步微月和陆沉面前,有两个选项。 一,江皎予救了人,选择这个,就进东边的洞口。 二,江皎予不救人,进西边的洞口。 第六十五章 信任陆沉 步微月虽然不记事,算起来只和陆沉认识了不到两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已经非常相信他,好像对方是她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她信任他,毫无理由。 步微月问:“陆沉,我们选哪条路?” 陆沉摇摇头:“随便。” 步微月立刻收回刚才的念头,这小子除了长的好看,一点也不可信,一点也不靠谱! 步微月快抓狂了,指着上面的字:“如果选错了,我们就会被瘴气吞噬,会死的!随便什么随便啊!” 陆沉却一脸无辜:“我是说,随你的便,你选哪条路,我就跟着你走哪条路。” 步微月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有点不好意思:“陆沉,你就这么相信我?” 陆沉阴阳怪气道:“当然。虽然你失忆了,不信我,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步微月:“………” 她总觉得,对方这种阴阳人做派,特别熟悉! 步微月指着左边,犹豫道:“我觉得他会救人,我想选左边。” 陆沉二话不说,就要进左边的洞口,被步微月一把拉了回来。 “我还没说完啊!但是,这些人刚才还毫无人性,把他扔进水里,用他祭祀水怪。江皎予会以德报怨吗?” 陆沉看向右边:“那去右边?” 步微月为难的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问你,你觉得应该选哪边?” 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我不知道江皎予,但我相信你,你指向的方向,就是我前行的方向。” 步微月咬牙,摒除一切杂念:“左边!” 陆沉抓住步微月,自己走在前面。 洞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神识只能探查四五步。 对修行之人来说,这和瞎子差不多,步微月特别难受,恨不得让神识冲破眼前的雾霾,看的清清楚楚。 陆沉却稳稳的,一直静静的走在前面,一只手牵着步微月,另一只手始终环在她肩膀上,用心护着她。 步微月心头的烦躁慢慢平息下来,小声问:“师兄,我们修行之人,虽然目力耳力有限,但神识如果足够强大,可以探查到方圆数里的事物。这里神识放不出去,什么都探查不到,在这样的地方,你不觉得难受吗?” 陆沉一直抓着她的手:“是有点难受,但是我想到要保护的人,就不难受了,我只想更小心一点,才能保护好你。” 步微月轻轻的“唔”了一声,突然往前一扑,贴在陆沉背上。 黑暗中,陆沉耳朵滚烫,面上也红了,吐息都有几分紊乱。 “怎么了?别怕,有师兄在。” 步微月低低应声,脚步又是一个踉跄,柔软的少女身躯几乎毫无间隙的贴在了陆沉背上。 陆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这一瞬间,所有的心猿意马都汇聚成了担心。 他正想回头,步微月却暗中捏住他的手指。 陆沉意识到什么,抓着步微月,二人拖拖拉拉走出了暗黑的甬道,来到第二扇铜门。 陆沉什么都顾不上,迟滞的五感重新回归,闻到了一股可怕的血腥气。 “月儿!” 步微月被他抱在怀里,艰难的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看起来吓人,这也是通关的一部分,所以不会真的伤及性命,不算什么的。” 陆沉却问:“疼吗?” 步微月失笑:“又没有伤到筋骨,皮外伤而已,不算什么。” 陆沉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怜惜:“我不忍心。” 步微月皱眉,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却不深刻。 她反过来安慰陆沉:“没事的。” 陆沉为她疗伤:“你怎么会受伤?” 步微月回想刚才的事,就知道这是关于“信任”的考验。 “一踏进甬道,我就听见了你的心声,说我真好骗,等一会就把我杀了。这个心声和你很像,我起初也差点被骗了。” “后来,我觉得,实在太吵了。” 陆沉惊讶的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步微月嫌弃道:“里面那个东西,模仿你的心声,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翻来覆去就说要把我杀了,一口气说了十几遍,生怕我不信。” “它实在太吵了,就露出了破绽,我和你说话后,更确定它是假的,根本不是你的心声。后来,便有什么东西贴在我身后,说要帮我杀了你,但我若提醒你,就把我们两一起杀了。” 步微月当时无法使用灵力,在那一瞬间,几乎没有考虑其他,就挡在了陆沉身后。 陆沉心疼的道:“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你大可以叫我,我倒要看看,这蠢物有什么本事,能把我们一起杀了!” 步微月挠挠头:“它没有杀气,我这不是没事?我当时就猜测,这应该还是通关考验的一部分。” 陆沉仍旧不满意:“万一猜错了呢?月儿,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你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包括我!”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步微月和陆沉默契的站在铜门前。 步微月没话找话:“那个,师兄啊,我们先通关。” 陆沉用废话掩饰尴尬:“你说得对,如果不通关的话,我们就不能通关了。” 又是一阵难堪的寂静。 第二扇铜门前,是一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的二十四面铜骰子。 骰子的每个面都能转动,每个面上都有几个字。 步微月看了半晌,上面的文字零散,连不成文,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步微月把骰子交给陆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都说文能传意,可这些字杂乱无序,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陆沉道:“或许,制作这个骰子的人,就是想掩饰自己杂乱无章的心意。” 步微月从壁画上知道,这是江皎予某一年生辰收到的贺礼:“既然想掩饰,为什么又送给江皎予呢?” 陆沉抿抿唇:“虽然说不出口,理不清,道不明,可又期盼着对方会知道,矛盾而又割裂。” 步微月不太理解这种心情,没有继续追问。 她看不懂骰子,就去看旁边的壁画寻找线索。 陆沉席地而坐,把骰子拿在手中,随意转动。 第六十六章 江皎予的选择 步微月看着壁画,突然道:“其实,我刚才想了一下,在甬道里,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能不会替他去挡。” 陆沉手指一松,铜骰子不小心落在地上。 他不动声色,把铜骰子捡起来:“壁画讲了什么?” 步微月没注意到他的失态,专注解密:“壁画上是江皎予拜师之后的事,看起来这是一个小门派,门中除了救他的老者,就只有三个弟子。” “江皎予天赋异禀,拜师之后进步神速,这个门派以修为高低定地位尊卑,入门最晚的江皎予成了大师兄。” 这自然引起其他弟子的不满和敌对,门派中的三人一起排挤他,用一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对付他。 但每次师傅见了,都只是不疼不痒的训斥几句,还让江皎予友爱同门。有一次还公然说道,江皎予天赋出众,不必和那些资质平庸的人过多计较。 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更为交恶。 “江皎予入门十年,不到二十五岁,已经筑基大圆满,即将结丹。在他闭关结丹之前,一直供奉门派的村民来求救,说是山中有一只红毛精怪,伤人性命,求仙人除掉精怪。” 江皎予奉师命下山,去斩杀作乱的精怪,随行的还有师门中的三个师弟妹。 进山之后,师弟妹不听号令,和江皎予失散。江皎予找到一只红毛妖兽,将其斩杀,随后回师门复命。 步微月看到这里,和陆沉对视一眼,二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太顺利了!” 这样一件小事,并不值当画在壁画上记录保存。 果然,接下来就出了大事,这件事是江皎予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江皎予回到师门,什么都没说,一进门就被师傅打伤,卸去灵力,用鞭子穿透琵琶骨吊在了山门前。 江皎予痛苦万分,他不明白师傅何以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万般哀求,师傅却什么也不说,只让他自我反省赎罪。 在身心极度的痛苦之中,江皎予苦苦熬了七天七夜,才再次见到师傅。 师傅当然不是来救他,而是彻底判他的死罪。 已经进入门派四十年,依然只是筑基初期的老师妹跪在地上,向师傅痛诉他的“罪行”,说他残暴不仁,因为一点小矛盾,就痛下杀手,杀了两位师兄,她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 江皎予不肯认罪,他什么也没做过,但老师妹拿出留影石,画面清清楚楚,是他失控杀人,把老师妹打下山坡。 师傅痛心疾首,最后决定让他在这里赎罪,吊上七七四十九日,再处以极刑,为那两名弟子偿命。 步微月看完,没有急着去看下一幅画。 她心里当然明白,江皎予是冤枉的,对他的愤懑和绝望感同身受。 步微月喃喃道:“所以,江皎予,你要怎么做呢?是认命?还是自救?” 陆沉答:“自救。” 第十日夜里,电闪雷鸣,江皎予以一滴精血为引,引天雷劈断鞭子,从山门前逃走了。 这种做法非常惊险,可谓九死一生,稍有差池,江皎予就被天雷劈死,没有以后了。 但江皎予依然决定这么做,杀伐决断,可见一斑。 他失踪了,师傅翻遍了整个山头,也没有找到他。 陆沉疑惑:“他怎么会这样消失?” 步微月却很笃定:“他不会逃,即使他被天雷所伤,也不会就这样藏起来。他会尽快回来,查清事情真相,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陆沉接着往下看,果然,都等不及养好伤,江皎予就再一次出现在师门附近。 他发现,师傅暗中去留影石里,自己残杀同门的地方看过。 江皎予觉得蹊跷,如果是怀念弟子,为什么之前不去,在他失踪以后却去了那里? 原因很简单,他是去那里抓江皎予的。 江皎予含冤受屈,要想为自己洗脱罪名,当然会去现场寻找线索。从施法的痕迹也能辨认出,当初幻化成江皎予杀人时,对方用的什么术法。 江皎予发现师傅去过那里之后,什么也没做,他用尽毕生所学,潜伏在门派之中,跟着老师妹,跟着师傅。 他发现,老师妹看向师傅的眼神越来越惶恐,有一天傍晚,师傅叫老师妹单独去静室时,她竟然直接哭了出来,像两三岁的孩子一样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 “我知道了!”步微月突然猜到了,“是夺舍!” 陆沉也想到了这点:“江皎予的师傅一直用焕颜丹维持面貌,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但他本来的样子枯皮鹤发,形容枯槁,寿元将近。” 步微月点点头:“这个画画的人也损,特意画了一张他真实面貌的画像,丑态毕露。刚才我还奇怪,这个老者是谁,现在才恍然大悟,他的装扮和师傅一模一样。” 金丹寿元三百,他收徒时自称才不到百岁,都是骗人的。 江皎予也隐约猜到真相,发现师傅因为找不到自己,便想吸食老师妹的元气,为自己续命。 步微月道:“吸食元气,他入魔了。” 这时候,江皎予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只要师傅吸食师妹元气,身上就带了魔气,江皎予只需去正派大宗鸣冤,对方一查便知。 师傅入魔,谁还会相信他呢? 壁画结束了。 又是两个选择。 江皎予会救老师妹吗? 他是任由事态发展,让师傅吸食老师妹元气,还是会出手救她? 步微月和陆沉面前有两瓶丹药,一红一蓝。 依照壁画主人的说法,这间墓室里全是毒药,对修仙之人有致命伤害,选对了,就是解毒丸,选错了,一命呜呼。 红色,江皎予救人。 蓝色,江皎予不救,等师傅入魔之后,再声讨师傅,为自己讨回公道。 陆沉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他问的不是江皎予,而是步微月。 短短片刻,步微月已经计算出好几种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坚定的道:“如果是我,我会救她。” 陆沉看向壁画,江皎予手中握着留影石,神色矛盾。 “那江皎予呢?他会怎么做?” 步微月拿起红色药瓶,里面有两颗白色药丸,她刚要吃,就被陆沉拿过去。 陆沉:“我先吃,等半个时辰……” 步微月毫不犹豫,跟着吃了另一颗。 步微月道:“你吃红色的丹药,是因为你相信我。巧了,我也相信我自己。” 第六十七章 唯一的心愿 步微月和陆沉都选了红瓶,但墓室内一直没什么变化。 办个时辰之后,壁画上突然现出一行字:“如果现在你还能看到这行字,说明你还活着。你选了红瓶,恭喜你,答对了!现在,请你转动左手边的铜灯。” 步微月刚看完,字迹就自动消失了。 她转动铜灯,和陆沉道:“要是我们刚才被毒死,也就没人能看见这行字了。” 墙面窸窸窣窣,剥落下一层外壳,露出接下来的壁画。 江皎予没有在暗处等待,他选择正面对敌! 他先策反了老师妹,告诉她,就算师傅得手,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她! 因为师傅夺舍成功后,他的新身份是江皎予,他要光明正大继承这个门派,第一件事就是洗清“江皎予”身上的冤屈。 到那时候,老师妹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老师妹想通这一点,咬咬牙,和江皎予联手。 江皎予主动出现在师傅面前,被带回静室。 静室底下,有一个地下密室,整个密室里有一个血池阵法。 江皎予背负双手,闻到浓浓的血腥气,许多事都串联了起来。 “这些年,常有少女失踪,村民上山求救,都是师傅亲自出手,最后都是鬼魅作怪。” 江皎予的脸随着红色的血光时隐时现:“其实,那些女孩都在这里,是吗?你要用血池催动夺舍之术,所以杀了那么多人。” 步微月深思昏昏,觉得自己已经进入壁画之中,猛然听到一声:“月儿!” 她神魂一荡,清醒过来。 “陆沉,这副壁画果真玄妙。” 陆沉发现,步微月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脸立刻就红了,想把手抽回来,又担心太刻意太生硬,步微月会不会误会自己讨厌她? 可是被她这样抓着,实在令人心猿意马…… 他快连大婚时用火鸟拉车都想好了,步微月却突然放开了他。 陆沉怅然若失。 江皎予揭穿了师傅,被押进血池行夺舍之术,即将成功时,师傅突然吐血而死! 原来,老师妹无意间进来过,觉得这里就是关键。这个阵法早就被江皎予破坏,师傅自食恶果。 他们刚才所说的一切都用留影石录了下来,足以证明江皎予的清白。 最后,老师妹主动献好,奉江皎予为门派之主。 但江皎予拔剑相向,指向老师妹。 江皎予道:“你知道血池,并不是无意闯入。而是那些女孩,有不少是你亲手抓上山杀害的。” 老师妹惊愕万分:“你要杀我?难道你是想让我给那些没用的凡人偿命?” 江皎予捏碎她的魂珠,淡淡道:“你我踏上仙途,也不过十余年,就忘了自己也是凡人吗?” 他离开了人生的第一个门派。 壁画看完,再没有任何线索。 步微月问陆沉:“铜骰子打开了吗?” 陆沉抿抿唇,把铜骰子递给步微月。 “心悦君兮君不知?” 步微月的两条眉毛恨不得拧成一团:“这个送礼的人花里胡哨弄了这么多机关,就为了告诉他这样一句话?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这里面要是功法秘诀也倒罢了,只是这样一句话,为何如此神秘?” 陆沉知道,步微月所思所想会受无情道影响,更加偏向理智。 他只好无奈到:“送礼之人暗中恋慕江皎予,既然是暗恋,自然不敢光明正大说出口。” 这时候,铜骰子突然如莲花一般绽开,里面真的有一本符咒秘录。 步微月惊道:“还真的有!” 陆沉看向铜门上的凹槽,他明白了。 “既然秘录还在,说明江皎予从没发现过骰子里暗藏的谜语,他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心意。” 二人一起把秘录放进凹槽,打开了第三层墓室的门。 一进门,步微月差点被里面的金光闪瞎了眼! “好多宝贝!” 金阶玉璧,光华熠熠,地面铺陈的都是鹅卵大小的灵石。 步微月一脚踩进去,没站稳摔在里面,索性不起来,在里面打了几个滚。 “舒服!灵石做床,这不就是我梦里的家吗?” 她拍拍旁边的地儿,陆沉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 步微月被灵石迷住双眼,语调轻快:“怎么样?喜欢吗?” 陆沉心想,不就是灵石吗?以后月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突然,宝室之中出现一个声音,和步微月刚才问的一模一样:“怎么样?喜欢吗?” 步微月凑近陆沉,在他耳边轻声道:“什么东西?怎么学我说话?” 那声音继续道:“应该没人不喜欢?二位排除万难,同心协力来到这里,可见是心意相通之人。这里只有一些灵石玉器,并没有太大用处。但下一间房中,都是我毕生所得的功法秘籍,包罗万象,全数送给二位。” “我只有一个愿望。” 这声音虽然徐徐道来,但步微月和陆沉都知道,这只是立碑人的一缕神识,并非真人。 步微月问:“什么愿望?” 那人顿了顿,墓室内拂过一缕微风,步微月和陆沉面前摆着两套婚服,屋内也张红挂彩,变得喜气洋洋。 步微月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让我们成亲?” 那人轻笑出声,毫不客气:“恰有此意。” 步微月一阵无语:“前辈,我们和你素不相识,为何您拿我们当傻子?” 那人语气怅然,带着几分遗憾:“世人都觉得我这愿望不值一提,可这恰恰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在海外还有一处洞府,藏着无数珍宝,若二位能在此处结为眷侣,我便将洞府里的宝藏也送给你们。” 步微月挠挠头:“虽说我很心动,也没什么节操,可我们只是师兄妹,不是那种关系啊。” 那人恍恍惚惚:“你们一路扶持,生死都置之度外,竟然没有私情?” 步微月坦然道:“没有!” 那人又问陆沉:“那你呢?你也和她一样吗?” 陆沉避而不答,反问这人:“如果,进来的是一老一少,或者两位男子,两位女子,前辈的心愿不是也不能达成?” 那人却突然激动起来,决然道:“倘若真心爱慕,年纪,性别,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只求此心同许罢了!” 陆沉面带嘲讽:“既然不算什么,你又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你的心意?反而只敢躲躲藏藏,活着你不敢见他,他死后,你连他的墓碑都不敢去,只敢在这里建一座聊胜于无的衣冠冢?” 第六十八章 结为道侣 陆沉说完这些,步微月担心墓室主人动手,双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那人却许久没有言语,很久之后,才沉沉的反问:“我们的事,你又知道什么?” 陆沉淡淡笑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他没有解开骰子,所以从不知你的心思;你再也没能继续下去的壁画,即便情根深种,最后也是分道扬镳。你和他从没有过开始,也无所谓结局。” 江皎予死前,已经是大乘修为,他漫长的一生中,这个人只是看着,什么也说不出口,也不敢做任何过线的事让人察觉。 那人大概是恼羞成怒,墓室之中的气息骤然变得恐怖起来,步微月在一瞬间就拔剑而出,挡在陆沉面前。 一道蛟龙虚影从墓门中冲出来,扑向二人。 蛇生四足,便成为恶蛟,恶蛟生出双角,就能化成龙,行云布雨,掌天地之气。 这条蛟龙已经生出一只脚,距离成龙不过咫尺。刚才步微月感受到的恐怖气息,就是蛟龙身上的。 这仅仅是一道虚影,带着威势的压迫,就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步微月护在陆沉身前,想着自己如何破开蛟龙虚影。 她咬咬牙,突然一把拍在陆沉后脑勺上,大叫起来:“前辈,你不是要看我们成亲吗?先换衣服,快快。” 已经掐好法诀的陆沉呆住了。 蛟龙的虚影也张了张嘴,半晌,口吐人言:“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沉低下头,小声问:“没事,我护着你,绝不能受此大辱。” 步微月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前辈好心好意为我们主持婚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前辈,您快收了神通,我夫君不会说话,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陆沉面色微红,心下有丝丝缕缕的窃喜,但又觉得自己不能乘人之危:“我说的是真的,这虚影虽然气势可怖,但世上之道,一物降一物,我能对付它。” 步微月小声道:“但这只是一道虚影,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万一,这条蛟龙的真身就藏在墓室里面呢?” “要是它让我们杀了对方,那我必定是不应。可它只是让我们成亲,这种小要求有什么不行?” 陆沉话转到舌尖,想问,如果是别人呢?你也愿意和他假成亲吗? 但他还是没说,嘀嘀咕咕:“成亲怎么会是小事?人家才是第一次。” 他这时候想起来,算上重生前的一次,步微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又有点委屈巴巴,但这时候来纠结新娘已经成亲两次,自己才是第一次,多少有点无理取闹,只好按下不提。 蛟龙当真退了回去。 步微月转到一座玉屏风后面,换好吉服,才发觉这身衣裳对于她来说,明显大了一些,而且看款式,似乎也是男子的衣裳。 步微月从地上扒拉出两串灵石穿成的手珠,把过长的衣袖绑在手腕上,这样一看,倒也不显得奇怪。 她从屏风后出来,陆沉也已经换好衣裳,站在原地等他。 二人彼此对视,都有片刻的凝滞。 陆沉本就容色逼人,换上这身红衣,露出的手指几乎白到发光。 步微月转开眼:“你穿这身红,还挺好看。” 陆沉时不时偷看步微月一眼,目光远没有步微月坦然。 那人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十分满意:“好,好!” 步微月拎着长长的外裳,迫不及待:“好了,可以把送那些宝贝给我们了吗?” 那人心情变好,语气都变得宠溺起来:“不急,还未行礼。” 陆沉是第一次成亲,什么也不知道:“什么礼?” 步微月门儿清:“不就是叩拜天地,夫妻对拜,再喝过合卺酒,就礼成了。” 陆沉闷闷的应了一声,被步微月牵到中间站好。 那人道:“当真是一对璧人。小子,便由吾来做你们的媒人,只望你日后能争气点。” “一拜苍天。” 步微月拉着陆沉,一齐叩拜苍天。 “二拜厚土。” “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蛟龙虚影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杯玉液。 陆沉拿起酒,刚要喝,就看见步微月手臂伸过来,缠住自己的手。 陆沉喝下酒液,突然极具侵略性的望了一眼面前的步微月。 衣裳过大,映衬的她格外娇小。 她本不是娇娇弱弱之流,但陆沉眼下,却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从这一刻起,步微月就是李忱的妻子。 他要保护她。 步微月喝下酒,意识便有些迟钝,没有注意到李忱一直望着自己。 她手中的空酒盏突然落在地上,人也随之昏倒,被陆沉接在怀中,牢牢护着。 她再次清醒,发现四野空旷,已经从墓室里出来,她和陆沉手足相缠,一起躺在草地上。 她和陆沉身上还穿着喜服,拿来枕头的却是两个储物袋。 步微月松开自己缠在陆沉身上的手脚,把陆沉叫醒。 他揉揉眉心,面露不悦。 “这墓室主人实在可恶,我只是略微走神,就被他趁虚而入。怎么把我们打晕了弄到这里来?” 步微月打开储物袋一看,里面满满一袋子灵石和灵宝。另一个储物袋里,则是兵器和功法之类。 步微月先交给陆沉:“大师兄,你先看看,可有自己能用得着的?” 陆沉看也不看:“不用,都给你。” 步微月查看一番,有一部修养经络的功法,她虽然什么也不记得,却觉得以后能用得着,便草草背了下来。 二人正要出去,突然陆沉将她拉进怀中,语气沉沉:“月儿,你要小心,我会回来看你。” 步微月正要细问,他就避开自己,消失在原地。 一群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找了过来。 为首一个胖胖的老者连鞋子都跑丢了,看见步微月完好无损,连连拍着胸脯:“你弄啥咧!吓死老子了!” 步微月脑中骤然出现了一些记忆,下意识喊道:“师傅?” 袁胖子捂着脸,老泪纵横:“你别叫我师傅,你是我祖宗。小祖宗!” 步微月连忙摆手:“师傅,您这可使不得!” 其他人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纷纷叙话。? 第六十九章 打蛇要打七寸 为首的那个声如雷鸣,格外激动。 “小师妹,你实在不像话,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专吃女修的妖兽?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师傅怎么办?” 步微月认出来了,这是大师兄。 “是啊,谁不知道,当初你父亲救了师傅,临终托孤,把你交给师傅。你要出了事,师傅活不活了?你不怕大家担心啊?” 这个刀子嘴豆腐心,是二师姐。 眼前的人她都认出来了,记忆也随之恢复。 她所有的师兄弟姐妹之中,并没有任何一个叫陆沉。 那陆沉到底是什么人? 步微月下意识的问:“师傅,您认识陆沉吗?” 师傅袁胖子摆摆手:“不认识啊。” 这时候,袁胖子摸着脑门,觉得步微月穿的有点奇怪:“月儿啊,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怎么这么红?” 步微月不知怎么解释陆沉的事,短暂的沉默之后,决定什么也不说:“总之,我被那邪修樊均打下山崖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又解决了这些事情,然后你们就找来了。” 二师姐吐槽:“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废话?” 袁胖子神色奇怪,惊讶的问:“你说樊均?” 步微月点点头:“对。这次女修莫名失踪,根本不是什么妖兽专吃女修。而是樊均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幻境。那些女修被骗进幻境之后,就会将沉浸其中,将自己当成之前冤死的女鬼,产生怨气,而后生出魔气,樊均想要的就是这些魔气……” 说到这里,步微月莫名其妙的停顿了一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沉浸在幻境之中?这怎么可能?难道我还会忘记自己是谁不成?”二师姐反问道。 步微月将幻境的事,和师傅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进去之后,我就自动有了女鬼从小到大的记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是后来我觉得不对劲,破开幻境,逃了出来。” “守在幻境外,等着收取魔气的,就是樊均!” 袁胖子和师兄师姐对视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步微月看出异样,决定先不说了:“怎么了师傅?” 袁胖子从怀中取出一缕发丝,道:“是樊均找到我,告诉我,你掉下山崖,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缕发丝。是他把这理发丝交给我,发丝上有你留下的气息,为师才能够用寻踪阵,及时找到你。” 步微月皱起眉头,感觉这个樊均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然后呢?” 袁胖子:“什么然后?” 步微月问:“樊均人呢?” 樊均谎话连篇,欺骗师傅,她要和樊均面对质,揭穿他的阴谋! 袁胖子道:“在正法阁的一个据点等着,他说,等我们带你回去,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我们商议。” 进门之前,袁胖子一直在叮嘱步微月,不要冲动,不要无礼,先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 虽然袁胖子很疼爱步微月,可听他的语气,依然很相信樊均。 这时候,厅内的人热情的迎出来,竟然是樊均的师尊明洋真君。 明洋真君一向深居简出,十年里有九年闭关修行,今天竟然出门了。他一把抓住袁胖子的手,热情寒暄,虽然是和袁胖子说话,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望着步微月。 袁胖子只是一个小门派的宗主,自然受宠若惊,明洋真君问什么,他都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时,樊均也从里面出来,站到明洋真君身旁,向袁胖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袁胖子喜笑颜开:“樊真人太多礼了,之前路过毒枫林,要不是你救了我们,我们都被瘴气毒死了。” 樊均笑意温和,言辞谦逊:“晚辈只是碰巧经过,我相信就算晚辈不出手,前辈也能化险为夷。” 袁胖子心下服帖,将步微月叫到身边:“这孩子自幼得我青眼,门中这些孩子也都喜爱她,娇惯的她无法无天。许是她之前和你有些误会,一直和我闹脾气,不妨当面说清楚。” 步微月听袁胖子说,之前樊均救过他们,这才知道师傅为何那么相信他。 樊均浅笑盈盈的望着她,目光温和,气质儒雅,完全没有那日步微月所见的阴鸷气息。 这也是袁胖子相信他的原因之二。 凡俗有句话,叫相由心生,意思是内心恶念太多的人,气质大变,容貌也会改变,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会不同。 而修行之人也是一样。 修行之人若是修正道,容貌或许不会有太大变化。一旦沾染上魔气,多多少少会变得阴沉可怖。 现在的樊均看起来,没有丝毫阴沉气息。 步微月突然伸手,将手心的阵法贴在樊均手背上。 这个阵法好像刻在步微月脑子里,是专门用来鉴别魔气的。若是樊均沾染魔气,就会自燃,灼烧出蓝色火焰。 阵法没有丝毫变化,樊均也没有任何异样。 步微月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压下不提。 樊均将之前那套说辞拿出来,再次解释了一遍:“我赶到时,正好看见一个邪修把月师妹打下山崖,我想施救,却被山崖下的阵法阻拦。我试了几次,没有办法下山,只好先去寻袁道长。” 步微月假装信了,没再说什么。 等到二人单独相处时,步微月冷冷的问他:“你的那些说辞,谎话连篇,也未必没有破绽,你接近我师傅,究竟有什么目的?” “破绽?什么破绽?”樊均束手而立,“事情的真相是,我和你都没有证据,各执一词。但是我出自大宗名门,我的师傅是明洋真君,可你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小弟子,你猜,我和你争辩起来,是相信我的人多,还是信你的人多?” 他说到这里,越来越阴鸷,带着偏执和愤怒:“所谓的名门正派,不就是这样!我警告你,不要坏我的好事,不然,你和你的师门,我会全部除掉!” 步微月眉目低垂,衣袖里的拳头捏的紧紧的。 步微月很愤怒,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老话说,打蛇打七寸,她步微月不喜欢做口舌之争,非得给樊均这条毒蛇一点颜色瞧瞧! 第七十章 天定姻缘 樊均靠近步微月:“这是我给你们的一条生路,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完,樊均就先行离开。 等步微月走后,樊均突然撑在树干上,面色扭曲,手指差点陷进树干里。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一直很不对劲,经脉刺痛,气血逆流,让他难以施法,这才是他没有对步微月和袁胖子他们赶尽杀绝的原因。 步微月猜到,樊均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暇分身,才没有对自己出手。 可步微月怎么能与虎谋皮? 她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一个人,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步微月觉得特别不对劲,站在原地沉思:她到底是要和谁分享这么隐秘的事? 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她的世界里好像少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七月师妹,师傅叫你。” 步微月跟着二师姐来到大厅,所有人都在,但她一进门,就只看见了明洋真君。 明洋真君一直用一种热情的眼神望着她,步微月想忽视也不可能。 一旁的师傅袁胖子眼神也有点奇怪,意味不明。 步微月看向袁胖子,问道:“见过真君,师傅,你们找我来有事吗?” 袁胖子叹了口气,示意步微月上前:“七月,真君有话对你说。” 明洋真君掐诀,手心祭出一块荧光闪烁的灵宝,让步微月将自己的一缕发丝放在灵宝上。 步微月没见过这种灵宝,依言把发丝放入,灵宝的光辉闪烁不断,一道光辉和步微月连在了一起。 袁胖子安抚步微月:“七月,不用紧张,这是灵宝和你的感应。” 接着,灵宝的另一端又亮起一道光辉,将步微月和樊均连在了一起。 步微月小声嘀咕:“这该不会是什么姻缘天定?” 明洋真君耳力超群,自然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含笑捋了捋胡须:“没错。七月应该也听说过天选之子?” 步微月当然听说过,修行之人若气运加身,自然比寻常修士更顺利一些。 而正道修士之间,就流传每隔数百年,会出现一个气运非凡的天选之子。 而靠近气运之子的人或门派,自然也能沾染这些气运,获得运气加成。 步微月恍然大悟,樊均就是气运之子。 正因为樊均是气运之子,师傅才会这么相信他,其他人才会偏袒他。 如果樊均已经是气运之子,他收集魔气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步微月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连着樊均的光辉消散之前,突然又多了一束光辉,把步微月和另一端的某人也连了起来。 但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灵宝测出来的是气运之子的命定之人,他们都认定步微月就是樊均的有缘人,当然不会在意其它。 明洋真君喜出望外,手捻胡须:“气运之子的命定之人出现,二人结为道侣,气运更佳,若是时运相济,问鼎仙途、飞升上界,都指日可待。要知道,我们这一界,已经五百年没有飞升上界的修行者了。” 当年明洋真君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奈何一直瓶颈,难以结婴。唯独收下樊均为徒之后,明洋真君当年便闭关,顺利结婴。 因此,明洋真君对樊均气运之子的说法深信不疑。 只是,这些年,樊均的气运好像淡了,对他的影响不大。若是有了两个气运之子,或许,他能得到更多好处。 他的目光也因此变得更加火热,向袁胖子许了不少好处,让步微月和樊均结为道侣,一起回门派。 袁胖子原本还替步微月高兴,但听明洋真君这么说,突然就不高兴了:“真君许诺送给我一颗结婴丹,还答应等我结婴时替我护法,难道是要我卖徒弟?七月虽是我的徒弟,但她也已经金丹修为,她的事唯有她自己能够决定。” 明洋真君没有表露出半点不悦,反而低眉顺目向袁胖子赔罪。 这赔礼是否真心,步微月并不在意。 她把问题抛回给樊均:“真君,灵宝验证,我和樊均是天定姻缘。可您只问我愿意不愿意和樊均结为道侣,为何没有问问樊均的意愿?” 明洋真君不假思索:“樊均自然是愿意。” 明洋真君的反应虽然四平八稳,但步微月还是敏锐的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鄙夷。 而樊均也相应的露出了羞辱的神色。 看起来,樊均在门派中,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受人敬仰,什么门派大师兄,万众瞩目,都是虚假的。 在明洋真君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提升门派气运值的吉祥物而已,和山门前的石碑没什么区别,都是死物,不配有自主意识。 察觉到这一点,步微月没有立刻否决,反而顺着明洋真君的意思,忸怩道: “樊均道友原来是气运之子,怪不得他如此不凡。但结为道侣,毕竟是一件大事,真君,我想再好好想想。” 樊均听到她这么说,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用这种看稀罕灵兽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讶异的惊叹: “原来樊均是气运之子!” 然后,再想方设法,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一点好处或者气运加成。 这些人,无论是正派大宗,还是魔门邪修,都一样恶心! 步微月装模作样的考虑了半日,就向明洋真君提出自己的三个条件: 一,樊均是门派大师兄,那她也要做门派大师姐,和樊均平起平坐。 二,她也要结婴丹,结婴时要门派三位长老一起护法。 三,她要一个最盛大最风光的道侣大典。 樊均的眼神越来越暗,对步微月更加厌恶。 明洋真君却很放心,胃口越大,说明野心大,且蠢,容易掌控,和樊均一样。 他们门派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的吉祥物。 步微月这些条件,明洋真君一口答应。 步微月回到自己房中,叠加了两个隔离阵法,刚一转身,就看见陆沉坐在自己床榻边。 “被困在衣冠冢的时候,你迫不及待叫人家夫君,如今出来了,这么快就另寻新欢?” 步微月明知道他不是说真的,但莫名其妙有几分心虚,摸摸鼻子,小声道:“哪个正经人不想左拥右抱?” 陆沉气笑了,抓着她的手腕:“我就不想!” 他就想她一个。? 第七十一章 我的心是真的 步微月把自己这两日的发现告诉陆沉,又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无论是气运之子,还是什么天定姻缘,都显得漂浮,不可确信,我答应明洋真君,一是为了保护燕宗,师傅和同门;二是,我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扳倒樊均。” 她知道樊均做过的恶事,对方也极其的厌恶自己,一旦得空,就会开始着手对付自己。 步微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陆沉用心看她的样子,想起那日她穿的红色喜服,再想想她要和樊均举行道侣大典,便心生醋意。 “你对这种事,还真是不在意。” 步微月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这才想起来问他的身份:“我出来以后,全都想起来了,我们燕宗可没有一个叫陆沉的师兄。” 陆沉面色微红,分辨道:“除了我的身份,我没有任何一件事、一句话欺骗你。” 步微月道:“可你连身份都是假的。” 陆沉立即道:“但我的心是真的。” 陆沉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让她看一看,但步微月最关心如何将樊均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陆沉听完她的计划,抿唇道:“我会混进道侣大典,做你的策应。无论你遇到什么险境,你只要催动这个同心符,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两个人的手心相接,牢牢的印在一起,步微月觉得手心滚烫,阵法的图纹已经被陆沉印在上面。 明洋真君心急如焚,安排最早的吉日吉时,很快就到了道侣大典这天。 步微月随着樊均出去,二人要一齐走过一条长长的花路。 樊均压低声音,冷笑道:“真没想到,当初我没能杀了你,如今反而要做你的道侣,真是恶心!” 樊均气的声音扭曲,但步微月不生气,快乐的阴阳他:“是啊,你是不是快气死了?” 樊均突然上前,咬牙切齿道:“你该不会以为,做了我的道侣真能和你预想的一样,风风光光做大宗的门派大师姐?” 步微月疑惑的咦了一声:“和你一样?可你很惨的啊!谁想和你一样?” 樊均几乎快失去理智:“你懂什么?” 步微月反攻为主,声音轻快却有力:“那日我答应和你结为道侣之后,你吐血了,我看见了。我还注意到,你时常经脉剧痛,虽然你忍耐的很好,但那种忍到痉挛的惨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步微月说完这句话,又愣住了。 七月怎么会清楚经脉剧痛是什么样的? 她的经脉一直好好的啊,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步微月只恍惚了一下,就接着道:“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吸取魔气受到反噬,后来我发现,你身上的确没有半点魔气。那你的异样,就只能和‘气运之子’这四个字有关了。” 樊均失态的站住:“闭嘴!” 他站在了花路中间,恶狠狠的瞪着步微月。 步微月拉动樊均的手,让他继续往前走,不要露出异样。 “你要面对的敌人从来不是我,但你却痛恨我。为什么?因为你的敌人强大,你对付不了他们,你就只能痛恨弱小的我。你想把我杀了,宣泄你的愤恨。” 不知为何,樊均看见步微月,总是很容易被她牵动心神,时常变得激动愤怒。 步微月没有再开口,小心的传音入密,和樊均沟通。 “你身上的痛苦,和你的气运被夺有关。确切的说,这些也不是你的气运,你只是承载这些气运的容器而已。” 樊均立即反驳:“这怎么可能?修行之人强行夺人气运,是会引来天雷劫的!” 步微月颔首:“没错,强行掠夺,可如果是自愿呢?” 樊均再次反驳,冷笑道:“什么人会把自己的气运自愿让给别人?对修行之人来说,气运都是有定数的,而且至关重要。欠缺那一点气运,轻则历练受挫,重则走火入魔、生出心魔,道行摧毁。” 陆沉把樊均的来历翻了个底朝天,步微月原本就怀疑所谓的“气运之子”只是个骗局,知道他的身世后,就更加确定了。 “你是正道的气运之子,却暗中收集魔气,献给魔门修炼。” 樊均没想到,步微月连这些都知道! 他强撑精神,色厉内荏:“我说过,你大可以去揭发我,但我师尊绝不会信你。” “他当然不会信我,他怎么舍得你这样好用的气运之子?而你之所以和魔门勾结,是因为魔门坛主小魔飞答应你,会帮你除掉明洋真君。” 樊均气息彻底乱了,明知道明洋真君听不到两人传音,也紧张到额头是汗:“你到底想做什么!” 步微月摇摇头:“如果你不阻止我,那你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之所以痛恨明洋真君,是因为他是屠杀你们樊氏一族的凶手。” “明洋真君有一次醉酒,当众说起自己以前遇见过的趣事,说是有一族人,几乎每一个都非常倒霉,喝水塞牙、平地摔跤,被兔子咬了好几口等等。可族中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和他的族人不一样,气运非凡,凡是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可他酒醒之后,却绝口否认,说是自己杜撰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说谎了,他碰见的这一族人,就是樊氏一族,也就是你的族人。” “明洋真君当时还没有结婴,还是金丹真人,他想把你这样的气运之子带走,便伪装成邪修,屠杀了樊氏一族。然后自己再救下你,这样顺理成章的把你带在身边,收你为徒。” 提起那日的屠杀,樊均的思绪又回到那一日。 “那日是我的生辰,我许下的心愿是能够离开宗族,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果然不愧是气运之子,我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明洋真君屠杀樊氏一族,把他带出了宗族。 步微月摇摇头:“可你碰到明洋真君,难道是幸事吗?这并不是真正的气运,而是不幸。” 樊均缓缓开口:“可我不是气运之子吗?” 步微月突然拉住樊均,让他看脚下铺的灵石纹路。 “这些灵石纹路,你不觉得眼熟吗?在你们樊氏中心,也有这样一个阵图,就是通过这个阵图,把樊氏其他人的气运转移到你的身上。” “明洋真君早就发现了这点,将你骗过来,夺取你的气运。你之所以经脉剧痛,咳血难言,都是因为气运被夺而已。” 但成也气运,拜也气运,步微月今日就要利用这个阵法,彻底除掉明洋真君! 第七十二章 刀子要割到所有人身上 二人走到正殿中,明洋真君满脸喜意,亲自司礼。礼成之人,步微月任由樊均将自己牵进布置好的洞府之中。 一进洞府,樊均就神色大变,大为防备,浑身恨不得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樊均压低声音:“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同意和我结为道侣?” 步微月突然起身,在洞府内画了一个阵法。 樊均看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心惊,这个未完成的阵法,越来越眼熟。 “这是门派正殿之中用来祈福的阵法,你怎么会?” 步微月抬起头,反问他:“你真的认为这只是祈福阵法?” 洞府之中红烛闪烁,樊均脸色很难看:“每隔一段时间,师尊就会让我在阵法之中为门派祈福,还有一些奇怪的事,也会让我祈福,比如闭关之前,会让我祈求师尊能顺利修行进阶。” “师尊的解释是,我是气运之子,希望能带来好运。所以,这根本不是祈福,而是让我自愿将我的气运借出去。不管我知不知情,我祈福时是自愿的。” 这个阵法,是陆沉潜入正殿,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之后,交给她的。步微月仿制的阵法,根本没有正殿之中的效用。 但没关系,照猫画虎,足够唬人就行了。 而这时候,陆沉也混在来参加道侣大典的宾客当中,混进了正殿。 按理说,礼成之后,要招待宾客去后院饮酒,陆沉为步微月拖延时间,顶着某个金丹真人的皮囊提议,想看一看正殿之中摆放的镇派之宝水影钟。 明洋真君一向以水影钟自傲,欣然同意,甚至还亲自为宾客演示问吉。 步微月画完最后一笔,抬起眼,看向樊均:“厉害不?” 重重光影之中,她双目泠泠,明亮中带着一种极富睿智的魅力。 樊均愣了愣,下意识点头:“这样繁复的阵法,你能学的这样像,的确不容易。” 二人之间的气氛,意外变得有几分融洽,樊均甚至感觉到几分和睦。 步微月就在这样的笑意盈盈之间,突然发难,对樊均动了手。 樊均本就灵气阻滞,被按在在桌上,大口吐血:“你疯了吗?我若死了,明洋真君不会放过你,你的师门也会被夷为平地!你忍了这么久,怎么?要和我同归于尽?” 他因受伤而痛苦,也因为刚才的念头而羞耻! 他怎么会觉得七月这种人和善? 步微月用力在他心口拍了一掌,看着他再次吐出老大一口血。 极大的痛苦之中,樊均意识到,自己的心脉被步微月震碎了。 但她似乎又留了一丝生机,没有让他立刻就死。 步微月知道,明洋真君在樊均身上下了禁制,很快就会知道他有危险,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拖着樊均赶到正殿。 明洋真君恰好赶出来,大怒:“何人伤了吾徒?” 步微月抓着樊均,觉得这幅场景莫名的熟悉。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大声道:“明洋真君何故明知故问?我和夫君的洞房不是您亲手布置的吗?洞房中突然亮起阵法,夫君吐出鲜血,就昏死过去。我方才查探,他心脉俱损,估计活不成了。” 明洋真君大怒,想要过来探查樊均的情况,却被陆沉隔开。 步微月大声嚷嚷:“真君是要杀人灭口?他是你的徒儿,就算有错,你要打要罚,哪怕当场将他杀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你为何暗中用那种阴邪的阵法对付他?” 明洋真君一甩衣袖,将步微月掀开:“胡言乱语!怎么见得是本座所为?” 这时,去新房探查的人也回来了,都是亲眼所见,新房里的确有一个繁复、诡异的阵法。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途,可气息令人悚然,邪气森森。 樊均气息微弱,总算明白步微月为什么留他一条命了。 他只有这一次开口的机会。 樊均抓住身旁一位真君的衣袍,提高声音求救:“师尊要杀我!救我!” 话音刚落,陆沉暗中触动机关,脚下轰然,灵力躁乱,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阵法。 先前查探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和新房里的阵法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更大,邪气更重。 这时候,所有人都觉悟出不对劲,几人把樊均抢在手中,喂了一颗护心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阵法又是做什么的?” 樊均看向明洋真君,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到现在,他总算明白步微月的布置了,也知道她那句能让痴迷气运的明洋真君付出代价,是什么意思了。 步微月的确厉害。 她若当众揭穿明洋真君,说他一直抢夺自己的气运,又能如何? 他是真君,只是掠夺自己弟子的气运而已,没人会轻易和他为敌。要想让这些人保持“正义”,就要让刀割到他们自己身上的肉! 樊均扬声道:“这不是什么恶毒的阵法,就算被阵法锁住,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短时间内也没有性命之忧。因为,诸位在这阵法之中失去的东西,是摸不见看不着,也察觉不到的。” 一旁的青年脾气暴躁,忍不了:“休打哑谜,究竟是什么阵法?” 樊均看向他:“随清真君,你和道侣结婴之后,便一直想有个子嗣。只不过修行之人本就夺天之运,与天道不符,所以子嗣稀少。你的道侣有孕之后,你欣喜若狂,曾经带着她来水影钟前祈福。” 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随清真君提起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依旧黯然:“水影钟给出的提示,是平吉。我和道侣回去之后,加倍爱护,可那孩子还是未能出世。” 樊均惨淡一笑:“是我的过错,我虽然知情,奈何性命都不能自保,只能眼睁睁看着各位走进这个阵法之中。” 随清真君立刻松开手,任由樊均摔在地上。 明洋真君见樊均反水,立刻出手灭口,被随清真君挡开来。 随清真君愤怒到极点,咬牙切齿:“让他讲完!” 接着,樊均又看向一旁的门派掌门:“掌门师伯,您还记得吗?十年前您元婴大圆满,冲击渡劫期,闭关前也曾在水影钟前问吉。” 后来,掌门闭关失败,修为大降,如今虽然还维持在元婴后期,但经脉受损,受了重创,已经不可能再问鼎仙途了。 樊均一件件、一桩桩慢慢说来,在场大部分人都被他提到了。 他们每一次失败前,似乎都来过水影钟前。 水影钟是问吉之物,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这正殿之下,却藏着一个邪气滔天的阵法。? 第七十三章 梦中梦 随清真君抓起樊均,恶狠狠的问:“这到底是什么阵法?你快说!” 掌门老态毕露,他的心思更为缜密,已经猜出来了:“还能是什么?到了你我这等修为,与天争一线机缘,还能有什么比气运更重要?” 随清真君恍然大悟,道:“对了,明明问的是平吉,算是吉兆,可我的孩儿少了一点气运,就不能出世了。” 这种时候,步微月就十分满意樊均的心计与手段。 他如果直接开口,告诉他们这个阵法会抢夺他们的气运,他们不一定会信。可他只是把这几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串连起来,让他们自己去联想。 他们自己推理出来的“真相”,比樊均口中的真相更可靠。 但事实是,明洋真君只薅过樊均这一头羊的羊毛。 现在就连樊均没有提到的宾客,也在纷纷回想,自己有没有来过正殿,上次倒霉是不是因为被明洋真君抢走了气运。 到了此时,明洋真君否认也没人会信了。 不知谁先动了手,正殿之中打成一片。 步微月带着淡淡笑意看着眼前的乱象,隔着动乱,仓皇与复仇的火焰在这殿中不断升起,她喊了一声:“陆沉。” 然后扯下防护阵,走入战局之中。 此处混战的都是元婴大修,她一个金丹修士闯入战局,根本不够看,岂不是当场变成炮灰? 樊均缩在水影钟后面,神色骇然,想叫七月躲开,但也不是很愿意她活下去。 陆沉站在人影之外,如同一个看客,静静的看着她。 步微月不畏不惧,轻轻一笑:“似梦非梦,梦中有梦。陆沉,我们梦外再见。” 术法的光亮照亮了双眼,步微月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清醒过来,她才真的从双重梦境之中清醒,她不是七月,也不是凡俗小姐,而是逍遥洞步微月!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层暗沉沉的白,丝丝缕缕。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樊均……不,谢灵均困在一个大茧当中。 谢灵均现在还没有清醒,不时闷哼一时,额头上布满汗珠。 步微月没有做菩萨的好心肠,本想把他扔在这里,任由他在幻境当中自生自灭。但是她用尽了办法,也不能调动灵气。 要想离开这个茧,只能先把谢灵均唤醒了。 她走上前,高高举起巴掌,刚想打他两耳光,谢灵均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吐出一口血,眼神冰冷,目光上下扫动,观察步微月。 步微月深觉遗憾,只好先放下巴掌,自我表态:“这可不是我弄的。我要杀你,砍上十刀八刀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手段?” 谢灵均轻嗤:“我知道。” 他清醒的一瞬间,茧丝自燃,不多时就烧出一个大洞。 步微月从茧房里出来,立刻抽出一道丝线,放在寻踪阵中。 谢灵均语气冷漠:“蚕丝脱离妖兽,就成了死物,气息微弱,如何追踪?” 步微月毫不客气:“那是你们的寻踪阵太废物了。”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红线通向密林深处。 步微月把小白猪塞进灵兽袋,往前就追。 蚕丝气息微弱,红线没一会儿就散了。 谢灵均仿佛一个看客,冷眼袖手旁观:“现在你要怎么办?” 步微月四处查找,在树枝上挑到一缕蚕丝,还是新鲜的:“这个妖兽非常通人性,也有人的弱点。” 谢灵均本来不想搭理步微月,但是没忍住:“什么弱点?” 步微月道:“爱看热闹。它既然把我们困在茧房里,给我们织造了这样一个梦中梦,怎么会不留下来看热闹?它不伤人性命,但是却喜欢看人从梦境之中清醒后的样子。” 谢灵均又没忍住:“什么样子?” 步微月笑了笑,很贱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块留影石。 留影石很清晰的记下了谢灵均刚从梦境之中清醒的神情变化,懵然、不可置信,混沌,愤怒,整张脸控制不住的扭曲。 后来他看向对面的步微月,眼神就更复杂了,厌恶之中,还夹杂着少许的佩服和眷念。 谢灵均转过脸:“收起来。” 步微月趁热打铁,继续寻踪。 谢灵均看她熟练的画阵图,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却又在意料之中。 “这个寻踪阵,比灵宗的阵图更管用。” 步微月淡淡道:“这是我自己改良过的。” 谢灵均讶异道:“你对阵图很精。” 步微月转脸看他,觉得谢灵均今天的废话很多:“你不是知道吗?当时我经脉尽断,不能练剑,所以转法修,我不学阵法符咒,我学什么?” 谢灵均好像被人迎头打了两个耳光:“是那个时候就已经会了?” 那时候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已经下定决心杀妻证道,因此加倍用心的对她好,自以为用情至深,可现在再见到步微月,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那么了解她。 他只是自以为情圣,为她做了很多,实则从没有真正的用平等的目光看待步微月。 谢灵均百感交集,心思如潮涌。 步微月没心没肺,一路追踪,突然停下,撞了一下谢灵均的胳膊:“快!捕灵网!” 树枝里缠着一只白白胖胖,不时蠕动一下的大虫子。 步微月不喜欢这种软绵绵,浑身没骨头的虫子,小的都受不了。这只虫子有人的腰那么粗,还在蠕动,她看一眼都要原地昏厥,根本不想自己动手。 谢灵均掐诀,放下捕灵网,把白胖虫子困在中间。 虫子尖利的嘶叫,用音波攻击,张开的大嘴中间口器不断的蠕动,像无数跳舞的蛆虫。 步微月受到暴击,捂住眼睛,真的要昏过去了。 谢灵均收紧捕灵网,把虫子裹在中间,揉成一个圆球,但这虫子表面又分泌出恶心带有恶臭的黏液,挡住了捕灵网。 “不要,表杀我,人家是好虫啦。” 步微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吐人言?” 大胖虫子兴奋起来:“对对,别杀人家啊,我会说话,很稀有的鸭。” 步微月也兴奋起来:“会说话就好办了。本来想稀里糊涂把你杀了的,现在可以问清楚以后再杀了。快说,你是什么玩意?” 大胖虫子:“……” “介,介个女修好凶残哦!人家不要说啦!” 步微月提出砍刀:“那还是稀里糊涂杀了算了,别耽误赶路。” 第七十四章 丹琉门好大的作派 步微月可没说笑,提起刀的瞬间杀气都起来了。 大胖虫子被杀气吓到,舌头都捋直了:“我是情蛊!是情蛊!” 陆硌石不在,步微月对妖兽也不熟,挠挠头:“情蛊是什么?看你这样子,看着都恶心,也不能吃,算了,碎尸万段。” 谢灵均拦了一下。 步微月疑惑的看向他:“你知道情蛊是什么东西?” 谢灵均也不知道:“但是能口吐人言的妖兽,的确稀少,真的要杀?” 情蛊疯狂找补,想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听步微月说自己丑,它憋了一口气,给自己染了一个粉色。 情蛊羞涩的蠕动了一下:“你看,人家现在是不是特别粉嫩特别好看鸭?” 步微月眉头皱起:“你既通人言,也通人性,说,你可有主人,是谁指使你暗算我们?” 情蛊连忙解释:“我们情蛊是不能和修士签订契约的,我也没有主人,我之所以织造梦境,是因为我想让你们和好。” 如果是陆硌石在,他就知道了。 情蛊生来就通人性,但对情爱之事尤其热衷。它们热衷恶作剧,把一对两相怨怼的男女放在茧房之中,让他们在梦境之中成亲生子,成为爱人。 等到时机成熟,茧房破裂,梦境随即消失。 而这一刻,仇人男女面对现实中的彼此,心情是最为复杂的。 它们就喜欢看这种仇人变成爱人,又发现爱人原来是仇人的爱恨纠缠戏码。 这只情蛊就是知道,步微月和谢灵均互相憎恶,才起了戏弄之心,把他们困在一个梦境当中。 可没想到的是,步微月在梦境中意识觉醒,根本没有和谢灵均成为“相亲相爱”的道侣,反而破了梦境,提前醒来。 情蛊还在对谢灵均喋喋不休:“有时候,人是认不清自己的真实情感的,你以为的讨厌,其实不是讨厌,是因为不能喜欢却动了心,于是用厌恶来掩饰。人家说的对不对呀?” 粉色虫子朝着谢灵均一咕涌,还得意洋洋的扭了扭:“我对人心的爱恨格外敏锐,你在梦境中走了一遭,再看你眼前的人,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心吗?” 在暗影憧憧的寂夜里,凝霜剑寒凉的剑锋划过,将情蛊拦腰斩断。 “玩弄人心,死不足惜!” 不过一只臭虫罢了,凭什么窥探他的内心? 谢灵均一向自负,就像当初他对步微月动心,最为意乱情迷之时,也依然决定要杀妻证道一样。 现在也一样。 虽然他被步微月反杀,数次都栽在她手里,但他不认为这是个了不起的大坎,只要他杀了步微月,从前的挫折都将化为虚无。 也就是步微月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不然肯定要嗤笑一声,告诉他—— 痴心妄想! 这几回,他们哪次见面,他不是在自己手上吃了大亏?怎么还这么自信? 步微月靠在光滑的鹅卵石壁上,这些石头砌在灵泉池中,日久浸淫,已经浸透了药性。稍稍一靠,温热的药性就从肌肤之中沁入筋络。 这是丹琉门的百年灵泉池,他们两人把丹琉门少主小白猪送回来后,受到丹琉门门人的热情接待,但没有见到门主和主事的人。 据他们所说,是因为其他人这个时辰已经不见客了。 门人寒暄一番,因天色已晚,就先送他们来沐浴就寝。 丹琉门老祖修仙之前,原是凡俗一国的王爷,是以门派上下仍然是呼呼喝喝、奴仆成群,就连伺候步微月沐浴的美貌婢子都足有六七个,被她好不容易请了出去。 这才能清清静静的在灵泉池里睡上一觉。 步微月沉入识海之中,看见那颗熟悉的碧蓝色逍遥珠,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这颗珠子当成了自己识海的一部分。 步微月的神识像清风一样拂过逍遥珠,李忱却一直潜藏无声。 步微月自内向外视察自己的识海,从茧房之中出来,她发现自己的神识强度比以前增加了一倍。 她起初想不明白,后来就想通了。 茧房之中,她的自我意识被情蛊制造出来的幻境压制,才会沉浸在幻境之中。但她两次识破幻境,自我意识增强,反而修炼了自己的神识。 内视结束之后,步微月困倦的靠在石床上,喃喃的问:“陆沉,不,李忱,你难道是打算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吗?要是这样,在幻境之中你何必要帮我呢?” 李忱惊讶不已:“你知道了?” 步微月听见他的声音,困意全消:“本来是猜的,可我出来以后,你却不出声,我就更加确定了。刚才我确定了。” 李忱气急败坏,道:“原来你是诈我的!你真是没良心,早知道我何必冒着被天道处罚的危险帮你?” 步微月慢慢猜测:“你的真身并不在此时,对吗?你用了某种秘术,回到这个时间点,但不能有违天道,也不能插手太多,是这样吗?” 李忱闷声闷气:“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本尊?” 步微月笑了笑,用帕子盖住脸,滚回床榻上:“但现在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就不算泄露天机。” 李忱还想说什么,但终究闭口不言。 他其实知道的,步微月不是一般的女子。 寻常女子可能会想,逍遥珠是什么法宝?究竟有多厉害?是否可以为我所用? 但步微月只会想,逍遥珠是否会妨害她? 寻常女子知道有个男子默默为她做了许多,想当然的也会联想到,这个男子该不会对自己有意思? 但步微月不会,她心里只在意一点——他来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翌日清晨,步微月刚起身,黄寿就笑着来请,说是门主恭请二位,前去正厅。 步微月和谢灵均在门外汇合,进门就看见丹琉门门主黄随高坐上首,两旁分别是门中十二麒麟子,都是黄随的义子义女。 步微月持晚辈礼,行礼后顿了片刻,才听见黄随平平稳稳的道了一声:“平身!” 步微月腹诽不已,明明她是少门主的救命恩人,黄随的架子倒是摆的不小。 黄随寒暄两句,用一个金托盘把小白猪捧了出来。 他右手边的麒麟子之首大黄风开口道:“二位救了少门主,理当重谢,只是眼下却还有一件小事,想要请教二位。” 谢灵均不喜丹琉门的作派,冷冷开口:“救人的是她,不是我,有什么事你们问她。”? 第七十五章 你听得懂猪话? 老七黄七风阴阳怪气,声音尖利:“真是巧了,听闻二位从前恩爱甚笃,如今连救人都是一起,果真是天赐姻缘。两位这缘分,看来是断不了。” 步微月听见这种说辞,从前并不当一回事,但今日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无名火:“黄门主,晚辈得知令郎的身份,与剑宗长辈禀报过后,就马不停蹄一路护送令郎回来。敢问门主,是我们非要来丹琉门作客的吗?” 黄随原本歪坐着,听她质问,这才摆摆手,让黄七风闭嘴:“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他随手一指:“老九,你口齿伶俐,你来说。” 黄九风是个容貌俊秀,身形修长的青年,一双笑眼让人好感倍增。虽然修行之人不是看脸的,但有一张好看的脸,就能让对面谈话的人心情愉悦。 黄九风拱了拱手:“步道友,敢问你是在何处捡到少门主?” 步微月早没有好生谈话的心情,你丹琉门架子摆的不小,可她背后也有剑宗。虽然她一向不喜欢仗势欺人,但对付想要仗势欺她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摆出比对方更大的势。 步微月暗暗翻了个白眼,道:“十二麒麟难道都不识字吗?剑宗有修书一封,详细记载我捡到少门主,如何携带出秘境,如何不知内情,又如何知晓内情,上面除了我的手印,还有剑宗的宗印。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认字的?” 黄九风被她怼了一大串,竟然也不着恼,像对待孩童一样,循循善诱:“你是在秘境捡到少门主,当时他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步微月颔首。 金托盘之中的小白猪动了动右前爪。 黄九风又问:“你捡到少门主,他现在是这幅样子,想必你以为他是妖兽?既然如此,你为何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他,反而把他塞进灵兽袋里,一路携带,到了数月之后,才发现他的身份?” 步微月美化了一下自己的动机:“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好,就带着了。” 小白猪动了动左前爪,意思很明白:她在说谎。 步微月哽了一下,说实话:“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好吃,就带着了。” 这回,丹琉门从上到下,门主和十二麒麟子都哽住了。 黄随震惊的张大嗓门:“你要食吾儿的肉?” 步微月悻悻道:“这不是没吃吗?可见你儿命大,命好,否极泰来了属于是。” 黄随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有蹊跷!” 步微月从进门之后,就觉得特别不舒服,仿佛被人盯着一般。 黄随恨恨的喘了一会粗气,又去看谢灵均。 “你呢?你碰见吾儿时,你又在做什么?” 谢灵均用手指抵住眉心,从未把丹琉门少主的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道:“步微月擅闯灵宗藏经阁,我追踪她时,这头猪撞到我手里。我想把它捏死,再将它的主人步微月一并杀了。” 黄随一个头两个大,看看步微月,再看看谢灵均,觉得这两个都是大恶人! 没有一个好东西! 步微月却偏过头,柔美的面容,湛亮的双眸,用心的打量谢灵均。 她这样看人的时候,显得含情脉脉。但谢灵均早就知道,她如今修炼无情道,虽然还不算铁石心肠,但却是心如沉木。 谢灵均低声问:“你看什么?” 步微月反问他:“你不觉得,进了这个大厅,就觉得有些烦躁暴乱?” 但是她和谢灵均都是善于压制情绪的人,所以最多说了几句真话。 若是寻常人,受这种躁乱情绪影响,早就大喊大叫,吵闹起来了。 黄随犹豫不决,干脆发号施令,让步微月和谢灵均先出去。 谢灵均和步微月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往外走,等同时站到阵眼处,二人一齐动手,注入灵力,掀翻了厅中的金镜。 金镜上现出一个符咒。 步微月:“惑心符?” 她神色讥诮,一脚踩在镜子上:“门主请我们来,究竟是感谢我们呢,还是审问我们呢?” 黄随却没时间和她计较这点旁枝末节,招招手,就上来十余个金丹修士,把二人团团围住。 识时务者为俊杰,步微月跟着人群下去,被带到一处暗室。 谢灵均心头的那股暴乱这才压了下去,面上的神情也跟着退去,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婢女们鱼贯而上,送来的灵果都是最好的,就连果酒都是用上好的灵玉雕成的杯子,一应所用,无一不精美绝伦。 步微月起初还觉得奢靡,现在已经能非常自若的享受美食美酒。她大概猜出,丹琉门门主是有求于她——们。 看他的神色,是要在她和谢灵均中间挑一个,必须得是一个。 而且非常紧急,紧急到他心烦意乱,用了祸心符,一时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而是他真的没什么时间了。 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丹琉门这么重视少门主,却不让十二麒麟子亲自去灵宗接猪,反而要让她和谢灵均一路护送。 她默默吃这果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最迟她吃完第三颗果子,门主就会来找她。 果然,黄九风急急入内,请她和谢灵均进去。 步微月看见的人是黄随。 黄随坐在榻上,神色纠结,早没有刚才那种闲适。 黄随顾左右而言他:“此番,多谢步道友送吾儿回来,一路风霜,实在辛苦……” 步微月开门见山:“三十息。黄门主,您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了,但是您刚才和我说了这句废话,又耽误了三十息,嗯,算上我回您的这句废话,又过去了一百息。” 黄随深吸口气:“吾儿的白泽血脉觉醒之后,他就回归混沌,要再次一点一点成长。” 步微月颔首:“所以一开始我看他,的确是一只白白嫩嫩的可口小猪,非常适合炙烤。可是这次我再看他,神色有灵,仿佛已经开了灵智。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他真的在成长。” 黄随颔首,对步微月的洞察力表示赞同:“就是这样。他在长大,昨夜他回来后,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今早突然告诉我,要在你们中间挑一个人出来。” “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步微月突然打断他:“等等,他也不会说话,怎么告诉你的?”? 第七十六章 纯善 黄随觉得面前的女修,她的关注点实在有点新奇,但还是回答道:“我听得懂他说话。” 步微月点头,表示懂了;“哦,你听得懂猪话。” 黄随差点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吾儿是白泽血脉,不是白猪!” 步微月敷衍的点点头:“他的血脉逐渐觉醒,能与血亲心神相通,想来是对你说了了不得的话,才让你火急火燎。” 黄随见眼前的小女修冰雪聪明,颔首赞赏:“不错。昨日他要我在你二人之中,挑一个纯善之人。” 步微月立即大言不惭:“当然是我了!冰雪聪明,至纯至善。” 黄随脸色格外不好:“谁不知你的凶名?大婚之夜,将夫君重伤险死,哪有什么善良心肠?你还要吃吾儿的肉!” 步微月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从不在意外面的流言:“那方才呢?他急了?想必是没什么时间了。” 黄随叹了口气:“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本座要最后决断。你与谢灵均都是他的有缘人,却不知该选谁。” 步微月毫不犹豫:“谢灵均。” 黄随再次吃惊,问道:“为何?” 步微月淡淡道:“因为我不愿意。” 黄随瞠目结舌:“可你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步微月道:“与白泽血脉有关,也就是和那头小白猪有关,总之听起来就很麻烦,我没空。你看,现在你就不用苦恼了,你只有一个人选了,就选谢灵均。” 话虽如此,可是黄随好像被她激出了逆反心理,慢慢道:“此事事关重大,并非与你无关。” 其实,他与门派中的一位长老同时审查步微月和谢灵均的为人,但他选择亲自和步微月交谈,其中的偏向就已经很明显了。 尽管在他眼中,这个小女修顽劣、淘气、贪吃、好斗,但不乏至纯至善的品性。 反之,虽然此前谢灵均的名声犹如高洁的玉兰,但一见之后,黄随却觉得谢灵均神色阴郁,并非坦荡君子。 黄随率先起身,带着步微月走到房中的壁画前,顿了顿脚。 地面顿时沉了下去,步微月暗暗防御,手心已经凝结出一张惊雷符,须臾,她察觉到黄随并无恶意,才将杀气散开。 她像小刺猬一样警惕戒备,黄随自然察觉到了,但假装不知道,也不出言安抚,乐得看她一脸小心谨慎。 很快,二人到了地下,黄随敲了敲石壁,石壁上现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黄随也不避忌步微月,用自己的精血打开地下密室,露出一个巨大的玄铁笼子。 步微月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惊讶之情满满的写在了脸上。 她喃喃自语,有些难以相信:“这到底是什么异兽?” 笼子里是一只脚踏黑云,状如绵羊的古怪异兽,吞吐间如有风声轰轰,不绝于耳。 黄随扶着栏杆,把事情对步微月全盘托出:“世人都知道,丹琉门嫡系有白泽血脉,白泽是瑞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能辟除一切邪气。可并不是所有黄氏子都能觉醒白泽血脉,也并不是所有觉醒的血脉,都能成为白泽之子。” 步微月已经猜出来了:“这难道是饕餮之子?” 黄随冷冷的笑了笑,苦涩且嘲讽:“没错。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凶兽血脉。当年这名黄氏子觉醒饕餮血脉之时,恰好在自己家中,把那一支的十六口血亲,全都生吞了。黄氏没有办法,求助四大宗门,费了不少办法,才把它抓住,困在此处,不见天日。” 步微月知道了这么要紧的内情,可一时之间,却猜不透黄随想让自己干什么。 她干巴巴的附和了一下:“瑞兽成了凶兽,当真要命。还会吃人,胃口真不错啊。” 黄随差点气的眼冒金星,恨不得当场舍弃步微月,去找谢灵均算了。 然而矮子里面拔将军,在他眼中,步微月好歹比谢灵均要“纯善”那么一丁点。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黄随叹了口气:“吾儿觉醒,才知道白泽要有一纯善之人抚育,形影不离,日夜陪伴七日之后,便能首次进阶。” 他看步微月神色越来越不耐,重重强调:“七日!只七日就行了。” 他又加大筹码:“除了之前许诺的五千灵石,和白泽气息,你每呆一日,我便加一千灵石!” 步微月听完报价,点了点头:“黄门主真是有眼光!我本来就是世间最纯善之人啊!” 黄随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既然他选择了步微月,也不容后悔,毕竟时间实在太短,而且选择也太小。 随即,他就好言好语的送走了谢灵均,自然是送了大礼,白泽气息也一并送了。 眼下对丹琉门来说,最重要的是白泽血脉能否顺利决心,因此不愿意节外生枝,对“落选”的谢灵均格外客气。 等把小白猪交给步微月时,黄随又差点反悔:“步道友,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小白猪也是拼命挣扎,不愿意落于步微月之口,还朝着黄随愤怒的哼哼唧唧: “父亲,怎能让我落入此等小人之手?” 黄随只能假装没听见,忍着心痛把儿子丢给步微月就跑了。 步微月没养过猪,不是,白泽,就照着黄随所说的“日夜陪伴,形影不离”,吃饭时把小白猪抱上桌子,摆了一个盘子,给他倒了一点灵果灵浆,睡觉时,也抱在怀中,勒的猪头动弹不得。 李忱实在看不过眼:“听说黄随此子已经二十有三,是风华正茂的健壮男子。” 步微月摸摸小猪的耳朵:“嗯?” 李忱见她迟钝,忍不住道:“你难道不该避嫌吗?怎能这样亲昵的搂着一个男子睡觉?” 步微月顿觉可笑:“可他现在就是一头猪啊!” 李忱不知如何说,他心中老大不痛快,又不乐意看见步微月对别人(猪)无微不至,但他若要说什么,自己又实在没有什么立场。 片刻,李忱突然开口:“你可听说过混沌?” 步微月立即起了兴致,顾不上怀中的小白猪,全副心神都被李忱吸引:“混沌和饕餮一样,也是凶兽之一,难道你曾见过混沌血脉?” 李忱见她专注的听自己说话,心中稍微熨帖了些许:“倒也不是混沌血脉,和黄氏一门不同,而是流落在外的一截混沌遗骨。”? 第七十七章 人王庄 步微月渐渐入神,被混沌遗骨所吸引。 “后来呢?” 李忱曾亲手触碰过那截混沌遗骨:“虽然只是一节骨头,但气息犹在,凶戾之气扰人心神,后来有人无意间发现,斩断自己的四肢,趁骨血未凝之时,将遗骨接上,就能化为己用。” 步微月打了个寒战:“这骨头既然是凶兽遗留,当然是很厉害的。有人不惜残害自己的身躯,来获取强大的力量,想来争夺的人不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人既然起了贪念,怎么能不抢夺一番? 李忱含笑:“你说的对,所以,当时很是腥风血雨了一阵子。后来是我亲自出手,斩杀了数百名抢夺骨头作乱,还危及凡人的修士,把混沌遗骨带了回去。” 步微月果然赞叹道:“你可真厉害!” 李忱心中喜悦,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以往无数功绩,都比不上眼前人无意间的一句赞叹。 他知道时机、情势,甚至连人物都不对——步微月一日胜过一日的冷情,恐怕日后难再动情。 可他的确是动心了。 和李忱说了这么多话,步微月迷迷糊糊的睡了。 七日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黄随眼泪汪汪的来接小胖儿子,发现胖儿子被扔在一个大盘子里,虽然的的确确还是活着的,但更像一盘菜了! 步微月这个女修果然不靠谱! 黄随心疼儿子,罪魁祸首还在说风凉话:“七日过去,你儿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不是说会进阶吗?不过好吃好喝的,长的更胖了,圆滚滚的,看起来更好吃、咳,更好看了。” 黄随还未开口,怀中的小白猪气愤的朝着步微月哼唧直叫:“呸!你休想吃我!” 步微月喜出望外:“啊,会说话了!” 她内心有一种成就感,毕竟是她亲手养过的幼崽,临别前,还编了一个花环套在黄真的猪头上。 黄随一高兴,又多给了一千灵石。 不得不说,还是丹琉门富贵,打赏的灵石都是以千都单位。步微月现在也是兜中随随便便就有好几千灵石的小土豪了,想起刚去逍遥门那段日子,门派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凑不齐一千灵石。 步微月不急着回逍遥洞,目前她修为顺利,经脉和金丹的暗伤养的七七八八,《如影篇》也修炼的不错,反而需要沉静一番,提升心境。 如此这般,闲云野鹤一样,架着心爱的小飞剑,走走停停,四处游荡,不拘落在什么地方,今夜是否有地方落脚,有时闻到卤肉的香气,就伺机停下,大吃大喝一顿,修整一夜再启程。 这日步微月路过一个小镇,远远的就看见空中光华潋滟,璀璨耀眼,无数流光从自己身边划过,便也降下飞剑,打算随大流去看个热闹。 那有句话怎么说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步微月落下剑,随着纷纷赶来的修士往前冲,有个模样稚弱美丽的小女修站在路边,微微咬唇,略微有些茫然的模样。 若是平日,必定有好事者来搭讪一二,可惜今日大家都忙着去看宝贝,连这样漂亮的女修也顾不上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看见步微月,觉得她生的甚是漂亮,看起来也是个性情可亲(?)的人,又同是女子,连忙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步微月虽然知晓,但没说什么,既没等她,也没甩开她。 步微月跟着前面的人跑了一路,一直跟到最富丽堂皇的大宅门前,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修士,只是主家已经在门口贴了告示,说今日的确有重宝出世,只赠给有缘人,请诸位稍候,主家稍微安排一下云云。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一般的修士都识趣的在门外等候,尽力表现的彬彬有礼。 倘若这主家筛选有缘人靠的是讲礼貌,那不就能选上了吗? 步微月也在此处驻足,苑小山也贴在步微月身后,乖乖巧巧,毓秀可爱。 步微月站在人群中,察觉到有一股视线一直望着自己。 她转过脸,这才发现对街的阁楼上站着一个玄衣男子,墨发如缎,明亮而锐利的眼睛一直望着自己。 步微月回望过去,男子便微微颔首,以作示意。 步微月却觉得有些奇怪,即便被她撞破,男子也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她好像从未见过此人。 他这样的容貌气势,步微月见过自然会记住。可看他的样子,分明和她早就认识。 片刻,男子终于转开目光,消失不见。 而主家的宅门前,终于来了几个强横的修士,要闯进去看宝贝。 管事阻拦,拿出告示上的一番说辞,那修士手持双刀,蛮横的往里面闯。 “谁不知道你们人王庄锻造的好兵器,今日异宝现世,无非就是像以前一样,诸人见宝,有诚意者得。为何要遮遮掩掩,再三推迟?该不会是你们人王庄觉得异宝难得,拖延时间,让我们在这里等,自己私吞宝贝?” 步微月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到了炼器世家人王庄。 不过,这话说的可不对。 人王庄自己锻造的兵器,就算想留给自家人,怎么反而成了私吞? 就因为早有惯例,人王庄一向只炼器,不动刀兵,如今想用刀兵,就成了错处了? 那修士原本大放厥词,说的口沫横飞,突然仰面飞起,腰身往后折断,飞了出去。 他人滚落在地上时,大口吐血,受了重伤,看清伤了自己的是谁后,再也不敢叫嚣,连滚带爬的跑了。 步微月发现,打跑闹事者的,正是刚才凝望自己的玄衣男子。 不等她琢磨,人群中窃窃私语,已经透露出男子的身份。 “此人下手毒辣,难道就是那位?” 步微月大急,心里问:那位啊? 幸而立刻就有人回答:“可不就是斩岩君的未过门的赘婿嘛!” 步微月竖起耳朵,但人群中声音杂乱,一会儿说斩岩君如何如何厉害,虽然是女修,却是人王庄最厉害的炼器师; 一会儿说斩岩君和赘婿如何如何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以至于斩岩君破了不嫁人的誓言,想招此人为赘婿; 一会儿说斩岩君会不会昧下神兵重宝,想送给自己未来的赘婿…… 总之,步微月越听越烦躁,最后揪住一个人,大声问:“说名字啊!赘婿赘婿的,他没自己名字吗?” 不说名字,她如何确认,她到底认不认得这个人?? 第七十八章 人王庄(二) “慕英华。” 玄衣男子背光而立,手按剑柄,身姿宽大而富有力量,站在台阶上,亮出自己的姓名。 这回,步微月确定了,她的确不认识这个人。 但慕英华却阔步从台阶上下来,突然握住步微月的手腕,大步流星往里面走。 步微月吃了一惊,因为实在没有预料到,才被他得手。等反应过来,立刻挣开,与他并肩行走: “慕道友,你如今可是代斩岩君主事?要带我们去何处?” 慕英华并没有解释,他随行带的几个金丹修士已经罗列门口的修士入府。 苑小山一时跟丢了步微月,但想到自己首次出门历练,就遇到这样的宝贝,必不能无功而返,因此远远的尾随在众人后面,跟着进了人王庄。 人群一入内,黑色的山庄大门重重的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慕英华已经将步微月带进庄中,按压她坐在林中的一处石凳上,俊美的脸庞上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你也是为了宝贝来的?” 步微月点点头,倒不像别人那么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直言道:“我就是来看看热闹。” 慕英华便又笑了笑:“倒是像你的性子,一点也不贪心。倘若你喜欢这件宝贝呢?” 步微月道:“宝贝谁不喜欢?” 区别只在于喜欢的程度。 见了什么都想要,叫贪心;对喜欢的东西全力以赴,叫坚持。 步微月没多琢磨,她连东西都没见到呢,谁知道是什么?但是慕英华的语气,听起来和她早就熟识,而且十分热络,毫不避忌。 慕英华走后,苑小山挤过人群,挨到步微月身边,小声问:“这位道友,和斩岩君的赘婿早就熟识?那你可知这次斩岩君锻造的是什么宝贝?” 她一问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步微月身上。 步微月毫不在意,随口道:“不知道。” 苑小山轻轻的“呀”了一声,但明显不信,又问:“姐姐和慕道友亲厚?” 步微月再次摇头:“不曾见过。” 苑小山又问:“难道今日是第一次见?那他为何对姐姐另眼相看,与你说了这么多话?” 步微月目光一转,看向林中的诸人,不耐烦道:“从前没见过,就不许今日我们一见如故?兴许他见了我就觉得亲切,所以话多呢?” 她反问苑小山:“这位道友,我也不认识你,今日与你也是第一次见,你为何上来就和我说这么多话?” 苑小山面色一红,她当然不好直说,自己就是过来打探宝贝的消息,只好悻悻的照葫芦画瓢:“我和姐姐一见如故,见了姐姐就觉得亲切。” 步微月面带嘲讽,露出轻笑,也不拆穿:“可不是嘛,我生的亲和又美貌,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苑小山虽然第一次出山,但并非不通情理的人,连忙自报姓名:“合欢宗苑小山。” 步微月不愿意拿出自己“杀夫证道”的大名,就随口道:“散修李忱。” 苑小山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仍然赔笑:“原来是李姐姐,久仰大名。” 李忱:…… 他今日实在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了。 步微月心说,“步微月”这三个字已经和“杀夫证道”绑定了,不管说给谁听,都是真正的“久仰大名”。 以后就用李忱这个名字,反倒安静些。 片刻,有个管事带着奴仆过来,给现场的每个修士都送了一盏清茶。 其中有三人,本就是一起来的,其中的胖子丨宫宿闻了一下,摔了茶盏:“你们人王庄干的什么鸟事?叫人进来,扔在这里又不管,好不容易来了人,只给一杯茶水。不能给老子拿两坛酒来撒撒渴?” 他左右一高一矮,是他的结义兄弟斑鸣和居德业,把胖子钳住,让他老实些。 管事默不作声的退下去,片刻真的送了两坛子酒上来。 宫宿喝过酒,脸似红日,抓着管事追问:“斩岩君什么时候才拿宝贝出来?磨磨蹭蹭,故弄玄虚,娘们做事就是不靠谱,叽叽歪歪,这人王庄也要没落了,要是以前老庄主在,早就让咱们哥俩先进去选了!” 管事依旧默不作声,木头人一样,对他的故意挑衅都当没听见。 宫宿是个酒鬼,把那两坛子酒都喝了。斑鸣和居德业知道他的酒量,这点酒就像喝水一样,没什么妨碍,因此也不阻拦。 宫宿喝完最后一口,摔了酒坛,转到一个高瘦的紫衣男子身边:“某知道你,人王庄的前女婿嘛!当初老庄主前脚刚死,后脚你就退了婚,怎么?还有用得着人王庄的时候?” 步微月立刻竖起了耳朵,准备吃瓜看戏。 紫衣男子花飞白神色淡漠,却突然一指步微月:“她呢?她可是慕英华的姘头,她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步微月惊讶的杯子都掉了,立刻反驳:“我可不是,我和慕英华今日是第一次见。” 花飞白冷笑:“谁信啊?” 步微月不高兴了:“那你别问,问了你又不信,你问什么问?别说了,说说你,当初你为什么退婚啊?” 花飞白气的翻了两个白眼,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胖子丨宫宿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人王庄历来炼器,名剑宝刀、飞舟法宝,只要能凑齐材料,便能锻造出各种各样的神兵利器,且还有附加属性。 比如步微月以前最常用的一双飞行履,就附加风属性,轻便快捷,节省灵力。 但上一代老庄主有个弟弟,自从会炼器之后,就对别的兵器法宝嗤之以鼻,声称剑才是万器之宗,只锻造剑,不理会其他。 他天赋异禀,出道五十年,已经声名赫赫,求他锻剑的人排到几百年以后了。 但是天才都不甘于平凡,常常要自我挑战。有一日他声称要锻造一柄威力无双的名剑,就算凡夫俗子握在手中,也能轻而易举的诛杀金丹修士。 步微月听到这里,眉头皱了一下。 她身边的苑小山也“呀”出声:“这可大大不好!” 宫宿不高兴了:“兵器当然越厉害越好,要不然,你们都来这里干嘛?” 苑小山轻声细气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名剑再贵重,也需要人来驭使。修为剑术越厉害,剑的威力才越大,这才是人用剑。怎么听他的语气,就算不会用剑的人也能杀人,这难道不是兵器控制了人吗?” 步微月听她这番见解,顿时对这个娇滴滴、心思多的小姑娘另眼相看。? 第七十九章 人王庄(三) 宫宿明显不赞同这种看法,但看两个容貌姣好的女修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极大的满足了他男修的虚荣心,于是接着往下讲。 老庄主的弟弟,也就是斩岩君的小叔放出话不久,就扔下所有的客单,离开人王庄去寻找炼剑需要的材料,一走就是二十余年。 某一夜他突然回来,一头扎进炼器堂,整整闭关三年。 出关前,他传音给老庄主,声称名剑即将出世。老庄主听说此事,对幼弟的天赋深信不疑,召集族中所有弟子,入谷去接他和名剑出关。 胖子讲到这里,眉飞色舞,五官乱飞:“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老庄主和人王庄上得了名号的炼器师,全都死在了谷里。” 步微月极轻的挑了一下眉毛。 苑小山捂住嘴:“后来呢?” 宫宿双手一摊:“后来就是斩岩君主事了。” 步微月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极难遮掩,正法阁没有人来过问吗?” 宫宿摆摆手:“正法阁来了,但那时斩岩君已经把尸身全都烧了,现场的痕迹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苑小山算有几分机灵劲儿,立刻发散出阴谋论:“这件事既得利益者是斩岩君,难道是她?” 宫宿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斩岩君自小没有炼器天赋,早就和那个花飞白定亲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嫁过去了。事发之后,她几乎是被逼无奈,才接手人王庄。但她实在没什么天赋,这些年,人王庄也十分艰难,要不是三年前,她突然开窍,锻造出一柄自带火属性的名剑鹿焰,现在人王庄还一直沉迷呢,哪有起复之机?” 苑小山毕竟是小女孩,转身去问花飞白:“那你为什么退亲?也太背信弃义了。” 花飞白眼睛一瞪,她立刻躲到步微月身后。 讲完前情典故,宫宿三人又去找别人的麻烦,咋咋呼呼。步微月听了个大概,突然想起一件事。 所以,她小叔那把惊世骇俗的剑,到底炼成了没有? 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天色已经黑下来。 慕英华率众而来,身侧跟着一女子,神态疲倦,神色之间带着淡淡的厌倦之色,虽无十分姿容,但别有一股厌世疏离的美感。 慕英华过来后,一巴掌将醉醺醺的胖子丨宫宿推开,把其余人都拦在五步之外,他这才退后,站在女子身后半步的位置,一直呈护卫姿态。 斩岩君音色微哑:“各位,此次引发异相的是一柄名剑,诸位有用不到剑器的如今可以走了。” 这些修士都为宝贝而来,怎么会轻易就离开? 斩岩君露出淡淡的嘲讽笑意:“名剑虽然出世,却还不曾出谷。诸位若想去取,自然可以去。” 花飞白道:“既然来了,怎能不去?” 斩岩君看都不看他一眼:“请。” 她让开路,让人带花飞白下去。 花飞白反而不动了,口中说道:“你该不会因爱生恨,让我一个人下去,把我害死?” 斩岩君并不和他争辩,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你不去就算了。谁人去拔剑?” 场上大概有百余名修士,没有一人愿意出头。 斩岩君道:“名剑难出,进谷的人恐怕有性命之忧,诸位如果不愿意去,可以就此离去。” 她这样说完,宫宿醉眼惺忪的嚷嚷:“你该不会是诳我们的?取一把剑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斩岩君冷漠的道:“诸君忘了,人王庄是如何没落至今的吗?” 她这样一说,就有十几个筑基修士先走了。 本来这里这么多金丹修士,他们几个修为低,不可能拿到宝贝,就是来看热闹。现在既然有性命之忧,这热闹不看也罢。 接下来,斩岩君又祭出一枚留影石,上面是今晨炼器弟子中,有一人起了贪念,想拔走名剑离开,结果一靠近炉子,就被活活烧死。 闻讯赶来的弟子们都有救火的经验,可无论用了什么办法,都不能扑灭他身上的火焰。最后此人活活烧成了黑灰。 花飞白被吓的浑身冷汗,大声道:“出了这种事,你还让我进去拔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我,对我因爱生恨,想害死我!” 斩岩君眉头一皱,显然在极力忍耐,但她约莫真的不想和花飞白说话,于是还是不理他:“诸位都看见了,我方才说过,有性命之忧,并非虚言。” 这样一来,又走了十几个修士。 等到斩岩君命人把正经的生死状取来,又走了十几个,这样一来,留下来的人,不到六十。 苑小山看完生死状,口中念念有词:“……自愿进入谷中,生死自负,特告知师门亲故,不得寻仇,不得迁怒人王庄……” 她拉扯一下步微月的衣裳:“李姐姐,我们真要进去?里面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步微月沉思了一下:“唔,刚才宫宿说了,此前不明不白死在谷中的老庄主已经元婴期,其余人等,大多金丹,修为不低。你若是怕,不如先出去?” 苑小山抿抿唇,知道步微月一定会进去看看。 她咬咬牙:“我跟着你。” 步微月并不答话:“若是里面步步危机,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签好生死状,慕英华才带着执意留下的人等入谷。 花飞白注意到,斩岩君没进来,扒在门口的石头上不肯松手:“斩岩君怎么不来?她该不会是要我们全都害死?她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慕英华从后面踹他一脚:“那就出去!” 说完,就放下机关,将山谷外的大门合上。 花飞白眼看大门徐徐关上,又想起白日所见的光华,始终舍不得名剑,从即将合拢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门一合上,山谷内倏然静谧下来,此处是后山腹中,有一条长长的山道通向里面的炼器炉。 宫宿三兄弟迫不及待的往炉子前跑去,其余人等也不甘落后,纷纷往前挤。 慕英华却突然过来,再次抓住步微月的手。 李忱突然开口:“别挣扎,跟着他。” 步微月:“……这里很危险?” 李忱的提醒简短而急促:“靠近点!” 步微月下意识的用两只手抱住了慕英华的一条胳膊。? 第八十章 人王庄(四) 慕英华冷不丁被她一抓,浑身紧张,连气息都凝滞了一瞬。 步微月没注意他,全部心神都用在防备上,暗暗问李忱:“这里气息不对。” 李忱嗤了一声:“不危险用得着我提醒你?跟着这小子,跟着他!” 突然,火炉中迸发出一点火星,像一个信号,周围的石头突然裂开,火球从地下火谷冒上来,好像有眼睛一样,飞向上面围观的修士。 这些火种一旦沾上,就难以扑灭,只能不断嚎叫等死,不止肉身,连魂珠都没烧没了。 步微月打开防护阵,跟在慕英华身侧,发现他从头至尾,没有一个动作,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这些火种不会攻击他!步微月站在他身边,也是安全的。 就是因为这些火种十分危险,一旦沾上,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李忱才示警。 而苑小山一直盯着步微月,被吓坏了,一直缩在她身后,也算逃过一劫。 步微月蹙眉,对幸存的修士们喊了一声:“布阵,共同防护!” 宫宿虽然醉酒,但飞快的反应过来,和自己两个兄弟支起防护阵,随后有更多修士加入,一起加固防护阵,抵御火种。 小半个时辰之后,飞溅的火种终于停下来。 幸存的修士们因为防护阵气喘吁吁,但不敢立刻扯掉防护阵,减少了几个阵法,让人轮流支撑。 步微月发现,中间的火炉越来越大了。 透过中间的火炉,已经能清晰可见,脚底下的地火不断喷涌着火舌,恨不得冲上石壁,把一切吞噬。 慕英华上前,对防护阵中仅剩的二十余人笑了笑:“诸位不用紧张,一刻钟内,火种不会再出现了……” 宫宿大怒:“你早知道这里危险,为何不提醒我们?” 慕英华淡淡道:“诸位进来之前,难道没有签生死状?难道不知道里面危险?或者说,诸位知道危险,就不会进来取宝了?” 不止宫宿,其他人都被问的哑口无言。 慕英华缓了语气:“不瞒诸位,这么大规模的火种,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虽然偶尔发生火种伤人之事,但也只伤到一人,从没有这样过。” 斑鸣个子高瘦,颧骨外突,是个十分有心机的人:“算了,抓紧时间。” 花飞白逃跑的时候摔破了头,捂着血淋淋的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对!趁现在快取剑!” 一个手持毛笔、书生模样的年长修士立刻发问:“既然人王庄让我们进来取剑,可有什么要求?” 慕英华摇摇头:“进来之前,生死状上便说了,能带走名剑的人,就是剑的主人。诸位可以试着取剑,不过,要尽快。” 花飞白立即道:“我先来,我先来。” 书生修士立刻把他挤开:“刚才抵御火种,你瑟瑟发抖,不出半分力气,凭什么你先?若是剑认你为主,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白来了?” 他这样一说,宫宿三兄弟立刻祭出武器,挡在石桥前面。 斑鸣吆喝一声:“我们三兄弟进退与共,居德业,你先去。” 居德业一跃而起,走到火炉方便,伸手握住剑柄,沉沉的一用力。 “嘿!” 名剑纹丝不动。 斑鸣大声问道:“居德业,怎么样?” 居德业再次发力,名剑却丝毫不动。他眼珠一转,喊斑鸣过来。 谁知道,三兄弟每人都试了一次,剑依旧不动。 三人只好让开,接着又上去几人,依旧不能撼动名剑。 轮到书生修士时,居德业突然想起什么:“既然是名剑,理当滴血认主啊!刚才我怎么没想起来呢!” 书生修士一听,连忙咬破食指,将血滴到剑身上。 火舌骤然扑起,将书生修士吞没。 居德业没什么歉意的道:“哎哟,原来不能滴血认主啊。真是抱歉啊,害了这位道友。” 这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火种很快就会再次爆发。 居德业带着自己两个兄弟,阴沉沉的走到慕英华身边:“我们已经试过剑了,既然不是剑主,便先离开。” 苑小山也靠在步微月身边,小声道:“姐姐,时间不多了,等轮到我们,已经来不及了。姐姐,你是和他们一起出去,还是等火种停息后取剑?火种爆发以后,该怎么逃生呢?” 步微月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就算不跟着慕英华,也能避开火种。 慕英华并不阻止急着出去的人,一直闲闲的站在一旁。等居德业他们发现,竟然无法打破谷中禁制时,才开始急了。 居德业对自己兄弟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发难,水蛇鞭和五钩神飞枪一起出手,把慕英华困在中间。 居德业则祭出了一面阴气沉沉的招魂幡:“慕英华,这面招魂幡是我用七七四十九名女童的魂魄炼制而成,又在乱葬岗里温养了十年,这里面的阴气对修仙之人最为管用,只要沾上一点,就会烂肉化骨,你的魂珠也会被我的招魂幡吸收。你如今是我这招魂幡所收的第二十三人,可谓荣幸之至。” 宫宿急了:“居德业,你就知道养你那个破玩意儿!先出去,要是火种爆发,有十面招魂幡也没用。” 斑鸣将手中的水蛇鞭缠的更紧:“让我们出去!” 慕英华摇摇头:“门外的禁制与我无关。名剑即将出世,却还没有主人。是名剑把你们留下,除非今日找到主人,或者你们全部死在里面,否则,不会打开禁制。” 斑鸣深吸口气:“你是说,门外的禁制是名剑所生?难道这把剑竟然有剑灵!” 居德业和斑鸣对视一眼:“不管能不能认主,今日一定要把剑带走。” 宫宿挠挠头:“可是剑不认主啊。” 慕英华唇角弯了弯,一掌拍在斑鸣心口,他魂珠一颤,生生被弹出体外,再看自己的肉身,已经被慕英华一脚碾碎头颅。 苑小山吓了一跳,缩在一旁:“是还神手!只有还神手,才能将人的肉身和魂珠强行分离。” 居德业大叫一声,念念有词,激发招魂幡,谁知慕英华劈头一掌,根本不用什么招式,像打破一个酒瓶一样,砸碎了他的头。 宫宿连连后退,地面再次裂开,他掉下火池,发出一声惨叫。 慕英华转过脸:“既然他们都不能让名剑认主,也就没用了。步微月,该你了。” 苑小山被满地的血和脑浆子吓到,一直战战兢兢,这时候还有心情大惊小怪:“步微月?你就是那个杀夫证道的步微月?你不是说你叫李忱吗?” 步微月:“骗你的。” 苑小山:o(╥﹏╥)o 她只是第一次出山门啊!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这么可怕!? 第八十一章 人王庄(五) 这时,火种终于再次爆发,无数火种从地下火池冲上来,比上一次的火种更加迅猛、可怕! 慕英华杀完人,若无其事的走到步微月身边。 “没想到,这群废物都取不出剑来,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装了。” 他拉住步微月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漫天飞舞的火种如同下了一场火雨,但他所到之处,火种都自动避开。 步微月就这样被他带到了火炉前。 “步微月,试一试。” 步微月注视火炉中的剑,即便还未开封,也能感受到森然的剑气和暴烈的戾气。 慕英华和她一起望着火焰中的剑,开口道:“如果你也拔不出来,那就不用活了。” 苑小山突然细声细气的道:“这把剑,好像更红了。” 步微月吃了一惊,这丫头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玄龟壳,一有火种过来,就立刻缩进龟壳里。 步微月握住剑柄,立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自己,把自己往火池里拽。 她稳住身形,默念《如影篇》心法,驱散心中的恐惧与杂念。 剑身动了。 步微月从火炉中取出宝剑,原本殷红似血的剑身立即黯淡下去,变成了铜铁的颜色。 慕英华神情欣慰:“要想宝剑认主,还需要帮它开刃。” 步微月提着剑,感受到剑身不断的震动,好几次差点脱手而出。 “既然我已经取出了这把剑,让他们离开。” 花飞白听见这话,立刻往出口跑,可还是被禁制挡在了里面。 慕英华望着她:“给它开刃,你知道他是一把天下无双的宝剑,而你也是天下无二的剑修!你和这把剑,会成为超越如今的剑尊太玄的一个新传奇。自你之后,千年间也不会有剑修能超越你。” 步微月神色冷峻,似笑非笑:“开刃?拿这些人开刃吗?” 苑小山原本一直跟着步微月,听见这话,猛地离开了三四步远:“要用生人血开刃,这根本不是宝剑,而是魔兵啊!” 慕英华望着她,有些不明白:“你不愿意?若剑不开刃,禁制就无法打开,这些人迟早是要死在火种里,还不如你给他们一个痛快。” 突然,一个修士抓住身边一人双手,用力朝着剑刃推了过来。 这剑虽然没有开刃,但是一旦沾上,就划破了肌肤,鲜血被剑身吸收,把剑身染的血红。 最后,剑身急速的颤动,仿佛吃饱以后打了一个饱嗝。 “禁制开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还活着的十余名修士连忙跑了出去。 火池轰隆隆作响,突然上涌的火焰彻底吞噬了炼剑炉。 步微月和苑小山一起离开山谷,斩岩君一身黑衣等在外面,身后站着头破血流的花飞白,还有方才那些修士的尸身。 花飞白手中持剑,目光中没有一点光亮,只是跟着斩岩君。 “竟然真有人能拔出这把剑,看来,这就是天意。” 步微月心中有气,怒气翻腾,用力将宝剑刺入山石,只剩下一截剑柄。 “人王庄到底想干什么?” 斩岩君默默上前,试探着摸了一下剑柄,就被剑气挡了回来。 “我说过,谁能拔出这把剑,就分文不取,也没有任何条件,把这把剑送给她。步微月,你是这把名剑的主人,今后就是你和这把剑一起扬名灵镜洲的时候。” 这时,她突然看到地上不断抖动的乌龟壳:“飞白,还有一个活口。” 步微月双手结阵,挡开花飞白的剑。 斩岩君显得有些不解:“这把剑开刃之后,便不再有魔气。可它是如何炼成的,你难道还猜不到吗?步微月,你出身剑宗,号称正道之光,难道想让人知道,你的佩剑绛雪竟然是一把魔剑?” 斩岩君大声叫道:“慕英华,杀了她!” 慕英华斜靠在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漫不经心:“我只答应你,替你找到能绛雪剑的主人,其他事不归我管。比如,杀人。” 斩岩君气结:“可你刚才不是杀了人吗?” 慕英华:“哦,那三个啊,太丑了,丑到我了。” 步微月有些厌恶。 她虽然是剑修,对杀戮并不陌生,但剑宗的杀亦有道可循。 不为私欲,不为滥杀,不为泄愤。 步微月看着斩岩君灰扑扑的面容,想到自己进入人王庄后发生的一切,慢慢想明白了:“这把绛雪剑根本不是你炼出来的,而是你小叔临终前炼的那一把。” 斩岩君惊讶道:“不错。” 步微月又道:“这把剑最重要的原料,不是什么铜铁,而是魔隙里的魔隙火种。刚才我一直觉得奇怪,火种越来越失控,开始主动攻击,是因为原本的灵火,早就变成了魔隙火种。” “你小叔用魔隙火种炼剑,再用自己祭剑,想要让这把剑生来就有剑灵,成为一把能够诛仙斩魔的神剑。所以,他出关前才会提前通知你父亲,时辰到了就来取剑。因为他要跳火炉祭剑,可谁知道,魔剑躁动,引发火种暴乱,把所有入谷的人全都杀了。” “可即便这样,这把剑也才炼成了一半,因为它需要的就是修士的血肉魂珠,才能炼出一柄天生魔灵的剑!” 斩岩君看向她身后的慕英华:“这些事,是你告诉她的?” 慕英华一摊手:“怎么会?我都没有预料到她今日会来,虽然我心目中的剑主的确是步微月,可我还没来得及去引她来。” 步微月冷笑一声:“什么天生异相,名剑出世,都是你们引人过来的招术。而这些人都会和以前人王庄的人一样,变成魔剑的养分。” “至于绛雪剑选择我,是这把剑择主,是在试剑骨。绛雪剑选择的是剑骨最纯、最强的人。” 慕英华浅浅的“哦”了一声:“你的剑骨的确很强。如何,你现在没有配剑,这把剑恰好适合你。” 步微月没有理会他,她决定一个一个来。 她看向斩岩君:“你面色沉沉,气息浑浊,已经到了天限。既然你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要设计这一切,害死这么多人?将死之人,你图什么?”? 第八十二章 人王庄(六) 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四周的光影暗哑,只有步微月手中的绛雪剑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斩岩君望着绛雪剑,目光炙热,那股厌倦疏离的气质被贪恋取代: “活人,图的是身前的名利,死人,自然图的是身后名!” 斩岩君高昂着头:“我虽是人王庄嫡系,可就因为我是女子,就不配进火池炼剑,只能草草的配给一个男子,作为他的附庸。可天有旦夕祸福啊,人王庄一朝出事,整个庄子只有我一个稍有身份的人能够支撑起来。” “可我长久的不被允许进入火池,就算我后来开窍,进步神速又如何?早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我那瞎眼偏心的爹也死了,也无人再教导我。” “可我炼成了绛雪剑!从今后,绛雪剑会在你步微月手中,与你的名字一起大放异彩,就算我死了,所有人也会记得,绛雪的铸剑师是斩岩君!” 步微月这才明白:“原来你是不甘心。” 就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口中说着甘于平凡,其实最不甘心。不甘心泯然众人,不甘心天赋被埋没,不甘心只生存在父辈亲族的余荫之下。 他们恨不得整个宵宇都响彻自己的名字,所有人听见这个名字,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斩岩君对花飞白使了一个眼色:“杀了她!我用毕生心血所锻造的名剑,怎能有一个魔剑的名头?” 花飞白再次对趴在地上的苑小山出手,手中的剑幻化成一条白蛇,张开血盆大口,像地上的乌龟壳冲过来。 剑势突起,整片林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乌龟壳瑟瑟发抖,缩在里面的苑小山都快吓哭了,快速的爬了几步,躲在步微月身后,就趴着不动了。 步微月都快气笑了:“苑小山,你也是个金丹修士,你怂什么啊?” 苑小山带着哭腔:“他好可怕……” 她以前在山里,最多和师姐们斗法,就算输了,最多被师尊骂几句。可是外面的人太凶了,动不动就要杀她,她真的怕。 步微月没办法,正想动手,她这个念头一起,绛雪剑就像活了过来一样,红光如雷电一样,刺中了花飞白的眉心。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连步微月都怔住了。 花飞白手中的剑脱手,砰然倒地,魂珠也随之碎裂。 步微月喃喃道:“我刚起杀念,这把剑就自己动了。” 斩岩君也愣住了,后退两步,突然扑到花飞白身边,猛地摇了摇他的身子: “花飞白!花飞白!你怎么了?” 她声音颤抖,有点不敢相信。 苑小山从乌龟壳里钻出两只眼睛,没好气的道:“你自己看见的,他连魂珠都散了,已经救不活了。” 斩岩君重复了一遍:“死了?真的死了?” 苑小山趴在步微月脚边,危险还没解除,她死活不离开自己的乌龟壳:“当初是花飞白要退亲,不要你了,可现在他又心甘情愿,帮你干这种事,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斩岩君摸了摸花飞白的脸,确定他已经死了,突然起身疯狂的大笑起来。 “你看!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当年都说小叔是人王庄就有天赋的炼器师,可是这把剑最终是我炼成的!方才你不是说了吗?心念一动,就能在顷刻之间诛杀一个金丹修士,我做到了!” “这真的是一把神兵,哪怕是一个凡人拿着,也能轻而易举的诛仙斩魔,我,是我,俞斩岩才是灵镜洲最强的炼器师!” 她越来越疯魔,俯下身亲亲花飞白的脸:“我做到了,你替不替我高兴?” 说完这句,她突然起身,一头撞在绛雪剑上。 步微月早知她心存死志,一跃后退,但那剑却突然吐出红舍,再次夺走了俞斩岩的命。 俞斩岩还未断气,痴狂的扑在剑身上,像抚摸情人一样,最后一次摸到绛雪剑。 绛雪剑却不肯温柔的对待自己的造物主,将她五指斩断,肉身从中劈开。 它嫌弃她。 步微月没能阻止她寻死,心里大为郁闷,吐出一口恶气。 苑小山害怕的捂住嘴:“这把剑好凶性!” 步微月踢了一脚乌龟壳:“外面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快滚。” 苑小山真的像乌龟一样往外爬:“姐姐,那我在外面等你,我可不是临阵脱逃,主要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乌龟壳爬出去,这里终于安静下来。 地面上满是暗红的血迹,扑面而来的风中也是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步微月提着绛雪剑,看向慕英华,眼神坚定,而又柔和:“我以前也去抵挡过兽潮,那些低阶妖兽不会想什么,只知道无止境的嘶哑、吃人。我有一次从兽潮战场上下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地上全都是妖兽的尸身,层层叠叠,血腥气浸染,连月亮和日光都似乎是红色的。” “就像今夜一样。” 慕英华俊秀的脸上有一丝困惑:“这才死了几个人?怎么一样?” 步微月叹了口气,像个和兄长说话的小姑娘:“都是杀戮。”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我不喜欢!” 所以,她也不喜欢这把剑! 步微月突然弃剑,手心合拢,修长如玉的手指灵动飞舞,一瞬间结出一个阵法,这阵法的中心是一个惊雷符。 她双手合圆,阵法便困在了二人头顶,璀璨的光晕不断旋转。 慕英华起初还在冷眼旁观,凉凉的说道:“你杀不死我。” 直到看见步微月列的阵法,才骤然变了脸色:“你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惊雷符引下天雷,会把你自己也劈死吗?” 步微月的阵法可以加强天雷的威力,到时候引发雷劫,天雷滚滚,她也很危险。 步微月冷冷的睨他一眼:“可我不想让这把魔剑落入任何人手中,只好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它,也就是……你!” 慕英华的脸色阴沉不定:“所有的知情人已经死了,就连天道都骗过了,没人会知道这是一把魔剑,步微月,你天生剑骨,剑心出众,有这样一把神剑,足以横行无忌,你为什么冥顽不灵?” 步微月:“呸!老娘我就是不喜欢!” 什么宝贝,吹的天花烂坠,她不稀罕!? 第八十三章 魇族(一) 慕英华万万没想到,步微月会这样。 他气急败坏,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人嫌弃:“这可是一把神剑,还有我这样的剑灵,你究竟不喜欢我哪里?” 步微月:“……我不喜欢你的脸,不太好看。” 慕英华快疯了:“我这样的脸,哪里不好看?从我生出剑灵开始,你就是我心中最想要的主人!你以前喜欢的那个谢灵均,他有我生的好看吗?我可是世上最好看的剑灵!” 步微月已经开始引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魔灵!” 慕英华就是绛雪剑的魔灵,他有自己的意识,能感应到主人的杀意,以恶意、魂珠、灵气为食。 慕英华随着绛雪剑现世,诞生还不到三年,就已经这么邪性了,她要是真用这把所谓的神剑,天长日久,谁知道会养出什么东西来? 灵光穿过阵法直冲云霄,雷云被引到惊雷符上方,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近,闪电也越来越大,照的整片天空如同白昼! 步微月提起绛雪剑,放在阵法中间,自己盘膝而坐,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防护阵。 慕英华简直不敢相信,步微月竟然是来真的! 他可是一柄有剑灵的神剑! 她把神剑握在手里,竟然舍得用天雷劈他! 这就好像,一个穷人得了一箱金子,却随手把金子扔进了粪坑里。又好像一个马上要饿死的人,得了一碗佛跳墙,可是他不吃!他扔了! 不管慕英华怎么动怒,现在他被困在阵法之中,逃不出去,魔灵最怕的又是天雷,只好躲回绛雪剑中。 天雷终于降下! 步微月的防护阵连第一道都没躲过,嘴角溢血,她吞了一把丹药,忍痛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就当是进阶的劫雷,忍一忍,劈不死的!” 逍遥珠中,李忱一直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怕死吗?为什么这么冲动!你大可以把他带回剑宗,此事事关重要,难道剑尊和正法阁会袖手旁观?” 步微月又挨了一道雷,奄奄一息,委顿的坐在地上:“我算过了,算上加强阵法,最多五道,结丹天雷还有九道,这不算什么。” 李忱怒道:“可你结丹时,是在剑宗,难道你的师门没有给你法宝抵御天雷?你现在除了阵法,什么法宝也没有,靠什么撑?” 步微月挠挠头:“我心里有数,就是惨点。魔剑凶性,一旦见血,魔性更加增长,我也想带回师门处置,但万一被其他人知道,在路上伏击,抢走魔剑,或者落入有心人手中,以后就麻烦了。若是魔剑造了杀戮,都是我的因果。” 步微月确实这么想的:“我趁他弱时解决掉,就是不想日后麻烦。” 第三道天雷劈过,步微月头发竖起,从口中吐出一口黑烟,空气中也隐隐传来烤肉的香气。 李忱终于忍不住,一道蓝色蒙光笼罩在步微月身边,挡去了接下来的两道天雷。 步微月察觉到天雷压力减少,连忙问:“是你吗?” 李忱知道此举不妥,他不应当插手她的事,也知道她不一定会出事,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 可是李忱什么也没说,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下次少自作主张,真把自己当烤肉?” 他和平时一样阴阳怪气,步微月也没有起疑心。 但远在大元洲的李忱肉身,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天雷终于平息,绛雪剑断成碎铁,魔灵也被天雷消灭。 步微月将碎片收起来,打算日后交给师尊太玄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炼的剑,竟然能生出慕英华这样的魔灵。 步微月瘫在地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脚边突然慢腾腾的爬过来一个乌龟壳。 乌龟壳看见她,顿时喜笑颜开,她看外面天雷滚滚,还以为步微月死了,哭的满脸鼻涕。 她刚哭了一半,也不哭了:“呜呜,你赢了!姐姐,你好厉害!” 步微月闭上眼睛,把头转到另一边,不想理她。 苑小山伸出脑袋,四处看过,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从里面钻出来。 她胆子小,也没什么用,就是细心乖巧,先给步微月施了一个涤尘诀,清理干净,又为她疗伤,最后取出一件珠光闪烁,钉满东海珍珠的华服。 “姐姐,你喜欢吗?我帮你穿。” 步微月呆呆的坐起来,看着那身漂亮到不行的衣裳——穿了! 苑小山剪掉被雷劈到焦糊的头发,给她挽了一个发髻,簪了两支步摇。 步微月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简直都挪不开眼睛。 哪怕她是个无情道女修,也知道美丑。 因此,等苑小山扛着乌龟壳,非要跟着她的时候,她也不能硬下心肠把她赶走,非要和她分道扬镳。 苑小山是合欢宗最小的弟子,虽然修为不怎么样,斗法不怎么样,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步微月出门,苑小山有师尊送的飞行法器,一叶孤舟,舒适且快捷。落地之后,苑小山能立刻找到最近的饕餮馆子,吃上最好吃的炙肉。 总之,一路走下来,步微月深觉自己不是来修行的,反倒像个骄奢淫逸的膏粱纨绔。 苑小山点了一只烤鹅,叫人快些上来,又点了一只烤乳猪,留着路上在吃。 等她回到座位,却发现步微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步微月坐在二楼,看见楼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追了出去,可她一直跟了两条街,对方都没有察觉。 步微月快跑几步,挡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大师姐!” 可一看见顾小菌的脸,她就愣了一下。 才一段时间不见,顾小菌面色苍白,几乎有些形销骨立之感。从前的张扬恣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阴翳。 她看清面前人的模样,骤然笑起来:“月师妹!” 步微月难得的把大鹅腿拆给了顾小菌。 顾小菌望着鹅腿,勉强笑了笑,打趣道:“月师妹长大了,都知道孝顺师姐了。” 步微月问:“师姐去办什么事?我和你一道。” 顾小菌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是我,办了一件错事,现在想要尽力去弥补。” 说完这句,顾小菌却又沉默。 苑小山抓心挠肝,一看这就是个有故事的姐姐,可步微月护的紧,她也不敢问。? 第八十四章 魇族(二) 顾小菌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很愿意和步微月同行。她现在只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和步微月细说。 至于小丫头苑小山,不管步微月怎么明示、暗示,她就是不愿意离开,只好把她也带着。 反正她是个怂货,又有保命的手段,根本不用担心她受伤。 一打起来,苑小山跑的比狗还快。 一行三人赶了三天路,在渔樵镇上落脚。 苑小山收起一叶孤舟,先在饕餮馆子要了一个雅间:“二位姐姐,我们先吃点好的,稍后再去打探消息。” 顾小菌没什么胃口,正要推辞,跑腿的小厮端着一盆菌锅面进来。 苑小山道:“这个季节,渔樵山里满地都是鲜甜可口的菌子,只有这时候才能吃得到,再晚来十几天,都不如现在的鲜美。” 顾小菌猛吃了两大碗,一边吃一边叹气:“哎,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大干三碗,吃完再说。” 把她饿死了,烦心事也不能随风而逝。 吃过饭,苑小山叫小厮进来,掏出一把灵石放在桌上。 小厮天赋一般,只是炼气小修,立刻就明白了:“三位仙子尽管问,我知道的都管说。” 苑小山刚要开口,就见大堂呼呼喝喝来了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少女上二楼。 少女身着红衣,手持赤色长鞭,把手上都镶着灵石玉珠,珠光闪烁。她头上戴着七宝冠,身上穿的无尘衣,都是上等法器。 步微月从前是剑尊首徒,也未必有这样的威风,一方面剑修都穷,另一方面剑修都是一群打打杀杀的货色,哪知道什么打扮妆点。 因此,步微月乍然见到这样一位穿金戴玉的小姑娘,看在眼里,当真是娇俏可爱。 小厮知趣的道:“这位便是渔樵镇修仙世家莫家的七娘子,名号红线仙子。” 莫红线神色不耐,歪歪斜斜往桌上一座,将鞭子扔在桌上。才稍坐片刻,突然发起火来。 “人呢?都死了吗?” 楼下一连上来三个跑堂,团团围着伺候。 她身边除了十余人的护卫,另有一个身着黄衣的姑娘叫莫丝丝,柔声劝道:“小七何必动气?今天本来是带你出来散心,再惹得你不快,岂不是我的错?乖,我们用过晚膳,再去看飞仙舞可好?” 莫红线勉强点了几样,等小厮一走,猛地起身,看着桌子也碍眼,看着凳子也烦心,踢踢踹踹,摔摔打打。 步微月只觉得这小姑娘神气,瞧她发脾气,也觉得有趣。 莫红线身边的人就不这么觉得了,莫丝丝好言好语,一叠一叠的用话劝她,莫红线才终于肯安生的坐下来。 莫丝丝微微松了口气。 莫红线突然又问:“那个小废物呢?他也去看飞天舞吗?” 莫丝丝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应该不去?我听人说,那天他提出和你退亲,被严家主用了家法,痛打一顿,他也不曾疗伤,日日守在静室修炼,别的什么事都不顾了,更别说去看飞天舞。” 莫红线一愣:“他当真不去?” 莫丝丝见她越来越烦躁,已经要动真火了,连忙劝她:“小七,这时候你可别再和他生气了,虽说你们以前约好了,一吵架就去看飞天舞,在飞天馆见面,就当和好了。可这回他兴许是想专心修炼,所以才不去的。他以前对你言听计从,就算你对他吆喝打骂,也从不生气,这回自然也不会生气的。” 这一番话劝完,莫红线大为恼火,一把将饭菜全都掀了:“他都不去,我还去做什么?我还巴巴的去飞天馆干什么?难道是我喜欢看飞天舞吗?” 她恼怒的站在原地,定定的站着,眼睛红红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恨恨的道:“他要退亲,那就退!只要他以后不后悔!难道我是非他不可吗?他不愿意和我成婚,他哥哥们可都愿意的很!” “还有,你派人盯着飞天馆,今天他要是不去,以后他再想去,都不可能了!我把飞天馆砸了!” 莫丝丝又问:“万一他一会儿去了呢?” 莫红线咬住下唇:“他去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反正我这辈子是不会再见他了。” 莫红线说完,抹着眼泪,踢踢踏踏下楼跑了。 步微月看的瞠目结舌,虽说她是局外人,看的明白,这分明就是个和心上人吵架的小冤家。 可这莫家七娘,脾气委实太大,泼辣带刺,一般人确实招架不住。 小厮也看的津津有味,把灵石揣进怀中,尽职尽责的讲解:“莫家七娘是莫氏嫡系,虽然她脾气坏,可她修为高啊!莫家没有儿子,便在严家子嗣之中选一个将来入赘。刚才他们两说的,就是严家庶出之子严沁。” “听说选婿的时候,莫七娘一眼就看上了他,选他做自己的未婚夫。莫七娘脾气坏,有时候来用膳,对他又打又骂。但严沁脾气好,对未婚妻言听计从,从不气恼。” “就是奇了,半个月前是莫七娘生辰,严沁独自进山,说为她取一件生辰贺礼。谁知道出山之后,就性情大变,对莫七娘不假辞色,再无从前的温柔小意,还在莫七娘的生辰宴上当众退亲。” 顾小菌连忙问:“那莫七娘同意了?” 小厮挠挠头:“没有啊。” 步微月奇怪的问:“莫七娘骄傲烈性,被人当众退亲,竟然没有同意?好生奇怪。” 苑小山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她虽然脾气坏,可她真心喜欢严沁,当然不愿意退婚。” 步微月似懂非懂,喃喃道:“原来因为喜欢,便能做出有悖自己性情的事来。” 李忱轻笑一声:“从前你为了谢灵均,岂非也是如此?” 步微月再想从前之事,仿佛隔了一层纱,但还记得那段日子,自己性情大变、忍气吞声,笑道:“那倒也是,怪不得世人有所感悟时,都说什么前程往事如大梦一场,今是昨非。” 李忱心里明白,她如今修无情道,心境自然与从前的小女儿心态不同。 但这些变化,她自己本身却领悟不到。 他作为一个与她形影不离的旁观者,却看的清清楚楚。 小厮说完,顾小菌急忙问:“严沁是从渔樵山下来就要退婚吗?” 小厮称是:“上山前,是为莫七娘猎雪貂,做一件无尘衣,谁知道雪貂是拿回来了,可他反而要退婚。” 顾小菌细细追问:“严沁是否与别的女子亲近?” 小厮头摇到起飞:“绝对没有!自从十年前严沁和莫七娘定亲,两人是形影不离,从没有分开超过十天,上哪儿认识别的姑娘去?再说了,谁都知道莫七娘的性子,敢挖她的墙角,她能把人头都打掉。” 步微月一拍桌案:“好!” 苑小山:“……好什么好啊?” 第八十五章 魇族(三) 步微月是觉得,烈性在外,叫人不敢轻易招惹,也算莫红线的本事。 顾小菌又问:“除了莫严两家的婚事,城中还有别的稀奇事吗?” 小厮笑吟吟的道:“三位仙子,我得去招呼客人了……” 苑小山又抓出一把灵石:“你只管仔细说来,少不了你的。” 小厮絮絮叨叨,把他觉得奇怪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其中包括一个妇人打破了夫婿的头,村头的驴子突然开口说话被莫家买走了,村头的马娘子一胎十八个宝,何家的新媳妇带球跑今年回来带回来一个三岁的娃精通人话、鸟语等八国语言俨然是个小天才………… 步微月听的眉头皱起,从一大堆繁冗的信息中,拼凑与莫严两家的事相关的消息。 小厮走后,顾小菌看着渔樵山的方向,叹了口气:“我怀疑山中有人作乱。” 步微月拆穿她:“你怀疑的是山中作乱的人是你认识的人。” 顾小菌没有否认:“殷笑笑曾经被涂知命搭救,涂知命逃走后,她四处寻找涂知命。我一路跟着她,前些日子才跟丢了。” 步微月完全没弄明白,这些事情中有什么关联:“所以你怀疑渔樵山上作乱的人是涂知命?这几件事完全没关联啊。” 顾小菌也一脸惊讶:“本来就没关系,我来渔樵山完全是因为直觉。我有预感,这次过来能见到涂知命。” 步微月:“……” 苑小山:“……” 莫严两家都是世家,不好贸然去打探消息。 所以步微月退而求其次,站在了一家小院的门外。 苑小山道:“刘家也算一个小家族,不过没落了,现在只有刘家两姐妹,靠画一些符箓为生。长姐刘芷莘大概也是半个月前,从渔樵山出来,抓到自己的夫婿和妹妹偷香。她一怒之下,把那两人都赶出家门,现在独自一人生活。” 苑小山觉得这桩风月事和莫严两家没什么关系:“我们正要去找她啊?” 步微月已经上前敲门,很快里面脚步声匆匆忙忙,一个女子来开门。 门还没打开,就听见女子的声音:“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小蹄子了?” 刘芷莘看见门外站着两个陌生女子,脸色一变,僵硬的问:“两位姑娘找谁啊?” 苑小山从两人中间钻出一个小脑袋:“小蹄子是什么?” 刘芷莘已恢复神色,柔柔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好话,小孩子家家的,别问了。” 步微月笑道:“我听说刘道友会画二阶神行符,比一般的神行符速度要快上三成,所以想找刘道友买一些。” 刘芷莘心里高兴,笑道:“两位道友眼生,是路过渔樵镇?” 一边说,刘芷莘把她们往屋里引,又问:“道友要多少张?不过我们先说好,二阶的神行符会的人不多,但关键时刻也是能救命的,所以比普通的神行符要贵一些。” 步微月朝苑小山使了个眼色。 苑小山立刻拿出一袋灵石:“只要你的符确实好,灵石不成问题。” 刘芷莘立即起身:“好!不过,我这里没什么存货,朱砂也用完了,这样,三位道友在这里稍等,喝两杯茶水,我去买朱砂,很快回来。” 顾小菌皱眉,刚要说话,被步微月拉了拉手。 步微月道:“好。你快去快回,要是还有别的符箓,也一起画一些。” 刘芷莘走后,顾小菌问:“刚才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步微月反问:“你怎么问?问她最近有没有出什么奇怪的事?问她为什么突然提前回来,所以抓了自己丈夫和小妹的奸?” “这种事,你问了她如果愿意说,当然是皆大欢喜。她如果不愿意说,打草惊蛇之后,她就会多加防备和掩饰。而且,我看这个刘芷莘有些古怪,不如不戳破她,暗中观察。” “但是……” 步微月欲言又止。 苑小山最怕无聊:“但是什么啊?姐姐,你快说。” 步微月道:“以我的修为,也只能画出神行符,配合加强阵法,符箓的效果可以提高两三成。但刘芷莘才筑基中期修为,看她房中这个防护阵也很薄弱,说明她灵力不强,怎么能画出二阶符箓?要某她的确在符箓上有天赋,要某……” 顾小菌也明白了:“要某,这些符箓根本不是她画的。” 三人坐在房中,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刘芷莘才回来。 她鼻尖都沾着汗水,看来赶的很急。 步微月似笑非笑:“卖朱砂的地方很远吗?既然如此,刘道友怎么不用一张二阶神行符?反而要自己跑的这么辛苦?” 刘芷莘掩饰道:“道友需要的多,我用一张便少一张。这些是我之前寄存在严家店铺里售卖的,被我一并取了回来,除了十张二阶神行符,还有两张定位符。” 步微月豪爽的掏灵石:“我们都要了,我们姐妹打算去渔樵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雪貂,还要逗留五天。这五天如果还有神行符和定位符,我们也都要了。” 刘芷莘拿着灵石,露出贪婪的目光:“好!一言为定,不过要是别人也要,我不知道该不该卖……” 苑小山又给她一百灵石:“这是定金,如果有好的符箓,你只管先给我们留着。” 步微月看她见到灵石,神态放松,十分高兴,这才开始套话:“刘道友画符,是用褚柳木染的符纸吗?” 刘芷莘没有防备的点头:“没错。渔樵山上有一大片褚柳木,用来染符纸最好不过。就是必须用最新鲜的褚柳木,所以每隔三天我都要上山去取树枝。” 步微月没什么诚意的奉承几句:“怪不得刘道友能画出二阶神行符,原来如此讲究。” 三人离开小院,步微月就打算连夜上山。 苑小山还不明白:“我们现在就走?不找机会去碰一下那个严沁吗?” 步微月让她取出一叶孤舟:“刘芷莘贪财、修为低、好安逸,所以不会去渔樵山深处。她靠画符就能卖不少灵石,再买丹药修炼,所以每次进山,就是专门去找褚柳木。” 苑小山现在才恍然大悟:“所以,我们进山之后,只要随着她找褚柳木的路线走,就能知道哪里有异常,还有她和严沁是在哪里中招的了。” 步微月摸摸鼻子,露出少有的尴尬之情:“前提是,如果渔樵山中真的有异常。” 说到底,她和顾小菌上蹿下跳,全是因为她相信顾小菌的直觉。 但其实顾小菌自己都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 但是涂知命是她放走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涂知命在外面作恶而不管。? 第八十六章 魇族(四) 步微月一进山,就收了飞行法器,转为步行。 苑小山趴在树干上,手搭凉棚,看远处的褚柳木林:“我刚才打听过了,渔樵山里就山南这一带长着褚柳木。从山脚过去,也只有这一条路。” 走到山腰,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 苑小山挠挠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刘芷莘姐妹两的事,和莫严两家的婚事没有什么关联?” 步微月突然伸出手指,凌空画符,符文在空中隐没,又突然显现,变成了红色。 苑小山张大嘴:“这是引灵符?” 引灵符是一种低阶符箓,修士到了陌生地方,用来感知当地灵气是否纯净充裕。 步微月解释道:“渔樵山上灵气一般,可是引灵符却呈红色,所以,这里一定有一个十分厉害的聚灵阵。” 苑小山佩服不已:“月儿姐姐,你好厉害呀!原来引灵符还能这么用!” 步微月听她夹着舌头说话,头都大了,咬牙抡起拳头:“你再这么娘的说话,我揍你了!” 这时,三人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呼救声:“救命!来人啊!你们这群废物,这么久了,都没发现我人早就不在房中了吗?” 顾小菌和步微月对视一眼。 原本听这声音只是耳熟,但这嚣张跋扈的语气,一下就确认了。 但是这位莫七娘莫红线,怎么独自一人跑到渔樵山来了? 三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莫七娘被一棵变异白花蛇藤缠在树上,头上脚下,束手无策。 白花蛇藤并不难对付,虽然是草系妖植,但和蛇一样,最怕雄黄药粉。 步微月被陆硌石耳提命面,随身带着不少药粉,刚要动手,一个男子冲上来,想要救人。 可惜,他虽然有英雄救美的心,但本人却差不多是个小废物,刚对了两招,就被白花蛇藤缠住,和莫红线裹在了一起。 连苑小山都看不下去了,捂脸长叹:“真的太废了!从我结丹以后就没见过这么废的修士了。” 顾小菌也叹气:“从我筑基以后,也没见过这么废的修士了。” 莫红线和严沁面对面贴在一起,气到破口大骂:“严沁!谁要你救我?还被一起缠住了,你真没用!” 严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只是路过。” 莫红线大骂:“你提着剑冲上来,还不是来救我的?别别扭扭,你是不是男人?你刚才冲过来,明明是来救我的!你长着一张人嘴,不会说人话吗?成天狗叫什么?” 严沁任她骂了一大串,脸色沉郁,最后也只有一句话:“我只是路过。” 莫红线继续骂。 二人正在对峙,突然低下头,看见下面站着三个女修,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两。 莫红线嚣张惯了,又在气头上:“你们看什么?再看把你们眼珠子……” 步微月给她禁了言。 严沁这时候不装聋作哑了,连忙出声:“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们,她可是莫氏下一任家主。你若伤了她,莫氏上下绝不会放你离开渔樵。” 步微月笑嘻嘻的上前:“谁说我要伤她了?我是要救你们,不过她嘴太臭,万一她要是骂我,我就不太想救人了。” 严沁忙道:“多谢仙子。七娘只是口快了些,我替七娘给诸位赔罪。” 步微月撒下药粉,白花蛇藤像被烫到一样,缩回藤蔓,藏进了山林之中。 严沁一放开手脚,立刻解了莫七娘的禁言。谁料莫七娘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恨恨的问: “你是我什么人?你替我赔罪,你配吗?” 严沁既怒又伤,咬牙切齿:“你,你……莫七娘,你实在是……” 话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莫红线眼泪潸然,如滚珠一样滑落。 严沁望着她,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二人泪眼相望,竟连身在何处都忘了。 步微月、顾小菌、苑小山站在对面,几乎看呆了。 苑小山轻咳一声:“莫道友,严道友,你们来山上做什么来了?莫姑娘,你身边那些护卫呢?怎么一个都没带?” 莫七娘狠狠的抹掉眼泪,说道:“我能来做什么?” 严沁见她哭,狠狠心,转过脸,假装没看见。 苑小山看小情侣闹别扭,好像看稀奇一般。 毕竟她出生合欢宗,她宗里的师姐们与男子相好,可从不像这般。 不过苑小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满地的猪跑,立刻就懂了:“莫道友,你是因为他才上山的?” 莫七娘愤愤道:“他突然提出退亲,我真是气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我想起他好像进了一趟渔樵山才要退亲。我也知道,我是异想天开,可笑我还想进山看看,会不会找到他退亲的缘由。” 她生来骄傲自重,所以才一个护卫都没带,甚至瞒过家里所有人,偷偷进山。 严沁始终沉郁,有些心如死灰的样子:“就算你知道原因,又能怎么样呢?” 莫七娘悲从心来,大声道:“那你又凭什么不给我一个缘由?你我从十年前就认定对方,将来要做一辈子的道侣,你要退亲,好!你告诉我缘由,不然,不然……” 莫七娘恼怒的想了想,道:“我就让你阿兄做我的赘婿,让你爹把你送给我做炉鼎!反正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严沁原本想给她擦泪,听到这里,伸出来的手突然顿住,最后无力的收了回去。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从来把我当成一个玩意儿……” 莫七娘自悔失言,可道歉的话又说不出口,咬唇不语。 步微月插进两人中间,忍不住道:“二位,虽说你们感情的事很复杂,也很迫切,不过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 严沁收回心神,和莫七娘同时开口。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禁制?” “我们被困在禁制里了!” 步微月再次点亮引灵符,这次的符光比上次更红、更亮。 步微月道:“聚灵阵就在这附近,这里到处都是禁制,大小重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尽量小心,不要碰到任何禁制。” 苑小山主动上前:“这个禁制,我会解。” 她在禁制一道上,的确很有天赋。小一些的禁制,不过一炷香就能解开,步微月跟在她身边,渐渐也看出一些门道,也能不触动其他禁制,解开简单的禁制。 严沁性子沉静,也能解开一两个简单的。 莫红线见严沁都过来帮忙,她也上前动手,谁知刚动了一下,就触动禁制。 禁制爆了! 严沁不顾一切护着莫红线,和她一起卷进了禁制里。? 第八十七章 魇族(五) 步微月、苑小山卡在禁制中,动弹不得。 顾小菌也不见了。 步微月前后左右都是禁制,一动不能动,只好催促苑小山:“能不能再快一点?” 苑小山快急哭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以前在宗门里,我从来没有一口气解过这么多禁制。” 步微月没出声。 这合欢宗的小弟子,也太娇惯了些。她步微月也是师尊门下最小的弟子,可自从她懂事以来,不是被二师兄当沙包,就是一天练上九个时辰的剑。 别看师姐师兄在外面都挺护犊子,在剑宗的时候,谁碰到她,都要抓过去打一顿,练一阵剑,从不松懈。 这点时间,算得什么? 不过她还是假惺惺的哄了几句:“乖,我知道,你辛苦了,我又不会解禁制,等我们出去了,带你好生去玩耍。” 苑小山立刻道:“我不要玩耍,师尊让我出门游历一年,我若救了你的师姐,这一年你都得带着我。” 步微月连忙答应:“自然自然!” 苑小山手上不停,但这个禁制实在复杂,等到月上中天,也才解开了一半。 现在的情形是顾小菌不知所踪,步微月苑小山二人困在禁制之中,而严沁和莫七娘被困在另一个禁制中,与她们两人只隔了一线。 但她们在禁制这边,能看见莫红线和严沁,严沁二人却看不见她们。 这个禁制就像一面单向镜。 苑小山额头上汗珠滚落,突然住了手:“月姐姐,他们两又吵起来了。” 步微月真的看累了。 困在这里四个多时辰了,这二人就吵吵停停、停停吵吵,没一时彻底安静过。 “啧啧,我从没见过哪个师姐会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男子,但我看这个严沁好像还就喜欢这一口。又吵又吵,若不是困住他们的禁制狭小,估计早就打了好几架了。” 步微月被吵的脑仁疼,恨不得给莫红线叠加一个永久禁言术:“还打架?严沁哪能打得过莫红线?” 莫红线丝毫不知,自己和严沁被对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在她眼里,四野无人,又许久没有人来救自己,困在禁制中,灵气也越来越少—— 这本身就是一个聚灵阵,会吸走方圆数里之地,所有生灵的灵气。 莫红线突然道:“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啦?严沁,你到现在都不肯和我说一句实话吗?你要和我退亲,是不是喜欢上……莫丝丝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有一丝丝的颤抖。 严沁连沉默都带着疲倦:“你是越发无理取闹。” 莫红线却觉得自己已经洞察天机:“你只说是不是?” 严沁单手护着她,两个人依然呈现出古怪的姿势,被困在禁制里:“那日我进山为你找雪貂,一路并不顺利。但好在我还有点运气,最后终于找到一只。回去的时候,我经过这里,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 莫红线不明白:“梦?” 这和梦有什么关系? 严沁沉沉道:“梦里,我看见我和你成婚了,但成婚当夜,你不知去了何处,翌日一早,才被我阿兄送回来。不久,城里都在传,你又与我阿兄好了。” “那些日子我很少见到你,偶尔见你,想问问你出什么事了,你总是不耐烦,匆匆忙忙走了,都是去见我阿兄。” 莫红线张口结舌:“可这只是个梦啊!而且,我当初选中的人就是你啊!如果我要选你阿兄,为何当年要选你?” 严沁苦笑一声:“或许你当年年幼,如今长大成人,终于知道我是个小废物,而修为高强的阿兄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后来,你总算回来了,一回来就闭关三年,我虽是你的赘婿,却一切事务都不能过问。连你出关的消息,也是莫丝丝告诉我的。你出关没几日,就让莫丝丝出面把我绑了,送给一个强大的元婴女修做炉鼎了。七娘,你知道吗?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求她让我见见你,只看一眼,莫丝丝却说,大家都体面一些,彼此别再纠缠……” 这个梦到此为止。 已经够可怕了。 梦中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冷漠,让他连想都不愿意再回想。 莫红线觉得荒唐可笑:“难道,你觉得我会如梦中那般待你?这只是个可笑的梦!” 步微月摇摇头:“这不是梦。” 这是涂知命一族的预知梦,也就是黄粱一梦。 只不过,并非所有中术的人都能做出这么清晰准确的预知梦。 有人只会梦见零星的片段,转眼就忘记了。有人的梦境是颠三倒四的,因果不分。而顾小菌,却在梦里见到了涂知命的记忆,这是绝无仅有的。 严沁颓丧的说道:“我也以为是梦,但我回去之后,有好几件事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七娘,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梦,这是预知。” 莫红线听他一一说来,的确都和梦中对应上了。 她干巴巴的问:“所以,你要退婚,是因为不愿意我冷落你,忽视你,你怕我真的把你送给别人当做炉鼎?” 她突然咬破舌尖,发了一个极重的心魔誓:“阿沁,我对天地发下心魔誓,我心悦你,从前到现在一直如此。成婚后,我也爱你护你,绝不会伤你,更不会做梦中那些事。假如我做不到,就让我生出心魔,道行摧毁。” 严沁看着姑娘认真而笃定的神色,缓缓摇头:“不重要了七娘。你不明白,梦见那些事后,我一点也不稀奇,甚至都没有去找你求证。还未发生过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敢信你。” 苑小山看的感慨极了:“也是,两个人既然不能互相信重,怎么能成亲呢?莫红线虽然爱慕严沁,却对他没有基本的尊重,也看不起他。严沁虽然愿意为莫红线去死,可却不敢和她一起生活……” 步微月:“别感慨了,快解禁制。” 苑小山:“……哦。” 这时,顾小菌却一路长驱直入,循着灵气涌入的方向,找到了聚灵阵的中心。 阵心中涂知命修炼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金丹悬在头顶,四周的灵气疯狂向金丹涌入。 顾小菌脚下的花草枯萎,这是灵气被抢夺的现象。 她拔出宝华玉兰,想要强行劈开面前的禁制! 可她还未动手,禁制就自己开了。 涂知命闭目坐在石头上,轻声道:“故人既来,扫榻相迎。小菌,过来。”? 第八十八章 上品灵石 顾小菌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她不敢上前。 涂知命睁开眼睛,轻笑出声:“怎么了?你救过我,我又不会害你。” 顾小菌咬咬牙,持剑相向:“月儿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涂知命深深的看她一眼,眼神压抑,像深海一样厚重而又凝滞。 顾小菌看不懂他这样的眼神,再次问了一遍:“月儿呢!月师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必杀了你!” 涂知命面容冷白,俊秀的眉眼微微一笑:“你倒是看重她,呵,就是不知,若来日她也冒天下大不韪,你会不会也背弃自己的原则耗尽灵气救她离开。” 顾小菌想也不想的回答:“月师妹怎么会做那种事?你以为她是你吗?” 对面的涂知命突然笑了笑,这笑意虽然浅淡,但却有一种舒展的愉悦。 顾小菌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等他这样一笑,突然就明白了。 她心里否认月师妹会做错事,逃避这个问题。可当时涂知命杀了那么多灵宗的人,她却在一瞬间做出决定,用灵遁符帮他逃命。 难道,在她心中,涂知命比月师妹还要重要? 比她自幼师承、庭训,比正道正义还要重要吗? 涂知命便又笑起来:“我就知道。” 顾小菌大怒:“你知道什么?!你这蠢货!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魇族有冤,你可以去正法阁,你可以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为什么要这样?” 她心里憋着好大一口气,恨不得把所有话都一起说出来:“我听说,当初,当初掌门师伯也曾想收你为徒,让你做剑宗弟子,你为什么不来?你做了剑宗弟子,报仇的事可以徐徐图之,有长辈师门替你筹谋,灵宗参与灭族的人一个也跑不掉!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魇族被屠,是无妄之灾,你现在是报仇了,你杀的是该杀只人,可今后他们都只会说,你才是恶人,你才是恶人!” 说到这里,顾小菌眼前一片模糊,透过这层水光,对面的涂知命骤然起身,宽大的黑袍笼着他雪白的肤色,他向自己伸出手来。 顾小菌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这哪里是什么水光?不过是她的眼泪,是她不值钱的眼泪。 她溃不成声:“涂知命,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救他,可已然犯了大错。他这一路南下,不知杀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她握紧低垂的宝华玉兰,将剑横在前襟。 顾小菌眼中杀气凝结。 涂知命却好像全然不知,突然问她:“你一路追过来,有没有希望找不到我?” 顾小菌咬唇,摇摇头:“我不能一错再错,我再见你的时候,就是和你拔剑相向的时候。” “假如你没有一路杀戮,没有做这么多恶事,当然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或者,你不做的这么过分,留下这么多痕迹,我又怎么能找得到你?” 涂知命又问:“你是不想我作恶?还是不想抓到我?” 顾小菌避而不答:“有区别吗?” 涂知命只问她:“你不想杀我对吗?” 顾小菌含泪道:“我想!” 顾小菌刚说完,还不知如何应对涂知命接下来的话。 他可能会问,想杀你怎么还不动手? 想杀你怎么又哭了? 或者笑一笑,对她说,口是心非…… 可她万万没想到,涂知命什么也没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往前用力一顿。 宝华玉兰无坚不摧,轻易刺穿没有任何防护的血肉,霎时间,金丹破碎,灵气四散。 顾小菌瞪圆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手在轻轻颤抖。 涂知命靠在她耳边:“如果我早知道,会有你这么一个……又蠢又愚的小废物跌跌撞撞救我一回,我也不这么疯了。你不知道,他们会对世上仅存的魇族做什么可怕的事,灵宗、正法阁、剑宗哪一个不是名门正派?我不信他们!” “魇族在世人眼中,早就已经灭族了,你救过我一回,这条命就还给你。” 涂知命死了,禁制也随之解开。 步微月、苑小山和莫红线严沁二人,八目相对,都有点尴尬。 等步微月找到顾小菌的时候,她握着染血的宝华玉兰,已经冷静下来。 聚灵阵破了,但四周的生气已经破了,顾小菌就这么坐在一片枯枝乱草地里。 步微月查探过四周,有涂知命魂珠残留的气息,看来已经烟消云散。 顾小菌随着步微月下山,一路没说什么话,等回到剑宗以后,就径自闭关了。 步微月这趟回到逍遥洞,也觉得进阶松动,可以冲击金丹后期,打算闭关一次。 但苑小山一直跟着她,眼巴巴的可怜样子:“姐姐,你要闭关的话,我怎么办?师尊叫我游历一年,我这才过去一个月。” 之梧大为不解:“你可以自己走啊。” 苑小山理直气壮:“一个人我害怕。” 之梧虽然年幼,还未独自出过逍遥洞,也觉得有点本末倒置:“但是你师尊特意命你一个人出门,就是想让你改掉依赖别人、一打架就跑路、动不动乱花钱、见人就叫姐姐这些小毛病?你天天跟着我们月长老,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 苑小山扭头:“……你瞎说什么?” 她哪有这么多毛病? 她不和小屁孩争论,继续耗着步微月:“月儿姐姐!” 陆硌石从岳筝的住所出来,脸色不算明朗,道:“山下城镇里有妖兽作乱,不如我带她走一趟?” 苑小山有点不放心:“这个妖兽厉害吗?” 陆硌石道:“本来是要让之梧去的,你要不去,就让他去。” 苑小山看了一眼之梧,这孩子眉清目秀,瞧着娇滴滴的小废物样儿。 “他都能去,那应该不危险。行,我去。” 苑小山和陆硌石离开后,步微月才进入幽梦谷。 才一段时间不回来,幽梦谷和之前截然不同,雀之灵几乎长满了半个山谷,伴灵从花丛中飞出来,扑进步微月怀中。 伴灵呼啦啦的扇着小翅膀,亲昵的在步微月身边飞来飞去,拉着她往谷中去。 步微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着她走,等靠近灵泉,才发现灵泉底下竟然灵气充裕! 步微月跳下灵泉,沉入水底,看清下面油油水草。她像鱼一样在灵泉底下游了一圈,发现池底散落着许多琉璃晶,已经快融入灵泉底下。 而她感应到的灵泉灵气,就是伴灵生出的琉璃晶上的灵气。 步微月在水中游了一圈,神清气爽,好像每个毛孔、每条筋络都被灵气用心的滋养、洗涤。 若是岳筝常来泡一泡,就算不能完全恢复,起码也能延年益寿,多增加一些寿元。 步微月开心的冒出水面,伴灵又哼哼唧唧的飞过来,贴在她手心,像拉屎一样用力。 “哼——” 啪叽! 一块灵石落入步微月手中,她仔细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块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和平常用的灵石不一样,也能用来买卖,但上品灵石几乎没有杂质,修行之人可以直接吸收上品灵石补充灵力。 步微月抱住小伴灵,唧亲了一口:“小家伙!你真是出息了!”? 第八十九章 不死心的岳筝 伴灵拉完上品灵石,软绵绵的在步微月手心蹭了蹭,疲倦的抱着她的胳膊,沉沉睡去。 步微月把小伴灵放入雀之灵花丛中,花丛自动织出一个花网,把小伴灵护在里面。 看完小伴灵,步微月去给祖师爷持盈仙子上香。 她误打误撞拜入逍遥洞门下,原本并不是真心如此,但逍遥洞上下、包括祖师爷留下的这一缕灵识都很快的接纳了她。 持盈仙子还送给她《如影篇》心法,她这段日子,心境沉稳,也都是心法的功劳。 步微月是真心钦佩持盈仙子,她留下的一缕灵识尚且如此温和、包容,也不知道她本人又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对着持盈仙子的画像,李忱始终一言不发。 李忱突然问:“你在世上,还有血亲在世吗?” 步微月摇摇头:“从我记事开始,就已经独自一人,后来拜入剑尊门下,二师兄把我带大,也算顺风顺水。李忱,你和持盈仙子感情很深吗?” 李忱笑道:“我们十余岁时分开,那时我还小,又被姐姐保护的很好,不算懂事。当时只觉得和唯一的亲人分开,天塌地陷一般,谁知道日后会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呢?” “如今,她已经兵解身死,我也……因为一些缘故,不得不栖身在你识海之中……” 步微月刚从幽梦谷出来,就看见岳筝等在外面。 才一段时间不见,岳筝气色好了不少,不过因为情所困,她眉宇间始终有一点化不开的郁色。 岳筝来寻她,旧事重提:“月长老,当初我领你入幽梦谷拜会祖师,没想到现在我修为半毁,只有筑基修为,都没有资格再进入幽梦谷了。” 其实是因为伴灵住在幽梦谷中,而步微月不想泄露伴灵滋养灵脉的秘密,所以才只让陆硌石入内。 但她修为不够,的确也进不去。 步微月拉住岳筝的手,连忙安慰她:“岳筝,幽梦谷里的灵泉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我引了一条活泉,恰好能连通后山温泉。你以后常常去,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岳筝坐在树下石凳上,漠然道:“那又怎么样?我的根基已经毁了,以后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步微月道:“筝儿,你用心修炼,未必不会有转机。” 岳筝打断她:“算了,我不想说这些。月长老,祖师送你的无情道心法,你能不能让我也练?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痛苦,我恨不得像你一样,无情无爱,才不会总是想起他。” 步微月看她的模样,只好把《如影篇》上卷的心法交给她:“筝儿,你不必总是对影自怜……” 岳筝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步微月,问道:“你们在试剑大会遇见薛湛心,他有没有向你提到我?” 步微月摇摇头。 这没什么好瞒的,她都不明白,岳筝为什么还不死心。 岳筝看着她,脸色有点古怪:“可他和你说话了,是不是?” 步微月:“说了。” 等岳筝走后,李忱淡淡道:“幽梦谷中的变化她还不知道?你倒是机警。” 步微月心里有点不太痛快,和她比起来,岳筝之前一直支撑逍遥洞,称得上是逍遥洞的元老。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魇族因为黄粱术被灭族,现在她手中有一只能生出灵脉的伴灵,自然要保护逍遥洞,不被有心人盯上。 她没有急着闭关,等陆硌石回来。 因为陆硌石不在,步微月便把门派的十几个筑基弟子叫过来,带他们练了一天剑法。 入夜散学的时候,之梧手软的像豆腐一样,都提不起来了。 步微月看他们如此懈怠,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百灵石,当做奖励。 她取出玉牌:“以后你们这些弟子,每日练剑不能少于两个时辰。达成目标之人,便在玉牌上标记,连续五天不曾缺课,就能奖励五十个灵石。” 之梧大喜:“那简单啊!” 步微月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以后,我每次回来要考校你们剑法,不合格的人,也要罚!” 之梧呜呼一声:“岳师姐也不管我们,怎么月长老这么严格?” 步微月听他这么说,知道岳筝一时沉沦情伤,深居简出,不愿意管逍遥洞门派事务。 她敲了敲之梧的头:“难道你是替我和岳筝修炼吗?专心,用功,持之以恒,一样也不能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要练剑八个时辰,何曾怠慢过一天?” 之桐也挤到旁边,蹲下来听她“说从前”,有些不解:“可是,他们不都说,你是剑宗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年青一代剑道魁首吗?” 步微月笑一声,嗤之以鼻:“天才?怎么可能?至于天赋,剑阁弟子哪一个没有天赋?” 她刚说完,之梧之桐收敛言笑,站起来对后面一起喊了一声:“岳师姐。” 岳筝从外面进来,见之梧之桐团团围着步微月,看她过来又不说了,心里刺了一下。 之梧之桐先下去了。 岳筝坐在一旁,脸色沉郁。 步微月问:“筝儿,怎么了?” 岳筝声音低哑:“心法上说,让我闭目细想,脑中挥之不去的人影是谁。” 她心里的人当然还是薛湛心。 “叫我把此人忘掉,沉着自己,我的过去,我的而今,我的未来。” 步微月颔首:“便是如此。这是《如影篇》的第一步。” 也是修无情道的第一步,便是忘却旁人,唯有“自己”。 岳筝痛苦道:“可我不能停止想他。” 步微月看她纠结软弱的样子,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她把问题抛回去:“那你想怎么办?” 岳筝:“我想修无情道,我想忘掉他,我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 “可你忘不掉啊!”步微月呆呆的看着她,挠了挠头。 步微月吐出一口恶气,拉着岳筝站起来:“走!” 岳筝望着她:“做什么?” 步微月不吐不快:“你左一个忘不掉,右一个痛苦,不是真的想修无情道,也不是真的想忘记他,你是想让我替你去找薛湛心!” “你既然放不下,丹宗离我们逍遥洞不过隔了一个南坡,走,我带你去见他。” 岳筝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步微月一个大转身,坐回去了:“行啊,那就不去了。” 岳筝不说话了。 步微月心中失望,但自己既然承了持盈仙子的恩情,少不得替她管一管门派中的弟子。? 第九十章 薛老祖 到丹宗山门下,步微月递上自己的名帖,求见丹宗薛湛心。 山门外的弟子连她的名帖都没打开,只说薛堂主不在宗门内。 步微月只觉得不巧,改日再来找人就算了。可岳筝却不肯走,以为是薛湛心不愿意见她,故意托词罢了。 步微月淡淡道:“他只说不见,你又能如何?你何必这么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岳筝不说话,就站在山门下不愿意离开。 步微月心里烦躁,想着把她弄晕,带回逍遥洞算了。 这时,天边远远划过遁光,倏忽之间,就进入丹宗内峰。 岳筝的目光迷迷茫茫:“你看!那是不是薛湛心回来了?” 这半句话的功夫,遁光去而复返。 薛湛心按下飞行法器,尚未落地,远远就见着步微月面带不耐与隐怒,眼神冷淡,还有十分不明显的烦躁。 薛湛心居高临下,淡淡一颔首:“步道友,岳道友,一别数月,别来无恙?今日来丹宗,有何贵干?” 步微月听他人模狗样的说话,愈加烦躁:“找你!” 若是只有步微月一人,倒也罢了。可岳筝也在,薛湛心如今最不愿见的就是岳筝。 薛湛心略做沉吟,刚想托词离开,就看见步微月胡乱向自己招了招手。 “你下来啊!挂在上面干什么?就你会飞?你不下来,是想让我也上去,挂在你家丹宗山门外和你说话吗?你自己想想,这样像话吗?” 薛湛心:“……” 正常人若是被人推辞,说不定就走了。但步微月可能真能干出来,她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干。 他要不下去,她一急了,肯定就上来。 他要躲回宗门,步微月急了,没准就要闯山门。 怎么想,都是麻烦。 薛湛心微微叹口气,垂下眉眼,落在山门外。 守山门的几个弟子,看看一反常态的薛湛心,又看看来人是两个美丽的仙子,都互相给了一个眼色。 他们薛堂主好像被仙子吃的死死的啊! 薛湛心问:“步道友是何时回门派的?” 步微月懒得寒暄,摆摆手,把岳筝往他身边一推,自己走到一边:“不是我,岳筝想见你。” 于是,守山门的那几个又看见薛湛心带着另一个仙子走进了林子里。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同样的疑问:他们堂主的相好,到底是哪一个? 步微月无所事事,仔细去看丹宗门外的石阵,阵图、符阵、阵法都有共同之处,她闲来无事,也会多学多看。 见了阵法,便想先找阵眼,都成了习惯。 李忱道:“这才一段时日,薛湛心已经金丹大圆满了。” 步微月算了一下,便是天资卓越的弟子,从金丹中期到金丹后期,再到金丹大圆满,少说也要十余年,若是天资不佳、气运不顺,滞留数十年也是常有的事。 可薛湛心从金丹中期到金丹大圆满,这才几个月? 步微月有点羡慕:“他是有什么奇遇吗?” 李忱道:“或许,但我刚才窥视他的修为,发觉他根基不稳,并非好事。而且,他体内有一颗很强的魂珠,或许是这颗魂珠助他修炼。” 步微月想起此事,便不觉得羡慕了:“若是那位大能前辈把自己的修为强行灌注给薛湛心,的确不算好事。修为能涨,心境却只能靠自己修为。他如今金丹大圆满,即将面临的就是结婴心魔。” 李忱道:“不曾脚踏实地修行,如何度过心魔劫?他虽然暂时修为比你高,但心境肯定不如你。” 其实,步微月和李忱都想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 那就是夺舍。 但李忱本身就是一颗赖在人家识海的魂珠,他觉得说起这个怪怪的。 步微月也是一样,她对李忱有一种微妙的信任,心想或许薛湛心也信任他的那颗魂珠。她提到夺舍,总有点自己的事都拎不清,还去多管闲事的感觉。 何况,薛湛心今非昔比,也未必没有想到过这点。 这时,岳筝和薛湛心也回来了。 看他们两的样子,一前一后,脸色都不太自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岳筝有几分恋恋不舍,离开时,频频回头,一直望着丹宗的山门。其实薛湛心早就已经进了内峰。 他体内的魂珠蠢蠢欲动:“那个孩子,天赋不错,灵根纯净,天生剑骨,若是用这具躯体修炼,事半功倍。” 薛湛心面色平常:“老祖是想要夺舍她吗?恐怕不行,她师尊乃剑尊太玄……” 薛老祖放声大笑:“本尊乃是男子,岂可屈身女子体内?本尊说用那句躯体修炼,是把她当做炉鼎罢了。日后我得到肉身,便将这女子哄骗到手,岂不妙哉?” 薛湛心听到这里,不再说话,专心修炼。 只是尚未入定时,思绪有一瞬间的走神,他想,步微月怎会给人做炉鼎? 简直异想天开! 薛老祖强大,一开始他借助薛老祖的力量为父亲报仇,除掉丹宗宗主沈凤游。可之后,薛老祖却一直压迫他、威逼他,让他做了许多违心的事,稍有不愿,便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薛湛心无力反抗,可却从心底认为,步微月是绝不会屈服于他的胁迫。 哪怕他已经被薛老祖打服了。 这些事,步微月自然不知。 回逍遥洞的路上,她就在琢磨怎么安顿岳筝。 岳筝一直闷闷不语,落地后就要回自己的住所,被步微月叫住。 “岳筝,门中弟子各有指责,连年纪小的之梧之桐也要靠自己的天赋炼丹制药,补贴门派弟子。你从前做的很好,如今也不该因情乱智、消沉度日。” 岳筝下意识道:“但是我现在修为倒退,只有筑基修为,我能做什么?” 步微月道:“之梧之桐也是筑基修为。” 她目光沉冷,看着岳筝。岳筝也回望着她,从她眼中看见一个怯懦、无用的人影。 她几乎崩溃,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不敢再看自己的样子。 步微月寻思一圈:“你不愿出门,就暂时不做门派任务。你不想修炼,也罢,但每日都要去泡灵泉养伤。此外,你就去看守药田,也算有个正经事。” 岳筝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一方面她有些伤心,自己从前是门派的三把手,许多大事都经她的手。如今她修为倒退,后入门的步微月却来安排她! 岂不可笑?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不舒服。她既受情伤,又差点丢了半条命,虽然陆硌石不说,但明里暗里对她格外纵容,她隐隐还有一种得意。 可步微月怎么能这么冷漠的对她? 岳筝:“……可,可逍遥洞的药田一向就是摆设,哪有什么正经的药草灵植?” 步微月毫不客气:“以前是人手不够,现在你不是很闲吗?” 反正她整天自怨自艾,还不如蹲在药田边,自怨自艾,没事还能浇点水。 岳筝虽不满意,但步微月随手布了个阵法,真的把她关进了药田。? 第九十一章 所谓邪祟 步微月办完这件大事,有种身为当家人的自豪与喜悦。 李忱忍不住道:“你这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啊!” 步微月双手一摊:“不然呢?她要见薛湛心,我也带她去见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说的,不过我估计她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 “不管她对薛湛心是什么情感,她可以争、可以抢,也可以沉寂、可以退缩。可她不能故意在我面前装消沉,逼着我去给她制造机会。等我给她制造了机会,她却又退缩了。这种机会,以后可不会有了。” 步微月是理智,而且冷静的。 面对岳筝的消沉,她没有被影响,准确的判断她的需求。在满足她一次需求,发现她并没有改善之后,便做出下一次判断,妥善安排岳筝。 步微月传信给陆硌石,半个时辰之后,并无回信。 步微月交代之梧之桐一句,立即下山寻人。 陆硌石说过,这次下山的任务是一头低阶灵兽,一来一去最多两个时辰。可现在都已经第二天了,他们两还没回来。 那必然是出问题了。 步微月进入城镇,迎面就碰上一队出殡的队伍,为首的道士模样的人已经引灵入体,大约有炼气二层的修为。 步微月立在一旁,等队伍过去,擦肩而过时,却听见棺木中有声音传来。 李忱紧张起来:“什么声音?会不会有鬼?” 步微月当真是愣住了:“……李忱,你怕鬼吗?” 李忱:“……” “呵呵。”他战略性干笑两声。 这只是凡俗一座小城镇,城中并没有修仙世家,自然灵气也不充裕,平平无奇。 步微月一直联系不上陆硌石和苑小山,便在城中找了一个茶楼,坐下开了神识听闻。 步微月铺开神识,这茶楼中的一切都可听、可见。 楼下有几个青年男子,凑成一堆,正谈论城中富户陈家陈七娘子暴毙之事,可怜红颜薄命,亲事将近,却突然死了,还死的十分诡异。 有好事者问:“怎么诡异?这陈七娘子暴毙,也不是你们亲眼看见的,怎么知道人家死的诡异?” 说话之人猛地一拍桌子,带着三分兴奋三分刺激四分恐惧,说道:“当晚,我亲眼看见,陈家后院上空,有一团古怪的黑云,像一个骷髅头,又像一个张开嘴的蛇头,黑雾滚滚,总之我当时看见一眼,就快吓晕了。现在想起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第二天,陈七娘子就死了?” “可不是?所以陈家都没有停灵,今天就直接送葬了。” 步微月进城时,碰见的就是陈七娘子的棺木。 步微月有了线索,却不急着走,多停留片刻。 果然,这些人说完“红颜薄命陈娘子”,又讲到陈娘子的未婚夫,“神神道道孟五郎”,以及孟五郎传说中的白月光,“楚楚可怜许花魁”。 步微月听了满耳朵风月事,觉得这些人的口才,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好太多了。 可这里横看竖看,气息正常,都是凡人,陆硌石怎么说也是个金丹修士,怎么会栽在这里? 将要入夜,步微月从茶馆出来,随手画了一张符纸。符纸落地,随风而张,变成一个十六七岁窈窕少女的剪影,潜入陈府内院。 片刻,步微月掐着时间,走到陈府门前,摇头叹气:“可惜可惜,瑶池仙女下凡尘,人间却是留不住,反倒被邪祟趁虚而入,命也!” 她刚说完,府门大开,白天那个炼气期道士耳鼻冒血,急急忙忙的冲出来,噗通跪倒在步微月面前: “仙子留步!求仙子救命!” 步微月作出冷冷淡淡的样子:“吾乃化外修仙之人,凡俗之事,不便插手。” 道士连忙叩拜:“仙子,我也意外得过一本心法,这才初窥门槛,修了几十年,也才到炼气。我看仙子周身气息纯净,一定是极其厉害的,求仙子救命啊!” 说话间,剪影冲出来,对着道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挠。 步微月:“……” 原来他头上的抓痕血印,是这么来的。 李忱无语:“你的符影人也太不正经了!” 步微月暗暗收了灵气,符影人便散了去。 道士三请五请,请“路过”的步微月入府。 一进入陈家大门,步微月顿时觉得周身的气息都凉了许多。 可放开神识查探,院子里又没有丝毫古怪。 陈家老爷和夫人对道士十分仰仗,虽然见步微月只是个和自家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还是以礼相待。 陈老爷刚才丧女,勉强打起精神:“若仙子能查明府中的奇事,赶走那邪祟,我府上这些财物,任由仙子取用。” 陈道士唯恐步微月动气,一走了之,连忙道:“仙子是修道之人,不需要那些俗物,金银珠宝,实在太俗气了!” 步微月在正厅转了一圈,见屋内铺着青石砖,一股凉气从脚下升起。虽然是盛夏,暑热难耐,但这屋内却让人觉得阵阵阴凉。 步微月打断他们几个:“不用了,带我去陈七娘的闺房看看。” 哪知陈老爷和夫人面面相觑,畏畏缩缩,都有些不敢。最后还是陈道士出面,带步微月去后院。 陈家是当地富户,一般这样的院子,前院待客,后院才是住所。谁知道偌大的后院,竟然空无一人,连奴仆小厮的人影都看不见。 陈道士苦笑道:“仙子不知,其实陈娘子出事当夜,府上突然黑雾笼罩,好像要吃人一样。黑雾散去后,也没人敢进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找我来,和两个健壮的仆妇,给陈娘子收敛尸首。” 步微月问道:“也就是说,黑雾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陈娘子暴毙了?” 陈道士支支吾吾:“大概是?” 步微月虽和陈道士言语,但神识早已在陈府的每个角落铺开。 这个宅院很奇怪。 一座普通的、有许多凡俗之人的院子,却没有多少生气。 尤其是后院,没有半点生气。 就算已经不住人,后院还有许多花草鱼虫,这些都是生气。但此时的后院,如同一盆寂静的水,没有一丁点生气。 步微月问:“你只有炼气二层,说到底,也就比凡人好上那么一丁点。别人见陈府古怪,都不敢靠近,连左右的人家都没敢回来住。你怎么反而跑来陈府了?” 陈道士苦着脸:“仙子果然不食人间烟火,我没钱啊。谁知道,陈家真的这么邪性,那个鬼影,竟然挠我脸!太可怕了!” 步微月:“……” 半年前,她还为了几个灵石挠破头,现在富裕日子才过了几天啊,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步微月挠挠头:“那你可曾见到其余的修道之人?” 陈道士摇摇头:“没有啊,要有其他的修道之人,陈府的钱还轮得到我来赚?”? 第九十二章 锁灵 陈道士一开始是图陈家的钱财,没想到意外遇见步微月。 引路时,他发觉步微月虽神色冷淡,但言辞温缓,并无高高在上的姿态,便不由的起了别的心思。 他混到三十来岁,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地痞混混,无意得到这本修行心法,自行修炼之后步入炼气层。 虽然放在修道之人面前,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在镇上足够混成个有名有号的道士。他也因此发迹,挣到钱财,置了田地,还备受之前看不起自己的人推崇。 陈道士今年虽然五十余许,但炼气之后,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陈道士心想,倘若他尽心侍奉仙子,仙子临走前或许还能指点一二。他日后修为提升,不说呼风唤雨,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因此,陈道士言语更加恭敬,举止更加殷勤。 步微月问:“后园外面栽种松柏,却空无一人,是什么地方?” 陈道士连忙引路:“仙子一看便知。” 步微月绕过俨然森严的松柏,便看见十余座个俨然排列的塔碑,其上分别尊称先考、先妣等,竟然是陈家祖辈的墓碑。 陈道士见步微月不解,解释道:“不止陈家,我们这一带都有这个风俗,将故去亲人骨灰埋在院中,庇佑后人。陈家是富户,因此特意设了风水好的地段,作为埋骨园。平时呢,和前院分开,并不侵扰。” “若是平常百姓,通常也会埋骨立碑,安置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凡人的魂灵会在七七之后,彻底离开,再入轮回。 一般的魂灵并不会保佑后人。 步微月发现松柏有后栽种的:“这些松柏,是从几代人以前就栽种好了?” 陈道士道:“不错。听说是陈家先人救了一个大神仙,这个大神仙临走前教给他们,松柏布阵,先辈的坟茔安葬在此处,保佑陈家顺风顺水。也真的灵验,陈家一直是镇上有名的富户,快两百余年了。就是子嗣有些艰难,人丁稀少。” 步微月细看松柏,倒真应和聚灵阵,不过有些疏漏,只能聚集少许气运。但这一点气运,就够凡人改换门庭了,从一贫如洗到百年大户。 “陈家不是有七个女儿,子嗣很多啊。” 陈道士神色古怪,望向步微月。 “仙子,在有些凡俗之人心里,女儿虽然是由自家长大,却算不上是自家子嗣。陈家也是如此,而且虽说生了七个女儿,但前头那几个,都没能养大。” 步微月捋捋垂下来的一缕额发,有点无语:“六个都没养活?这么巧?” 陈道士回答:“第一个养到五六岁,就没了,随后生的五个女儿,大多活不过半岁。” 这事怎么听都有古怪。 步微月还是没太在意,总觉得一群凡人,所求无非是财富与后嗣,能做出什么大事? 步微月再次传音给陆硌石,传音纸鹤飞了一截,再次落下来。 还是找不到陆硌石和苑小山。 步微月又问起陈七娘子的未婚夫。 陈道士忍不住发笑:“你说那个孟五郎,他从小就神神道道,十二三岁上下落水被救之后,就性情大变,既不怕痛,也不知冷热饥饱。” “说什么能看见鬼怪,也不好读书,一直住在孟家别院。他说什么,那个别院有灵气,所以他才能住。陈家看中他,就是因为孟家同意,将来陈七娘子生了男孩,过继回陈家。” 步微月还没开口,陈道士就连忙道:“仙子可是要去看看孟五郎?我给仙子引路。” 步微月刚想说不必,陈道士又道:“前几日,就是陈七娘子暴亡之前,还出了一桩事。陈七娘子外出,偶遇孟五郎和他的相好花魁许娘子。陈七娘子被许娘子打了,是哭着回来的。” “但是回来后,陈家却忍了下来,婚事照旧。” 步微月听的一脑门风月官司,寻思一男二女的戏码也不稀奇,但眼下陆硌石已经失踪一整天,她又没有别的线索,只好到处去看看。 一进孟家别院,步微月就感应到那股相同的阴凉气息,和陈府一样。 陈道士骑马一样架在墙头,苦不堪言:“仙子,您为何有大门不走,反而要爬墙?” 他下不去了啊! 步微月伸手一拂,一阵微风将他托了下来。 陈道士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落地之后越发羡慕。 二人在园中瞎逛,很快就在花架下找到了孟五郎和相好许花魁。 这二人你贴着我、我搂着你,紧紧密密的坐在秋千上。 步微月一看见孟五郎,就发现他眉心有一股极强的阴气。 可看他的样子,既非生人,也非死人。 步微月再看许花魁,倒是生气浓郁,是个正经活人,只是也沾上了孟五郎身上的阴气。 陈道士跟在步微月身后,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讨好道:“城中都说,孟五郎容貌秀丽,男生女相,是难得的俊俏郎君。仙子看了这么久,也喜欢他?” 步微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什么美人没见过? 步微月随口道:“我见过比他好看的。” 步微月快步上前,一掌打晕许娘子,揪起孟五郎。 孟五郎大惊失色:“你,你是哪里来的妖女?快放开我!” 步微月问:“你身上阴气重重,才锁住你的神魂不离体,若不然,你应该早就是个死人了。说,谁教你的锁灵之法?” 这是阴傀宗炼活尸的法子,若流传到凡间,是要出大乱子的。 孟五郎瞳孔睁大:“妖女,你说的什么?休要胡说八道!来人,救命!” 步微月看他惊慌失措,茫然无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遂又一掌把他拍晕,然后把许娘子叫了起来。 陈道士见她凶残,吓了一跳:“仙子,您这是做什么?” 步微月弄醒许娘子:“分开审,免得他们哭哭啼啼。” 陈道士:“……” 许娘子见一个美貌女子抓着自己,伸出双手就来抓她的脸。 步微月将她定身,让她动弹不得,翻开她的手腕,果然发现有一条红色的符线。 符线是用来牵引生灵,但许娘子的的确确是个没有灵根没有修行的女子,所以只能用刻刀每日加深这条符线。 步微月抿抿唇,不太愿意看她雪白胳膊上的这条血痕:“你倒是情根深种,伤害自己来留他的命。说,你从哪里找来的锁灵之法?” 许娘子愤怒的望着她,眼中满是仇恨,仿佛步微月是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步微月见她什么也不说,刚想开口,陈道士连忙过来拍马屁。 “仙子,我来,我从前也帮过许娘子,只要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她会说实话的。” 步微月把刀搁在孟五郎手指上,翻了个白眼:“废那功夫?我数五个数,你不说,我就剁掉他手指头,一……” 咔擦!? 第九十三章 因果 步微月尴尬的顿了一下,看着地上的手指:“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陈道士:“……” 许娘子大哭起来,又哭又叫:“别伤害他,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些疯子。” 步微月无语,又把孟五郎弄醒。 他醒来后,四处张望,根本不知道手指头已经少了一根。 步微月怜悯的看着许娘子:“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能算一个活人,又怎么会痛呢?” 孟五郎坐在秋千上,茫然问:“出什么事了?” 许娘子见步微月手段通神,又心狠手辣(?),不敢再反抗,全都说了。 她自幼在妓馆长大,却无意间救了落水的孟五郎。只是孟五郎那时已经生魂离体,日就要死了。 她幼时捡到一本书,第一页就是锁灵之法,她认得几个字,对着符文放血招魂,竟然真的把孟五郎的生魂叫回来,锁在体内。 步微月听完,实在有些无语。 修仙之人正经典籍,都是用玉符记载,怎么这不大的镇子上,人人都能捡到典籍? 许娘子道:“后来,我每日想方设法,却只能用血给他续命。书后面的文字,一个也看不懂。可是五郎是我的命,若是放干净我浑身的血,能让他活命,我也愿意。若是他真的死了……” 步微月看她好像要扑上来,求自己给情郎救命,她不擅长应付哭哭啼啼的痴情女子,当机立断把她打晕。 陈道士又是一个哆嗦。 步微月手心凝符,揪出孟五郎的魂魄,果不其然,这哪是什么魂魄? 分明就是个鬼修! 已经快从小鬼修成大鬼了! 孟五郎一旦离体,就再也不装了,张牙舞爪的放出阴气:“妖女,你敢动小爷?小爷这阴气,你沾上一口,就立刻得暴毙。” 陈道士不忍的闭上眼睛。 步微月大怒,左右开弓,扇的他鬼脸都变形了。 “小鬼,你刚才说什么?” 孟五郎缩成一团黑乎乎的小球:“仙子,您想问什么?” 步微月问:“陈七娘是你害死的?” 孟五郎见她年纪轻,应该好瞒骗:“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 步微月抡起黑球,抓起来揪成一个长条,像搓麻花一样搓起来,打了个结。 鬼影嗷嗷鬼叫:“饶命,饶命啊!” 步微月好好折腾他一番,才松开手:“虽然是许娘子为你续命,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魂魄离体,发现吞噬阴气可以成长。这本身是滞留在阳间的小鬼的本能,但你有锁灵符滋养,比其他魂魄更强。” “你找到阴气重的地方,滋养自己的鬼体。一段时日后,你不再满足阴气,开始主动去吞噬鬼魂。而陈府阴气重,你也时常飘去那里修行。” 孟五郎见步微月什么都清楚,瑟瑟发抖,不敢再狡辩,把自己夜间缩在陈府吸阴气的事,交代的一干二净。 “那晚,我只是缩在陈府的角落里,晒晒月亮,吸吸阴气,那也没办法啊,人要吃饭,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要吸收阴气。” “谁知道,陈府上空,突然黑雾滚滚,可怕极了。我被吸在那里,根本动弹不得,后来我看见陈七娘子,好像是飘过来的,我把她一撞,突然就能动了,就连忙逃走了。她摔在地上,就被黑雾盖住了。” “第二天我就听说,陈七娘子暴毙了。我一害怕,哪里也没敢去。” 步微月放开孟五郎,见他鬼气之中夹杂丝丝血光,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为了修行,已经沾上了不少人命,干脆把他一剑斩杀。 许娘子醒来后,步微月收了那本典籍,发现果真是阴傀宗的入门炼尸之法。 而陈道士捡到的心法,也是阴傀宗的入门心法。 步微月回到陈府,进入陈七娘子房中,细细查探,发现房间的横梁上有细绳勒过的痕迹。 陈七娘子应该是自缢而死。 步微月让陈道士把陈家老爷夫人叫过来,冷声质问:“陈家故去的人全都葬在埋骨园,为何陈七娘子却要远远的埋到城外?” 陈老爷看瞒不过去,支支吾吾道:“她是自尽而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活这么大,运气多好,而且陈家家财万贯,锦衣玉食,不过有时打骂几句,谁家的女儿不挨骂?她又什么不满意?” “我们发现她上吊了,刚想把她放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黑雾滚滚,可怕极了。我们连滚带爬的逃出去,等黑雾散开后,就发现一团黑气钻进她尸身里。” 所以,陈家老爷夫人吓坏了,连夜把陈道士找来,把女儿的尸身埋到城外。 步微月不会看阴气,巧的是她刚才弄到的阴傀宗炼尸典籍里,有追踪阴气的符箓。 她照葫芦画瓢学了一张,点燃符箓后,阴森森的绿色火焰跳动着钻进房间的地缝里。 阴气汇聚之处,就在脚下。 步微月半蹲下身,和吓跪在地的陈老爷平视:“你之前的六个女儿,都是怎么死的?” 陈老爷大叫起来,惊恐的后退,什么也不敢说。 陈夫人扶住老爷,痛哭流涕:“怪我没用,生不出一个有用的儿子来。” 陈道士也不再替他们隐瞒,叹了口气:“他年年都给我一大笔钱,驱邪避灾。要说他们家那些女儿,多半是他们自己整死的,有些蒙昧的人家,要求子就得先断女,所以生了女儿不能活,免得占了子孙缘。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可总有人信。” 步微月一剑劈开地砖,下面整整齐齐摆放六个女孩儿的尸身,这么多年过去,这里阴气重重,尸身还没有腐朽。有的是生灌水银害死的,有的浑身画满了符文,有的被打扮成男孩模样…… 这些孩子都是他们亲生的,但一个比一个凄惨。 步微月收回之前的话,凡俗之人,作恶时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 陈老爷和陈夫人还在磕头求饶,步微月多看这两人一眼,都觉得恶心,衣袖一卷,把孩子们的尸身和陈道士带了出来。 她顺路进去,把埋骨园的阵法也毁了。 这个阵法本身是用来引财运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就是阴气重了点,所以陈家多生女。 但是陈家虐杀亲生女儿,导致阴气倒灌,这里的气息就变了,不仅招财气,也招阴气。 所以陈家院子阴气越来越重,从聚财阵变成了聚阴阵。 而陈七娘绝望自尽时,阴气终于到了巅峰,引发了异像。陈七娘的魂魄也一夜之间,变成了鬼。 但她虽然成鬼,却迷迷糊糊,又钻回了自己肉身。 陈道士想起陈家的作为,觉得恶心,浑身发冷,不知道之前一脸笑容和自己来往的人,究竟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追上步微月,与一个黑影擦肩而过。 “诶,那是……仙子,那好像是陈七娘子!” 步微月早就发现了。 陈七娘在阴气最重时丧命,直接变成了大鬼。她之前糊涂,才被困在肉身里下葬,但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至于她去陈家干什么,就不关步微月的事了。 陈道士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仙子嫉恶如仇,除了孟五郎,我还奇怪,仙子怎么会放过陈家老爷和夫人。” 步微月道:“他们自然有自己该还的因果。” 翻译成人话就是,他们该死了!? 第九十四章 阴傀宗 离开陈府后,步微月在陈道士肩头拍了三下。 之前她就看出来了,陈道士本身是水木土三灵根,虽然驳杂了些,但胜在相生相扶,有益修行。 这半日下来,陈道士虽然过分殷勤,但心术还算端正,既然他之前就有机缘,得到阴傀宗的心法,今日又遇见自己,就不妨点拨他一回。 陈道士被拍了这一下,只觉周身如浸入沸水之中,滚烫灼热,他忍耐不过,想要大声喊叫,却看见对面女子淡漠冷静、华彩莹然的双眸。 他也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坚韧之气,不愿意这样狼狈,于是生生忍住。 步微月反而一笑:“以你的年纪,现在才开蒙已经太晚了。我刚才为你灌注灵气,洗涤经脉,对你今后的修行有帮助,但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陈道士虽想一直跟着步微月,但也听出来,对方并没有收容自己的意思,自然见好就收,主动提出留在这里善后。 “陈家这些孩子可怜,我为她们做一场大法事,希望她们来生能有个平安去处。仙子之前说,这些典籍散落在凡间,是要出大乱子的,我这几日四处查探,如果再有修行典籍,就想方设法收起来。” 步微月从储物袋中找了一部基础心法,送给陈道士:“若是有缘,日后再会。昔年琴宗流音真君六十九岁高龄,才以乐悟道,步入仙途,陈道友可不要妄自菲薄。” 陈道士心中滚烫,只见天光大亮,照亮眼前昏暗的大道,他深信自己眼前,也有这样一条明光大道。 步微月和陈道士分别后,径自去阴傀宗查探。 这个镇子并没有什么特别,陈家也的确只是一个有些机缘的凡俗人家,可什么人能掳走陆硌石和苑小山这样两个金丹修士,而不留下一点痕迹呢? 虽然此处离阴傀宗很远,但步微月发现的两本典籍都是阴傀宗的,于是照着这条线索追踪。 半路上,她路过一个沿河而居的小村庄,只见村庄上方血气翻滚,这是横死之人太多而成的血气。 步微月落下飞剑,一走近这个村子,就感到一股熟悉的窒息感。 “村子里的阵法气息,和陈家后园很像。”李忱突然开口,“小心!” 步微月顿住脚步,原来是用来做房顶的苇杆落下来一根。 步微月接在手中,两根纤长的手指捏着打转:“这里没活物了,小心什么?” 这一片寂静之中,李忱听不到任何声音,耳中只有步微月的轻灵的脚步声、细微的吐息声。 他的妄念被这种安静逼迫的格外庞大。 “我只是不想这根苇杆落到你肩头。” 步微月笑笑:“它并不能伤到我。” 李忱知道,她无情道心境渐稳,早就不会日久生情,但还是执着的说道:“我就是不想。” 步微月果然不能领会他的心意。 这个不大的小村庄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家家户户都是莫名其妙横死的人。 有被刀砍死的,提刀的人潦草的被门槛绊了一跤摔破头而死;有被人勒死的,下手的人却咬断舌头自杀了;有人开膛破肚,刀却握在自己手中;有人一头扎进大锅里,约莫是被热水活生生煮熟而死…… 死状各自凄惨,但都并非善终。 步微月忍着不快,从村头走到村尾,最后在村子中间的打谷场上发现一个祭祀场。 木架上还有断掉的绳索,底下都是柴禾,这个即将被烧掉祭祀的人应该逃走了。 步微月从祭祀架上找到一个符文,她认出是阴傀宗的宗门印记。 除此之外,柴禾里还有半张没有烧完的符咒。步微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自己画的。 陆硌石离开前,步微月给他画了一沓符箓。 看来,阴傀宗问题不小。 …… …… …… …… 在步微月吃完第五碗肉臊拌面之后,李忱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是要去阴傀宗查探消息?不是要去救人吗?怎么还在吃?” 堂堂一个金丹修士,走到哪里像逃难一样,就知道吃。 步微月头也不抬:“我是要去救人啊。阴傀宗三面临水,都有宗门大阵围绕,只有这一条路,能从正门进入。所以,要去阴傀宗,就必定要经过这个小镇。” “从刚才我进来,就一直有无数神识在打量我。” 李忱无语道:“你进来就吃,吃到第五碗了,谁看见了都要多看两眼。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步微月顿了顿:“等。” 正说着,大堂里有人拉拉扯扯,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修吃了一桌子佳肴,却拿不出钱来。 小女修大喊大叫:“我给你的可是惊雷符,灵镜洲内没几个符师回话,难道还不够抵这一桌子吃的?” 她非要用惊雷符抵饭钱,但老板不知道符箓真假当然不愿意。拉扯间小女修一下扑到步微月腿上,抱着她的腿就不撒手。 “姐姐,我用惊雷符跟你换三十个灵石!” 步微月低头打量了一眼,甩给老板三十个灵石:“够了吗?” 老板看饭钱有人给了,自然离开了。 小女修把自己的惊雷符献宝一样碰到步微月面前:“姐姐,这个归你了。” 步微月捏在手中,验证了一下,竟然是真的。 “给我了?这张惊雷符少说也能卖一百灵石。” 小女修单手托腮,目不转睛的打量步微月:“姐姐,你真好看!你这么漂亮,一定是大宗门的弟子?” 步微月摇摇头:“不是,我是一个散修,名叫李忱。” 李忱:“……” 步微月又问:“你呢?既然能随手拿出惊雷符,怎么会三十个灵石都没有?” 靡靡叹口气:“还能为什么?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呗。阿爹总叫我好生修炼,我实在烦了,偷偷溜出来了。山下是真好啊,什么都好玩,什么都好吃,只有一点不好。” 步微月:“什么不好?” 靡靡老气横秋的叹气:“什么都要灵石,而我恰恰就没有灵石。” 步微月忍不住笑了,哄骗小孩儿:“我给你一百灵石,你只管拿去吃喝玩乐。不过,你要拿好东西跟我换才行。” 靡靡一听,顿时笑起来:“这样再好不过,我爹前几天送我的傀儡符,我有十张!都给你。” 李忱:“……阴傀宗的傀儡符?这丫头真败家啊。” 片刻后,李忱再次无语:“你明知道这丫头和阴傀宗关系匪浅,怎么还放她走了?” 步微月一摊手:“她说了,要去吃喝玩乐。急什么?你等着。” 第九十五章 刘芷莘的抉择 步微月不急着进阴傀宗,反而在这里住下了。 半夜,步微月不时摸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窸窸窣窣,细细碎碎。 李忱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有入定,只是无声的听她像小老鼠一样吭哧吭哧。 其实他心里知道,步微月有些没底。 阴傀宗术法诡谲多变,步微月虽然擅长阵符,但都是明光正道,从没有接触过阴傀宗那些古怪阴损的术法。 李忱突然出声:“来了!” 步微月捏着饼干的手垂落床边,眼睛闭上,十分自然的睡熟了。 李忱都不由感慨:步微月正经事学的慢,装腔作势无师自通。 一阵阴风撬开房门,附在步微月的防护阵上,悄无声息的将阵法溶开了一个大洞。 靡靡蹦蹦跳跳的钻进来,跑到步微月身边,随着她的走动,阴气如影随形,附着在她的影子上。 靡靡取出铃铛,在步微月耳边摇了摇。 “李忱,是我在呼唤你的名字,回应我,跟我走好不好?” 步微月装睡,听见千鸟铃的声音,意识骤然变得昏沉,差点答应了一个好。 但这个术法有一个破绽。 她不是李忱,步微月没有被呼唤本名,千鸟铃的惑神术就大打折扣。 步微月清醒过来,咬破舌尖,谨守本心,做出茫然的样子,睁开了眼睛。 靡靡天真可爱的小脸上,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又抓到一个呢!千鸟铃不愧是摄魂至宝。姐姐,你这样好的皮囊,一定是我收藏的傀儡尸中最美丽的一具!” 靡靡拿着千鸟铃,发号施令:“李忱,坐起来,跟我走。” 步微月虽然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仍然觉得神魂昏眩。关键时刻,李忱口中念念有词。 “我说一句,你跟我说一句。” 步微月跟着他念完心法,那种神魂被控制的滞涩感消失一空,彻底摆脱了千鸟铃的控制。 靡靡带着她走进林子,就有一个勾头弯腰的女修小跑过来接应。 “主人,您回来了!这是新的货物吗?” 她看清步微月的脸,惊讶的叫了一声:“怎么是她?” 步微月也看见她了,这个女修是之前在渔樵镇见过的刘芷莘。 靡靡问:“你认识她?” 刘芷莘也不清楚步微月的来历,含含混混道:“之前她去过渔樵镇,找我买符箓,好像是个散修。” 靡靡转动扳指,虽然是个女童样貌,但神态老成、狠厉,俨然是一个女魔头。 “你看着她,我再去瞧瞧,抓几个上好货色回来。你这蠢货,别叫人跑了,不然我就把你炼成活尸!” 靡靡走后,刘芷莘坐在草地上,苦巴巴的抹了好半天眼泪,又自言自语。 “明明在梦里,是一个大宗门知道妹妹会画符箓,就收她为徒,为什么我赶走妹妹,顶替她留在那里,等来的不是大宗门,反而是这个变态?” 步微月这才知道,当初刘家姐妹之间的猫腻。 不过,刘芷莘冒名顶替,如今有这下场,也算自作自受。 刘芷莘哭了半天,突然跑过来,看着步微月抬起手来:“我不痛快,就叫你们也不痛快!反正你被千鸟铃迷失心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打你两巴掌,也没人知道。” 步微月冷冷的盯着她。 刘芷莘冷不丁被这种眼神看着,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步微月又假装木头,眼珠子一动不动。 刘芷莘发现她真的不动,才松了口气:“什么嘛!眼神这么骇人,还不是被惑神了。你敢吓我,我非打你一顿。” 步微月叹了口气,一记上勾拳把刘芷莘打倒在地,趁她反应过来之前,往她衣襟里塞了一张定位符。 她是不想揍人的,真的。 “别动,别叫!蠢货,我画的定位符,在你心口炸开,神仙也活不成。我问你,你跟着她多久了?” 刘芷莘瑟瑟发抖:“你,你没被千鸟铃控制?” 步微月又给她一记勾拳:“这是你该问的吗?现在是我在问你。” 刘芷莘吃软怕硬、贪生怕死,连忙双手合十,求步微月饶命:“饶命啊,我也是被她抓来的,她抓我来给她画符,可是我根本不会啊。” 步微月问:“什么样的符箓?” 刘芷莘道:“是一个上古符箓,她给我看过,让我学,我说不会,被她抽出神魂,放在一盏灯上烧。我被折磨的不行了,只好说可以学。她才饶过我,但我给下了禁制,我要是不听她的话,一定会死的。” 步微月问:“什么样的符箓?” 刘芷莘支支吾吾,用手指比划,却怎么也不得要领。 步微月沉下脸:“当真是毫无天赋!” 刘芷莘低着头,闷不吭声。 她的确不如她家中的妹妹有天赋,那张上古符箓,她看了好几遍,但一点也没学会。 刘芷莘道:“她很谨慎,每晚办完事后,会看着我学。白天她离开时,会立刻把东西收起来。” 步微月起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刘芷莘虽然糊涂,但也能分辨出来,步微月手段厉害,但并不会滥杀。 靡靡那个小魔头却是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 刘芷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求步微月救命。 步微月知道,刘芷莘这种人就是墙头草,左右摇摆,一念之间就会出卖别人。 步微月要给她足够的教训,让她知道后果,不敢在靡靡面前出卖自己。 步微月冷笑一声:“你是靡靡的帮手,求我做什么?” 刘芷莘快崩溃了:“我再画不出符箓,她会杀了我的!” 步微月凉凉的道:“没准你今晚就学会了呢!” 刘芷莘绝望道:“学不会的!我从小就不如妹妹,修行不如她,画符也不如她,就算给我一张一模一样的符,我也未必能学会。她会杀了我的,而且,我修为低,就算我画出来交给她,等我没用的时候,她也会杀了我的。” 步微月这才闲闲的开口:“这么说,你跟着她,不管怎么样,将来都是死路一条。” 刘芷莘跪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步微月以手指为笔,在手心画下符印,然后印在刘芷莘眉心。 “这是同感符,我能连通你的五感,等她回来的时候,你主动告诉她,今夜你有灵悟,要看那张上古符箓。” “我要看看那张符箓,要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刘芷莘喏喏答应:“你的这个同感符,不会被她发现?” 步微月一挑眉:“你可以直接出卖我,把我的事告诉她。” 刘芷莘连忙摇头:“我不会的,你逃走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步微月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你自己决断,如果你怕了,大可以向她告密。不过,你要想想你自己的下场。” 刘芷莘咬咬牙,连忙应了。 跟着步微月,她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跟着靡靡,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第九十六章 靡靡的“宝库” 刘芷莘赌咒发誓,绝不会背叛步微月,求她脱身后,想办法破了自己身上的禁制。 步微月看不透靡靡的修为,但必然在她之上,直言道:“我会尽力帮你。” 刘芷莘赔笑道:“道友,我把你带回洞府。” 步微月假装被千鸟铃迷惑心神,木木呆呆,一路跟着刘芷莘上山。 走到一半,山上就没有路了,在竹林里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刘芷莘步微月扛起来,不一会儿就走到一处断壁上。 刘芷莘打开断壁处的阵法,带着步微月往下跳,随后豁然开朗。 原来半山腰断壁下面,有一块伸出来的石板,她们跳下来以后就落在石板上。 从石板往里走,就是靡靡的洞府,里面黑沉沉的,只能凭气息分辨,外面大约有七八个活人的气息。 但这些活人的气息中,又夹杂着阴气。 刘芷莘对步微月传音解释:“这里都是靡靡的宝库。” 步微月有点作呕:“她的宝贝就是这些半死不活的人?” 刘芷莘不是阴傀宗弟子,对炼尸之法也不清楚:“她用活人来炼尸,活人的生辰八字、五行等都有讲究。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有的人第一关阴气灌体就直接死了。” 她刚说完,外面就倒掉一个。 那人七窍流血,浑身抽搐,很快就没气了。他体内的生气消散,阴气骤然暴涨,裹满了整具尸身。 随后,这些阴气从他七窍中钻出来,被剩下的人吸收。 刘芷莘继续传音:“这里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是最低等的宝贝,所以放在第一层。你跟我来。” 这里果然是靡靡的“宝库”,接下来一层,是已经炼的半死不活的半尸,假以时日,炼成活尸指日可待。 可第三层却只剩下一具“活尸”。 刘芷莘解释道:“因为用活人炼尸,根本不太可能,活人承受不住阴气,就算侥幸活下来,等阴气越来越重,也会变成死尸。” 步微月明白了。 其实她也早有耳闻,阴傀宗以死尸炼尸,但死尸僵硬无知,尚且不如傀儡灵活。所以就有用活人炼尸的法子,但这在阴傀宗也是严令禁止的。 “普通人炼不成,所以靡靡开始试着用修仙之人炼尸。修仙之人本身就有修为,肉身更加强悍,不会轻易被阴气害死。” 步微月到了第四层。 不出她所料,这里的活尸都是修行者。看穿着打扮,身上既没有法器,也没有法衣,多半都是散修。 这些散修没有门派,至交好友也少,就算一时失踪,也不会有人寻找。 步微月自己找了个角落,刚想站着,刘芷莘讨好的卖笑,伸手做了一个请: “道友,您是金丹中期修为,独自一间山洞。” 步微月:“……” 还有包间。 这靡靡当真是想的周到,真等她炼成这一批活尸,每每出门,都有一群修为不等的活尸前呼后拥,岂不威风? 步微月四处留意,来时的路上总觉得有几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但进洞之后,就没有了。可见靡靡的探子只在路上。 等刘芷莘走后,步微月一间一间找过去,果然找到了陆硌石和苑小山。 陆硌石瞳孔睁大,毫无意识,苑小山也是一样。 但这两人还真是“同生共死”,苑小山的乌龟壳裹着两人,陆硌石手腕上系着一条藤蔓,把两人缠在一起。 所以,靡靡没把他们两分开。又因为有乌龟壳防护,阴气尚未入体,正在细细的在乌龟壳上钻磨。 龟壳已经被阴气渗入,破开这件防护法器,只是时间问题。 步微月双指并拢,丹火从指间燃起,她小心翼翼烧掉法器上的阴气,不让靡靡看出端倪。 步微月试了不少办法,都没能唤醒陆硌石,又问李忱:“李忱,他们被千鸟铃控制,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清醒过来?” 李忱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碎法器。” 步微月只好先离开,随后循着阴气,找到一个贴满符箓和铁索的洞府。 她试探的伸出手,刚碰到铁索就连忙缩了回来。 李忱:“小心!” 步微月喃喃道:“这里阴气很重,很沉。” 她几乎能“看见”阴气一团一团的沉着在石门之内。 之前那些“活尸”体内灌注的阴气,都是出自这里。 步微月放出神识,想查探里面到底关着什么,但阴气实在过于厚重,神识一进入石门,就像陷入沼泽之中一样,看不明朗。 步微月收回神识,算着时间,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小石洞里。 刘芷莘把步微月“关”进洞府,就急忙出去等候靡靡。 靡靡下半夜没什么收获,圆圆的少女脸蛋上满是戾气:“这些日子,越来越难搞到好货色了。倒是有两个底子不错的,可惜都是有门有派的。” 刘芷莘赔笑道:“您方才抓的那个,瞧着天资不错,是个炼尸的好苗子。” 靡靡衣袖一挥,刘芷莘脸上被重重的扇了一巴掌:“还用你说?我没有眼睛,不会看吗?” 刘芷莘捂着脸跪在地上,畏畏缩缩不敢动。 “那丫头呢?本尊去瞧瞧。” 刘芷莘唯唯诺诺,半支起身子:“符,符箓……” 靡靡顿住,眼前一亮:“你学会了?” 刘芷莘支支吾吾:“或许,好像暂时有一些灵悟,兴许再多看看,能学的快一些。” 靡靡取出一张泛黄的古卷,滴入一滴血,原本只有巴掌大的羊皮纸缓缓舒展开。 刘芷莘接在手中,慢慢铺开,画卷大概有手臂那么长。她跪伏在地上,从头看起,心中祈祷步微月能尽快学会。 步微月和她五感相连,刘芷莘眼中看到的,就是她看见的。 羊皮纸卷首,有一行小字。 —— 大惑,大错,大恸,大悔,然无路可回头。 毕生所求,惟愿再得故人一笑。 —— 除此之外,既无落款,也无任何标记,没有半点能推断出此人身份的凭证。 羊皮纸上是一纸符箓。 步微月细细看过一遍,没有半点灵悟。 和她一起的,还有李忱。 李忱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符箓。” 刘芷莘偷偷抬眼,留意靡靡的举动,暗暗将羊皮纸转了个方向,等确定步微月看过之后,又颠倒一个方向。 四面八方都看过了,步微月仍旧看不出,这是一张什么符箓,甚至连从哪里起笔都看不清。 步微月有点不信邪了,甚至挽起袖子,恨不得钻进羊皮纸里大干一场:“自我接触符箓阵法,也算有天赋,还从没见过,连起笔都看不清的符箓……嗯?” 李忱:“你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 步微月没心没肺道:“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李忱原本沉寂的心,突然被烫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你别冷不丁的说这种话。” 步微月却突然顿住:“我明白了,这根本不是符箓,而是阵法!”? 第九十七章 “活尸”谢灵均 步微月一旦有了思绪,很快就看出阵法的阵眼,但却没有记载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和李忱仔细推断,剔除多余的线条,很快得到一张完整的阵图。 步微月暗中传音给刘芷莘,让她打探消息。 刘芷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主子,这或许不是符箓,而是阵图!” 靡靡往嘴里塞不知什么肉干,圆鼓鼓的腮帮子一顿:“阵图?你敢瞒骗本尊!这明明是复活符箓!” 复活? 步微月一顿,集中精神去偷听。 李忱也跟着一震。 但靡靡却什么也不说了。 刘芷莘咬咬牙,冒着被杀的风险,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这阵图是用来做什么的?若是我知道这些,或许能有些头绪。” 靡靡神色不悦,却没有打她:“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你真的觉得,这是阵图?” 刘芷莘郑重点头:“没错。之前我一直觉得奇怪,我在符箓一道上也算有天赋,怎么会一点也认不出来。今天我仔细看过,这根本不是符箓,而是阵图。” 步微月对李忱道:“留下羊皮卷的人,或许并不想把这个阵图流传后世,所以设置的这么麻烦。要用修行之人的血来开封,就算能打开,也不一定能看出这是阵图。” 靡靡问道:“那你能复原阵图吗?不如,我再去抓一个擅长阵图的阵俢回来。” 刘芷莘连忙道:“我会!我有把握!” 若是有得用的阵俢,靡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靡靡居高临下扫了刘芷莘一眼,并不觉得她比阵俢靠谱,正想说什么,洞穴之内突然阴气动荡,整个洞中都布满了阴气! 靡靡双手一扫,往中间打开,暴乱的阴气听话的在她掌心合拢,凝聚成一个球。 靡靡大步走进其中一个洞穴,阴气冲突,石壁上的锁链拼命作响,恨不得撞碎。 步微月连忙收回神识,只在石壁上藏了两颗留影石。 须臾,锁链慢慢安静下来,阴气也平静下来,靡靡从里面出来。 天色已经大亮,靡靡收走羊皮纸,在刘芷莘眉心点了一下:“看好这里,还有,今晚我要看到完整的阵图。记住了吗?” 她刚才那一点,阴气灌入刘芷莘识海之中。 刘芷莘痛极难忍,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拼命点头,哆嗦着答应:“主子,记住了,我记住了。” 靡靡走后,步微月从洞穴中出来,燃出丹火,驱除她身边的阴气,但识海中的阴气却没办法。 “若要我为你驱除阴气,必须让我进入你识海之中。” 刘芷莘眼下剧痛难忍,也顾不得那些:“道友救我!你进去。” 步微月双指并拢,抵在刘芷莘眉心,意识下沉,已经进入刘芷莘的识海。 她并未多看,引出丹火烧掉阴气,就出来了。 刘芷莘躺在地上,浑身热汗,半死不活,嚎啕大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从小我的运气就比不上妹妹,她会画符,看一眼就能画出来,我却是个废物。” “我做了个预知梦,还以为是天意给我的机缘。我在梦里看见,小妹是符箓天才,被大宗门收为内门弟子,我还以为把她赶走,就能顶替她。谁知道,会被这个可怕的魔头掳到这里来……” 步微月打断她:“好了!别哭了,既然做了,哭又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事,已然不能变了,想想法子逃命。” 刘芷莘哭到一半,被无情打断,眼泪还滑稽的挂在脸上。 倒不是步微月冷血,世人的哭有许多种,若是真的崩溃了,哭一场也就罢了。但刘芷莘心性不坚,又过于刁滑,这时候哭,多半是为了夺取她的同情心,想步微月救她而已。 步微月问:“最里面的洞穴里,关的是什么?” 刘芷莘打了一个哭嗝:“我从没进去过。但是靡靡有空的时候,会一直呆在里面,她每次出来心情都格外的差。” 步微月好奇:“她那张娃娃脸,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河豚,你怎么看出心情不好的?” 刘芷莘幽怨的转过脸看她:“她会打我。心情好的时候,随便打打。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暴打。” 步微月:“……” 她这回是真同情,拍拍刘芷莘的肩膀:“若有机会,我们一起逃出去,我不会丢下你。不过,你也要努力,努力套话。” 刘芷莘:“我套话的话,她会很烦,也会暴打我。” 步微月:“……” 刘芷莘话锋一转,自嘲一笑:“不过,我还是会套话的,毕竟我还是想活。” 步微月拿走之前偷偷放在通道的留影石,打开一看,发现靡靡进了铁链旁边的一个小洞穴。 这个洞穴的封锁仅次于旁边那个,虽然没有铁链,但是贴满了符箓。 符箓是为了防止阴气外泄,步微月放出神识,骤然进入,里面黑沉沉的,不同于缺少光线的黑,是缺少生气、铺满了阴气的凝滞。 这个洞穴比她呆的那个小洞穴要大上许多,由此可见,这里面是个比步微月还高级的“宝贝”。 一进石门,就是一个冒着黑水的池子,阴水不断翻滚,从石板上刻着的渠道流向一个方向。 步微月的神识不敢碰到阴水,顺着小沟的方向入内,看见石壁上铁链纵横交错,一个人呈大字型锁在墙壁上。 这人低垂着头,仿佛无知无觉,步微月本来以为被抓到这里炼尸的“同仁”都已经被千鸟铃迷惑了心神,所以神识凑的近了一点。 嗬! 那人突然抬起头,露出黑沉沉的瞳仁! 他下意识的攻击靠近自己的神识,阴气暴乱,阴水翻滚! 步微月脑中剧痛,连忙收回神识,扯着刘芷莘逃回自己的洞穴之中! 这间洞穴她早就布好防护阵,一踏入这里,防护阵就自动开启。 暴乱的阴气从洞穴外呼啸而过,铁链疯狂的响起来。 步微月微微喘息,将之前就准备好的残缺阵图交给刘芷莘:“洞穴内有异动,靡靡很快就会回来,你知道怎么说?” 刘芷莘颔首,紧张到不能呼吸。 几乎是瞬间,靡靡从外面回来,冲进那处洞穴,控制住乱走的阴气。 步微月微微吐出口气,刚才她看见了,被锁在墙壁上的“活尸”,是谢灵均! 他是灵宗少主,怎么会落到靡靡手中? 而且,她刚才看见了,谢灵均还有自己的意识! 他并没有被惑神。? 第九十八章 师徒恋情 阴气平复之后,靡靡勃然大怒,找到刘芷莘,一巴掌把她拍到墙上。 刘芷莘撞到墙上,浑身骨头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她痛到失去知觉,某个瞬间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 半晌,刘芷莘才抹着口中的血软软的跪下来。 靡靡大怒:“你真是没用!今日是本尊复位大典,全被你毁了!” 步微月注意到,靡靡今日穿戴繁复,头戴宝珠白玉冠,灵气氤氲,明显一身法器。 简直就像一棵行走的摇钱树。 这般冗杂正经的穿戴,虽然架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身上,仍然显得庄重肃穆,高高在上。 靡靡的衣襟上,有阴傀宗的印记。 刘芷莘跪趴下来,把步微月的阵图献上去:“主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直在研究阵图,谁知道阴气突然暴动,我只好躲进这个洞穴里。” 靡靡伸出两根手指接过阵图,淡扫一眼,这才神色稍霁:“蠢货,用心些,莫坏了本尊的好事。” 靡靡说完,匆匆离去。 看来这次所谓的复位大典,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刘芷莘一直跪趴着,头也不敢抬,确定靡靡真的离开后,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步微月琢磨片刻,确认靡靡是阴傀宗的人。 阴傀宗元婴长老,才有资格佩戴银灰色印记。 但据李忱所说,靡靡方才金丹大圆满。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方才所说的复位大典。这数年间,阴傀宗神隐的元婴修士,少数也有十余个。” 步微月对阴傀宗了解不多,只听说阴傀宗与其它门派不同,高阶修士也从来不管门派事务和教导弟子,反而各自关门琢磨,怎么炼出更灵活、更高端、更厉害的尸傀。 步微月突然道:“里面那个,是谢灵均。” 李忱一惊:“什么?” 他方才护着步微月不被阴气所伤,竟然没看清里面那具活尸的脸。 现在他大为懊恼:“没看见他被人炼成活尸的蠢样子!太可惜了。” 步微月撇撇嘴,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态:“活尸有什么可看的,但奇的是,他意识清醒,没有被千鸟铃迷惑,是被人活生生炼尸。” 李忱正色道:“意识清醒的被人灌注阴气,要承受的痛苦非同寻常,本尊前去查探一番。” 步微月让刘芷莘守在洞穴中,独自一人去看谢灵均。 靡靡回来,叠加了不少符箓,步微月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正要入内,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清风包裹着自己的神识,和她一起进入阴气沉沉的洞府之中。 这是李忱的神识。 步微月潜入其中,神识没有贸然靠近。 谢灵均被铁索挂在石壁上,缓缓抬起头来。他衣襟散开,从心口往上,有数道清晰可见的青灰色印记,一直爬到脖子上,然后铺成在半张冷白如玉的脸上。 李忱:“哟,好惨啊!” 二人神识相连,步微月能感应到李忱此时的愉悦。 步微月甚至察觉到,李忱格外仔细的看了看谢灵均的惨状。 步微月:“他这么惨,你很高兴?” 李忱不承认,反问:“你不高兴?” 步微月也笑了。 就是说,看见谢灵均这么惨,她就开心了。 谢灵均的瞳孔墨黑,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嘶哑出声:“你来了?” 步微月一惊,没想到谢灵均竟然这样敏锐。 谢灵均继续问:“你是谁?” 步微月没有回答,神识在洞府内绕了一圈,发现铁索全部被阴气包裹,凭她那点丹火,根本不可能放开谢灵均。 谢灵均冷笑一声:“你不用看了,凭你的实力,打不开锁链。” 步微月刚准备出去,突然听见谢灵均叫她:“步微月?” 步微月微微一顿,立刻意识到,谢灵均不可能认出她的神识。 他只是在诈她! 但就是这细微的停顿,让谢灵均确定了她的身份。 谢灵均抬起头,黑沉沉的瞳孔盯着前方:“步微月,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怎么救我。你出去后,将消息传出去便可。你替我办这件事,我会记得你的好处。” 步微月一言不发,出了洞府。 李忱的神识松开她,回到逍遥珠之中。 李忱问:“你要救他?” 步微月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靡靡用活人炼尸。 何况,靡靡连灵宗少主都敢下手,一定是有什么倚仗。 山洞外面,都有靡靡的眼线,步微月思索着怎么把消息传回剑宗和灵宗,突然听见一声轻灵的铃铛声。 她下意识打开防护阵,不让自己被铃声所迷。 铃声响过,有人轻笑出声:“别怕,这不是千鸟铃。” 步微月慢慢靠近,发现这声音是从布满铁索的山洞中传出来的。 一个纯白色的小铃铛飞出来,在山洞口绕了一圈,符箓和铁索悄无声息的退开,把洞口让了出来。 铃铛所到之处,阴气如潮水一样分开,露出一条清净的小道。 步微月从小道进去,只见山洞中间,有一处白玉高台,下面散落着无数珍珠,淡淡的蒙光围绕着白玉台,映照在中间端坐的男子身上。 男子紧闭双目,一身玄衣道袍,赤金道冠,狭长的眼眉,清正的鬓角,即使他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生气,但仍然有一种令人沉迷的蛊惑魅力。 步微月看清他手中的拂尘和阴傀宗的印记:“是阴傀宗的长老?” 尸身栩栩如生,气度卓然不可直视,一如在生之时。 白色铃铛安安静静的落在玉台周围,任凭四周阴气狂涌,却不能靠近男子分毫。 寒沉柔声道:“小丫头猜的没错,吾乃阴傀宗大长老寒沉。” 寒沉! 大名如雷贯耳! 步微月不知道阴傀宗如今的宗主是谁,却知道寒沉。 步微月“咦”的一声:“大长老不是一直闭关吗?” 寒沉叹息一声:“早在十三年前,我就已经耗尽灵气,身死道消了。如今在这肉身之内的,只是我当初留下的一缕神识。” 步微月知悉寒沉的身份,立刻想起关于寒沉的一件大事:“大长老早就是元后大修,离渡劫也只差一步之遥,怎会突然身死?” 寒沉淡淡一笑:“修仙一途,本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堕入深渊。我心志不坚,铸成大错,故而有此一劫,是命数也。” 步微月挠挠头,满脸堆笑:“听说大长老对自己的小徒儿云裳真人心生爱慕,违背师徒之分,您说的大错,该不会是这个?” 她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多好奇,谁料寒沉听后,正色答道: “确然。” 步微月:“……那大长老还挺坦荡的啊。”? 第九十九章 快把我烧了吧! 寒沉声音舒缓,知耻且平和:“……她入门最晚,是我座下小徒,虽是由我一手带大,等她长大之后,我却动了不一样的心思。她是那么的机灵可爱,天真无畏,就像一块珠玉扔进死气沉沉的潭水之中,让人喜爱。” 这桩事当时也不算小,步微月也听过,还问掌门师伯,怎么会有人喜欢老头子呢? 掌门师伯的白胡子都气的翘起来,把他们几个混账一起扔进剑阁,苦修了三个月。 等从剑阁出来,就听说寒沉的小徒弟结丹时引发心魔,灰飞烟灭,寒沉本人亦不知所踪了。 寒沉虽然只是一缕神识,但却遗留了主人的悲欢喜乐。他语气遗憾且悲痛:“嘉儿天赋虽不算最好,但修行一向刻苦,怎会无端生出心魔?我实在不能接受,后来才知道,是我的道侣靡靡真君暗中做了手脚,又谎称会护佑嘉儿结丹,把我支出宗门。等我回来时,恰好见到嘉儿魔气缠身,虐杀了几个门派弟子。” “我还来不及出手,她就被天雷诛杀了。” 步微月听到这里,张口结舌。 她原本对师徒禁忌并无什么看法,可寒沉听着如此痴情,原来是有道侣的啊! 步微月没忍住,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寒沉苦笑道:“我和靡靡师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修行,年岁相当,修为相当,结丹后结为道侣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可若说我们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却并不然。” 步微月轻轻一嗤。 好家伙,相伴百年,到最后也只有一句“未必有男女之情”。 “相反,嘉儿虽然年幼,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我心,但我也深知,我是她师尊,不可惑乱。所以,我从未想过和嘉儿有什么,我一向遵礼守心,从未有半点逾越。” 步微月嘲讽道:“那你还挺委屈的。可惜,你自以为掩饰得当,却被道侣看了出来,小徒儿也因此而死。后来呢?” “靡靡性烈如火,见我为了嘉儿黯然神伤,竟大肆宣扬我与嘉儿有苟且之事,还将我与嘉儿在灵泉双修的留影石散播的随处可见……” 步微月已经无力吐槽:“等一等,大长老,你方才还说,你一直遵礼守心,从未逾越呢?” 都双修了啊喂! 这还叫不逾越? 寒沉声音沉沉:“此事并非我所愿,乃醉酒之误。” 步微月、李忱:“哦————” 步微月:“好厉害的酒!” 寒沉假装没听见步微月的阴阳怪气,继续道:“后来,我见靡靡疯魔至此,便留书远走,谁料在灵镜洲以北,魔隙出没之地,发现魔气暴涨。我欲传书回正法阁,却被几个起码元婴修为的魔修缠住,不得脱身,缠斗间我身受重伤……” “那时,我经脉受损,日后绝不可能再登顶仙途,嘉儿也因我之故入魔身死,靡靡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我却对她不起。对于师门,也从未有半点贡献。当是时,念及种种,万念俱灰,遂散尽元婴修为,耗尽我必生灵气,融入魔族裂隙之中。” “靡靡赶到时,我已经只余一具躯壳了。” 步微月小声嘀咕:“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兵解。” 靡靡以为只是和道侣闹一场小脾气,谁知道寒沉拿神魂去补魔气裂隙,只给她留下一具无知无觉的躯壳。 这给谁看了,谁不疯? 何况,靡靡本来就疯,现在更疯了。 步微月突然问:“那你留一缕灵识做什么?” 寒沉:“呃……意识消散前,我突然想起,从前我应允嘉儿为她做一副画,尚未画完。” 步微月深呼吸了好几下。 寒沉倒是真痴情,可他并无什么争取的执着心,从他耗尽灵气去修补魔隙就能看出来。 对于修道一途,他随遇而安,既然不能成仙,那就干脆摆烂不修了。 对于情爱也是如此,他随心所欲,随随便便与师妹结为伴侣,对小徒动了情爱之念,能好一时便好一时,不能长相厮守也不去争取。 步微月都不知怎么说了。 她生平所见,真没见过这么咸鱼的人。 在哪里遇到挫折,就在哪里躺平。 寒沉叹口气:“白月铃是我从前的法器,我虽出身阴傀宗,但并未修炼尸之法,相反我的法宝白月铃能克制阴气和魔气。这之后,靡靡疯疯癫癫,一直想复活我的尸身,也是因为白月铃始终不曾弃主,我的尸身才不至于被阴气侵扰。” “小友,本座将白月铃送给你,烦请你一把丹火,将我这惹事的尸身烧了。” 步微月差点气晕:“把你烧了,你就清净了?你知不知道,靡靡不止想用炼尸之法复活你,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想炼活人为尸傀。” 寒沉叹气道:“我虽知道,但我只是一缕没用的灵识,也做不了什么。你快把我烧了。” 步微月又问:“你可知靡靡今日重新回了阴傀宗?她将灵宗少主都抓来炼尸,就不怕日后灵宗报复吗?” 寒沉道:“我身死之后,她一夜之间走火入魔逆转心法,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这几年她也没回阴傀宗,前些时日不知从何处听说,阴傀宗内有能起死回生的禁书,她才决意回到阴傀宗。你拿着我的法器白月铃去见阴傀宗主,他自然会明白……总之,你先把我烧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寒沉。 寒沉突然身死魂消,她的怨恨、她的爱意都无处安放,怎能甘心? 步微月气结:“你明知靡靡心存执念,你怎么不劝说她?” 寒沉理直气壮的摆烂:“可我只是一缕灵识,她不听我的怎么办?你快把我烧了。” 说话间,白月铃如飞鸟一样,落入步微月手心,化作白芒钻了进去。 步微月一阵眩晕,如同坠入白茫茫的大雪之间。滚滚落雪将她掩埋,沁凉的冰雪钻入心田之间…… 意识昏蒙时,她只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臭丫头!还不定神守心,炼化法器!” 步微月周身一激灵,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催动《如影篇》心法,席地而坐,炼化法器白月铃。? 第一百章 炼化白月铃 白月铃是元后大修寒沉的法器,他虽性情软弱,但修为却实打实的高。步微月想要炼化这件法器,也不是容易的事。 两个时辰过去,也才只炼化了一小半。 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步微月额头上不断滴落汗珠,因为不断透支灵力,神色痛苦。 李忱在逍遥珠中,念动清心咒,为她护法,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 “月丫头,靡靡若是回来,就来不及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不要抗拒。” 李忱的元婴从逍遥珠中出来,沉入步微月的识海之中,二人神识相缠,李忱的灵力与步微月的灵力一起交融,融合在白月铃上。 静谧之中,步微月所有的感触都被无限放大,仿佛被包裹在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之中。 这股气息,便是李忱的。 他自从出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一直是漫不经心、温和,从未像此刻这样,展露出他霸道而强横的一面。 她心底暗暗不安,觉得眼前的局势不由自己掌控,但很快白月铃就被炼化的差不多了。 即将炼化成功时,李忱的神识如潮水一样退去,收回逍遥珠之内。 这是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安全线。 步微月也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白月铃就被炼化完全,供步微月驱使。 步微月驱散引起,在白玉台上布了一个阵法,阵法中间是一团纯正的丹火。 这个阵法与门口的符箓相连,只要靡靡进来,就会引动阵法,放出丹火,烧掉寒沉的尸身。 寒沉生前为人如何,她不好置喙,但他毕竟是为了修补魔隙而死,是为了整个灵镜州的正道修士。步微月庄重的行了一礼,实现寒沉前辈最后的心愿。 随后她找到陆硌石和苑小山,这次有白月铃在,很快就清除了他们体内的阴气。 步微月依法炮制,把石洞中活尸体内的阴气都清除干净,有些实在阴气沉重,只好暂时放弃。 步微月在寒沉的洞府外布下阵法,叫来刘芷莘,交代好后,给了她三张雷符。 “稍后动乱一起,你就逃出去。” 刘芷莘神色憔悴,焦躁不安:“那你呢?” 步微月道:“这里有我的朋友,被千鸟铃迷惑心神,我不会不管他们。我会留下来,毁掉千鸟铃。” 刘芷莘握着惊雷符:“这几张符纸真的有用吗?” 步微月道:“你虽然只有筑基修为,但也听说过天雷的威力?我的惊雷符虽然不如天雷强悍,但起码可以拖延时间,你再用神行符逃走便是。” 刘芷莘虽然想和步微月一起逃走,但步微月不肯走,她又怕极了靡靡:“你,你留下来也是送死,不如我们一起逃出去,再找人来救他们……” 步微月双手抱胸:“你想和我一块?” 刘芷莘连忙点头。 步微月慢条斯理道:“那你和我留下来,一起对付靡靡……” 刘芷莘悻悻道:“那我还是走。” 步微月按照寒沉说的,全都教给刘芷莘:“靡靡有两具尸傀,是她从小炼成的,一具是一只猿猴,力大如牛,口中能喷出毒气。一具是一只苍鹰,半边翅膀是用紫金炼造的,能喷射毒火。在山洞外看守的,就是这两只尸傀。” 刘芷莘听见就怕,牙关打战:“我不行的,我在这里等你。” 步微月也不勉强:“尸傀虽然各有神通,但都是用阴气炼化成的傀儡,最怕的就是天雷,惊雷符恰好可以克制它们。你如果不敢出去,就躲好藏好。你可以藏在陆硌石和苑小山的山洞里,等我毁掉千鸟铃之后,他们恢复神智,就会带你离开。” 很快,靡靡就回来了。 她依然穿着那身繁复的礼服,但是神色焦躁,直奔洞府而来。 靡靡转了一圈,没发现刘芷莘,却猛地发现寒沉洞府外的符箓有些松动,阴气流泻而出。 靡靡顿时紧张起来,闯入寒沉洞中。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之间! 星火像从远处银河落下一般,无端端的烧了起来;又像年幼时,寒沉学会的第一个术法,漫天星云,用来在靡靡生辰时哄她一笑。 靡靡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无限凝滞,明明是眨眼间的事,又好像过了很久。 白玉台上起了丹火,寒沉沉静俊朗的面容淹没在丹火之中,接着是他端正昂扬的身躯。 靡靡扑上前去,她连术法都忘了,像一个笨拙而无能的凡人,拼命往前扑。她稚幼如孩童的肩膀磕在珍珠上,伸手也抓不到消亡的尸身。 她抓起珍珠,想叫叫不出来,恨意比以往的任何时刻加起来还要多。 他怎能如此!怎能再一次抛弃她!连一具躯壳也不愿意留给她! 最后,靡靡只能眼睁睁看着寒沉的躯壳被丹火吞噬,化成青烟。 寒沉彻底消失了。 再也没人能知道,她有多不甘,她又多愤怒! 靡靡就这么跪在珍珠上,过了许久,对着空空荡荡的白玉台,抓起一把雪白的珍珠:“寒沉你看,你以前最喜欢这些珍珠,你不要了吗?” 步微月骤然出手,引动白玉台下的阵法,将靡靡困在中间,千鸟铃被她夺过去,一入她手,就将白月铃引了出来。 一黑一白两个铃铛在空中缠绕,白月铃光芒大涨,气势汹汹的撞向千鸟铃。 千鸟铃不断闪躲,白月铃却穷追不舍,再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后,千鸟铃碎成好几瓣,跌落在地上。 此时,山洞里那些被抓来的修士清醒过来,昏昏沉沉,搞不清楚状况。有些还没来得及祛除阴气,发现自己体内阴气乱窜,痛苦的嘶嚎。 陆硌石也清醒过来,下意识把身边的苑小山护在怀中,却发现自己背上还背着乌龟壳。 苑小山也清醒过来,牢牢抓着陆硌石的手臂。 陆硌石嫌她烦,总是哭哭啼啼,娇娇弱弱,又问:“你的龟壳护着自己,谁也奈何不了你。干什么分给我一半?那不是和我一起倒霉吗?” 谁知道苑小山竟然正经八百的道:“我也怕!可是我和你出来前,月姐姐让我照顾你。” 陆硌石:“………” 到底谁照顾谁啊! 他看见对面蹲着一个筑基女修,洞穴外阴气涌动,立刻意识到情形不对。 “你是什么人?” 刘芷莘堆上一脸假笑,把防护阵图交给陆硌石,长话短说交代情况。 陆硌石突然把刘芷莘定身,扛在肩头,转身交代苑小山。 “躲在你的乌龟壳里,不要怕,这是惊雷符,等我缠住那两个尸傀,你用惊雷符协助我。” 苑小山深吸口气,重重点头:“你放心!我答应过月姐姐,会保护你的。不过为什么把她扛着跑?” 陆硌石大声道:“我和月长老有约定,刚才的阵图上有一点黄色印记,代表此人可用不可信。我怕她背后阴我,干脆扛着。” 刘芷莘气疯了:“你们说我坏话的时候,可以再大声一点的!” 第一百零一章 被抓 陆硌石大步跑出去,和两个慌神的修士碰见,他大声吆喝:“阴气爆乱,不可久留,跟我出去!” 队伍越来越壮大,集齐了七八个人,陆硌石单手扛人,一拳对上俯冲下来的尸傀苍鹰! 苍鹰的翅膀就搭在刘芷莘脸上,一股腥臭冲进她鼻子里,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陆硌石也闻到了,他连忙道:“你要是哕在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刘芷莘气死了:“你放我下来!” 陆硌石大声道:“不行!月长老让我带你出来!要死也死在一块。” 刘芷莘:“…………” 苍鹰又是一个俯冲,张开大嘴,想要喷出毒火! 刘芷莘大叫起来:“要喷火了,快把我扔了,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啊!” 陆硌石呼和一声,口中发出爆喝,他双手打开,练体术的优势让他整个身躯如钢铁一样强硬宽广。 他伸出铁臂,捏住了苍鹰的嘴! 陆硌石:“就是现在!” 修士们五花八门的法器像套圈一样往苍鹰身上扔,炸出一片灵光。 苑小山本来战战兢兢的缩在乌龟壳里,这是莫名其妙不怕了,引动灵气,催动了惊雷符。 陆硌石把七荤八素的苍鹰扔在地上,一拳锤进地里,惊雷符也随之引爆! 陆硌石连忙逃开,避开天雷。 轰隆巨响声后,苍鹰尸傀被烧成了烤鸡。 不过它毕竟不是新鲜肉,烤熟之后阴气混着尸臭,恶心难闻的气味飘出去老远老远。 接下来就是尸傀大猿。 陆硌石等人刚才合伙除掉了苍鹰,现在信心十足,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 山洞中的步微月和靡靡也闻到了腐臭味。 靡靡和自己的尸傀有联系,睁开眼睛:“他们跑了,还杀了我的苍鹰。你毁了我的千鸟铃,不怕死吗?” 步微月摇摇头:“毁掉千鸟铃的是白月铃。” “你烧掉本尊道侣的尸身,不怕死吗?” 步微月生怕她发疯,连忙否认:“不是我!是他自己求我的!我都说了不要,他求我半天,只好答应他了。” 白月铃撞碎千鸟铃后,就一直护佑在步微月周身,她背光而立,细碎的鬓发上只有白月铃的微光。 这缕光像从天际缓缓流淌下来的月光,冷淡,圣洁。 靡靡想起年少时,寒沉刚炼成白月铃,迫不及待拉着自己的手去后山,她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月光。 她永远为这缕光着迷。 哪怕这缕光已经脏了,变了,不再属于她了。 靡靡从一地珍珠中起身,步微月才发现地上都是血。 大概不知什么时候,靡靡吐血了。 靡靡冷冷一笑:“他让你烧了他,把白月铃也给了你,真的连一丁点念想都不愿意给我!我杀了你!” 步微月还没动,白月铃就护在她身前。 靡靡大笑不止:“白月铃啊白月铃,你倒是护主,你忘了自己的主人究竟是谁了吗?你没了主人,就换一个。他不喜欢我了,也换一个。你们都可以换,为什么我不可以换!” “可我不会变,我永远喜欢寒沉一个人!” 洞府中传出轻轻叹息声:“靡靡,放她走!” 是寒沉的一缕灵识! 靡靡没想到自己还能听见寒沉的声音,愣在原地,圆鼓鼓的脸颊上满是泪水。 “寒沉,是你吗?” 寒沉却再也没出声,气息聚拢挡在靡靡身前。 靡靡发疯一样,用各种术法去抓他:“你的神魂明明还在,却不肯见我!我要抓住你,我要你活过来!” 步微月看准时机,头也不回,像脱缰野狗一样往山洞外面逃命。 开玩笑!这可是金丹大圆满!而且,她的实际修为已经元婴了,她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碾压的。 靡靡根本没追,她听见寒沉的声音,如获至宝,用心头血画了一张引灵符,终于抓到一点寒沉的灵识。 但这缕灵识也快要消散了。 靡靡破开洞穴,捧着“寒沉”进入锁着谢灵均的洞府,她把引灵符用力按在谢灵均的眉心,像是发疯,更多的是祈求。 “你看,他天资卓绝,是一具最好的容器,寒沉,你夺舍他!” 寒沉的灵识已经散了,没有半点声音。 谢灵均睁开黑沉沉的眼睛,他眼眶中黑色更多,这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活人的喜怒,木然偏头,看向对面的稚嫩丨女童。 突然,谢灵均笑了,一股魔气从他身上溢出。靡靡意识到危险,却来不及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往墙壁上拉,魔气混杂着阴气爆了! 靡靡这才意识到,自己用阴气炼出了一个魔物! 靡靡咬咬牙,砍断手臂,一连扔出好几件防护法器,从自己一手缔造的宝库中逃走。 山洞里,阴气还在不断的往谢灵均身前汇聚;山洞外面,死里逃生的陆硌石等人,都亲眼看见山洞上方巨大的黑灰色阴云翻滚而来,像龙卷云一样,越变越大。 苑小山抱着乌龟壳,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异相?看着怪不舒服。” 陆硌石扔下刘芷莘,大步往回走。 刘芷莘大惊失色:“诶,诶,你去干什么?” 陆硌石道:“接应月长老。” 步微月逃出山洞,走出不远就看见苍鹰和大猿的尸身,还有惊雷符的痕迹。她施展神行符,想尽快和陆硌石汇合,谁知道身子一轻,被人捏着脖颈抓了起来。 步微月识海剧痛,昏死过去。 陆硌石守在山洞外许久,一直没有步微月的消息。 他从山洞中出来后,就立即通知了正法阁。 等天上阴云滚滚,附近的修士都注意到了,最先赶来的却是灵宗宗主谢邀。 随后就是正法阁执事长老。 陆硌石人微言轻,又受了伤,被拦在外面,一直找不到步微月。 第二天,才听一个修士说,看见那个女魔头把步微月抓走了。 陆硌石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靡靡的飞行法器日行千里,要是早些发现,还能追一追,现在都过去一日一夜了,上哪追去! 灵宗前来救援的长老闲闲道:“这靡靡魔头抓了这么多修士,用来炼制活尸,你们都出来了,只有她不走运,又被抓了回去,可见是运道不好……” 陆硌石大怒,浑身骨骼咔咔做响:“我们逍遥洞的门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月长老深入虎穴,才找到靡靡的魔窟,救下这么多人!现如今她被抓了,你们灵宗反倒见死不救,岂有此理!” “谁说我们灵宗见死不救!” 陆硌石转身,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起来啊鸭头! 谢灵均白衣肃肃,用一顶金色华冠束发,两边垂下细细的金链,腰间佩戴一串金色宝珠,日光下飒飒清举,周身除了圣洁的白,就只有耀目的金。 他本来容貌上佳,这样一装扮,更有一种出尘飘逸的仙气。 灵宗那两个长老差点看呆了眼。 谢灵均浅浅一笑,容貌更胜:“步道友曾是我的未婚妻,她被魔修掳走,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亲自去追。” 灵宗长老张口结舌:“但是,这……” 陆硌石直接道:“谁不知道你们当初闹的天翻地覆?我如何相信你会真心救人?” 谢灵均嗤的一声:“我若要她死,坐视不理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 谢灵均说完,御剑凭虚而上,须臾之间,已在云层之上。 灵宗长老叹道:“少主如今这气势,颇有几分宗主的风采。” 另一个道:“修为大进也就罢了,光看这周身灵气清蕴,与我等截然不同,莫非少主心境松动,已感悟了天地之道?” 这两个修士当着外面的散修,把自家少主吹的天上有地下无,哪知道他们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少主根本已经是个完全体的魔修了呢! 步微月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冷不丁听见识海里有人在狂乱的喊叫:“翻身啊!” “别张嘴!翻身啊!鸭头!!!!!” 步微月下意识回他:“吵死了!”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嘴里就啃了一口草,步微月像被针扎到一样翻了个身:“什么东西!”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趴在草地上,昏昏沉沉的时候,都吃了好几口草了。 ………… 李忱幸灾乐祸,又有点细密的心疼:“都叫你赶紧翻身了!你看看你,有点仙子的样子吗?比我们大元洲的仙女差远了。” 步微月吐出口中碎草,翻身坐起来,被对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听见她的动静,靡靡抬起脸。 步微月微微吐出一口气,被眼前靡靡的样子惊到了。 靡靡依然是十二三岁的少女身形,但半张脸颊圆鼓鼓的,饱满而可爱;另外半张脸却皱纹密布,一道一道深刻丑陋,如同老树枯皮,望之可怖。 靡靡抬起左手,按在残缺的右臂上,灌注阴气,片刻,黑色的阴气凝聚在一起,变成一条假臂。 步微月安安静静的坐在她对面,不去激怒靡靡。既然靡靡把她抓来,没有当场杀了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暗暗问李忱:“这里是哪里?” 李忱:“海外。” 步微月吃了一惊:“这么远!” 她粗略估算,靡靡已经跑了一日一夜。 “就没人发现我没抓了?没人救我吗?” 李忱冷笑:“呵。你倒是费尽心思救了别人。” 靡靡突然开口:“此处是海外一座孤岛,海中多妖兽,只有一条路能避开妖兽,便是此处的天然屏障。” 靡靡转过脸,一灵动一苍老的眸子看着步微月:“你逃不掉。” 步微月绞尽脑汁,想说点让自己更有价值的话,奈何靡靡是个疯婆子,她脑中除了李忱,就是一片空白。 片刻,步微月挠挠头:“前辈,你吃了吗?” 靡靡再次冷笑,径自打坐,竟然不管步微月了。 李忱叹了口气:“看你左手。” 步微月方才并未察觉,这时低头一看,才发现左手手心有一个白色小花的印记。 步微月试着催动灵力,一碰触到印记,这朵小花就好像活了过来,一张一合,将灵气吸收。 李忱语气不善:“她在你体内加了印记,棘手了些。” 他发现步微月一直没说话,连忙安抚她:“你不必怕,只是需要时间,你暂且与她虚以委蛇,我自会找出破解的办法。” 步微月不慌不忙:“我信你。” 步微月小心翼翼起身,脚下是清浅的溪水,湿润而冷凉,缓缓流淌过脚面。嫩绿的水草如少女柔软的头发,或低伏,或直立,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从水中伸展出来,亭亭而立。 可惜眼下步微月没什么欣赏的心思。 她试探着走了几步,见靡靡不管她,又顺着山洞中的水流,到了外面。 这是一座荒岛。 山洞中清雅嫩绿,外面却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枯石、沧海。 步微月沿着礁石走动,还没来得及亲自打探,就被李忱制止了。 “海中有妖兽的气息,她没骗你。” 步微月心生烦躁,站了片刻,捞了一条海鱼回去山洞。 靡靡仍在打坐,整个人笼罩在阴气当中。步微月升起火堆,学着陆硌石的样子,把鱼穿在上面翻滚炙烤。 很快,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山洞里。 步微月屏住呼吸,艰难的问李忱:“这种鱼真的能吃吗?” 李忱:“……能!” 但是味道越来越大,似臭非臭,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海水腥气。 靡靡猛地睁开眼睛,脸色铁青,衣袖一卷,把鱼和火堆,连带着步微月一起扔出山洞。 “臭丫头,你想死吗!” 步微月拼命摇头:“前辈莫误会,我只是想让您尝尝这海中的美食。” 靡靡冷哼一声,继续回去打坐。 步微月也受不了这个气味,把海鱼扔回海里,海面下伸出暗红色的触手,立刻把海鱼卷走吞食。 这就是海中生灵,生于海里,死于海底。 步微月单手托腮:“这里没啥能吃的啊。” 李忱倒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单纯是步微月的厨艺太差了。 步微月既然不能逃走,索性也开始打坐。 海中苍凉,别无人声,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余日。 步微月睁开眼睛,就看见靡靡已经醒来,一直望着东方阴傀宗的方向。 靡靡剩下的半张脸也开始老化,身量缩小,完全变成了一个佝偻老妪。 靡靡嘶哑出声:“臭丫头,把白月铃召唤出来。” 步微月心念一动,白月铃便围绕在她身边,蒙光清绽,如月光一般。 靡靡用阴气汇聚成爪,向步微月袭来! 白月铃天生克制阴气,但靡靡周身的阴气实在太强大了,步微月操控着白月铃,还没阻挡一瞬,就被阴气甩了出去,撞在石头上。 阴气克制灵气,她连防护阵都被破了,结结实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不等步微月站起来,靡靡的下一波攻势又来了! 步微月咬咬牙,召回白月铃,她决定改变打法! 既然白月铃在她手中不能对抗这么强大的阴气,那就转攻为守,用白月铃防守,她用惊雷符攻击! 第一百零三章 靡靡之死 阴气汇聚,步微月衣裳凌乱,不退不惧,白月铃如同弯月,悬挂在她肩头。她捏着惊雷符,等阴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引爆了惊雷符。 因为距离太近,步微月自己也被炸了出去,七荤八素的甩着头发。 李忱看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虽是如此,口中却不断指点步微月避开阴气团,担心她被阴气缠上。 即便是元婴修士,阴气入体,也会有损伤。 步微月紧紧抿着唇,衣裳破烂,头发一片焦糊(自己炸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来撑开防护罩,但对方的阴气却源源不断,几乎看不到尽头。 惊雷符对阴气的确有效,但对方的阴气如同烈火燎原,步微月的惊雷符就像一瓢水,根本毫无用处。 几个时辰过去,靡靡才收敛阴气。 她面覆黑纱,并不愿意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 “蠢货!废物!当年寒沉持白月铃,阴傀宗最厉害的金尸也不敢靠近!就凭你,怎么配得上他的白月铃?” 这时候步微月灵气枯竭,筋疲力尽,连一个涤尘诀都捏不出来,栽在地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她刚恢复些灵气,靡靡就又来了。 步微月不服输,即使知道自己不敌,也硬抗了一天。 第三日晚上,步微月不再昏睡,抓紧时间修行《如影篇》,恢复灵力。 步微月一直被靡靡压制,却没有丝毫气馁,今天对战还看出一点不一样的端倪。 步微月暗中问李忱:“假如我被阴气入体,是否可以利用白月铃,净化阴气?” 李忱一听就知道她要冒险:“绝对不行!若是阴气过多,你意识昏聩,会直接昏迷过去,白月铃虽然护主,但没有你驱使,力量大减。” 步微月站在山石上,远处是墨蓝的天幕与纯净明亮的星子,与天幕相接的,是今夜风平浪静如同厚重绸缎的深沉海面。 步微月极目远眺,漫不经心道:“虽然冒险,但是值得一试。我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也不愿意把主动权交给一个为情爱为男人疯疯癫癫的靡靡。她一直不放我不杀我,难道我就要一直留在这里,猜测她到底想干什么吗?” 李忱一听,阴阳怪气风道:“你那天抓鱼想烤给她吃的时候,挺努力的。” 步微月:“………” 步微月好久没听见李忱这么说话了,冷不丁被他阴阳了一脸。 她额头青筋直冒:“你就不要阴阳怪气了!我不是要活命吗?” 她现在确定的是,靡靡不会取她性命。 而且,她和阴气对抗的时候,发现——她反抗的越厉害,靡靡就越兴奋? 步微月决定了,给靡靡来个更兴奋更刺激的大的! 她下定决心,转身跳下石头,却发现对面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佝偻、矮小的身影。 步微月虽然不理解她为情痴狂的举动,但仍然从她的背影之中感受到一股怆然的悲意。 翌日一早,靡靡就过来了。 但这次步微月一改之前的狼狈困顿,已经更衣沐浴,精神奕奕的站在石滩上等着了。 不等靡靡动手,步微月往前踏出一步,脚下接连开了数个阵法。 防护阵、加强阵、聚灵阵一起打开! 靡靡伸出鸡爪一样的枯手,单手平台,阴气就像瀑布一样,向步微月奔涌过来。 步微月敏锐的发现,今天靡靡没有“假肢”,是不想了,还是已经凝结不出了? 她双手结印,灵气注入地底,天边立刻汇聚出黑云。 这是灵气引动惊雷符的天象,之前靡靡也见过很多次,但今天的云团格外的大! 大到离谱! 比这整个荒岛还大! 靡靡隔着黑纱,粗嘎的嗓音有一丝丝颤抖:“你到底做了什么?” 步微月抬起头,咧嘴一笑:“看,大?喜欢吗?” 靡靡这才发现,步微月在石滩上藏了九张惊雷符,这九张符又汇聚成一张大符! 靡靡想做点什么,可是根本来不及,只能趁着惊雷劈下来之前,拽住钻进防护阵中的步微月,和她一起躲进洞府里!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忽大忽小的雷声才停下来。 靡靡浑身阴气消散了一大半,气息都不如之前阴沉了。 步微月开心的一挑眉。 她用惊雷符做了一个天雷阵,把白月铃放在阵眼处。等惊雷把阴气劈散,再让白月铃净化。 她本来想,自己躲进防护阵里,了不起受点伤,但能重创靡靡,值了,可她万万没想到,靡靡会救她。 而且,这里好像是一处洞府。 和之前那个只有水草的洞穴不一样,此处宝珠辉耀,长明灯潋滟不息,美人榻上还有散落的男女衣物。 的的确确是个温馨合意的好洞府。 靡靡枯瘦如柴,身影退缩如老猴,拽住美人榻上的衣裳,嘶哑的嚎了一声。 “沉郎,沉郎!你害的我好苦!” 步微月一点也不意外。 果然,这里从前大约是靡靡和寒沉的桃源乡。 如今,寒沉变心,魂飞魄散,靡靡再不复从前,她大约是不想进这个洞府。 但洞府外有阵法可以抵御惊雷,所以靡靡还是带她进来了。 步微月心情突然有点微妙:难道现在对靡靡来说,自己比这个洞府还重要? 李忱突然真相了:“她真的没想杀你!你继承了寒沉的白月铃,她就一心想用阴气训练你,难道是让你发扬寒沉的衣钵?” 步微月无话可说。 自这天起,靡靡阴气被步微月除掉大半,仍然每日与她对抗。 此消彼长,彼弱我强,靡靡的阴气越来越少,步微月的白月铃却越来越强。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日,步微月的白月铃穿透了靡靡的眉心。 靡靡早就准备好这一天的到来,被洞穿之后,慢慢走到洞府外,安然坐下。 “我第一次看见寒沉用白月铃,便是如此强。他不曾有什么动作,白月铃就穿透了一只银尸的额头,当场毙命。寒沉对阴傀宗宗主和几个堂主道,任何人不得用活人炼尸,不然,这就是下场!” “我既然也破了他定下的铁律,也该如此而死。” 步微月快被疯婆子搞疯了:“难道你就是为了他当日一句话,才这样训练我?就为了我能用白月铃杀你?” “不是前辈?你到底为什么?你想不开为什么整我?” “他说过,阴傀宗修阴气炼尸,但绝非魔门邪修。”靡靡闭目道,“这洞府中的一切,都白送于你。日后,你就是阴傀宗执法长老。” “不对!” 步微月双手抱头,惊慌失措:“前辈!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我要出海啊,怎么避开大妖兽?” 但靡靡已经不会回答了,她彻底解脱了。 步微月捂着脸,趴在石头上,好生无语。 第一百零四章 魔体大成 沧海月生,水浪拍石。 步微月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一只鸟飞过来,疑惑的站在她头顶,正打算试探的嘬一口,就被步微月随手捏在手心。 她看看手心这只没一两肉的鸟,又把它放了。 李忱见不得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既然装死,刚才怎么不继续呆着?” 步微月翻个身,继续躺下:“你就别阴阳了。” 这半个月来,她什么法子都想了,不等离开孤岛,就会惊动海底的大妖兽,又被海浪逼了回来。 步微月又趴了两天,连位置都没动一下,直到有一回被路过的小鸟“唧”了一坨。 步微月:………… 她满腹无语,路过靡靡的尸身,觉得她真是死的太潦草了! 既然要她掌管白月铃,倒是放她出去啊! 步微月收敛了靡靡的尸身,一把丹火焚烧,大道难寻,半途摒弃大道之人,也终将为大道所弃。 岳筝如此,靡靡、寒沉也是如此。从一声啼哭中睁眼,见悟世界,又化作一抷尘土,消弭无形。 步微月随后进了洞府。 李忱还以为她有什么发现,没想到步微月就是换了个地方发呆。 李忱颇为无语,一言不发。 靡靡和寒沉二人也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刻,桌上是不曾饮完的桑葚酒,角落里散落一地的玉简。 步微月闲来无事,懒散了两日,便开始修行,修行之余,整理这些玉简。 玉简里多是些炼尸心法,对步微月并无用处,只是收集起来。这日,她从一堆玉简里摸出了一本闲散日记。 才看了片刻,步微月便叫李忱出来。 李忱被她吵的一激灵。 步微月连忙道:“这是靡靡随笔所记。说是她想吃门派的一种果子,可岛上没有。她小憩起来,发现寒沉已经把果子带回来了。” 步微月心中飞快盘算:“既然是午后小憩,最多两个时辰,但这里到阴傀宗,就算再快,也要一日一夜。难道,这里有传送阵?” 步微月恨不得把山洞掘地三尺,后来发现,这个传送阵就在石桌下面。 李忱一看见这个阵法,就“咦”了一声。 步微月只有金丹修为,还没用过传送阵,疑惑的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李忱为她解惑:“这是一个小传送阵,每次只能传送一到两人,而且要耗费大量灵石。而且是定向的,也就是说,只能固定传送到一个地方。” “这还是一个古阵法,并不是靡靡他们留下的。” 步微月问:“古阵法?有什么问题吗?” 李忱不无担忧:“阵法留存越古老,越容易出错。”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传送阵需要耗费大量灵石,步微月把靡靡和寒沉之前留下的灵石全数放进阵眼中,传送阵终于两了起来。 李忱突然道:“步微月,虽然我的确有自己的目的,但我会尽力救你三次。” 步微月站上传送阵,用自己的灵力激发阵法,接着就消失在原地。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却能见到眼前五彩斑斓的耀目光辉,这过程飞快,她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绯石绯石,莫忘了千年之约。” 她猛地一睁眼,这声音就消失了。 步微月还来不及打量自己到底被传送到了哪里,就感受到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 她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仙气男子,周身毛骨悚然! 而谢灵均也颇为意外,他找了步微月将近半年,没想到她凭空出现在这里!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在半空中一握,一把周身紫色电光的长刀出现在手中。 他挥开刀刃,成片的紫色寒光出现,几乎盖住了半边天幕。 步微月大为震惊,手心按上前额,白月铃带着蒙蒙清辉出现。 步微月操纵白月铃闪现到谢灵均身前,如月一样的白玉中间炸出金色惊雷! 谢灵均自以为身躯强韧,根本不怕什么法宝,不躲不闪,只是抬起手中长刀,再次挥向步微月。 可他没想到的是,白月铃本身就专克阴气,步微月重新炼化过后,白月铃和惊雷符融合,更是阴气和魔物的克星! 轰隆! 一声巨响,雷声响过之后,谢灵均被炸掉了半边脑袋。 魔气从他的伤口泄露,之前的仙风道骨转眼间就变成了魔气滔天! 步微月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太过吃惊,差点被紫光伤到。 “你被靡靡炼成了魔物!你来杀我,就是怕我泄露你的秘密!” 谢灵均眉心拧起,手心按在缺掉的半边脑袋上,须臾,那半个脑袋就这么一寸一寸的长了出来! 能瞬间再生,完全以魔气为形,这根本不是普通魔物! 步微月骂了一句娘,转身就跑! 这还打个屁啊!就像在孤岛上一样,她是可以克制魔气,可对方的魔气源源不绝,她灵力耗尽,就只能等死了! 谢灵均任由步微月逃走,收敛周身魔气,又变回那一副出尘绝艳的清冷模样。 “兜兜转转,你终究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步微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跑一边往后扔符箓,可对方现在对她完全实力碾压,不费吹灰之力就拦住了她。 她被笼罩在一片紫光中间,只要谢灵均稍微一动,就会被挫骨扬灰。 步微月飞快的想法子自救,但平时牙尖嘴利,现在也发挥不出来,后来只干巴巴的想出来一句废话: “吃了吗?” 紫光飞速挤压过来,在合拢的一瞬间,步微月消失了! 谢灵均再次失手,咬牙切齿站在原地,浑身魔气都压制不住。 她跑了! 竟然又让她跑了!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步微月!他要她死,立刻就死! 御兽门门主突然出现:“少主,您的气息不可叫别人发现。” 谢灵均缓缓闭眼,伸手按住眼睛,片刻,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复清明,没有了刚才的血红魔气。 谢灵均嗤笑出声:“已经成了魔修,难道还要立一个正道修士的牌坊不成?” 郑门主双手合在胸前,神态没有半分变化:“少主,剑与刀都能杀人,可它们本身没有正邪之分。名门正道用刀剑杀人,魔门邪修也用刀剑杀人。灵气、阴气、魔气,也是一样。他们本身是没有正邪之分的,少主阴差阳错,修成了魔体,日后说不定也能以魔神之身,飞升上界。” 谢灵均提着紫燕赤环刀,沉沉道:“派人守在这里,掘地三尺,把步微月挖出来!” 郑门主顺从的笑道:“少主有令,属下莫不遵从。属下只对少主忠心耿耿,以您的命令为主。” 谢灵均面无表情:“本少主从不怀疑你的忠心,办事。” 郑门主眸光一闪:“只是少主,计划已经开始了,您该回灵宗主事了。” 谢灵均走后,郑门主把步微月失踪的地方,牢牢的封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斗法招亲 步微月漂浮在一片静谧之中,周围都是淡蓝色的灵纹,纯净而清澈的灵气包裹着她,舒服的像溪水里的小鱼,母亲怀抱中的婴儿。 步微月朦胧间,似乎见到了陆沉。 他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目光温和而又深邃。 呼啦啦! 步微月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睡在浅浅的水面上。 她迈步走上来,发现这里灵气纯净,水是蓝的,细碎的沙子也是蓝的,一片空灵静谧。 但是…………依旧鸟不拉屎! 不,连鸟都没有,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除了她自己。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啊! 步微月找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前行,只看见一处小房子。 这房子还没有她一半高,她低着头进去,稍微一直起身子就要撞到脑袋。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小小的桌案,小小的蒲团,小小的床榻,看身量,这里住过的人,似乎是个婴孩………… 步微月猛地醒悟过来! 这不是人,是元婴的大小! 方才她见到陆沉,根本不是梦,而是他确确实实被李忱带进逍遥珠中了! 她进传送阵之前,李忱说过,会尽力救她三次,步微月并没有当真。 她知道李忱虽然出现在这里,但他一举一动都受到天道制约,不能擅自出手,改变这里的轨迹。 可是李忱早就打定主意,在她危急之时,用逍遥珠救她! 那李忱呢? 步微月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慌张的坐在了地上。 她叫了几声李忱,没有回应。 她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果然不见李忱的踪迹。 他到底去哪里了? 逍遥珠中无日月,也不知朝夕,步微月以《如影篇》心法计算时日,一个大周天大概是一日。 运转七个大周天后,始终不见李忱归来。 李忱说过,会尽力救自己三次。 步微月想,他虽然修为高深,但正直纯良,仍有一颗赤子之心,不会骗她。 他还会回来的。 当务之急,却是谢灵均。 步微月亲眼看见谢灵均已经有了再生魔体,既然如此,他大可直接破道,改修魔道。 可他为什么锲而不舍的追杀自己? 除了过往旧怨,他也亲口承认,是不想步微月泄露,他曾经被靡靡抓走,暴露他炼成魔体之事。 他既然隐瞒,那就一定有机密之事。 步微月强迫自己把李忱放到一边,开始专心琢磨逍遥珠的事。 已知逍遥珠内可以藏人,那就不是她所想的,只是一件可以轮转光阴的法器,还是一件空间法宝! 步微月没见过空间法宝,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要首先和法宝建立联系。 步微月沉入识海之中,尝试与逍遥珠沟通,她也不知如何做,干脆在心里用力说话:“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一连说了三遍,步微月猛地睁开眼睛,立刻跨起了脸。 眼前没有任何变化。 这也是意料之中,步微月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但不出去也不行啊! 步微月再次沉静下来,换了口号:“逍遥珠,开!开门!芝麻开门!” 没反应。 逍遥珠没反应。 呆呆坐在原地的步微月,觉得自己有点像大傻子。 要是李忱看见了,又要阴阳怪气。 步微月想了不少办法,连李忱的名号都搬出来了,逍遥珠没有丝毫反应。 到最后,她属实是黔驴技穷,瘫在地上,想学寒沉,在哪里遇到困难,就在哪里摆烂。 躺了一会,步微月再次爬起来,在识海之中与逍遥珠沟通:“逍遥洞持盈仙子亲传弟子步微月,在此通灵。” 她眼前豁然一亮! 一片苍翠之间,有数名御兽宗弟子正在戒备。 这景象一闪而过,步微月恍然大悟。 她刚才是透过逍遥珠,看清了外面景象。 谢灵均已经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几个御兽宗弟子,看服饰印记,是御兽宗“咄”部的人。 “咄”部专司刺杀,看来是打算她一露面,就把她就地格杀。 她之前猜的没错,谢灵均果然有机密大事。 接下来几天,步微月仔仔细细查探清楚了。 御兽宗咄部弟子八人,各守一个方位,暗处还有绝命阁杀手,从未现身,但根据偶而察觉到的气息判断,大约有五人。 咄部和绝命阁杀手不管修为如何,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疯狗一样,咬住目标,不管自己死活,反正目标必须死。 被他们缠上,就太恶心了。 步微月没打算硬碰硬,这几天,她也发现,她可以短暂的灵气外泄,移动一下逍遥珠。 但是只有寸余,再远就要被发现了。 这些人虽然看不见逍遥珠,却能感应到灵气波动。 很快,步微月又有了一个好(馊)主意。 她发现一个空空的大田螺壳,她驱动逍遥珠钻了进去! 完美契合!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里钻的时候,感觉有一点阻力,好像逍遥珠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不过有了田螺壳掩饰,步微月辛辛苦苦爬了一晚上,终于逃了出去。 虽然她人是跑了,但想想对方那么大的阵仗截杀她,没派上用场,她就替对方可惜。 所以步微月“不小心”把自己的名牌扔在了其中一个杀手藏身处,再暗中传音咄部首领,怀疑目标伪装成绝命阁杀手,伺机逃走。 最后,步微月杀了一个御兽宗咄部弟子,藏在绝命阁布控的范围之内。 接下来,就是他们狗咬狗的激情时刻了。 就算他们很快发现,这只是个小伎俩,能乐呵一下,也不错。 步微月没再耽搁,径自到剑宗山门下,手持掌门师伯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剑阁。 她一路用障眼法,伪装成二师兄的模样,大摇大摆,虎背熊腰的模样。刚进剑阁,就见掌门师伯捋着胡须,从里面出来,看见她这模样,先是满脸愕然,随后大喜过望,冲着里面喊: “小二!蓝衣!你不用担心了,有人代替你去灵宗参加斗法招亲,做灵宗女婿了!” 步微月:“…………” 二师兄傅蓝衣苦着脸从里面出来,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步微月,气的一阵熊熊咆哮。 “月师妹!你又变成我做什么!” 步微月心虚的缩了一下脑袋。 傅蓝衣难受得要命:“不要用我的样子做这种恶心的动作啊!” 第一百零六章 傅蓝衣和傅蓝二 傅蓝衣虎背熊腰,俨然端坐。 “傅蓝衣”懒懒散散,趴在几案上,捧着碧蓝色汤碗,小口小口转着吃。 傅蓝衣额上青筋直跳。 “傅蓝衣”毫无所觉,甚至还想再吃一碗。 傅蓝衣忍不了了:“师妹!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回自己的样子!让别人看见,我颜面何存?” 步微月不明白:“怎么就没有颜面了?我也是个正经修士,难道还会败坏你的名声不成?” 傅蓝衣一手把步微月带大,说是师妹,倒像女儿。步微月开始耍赖,气的傅蓝衣跳脚,偏偏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掌门师伯和剑尊太玄一起进了剑阁。 太玄真身未动,来的是一重分身,淡淡道:“怎么回事?” 步微月将自己被谢灵均追杀之事一五一十说了,请命和傅蓝衣一起,借斗法招亲的机会,混进灵宗。 “一来,伺机而动,让谢灵均身份暴露,从此在正宗没有立足之地。” “二来,谢灵均要杀我,却又匆匆走了。后来围困我的人,是御兽门弟子,绝命阁杀手。我想混进去查探,谢灵均或者说魔门之人到底计划什么。而灵宗之中,又到底混进去多少魔门弟子。” 太玄分身似乎有些许迟缓,冷不丁问:“你被谢灵均追杀?你难道打不过他?” 步微月好胜心冲上脑门,大声替自己分辨:“师尊,他修成魔体,我才措手不及,不是我本身不如他……” 太玄凉凉道:“输了的人是要找借口。” 步微月摆着傅蓝衣冷硬的脸,郑重道:“师尊放心,我这次去灵宗,必定洗刷当日耻辱!” 太玄分身并未久留,须臾便在室内淡去。 掌门师伯问道:“月儿,你此去有何决断?” 步微月年幼无知时,整天和傅蓝衣在一起厮混,有一次两人淘气,误食了同一枚幻花果,从那之后,步微月施展障眼法,就能变换成傅蓝衣的模样,毫无破绽。 步微月道:“揪出谢灵均容易,可他究竟是怎么落到靡靡手中,如何被炼成魔体,灵宗宗主谢邀是否知情,灵宗有多少人已被魔化?这些都是问题,月儿以为,不必急于一时,免得打草惊蛇。” 掌门师伯捋一捋雪白的胡须,面露赞赏:“月儿,你在逍遥洞是长老之身,须得担负起门派大事。你如今眼界与之前大为不同了,实在难得。” 步微月连忙拍了一下马屁:“那是之前掌门师伯教导的好!若没有师伯耐心教导,我去了逍遥洞,也什么都不会。” 掌门心下熨帖,笑道:“好了,既然如此,你二人去!本座在你手心封一道敕令,若遇到危险,激发此令,本座须臾便到。” 步微月大为感动:“多谢掌门师伯。” …………………… 傅蓝衣脸色沉沉,径自在树下坐下,随手布了一个防护阵。 穿过这片密林,不到半日路程,就到了灵宗。因此,今夜林中有不少修士,都是为了斗法招亲的事而来。 傅蓝衣坐下后,就立即传音给步微月:“你到哪里了?” 步微月的声音含含糊糊:“离你不远。” 傅蓝衣立刻就听出来了,她嘴里咬着肉呢! “月师妹,你不会还在饕餮馆子里吃吃喝喝?” 虽然有点生气,可又像老父亲一样,有些心疼。 孩子才离开剑宗多久啊,现在又馋又穷,看见吃的,看见灵石都两眼放光。 傅蓝衣挠挠头,连忙道:“师兄不是怪你,等办完事师兄带你多吃些。” 步微月的声音麻利又敷衍:“好好o(≧v≦)o我就知道,还是二师兄最疼我了。” 傅蓝衣心满意足! 防护阵外,传来动静,有人递上一张名贴,特意拜访。 傅蓝衣接过来一看:“琴宗宗主单秀宁亲传七弟子琵琶部首座南音神秀…………好长的头衔!” 傅蓝衣根本没读完,就下意识觉得,此人似乎很吊。 何况,四大正宗一向交好,门下弟子互称同门,对方已经递上拜贴,特意拜访,傅蓝衣自然不好拒之门外。 傅蓝衣打开防护阵,请对方进来,并且打开了传音。——这也是幻花果的奇异之处,吃了同一枚果子的两个人可以相互传音,只要足够默契,还可以心神互通。 南音神秀是个面容清朗的少年,一头自然的卷发,用金环束在头顶,身着紫红相间的彝族服饰,周身上下铃铛叮当作响。 他笑意盈盈,露出两个深深地梨涡,是个让人一见就觉得舒适,并且生出好感的少年人。 傅蓝衣立即起身:“南师弟!久仰大名!” 南音神秀一挥手,在树下放了一个绣花精美的软榻,懒洋洋坐下,随手又左一挥手,右一挥手,放置好茶几、酒菜、香篆、镶了夜明珠的金灯………… 树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傅蓝衣不得不出面阻止。 “南师弟,够了?放不下了。” 南音神秀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手,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第一,我不姓南,我姓南宫。不过南宫神秀太难听了,所以改成南音神秀。” 傅蓝衣顿时露出憨憨的神色,挠挠头,改口道:“南宫师弟,久仰大名……” 南音神秀叹了口气:“这就是第二了。我一直在琴宗修行,从未出山,师兄是从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呢?” 傅蓝衣:“……” 偷听的步微月也是被无语到了。 傅蓝衣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比如,我叫傅蓝衣。” 南音神秀立即接话:“傅师兄,久仰大名。” 傅蓝衣一摊手:“你看!都说了是客套话,不用那么当真。” 南音神秀再次摆摆手指:“傅师兄,剑宗掌门亲传二弟子,责任心强,虽然外表憨厚,实则粗中有细。成名之战是五十年前,独自一人挡住兽潮三个时辰,听说傅师兄一人一刀守在晨鸣关前,杀了一夜,堆起来的妖兽尸身比逍遥洞的山门还高。” 傅蓝衣呆呆的张开嘴,不得不服:“还真是……” 步微月:“久仰你的大名了!不过他夸你就夸你,说我们逍遥洞洞干什么?” 南音神秀与傅蓝衣友好问候之后,步入正题:“灵宗大长老游寄山举办斗法招亲,为独女游蝉招婿。傅师兄出现在这里,是要离开剑宗,转投灵宗?” 第一百零七章 自作自受 傅蓝衣挠挠头,没有立刻回答,眼神躲闪,表情犹豫。 南音神秀笑了笑,又道:“傅师兄没有想好?不妨现在好好想一想。游寄山大长老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招的是上门女婿,可那游蝉是他的爱女,他此人虽然公正果决,对这女儿却宠溺极了。” 步微月也跟着点头:“这倒是!师兄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们都听说过,游蝉外出历练,游寄山一路偷偷尾随,看见游蝉被人刮掉了一缕头发,竟然疼的哭了起来。” 谁知道剑尊太玄恰好路过,把他给认了出来,看了他为女痛哭的全程,回去以后宣扬的整个灵镜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游寄山也觉得太过丢脸,连当年剑宗举办试剑大会,他都没来。 傅蓝衣犹犹豫豫,他连参加斗法招亲都不是自愿的,更别提什么上门不上门了。 他不擅说谎,干脆闭口不言。 南音神秀如同闲谈,靠在榻上,语气闲适:“不知游蝉仙子生的如何容貌?” 傅蓝衣摇头:“我也不知。” “哈哈。”南音神秀又道,“容貌毕竟不算要紧,却不知性情如何?” 傅蓝衣一问三不知。 “南宫师弟为何向我打听游蝉仙子?我的确不知。” 步微月皱眉:“师兄,他不是打探游蝉,他试探你。” 南音神秀笑道:“修士斗法、寻一心爱之人结为道侣,这两件事都是最需要全力以赴的,稍微迟疑,斗法时殒身送命,心爱之人也会另寻姻缘。所以,如果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不如早早放弃。我与师兄一见如故,才贸然多言。” 傅蓝衣呆呆地,眼睛发亮,激动的道:“南宫师弟,你说的太好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对你,也一见如故啊!” 南音神秀话已说完,没想到傅蓝衣竟然是这种反应! 步微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音神秀就是来搞“劝退”的,到达灵宗的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那些实力门派不如他的,他直接打走。 面对傅蓝衣,他忌惮对方剑宗二弟子的身份,又发现傅蓝衣是个铁憨憨,就想“智取”。 谁知道呢,傅蓝衣连话外音都听不懂! 步微月都被这只没毛的开屏孔雀逗乐了。 傅蓝衣挠挠头,不太明白步微月在笑什么。 半个时辰后,步微月按下飞剑,顶着傅蓝衣的硬朗帅脸和魁梧身形,大摇大摆进了林子。 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散修鼻青脸肿、满面愤恨的离开,随后又见到一个清俊的卷发少年。 步微月随意一瞥,进了傅蓝衣的防护阵。 南音神秀:………… 他觉得有些许奇怪。 怎么傅蓝衣和刚才所见的人,大不一样? 刚才他去试探,那个傅蓝衣沉厚敦朴,的确是个厚道人。 可是刚才看见的这个,虽然外貌身姿,甚至走路的姿势都一样,可是“他眼睛又黑又亮,一看就憋着一肚子坏水。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还是说,对方是在扮猪吃老虎? 南音神秀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看人的眼力产生了怀疑。 翌日一早,南音神秀换了一身华丽繁复的新装,头上的金环也换成一个更为繁复奢华,且两边各垂珠串的金冠。 他本身模样出众,深邃的眼窝,高耸的鼻梁,这样一装扮,显得他更像一个天真纯良,不谙世事的异域小王子。 南音神秀刚出防护阵,就看见了傅蓝衣。 对方一见他,爽朗大笑:“南宫师弟,你我同行!哈——哈——哈——哈——” 说罢,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拍向南音神秀肩膀。 南音神秀虽然并不矮小,但对方身高九尺,魁梧如山,硬生生把他衬托的像一只弱鸡。 南音神秀表面笑嘻嘻,内里骂娘:玛德,早知道这憨憨连弦外之音都听不懂,他昨晚就不多事了。 找他暗示什么啊? 对方那脑子,听得懂暗示吗? “傅蓝衣”搂着南音神秀,开心极了:“南宫师弟,和我一起同行,你开心吗?” 南音神秀深吸口气,咬牙:“开心!” 玛德擂台上碰见,他一定弄他! 二人一同进了灵宗山门,登记名册的弟子看见“傅蓝衣”,有些吃惊。 “傅真人,您这是?” 傅蓝衣一柱香前不就进去了吗? “傅蓝衣”把南音神秀往前稍稍一推,热情洋溢的介绍:“这位是吾琴宗师弟,琴宗宗主单秀宁座下七弟子琵琶部首座南音神秀!” 那弟子还以为,傅蓝衣是特意出去,接自己的好友,不敢怠慢,连忙给南音神秀登记名册。 就这会功夫,“傅蓝衣”还朗声道:“如何?我这位师弟算不算一表人才?与你们灵宗的游蝉仙子,可相配?” 南音神秀生无可恋,只觉得丢人。 很快,还有更丢人的事,一路直上,“傅蓝衣”且不住嘴,大声宣扬,他是琴宗亲传,如何如何俊美,如何如何厉害,且对游蝉仙子势在必得。 这些话,让南音神秀有点尴尬,但内心却深深以为,“傅蓝衣”说的其实不错,因此面上难免有自得之色。 一直到住所门外,“傅蓝衣”和南音神秀才分道扬镳。 这个傅蓝衣,正是步微月。 她和傅蓝衣都有任务,斗法招亲这趟水,自然搅的越浑越好。 她刚要回住所和傅蓝衣回合,就在暗处,被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修拦住。 “站住!傅道友,你和南道友交情颇深,他想与游蝉仙子结为道侣,难道你不想吗?” “这次,游寄山大长老要嫁的不止是女儿,还有他毕生绝学!傅道友难道甘心拱手让人?” 步微月一挑眉,握紧手心的白月铃,刹那之间,就看破了对方的障眼法。 这哪是什么挑拨离间的男修?分明是个窈窕少女! 这也是为何幻花果要紧的原因,障眼法和幻术变幻,都有可能被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看透真身。 但幻花果却不会。 步微月看透她的真身,也不客气,大声怒斥:“你是什么人?不要挑拨离间我和南宫师弟的关系!” “游蝉仙子只有一个,不可能和我们两个都结为道侣,但是南宫师弟若能和游蝉仙子结为道侣,我只会替他高兴。” 少女大为恼火:“既然如此,你来斗法招亲干什么?” 步微月昂首叉腰:“斗法!” 少女恼怒道:“却不招亲?” 她顿时觉得,自己受到奇耻大辱,手心扬起七星钉,向步微月攻去! 第一百零八章 游蝉 步微月没想和这个小丫头动手,没想到对方祭出兵器后,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 她摇摇晃晃往前扑,步微月下意识托住她,手心一片柔软滑腻的触感! 步微月也是女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放开少女,让她站稳:“小丫头,站稳了!” 她都忘了,现在用的是傅蓝衣的脸,魁梧威猛的大男人! 少女脸色红白交加,对着步微月竖起巴掌:“不要脸!” 步微月侧身闪过,没让她打到自己,反手钳住她细幼的手腕:“你干什么?” 这一接触,步微月发现这少女周身虚浮无力,似乎有什么隐疾。 步微月把人放开:“丫头,这几日鱼龙混杂,你赶紧回家去,别学人家女扮男装,又不怎么高明,稍微有点修为的,都能把你给看透了。” 少女又羞又怒,涨红了脸:“你,你敢羞辱我?” 步微月不和她多纠缠,施了个诀,速速离去。 她钻进傅蓝衣早就布置好的住所,对方一看见她,懒懒散散,垮着肩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出去转转,你安分些,等我回来,你再出去。” 傅蓝衣出去后,便递上师尊的拜帖,前去拜会大长老游寄山。帖子递进去后,没多久就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弟子,请他去偏厅稍等。 傅蓝衣正襟危坐,安静等待游寄山,须臾,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窸窣之声,一个女子压低声音,急急切切。 “蝉儿,你怎么又幻化成这样出去了?如今灵宗到处都是远道而来的修士……你魂珠不稳,若是……你总不听话……” 声音细碎,听不真切。 傅蓝衣非礼勿听,并不以为意。谁知道,绡纱一卷,却和对面的少女碰了一个面对面。 傅蓝衣不知对方身份,见少女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并无礼数,索性淡淡一颔首,权当见礼。 少女却依然死死的瞪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登徒子! 对方竟然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游蝉气的胸脯起伏。 傅蓝衣觉得她好生无礼,仍然答道:“前来拜会大长老。” 游蝉猜出他的身份,大声道:“你不许参加斗法招亲,总之我断然不会嫁给你!” 傅蓝衣恍然大悟:“原来是游蝉道友,在下剑宗弟子傅蓝衣。” 游蝉口中怒斥,大步靠近傅蓝衣:“你既然并非诚心要与我结为道侣,斗法台你也不许参加!” 谁料,她情绪激动,魂珠不稳,一时踩住自己外裳,往前绊倒! 游蝉尚未摔倒,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怎么还会旧事重演? 傅蓝衣摸到一片柔软,连忙松开,千钧一发之际换成另一只手,揪住对方的后襟,让她安安稳稳的坐到了地上。 游蝉喃喃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半个时辰之内,她竟然叫同一个人摸了同一个…… 她举起巴掌,却又被傅蓝衣拦住,请她住手。 “游道友,我并非存心,何况,我是为了救你,不该受你如此无礼的对待。” 游蝉崩溃不已,心中痛骂,这什么魂珠!次次都在关键时刻坏事! 她又气又恼,气恨对方占了自己便宜,还冠冕堂皇说教,更气的是,气自己无用,气自己无能! 她哭哭啼啼的打了自己一耳光,因为太疼,哭的更厉害了! 这什么破魂珠!她怎么就这么没用! 傅蓝衣连忙拦住她:“游道友……” 游蝉拍开他的手:“大色狼!你滚开!你不许我打你,我打我自己,关你什么事?” 傅蓝衣取出一枚蓝色珠子,放在游蝉手心。 那珠子一旦沾上人气,便如游鱼一样,悬浮在她手心,游来游去。 游蝉脸上还挂着泪珠,但不知为何,心境慢慢平复,方才还觉得天塌地陷的羞耻之事,如今再想想,好像不算什么? 他来斗法,不愿招亲,也很正常,没人规定,谁都要喜欢她,谁都得对她那个大长老爹爹的权柄修为趋之若鹜。 而且,之前那次,还有方才这次,他都是为了救自己…… 等游蝉平静下来,傅蓝衣就立刻收回了珠子。 “游道友,你神魂不稳,所以才会时常惊惧。也许时常有人认为你跋扈,嚣张,攻击性强,但并非你的过错。是因为你内心害怕,兼之神魂不稳,不能正确处理外来变故,才会如此。” “游道友,别怕,你身处灵宗,你的父亲爱你如珠如宝,会保护好你。” 游蝉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她只是贪恋刚才那片刻的安宁。 自她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幼时入睡后总是能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想,让她害怕,不愿意入睡。 稍微大一些,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幻想,而是她魂魄离体,时常在外飘飘荡荡的缘故。 后来她修成金丹,却仍然凝不成魂珠,性情也愈发乖戾、暴躁,狂躁易怒,惹人生厌,父亲总安抚她,勿要作怪,可从没人教她,不要因害怕而发怒。 游蝉贪婪的看着傅蓝衣的手心:“这个珠子,能不能……” 借、卖、送,什么都行,她不挑的。 傅蓝衣正色道:“不能。” 游蝉:“???” 这么干脆吗? 游蝉呆呆的问:“不婉拒吗?” 这时候,游寄山来了。 游寄山见到傅蓝衣,颇为意外:“傅师侄,你这次来斗法招亲,你师傅同意吗?” 傅蓝衣心想,正是师傅叫他来的,暗中调查魔修之事。 于是道:“是师傅特意叫我来的。” 游寄山大喜:“当真?” 但傅蓝衣立刻又道:“不过,游道友刚才说,不许我去斗法招亲。” 游蝉跳起来:“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才没有说!” 她急匆匆的跑走了。 游寄山一见,心中更觉欢喜。 这两个小辈,不就是欢喜冤家嘛! 而且,剑宗山主特意让傅蓝衣来迎亲,这不就是说明,他对自己这个“亲家”特别满意嘛! 这亲事,准成! 游寄山两眼放光,双手紧紧按住傅蓝衣的肩头:“贤婿……不是,贤师侄,务必要好好准备,切勿令蝉儿伤心失望。” 傅蓝衣徐徐疑惑:“?”? 第一百零九章 天生魔体 傅蓝衣回去后,便和步微月交换信息。 傅蓝衣:“我见到了游蝉……” 步微月一拍桌子:“是不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小丫头?有些先天不足?” 傅蓝衣缓缓点头,综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她好像不喜欢我,还想扇我耳光。” 自然隐去自己不小心摸到了游蝉。 步微月又拍桌子:“我也是!她也不喜欢我,也想扇我耳光!” 傅蓝衣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是你惹的祸,所以游蝉见到我,脸色才那么难看。” 步微月心虚的看天:“我可没惹她……” 傅蓝衣淡淡道:“游蝉的症状并非先天不足,而是离魂之症,天生魂魄不稳,按常理来说,很难修成魂珠。不知游寄山用了什么法子,给她生生炼出了魂珠。不过,她的魂珠和身体彻底融合,还需要一些时日。但如果有此物,她会舒服一些。” 傅蓝衣拿出那枚蓝色珠子。 步微月记起来了:“师兄的传家之宝,定魂珠!可要怎样,才能让大长老知道我们手中有定魂珠呢?” 傅蓝衣平平淡淡的道:“我已给游蝉用过了,她觉得很好,很是受用。” 步微月张了张嘴:“啊?那她没找师兄借吗?” 傅蓝衣:“借了,我没答应。” 步微月看着面前浓眉大眼、宽正平和的二师兄,无论多少次,都会被他的外表蒙蔽,觉得他是个正直愚鲁的人。(x) 步微月竖起大拇指:“二师兄,干的漂亮。见到谢灵均了吗?” 傅蓝衣道:“我向大长老求见,大长老说,谢灵均一直在山中静室修行,几乎不成出来。我察言观色,试探大长老对谢灵均的看法,他……没有看法。” 步微月意外了:“二师兄怎么试探的?” 傅蓝衣平平板板道:“我问大长老,谢邀飞升之后,是否由谢灵均担任灵宗宗主。大长老说,呵呵。” 步微月:“…… ……” 她无语半晌,觉得二师兄果然还是那个正直愚鲁的二师兄,只不过这样的人偶尔腹黑一次,就更难以招架。 步微月道:“二师兄,随后换我出去,光明正大去静室外递名帖,见谢灵均。然后我再到处转悠转悠,看能不能碰见他。” 步微月之前一直在灵宗陪伴谢灵均,他平日常去的也就那些地方。 步微月顶着傅蓝衣的脸,递上帖子,须臾,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金丹女修出来,面色嫌恶。 “剑宗弟子,那位的二师兄,如今又来求见我们少主做什么?我们少主说了,不见!” 步微月毫不意外,转身离开,里面又突然跑出来一个男修:“且慢!我们少主说,此时有些琐事,不能脱身,请你稍候。” 女修顿时气呼呼的,指着男修的鼻子骂:“宛平,你做什么让她进去?” 宛平连忙道:“言之月,这是少主的意思,我只会听从少主的吩咐。” 言之月身姿一扭,轻哼一声:“我知道了,你一向就只听他的话,谁叫你喜欢他呢?” 宛平丝毫不觉难为情,反而正大光明道:“你还不是一样?” 步微月听他二人说话,若将宛平换成女子,也不奇怪,无外乎争风吃醋。便是男子,也有喜欢心上人的权利。 可看他们二人言语,总觉得有一丝丝的古怪。 二人吵闹时,言之月一摆手,勾住了宛平的胳膊。 白月铃一跳! 白月铃藏在步微月识海之中,白月铃被动激发,清脆的铃声在她识海之中回想。 步微月微微抬眼,只见这二人眉心各自有一团魔气! 他们不曾动手,魔气没有激发,所以白月铃没有反应。 可他们二人有了身体接触,许是魔气相缠,激发了白月铃,步微月能清晰的看见这二人的魔气。 很快,言之月松开手,白月铃沉寂下来。 步微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拿出掌门师伯的剑符,给他们二人做了标记。 这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所以他们两个口中说的喜欢,也许并不是什么情意,而是魔修对谢灵均这个“魔体”的天然亲近。 这么说来,等谢灵均出来,只要知道有哪些人克制不住的靠近谢灵均,那大部分就都入魔了。 步微月一直等道日暮,谢灵均也没出来。 后来,是言之月摇摇扭扭的出来:“你走,当初那位伤我们少主的心,现如今啊,我们少主根本不想见你们剑宗的人。” 步微月:“……” 那还特意让人出来留她?闹着玩呢? 她没说什么,疑心谢灵均根本不在静室,她避开几个眼熟的修士,都是从前谢灵均的心腹,暗暗进了藏书阁。 此时,谢灵均却仍在静室之中,突然问:“他走了?步微月来了吗?” 宛平捧着水盆回话:“少主,此次斗法招亲,步微月是女修,来做什么?” 谢灵均看着水盆中自己的脸,眉心一点红印,已经越来越艳。 据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魔体,红印越红,魔体就越纯正。而魔体对魔修有天然的吸引力,所以,自来魔尊都是先天魔体。 他若成为魔尊,天下魔修皆受驱使,奉他为主,那是何等的威风? 譬如眼前的宛平,一旦被魔体的气息吸引,就会情不自禁的靠近他,为他奴仆。 谢灵均憧憬这样的赫赫威风,成为魔尊,站在灵镜洲的顶端。 可他潜意识里,却仍然记得,他想要问鼎仙途,想要修正道得正果,甚至不惜杀妻弑爱转修无情道。 但这种念头只出现一瞬,就被谢灵均压了下去。 正道,哪有天生魔体好? 但他的天生魔体,真的是偶然吗? 谢灵均缓缓闭眼,再次睁开,眼前一片清明:“我出去走走,不许跟来。” 藏书阁上有一处小阁楼,里面都是一些孤妄藏书,后来渐渐变成了谢灵均独处的地方。 步微月也来过两次,都是和谢灵均一起。 她上楼之后,在门外设下悬铃符,有人靠近,耳边就能听见铃声。 小阁楼里有些乱,步微月四处看看,认出地上散落的玉简都是谢灵均的手笔。 这些玉简大多是誊抄的灵宗术法,但其中有一大半是神刻清心符。 清心符顾名思义,就是修士烦闷时,用神识在玉简上刻符,沉浸其中,保持心境平和,免生乱心。 谢灵均什么时候刻了这么多清心符? 以他的速度,刻一枚大概需要三日夜,步微月大概数了数地面上的玉简,大概有一百多。 也就是说,他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在刻符。 这还清什么心啊?修士的心乱成这样,那叫心魔! 步微月有点幸灾乐祸,转身要走,发现桌案底下有一块玉简,被拿来垫在桌脚。 步微月突然有预感,这玉简和自己有莫大关联! 她捡起玉简,放在额心,正要读取内容,识海中的白月玲却猛地跳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提线傀儡 白月铃跳的厉害,必定有修为高深的大魔修接近。 步微月心念一动,连人带玉简一起藏进了逍遥珠之中。 逍遥珠浮在半空中,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阁楼里空空荡荡,没有半点外人闯入的痕迹。 谢灵均金冠束发,面容冷肃,棱角愈发分明,神色也逐渐冷硬,没有半点人气。 步微月淡淡瞥去一眼,却没太在意。 现如今,此人高矮胖瘦,和她没半点关系。——倒是想给他挑一口好棺材。 谢灵均席地而坐,胡乱翻看散落一地的玉简。他脸色一贯冷酷,没什么变化,只是看到那一摞清心符时,突然大笑出声。 “清心符?清心符能清修士的心,能清天生魔体的心吗?” “谢灵均啊谢灵均,你真是愚蠢!愚蠢!” “已入魔道,不,我有得选吗?我天生就是应该修魔的啊!谁能知道灵宗少主,竟是所谓的天生魔体?” …… …… 步微月藏在逍遥珠里听着他发疯,起初听见他亲口承认,他是“天生魔体”,不免有些许窥见真相的心惊肉跳之感。 后来多听了几遍,也就麻木了。 天生魔体就魔体呗,她还是天生剑骨呢!之前不能拿剑,只能被迫转法修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痛苦啊。 而且魔体又怎么样?他定心想修道,难道谁还能逼他修魔?分明是他自己心志不坚,早生心魔,入魔之后,又拿所谓的“天生魔体”做个幌子罢了。 步微月早把他看透了。 她沉入玉简,翻了一遍,才发现这是关于一篇无情道心法。 开篇便是触目惊心的八个字,欲练此功,弃爱断情。 这部心法与步微月修习的《如影篇》截然不同,开篇声称修习此功法,可以断绝心魔,进阶时能顺利度过心魔劫。 所以,谢灵均才最终决定,杀妻证道。 步微月顿生疑虑:难道在他决定杀妻证道之前,就已经有了心魔? 可他那时候的心魔,是什么? 这部心法又称独一道,修行本是孤寂独行,血亲、爱人、故友、门派皆可抛弃,长生大道,飞升上界才是唯一之事。 步微月草草看完,一个疑问浮现在脑中。 谢灵均究竟是自己无意间见到这部心法,还是有人刻意把这部心法送到了他眼前? 这时,外面的谢灵均猛然起身,双目紧紧的盯着墙上挂着的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上的雕花,是御兽门的印记。 谢灵均气息急促,神色苍白,紧紧的握着这枚玉简。 步微月也跟着紧张起来,与其说是谢灵均终于发现了这枚玉简,还不如说是暗处那个人把玉简送到了谢灵均的眼前。 谢灵均自然也猜到了,他不断大笑:“呵,哈!我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操纵的愚蠢的一生!” 他沉入玉简,看完之后,脸色青如寒铁,手心魔气运转,狠狠将玉简扔在地上。 玉简却没有破碎,反而被人完好无损的接在手中。 御兽门门主郑守冠突然现身,他一身黑袍,似乎要融入黑夜。 郑守冠双手将玉简重新挂好,恭恭敬敬的对谢灵均行礼:“主人,您为何动怒?” 谢灵均冷冷一哼:“你才是我的主人,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具傀儡,任你操纵,还自以为,这世上唯一不会害我的人,就是你!” 郑守冠叹了口气:“主人,我当然不会害您,如今您已经成功修成魔体,日后我再助您成为魔尊,号召魔修。百余年前,剑尊太玄闯进万花渊,屠戮诸魔,当时的魔尊惨死,其余称得上名号的大魔,都死在他剑下,我们魔修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犹如过街老鼠。” “如今主人回归,我们魔修重现万花渊的风光,指日可待!” 谢灵均眉心紧蹙,看着郑守冠:“那时,我从养父家中逃出来,半路上遇见你,你不过匆匆瞥了一眼,就留下来杀了那些家丁,把我送到了灵宗,交到我父亲手中。事后我曾问你,你说当时有一点灵感,认为你今后与我有缘,所以救我。” 郑守冠轻笑了笑:“自然不是。我当时已经分辨出,主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天生魔体。” “果然如此。”谢灵均又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成婚之前,你离开过数日,回来后交给我一堆玉简,说是偶然所得,让我放进藏书楼中。这其中,就有无情道心法。” 郑守冠供认不讳:“那心法是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主子悟性极高,果然选择舍弃那女子。” 这就是谢灵均彻底被郑守冠掌控,走上魔修之路的第一步。 步微月前世被杀妻证道,神魂一直被困在无尽之墟,并不知道外面的事,但想来郑守冠精心算计,谢灵均一样逃不过被炼成魔体的下场。 谢灵均说到这里,不怒反笑:“可惜,我失败了,我被步微月所伤,你不得不改变计划,留在我身边,暗中渡入魔气,助我养伤。我被恨意腐蚀,明知你用的禁术有问题,可仍然纵容你,因为我相信你!” 郑守冠笑道:“主人,您如今更可以相信我。” 谢灵均牢牢的盯着他。 他以为自己杀了步微月,修行无情道,就能避免心魔缠身,可谁知道他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在对方的操控之中。 谢灵均骤然动手,长刀刺入郑守冠的心口处:“去死!” 郑守冠讶然的低头,看着插在自己体内的刀,问:“主人,我陪伴您这么多年,比起你的父亲,我与你更亲厚,你真的要杀我?” 谢灵均毫不犹豫的把刀捅了进去,充满恶意和快感的转了一圈。 郑守冠扑扑簌簌,像一堆破树枝子一样,倒在地上。 此时,谢灵均眉心红印闪现,殷红的如同鲜血。 步微月无语的叹了口气。 谢灵均这个蠢货,又被郑守冠给摆了一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无情道心法,而是魔修心法,断情弃爱,绝情绝义。 谢灵均把和自己最亲厚的郑守冠也杀了,魔道大成了。 不过,也许谢灵均早就猜到了。 他现在已经修成魔体,今后他的道,不是飞升上界,而是成为一呼百诺的魔尊。 一滩烂泥一样的郑守冠蠕动了两下,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眼神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刚才他看着谢灵均,还有几分戏谑和不屑,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信服和崇敬。 “恭喜主人,您的万魔之体,成了!主人,您一定能成为比前任魔尊更伟大的大魔头!” 步微月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谢灵均伸出一指点在郑守冠的眉心,一缕魔气注入他体内。 “本尊要你尽情的搅乱四大宗门,把所有生出心魔的修士都拉到本尊这边,在本尊现世之日,要有最多的信徒!” 郑守冠吸收了那缕魔气,露出陶醉和沉迷的神情,如同醉酒一般。 “主人,属下这就去办。” 谢灵均走后,足足过去半个时辰,步微月才从逍遥珠中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游蝉的故人 步微月取下墙上的玉简,不出所料,这枚玉简里所记载的是天生魔体修成万魔之体的办法。 天生魔体的“心”不能有损毁,所以郑守冠率御兽门归顺灵宗,自己长期留在谢灵均身边,就是为了观测他的“心魔”。 谢灵均之所以心魔缠身,不得已想走无情道,没准也是郑守冠的“功劳”。 谢灵均顺风顺水过完前半生,随后,郑守冠便开始“催熟”魔体。 步微月仔仔细细看过,盘算他所用的时间,心想,郑守冠倒是一个有大志向的魔修。 他想一手炮制出一个能带领魔门邪修和四大正宗对抗的魔尊。 不过可惜啊,被步微月提前知道了。 步微月回到住所,立即传书给掌门师伯,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云阳子细致的解答了一番,为何天生魔体如此要紧。 魔修残暴肆虐,吸收灵气,转化为魔气,为天道所不容。修士沦为魔修之后,短时间内修为的确大为提升,而且同等修为下,魔修似乎也比正道修士更厉害。 但魔修体内的魔气积蓄到一定程度,就会容纳不下,爆体而亡。 天生魔体却不会。 天生魔体就是用来容纳魔气的,也是唯一有可能以魔修之身飞升上界的魔修。 而天生魔体修成万魔之体后,便能利用魔气,拓宽其他魔修的经脉,延缓他们爆体而亡的时间。 正因为如此,魔修对于天生魔体有一种不能抵抗的崇敬。 步微月恍然大悟:“怪不得,郑守冠这样的心机、修为,却甘心为谢灵均做嫁衣。原来不是他不想当魔尊,而是他做不到。” 现如今,明面上的是谢灵均,他想闪亮登场,让灵镜洲所有修士都知道,他已经修成了万魔之体,将成魔尊。 这倒不难,但凡和他接触的,十有八九都是隐藏在各大宗门中的魔修。 难办的是郑守冠。 此人心计深沉,诡谲难辨,他能为了谢灵均,给灵宗做了十余年的狗腿子。谁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步微月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我今日从藏书楼出来,怀疑有人也在偷偷跟踪谢灵均。” 当时她从藏书楼出来,对方就藏在一楼的书架之后,气息收敛的非常干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影子。 要不是步微月警觉,根本发现不了。 当时他们两个各自藏在书架的一端,像个三丈左右(10米)。步微月隐匿自身,对方也没有露面,僵持过后,对方表露没有恶意,先行退去。 步微月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在灵宗林子里多转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回到住所。 接下来几日,步微月白天出去,用白月铃确定隐匿的魔修,用掌门师伯给的剑符做好标记。 傅蓝衣晚上出去,有意无意的接近谢邀和郑守冠。谢邀不常离开静室,只见到过一次,对方远远一瞥,就直接走了。 但郑守冠明面上,仍然是那个谄媚、卑懦的御兽门门主,傅蓝衣既然找他,他自然不会拒绝。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步微月刚回来,住所外就传来动静。 她透过禁制,发现对方穿着丹宗道服,但并不认识。 步微月挠挠头,假装自己不在。 开玩笑,今日是斗法招亲的第一天,傅蓝衣正在台上与人斗法。她是偷偷出去的,要是被人发现,家里还有一个“傅蓝衣”,那不就露馅儿了吗? 步微月假装不在,门外的丹宗弟子却开口了:“傅道友,我刚才看见你进来了,我一直叫你,你没有理我。马上就轮到你上场了,莫要错过时间。” 步微月:“……” 她刚才好像是听到一声“小蓝”。 但哪个正经人会管她九尺高的二师兄叫小蓝啊! 对方一直不走,喋喋不休:“傅道友,小蓝,小蓝,开门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步微月无语至极,连忙传音给傅蓝衣,快点打赢,快点回来。 片刻,门外果真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傅蓝衣,而是一身男儿装扮的游蝉。 “你是丹宗弟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丹宗方未竟道:“傅道友今日有两场斗法,我来叫他。” 游蝉摆摆手道:“他早就上场了,你现在去,还能看个热闹。” 方未竟疑惑的道:“可我片刻前,亲眼看见傅道友进了住所。” 游蝉推他一把:“你不信就过去看看。” 打发走方未竟,游蝉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门口。 步微月与游蝉隔着禁制和阵法,四目相望。 步微月能清晰的看见游蝉的神情,她已经起了疑心。游蝉看不见屋内的一切,但她的目光直直的望过来,仿佛和自己对上了眼。 游蝉离开不久,傅蓝衣急匆匆回来,听步微月说完,也道:“你是说,这两日,你白日出去,时常能碰见游蝉?我也一样,我夜晚出去,一个晚上见到她三次。” 二人互看一眼,彼此确定了:“游蝉的确开始怀疑了。” 傅蓝衣还有下一场。 傅蓝衣把定魂珠交给步微月:“今日一整天都由你出去。” 步微月嘴角一扯:“放心!” 步微月大摇大摆离开住所,果然在路上就遇见游蝉。 游蝉目光闪烁,时不时的偷偷看身旁的人。傅蓝衣比她高大许多,她要用力仰起头,才能看见对方硬朗的下颌线。 步微月昂首阔步:“游道友,你看我干什么?” 游蝉猛地转过脸:“哼!我不能看吗?” 她气呼呼的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来参加斗法招亲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我未来的道侣,我不能看吗?” 步微月摸摸下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觉得这些人,哪个最好看?” 说话间,两人并肩而行,已经来到斗法台下。 步微月伸手一指台上那个俊俏的少年小卷毛:“这小子怎么样?好看?” “能有多好看……”游蝉转过脸才看清南音神秀的脸,咦了一声,“确实还挺好看!” 步微月和游蝉越凑越近:“你看,他那两缕垂在额边的卷发,显得放荡又风流。” 游蝉也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眼神桀骜,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偏偏孤高之中又带着三分深邃的故事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游蝉虽然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是不要灵石的俊俏小哥,不看白不看。 “本身模样生的好,尤其那双眼睛,初看含情脉脉,细看孤高冷漠,还是用琵琶的!” 游蝉看的起劲,情不自禁拽了一下步微月的衣袖。 “傅蓝衣,他……他他好像在看我!不对,瞪我了!” 步微月嘴角微抽:“你叫出来了……现在,大家都在看你。” 斗法台上下,无数双眼睛一起看向游蝉。 步微月:“……” 这姑娘还是早点定魂!这么咋咋呼呼的。 台上,南音神秀一指游蝉:“你。” 游蝉疑惑的东张西望:“你在和我说话?” 南音神秀薄唇轻抿:“就是你,我赢了这场,你就跟我过来。” 游蝉看他比自己还凶,不服气道:“你要是输了呢?” 南音神秀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魂乐手 南音神秀不再多说,手中琵琶一动,琴头上镶着的粉色玉璧熠熠生辉,划出一道光华夺目的弧线。 底下有个儒生模样的修士,名为祝九渊,连连赞叹:“美人如玉琴似虹,这位道友当真生的仙气飘飘,想来吾今日又有耳福了!” 琵琶声骤然而起,呕哑嘲哳,既暴且乱,像一群人疯了一样在坟头蹦跳,又像一百只鸭子一起叫唤起来,猝不及防! 步微月觉得自己耳朵好像突然聋了一瞬间,然后集齐了世界上所有最难听的声音一起往耳朵里倒灌。 她颤颤巍巍的抓住身边游蝉的袖子,虚弱的问:“发生了什么?” 游蝉一脸麻木,几乎是充满敬意的望向南音神秀——的对手。 她们在台下已经这么难熬,那位仁兄不仅要直面难听的琵琶音,还要同时应对这么离谱的音攻! 步微月原先还不把这俊俏小子放在眼里,但从琵琶声响起的那一刻,已经知道,南音神秀就是她毕生劲敌! 她强撑着没有离开,一开始只是觉得神魂出窍,后来琵琶声越发急促,她出窍的灵魂好像被人关在一个罐子里,从山坡上滚下去,滚上来,滚下去,滚上来,滚了七七四十九遍。 到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蹒跚着要逃走,要真是和南音神秀对上了,就让傅蓝衣自己来和他对战! 而此时台下已经逃走了一大半,还剩下的十几个,一开始就被音攻给弄晕了,还有几个瘫软在台子下,好像拉了三天三夜的肚子一样腿软。 噌! 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收银,台上的琵琶声终于停了下来。 步微月靠在石头上,惊魂甫定,劫后余生,与四周之人面面相觑,皆有庆幸之感。 那儒修祝九渊连纶巾都歪了,嘴唇颤抖:“自来斗法,最好看的莫过于合欢宫弟子,翩若惊龙,矫若游龙。最难忘怀的莫过于音修弟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吾从未听过这样的琵琶声,以往真是大错特错。” 步微月拍拍祝九渊的肩,叹道:“谁又能料得到呢?” 南音神秀既然赢了斗法,扛着琵琶跳下来,挡住游蝉:“道友,我赢了!” 游蝉已经彻底麻木了:“你要干什么?” 南音神秀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冷不丁问:“你不认识我?” 游蝉撇撇嘴角:“道友今日一战成名,整个灵镜洲有谁不认得你?琴宗宗主单秀宁爱徒南音神秀,使得一手好琵琶。” 南音神秀眼中露出失望,但是飞快的掩饰下去,一指游蝉,下巴微抬,有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和意气:“道友,我叫住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这次出山就是为了大长老的爱女而来,她是我命定的道侣!” 游蝉好不耐烦,干脆的甩给他一个白眼:“放屁!” 还命定道侣? 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他! 步微月慢慢悠悠的过来:“其实南音神秀也挺好的,蝉妹日后与他结为道侣,他日日弹琵琶给你听,早也弹,晚也弹……” 游蝉大为惊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步微月依照傅蓝衣的托付,将定魂珠借给游蝉,离开前,游蝉欲言又止。 步微月并不着急,假装没有察觉,果然游蝉去而复返,还是开口了。 “你觉不觉得,这几日前往灵宗的人越来越多了?” 步微月自然也察觉了:“这也正常。谁人不知,你是大长老爱女?” 游蝉抿抿唇:“不是!有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来招亲的。” 步微月挠挠头:“也很正常。我就不是来招亲的。” 游蝉狠狠的瞪他一眼,就要发火了:“你到底听不听人家讲话?” 步微月憋住笑,不逗小丫头玩了:“灵宗山主特意放出话去,凡来参与斗法的,不论输赢,都能在藏书阁观书三个时辰。是以,一开始来的,许是来求亲的,这几日闻风赶来的,却是为了灵宗的藏书阁。” 游蝉蹙起两弯秀气好看的眉:“我知道啊,但是你觉不觉得,他这样做,灵山的人越来越多。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步微月不知道游蝉到底察觉了什么,模棱两可道:“你父亲是灵山大长老,他是灵山少主,想要借此机会收买人心,也很寻常。” 游蝉这时候,也听出来步微月是在装傻了,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三日前的夜里,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去藏书阁?” 步微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游蝉那天也是跟着谢灵均进去的,她总觉得最近跟着谢灵均的那个叫言之月的女人,不太对劲。 游蝉改用传音:“傅蓝衣,你不觉得谢灵均似乎不太对劲吗?” 步微月眯了眯眼,什么也不透露,反而意味深长的道:“蝉妹,谢灵均是你们灵宗少主,我不曾与他熟识,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若是蝉妹和大长老真的觉得他有蹊跷,找我却是无用,倒不如直接告上正法阁。” 步微月点到即止。 游蝉回去之后,和游寄山提起来。 游寄山面色微沉:“蝉儿,灵山上下荣辱与共,没凭没据,你怎能透露给外人?” 游蝉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父亲,傅蓝衣是可信任之人。” 游寄山看了女儿半晌,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 只不过灵宗山主入魔,这是何等之事? 游寄山舍不得训斥女儿,最终叹了口气,又问:“那他是怎么说的?” 游蝉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还说什么,叫我去正法阁……” “慢着!”游寄山抬起手掌,突然大笑起来,“这不是什么也没说,他的意思很清楚了。” 游蝉不太明白:“说什么了?” 游寄山摆摆手,爱怜的看着女儿:“傻丫头,你自幼神魂不稳,虽已经修成金丹,却很少出山历练,难免单纯了些。你想想,你只说觉得谢灵均不对劲,若是平常人听到,首先会觉得你对谢灵均不满,其次会误以为你和谢灵均之间有什么争斗。” “可傅蓝衣干脆提到正法阁,就是在暗示你,谢灵均有天大的错处!” 游蝉恍然大悟:“那日我在藏书阁碰见的人,就是他!他也在查谢灵均!” 游寄山回想傅蓝衣进山之后,到处结交好友,如穿花蝴蝶一般,与以往对他的印象格外不同,还数次三番去拜访郑守冠。 “说不定剑宗早就察觉到了,恰好我为你招亲,才特意进山查探。可既然他们要查,为何派来的人是傅蓝衣呢?” “而且,若是怀疑谢灵均入魔,只消让他进正法阁自证清白。是否入魔,一试便知,为何还要暗中行事?” 游寄山和游蝉百思不得其解,但剑宗将定魂珠借给游蝉,便是示好之意。 游寄山决定,亲自去见傅蓝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诚布公 翌日,步微月再去观战,就发现南音神秀斗法时,额外多加了一个用来阻隔声音的防护阵。 别说,听不到琵琶声后,这小子弹琵琶的模样神情,果真是仙气飘飘,美人如玉琴似虹。 步微月看完斗法,打赢了自己那场,又找出十余个魔修,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回住所里去。 如今这形势,不得不说,还挺有意思。 谢灵均以为自己在暗,别人在明,光明正大借着灵宗斗法招亲的名头召集这些魔修。可他不知道的是,实则,他在明,步微月在暗。 今日进山的五十余名修士,就有十几个魔修,虽然都隐匿了魔气,但步微月有白月铃在手,什么魔修也逃不过。 步微月打开禁制,一进住所,下意识转身,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 游蝉! 怪不得!她今日还奇怪,怎么没见到游蝉,原来在住所里等着她。 慢着,那原本应该守在住所的二师兄呢? 步微月僵硬的转过头,和傅蓝衣对上了眼。 对方一脸的刚正平直,淡淡颔首:“月师妹,你回来了。” 步微月痛苦的闭上了眼。 游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这两个人一模一样,站在面前仿佛照镜子一样。 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竟然有障眼法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一模一样?” 傅蓝衣道:“游师妹,你误会了,这是幻花果。” 游蝉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那你们究竟谁才是傅蓝衣?” 傅蓝衣上前半步:“游师妹,是我。” 游蝉咬唇,泪珠盈盈:“你叫我游师妹?” 那叫她蝉妹的,自然是假的。 游蝉心中一阵失落,一时竟也分不清,自己更喜欢端正平直的那个傅蓝衣多一些,那是亲昵温柔的那个傅蓝衣多一些。 她沉默半晌,实在挂不住脸色,夺门而去。 步微月满面尴尬,心虚的跪坐在几案前,对面就是游蝉之父游寄山。 偏偏三角恋的另一角傅蓝衣浑然不觉,依然是那副正直俨然的模样。 游寄山无奈的问:“我还一直奇怪,剑宗既然暗中查探,为何派来的是傅师侄。原来如此,步师侄也一起来了。” 步微月尴尬一笑:“还有谁比我更熟悉灵山上下呢?” 游寄山又问:“那这些时日,你们分开行动,究竟是谁与小女更亲昵?” 傅蓝衣道:“月师妹风趣温和,虽则她在剑宗年纪最小,但一向喜爱照顾比她年幼的师妹们,想来,游道友与我师妹相谈甚欢,亲密无间。” 步微月扶额,被师兄的迟钝蠢哭了。 游寄山毕竟是父亲,只是隐约察觉女儿的心思,眼下也不知如何处理了。 老父亲搓了半天衣角,也不知怎么说,最后才干巴巴的道:“我们先谈正事。” 既然游寄山亲自过来,步微月和傅蓝衣请示掌门师伯后,将这件事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了游寄山。 游寄山震惊不已:“天生魔体?万魔之体?” 他把女儿的恋爱烦恼全都扔在一边:“四大正宗之一,灵宗少主竟然是天生魔体,这简直太可笑了!” 步微月取出了行走灵镜洲必备的好东西,加强版留影石。 她最穷的时候,身上可能没有灵石,但绝不会没有留影石。 留影石中记载的清清楚楚,谢灵均追杀步微月时,周身魔气冲天,他的本命剑凝霜也弃之不用,反而用的是一柄魔刀。 游寄山听说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脸色阴晴不定,随后正色道:“虽说谢灵均入魔,但这始终是我们灵宗的事,我会暂停斗法招亲,请外人离开。随后将此事禀告掌门,交由掌门定夺。” 步微月和傅蓝衣对视一眼,就知道游寄山会这么说。 步微月问:“大长老大张旗鼓招亲,如今又反悔,用什么理由呢?各宗前来的弟子他们能信服吗?” 傅蓝衣问:“这些外来之人中,有近半数是前来投靠未来魔尊的魔修,大长老就不怕打草惊蛇,他们反而对灵宗不利?” 步微月再问:“大长老有几成把握,谢邀会处置谢灵均?” 傅蓝衣穷追不舍:“或者说,谢山主真的不知情吗?真的丝毫不知吗?” 步微月三问:“大长老如今要护的是灵宗的名誉,可这件事迟早会公之于众,若是因一时偏差,害了更多人的性命,大长老不后悔吗?” 傅蓝衣接着道:“大长老,究竟是一时的名声更重要,还是灵宗的未来更重要?” 这些事,游寄山怎么可能没想过? 只不过,他毕生荣辱都系在灵宗之上,难免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灵宗少主入魔,就算眼下没惹出什么乱子,灵宗也完了。” 他冷冷一嗤:“都说剑宗山主爱徒傅蓝衣为人端正敦厚,是个一等一的实诚人,呵,方才与你师妹一唱一和,咄咄逼人,可没有半点厚道之处。” 傅蓝衣摸摸后脑勺,敦厚一笑:“大长老,您过奖了。” 游寄山差点被老实人气昏过去:“我没有在夸你!” 步微月叹了口气:“大长老,就算谢山主不曾知情,此事也不能交由灵宗处理。您忘了吗?正道各派早有约定,反正道弟子入魔,是要交给正法阁审讯的。” “而且……” 步微月抿抿唇,有点不忍心。 游寄山一看她这神情,额头青筋直跳:“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扛得住。” 步微月:“那我说了?您的二弟子,就那个主持斗法的金丹管事袁负,他也,咳咳……” 游寄山大怒,暴跳如雷:“岂有此理!谢灵均,我杀了你这魔头,竟敢拐我心爱的弟子!” 大怒之后,是大痛:“袁负!我的儿啊!” 步微月:“……” 她弱弱的和傅蓝衣躲在门边,唯恐对方迁怒,打到自己。 游寄山发泄过后,神色阴沉:“其他人也就罢了,袁负是我半子,你们可以交给我亲自处置?” 步微月道:“本身是不合规矩,不过,我们剑宗上下,从掌门师伯到我和师兄,都相信大长老,您不会徇私放走魔修。” 游寄山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突然又道:“步师侄,既然你与蝉儿亲近,便常去陪陪她。” 步微月连忙应了,又问:“但是蝉妹喜欢的不是我师兄吗?” 游寄山大感为难:“我也分不清楚,算了,以后再说。” 临出门前,游寄山猛然变脸,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根本看不出刚才的狂暴愤怒。 游蝉面色通红,口不能言,满眼含泪,勉强不哭出来,死死瞪着面前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秀有毛病 游蝉勉强凝聚灵气,想冲破对方的定身符,但她神魂不稳,还不等提起一股灵气,就立刻散了。 南音神秀见她双眼含泪,顿时手足无措,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二人相望片刻,南音神秀沉声问:“你去找傅蓝衣做什么?” 游蝉说不出话,眼睛轻轻一眨,泪珠便滚滚而落。 南音神秀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腹擦去那颗泪珠,只觉得手上的触感细腻滑嫩,比最软的绡纱还要绵软。 南音神秀压着嗓音,克制住自己掐住她细嫩小脸的欲望:“阿蝉,你是不是喜欢傅蓝衣?你不记得我了吗?” 游蝉看面前的人疯疯癫癫(?),倒也不怕了,瞪着眼睛望着他。 光是问,她都开不了口,怎么说话? 南音神秀见她望着自己,水洗过后的双眸清润如明珠,墨黑的瞳孔中只有自己的影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极大的快感。 “你在看我?对,就像这样,眼中只能看我。” 游蝉:呸! 游蝉试探着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假笑。 游蝉: 南音神秀见她朝自己笑了一回,骤然间眉飞色舞,仿佛遇见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给游蝉解开禁制。 “阿蝉,我解开定身符,你可不要胡乱喊叫,也别再离开我。好吗?” 游蝉连忙眨了两下眼睛,再次,露出虚伪至极的假笑。 被解开定身符后,游蝉微微松了口气。 外面有防护阵,对方既然解开定身符,根本不是被自己迷惑,而是笃定她逃不出去,是以,不能轻举妄动; 她刚从傅蓝衣住所出来,就被他弄到这里来,这个疯疯癫癫的南音神秀一直跟着自己;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什么南音神秀,有病? 她琢磨着怎么脱身,南音神秀突然转身,游蝉立刻摆出假笑, 南音神秀突然问:“阿蝉,你还记得我吗?” 游蝉连忙点头:“记得。” 南音神秀顿时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那我是谁?” 游蝉试探着说道:“你是琴宗宗主亲传弟子?” 果然,南音神秀脸色变了,阴沉沉的。 游蝉连忙道:“只是,我一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南音神秀,我们以前就认识吗?不过,你没离开过琴宗,我也不出灵宗,在哪里见过?” 南音神秀听她说到“似曾相识”,脸色稍霁,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柔声道:“叫我阿秀。” 游蝉:“……” 她干巴巴的喊了一声:“阿秀。” 南音神秀如同大愿得偿一样,露出陶醉的神情:“嗯!再叫一次。” 游蝉:“……阿秀。” 南音神秀:“嗯!” 一连叫了好几遍,南音神秀才停止这个游戏,分明还意犹未尽。 游蝉更确定了,对方就是有毛病。 她问:“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爹一会就要找我。” 南音神秀道:“不急,等我打赢了斗法招亲,就会向大长老正式提亲。到时候,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你开心不开心?”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又不太好看:“不过,我不喜欢你去找傅蓝衣,还有你那个二师兄袁负,你总跟着她,我也不喜欢。” 游蝉垂下眼皮,不说话了。 南音神秀抓着她的手,问:“你是不听我的话吗?” 游蝉好不耐烦,心里想,连我阿爹都不这么管我,你疯疯癫癫的算哪颗葱? 但口中却温和的道:“那你快些准备,打赢了斗法,才好去见我爹。我们先回去。” 她顿了顿,假装天真的问:“这里还在灵山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里?这么多漂亮的七叶菡萏,还有流仙芙蕖,是已经在外面了吗?” 南音神秀用力抓着游蝉的手,道:“当然不是,我们还在灵山,这是师尊赐给我的一件秘宝,叫做画中仙,画中的景象可以由自己画,进入画中后,便仿佛身临其境,栩栩如生。” 游蝉听他说完,大概就明白了。 她虽然天真胆小,但到底是游寄山的爱女,自小什么法宝没见过,猜出这大概是一件空间法宝。 游蝉反手握住南音神秀的手,惹的他浑身一震,颤栗不已。 游蝉见对方呼吸急促,心中恶寒,但仍然装作天真,继续问:“那我们在画卷之中,能看见外面吗?” “当然。”南音神秀心念一动,原本碧蓝色的天空像被腐蚀了一样,露出灰扑扑的画卷纸,接着画面一动,现出外面的山石、青松、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 游蝉从没见过灵山何处有这么荒凉的地方,隐约猜出这是琼林峰的后山悬崖。 灵山有五大主峰,每一处都是灵气纯净丰沛,适合修行。但只有琼林峰灵气枯竭,后山直入云端,有一处直上直下的悬崖,陡峭无比。 因为灵气稀少,山上也没有别的灵植,除了枯石,就是青松。游蝉虽然没来过,但灵山上符合的也就只有这里。 游蝉已经想好脱身之计,想再套几句话,又问:“你怎么上来的?” 南音神秀笑道:“前几日你二师兄送你一盆灵植,我见他百般不顺眼,想将他除掉,暗中跟着他到了这里。不曾想,他倒是警觉,我跟上来之后,发现他气息全无,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这处好地方,若是大长老不同意将你嫁给我,我便带你藏在此处,一起过到天荒地老,任由他们在外面掀翻了天。” 游蝉露出两颗白牙,假笑附和:“阿秀,我想要那块石头,你拿给我。” 南音神秀见那块石头平平无奇,他储物袋里随便取出一块宝石,也比它好看。 但他有意在游蝉面前显摆,展露自己对她百依百顺的一面,于是从里面伸出手,去取外界的山石。 就是此时,游蝉用力钻出画卷,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自己的项链上,再一睁眼,自己已经滚进父亲的洞府之中。 游寄山守在这里,早就心急如焚,见女儿狼狈的遁回来,大声呼痛: “哎呀,我的儿!你摔疼了?我早说过,要在这里多垫几个蒲团,你看你看,这么摔下来,能不疼吗?” 游蝉被阿爹半扶半抱,在蒲团坐下来,好生无语。 因为过于无语,她忍住露出了刚才练就的假笑。 游蝉招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山魔窟 游蝉既然平安无事的回来,游寄山便暗中将傅蓝衣和步微月都叫了回来。 片刻,傅蓝衣和步微月暗中过来,游蝉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傅蓝衣握紧拳头:“幸而游师妹无事,我以为是因为我们暗中调查的事泄露,连累了游师妹,内疚不已。” 游寄山担忧的也是这个,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只敢让步微月和傅蓝衣尽快去寻人。 不过,若是游蝉再不回来,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步微月听游蝉是自己想方设法逃出来的,大为赞赏:“蝉妹果然机智!先确定自己身上何处,再激活法宝,逃回住所,不愧是蝉妹!” 游蝉脸都微微红了,小手捧着脸,小声道:“我,我也没有师姐说的这么好啦!” 游蝉突然想什么:“他带我去的地方是琼林峰后山悬崖,那里气息似乎不对,对了,二师兄也去过!” 傅蓝衣和步微月对视一眼,步微月率先问:“袁负人呢?” 游寄山安顿好女儿,命人将袁负叫进来。 袁负容貌白净,中等身形,虽无十分过人之资,但自小就拜入灵宗游寄山门下,也算顺风顺水,从未有过大的坎坷。 游寄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向看重的二弟子,怎会成了魔修? 袁负入内时,步微月和傅蓝衣已经藏了起来。 游寄山对着一枚(空白)玉简,出神哀叹。 袁负连忙问道:“师尊为何事如此?弟子愿为师尊分忧。” 游寄山连连叹气,冷不丁问他:“徒儿,你对魔修怎么看?” 袁负心中一惊,吞吞吐吐道:“魔修?那自然是正道修士的大敌。师尊今日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游寄山一直看着袁负的眼睛:“没什么,徒儿可知,为何正邪不两立?” 袁负沉吟片刻,他自然知道,师门自幼教导的是什么。 因为魔修残暴不仁,夺天地造化,以为一己之功。可正道修士不也一样吗?吸收天地灵气,追求长生大道,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袁负没忍住:“因为正道修士与魔修都要修行,争夺灵气,是以势不两立。” 游寄山失望至极,一拍桌案:“错,是因为魔气腐蚀人心,魔气失控之时,就是魔修大肆杀戮之时。他们会被魔气控制,成为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眼中只有杀戮。他们不止杀人,还会虐杀,你难道不曾记得,御兽门前门主入魔之时,整个御兽门都几乎被屠杀个干净。” 袁负又道:“被魔气腐蚀,是因为他心志不坚,才会如此。灵气与魔气都是天生之气,既然可以用灵气修行,为何用魔气修行却被称为歪门邪道?正道修士就不会杀生了吗?” 游寄山见他冥顽不灵,挥挥手,道:“罢了,你又不曾修魔,吾不与你多说。你谨记,你若做了魔修,你我师徒之情就此断绝。” 袁负早有此念,又问:“师尊方才为何事忧心?” 游寄山也没什么心思,再套他的话,在他心里,这徒儿是废了。 “没什么,只不过为师想起一名旧友,他自幼仙途顺遂,有师尊细心呵护,平平安安修成金丹,却不知为何,后来做了魔修,早就已经魔气爆体而亡了。这些年,吾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弃明投暗,做了魔修。” “对了,你传令下去,搜寻琴宗弟子南音神秀,将其擒来,交给他师尊。” 袁负接过手令,随口道:“师尊怎会想不通这点?修士慕强,追求的都是最强之路,您的友人想必是因为这,才做了魔修。至于魔气爆体,那也是他运气不好。” 游寄山不再言语,等袁负走后,好不生气。 步微月和傅蓝衣平白承担了一波怒火。 等他发泄完火气,游寄山将一枚玉符交给步微月:“我已经打下印记,你将神识附着在这枚玉符上,就能跟随袁负,见他所见,感他所感。你记住,灵宗出了这等魔修,日后百年,恐怕都要式微,我今日就权当坐视不理,首要之事,就是肃清这些妖孽。” 傅蓝衣作了个揖:“大长老高义。” 回到住所之后,步微月将神识附着在玉符上,连通袁负身上那枚,便随着他一起到了后山。 袁负做了个手势,暗处就有人打开阵法,这悬崖下竟然有一处人为凿开的山洞。 一进入山洞,步微月便依照游寄山教的,催动符文,用自己的神识掌控了袁负的身体。 这种术法,必须要修为高出对方许多,才能如此。但游寄山借用了玉符作为中介,所以步微月也能短暂的掌控袁负的身体。 “袁负”大摇大摆进了山洞,言之月满面着恼的过来:“袁负,你怎么才来?主子要的名单呢?” “袁负”一拍脑门:“我早说过,我忙的很,又要主持斗法招亲,游寄山还时不时找我,哪里能脱身?” 步微月学着袁负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怼回去:“你不是一向自诩,对主子最忠心?你怎么不去办这桩事?” 步微月一边和言之月斗嘴,拖延时间,一边将神识探入袁负的储物袋,果然找到一盏千元灯。 “袁负”取出千元灯,错开言之月:“算了,我忙的很,不和你啰嗦,让让,我去搜集气息。” 千元灯是以灵气塑造的法宝,内无灯芯,可以收集各种气息。 “袁负”要的名单,就是依次把这些魔修的气息收录在其中,作为他们投诚“未来魔尊”的投名状。 看来,和言之月一样,袁负在这里,还算一个小头目。步微月提着灯过去,都不用多费唇舌,这些魔修就迫不及待将自己的魔气注入千元灯。 短短数日,灵宗竟然混进来数百名魔修! 除了步微月之前见过的言之月、宛平等人都在这里,其余的大部分魔修都已经被她标记上剑符。 剩下的一小半虽然漏掉,但她今日混进来,借着千元灯的名头,正好把漏掉的这些都打上了剑符标记。 步微月办完此事,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言之月在“袁负”身后施了一招,再加上这身体本身就不是自己的,步微月一时控制不住,从台子上滚下去,像球一样趴在了地上。 谢灵均一身黑衣华服,长袍萎地,慢慢从“袁负”脸上划过。 他眼神冰冷,已经完全没有了半分人气。 而一旁充当魔尊护法的郑守冠,双目中充满了喜气,推举着谢灵均走上高台!?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修聚会 天生魔体一露面,下面的魔修都躁动起来,蜂拥着靠近高台。 众人的簇拥、追捧,形成了狂热的众星捧月之势。 郑守冠满意的看着下面的魔修,突然朝着谢灵均跪下。 谢灵均轻轻点在他眉心,将自身的魔气灌注进他体内。 随后,郑守冠露出陶醉的神情,卷起自己的衣袖,在场所有的魔修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手腕上像树根一样虬结盘踞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消退下去。 因为过于震惊和惊喜,魔修们鸦雀无声,像看救世神明一样看着谢灵均。 宛平跪下,大呼:“魔尊!魔尊大人已经修成了万魔之体,只要有魔尊大人在,我们就不会魔气爆体而死了!魔尊万岁!” 他这样一喊,魔修们此起彼伏的呼唤起来: “魔尊万岁!” “魔尊大人回来了,我们都有救了!” “有魔尊大人在,我们魔修统一灵镜洲指日可待!” 这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热血沸腾的口号,比如什么: “千秋万代,一统灵镜!” “魔尊大人归位之时,就是我等魔修扬眉吐气之日!” “魔尊大人就是最吊的!” “杀光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修士!” …… …… 步微月亲眼目睹大型魔修群体疯魔现场,捧着千元灯,嘴角直抽。 郑守冠不愧是元老,等魔修们的情绪煽动的差不多了,才举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同时放出属于大魔修的威压。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谁又能想得到,魔尊大人就藏身在四大正宗之一灵宗的后山呢?” 场下如听到号令一样,欢呼一轮,暂停。 郑守冠很满意:“很好,诸位都很齐心。我们魔修和那些分崩离析的正道修士不一样,他们各占山头,何曾齐心过?我们却只奉魔尊为首,明日就是灵宗一场大事,游寄山那老头会在明日召集齐所有前来参加斗法的修士,昭告天下,他的乘龙快婿是何人。” “明日,自在轩里有各门各派的修士,我们混在其中,将他们全都杀死!随后,正式昭告天下,魔尊归位!” 这计划,一听就刺激! 别说这些受到魔气侵蚀的魔修本就喜好虐杀,就连步微月听了,都要为这个计划称赞。 借别人的台子,杀一个措手不及,多好的机会! 台下又是一阵山呼,宛平兴奋的亮出一柄被血气染成黑色的魔枪,舞了好几个圈,上蹿下跳: “明日!诸位只管拿出看家本领,把自在轩杀成血染之地!自从上任魔尊被剑尊所杀,这些年,正道修士追杀我们,戕害我们,害得我们像丧家之犬一般,这些鲜血就是我们送给正道修士的大礼。” 郑守冠麾下这几个金丹魔修,的确是煽动人心的好手,场下又是一阵山呼,犹如热锅沸油,热血沸腾! 步微月将那几个小首领重点标记,想想掌门师伯的嘱托,又额外给他们多做了一次剑符标记。 谢灵均讥诮的看着台下,嘴角微微翘起。 突然,他微微蹙眉,看向人群中始终冷静的一个身影。 谢灵均伸手一指:“你,过来!” 魔修们纷纷伸头探脑,看向中间的“袁负”。 在这么一群热血沸腾的魔修当中,不受天生魔体影响的步微月的确是一股清流。 言之月本来就和袁负不对付,一个闪身缩到“袁负”身后,把他推到前面。 “主人,我看这个袁负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肯定不对劲!” 步微月学着袁负的语气,瞪了言之月一眼:“你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嫉妒我得了魔尊大人重用,就知道告我的黑状!” 说完,步微月把千元灯捧着,颠颠儿的献上:“魔尊大人,您看!千元灯里,收集了四百三十九名魔修的气息。” 步微月现学现卖:“魔尊大人才初露矛头,就有了这么多追随者,将来一统灵镜洲,指日可待。” 谢灵均眼皮沉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袁负:“哦?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步微月连忙点头,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当然!我们这些苦命的魔修,都盼着魔尊大人呢!” 言之月连忙道:“魔尊大人!袁负今日就是不对劲!刚才我看见她,面露嘲笑,一直用那种眼神望着主人!不如,让我试一试她!” 说完,言之月便祭出一轮弯月形状的金刀,微微一动,黑色的魔气注满金刀。 “属下怀疑,这个袁负根本不是魔修,只要我用金刀一试,就能知道了。” 说完,手中金刀脱手,向步微月心口袭来。 步微月在灵宗时日不断,忙用灵宗步法闪开,提着千元灯横眉竖目,一拳捶掉身旁的枯石。 石头分崩离析,朝着言之月砸去。 魔修多崇尚力量,步微月现在要是不应敌,就是最大的破绽! 但她也召唤不出袁负的本命法宝,好在她手中还捧着千元灯,以此为借口,连出三拳,整个场子里倒出都是乱飞的石头,如下了一场石头雨。 不少魔修都被波及,纷纷大怒,加入战局,动手时又碰到另外的人,打起来的魔修越来越多,一时由单挑变成了群殴! 步微月隔着乱斗的魔修和言之月叫骂:“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成天的找茬!老子怕你吗?小爷我入魔的时候,你个黄毛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 言之月大怒,金刀一分为十,疾冲过来。步微月扯过身旁一个魔修,拿他当盾,这个魔修平白无故挨了一金刀,嗷嗷乱叫,又去和言之月缠斗。 什么魔修大军?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谢灵均脸色比地上的枯石还难看,郑守冠却不以为意,甚至抚掌笑道: “魔修都是如此,慕强好斗,以武力定尊卑!但除了您,您是天生魔体,生来就是要成为魔尊的男人!” 谢灵均毕竟出身灵宗,什么时候见过这些,神色不虞:“让他们住手!” 郑守冠适可而止,放出属于强者的威压,一些修为低的魔修,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谢灵均一指袁负:“跟我过来!” 谢灵均指尖画符,已经将袁负带回静室。 步微月疑心自己刚才是否有什么破绽,但面上沉静,什么也不显露,双手依然恭恭敬敬的捧着千元灯。 谢灵均突然问:“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万剑穿心 步微月心中一惊,她哪知道谢灵均交代袁负办什么事啊? 她脑中转的飞快,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废话:“魔尊大人交代的事,属下一直用心谨记,不敢轻忽。” 谢灵均眉峰微蹙,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场面话。 步微月寻思,袁负负责斗法招亲,大部分时间都在斗法台上,有时还要替游寄山办事。 谢灵均既然挑了他,想必这件事他办最合适。 可究竟是什么事? 谢灵均问:“我让你盯着他,可看出什么端倪?可有与什么人暗中联系?” 步微月顿了一下,咬牙道:“他除了斗法,其余时间也不过在灵山四处转转。而且,他若要联系什么人,也会在自己住所,那属下怎么能知道呢?” 说到这里,步微月福至心灵! 谢灵均这个狗东西,他问的不会是二师兄傅蓝衣? 他是想问,二师兄有没有联系她?想知道她当时突然消失,有没有回剑宗,有没有联系剑宗的人? 步微月如此一想,那就说得通了。 谢灵均打探她的消息,怎么能想到,她根本就混在灵山上呢? 步微月想通这一节,立刻道:“不过,我看他时常去找大长老,与游蝉也时常见面,莫不是已经看好傅蓝衣了?” 谢灵均没得到步微月的消息,对傅蓝衣也便没那么在意了,冷冷嗤笑一声: “明日之后,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明日跟着游蝉,她是游寄山的弱点,一旦动手,你就先制住游蝉,牵制游寄山。” 步微月连连称是,把千元灯放在几案上,冷不丁看见石台上,还放着一把干掉的灵鹤兰。 步微月拿起那把枯草:“魔尊大人,属下拿去扔了。” 谢灵均骤然转身,长袖一甩,将灵鹤兰拿在手中:“滚!” 步微月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本来还挺生气,突然想起来这也不是自己的脸,是袁负的脸。 她想想这玩意还做了魔修,于是利落的往另一边脸又打了一巴掌。 她越想越气,接连打了好几巴掌。 “属下真是该死,啪啪!” 魔修,不打白不打! 谢灵均看她打的卖力,挥挥手:“下去!” 步微月躬着身子,把袁负那种猥琐形容学了个十成十:“主子,那明日若是宗主露面了呢?” 谢灵均眼神愈冷,厉声呵斥:“滚!” 虽然谢灵均什么也没说,但这种耐人寻味的态度,步微月就明白了。 明日,谢邀不可能出现。 步微月出去后,将最新得到的消息传递给掌门师伯。 其一,郑守冠一直隐瞒修为,他修为颇深,已经元婴大圆满。魔修善于斗法,只怕实力不亚于渡劫修士。 其二,谢邀明日不会露面。谢灵均入魔,他应当早就提前知晓,却特意避开。即便不完全知道他们的计划,也有所察觉。 掌门师伯云阳子很快下达指令:其一,明日大战,保护自己为重。 其二,保护师妹\/保护师兄。 步微月的神识不曾离开,入夜之后,操纵袁负的身体打坐了三个时辰。 天色放晴,步微月就跟在游寄山身后,走上高台。 台下修士众多,魔修大多两两一组,混在人群之中,身侧的正道修士就是他们的目标。 此时,步微月终于接到了掌门师伯的传音,她深吸口气,眼神示意游寄山,可以开始了。 游寄山面色如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词,正要宣告此次选中的佳婿人选—— 此时,台下的魔修也蠢蠢欲动,眼睛都不眨的看向台上的魔尊大护法郑守冠。 “慢着!” 空中传来一声清喝,虽其声朗朗,但犹如洪钟大吕,在山谷之中,似有无尽回音。 游寄山摸摸心口,心说:来了! 随着声音传来,须臾之间,高台上落下数人,为首一人白衣鹤发、童颜含笑,正是一向宽仁和气的剑宗宗主云阳子。 云阳子身后,正法阁十长老来了个整整齐齐。 游寄山与云阳子拱手为礼,又厮见十长老,故作不知:“云阳子道兄,各位长老,今日这般阵仗,是为何事?” 云阳子朗声发问,用了灵气,声音传遍灵山的各个角落:“灵宗宗主谢邀何在?” 游寄山赔笑道:“宗主闭关,不曾出关。” 云阳子怒问三声,见谢邀始终没出来,复又高声问:“看来,谢宗主是摆明了,要避事不问了?” 游寄山见十长老面色沉沉,只得再次道:“许是宗主闭关到了关键时刻……” 云阳子轻轻一嗤:“若是此事与天生魔体有关呢?谢宗主也绝不露面?此时谢宗主既不进阶,也无须渡心魔,有和紧要的关?” 游寄山苦笑道:“云阳子道友,你看看你,吾与你相识百年,你一向温厚……” 云阳子拂袖道:“事关天生魔体,若是魔尊再现,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遭受涂炭。此事事关重大,谢宗主竟避而不见,吾不知还要如何敦厚!” 游寄山与郑守冠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问:“少主呢?” 郑守冠不知天生魔体之事,什么时候暴露,但今日十长老都在,便想尽早撤离。 “吾去寻少主。况且,剑宗宗主带着正法阁闯进我们灵山,口口声声说灵山与天生魔体有关,可有证据?” 云阳子扬声大笑:“证据?这便有了!” 说罢,云阳子凌空而起,周身剑光如耀阳灼目,令人不敢直视。 他手持拂尘,剑诀随心而动,山谷之中尽是无边的红丝。 “郑门主可曾忘了吾的成名之技?万剑穿心!” 剑光如潇潇雨下,每一根“雨丝”下,都瞄准之前步微月所做的剑符标记! 云阳子朗声道:“吾之绝技,能自动追踪魔气,凡魔修者,格杀无误!” 剑雨落下,不过就在一瞬之间! 场中的近五百名魔修,纷纷倒地,被剑气透体,吐血而亡。 云阳子通身洁白,立在一片血海之中,面如老佛。 “想是吾一向韬光,些许魔修竟敢混进四大正宗,是嫌弃吾太老,提不动剑了吗?” 魔修倒地,站着的正道修士们惊讶至极! 这些魔修混在人群中,用意一目了然!若非剑宗宗主云阳子有如此绝技,能自动锁杀魔修,混战起来,他们又没有防备,必定损失惨重! 郑守冠心知不好,留下仅剩的皮囊就要逃走,被十长老之一的小斩天一拳打穿心口。 他魂珠逃散不及,被强行留下一半,只得耗费十年修为,动用秘术逃走。 步微月目瞪口呆,她总算知道,掌门师伯特意让她标记剑符是做什么了。 原来他年轻时吹了好大一个牛! 号称能自动辨别魔修的绝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实力碾压! 飞剑齐齐诛杀魔修之后,云阳子负手立在半空,周身剑光万丈。 “万剑穿心,非魔修不杀,大长老,你还要什么凭证?至于那个已经修成万魔之体的天生魔体……” 他袖袍鼓起,剑气全数外放,方才的剑气并没有收回来,反而如猎豹一样在整个灵山上空来回巡狩。 此举的确不妥,将灵山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但游寄山早没心思收拾谢邀父子留下的烂摊子了。 谢灵均是天生魔体,身为灵山少主,做了魔修的头头。这也就罢了,老的也不是好东西,察觉到风声,竟然一直闭关不出! 游寄山叹了口气。 片刻,剑气化作巨剑高悬在静室上空,云阳子朗声道: “天生魔体就在此处!” 声音落下,巨剑猛烈一击,将静室都化为齑粉,谢灵均狼狈的从禁制之中逃出来,怨毒的望向云阳子。 他眉心一点殷红,正是魔修印记。 游寄山唉声叹气,护着女儿守在一边。这时候他发现步微月神识已经离开了袁负体内,袁负昏昏沉沉就要清醒过来。 游寄山懒得看二弟子那副蠢样子,干脆又把他打晕了。 至于步微月,自然是变为真身,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斗法台上。 她生来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好人,谢灵均如此倒霉的时刻,她要亲眼看看。 昨日还沉浸在“魔尊”的威风之中,今日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对付敌人,还有什么打击和落差比这更迷人呢? 谢灵均阴沉沉的望着步微月,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巨剑透体而过,一身修为散尽。 郑守冠废了十数年,助他修成的万魔之体,就此毁于一旦! 谢灵均瘫倒在地,披头散发,一瞬之间头发都白了一半,疯疯癫癫的望向步微月: “都是你!” 他凝聚起最后一口魔气,手握成爪,向步微月突袭过来。 刚飞到半空,十长老之一的小斩天颇不耐烦,一拳头把他砸了下去。 步微月还以为今日是一番苦战,没想到掌门师伯准备的如此充足,她全程只用看戏。 云阳子飘飘落地,将一滩烂泥一样的谢灵均提起来,困在自己的空间法宝凤尾囊中。 “诸位长老,依然证实吾所言非虚,依照我等之前的约定,这天生魔体就交给吾来处置了。” 小斩天只好打打杀杀,不乐意管事:“随你。” 其余几人,有一半神色不算赞成,但没有反驳。 只有十长老之首奉清上人一甩拂尘,面露悱然:“交给你便是,只不过你摸清他们的计划,也并非一朝一夕,为何不早些通报正法阁?” 云阳子杀完了人,复又是那副温文敦厚、好言好语的老好人模样,笑盈盈道:“上人所言甚是,下次一定,一定。” 奉清上人冷哼一声:“走!” 说完,十人一起御剑,直奔灵宗主峰而去。 步微月心知,这是要去找谢邀算账了。 大佬们之间的事,她就不掺和了,正想离开,却见掌门师伯笑着朝她招手: “月儿,你来。” 步微月也挺想去看看热闹的,连忙站上掌门师伯的拂尘,跟着他一起穿过了灵山主峰的禁制。 主峰门前围了不少灵山弟子,各自神色惴惴,但仍然挡在前面。不敢让开。 为首者黄衣长裳,是清净峰管事徐灵微,步微月也甚是眼熟。 徐灵微被小斩天威压所制,额头上不断滴落汗珠,好几个修为不算深厚的弟子都直接倒了下去。 徐灵微勉强抵抗威压,断断续续道:“诸位长老,宗主闭关,仍在关键之时,还请稍候,弟子这就去通报。” 小斩天脾气暴烈,甩开徐灵微,如拂去一只蝼蚁:“为魔修瞒报,能是什么好人?” 徐灵微撞碎半边山石,吐血不止,仍然挡在洞口前。 “诸位长老为正法阁执事,如此蛮横,强行闯入,又有何正理?与魔修又有何分别?” 小斩天大怒:“竖子!竟敢将吾比作魔修,岂有此理!” 虽然怒发冲冠,却没有再动徐灵微动手。 步微月从掌门师伯身后探出头,扯了扯云阳子的袍袖。 云阳子一抬下巴:“你去劝劝那迂腐的玩意儿。” 毕竟都是渡劫大修,最不济也已经元婴大圆满,欺辱一个方才结婴的小辈,实在不算光彩。 步微月领命,小跑到徐灵微身前,裙摆左右摇荡。 小斩天捏着拳头:“一个刚金丹不久的小娃娃,你带她来做什么?” 云阳子一指满地的元婴、金丹修士:“这不就用到了?” 步微月半蹲在徐灵微跟前,掏出一颗不灵丹喂给他。 徐灵微认出步微月,微微偏头,不欲吞服。 步微月也不管他,反正他被小斩天打的半死不活,干脆一把塞进去,捂住对方的嘴。 徐灵微瞪大眼睛,硬生生吞了丹药。 步微月一针见血,问道:“徐师兄,谢灵均自从被我打伤之后,是否多有古怪之处?你不必否认,想来你也应当知道,他那等伤,若无奇遇,没有十余年是养不好的。” 可谢灵均不到半年,就现身试剑大会,不止身体无恙,且大放异彩。 徐灵微目光微动,依然不语。 步微月又道:“既然徐师兄都觉察出不对劲,谢宗主只有这一个爱子,他难道看不出半点端倪?” 徐灵微默然不语。 步微月反问:“天生魔体,那是因为谢灵均自出生起体内就有魔脉,或许谢宗主察觉不到。可从天生魔体到万魔之体,并非只要天生就能如此,他要用魔气日夜不辍的修行,才能炼成。爱子的这些变化,谢宗主当真丝毫不知?” “假如他不知道,为何偏偏要在此时闭关!山中这么大动静,谢宗主始终不露面,这不合适?你看看你的师弟师妹们,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受苦吗?” 这些弟子都是谢邀门下亲信,看守清净峰,出于对师尊的维护才与犹如天堑的渡劫大修对抗。不过一瞬,便七窍流血,滚地呼痛,惨不忍睹。 徐灵微抿抿唇,吩咐诸位师弟师妹:“你们让开。” 等师弟师妹们闪开后,徐灵微摇摇晃晃的起身,挡在了山洞前。 步微月张口结舌,真是好生无语。 云阳子老神在在,默默的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步微月伸出手,一掌把徐灵微打晕了。 云阳子捋捋胡须,笑呵呵的对奉清上人道:“这孩子如今让开了,我等便好生进去与谢宗主叙话。” 步微月把徐灵微拖到一边,又喂了一把不灵丹。 奉清上人看的额头青筋直跳,倒也没说什么。 这次,云阳子让步微月跟上,他就没说什么了。 等到了谢邀闭关的洞口,奉清上人默默让开,目光示意步微月。 步微月上前扣动禁制,高声传音:“正法阁长老奉清上人、长老玉千机、长老华淼真君、长老渡海真君、长老长安子、长老破鱼、长老小斩天、长老长秋子、长老溪云仙子、长老风霜剑、剑宗宗主云阳子,另逍遥洞长老步微月求见灵宗宗主。” 奉清上人眉心直跳,忍不住伸出食指,抵在眉心处。 真是久不出正法阁,如今这些小辈,都这幅油滑模样? 云阳子甚是骄傲!?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给大佬敬茶 步微月连请三遍,将正法阁、剑宗还有逍遥洞的名帖都送了进去。 小斩天真是看不下去:“小东西,你的名帖就不用送了?你一个小金丹,渡劫面前还不够看的!” 步微月拱拱手,像猫儿一样作揖:“来都来了,凑个数。” 等了片刻,山风拂面,步微月若无其事的道:“这么大动静,谢宗主为何没有丝毫回应?他该不会是早就听到动静,然后……” 小斩天大怒:“难道跑了?” 步微月笑了笑:“当然不是。没准是被爱子气到了,不小心走火入魔了!这可真是危险!我们赶紧冲进去救人!” 小斩天大笑,祭出一棵如大杵一样的雷击木,舞的虎虎生风,就要撞开洞口! 他这兵器,是一颗天然雷击木,足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兼之三丈长(10米),不曾炼化,也不曾打磨,就是粗大、顺手,如同凡间攻城门时所用的攻城杵。 这玩意儿反正看起来利落干脆的很,又是雷电天然炼化过的,便是这里的洞口,也扛不住一杵。 步微月连忙滚远了点,热心肠的道:“长老,您快些进去救人!再晚了,谢宗主就危险了。” 禁制处终于有了灵气波动。 谢邀满面土色,出现在洞口。 他随手一挥,解了禁制,看见洞外站了这么多人,惊讶的问道: “却是出了何事?诸位长老,云道兄,为何俱在此处?” 云阳子好言好语,温和的道:“方才灵宗出了大事,幸而吾赶来的及时,杀了个片甲不留,才没有酿成大祸。却见谢道兄久久不曾出来,唯恐你闭关时,受到惊吓,走火入魔,特意来救你。你瞧,小斩天长老连雷击木都取出来了,就连当日阻击前任魔尊,小斩天长老可都舍不得动用雷击木。” 云阳子阴阳怪气的发挥:“可见,谢道兄比前任魔尊还重要的多。” 小斩天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把雷击木杵在山洞旁边:“你既然听见了,为什么不早早出来?躲在里面干什么?装死啊?” 谢邀脸皮一抽,尴尬道:“吾闭关之中,竟未有半点耳闻。” 小斩天指着谢邀的鼻子大骂:“装什么蒜?你是闭关了,又不是死了!这么大的事你一点也不知道?” 云阳子软和的在中间和稀泥:“谢道兄,小斩天长老,勿要激怒,吾等慢慢商议,从长计议,细细再议。” 谢邀被小斩天喷了一脸口水,心内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面上却丝毫不显。但他本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纠纷,因此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料想即便是正法阁,也抓不住他什么错处。 步微月要是知道他抱着这种想法,就要笑他太天真了! 她掌门师伯一向是不打无准备之战,若无半点把握,难道特意来他清净峰喝茶吗? 等出了洞府,谢邀亲眼看见门下弟子东倒西歪,整整齐齐睡了一地,而门中那些长老竟无一人在此,难免怒于形色,脸色格外的不好看。 但如今迫于形势,还要请十长老入内,奉茶相迎。 清净峰上几乎没有能站着的了,步微月便充当跑腿小童,给各位大佬泡茶奉果。 谢邀见步微月如此熟稔,轻嗤一声:“你对灵山倒是相熟。” 步微月脸皮厚,稳稳当当的接话:“那是,差点成了一家人嘛。” 可惜后来,步微月把谢灵均给捅了。 谢邀再沉的心机,脸面也挂不住,讥嘲道:“你当日说过,与灵山决绝,再不登上灵山。怎么?试剑大会也就罢了,如今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登门?” 步微月挠挠头:“人说话哪能就句句都算?谢宗主当日不也说过,今后我再上灵山,必定将我碎尸万段吗?我这不是又上了?” 步微月伸出两根手指头,“两次。” 谢邀手扶桌椅,几乎将椅子上的龙头捏碎。 步微月假装没看见,给十长老捧上茶后,就站在掌门师伯身侧。 谢邀再次装傻:“各位长老登临清净峰,想来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云阳子见他装傻充愣,自然也不会吝惜一点口水,仔仔细细将魔尊重现之事,与他说了一遍,那真是事无巨细,没有半点遗漏。 尤其说到这个新任小魔尊的惨状,云阳子语气低沉,渲染的处处到位:“……万剑穿心之下,那将近五百名魔修,无一幸免。郑守冠弃肉身而逃,被小斩天长老留下一半魂珠。那小魔尊却不服,仍然要负隅顽抗,吾虽仁心,但此仁心从不对魔修!” “故而吾之重剑将那小魔尊穿心而过,他遭此重创,连头发都白了一半,最后还拖着残躯,看向清净峰的方向,口中嗫嚅,似乎在叫父亲。” 谢邀起初还能强行忍耐,听到这里,喉间腥甜,硬生生逼出一口血来,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奉清上人听见云阳子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神色不虞,但也没说什么。 那谢灵均倒地时,还在大骂云阳子和他那好师侄步微月,何曾叫过父亲? 不过……似乎也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谢邀闭目半晌,哑声问:“那孽子人呢?” 云阳子:“还活着。” 这话倒是干脆,可谢邀听见这句,更是心如刀割。 云阳子那万剑合一的重剑合力劈下去,人能好到哪里去? 谢邀嘴唇微动,正想说什么,就被云阳子打断了。 “谢道兄,你我相识百余年,你可千万莫要跟我讨要孩儿。吾一向心软,你若开口,我是不好拒绝你的。可天生魔体关系重大,我不好给你活的。” 谢邀差点被云阳子哽出一口老血。 但事已至此,只要这点血脉尚存,总能徐徐图之。 谢邀徐徐起身,对这十长老和云阳子逐一拱手:“是吾教子无方,竟叫这孽子闯下塌天大祸。事到如今,只求尽力转圜弥补,那孽子就交由正法阁处置罢。” 小斩天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不用不用,我们来不是让你道歉……” 谢邀心下略松:“那是为了?” 小斩天道:“为了查问你,与魔修有无联系!” 谢邀脸皮一紧,拍案大怒:“我敬重正法阁,但也不是因为我灵山软弱可欺!此言大辱,若再有此妄言,吾与你势不两立!” 小斩天看着他勃然大怒,直言道:“若是查明你与魔修暗中来往,不用你说,我也和你势不两立。” 云阳子恰当的捋着白须出来和稀泥:“稍安勿躁,谢道兄,我来说句公道话。” 谢邀气急败坏:“谁不知道,你一向喜好拉偏架!看着慈眉善目,这群人里属你最为阴沉狡诈!” 云阳子无奈道:“何必见人就咬呢?罢了罢了,吾来问你,你可知,当年谢灵均被郑守冠送回灵山之后,他的母族出了一桩大事?”? 第一百二十章 坐牢去吧! 步微月立刻竖起了耳朵,两眼放光。 她一直觉得,谢灵均身上有诸多疑点,如今看来,是谜题揭晓的时候。 谢邀恼怒道:“他天资卓越,乃吾血脉,既然踏上仙途,前程往事便不再牵挂。他那母族虽在凡间还算得上世家,但如何与仙途相比?他回来之后,吾不曾关注过。” 云阳子捋捋雪白的胡须:“非也,非也。这桩事与谢灵均关系匪浅,他那母族并非自然覆灭,而是倾覆于天火。” 谢邀面色沉沉,料想云阳子也没什么证据:“那又如何?想来是时运不济。” 云阳子又道:“就当做如此,谢宗主可知道,谢灵均之母因何而死?” 谢邀脸色难看:“不知。” 云阳子淡淡一瞥看向步微月。 只一眼,步微月立刻就明白了,上前半步:“我倒是知道一点。” 谢邀立时起身:“你又知道什么?” 步微月笑道:“谢宗主,谢灵均之母,是他当年错手所杀,所以他才会离开凡俗宗族,仓皇逃命。随后被郑守冠所救,被送到灵山认父。” 这就是谢灵均的心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郑守冠利用,想要修号称绝无心魔的“无情道”。 “谢灵均来到灵山后,常因为错杀生母之事,惶惶不可终日。或许是谢宗主出自一片慈父心肠,为宽慰爱子,谢灵均母族就此覆灭。至此,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谢邀神色铁青,一道杀机扑向步微月:“胡言乱语!” 奉清上人长袖一动,挡下杀机,连眉毛都稳稳的。 步微月纹丝不动,她来参加试剑大会都不怕,现在满屋子大佬,她还会怕他? 步微月笑了笑:“谢宗主,这也不过是猜测,我们都没有证据的,您急什么?” 云阳子道:“接着说。” 步微月道:“可惜,秘密尽管天下人不知晓,但天知地知心知!所谓心魔,都由此而生。这就是谢灵均的心魔,结丹之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魔已经壮大如此,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消除这个心魔。” “可怎么办呢?生母的确是自己错手所杀,母族也无一人存活于事,哪怕他想去假惺惺的祭奠,也不知找谁。最后,他终于找到一条能够避开心魔的道,那就是郑守冠特意让他看见的无情道心法。” “这也不是什么无情道心法,杀母杀妻杀友杀师,最后彻底入魔。这是天生魔体修成万魔之体的魔修之道!” 步微月收敛漫不经心的假笑,正色质问:“这一切,都在谢宗主的眼皮子底下,天生魔体是什么样的魔气,万魔之体又是什么样的魔气,难道谢宗主身为渡劫大修,竟然一点半点都没有察觉吗?还是说,灵宗的护山大阵竟然废到这个地步,不止察觉不出万魔之体,这么多魔修混进来,也丝毫不曾察觉?” 云阳子连连颔首,这有些话,他们这些老东西不好说,说了就得有证据。 可步微月是谁啊? 一个孩子,娃娃说话,童言无忌嘛! 奉清上人适时开口:“毕竟是灵宗内务,不过,既然施舍魔修,正法阁务必要查看灵宗的护山大阵!” 谢邀阴恻恻的看向步微月,倒也没有阻挡。 而一直到现在,灵山其他长老,并无一人露面。 之前出事时,谢邀装的像个死人,怎么也不肯出现,现在,轮到他们装死人了。 这其中自然有游寄山全力压制的结果。 但无论十长老如何审判谢邀,是否顺利,都不该将灵山再往深潭之中拖拽! 片刻,小斩天跟着奉清上人等回来,大声叫嚷:“堂堂四大正宗之一的灵山,护山大阵早就有了疏漏,简直可笑!” 谢邀沉沉不语。 护山大阵是山主亲自看守,每日要亲自查验,无论何等推托之词都说不通。 若非正法阁来的这样快,他完全有时间遮掩所有的痕迹。或者,游寄山将阵法恢复,也罢了,但此时无人出面。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步微月取出留影石,当日谢灵均全力追杀她时,展露过一柄魔刀。 奉清上人淡淡道:“这是魔修用精血炼成的本命魔兵,这样的滔天魔气,谢宗主当真半点也没察觉?” 步微月趁热打铁,又取出一块留影石。 这是那天谢灵均一怒之下,杀了一次郑守冠,魔印大成! “万魔之体,是在你的灵山炼成的。” 谢邀额头滴下冷汗,事到如今,唯一的好消息,是郑守冠已经跑了。而他一直与郑守冠私下勾连,连谢灵均也不知道实情。 谢邀将步微月恨的入骨,当初就不该顾忌那么多,早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谢邀只得避重就轻,承认自己因爱子心切,才在护山大阵上动了些许手脚。 谢邀涩然道:“我等修士,本就是逆天改命,以求长生,故而血脉稀薄,我毕生只有谢灵均一点骨血,实在……” “他虽是吾子,却天生魔体,我一时糊涂,本想逐他离开,他却一再恳求。吾不曾下定决心,没想到他竟然妄图做那所谓魔尊,灵宗的千年基业,都险些毁于一旦。” 奉清上人点点头:“唔。看来你知错,也认错了。那怎么罚你呢?” 谢邀:“……” 他真是觉得够了! 这群人到底还要怎么折辱他? 奉清上人没有错过谢邀眼底的那一抹狠戾之气,淡淡道:“依照规定,与魔修勾连不清,且知情不报者,须闭关三十年。” 这个闭关,并非寻常闭关修行。 而是正法阁的雷火狱。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地方,且没有丝毫灵气。 三十年不得修行,还受尽雷火之刑,也就是坐牢。 谢邀被带走之后,奉清上人去而复返,找步微月要留影石。 “你这丫头,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留影石?” 步微月挠挠头:“师尊说的,行走灵镜洲,最为紧要的就是不能吃亏。留影石可是好东西,不仅能避免让自己吃亏,还能专门让别人吃亏。” 奉清上人无语半晌:“你师尊太玄与师伯云阳子还一直这么教孩子?” 云阳子假装听不见,等奉清上人收下留影石,才冒出来。 “拿了小辈的东西,是不是该给点回礼?” 奉清上人并指点在步微月眉心,清喝一声:“见!” 步微月顿时觉得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神魂坠落,失重之后,跌入一片碧蓝色萤海之中。 萤火温柔的散开,步微月赤足站在沙子上,眼前茫茫,似乎充满了所见之物,蓝色的萤海,苍黄的细沙,远处的云天,又似乎空无一物。 这便是她的识海,富饶而又贫瘠,皆在她自己一念之间。 她觉得寂寥,想要风,识海之间就有了风。 她觉得黑沉,想要光亮,识海之间就有了星月。 …… …… 步微月了悟了,她心念所动,就是识海之中的“规则”。 天地之间,也有法则,风雨雷电,都遵循自然之力,也就是天地之力。 步微月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已经进入玄感之中。 云阳子知道,步微月得奉清上人点拨,这是心境松动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热锅上的步微月 奉清上人不苟言笑,但他喜欢谁,一出手给的都是最实惠的。 虽然得了便宜,云阳子还是有点不满:“怎么在这里?” 奉清上人哈哈一笑:“谁知道就成了?此子悟性绝佳,能感悟多少,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云阳子,你们剑宗后继有人了。” 云阳子仔细一看,步微月虽然睁着眼睛,端端正正的站着,但神色空茫,早就入定了。 人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带走,而修士入定感悟天地之道,是可遇不可求的时机。云阳子自然不会惊动她,索性随手布了一个防护阵,悠然离去。 …… …… …… …… 山中岁月长,晴翠绿流光。 步微月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葱茏,偌大的芭蕉叶如伞盖一样覆盖在她的头顶、身上。 眼前的视线都被这一片青绿遮挡。 步微月认出防护阵是掌门师伯的手笔,只觉上一瞬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但眼前的山坡郁郁葱葱,长满了苍翠欲滴的绿植,显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步微月捏了一个涤尘诀,洗清身上的污垢,从芭蕉丛中钻出来。 她放出神识,这山头上灵气充裕,别说绿植,就连鸟都比别处肥美一些,却似乎没什么人气。 步微月无奈的挠挠头,她还记得,她入定前,是在清净峰啊?怎么被人挪到这处僻静之地了? 神识再放,等到看清“清净”二字的石碑,步微月张大了嘴,惊讶的无以复加! 她是闭关了多久? 四大宗门之一的灵宗已经彻底倒台了吗? 怎地连主峰清净峰都无人了? 步微月越来越吃惊,神识越放越远,等看完之后,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步微月收回神识,惊诧不已,因为太过震惊,有人走到面前,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对方也是一脸诧异,茫然的望着他。 步微月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连忙问道:“这里,还是灵宗吗?” 徐灵微神色复杂,正色道:“自然。此处依然是灵宗主峰清净峰。步道友,自你在此处入定感悟天道,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之久了。” 步微月大惊失色!她觉得不过一瞬之间,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难怪她觉得周身灵气充沛,修为大进,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 她听对方的语气,明显认识自己,这才仔细去观察对面的人。 此人青衫布衣,双眸含光,虽然极其内敛,但依旧风采不可小觑。虽手持竹笤,拂扫落叶,但那青竹笤帚给他捏在手中,如同捏着一把长剑。 步微月:“徐道兄?” 徐灵微默默垂眸:“正是。” 步微月大惊:“徐道友,你是灵宗宗主座下,怎么跑来扫地了?” 徐灵微轻叹口气,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自从师尊被正法阁带走,闭关三十年,就由大长老代行宗主之责。只不过,此事并不太顺利,以二长老为首的几位长老认为师尊与魔修勾连,以无资格再担任灵宗宗主,推拒二长老为宗主。” 步微月倒没想到。 她还以为,就算做宗主,也该是游寄山这个大长老。 那二长老解先天她也见过数次,并无什么存在感,一向唯谢邀马首是瞻。没想到谢邀刚出事,解先天就要跳出来称大王了。 步微月问:“后来呢?” “大长老不允,强行弹压,二人针锋相对,灵宗险些分崩离析。后来,一向支持二长老的四五长老突然倒戈,转而支持大长老。” “这二十年间,大长老代行宗主之责,主峰谁都想要,又是一场纷争,索性封禁在此。师弟师妹们都去了大长老膝下,大长老仁善,倒也用心教导。只是主峰不能无人照看,我便依然留在此处。” 徐灵微一言概括,步微月却听明白了。 灵宗一日之间,没了未来栋梁的少主,和风头尚盛的宗主,本就实力大损。 游寄山或许能以雷霆之势压下想要自立门户的二长老,但二人相争,仍旧是灵山内耗。 所以,他宁可荒废清净峰三十年,也要维稳,等时机成熟,再徐徐谋定。 至于徐灵微,他是个最为正直守诺之人,既然他是谢邀的徒弟,就绝不会转投他人门下。 步微月从徐灵微手中取了通行符令,这就准备下山,先回逍遥洞看看。 徐灵微目送步微月离去,步履缓缓,转身一层一层扫着通向清净峰主峰的台阶。 步微月走的不快,清净峰上原本人气庞杂,但如今二十余年没有生人,山中灵气纯净,就连漫过脚背的清泉,也如清露一样,令人心生愉悦。 步微月突然站住,总觉得有一股视线,暗中看着自己。 她放出神识,又一无所获,但这让她有了些许危机感,加快脚步,打算快速离开。 步微月却不知道,南音神秀的法宝画中仙就在自己身侧! 游蝉衣裳凌乱,毫无灵气,索性伸长十根手指在南音神秀的脸上乱抓乱打! “你想对月师姐做什么!可恶,啊!你这个臭流氓大色狼!” 南音神秀气急败坏:“不许抓我脸!” 游蝉更气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在灵宗多了这么多年!我不过一时落单,就被你抓了进来,放我出去!” 南音神秀反手擒住游蝉双手:“你跟我走!你喜欢那丫头,我抓了她来陪你。” 画中仙洞开一个缺口,水底的藕笋伸长,像无数触手一样向步微月伸过去! 游蝉几乎是声嘶力竭,用尽自己生平最大的声音去喊:“月师姐!快跑啊!” 步微月隐约听见什么声音,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窜出来! 步微月心念一动,催动逍遥珠,打算先躲进珠子中。 但意外发生了,这次她没有顺利回到逍遥珠中,眼前一阵空间撕裂的错乱后,步微月陷入一团五彩斑斓的空间之中。 她好像一片随风飘摇的落叶,不敢任意走动,只能随波逐流。 从她结丹之后,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幸而,这种无力感没有持续太久,没多长时间,步微月眼前一亮,身体重重的往下掉,任凭她怎么提气都无法御剑漂浮起来! 步微月既无法御剑,也没办法打开防护阵,但还在往下坠落,恐怕会像个凡人一样被活活摔死。她连忙双手抱头,护着命门,滚了下去。 等身体反应过来,步微月扯下腰带,胡乱往旁边抛,挂在一棵树桠上。 嘎! 树桠承受不住重量,断了开来,但好在有这样一次缓冲,她摔到下面的石头上,七荤八素的趴在上面。 下一瞬,步微月就不顾浑身疼痛,跳了起来! “烫烫烫!” 这块石头像热锅一样烫,她趴了一下,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烤熟了。 如果现在要用什么形容她,那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怪出没! 一刻钟后。 步微月像个原始野人,找了一些树枝树叶垫在石头上,单脚站着,苦着脸极目远眺。 天上日光灼目,太阳很大,显然已经不在灵山。 看来是夏季,灵镜洲以南四季如春,再往南,有一处风平浪静的海域,穿过这片海域,有一个小岛名为曲春岛,四季火热,都是夏天。 难道,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到了这个小岛上? 真的热! 才呆了这么一小会,步微月就快晒炸了。 她摘了一把树叶,勉强盖在头顶遮阴,最后发现自己离平地还有六丈之高。 平时当然没什么,但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要是这么摔死了,或者摔断手脚,把脖子摔断什么,怎么想也不划算。 步微月顶着如火骄阳,勉强入定,内视识海,兴许是她心焦气躁的缘故,原本一直是碧蓝深海的识海,也变成了一片金黄炎热的沙漠。 总之,一看就特别热。 她从识海出来,觉得自己更热了。 再内视丹田,果然空空如也,如同沙漠里枯竭的水源,没有半点灵气。 步微月只得先放弃动用灵气,她现在就是个“凡人”,再这样晒下去,不等想办法找回灵气,人就先晒成肉干了。 步微月往上爬了半丈,够到一棵茂盛的大树,砍下树枝,剥下树皮,搓成麻绳,再一段一段捆起来。 渴了,吃几颗酸涩的野果;饿了,嚼几片嫩叶……再继续搓树皮绳子。 做这些的时候,步微月真是心酸无比,觉得自己仿佛深山老林里裹着树叶呜呜哦哦蹦来跳去的野人。 等搓完足够长的树皮绳子,步微月才回到那块石头上,将绳子捆好,小心翼翼的往山崖下面爬。 等她终于踩到平地,天边那轮炙热的太阳终于收了威力,好像嗖了一下就钻了回去。 此时,天边只剩下一条金边,往东望去,一轮明月升起,日月将整个山谷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半。 一半笼罩在金光余晖当中,一半浸润在望舒柔光之中。 步微月揉揉酸痛的小手臂,突然发现,她的灵气回来了。 回来了。 来了。 了。 步微月忍不住冷笑出声! 还有什么比这更滑稽的吗? 重新能动用灵气,步微月一扫方才的疲惫,放出神识,探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山谷之中灵气十分稀薄,飞禽走兽都不多,但深山之中有猛兽气息。步微月倒是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灵气,没有掉进猛兽窝里。 要不然,她也不用费尽力气搓绳子了,大概就要成为第一个被老虎吃掉的金丹修士了。 步微月御剑离开山谷,即将出去时,却顿住了。 山谷上树立着许多被削尖成长矛形状的树枝,整整齐齐的排在山谷出口。 远处,有投石器,和大量用来投掷的石弹。数十个穿着粗布麻衣、甚至树皮树叶的男人们守在投石器旁边,轮流站岗放哨。 步微月觉得奇怪,干脆隐去身形,没有惊动他们,钻进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堡垒之中。 这座堡垒外面也是守着不少男人,各自拿着长矛武器,五个一组,即便是躺在一旁睡着的男人,也是肌肉紧绷,相当紧张。 步微月一进石城,便见到健壮黝黑的女人们忙碌的身影,挑水、舂米、杀猪、宰羊、挑柴……这些全是女人的活计,所以女人像男人一样强壮能干。 守城是男人的活计,所以外面的男人比女人少了几乎一半。 因为他们随时会死。 即便是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也能一眼分辨出守卫最好,最为坚固的地方。 步微月原以为这里面住的会是这群人的首领,可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全是孩子。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照看这些孩子,用奇怪的口音在交谈。 步微月坐在他两旁边的石凳旁,打算偷听一波,搞清楚目前的情况,但她认真的听了许久…… 一句也没听懂! 步微月正打算离开石城,就见外面进来一个男人,手中拿着木炭笔和纸张一样的东西,腰间还挂着一块玉佩。 他虽然也穿着粗木麻衣,但气质神情和这里的居民格格不入。 步微月听他说话,口音也有些别扭,干脆等他离开后,从天而降,拦住此人去路。 常迦南被吓了一跳,拔出匕首,怒目而斥! 步微月干脆利落的将其定身禁言,随后才好生安抚:“你不必怕,我并非此间之人,因缘际会,从天而降。我听你口音,也不是石堡的人。我想知道,这里是哪里,他们在害怕什么,我怎样才能出去。” “你听懂了吗?你眨眨眼睛,不要大喊大叫,我现在放开你。” 常迦南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 虽然他还心存疑虑,但对方有这样的手段,想杀自己就杀了,不必多费口舌。 常迦南被放开之后,先握着刀,围着步微月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在看什么。 “原来你真的是人!” 步微月一头黑线:“……我当然是啊!” 常迦南年约三十五,十五岁那年与友人上山踏春,进入一个山洞,捡到几块奇怪的石头,莫名其妙按到一些线条,当时光芒万丈,就出现在这里了。 此后,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常迦南苦笑道:“你问我怎么出去,我如果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生儿育女,生活这么久呢?” “山谷对面,有妖魔现世!他们生的蛇尾巴、狗耳朵、猪鼻子、鸭子嘴,浑身长满了鱼的鳞片,可怕至极!更可怕的是,他们皮糙肉厚,身体坚实,会闯进我们的石堡中抢走孩子吃掉,所以,我们日夜防范,保护我们的族人和孩子。” 步微月听他说完,张口结舌:“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妖怪?” “五年前,就曾经从天而降,落下一只会飞的妖怪,怎么打也打不死,几乎把我们的石堡毁于一旦。” 步微月细看石堡,问道:“那他们只抢孩子?不抢吃的喝的?” 常迦南颔首:“没错,那次一口气抢走了十个孩子。那之后半年,当时的首领大为愤怒,带我们穿过山谷,强杀进去,真的找到一群小妖怪,奇形怪状,形貌丑陋,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说不得是要吸人血。既然碰到就不会放过,这些小妖怪,被我们一口气全都杀光了。” “只不过回来时,遇到几个大妖怪,我们损失惨重,前首领也被杀了。” 常迦南神色凄苦:“我自从落到这里,每一天都觉得,虽是会被妖怪撕碎、杀死,惶惶不可终日,可即便度日如年,竟然也活过了二十年。” 步微月打听过后,便再次隐匿身形,离开石堡,打算去山谷对面看看。 步微月御剑而行,天亮之前,总算到了山谷前。 这时,天边再次出现那道迷人又耀目的金光,天亮了。 出乎意料的是,对面也是一样,依照地势做了许多防御,甚至还有地沟、陷阱等等。 怎么看起来,妖怪这边也很怕人? 正觉得奇怪,步微月身子一沉,重重的从飞剑上摔了下来! 奶奶的,她又没灵气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方城 远处传来人声,呼呼喝喝,步微月就势一滚,钻进一旁的石头缝里,像壁虎一样紧紧扒在石壁上。 “刚才什么声音?” “是那些人杀过来了?” 步微月借着朝阳的微光,清清楚楚看见走过来四五个高大的男子,为首的那个面颊多淡黄色的容貌,嘴巴上两缕黄色的卷翘胡子,像什么动物一样,头顶还有两个黄色的耳朵。 步微月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后面那几个更是奇形怪状。 有的有一条尾巴,缠在腰间,一动一动,毛茸茸的手脚,像猴儿又不是猴。 这两个还算有几分人样,剩下的几个,脸上长着猪嘴鸟喙,耳朵如鱼鳍一样,除了能直立行走,四肢具备,真不知什么样的妖能长成这幅模样。 黄胡子问:“都憋磨蹭了,仔细找找!” 猴尾巴拿着长棍东戳一下,西打一片:“没人啊!会不会是石头滚下来了?” 几个人又爬上半坡,到处查看一番,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步微月缩在石壁里,这个缝隙就在两块石板中间,她身形瘦弱,恰好贴在里面,严丝合缝,连大声喘息都不能。 但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人彻底离开之后,步微月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些奇形怪状说话,她听得懂了! 而且这些人虽然奇形怪状,衣着服饰却和外面并没有太大区别,与苦大仇深的石堡有着天渊之别。 如果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那些说着奇怪口音的人才是原来就存在的人,那么山谷外的这些所谓“妖怪”,也和她一样,是后来的! 也许,跟着他们,能找到出去的路。 她呆了许久,再没人过来巡查,步微月慢慢从缝隙里爬出来,用树叶遮挡太阳,等穿过林子,远远就看见山坡下面,是一座色彩斑斓鲜艳的城池。 但这里都是怪物,她怎么混进去呢? “咯咯,咯咯!” 一只斑斓锦鸡拖曳着美丽的羽毛,从她面前飞过。 半个时辰后,步微月骑着一头野猪,头上插着羽毛,黏着五颜六色的毛,出现在城门口。 城门口上写着两个字,无方。 这就是常迦南所说的怪物大本营——无方城。 守卫目瞪口呆的看着步微月骑猪而来,上前盘问:“你是哪一族的,怎么看着面生?” 步微月愣了一下,先发制人,下巴一抬,趾高气扬的问:“你是哪一族的,怎么长的这么丑?” 守卫浑身长满了土青色的鱼鳞,五官都遮盖在鱼鳞下,的确不太好看。 “我是水族的。” 步微月领悟了一下这个族群划分,耳朵竖起,听来往进出的怪物们说话,同时支起下颚,慢吞吞的说话,拖延时间。 “怪不得这幅样子,原来是水族,我倒是挺喜欢鱼鳞的,你这一身,要是琉璃彩的,还好看些。” 她耳朵也没闲着,接收到不少信息。 第一,守卫长的丑陋,地位低微,来往过路的都没什么好脸色。 第二,目前听到的,有水族、鸟族、兽族等。 步微月粘了一身鸟毛,干脆道:“我是鸟族。” 守卫又盘问道:“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步微月眉毛一竖,头上的羽毛跟着晃动:“难道所有人你都认识?” 守卫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做守卫?” 步微月顿了顿:“我是新出来的,以前都在家里,你不认识也正常。” 守卫看她年纪不大,勉强相信这个说辞,又问:“你的引路人是谁?” 步微月彻底愣住了,但面上丝毫不露,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知道!” 守卫双手握住银杖,紧张起来:“那我要送你去城主府,不能让你随便离开。” 步微月好生烦躁:“动不动就去城主府,烦不烦?我都说了是鸟族的,我的引路人一身黄毛,有两个黄色的耳朵,是外边的巡防守卫。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叫他名字。” 守卫一听,连忙道:“你的引路人是刀谱大人!你怎么不早说呢?快请进。” 步微月也不出声,骑着野猪大摇大摆混进了城。 步微月一进城,就有个小厮模样的小子迎上来,热情的招待:“大人,小的帮您牵马……猪。您要去哪里,小的给您带路。” 步微月一看,这人和守卫一样,全身几乎被黑色长毛覆盖,还长了一张猩猩嘴。 步微月道:“去找个消遣的地儿。” 小皮殷勤的牵着猪,忙道:“大人要去消遣,那当然要去朱雀苑,那里都是您这样的大人,看戏听书,什么样的消遣都有。而且,听说城主大人还会时常过去,您生的这样好相貌,若是被城主看中,没准就成了下一任城主夫人!” 步微月有点疑惑:“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才发现脸上的鸟毛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被风吹掉了。 因为没有灵力,她的感官也迟钝了许多,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小皮羡慕的转过头,看着步微月的脸:“您这样的大人,化身的时候全都没有魔化,周身白净美丽,只有头顶有两根美丽的羽毛,我真羡慕您!您这样的资质,生来就是要做大人。我这样的,就算一辈子把化身水当饭吃,也净化不成您那样。” 步微月捕捉到关键词,化身,化身水,净化。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遍布怪物的无方城内,竟然是以最像人为美。 这是最蹊跷的一点。 如果这是由怪物组成的城镇,怎么会以人类的审美为准则? 而这个叫小皮的孩子,一眼看见她的样子,就称她为大人。 守卫也因为她的容貌,不敢过于为难,盘问过后,就放她进来了。 在这里,像人的容貌,就是通行证! 她细细观察,佐证自己的猜想,容貌丑陋、半人半妖的,不论体型能力,都低人一等。 那些只要略微长的像人的,便都高高在上。 不过,很快步微月发现一件尴尬的事。 好几个“大人”在接受小厮服侍之后,给了他们一个褐色的小瓶子,当做赏银。 步微月都不知道那小瓶子是什么,她看着朱雀轩的大门,还有满脸期盼的小皮,有点尴尬。 小皮等了片刻,不见美丽的大人给他赏银,连忙搀扶大人下“猪”,甚至趴在地上,把朱雀轩的门槛给擦了好几遍。 步微月就没有小瓶子啊! 小皮又等了片刻,索性乖巧的跪在步微月手边。 这时,一旁的马上下来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小姑娘,给了她的小厮一脚。 “滚!本大人让你服侍,是瞧得起你,你还敢要净化水?” 步微月和小皮一起转过脸,看向他们两个。 步微月受到了启发! 她也想赖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净化水 片刻后,步微月还是没这么厚的脸皮,她想了想,叫小皮过来: “你就在这里等我出来,给你双倍的赏!” 小皮自然乐意:“那我把大人的猪牵去喂一喂。” 步微月点点头,又问:“城主一般坐在什么位置?” 小皮连忙摆手,惊恐的道:“城主大人有专属的阁楼,但不喜别人窥探他的行踪。大人,您生的貌美,不必心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步微月凑近小皮:“我只是偷偷去看看,难道也会被发现?” 小皮更惊恐了,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说话:“城主大人能呼风唤雨,飞天遁地,本领高强,如天神降临。而且,我们在这城中任何地方,说到城主大人,大人都能感应到。所以,没人能伤害城主,也没人能反抗城主。” 步微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步微月进了朱雀轩,这里果然如小皮所说,是个消遣玩耍的地方,高台上弹着琵琶曲,身姿优美的男女轻歌曼舞,只不过都蒙着面纱。 步微月许久不见这种靡靡声色,不由多看了片刻。 这一站,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刀谱,你就是个废物!你生来丑陋,不过有点本事,城主才特意提拔你巡防外城,你倒好,我想要一只磷光蚕做一件羽衣,你都弄不来!” 步微月听见“刀谱”这个名字,便微微侧目,特意听他二人说话。 这个刀谱就是之前她在城门外碰见的小头目,黄耳朵、黄毛、黄胡须。 不过这一个时辰不见,刀谱脸上的黄毛竟然退了许多,比早上看见时,俊秀的多了。 步微月立刻就想起了小皮所说的“净化水”。 正对着他不断抱怨的,是一个妙龄少女,模样美丽,只是在眼角下面有几片细小的人鱼鳞,在日光下荧光闪闪,十分魅惑。 刀谱连忙道:“蔓蔓,磷光蚕可遇不可求,我抓了不少,但都是普通的蚕,没有能吐出七色丝的。我托人找来的那块纱,也印染的不错,要不就用那个算了。” 蔓蔓气呼呼的站起来,原地跺了几下脚:“你知道什么!我用多了多少净化水,这几块鳞片都去不掉!城主怎么会满意我这个样子?但若是穿上七色丝织成的裙裳,在城主寿宴时,我像人鱼一样献舞,必定能尽可能的放大我的美貌,让城主眼前一亮。” 蔓蔓越说越气,在刀谱腰上的软肉处拧了一把:“你究竟懂不懂啊?我要是不能惊艳到城主,他必定是会嫌弃我这几块鳞片。” 刀谱面上闪过不耐,但仍旧轻声细语哄着,片刻,那少女蔓蔓掀了茶碗,大怒而去。 蔓蔓走后,刀谱脸色大变,凶狠的踩碎落在地上的碎片,拧了拧自己的黄胡须。 “蠢货!要不是你还有几分姿色,老子用得着受你的闲气!” 此时,纱帘被风吹动,步微月微微转过来的脸恰好落入刀谱眼中。 刀谱惊异的看着面前这张美丽、不带丝毫杂质的脸,吃惊的想,自己为了步步高升,到处在城中寻找上品面容的少女,怎么会把这个给漏下了? 难道,她本身就有一个厉害的引路人?因此被藏在族中?不然,这种资质的少女,怎么会落单? 正当他思索要不要上前套个近乎,打探消息,就发现步微月仍然一直望着他。 步微月慢慢过来,抬起下巴问他:“你有那个吗?能借给我一点吗?” 刀谱心中一阵惊喜,连忙问:“什么?” 步微月道:“我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刚才有个小厮给我带路,我没给他赏。” 刀谱恍然大悟,从腰上解下一个袋子:“这种品级的净化水,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拿去。” 步微月接在手里,发现这是一个低级储物袋,虽然只有鸡蛋大小,但里面足足放了一百个褐色小瓶子。 她的预感没错,刀谱还算是个有点地位的小头目。 步微月恰到好处的惊呼:“好多!都借给我吗?” 刀谱见她“纯真可爱”,以为她好拿捏,大方道:“没事,你拿去便是。这种低级净化水算什么?就连这个百宝袋,都是城主亲自赐给我的呢!” 步微月眼前一亮,跟在刀谱身边:“你是城主身边的红人?那城主长什么样子?” 刀谱带着她下楼,见四处无人跟来,料想她的引路人可能没什么用,或者引路人已经死了。 刀谱问:“你想见城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步微月跟着他出朱雀坊的门,看小皮牵着猪过来,就一口气给了他是个小瓶子。 小皮千恩万谢的离开。 步微月骑上猪背,也打算走了。 刀谱早就看上步微月,想找个恰当的时机把她献给城主,给自己谋一条高升之路,自然不肯放她走。 刀谱拦住步微月:“你不是想见城主吗?” 步微月转了这么一大圈,也知道了,自己这种“化身完全”的“绝色美人”,在这个无方城里,就是奇货可居。 步微月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刚才我碰到一个,也说要带我去见城主。” 刀谱嗤笑出声:“要见城主,还需要旁人带路吗?三日之后,就是城主寿辰,无方城中的女子只要容貌过关,在城主府登记之后,都能入城主的眼。” “不过,你要想清楚,你自己进去,和我这个城主心腹带进去,能一样吗?难道,你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却甘心情愿只做一个侍妾?” 步微月抿抿唇,似乎犹豫不决。 “你真的是城主心腹?” 自从刀谱在城主面前露过脸,这些日子,城主对他的确器重。每过三日,就给他一瓶上品净化水,每次用过之后,他都觉得自己力量充沛,耳聪目明,就连速度都比骏马还快。 刀谱取出一个金色小瓶:“你自己看看。” 此时,天际日光下沉,天色黑了。 这一瞬间,步微月便感觉到了,她的灵力又回来了。 难道在这里,只有日落之后,才有灵力? 步微月接过金色小瓶,她一打开瓶口,就感觉到灵气流动。 虽然瓶中的上品净化水已经被刀谱喝了,但仍然残留一丝灵气。 步微月又打开下品净化水,里面的灵气非常稀薄,还不如金色空瓶里的灵气多。 步微月生出疑惑:难道,这所谓的净化水是灵泉? 这些人变异的千奇百怪,为什么带有灵气的泉水,能让这些特征消失? 刀谱看她拿着两个瓶子闻来闻去,以为她不信,再次承诺:“这的确就是上品净化水。城主每三日赐给我一瓶,今早我用过之后,身上的毛发脱落,你看!” 刀谱用力一揉,手腕上就抹下来一把黄毛。 步微月假装细看,捏住刀谱的手腕,细细探入灵气,很快就发现,刀谱的确身负灵脉。 所以,他用过灵泉后,比寻常人效果更好。 灵根、灵泉、呼风唤雨的城主,这所有的线索都汇聚起来,搅得步微月一头雾水。 这个无方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诞生地 步微月不松口,刀谱就一直跟着她。 虽说步微月没有同意,但跟了这么久,刀谱也发现步微月的确是独身一人,既没有引路人,也不知道无方城的许多常识。 这让他更加势在必得了。 貌美、天真,什么都不懂,符合城主的要求,自己日后也好拿捏她。 步微月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松口问:“上品净化水真的能让我更貌美吗?” 刀谱咬咬牙:“城主今日见我时,交代过我,若我能找到合适的人,明日再赐我一瓶上品净化水。我可以送给你。” 他原本的人选是那个脸颊有人鱼鳞的蔓蔓,现在有了步微月,还要蔓蔓做什么? 步微月同意了,和刀谱约好,明日老地方朱雀轩碰面。 打发走刀谱之后,步微月把猪系在树上,隐匿身形,站在无方城的最高处。 整个城镇依然热闹非凡,但却没有一处有灵气的地方。 灵泉到底在哪里? 步微月看向城主府,这次倒有了一点收获。 整个城主府在她眼中,如笼罩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这是因为布下过禁制的缘故。 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样,这个所谓能呼风唤雨、法力无边的城主,多半是个修士。 初级储物袋是器修的基础,这个城主没准还是一个炼器修士。 步微月白天不能动用灵力,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一样,有这种限制,便没有贸然用神识刺探。 这个无方城处处透着古怪,步微月一步一步,都格外的谨慎小心。 她回去牵猪时,却发现小皮蹲在旁边。 小皮一看见她就冲了过来:“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步微月拉住他,趁机试了一下,小皮果然没有灵脉。 步微月扔给他两瓶下品净化水:“说!” 小皮咬咬牙,凑到她耳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大人,你不要去城主府。” 步微月也压低声音,用气音问:“为什么?” 小皮说道:“大人对我很好,我不想大人死。以前城主娶的那些夫人,虽然很风光,可是她们都无缘无故的死了。” 步微月随手布了一个禁制,问:“城主娶了多少夫人?” 小皮摇摇头:“我才十岁,不知道啊。反正从我在这里开始,城主每年都会娶夫人。” “十岁?” 步微月上下打量小皮,可依照她看来,小皮的骨龄已经有十七八岁了。 凡俗孩子记事再晚,也不会七八岁之前的事,一点也不记得? 步微月问出口,小皮看她的眼神更惊讶了。 “大人,你没有引路人吗?我们无方城的百姓,都是诞生在石窟中的。我还记得,我从石窟爬出来后,走到无方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引路人,不过,他已经死了。” 步微月缓缓问:“你是从石窟诞生,从有记忆起就是这样?” 小皮重重点头:“无方城中的居民都是这样。出生时化身的模样,就分了三六九等。我天生是下等人,大人这样的,天生是上等人。” 步微月压下重重疑虑,又问:“城主每次娶妻,都十分隆重?” 这大概是小皮人生中的亮点,他声音都轻快起来:“我亲眼见到的就有十三次。那些城主夫人,每一次都可风光了,坐在城主大人的飞车上,绕着无方城飞行一天。” 步微月心里一沉:“飞车?” 对方竟然连飞行法器都有! 看来,这个修士不可小觑。 小皮道:“很漂亮、很华丽,无与伦比的飞车,那飞车平时是紫色的,但是成婚的时候,会变成鲜艳的红色,飞行时,会在空中拖曳出红色的云朵。” 步微月问:“但这些夫人们呢?” 小皮动了动嘴皮子:“都死了。” 他连连后退:“大人你别去!” 他说完这句,恐怕被步微月怪罪,转身就跑。 翌日一早,熟悉的失落感传来,步微月再次变成了没有丝毫灵气的凡人。 步微月到朱雀轩时,刀谱早就到了。 蔓蔓正守在一旁,不由分说的缠着他。步微月看的好笑,今天倒是反过来了。 蔓蔓本来还在胡搅蛮缠,娇声斥骂,一见到步微月的脸,面露愕然,又惊又怕。 刀谱得意的扯出自己的胳膊:“你见到了,相信了吗?” 蔓蔓仔细打量步微月,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没有丝毫瑕疵。 “你,你……”她结巴片刻,扑通给刀谱跪下了!“你带我去嘛,求求你了,说不定城主能把我们两个都留下呢?” 刀谱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蔓蔓最近实在太刁蛮,驱使他做了不少事,他能磨磨蔓蔓的性子。 等蔓蔓哭到梨花带雨,刀谱才把人拉扯起来:“蔓蔓妹妹,你别哭了,我怎么会把你落下呢?你先回去,等寿辰当日,我赶着花车去接你。” 蔓蔓不敢再得罪刀谱,心神不宁的离开了朱雀轩。 步微月接过刀谱递过来的上品净化水,打开闻了闻,才想起来,白天没有灵力,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步微月把瓶子还给刀谱:“喝。” 刀谱疑惑不解:“真的让我喝?那寿辰当日……” 步微月道:“你放心,我和你是一伙的。” 刀谱喝下上品净化水,很快脸上就发生变化,那些浅浅的绒毛几乎退化到没有,和正常人的脸没有半点区别,嘴上的黄色胡须也脱落了。 他浑身的骨骼嘎嘎作响,青筋暴起,起初刀谱还能勉强忍耐,后来疼痛剧烈,用头撞击桌子,一声一声,哐哐作响。 步微月看的太不忍心了。 身负灵根的人,没有打通筋络,却生喝了灵泉水,这种痛苦常人难以忍受。 她实在下不下去,善良的把刀谱捆在了柱子上,还贴心的堵住了嘴。 整整半个时辰后,刀谱才安静下来,身上除了一对耳朵,其他的绒毛都消失了。浑身上下从毛孔里冒出不少黑色的杂质和污垢,被步微月解开后,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片刻,刀谱活蹦乱跳从地上起身,神采熠熠,双目放光,步履轻快,稍稍一动,就从二楼跳下一楼,如履平地。 这就是灵泉滋养的效果,虽然他不懂修行之法,但灵泉中的灵气仍然可以洗涤他的经脉,改善他的资质。 步微月把镜子摆到刀谱面前,让他看清自己的样子:“上品净化水真是神奇,要是再多几瓶就好了,你这个耳朵也就没啦!” 刀谱贪心的看着自己皮肤光洁的样子,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两天前,还是一个毛猴。 刀谱微微叹口气:“只要今晚顺利,凑够了孩子,我明天还可以再拿一瓶。”?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玉无瑕 刀谱的声音虽小,但步微月耳力比常人好的多,自然听见了。 步微月心里有了计较,又问:“城主寿宴,应该有不少人献礼?这整个城都是他的,他自然不缺什么奇珍异宝。” 唯一缺的就是城主夫人。 不过这也有点奇怪,他那些夫人没有能活过半年的,又巴巴的娶回去,图什么? 步微月问:“城主最宠爱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刀谱迟疑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明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刀谱离开前,又给了步微月一包下品净化水,让她只管在朱雀轩吃喝玩乐,一应花销都算他的。 步微月白日不能动用灵力,索性不走。等日光一落下,就铺开神识,寻找刀谱的身影。 找不到! 步微月隐匿身形,一路找到城门楼,神识完全铺开,一直跟到了山谷,依然没有找到刀谱。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城主交代他办的事,确实要紧,暗中在他身上放了隐匿类的物件。 步微月找不到刀谱,就回了一次石堡。石堡内一片狼藉,哭声凄厉,果然丢了三个孩子。 步微月暗道失策,早知道如此,她直接守在石堡,就能跟上刀谱了。 步微月突然现身,拦住常迦南,给他一把寻踪符,谎称是平安符,让那些孩子贴身佩戴。 常迦南头上受了伤,遭逢打击之下,对步微月的神出鬼没也没什么反应。 他收下寻踪符,在步微月即将离开时,突然问:“天下族群,四海为家,为什么独独我们这一族人活的这样辛苦?是上天一定要让我们活的这么凄惨吗?” 步微月顿了顿,没有立刻离开。 “人活于世,本来就不会特别容易;但你们这一支的苦难,并非是天意,也许只是人祸。” 常迦南只是个凡人,他相当于石堡的军师,从十几岁流落到这里,逐渐融入,到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石堡的一份子。 步微月想,自己说的太多,他也未必理解。 没想到,常迦南苦笑出声:“在姑娘眼中,那为祸之人与你一样,有些神通,但也只是个人。可在我们眼中,凭我们的眼力,看不清他的存在,凭我们的能力,也不能反抗。他和天意又有什么区别呢?” 步微月愣了愣。 常迦南说的对,那人可能是一个元婴大修,就算是步微月自己也未必能战胜。 对于连修行仙道都不懂的凡人来说,这就是不可反抗的天意了。 步微月走到常迦南面前,正色道:“你们遭受的苦难,不是天意,那只是个躲在暗处作恶的小人!” 步微月离开石堡,连夜赶回无方城,却发现城门外多了一个禁制! 好在对方也许只是求一个心安,并没有设什么复杂禁制,只是用了防止外人入侵。 步微月小心翼翼在禁制上预留了一个出口,潜入城中,等了片刻,刀谱才回来。 步微月像影子一样跟在刀谱身后,他急匆匆回到城主府,对着一个角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将玉佩交还回去。 玉佩一离体,刀谱身上那种云遮雾绕的朦胧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玉佩就是一枚用来隐匿刀谱行踪的法器,现在,步微月就算离的尚远,也能清晰听见刀谱与门内的人回话。 “多谢闵苣大人!小人今晚顺利,抓了三个孩子,已经送到石窟里安放好了,城主随时可以去享用。” 门内伸出一只长满黑色长毛的手,将金色小瓶放在刀谱手中。 刀谱千恩万谢的离开。 城主府外的禁制十分古怪,步微月不敢靠近,恐怕惊动躲在暗处的城主,只能先退去。 她坐在最高的阁楼上,远远凝望着暗处的城主府。 这座无方城因为天气炎热,人们就算一层一层被压迫着生活,也喜爱热烈鲜艳的色彩。 房屋都刷着五颜六色的彩漆,飞扬着姹紫嫣红的绸布,但只有城主府通体黑色,像对准这座无方城的一张大嘴。 步微月将符箓从储物袋中取出来,放进刀谱给她的初级储物袋中。这种过于低级的储物袋,不需要灵力也可以取物。 可她白天没有灵力,如何驱动符箓呢? 她思索许久,最后目光落在装着下品净化水的瓶子上。 翌日晚上,刀谱早早就来接步微月,特意带来华服珠宝,让她好生妆扮妆扮。 刀谱昨夜又得了一瓶灵泉,但外形却没有太大变化,那一对黄色的毛茸茸耳朵还在。 步微月换好衣裳,却拿了一个面具带上。 刀谱看起来有点不安:“今夜见的人都有些来头,你进去以后,就把面具拿掉,不要惹怒那些大人。” 步微月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二人刚到路口,刀谱就带着她下了马车。小巷的路口虽然没有守卫,但几乎所有人到了这里,都会下马步行。 步微月细细观察,大概看出来了。 如果城主是无方城的老大,这巷子里住的就是一人之下了。 从进了巷子开始,刀谱一直低着头,不停行礼,但凡见人看过来,便连忙勾着身子。 他虽然看似谦卑,但一直用一种贼亮贼亮的眼神暗中打量。 他是一个铆足了劲,不会放过一点机会,迫不及待想做“人上人”的人。 这种人最好用。 步微月有点能理解,那个城主为什么见过刀谱,就要重用他了。除了他身负灵根,可以吸收灵泉水外,他本性阴毒、恶劣,为了往上爬,没有任何顾虑。 到了门外,刀谱一见人来,就连忙让开,让对方先进,一直等了五六个人,确定后面无人,刀谱才满脸堆笑,献给门口的小厮一捧下品净化水。 小厮看他是个生面孔,面不改色把“孝敬”收下,努努嘴叫他进去。 刀谱仍然是满脸堆笑,可眼神却在那个瞧不起人的小厮身上停留了一会。 进门之后,步微月就发现虽然此处连房屋都镶嵌着宝石,但房屋却十分低矮。她也不算高,都要低着头才能进门。 进门之后,厅内摆放蒲团,诸人席地而坐,井然有序,只等主人亮相。 这不像是来做客的,像来听训话的。 刀谱目光一转,人分三六九等,在这里格外明显。和他一样缩头探脑、畏畏缩缩的,大多是第一次来。 刀谱带着步微月坐到这几个人一起,生硬的寒暄过后,终于步入正题。 “……这次,凌荟大人也会带人去寿宴上吗?” 对面的马脸小子一个激灵,他看了看步微月,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双手洁白,干干净净。 他自己带来的这个,脖颈上还有羽毛,本来只是来碰碰运气,当然也愿意和刀谱交好。 马脸挠着脸上的毛,压低声音:“你没有听说吗?凌荟大人找到一件极品,据说整个无方城建城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为了上任城主夫人的事,城主和凌荟大人有了龃龉,所以,这次凌荟大人用了无数的上品净化水,催生出一个世上最美丽、最无暇的女人。” 刀谱声音发干:“有多好看?难道没有任何瑕疵?” 马脸看一眼戴着面具的步微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没有亲眼见到,但你寻来的宝贝头上还有鸟毛。可我听说,凌荟大人的宝贝真的没有任何瑕疵!” 步微月听麻了。 那不就是个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见徐灵微 正当步微月昏昏欲睡,这小巷的主人凌荟大人终于出现了! 步微月浑身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坐直,等看清楚来人,才骤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屋子这么低矮,为什么这里的一应器皿都不大,桌案也特别低矮,因为这个凌荟大人,就是一条黑色长毛犬。 不,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长毛,约有半人高,佝偻行走,如同黑犬一样的人。 步微月心中惊讶:无方城以容貌划分等级,这个凌荟大人的容貌算起来,和小皮不相上下,应当是城中最低等的。 可为何他的权利这么大? 正当步微月奇怪时,凌荟大人开口了,对着下面排排坐的人道:“都过来我瞧一瞧,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的,明日就不用去寿宴了,免得城主心烦。” 凌荟懒洋洋的,虽说是挑人,但提不起什么精神,好像对这件事本身并不抱什么希望。 隔着黑色长毛,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偶尔十分瘆人,眼神复杂,时而憎恶、时而嘲讽的看着从他面前经过的女子。 轮到步微月时,他看着面具下的脸,没有丝毫波动。等看清她头上的羽毛,露出嫌弃,摆摆手: “这个不要!” 刀谱直接呆住了,傻愣在原地。 刀谱跪在地上,左右看看,忍不住低声分辨:“大人,她的容貌应该是她们中最好看的……” 凌荟大怒,叫骂起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滚啊,滚出去!” 刀谱被赶出去后,还不死心,守在门外,不一会儿又赶出来三四个。 步微月瞧那几个姑娘,十分面善,再仔细一看,大多和自己一样,双目圆亮灵动,眉目有些许相似之处。 刀谱求了看门的小厮很久,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好悻悻的离开。 刀谱咬咬牙:“明日,我直接带你去寿宴上!” 步微月随意的点点头,不一会儿,看见一辆马车从凌荟府邸的正门出去。 步微月问:“这是做什么?” 刀谱避让在路边,压低声音:“应当是凌荟带那个上等货色,特意去拜月。” 步微月不解:“拜月?做何?” 刀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城主喜欢?” 步微月蹙眉,隐约想起来,凡俗不少地方也有拜月的习俗,但是是为了求子…… 求子! 步微月豁然开朗,终于把这些疑问连接起来。 无方城中没有新生儿,这些怪物一样的人种并不是自然孕育诞生的。 是因为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污染”,所以不能生育。 而这个城主频繁娶妻,贪色也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子嗣! 他娶妻是为了生子! 所以,对凌荟来说,容貌是否美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受到污染。 步微月假装怪物混进城时,在头上插了两根老长的羽毛,隔着三丈远都能看见,难怪凌荟一看就不喜。 步微月想明白这一点,找个借口甩开刀谱,随即隐匿身形,跟上拜月的马车。 马车停在城东,凌荟先爬下马车,却没出声,望着马车看了许久,眼神刻毒,充满了怨恨。 就这样,很久很久,凌荟才吩咐人把姑娘扶下马车。 步微月心知凌荟与城主关系密切,依然不敢离的太近,看着凌荟在前面带路,把“姑娘”带上城楼顶上。 步微月越看越不对劲,凌荟不对劲,那姑娘,生的虎背熊腰,比步微月还要高出一个半头,身姿板正,虽然蒙着面纱,但露出的浓眉大眼,怎么看怎么有点古怪。 片刻,凌荟独自一人下来。 他下楼之后,对着下面的人大发雷霆,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一条狗路过都要被咆哮几句。 等他提着酒离开后,步微月悄悄上了城楼,发现这里随处都是禁制阵法,那姑娘被禁制伤的血迹斑斑,蹲在原地。 片刻之后,“她”再次起身,换了一个方向往禁制里闯。 步微月实在看不下去,暗暗将这个简单的禁制解开。 那姑娘原本以为,这次又要撞的头破血流,没想到顺顺利利的穿了过去,反倒吃了一惊。 等了几息,“她”发现的确没事,又往前面闯。 步微月在“她”腰上一推,领着“她”避开禁制,一路走到了城楼边上。 “她”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暗中相助,也或许是调戏。 “是谁?” “她”声音低哑,相当有磁性,沙沙入耳。 步微月现出身形,站在“她”面前:“姑娘你别怕……” 那人一见步微月,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你,你……” 步微月连忙道:“别叫!” 她正准备安抚几句,就看见对方默默无语的摘下了面纱。 这回,轮到步微月吃惊了:“你,你……徐道兄!” 这个所谓的上等姑娘,竟然是上次和她在清净峰分别的徐灵微! 步微月喜不自胜的拉住徐灵微的手:“徐师兄,你怎么会也到了这里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要嫁人了?” 徐灵微被小姑娘雀跃的拉住手,心下一凛,立刻就想甩开。可步微月抓的很紧,毕竟又是个小女修,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里,说不定早就吓坏了。 徐灵微忍了忍,等了半晌,才不露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 “那日我与你话别之后,便沿石阶而上,没多久,眼前空间撕裂,我被吸入其中,再醒来时,已经在一处奇怪所在。” 他运气还不如步微月,刚开始过来时,昏昏沉沉,意识都不清楚,被一个浑身长毛的少年人拖回去。 这少年好赌成性,再后来,他就被穿上女装,转手卖了好几道,最后落到凌荟手中。 步微月张口结舌:“所以,你就要嫁人了?” 徐灵微伸出手,示意她看自己浑身的伤口:“我正要逃走!” 落到凌荟手中后,徐灵微渐渐清醒,发现自己丹田空空,没有半点灵力。 再加上凌荟暴虐成性,他虽然不愿,也只能暂时装聋作哑,假装自己是个姑娘,任由凌荟摆布。 步微月奇怪的问:“徐师兄,你做男人时,虽然俊朗不凡,但你身形高大,怎么也不像个姑娘,难道凌荟没有验明正身吗?” 徐灵微摇摇头:“并未。” 他脸色微红,有点羞耻,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 其实,是要验明正身的。 但徐灵微虽然正直古板,却真的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一旦有人要给他验身,他就装疯卖傻,撞墙撞桌子,他浑身没有一点瑕疵,奇货可居,那些人也不敢真的让他死了。 所以,竟然让他蒙混过关。 步微月看他脸色古怪,心知其中必定有点蹊跷,不过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徐灵微得知她能动用灵力,心下大定,不无庆幸:“幸而今日遇见了月师妹,不然我真要被迫嫁人了。” 步微月咧开嘴:“徐师兄,我也这样想,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这座无方城里,其余地方都没有灵气,但有一个地方,有灵泉!徐师兄,我们若要回到灵镜洲,必定要通过城主,找到灵泉。” 在徐灵微期盼的目光中,步微月像恶魔一样开口: “所以,徐师兄,还要委屈你嫁给城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神相通 徐灵微像一个贞洁烈妇,断然拒绝了步微月的提议。 他俊朗的脸涨红,实在难以启齿:“月师妹,吾乃男子,怎能嫁给男子?” 步微月苦口婆心的劝说:“是假的啊!又不会真的让你和他圆房!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凡今日被看上的是我,我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徐灵微想到这个可能,脸色更难看:“那更不行!月师妹是真正的女子,若真嫁给城主,岂非羊入虎口?” 他抿抿唇,正直的脸上出现丝丝裂痕:“如此一想,倒还是我去更好一些。” 步微月大为感动:“徐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拼死扞卫你的贞洁,不让那城主碰你一根头发。” 徐灵微面色慢慢平复下来,倒没之前那么红了。 步微月看着天边西沉的月亮,无奈道:“天快亮了,日出之后,我不能动用灵力,师兄又毫无灵力,该如何联系?我若不能及时得知你的消息,万一你遇到危险,即便我想救你,也不知道消息。” 徐灵微却沉沉道:“听你所言,这城主既有飞行法器,又懂炼器之术,只怕最弱也是元婴修士。若我果真在城主府中遇到不测,你不必救我,隐匿起来,徐图后计。” 步微月当即反驳:“绝无可能。” 徐灵微见她如此干脆,突然淡淡一笑。 步微月不解:“徐师兄为何发笑?” 徐灵微望着远天,神色自若,仿佛身上穿着的并非女装,也并非是深陷这样窘迫的境地。 他淡淡道:“当日你见我苦守清净峰,面露不解,认为我过于迂腐。可你刚才又在干什么呢?” 步微月反驳道:“那怎能一样?我不会弃你逃生,是因为徐师兄光明磊落,是灵山最为正直的人。可徐师兄难道真的不知,你的师尊谢山主是什么样的人吗?” “而且,现在我们两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有徐师兄和我里应外合,我混不进城主府,怎么离开这里?” 徐灵微笑了笑,没再说这件事。 片刻,徐灵微才道:“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联系。有一种咒术,可以让你我心神相通,但恐怕你会介意。” 步微月连忙追问:“心神相通?比符咒好用,必定不会被城主发现。我为何要介意?” 徐灵微愣了一下:“心神相通之后,我就能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难道不介意吗?” 步微月摇摇头:“抓紧时间!” 徐灵微并无灵力,便将这咒术教给步微月,由她施展。 二人在手心画符,男左女右,随后二人十指相缠,心念一统…… 步微月不知不觉走了神,苦恼的道:“怎样才知道我们心念一统?” 徐灵微望着小姑娘微微蹙起的眉间,压低嗓音,说道:“不如想一想,清净峰。” 步微月原本就闭着眼睛,听说清净峰三个字,自然而然想到,自己和徐灵微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身着长袍,拿着竹绿长笤站在石阶上;台阶上已经有了绿痕,山间草木葱茏,灵气充裕,就连飞过的鸟都一样胖…… 正想着,突然接受到一个意识。 【清净峰已荒凉至此,二十余年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师尊究竟和魔修有怎样的勾连?】 步微月只觉心口一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然而痛苦一闪而逝,徐灵微笑道:“成了!” 步微月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就是他接受到了徐灵微的思绪。 徐灵微见她脸色微白,抿了抿唇,问道:“你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步微月摇摇头:“没……” 她刚开口,又听到徐灵微的思绪:【我觉得心痛如绞,月师妹应当也很痛,这咒术本就是需要辅助……】 徐灵微的思绪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大段心法。 他在默念心法,避免步微月读到自己的思绪。 步微月想了想,也许这咒术的确有些局限,便主动开口:“徐师兄,你我用咒术强行心意相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等我们离开这里,回到灵山,再解开就是了。” 徐灵微停止默念心法,低声问:“那你还痛不痛?” 步微月连忙摇头:“我已经不痛了,你呢?” 徐灵微再次默念心法。 步微月叹了口气。 那就是痛了。 她施展咒术时,二人符咒有些许不同,想来是徐灵微偷偷改了。 步微月道:“徐师兄,这咒术的辅助之法是什么?” 徐灵微默念心法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许多! 步微月见他奇奇怪怪,脸色通红,也不再追问了,趁天色还没亮,凌荟还没回来,她赶紧离开了这里。 天色大亮,凌荟爬上城楼,来接徐灵微下去。 凌荟见徐灵微满身是伤,缩在禁制之中,颇为解气的笑了笑,带着满身酒气,痛骂不止。 “贱蹄子,要不是我变成这幅模样……轮得到你这个臭贱人去接近穆郎!竟还敢逃走?” 徐灵微一言不发,随着凌荟下楼。 凌荟见他木木讷讷,犹如死人,扔给他一瓶金色灵泉:“喝了!便宜你了,贱人!” 徐灵微坐回马车,随即叫了一声月师妹:【……凌荟骂我贱蹄子。】 步微月没有灵力,便有些犯困,一时没反应过来:【徐师兄莫气,等以后我帮你骂回来!我骂人可厉害了!】 徐灵微失笑:【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奇怪,寻常男子会这样骂人吗?何况,他虽一面替城主筛选女子,却又对这些女子深恶痛绝。你之前不也说过,她将稍微好看些的,都撵了出去?】 步微月想到什么,张口结舌:【徐师兄,这个凌荟大人究竟是男是女?】 徐灵微也顿住:【不曾确认。但她称呼城主为穆郎。】 步微月总算明白,她看着凌荟为何那样奇怪了! 凌荟选女子时的态度,分明就像正房挑选小妾! 步微月心中有了计较。 【徐师兄,你顺着凌荟些,装傻充愣也行,她性情暴虐,如果我猜的没错,之前那十几个城主夫人,怕都是被她活活打死。】 凌荟心头一软:【我知道了。你白日没有灵力,务必小心,你所说的那个刀谱,乃刻薄恶人,我恐怕他迁怒于你……】 这时,凌荟就听见步微月雀跃的心声:【哦吼!来了!】 凌荟默默想着:【月师妹,小心。】 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步微月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着刀谱。 因为步微月被凌荟赶出来,刀谱引以为傲的“筹码”没了,又回头去找之前的美人鳞姑娘蔓蔓。 他颇有些灰头土脸,因为城主的寿宴就在今夜,原本倒也没时间去找步微月的麻烦。可谁知道一来朱雀轩,就看见这女子趾高气扬,挑衅的瞅着自己! 还瞅! 这还了得! 刀谱人在一楼,足下一蹬,已经翻上栏杆,到了步微月身边。 步微月冷冷一笑,压低声音:“看来你的身体,被灵泉改造的不错。” 刀谱的拳风已经擦到了步微月的脸,听到这句,硬生生拐了一个方向,砸断了旁边的桌子。 步微月胸有成竹,懒洋洋的坐下,目光一直望着刀谱:“上次见你,才只能跳一丈有余。今日,就能一跃三丈高。” “这灵泉真是好东西,怪不得,你们所有人都想要。” 刀谱阴森森的盯着步微月,牙齿咯吱作响:“你说什么灵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蜥蜴城主 步微月下巴微抬,示意他扶起桌子。 刀谱能屈能伸,本就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这点子屈辱算什么。 他亲手扶起桌子,又找来笤帚,将碎掉的茶盏清理干净,最后还亲手斟了一碗茶,双手奉到步微月面前。 步微月故意等了片刻,才接过茶碗,却没喝,随手放在一旁。 她取出一个小瓶,示意刀谱打开。 这里面是她夜里用自己的灵力灌注,制造的“灵泉”。 刀谱打开闻了一下,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当场舔了一口。 步微月挑眉:“喝掉!” 刀谱有点不舍,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古怪,但灵泉的诱惑实在太大,他终于忍不住,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灵气在他体内游走,他经脉一阵舒展,舒服的哼叫出声。 “对,这就是凌荟大人每次赐给我的上品净化水!就是这个味儿!” 刀谱瘫在椅子上,感受浑身充满了纯净的力量。 许久,刀谱才清醒过来,爬起来,恭敬的站在步微月面前:“大人!” 步微月嗤笑一声:“乱叫什么?这种灵泉不算什么,我这里多的是!” 步微月又扔了一把,满桌子滴溜溜的乱转。 刀谱眼馋的看着桌子上的上品净化水,咽了口唾沫:“您说的对,这根本不是什么上品净化水,是您口中所说的灵泉。” 步微月知道他是个墙头草,不会替自己办事。 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会做任何事! 步微月笑了笑,声音充满蛊惑:“无方城里,本来就藏着这样一口灵泉。把灵泉的水取出来,只要一滴,滴在水桶中,那这一桶水,就是无数的下品净化水。” 刀谱立刻懂了:“而那没有稀释过的,就是直接取用的灵泉!有人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上品净化水,用来驱使我们这样的人!” 步微月微微俯身,靠近刀谱:“若是有人独占了灵泉,他就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脉。你们为了一瓶下品净化水出生入死,他就可以每日用灵泉沐浴,他浸泡在其中,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可以飞天入地、神通广大。” 刀谱鼻翼微缩,他亲身体会过灵泉对他身体的改造,他从一个强壮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有特异能力的人。 如果他也能每日在灵泉中沐浴,把灵泉当饭吃,把灵泉当水喝呢? 如果他也能飞天入地、呼风唤雨,他也能建一座城,做万人之上的城主! 步微月的声音越发蛊惑:“灵泉本来好端端的在地下,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可第一个发现灵泉的人,占了灵泉所有的好处……” 刀谱用力拍着桌子:“他凭什么!” 步微月煽动的差不多了,就不再多说了。 城主寿宴是在夜晚,步微月骑在猪身上,随着人流去看热闹。 她正联系徐灵微,就发现猪被人牵着走了。 步微月一看,小皮腼腆的一笑,给她牵着猪,避开拥挤的人群,抄过小巷,轻轻松松到了城楼下。 小皮转身道:“这里位置最好,城主寿辰时,会在上面撒很多净化水,我每次在这里都能抢很多。” 步微月哑然失笑:“那你怎么带我过来?不怕我和你抢?” 小皮腼腆的笑了笑没说话。 上次步微月给了他不少下品净化水,但他的外形并没有什么变化。 看来,因为他没有灵根,并不能吸收灵泉。 他生成这幅模样,连灵气也帮不了他。 但若是这个无方城中,并不会单纯的以容貌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一个单纯、开朗、努力的人,也不会活的这样辛苦。 步微月不知不觉想的有点远,冷不丁接受到了徐灵微的念头:【你说的对。任何地方,一个单纯、开朗、努力的人,都配好好生活,不管他生成什么模样。】 【城主来了!】 步微月和所有人一样抬起头,想看看这个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乍一看嘛,有点儿奇怪! 不确定,仔细看看。 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这城主更奇怪了。 城主大名穆首云,身高约七尺,穿着一身繁复闪亮的绿袍。绿色的布袍,上面还镶了绿色的宝石,整个绿光闪闪。 这也就算了,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像蜥蜴耳朵一样的帽子,绿油油的,特别不吉利。 步微月仔细看了许久,突然嘴角一抽,对徐灵微道: 【徐师兄,那不是什么奇怪的蜥蜴帽子,那是他自己长出来的!他也变异了,他有蜥蜴角!】 徐灵微一阵沉默:【……】 步微月突然问:【徐师兄,他这个耳朵……亲你的时候,不会扎到你眼睛?】 徐师兄只好继续沉默:【……】 人群一阵骚动,绿蜥蜴,啊,不,蜥蜴城主展开绿袍,像角蜥蜴一样在城楼上飞了十八圈。 步微月:【……十七,十八!整整十八圈!】 徐灵微颇为无奈:【月师妹,别看热闹了,你可探出,穆首云是什么修为?】 步微月还在看蜥蜴人,甚至觉得有点上头:【探不出,算了,反正比我高。】 穆首云飞完这十八圈,俯视城下的奇形怪状们,心中充满得意。 他满意的听着人们的欢呼声,享受极了。 随后,他扬开衣袖,各种颜色的小瓶子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 步微月也顺手抢了几个,都给了小皮。 灵泉虽然对他没什么大用处,但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没病没痛。 撒过净化水,台下热烈的爆发出喊声: “城主万岁!万岁!” “城主万岁!” …… …… 接下来,就是各大小头目献上生辰贺礼。 这些贺礼中,最后压轴出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美人。 穆首云长着一双三角眼,形容有些猥琐,目光一直落在那些少女美丽的脸庞、鼓鼓的前襟、纤细的腰肢上,然后,突然瞪起了眼吹起了胡子! 步微月满意的看到了穆首云的脸色变化,幸灾乐祸:【徐师兄,他看到你了!】 这个穆首云就是个大色狼,偏爱纤细柔弱的少女,冷不丁发现今日压轴献上的美女,竟然是徐灵微这样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高大少女”,脸色自然精彩的很。 凌荟今日也穿了一身绿袍,站在穆首云身旁,如一个佝偻孩童。 她怨毒的眼神划过这些美丽的少女,最后冷着脸道:“这个女人,叫小灵,他没有任何瑕疵。他应该做你的城主夫人。” 穆首云相当不满意,摆摆手,走到花车旁。 这台花车中间有一个可以转动的轴心,穆首云拨动花车,仔仔细细看着徐灵微,起初还非常嫌弃,后来越来越兴奋。 “阿荟,他真的没有半点瑕疵!” 凌荟嗤笑出声:“你满意了吗?” 穆首云迫不及待的将徐灵微搂在怀中,从天上大张旗鼓的飞回城主府。 步微月:【……徐师兄,小心被他的蜥蜴角戳到!】 很快,徐灵微就被穆首云带回城主府。 一进门,穆首云就迫不及待的要撕扯徐灵微的衣服。 徐灵微本来不想听步微月的,可死到临头也没有办法,就地一滚,大哭起来: “(⊙o⊙)…额……” 【月师妹,你们女孩子怎么哭来着?】 步微月:【嘤,嘤嘤嘤……】 徐灵微蓄了半天力,用力咬破舌尖,逼出眼泪:“嘤,嘤!嘤嘤!”? 第一百三十章 娇滴滴的小村姑 别的女孩子哭起来,自然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徐灵微再俊朗,毕竟身高八尺有余,比蜥蜴城主还高出半个头。他这样一哭,狂风暴雨,蜥蜴城主拳头都硬了。 但这毕竟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半点瑕疵的女人! 说不定,是无方城中唯一一个会生育的女人。 穆首云按捺脾气,好言好语:“小灵?你叫小灵儿是?你哭什么?” 徐灵微咬咬牙,忍着满心不耐,道:“我……我想我儿子了!” 穆首云腾腾起身:“你说什么?你有儿子?你生过孩子?” 徐灵微“娇羞”的点点头:“是啊,那天我去小溪边洗衣服,捡到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没想到一不小心滑进了河里。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了,这里真是可怕,到处都是妖怪。我可怜的儿子才三岁,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娘。” 穆首云满心欢喜,猜测这女子是从外面无意触动了阵法,被传送进来的。 若是如此,或许真能为他诞下血脉。 自从两百多年前,他和凌荟沦落到这里,建立了无方城,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娶过多少夫人,都能诞下血脉。 他也试着从石堡里抓来女人,为他繁衍血脉,可全都不成。 如今却意外的捡到一个外来的女人,难道真是天道给他的一线希望? 穆首云满面喜色,大声叫好:“好!” 徐灵微沉下脸:“我与儿子分开,你很高兴?” 穆首云伸手捏捏他的脸:“夫人,你别生气,我是想等我们成婚之后,可以想办法,把你儿子接来。” 徐灵微果然大喜:“不如你先送我回去,把儿子接来。” 穆首云迫不及待,又要拉扯徐灵微的衣服。 徐灵微堂堂男儿,照着步微月的话说了这么半天,被迫演绎一个带着三岁儿子的美丽少妇,真的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怎么可能让穆首云靠近自己! 徐灵微猛地站起来:“你要我做城主夫人,就要按照我们的习俗来。在我们当地,成婚前都要请十个童男童女,同吃同住四十九日。还要在一处至静之地,斋戒沐浴,每日叩拜送子菩萨,如此诚心,才能顺利生儿育女。” 穆首云本来好生不耐烦,要将徐灵微制住,再行好事。可听完这段,也觉得不是不可以忍一忍。 毕竟,这城中多美丽的女子都归他所有,可是否能绵延血脉,却要看天意。 凡俗有句话说的好,心诚则灵,他便照足规矩做,兴许能有转机。 步微月见徐灵微被蜥蜴人带走,左立不安,足足过去半个多时辰,才听见徐灵微的一声叹息。 徐灵微:【e=(′o`)))唉……月师妹,他走了。】 二人心神相通,步微月察觉他心情不佳,想来他为人正直,从来没做过这种屈辱之事,不由大为感动:【徐师兄,太委屈你了。】 徐灵微:【……凌荟又来了。】 凌荟怒气腾腾的进来,大骂一通“小蹄子”、“贱人”等等。 发泄过后,才命人全部下去,抬起头用力的盯着徐灵微。 “你这个女人,是从外面来的?” 徐灵微点点头:“正是。” 凌荟起了疑心:“既然如此,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过?” 徐灵微说的真假掺半:“刚来的那几日,每天都是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也是神思困倦,直到这两天才清醒了不少。” 凌荟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这个“小灵”前几天看起来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还以为是因为受魔气侵蚀,原来他本身就是外界偶然传送进来的。 小灵只是个凡女,来到这里,自然会不适。 凌荟又问:“你当真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既然如此,你怎么愿意嫁给城主?” 徐灵微默了默,这一套说辞,都是步微月编的,合情合理,完整全面。 小灵是一个村姑,今年二十岁。十六岁嫁给同村的大牛哥,剩下儿子后,大牛哥上山打猎摔死了,现在一个人采蘑菇养活儿子。 一开始他还觉得羞耻,现在已经麻木了,破罐子破摔,演技也格外逼真。 “……我夫君早死,自己一个人拉扯儿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城主大人富贵,跟了城主就有饭吃,还答应我去接儿子,我心里喜欢的很。” 凌荟听到这里,实在没什么破绽。 毕竟,步微月连人家家里养了几只鸡,一天下几颗蛋都编好了,就是为了帮徐灵微应对这些查问。 细节越多,显得越真。 也不怕露馅,毕竟穆首云和凌荟谁养过鸡啊? 凌荟问到这里,已经基本信了。 可离开前,她突然问了徐灵微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从外界来,你知道游寄山现在怎么样了吗?” 徐灵微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凌荟不耐道:“游寄山!灵山游寄山!” 徐灵微更加惊讶,眼神中便流露出异样。 步微月也惊呆了,急忙提醒:【村姑!你是村姑啊!】 一个村姑,从哪里去认识灵宗大长老游寄山? 徐灵微忙换了神情,茫然的问:“什么山?俺们村后只有一座小山,叫鸭跖山。” 凌荟听见徐灵微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嘲讽一笑:“也是,问你做什么,一个只会生孩子的蠢笨村妇,你怎么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等凌荟走后,徐灵微才难掩震惊。 【她方才问我的,难道是大长老游寄山?】 步微月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们露馅了,她故意试探我们。看来,这个凌荟还是你们大长老的故人。】 徐灵微隐约想起来了:【大长老年少时,有过一个未婚妻,的确是凌氏之人。后来凌氏女放话下去,嫁猪嫁狗也不嫁大长老,与人私奔了。】 这回轮到步微月惊讶了。 倒不是惊讶大长老的风月韵事,而是惊讶徐灵微这样的正直之人,也会打听这些八卦。 她心念一动,徐灵微就听到了。 他唇角翘起,无奈道:“并非我关心这些,而是因为凌家姑娘逃婚,引起一桩大事。十几年间,灵宗与凌氏纷争不断,时常龃龉。总之这之后,凌氏当时的家主为了平息灵山的怒气,将凌氏的一处灵脉作为礼物,供灵宗弟子修行。之后,凌氏一直时运不济,天分好些的子孙尽数陨落,不到百年,就彻底没落了。” “五十年前,凌氏嫡系仅剩的子嗣被仇家追杀,腆着脸拿着当初的信物来求大长老庇佑,大长老便将其留在外门,做了一个外门管事。” 步微月:【……凌荟若就是那个逃婚的凌氏女,她该不会是为了那个蜥蜴人才逃婚的?】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点。 外貌、品行、修为,蜥蜴人哪里比得上大长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妻妾大战 翌日一早,步微月跟着童男童女,顺利混进了城主府。 负责这件事的自然是刀谱,送人进城时,刀谱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个脸上有疤的狐耳女道: “我打听过了,她叫肖肖,是城主府的管家。如果说外事大部分是由凌荟负责,那城主府里的内务,就都由肖肖负责。她会不会知道灵泉在哪里?” “除了肖肖,还有一个女人,名叫秦嘉,据说生的美艳绝伦,青春永驻。城主府里,流水的夫人,铁打的秦嘉,她陪伴城主快一百年了。” 这城主身边围绕的大部分都是女人。 步微月对刀谱很满意,他动作很快,小心谨慎,不到一夜,城主府内就给他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也是步微月给他的底气。 从前在刀谱眼中,城主如同神人,高不可攀,可现在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灵泉的功劳,一心只想把灵泉占为己有,收起那份恐惧之心,剩下的只有野心。 刀谱讨好的笑笑:“主人,小人打听这些消息,也需要花费。我那些兄弟们,用了主人的灵泉都能力大涨,今后才能更好的为主人办事……” 步微月一挑眉,塞给他整整一个初级储物袋的灵泉:“你好好办事,等找到灵泉,我们就是这座无方城的新主人。” 进入内城之后,刀谱这些在外面办事的都不能进了,步微月跟着那个叫肖肖的管事一起走。 走到半路,又遇见凌荟,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步微月,从步辇上跳下来,要把她赶走。 步微月:“……” 就很无语,她还特意低着脑袋,怎么这个凌荟就是和她过不去? 徐灵微比她还无语:【你头上的两根羽毛太长了!她见过你怎么会不记得?你别急,在那里等着!】 凌荟发疯一样要赶人,肖肖原本没在意,等看清步微月的脸,圆润小巧,盈盈可亲,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喜欢。 肖肖虽然比不上凌荟,不敢和她明着作对,却很愿意恶心她一把,于是不阴不阳的上前劝说。 “凌荟大人,这只是今日选的童女,陪着未来的小灵夫人一起祈福,日后好为城主传宗接代。时间也不早了,您就让她们进去。” 凌荟大怒:“其他人都可以,只有这个小贱蹄子不行!我讨厌她,讨厌!” 肖肖皮笑肉不笑道:“凌荟大人,您担心什么?城主又不会动她们,就算动了又怎么样?” 她压低声音:“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城主还会喜欢你吗?” 凌荟发了狂,一爪子拍向肖肖脸上。 可惜啊,她只有人家大腿高,跳起来也没打到人家的脸。 步微月微微翘起头,就看见东边又来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估计是秦嘉;打西边又来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美人,嗯,是村姑小灵。 步微月两眼放光:【哇,人都到齐了!打起来!快,打起来!】 徐灵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徐灵微:【月师妹,勿要淘气。】 凌荟虽然不如肖肖高大,但爪尖牙利,一把掀开肖肖:“我今天还非要把这个臭丫头撵出去!” 肖肖不软不硬的碰回去:“可惜这是新夫人要的人,怕是连你也做不了主。” 周围站着不少侍女,眼见她们两吵起来,都不敢出声。 看起来,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两个正僵持着,秦嘉袅袅上前,一见步微月的脸就明白了,嗤笑一声,靠着石桥站着,却不说话。 步微月一看她的脸,立刻也明白了,为什么凌荟这么讨厌她这样的。 她这模样,除了头上有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五官脸型乍一看与秦嘉几乎有五分相似,一样的明媚颜色,弯眉星眸,唇角含笑,温柔可亲。 秦嘉一向得穆首云喜爱,想来凌荟对她深恶痛绝,恨屋及乌,也讨厌与她相像的步微月。 这时候,徐灵微也大步赶到,对肖肖道:“童男童女既然到了,怎么还不送过去?” 凌荟猛地抓住步微月的手,黑色指甲划向她的脸:“贱人!” 徐灵微大急,几乎是下意识扑过去,却被秦嘉拖住:“小灵夫人,你急什么?” 秦嘉看似柔弱,力气却不小,徐灵微冷不丁被她得手,猛地一用力甩脱秦嘉,冲过去拦在凌荟面前。 “凌荟大人,你做什么!” 几人僵持之时,穆首云才姗姗来迟。 他一见这几个女人,隐隐就觉得头痛。 凌荟是他的道侣,他不好做的太过; 秦嘉妩媚可人,是他心头最爱; 肖肖能干伶俐,还被凌荟划破了脸,他心中有愧,又依赖肖肖; 这三个女人,他只想一碗水端平。 可她们三个吵啊,闹啊! 以往就三个,都吵的厉害,今天还多了一个小灵! 凌荟一见他,怒目相对:“这贱人我要杀了她!” 穆首云没看清步微月的样子,但想来无关紧要,连忙应承:“杀杀!” 秦嘉凑过来,挽住穆首云的胳膊,洁白细腻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滑过:“不行!城主,这丫头和人家长的有五分像,我想要她!” 穆首云听说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步微月,眼前顿时一亮,诚实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好?凌荟,你看,这丫头得罪了你,不如让嘉嘉带走,好生教训教训她!” 凌荟一看他起了色心,顿时火冒三丈,伸出利爪去抓步微月。 徐灵微心知步微月白天没有灵力,干脆挡在她面前,任由凌荟将自己胳膊抓了一下。 穆首云起初没反应过来,待见到徐灵微衣裳上渗出斑斑血迹,顿时大怒,下意识将凌荟推倒在地,撞到了栏杆上。 “凌荟!你做什么?”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步微月:“都是你!我杀了你!” 徐灵微如老母鸡一样,环环将步微月护在臂膀之下,无师自通的大骂起来: “好啊!昨夜还说什么,要我做夫人,要我给你生个儿,任凭我处置!今天你就喊打喊杀,你把我也杀了,谁想给你生儿,你让她们生去!” “告诉你,这是给我祈福的童男童女,今日弄的这么不吉利,还生什么生!生个蛋!” 穆首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祈福灵地 半个时辰后,肖肖面无表情,带着徐灵微到了至灵之地祈福。 徐灵微还如老母鸡一样,将步微月护在怀中。他身形高大,如此一揽,就连肖肖看着,都觉得有点违和。 可光看徐灵微的样貌,倒也算得上灵秀美丽,只是城主素来不喜这一类的女子。 肖肖院门,拿出一块玉佩,放入入口处,打开禁制:“到了。小灵夫人,此处是城主当年临凡之地,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哪一任城主夫人入住过。若不是事关城主大人的子嗣,是绝不会让你们进来的。” 徐灵微什么也没说,带着十个童男童女进了院子。 肖肖将玉佩取出,禁制再次合上。 肖肖皱了皱眉:“小灵夫人,你和这个童女认识?” 徐灵微皱起眉,学着刚才凌荟的泼妇作派,大叫道:“不认识!怎么了?” 肖肖对她越发不喜,但转而又高兴起来,容貌城主不喜,性情又这样粗鄙,就算以后他真的生出孩子,城主也绝不会对她多用心。 这对肖肖来说,是一件好事。 肖肖嗤笑一声:“不认识,你连自己都不顾,要护着她?” 徐灵微腾的走到院门旁边:“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城主想娶我,就是看中我以前生过儿子,你们几个不敢把我怎么样,也是指望我生儿子,在我们村里,祈福是头等大事,你们要杀我的童女,坏我大事,不就是要我的命?” “而且这个童女,就是他们中间最好看的,我要日日和她一起祈福,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才好看。” 肖肖皱起眉头。 这个说法,也不稀奇。 以前城主娶妻,将洞房内贴满了幼儿的画像,也是借一点子嗣之气。 肖肖走后,剩下的九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听从安排,乖乖的住进偏房卧室里。 步微月心累的靠在椅子上:【不能动用灵力,实在被动,险些被凌荟一爪子挠死。凌荟昔日也出身修仙世家,怎么如今像泼妇一样?争风吃醋,无所事事。】 两人刚进院子,也不知道这里被穆首云动了什么手脚,因此不用言语交谈。 徐灵微端坐在床面上,神色淡淡:【你方才没有灵力,也不能反抗,是否觉得受制于人,愤懑不安?凌荟也是如此,正因她失去力量,情郎却依旧高高在上,因此才变得偏激、蛮横。】 【不止凌荟,这里的人们都是如此,被绝对力量压制,而掌控力量的人,只顾自己享乐,压榨他们,所以,他们也可怜。】 【倘若掌握这种绝对力量的不是穆首云这样的蠢货,无方城不会是这样,而你遇到的那些人也不会是这样。】 步微月默默思索徐灵微的话,突然若有似无的带了一点笑意。 徐灵微面色微红:【怎么了?】 步微月摇摇头,但心念却不可控制的泄露出来,被对方得知:【……徐师兄似乎总是带着这点悲天悯人的俨然正气。】 徐灵微脸色更红了,不断默念心法。 片刻,徐灵微坐在桌前,铺好纸张,画了一幅石榴。 徐灵微目光柔和,看向步微月:“小月,把这幅多子多福图挂起来。” 步微月会意,陪在徐灵微身旁,一个白天的时间,一共画了一十八幅石榴。 步微月猜的没错,这时候,穆首云正透过一面水镜,偷窥徐灵微的动静。 他见徐灵微一直在画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没有做其他的,心里十分满意。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放下水镜,把肖肖找来。 穆首云对凌荟有点发憷,先问肖肖:“凌荟大人去了何处?她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摔伤?” 肖肖一向是穆首云的温柔解语花,虽然坏了脸,但很能揣摩穆首云的心思。 “城主大人是担心,凌荟大人又和您生气?其实,您实在多虑了,您的子嗣一向是凌荟大人最关心的,要不然,怎么会亲自替您选人?这次的小灵夫人,可是凌荟大人千辛万苦才找来的。” 穆首云一向也是,心里陶陶然得意。 凌荟本来就对自己死心塌地,当初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筑基修士,她都愿意跟着自己私奔,更何况如今自己是一方城主呢? 肖肖见说动了穆首云,又道:“您只是一时情急,为了子嗣才轻轻推了凌荟大人,她不会记在心里的。” 穆首云高兴道:“你说的有理。” 他原本还想去看看凌荟,听肖肖说的在理,干脆也不去了。 反正他看见凌荟的样子,歇斯底里,实在也有点怕。 入夜,步微月站在窗口,看见月亮的一瞬间,感受到熟悉的一激灵。 她的灵力又回来了! 灵力一入体,万事万物落在步微月眼中,便大不相同。 远处的明月正挂在树梢,枝桠上站着一只杂毛怪鸟,连鸟喙都清晰可见;远处传来那几个童男童女的窃窃私语,有畏惧,有胆怯,也有人暗藏心思,在打听城主的喜好。 除了耳聪目明之外,这院子中的灵气波动也看的一清二楚! 院门处有一个禁制,禁制的开关就是肖肖手中的玉佩。 步微月道:【徐师兄,据我所知,穆首云精通炼器,极有可能是一个器修。他将禁制和炼器融合起来,用玉佩控制禁制,所以就算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能动用一些术法、禁制。】 包括她那日在刀谱身上见到的隐匿符,都是用玉佩控制。 徐灵微蹙眉:【如果我们也能掌控这种炼器之法,就能控制符箓,你白日遇到危险,起码能够防身,不至于像今天这么被动。】 步微月发现,墙上一处有灵气波动,她将手贴在墙上,轻轻一试,便知道这里藏着一枚玉佩。 徐灵微道:【这是灵宗的水镜之法,符箓藏在此处,再借用水镜连通,就可以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 想来,这个法子是凌荟交给穆首云的。 既然是灵宗的术法,那就好办多了,徐灵微教给步微月屏蔽符箓,将其画在石榴画上,然后挂在墙上。 步微月恍然大悟:【徐师兄,怪不得你白天画那么多石榴花,原来是早就猜到了。】 除掉了穆首云的“眼睛”,步微月再打探消息就容易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剑舞 步微月铺开神识,遍布小院的每个角落。 院中除了大门外的出入禁制,还有五个小禁制,一旦闯入,便会被绞杀。启动之物,也是一块玉佩。 东西两边,各有四间厢房,并无其他异样。只有徐灵微和步微月住的这间主屋,藏了一块操纵水镜的玉佩。 步微月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无奈的摇摇头。 【找到灵泉了吗?】 步微月摇摇头:【从所谓净化水中蕴含的灵气来看,灵泉之中灵气纯净,若是就在这里,我不可能找不到。】 步微月和徐灵微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但这院子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徐灵微颔首:【不错,肖肖说过,这里一直封闭,每日只派专人来洒扫,穆首云又对这里十分看重,一定藏着重要的东西。】 步微月抓紧时间,上蹿下跳的找了一整夜,却根本没找到任何奇异之处。 翌日一早,那股熟悉的虚脱感又来了。 步微月一夜没睡,这具身体变成了肉体凡胎,差点趴在地上。 徐灵微让她靠在美人榻上,抓紧时间小睡片刻,他起身去收拾东西,应对穆首云。 果然,婢女们送早膳时,察觉水镜失效的穆首云牵着肖肖的手一起来了。 穆首云进来时,徐灵微不曾察觉,等人入内才连忙叫醒步微月。 穆首云一进门,就看见徐灵微靠在步微月身旁,神色温柔,轻轻的推搡。 他实在不悦,重重咳了一声:“她一个婢女,主人站着,她反而睡着!真没规矩!” 徐灵微见步微月虽然起身,但神色疲倦,干脆道:“我想让她做祈福之舞,昨夜练了一整晚,刚才才睡了。” 穆首云一听,和生孩子有关,连忙问:“什么祈福之舞?” 徐灵微扮演乡下来的村姑小灵,一朝麻雀变凤凰做了城主夫人,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将秀发一甩,不悦道: “你是男人,又不会生孩子,生孩子的事你少管,整天对我指手画脚,有本事你自己生!” 步微月没忍住,差点笑了。 这个徐师兄,越来越熟练了,这话说的,她都差点信了,以为徐师兄真的会生孩子。 穆首云暂且不惹她,假装踱步,走到自己放玉佩的地方,手掌贴在墙壁上,轻轻一试。 他皱了皱眉。 玉佩完好,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古怪,为何今早他查看时,发现水镜不能用了? 他满腹狐疑,可怎么看也没有古怪之处。 至于那副背面藏着符箓的石榴画,早就被徐灵微取走了。 穆首云逗留的时间长了些,肖肖从不把“小灵夫人”放在眼中,只不过她早上特意让人去告诉了凌荟,早上她和城主在一起。 现在,凌荟应该得到消息杀来了? 肖肖唇角微微翘起,故意挽着穆首云的胳膊:“这祈福之舞,我也想看看嘛。” 穆首云最受不了她撒娇了,连忙应承:“看,看!” 徐灵微正想拒绝,步微月已经起身,准备好了。 她巡视一圈,从墙上摘下一把琵琶,横抱怀中,动作轻柔,舞姿曼妙。 徐灵微起初不敢细看,步微月却常常望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点俏皮。 他慢慢抛却隐秘的羞怯心意,看出这舞姿,似乎有些眼熟,等步微月蹭的一下,将琵琶探出,徐灵微突然看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舞? 分明是剑宗的入门剑法,步微月以琵琶做剑,将动作放慢做柔,便如舞蹈一般。 步微月眨了眨眼:【我们在此祈福,总要拿出点东西来,等他们彻底放松警惕,才好做接下来的事。】 肖肖柔声道:“城主,看来小灵夫人当真是用心祈福求子,这次您一定能心想事成。” 穆首云连连点头,心中仍然充满希望,慨然道:“苍天既然让我有此奇遇,做了一方城主,想来也不会吝啬赐我子嗣,让我这伟大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 徐灵微道:“我第一次嫁人,也是这样祈福求子,嫁过去之后,九个月就生了第一个儿子。不过,这祈福的地方,也特别讲究,城主,这里真的是城中最好的至灵之地?” 穆首云斩钉截铁:“当然!没有这里,也就没有我,也就没有无方城!” 步微月得到肯定回答,隐秘的和徐灵微对视一眼。 穆首云贪看美色,还想再多看看步微月跳舞,哪知道禁制从外面打开,凌荟气急败坏的闯进来,扯过肖肖就打。 “贱蹄子,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陪着城主来,你配吗?这个无方城里,配和他平起平坐,共享一城荣耀的人,是我!是我!” 她骂完肖肖,突然发现穆首云还盯着步微月,火冒三丈,几乎发了疯魔: “穆首云!你如今做了一城之主,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我,你只是个修为低下、任人驱使的外门弟子!是我不嫌弃你,我跟你走!” “我们被传送到这里,是我啊,是我拼尽全力护着你,不让你被魔气污染,可结果呢!我灵力尽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你做了城主就这样对我吗?” “没有我,你算什么!就算你灵力尚存,你懂得如何掌控这些贱民吗!你知道怎么做这个城主吗?” “穆首云,你就是个贪色自大、毫无用处的蠢货!” 穆首云被矮小瘦弱的凌荟破口大骂,竟然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凌荟大人,你别气了,我以后不和肖肖走在一起就是。这都是小事嘛,你说了我自然听着,干什么这样生气?” 他做小伏低,凌荟却越发动怒:“是小事吗?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过?你身边这么多女人,就不怕我会伤心吗?” 步微月:【……噗呲!】 徐灵微:【情爱令人盲目,果然不假。凌荟为人狠辣,将整个无方城上下握在手中,穆首云也不愿与她撕破脸,可她却不愿意承认,穆首云并非良人。】 步微月正想感叹几句,凌荟已经说到祈福的事了。 “……我早说过,这里至关重要,你非要让她,带着这么多人进来祈福,万一出了差池,难道你今后真的打算再也不出去了吗?” 一提到“出去”,刚才还做小伏低的穆首云,顿时支起身子,脸色难看至极。 “出去?我就知道!你心心念念还想出去,你是不是想去找游寄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寻找传送阵 入夜,步微月再次封好水镜,单手画符,一个巨大的金色符印出现在房间中。 徐灵微守在她身旁,虽然他早知这少女颇有天赋,但亲眼见到她挥手间就画出这么艰深的符箓,还是难免震惊。 既不用入定,也不用符纸,以天地为纸,挥手间符箓可成。 引魔符画好,步微月清斥一声:“去!” 符文急退出窗,随后散落在庭院的各个角落。 步微月做完这些,额角冒出细汗,轻轻喘了口气。 “按照肖肖所说,这里是穆首云临凡之地,可以猜测,凌荟和穆首云都是无意间被传送过来的。那么这个传送阵,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凌荟又说,他们落下来时,被魔气污染,那阵法附近必有魔气。只要引魔符找到魔气,就能找到传送阵,徐师兄,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等待引魔符回来时,步微月催动刀谱身上的传音符,追问他进度。 “找到石窟了吗?” 刀谱有点为难:“之前我掳到孩子之后,就依照凌荟大人所说,将孩子放进石窟之中。但每次的石窟都不在同一个位置,我找过去时,石窟已经消失了。” 步微月原本也没打算刀谱能这么顺利就找到石窟,想了想,又问:“那引路人都是谁安排的?” 刀谱道:“时辰到了,凌荟大人算出石窟之中有新中出生,会让人在城门接应。” 步微月默了默,古怪的看了一眼徐灵微,继续对刀谱道:“你如今替凌荟办事,想来能经常见到她。你去寻一个男子,剑眉长目,身高八尺半,手持银色长剑,把这男子献给凌荟。” 徐灵微眉峰一挑。 步微月形容的这男子,不就是大长老游寄山? 刀谱为难道:“凌荟大人喜怒无常,怕是不容易接近……” 步微月可不理他这一套托辞,刀谱若是没有野心,会这么干脆的跟着她干? 步微月道:“怕什么?若是她不喜欢,最多丢出去,不会拿你怎么样。何况,凌荟动不动心,也要看你的手段,尽快查出石窟在哪里。” 吩咐好刀谱,步微月转身才发现,徐灵微带着淡淡笑意望着自己。 “美人计?” 步微月挠挠头:“差不多。找到这个所谓的石窟,拆穿无方城的鬼把戏,就算要走,也不能让这什么城主太逍遥,给他留点大礼。” 说话间,引魔符如同金色的萤火,丝丝缕缕从窗外飞入步微月手中。 她手心捧着金色的光,光影明灭间,绝美的面容明艳无双双目淡漠,却又暗含悲悯。 徐灵微只轻轻瞥了一眼,连忙转过脸,不敢仔细端看她的模样,心中又开始默念灵山心法。 步微月摇摇头:“藏的很深。明日找个借口,我亲自去找。” 一连七日,步微月白天昏昏欲睡,练练所谓的祈福舞,糊弄一下求子心切的穆首云。入夜之后,便放出引魔符,寻找魔气踪迹。 她倒不急,起初所说的祈福之日是七七四十九日,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当务之急是先取得穆首云的信任。 这期间倒有一个好消息,刀谱按照步微月所说,寻了一个男子,送到凌荟面前。 许是凌荟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不废什么力气,见过两三次后,就将这个男子留了下来。 刀谱道:“但凌荟一直十分小心谨慎,每天只抓着他说些奇奇怪怪的事,叫他游寄山,问他有没有娶妻,是否还记得她。” 步微月猜到了。 现在穆首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子嗣上,剩下的两份又被心思细腻的肖肖和容貌可人的秦嘉分走,凌荟与穆首云冷下来,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步微月顿了顿:“不用急着打听消息,先取得她信任。” 刀谱应了一声,又支支吾吾问:“主人在城主府内,是否一切顺利?可曾找到灵泉?” 步微月冷哼一声:“朱雀轩的龙首花瓶内,我藏了五十瓶灵泉,你只管去取用。你若对我有用,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刀谱找到灵泉,喜出望外,又是一番表忠心。 刀谱突然道:“今日,引路人已经等在城中了,有三个人已经接到了新生之人。” 步微月问:“这些孩子都多大年纪,形容如何?” 刀谱顿了顿,他并不傻,从步微月一直追查诞生石窟,就猜出来了。 “五六岁年纪,前事不知,如白纸一般,有一个长了一条蛇尾巴,有一个猴面尖嘴,还有一个阔耳猪嘴。” 步微月点了他一句:“刀谱,你真的相信,石窟之中会平白无故长出孩子来吗?” 刀谱不言不语,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无论喝了多少灵泉都退不下去的耳朵。 七日一过,徐灵微就让人传话,要见穆首云。 穆首云急急忙忙过来,还带着秦嘉一起。 秦嘉衣裳不整,内里只穿了一件粉色鸳鸯肚兜,外披薄裳,纤细圆润的肩头都裸露在外。 穆首云更是狼狈,脖子上不少红印子,看来方才甚是激烈。 穆首云一面整理衣裳,板着脸:“什么事啊夫人?这院中祈福之事,你都可以自行做主,不必问我。” 秦嘉靠在穆首云胳膊上,娇俏可人,胡乱扯着他的发丝:“夫人既然寻你,自然有事。城主不是连我都不理了,便要过来?既然来了,还装的不耐烦做什么?” 穆首云被美人揭破,面子不太挂的住,轻咳两声:“说,夫人,到底什么事?” 徐灵微道:“这七日,要你与我一同拜月祈福,吸收日月灵气。” 穆首云一愣:“我也要来?” 他是见过徐灵微祈福,又跳又拜,他堂堂城主实在不愿做这些事,简直贻笑大方。 若到时候还是生不出孩子,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徐灵微颔首:“只这七日,日出之后,置香案,备牲礼,作为祭祀,城主与我一同祈福。” 穆首云自然不愿意,正待拒绝,秦嘉咯咯直笑:“城主,我看夫人是胸有成竹,你想想,生孩子难道是夫人一个人的事?依我看,这次能不能一举得男,光看你心诚不诚。” 穆首云勉强道:“但我是堂堂城主……” 秦嘉一哼:“城主难道不愿要孩子?怎的?夫人一房一房的娶,愿意费尽心思耕地,却不愿意诚心祈福一回?” 不等徐灵微多费口舌,秦嘉娇蛮,一言一语说的穆首云晕头转向,便同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铁 翌日一大早,徐灵微就写好单子,让穆首云沐浴更衣,日出一线之时,就早早等在院子中。 穆首云虽然不情不愿,但看来一夜过去,是被秦嘉好生说服了,显得意气满满,祈福时,跪在蒲团上,字正腔圆的念了一篇“求子文”。 大意就是说,他得天独厚,是一个伟岸男子,若有家族香火不能延续,天道不赐给他一个子嗣的话,那他的一些,就是比如说他的容貌,他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灭,云云。 倒是诚心求子了。 听完这长篇大论的《求子说》,就连一向淡定的徐灵微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念完《求子说》,穆首云越发志得意满,起身就要离开。 然后就被步微月拦住了。 为了牵制住穆首云,步微月和徐灵微可是绞尽脑汁,谋划了一整天的“祈福活动”。 包括但不限于,早起在香案前,对第一线的日光祈福,吸收太阳精华。 随后在石榴树下端坐,不得稍离。等用午膳时,方能起身,午膳是石榴花、石榴籽、石榴皮,名为多子多福套餐。 用过午膳后,继续祈福,换一个方位继续端坐,等第一线的月光出现后,吸收月亮精华。 总之,一整日都不能离开。 穆首云起初还能坚持,等用午膳时,神色便逐渐烦躁,摔杯打碗。 他虽然已经修至元婴,可二百余年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又自负为天道宠儿,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吃这种苦头? 这时候,秦嘉便笑盈盈的来了,劝他心诚,说不得便一举得男。 穆首云被美人哄了几句,晕陶陶的,又按捺住性子继续呆着。一直到第七日结束,他呆的困顿不堪,整日吃些石榴花吃的面黄如纸,如同坐监结束一般,一听步微月说祈福结束,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秦嘉离开小院,要好生的享受一番。 步微月待他一走,便立刻遣退那几个童男童女,将水镜一封,与徐灵微一起催动了引魔符。 无方城中,唯一有灵力的穆首云。这七日以来,他被折腾的不轻,今日必定不会再管院中的事。 步微月祭出白月铃,用铃铛来突破阵法,感应魔气。 这一次,有白月铃相助,引魔符很快燃起蓝色火焰,遁入地底之下。 步微月绕着雕刻貔貅的山水转了一圈,确定魔气来源,就在地下。 徐灵微立即脱衣,就要下水,步微月已经扑腾一声,潜了下去。 徐灵微不放心,正要下去,却见秦嘉拿着玉佩,打开了院门。 徐灵微主动迎上前去:“秦姑娘,你怎么来了?” 秦嘉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耳垂,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从山石上捡起一颗碧绿珍珠耳铛:“没什么,我的耳环掉了,特意来取。” 转身离开前,又突然笑了笑:“小灵夫人,怎么站在水边?我听人说,这城主府的水里,藏着可怕的怪物,会突然冒出来,把人吃掉。有时候啊,是从这假山里,有时候从偏院的水井里,还有时候,会从后院的荷花池里钻出来。你说可怕不可怕?” 徐灵微正色道:“确实可怕,秦姑娘小心些。若你实在害怕,该向城主要几个人,随身保护。” 秦嘉冷冷的盯着他,好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摇曳身姿的走了。 她离开后,徐灵微从草丛中发现了一枚玉佩。 片刻,水下传出动静,步微月探出头来,鬼鬼祟祟爬了出来。 步微月深吸口气,摇摇头:“底下确实有魔气游荡,传送阵损毁了一半,但是用一个精血阵法阻隔,我暂时进不去。” 阵法上封了精血,若是有人入侵,布阵之人就会立刻察觉了。 她一看见徐灵微的玉佩,就吃了一惊:“哪弄来的?” 徐灵微无语片刻:“秦嘉姑娘不小心扔在这里的。” 步微月也一阵无语:“太明显了?她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不是,我们两装的不像吗?我们两到底哪里不对劲?” 徐灵微默了默:“兴许是有一点点破绽。” 他将秦嘉提供的线索告知步微月,二人趁今夜无人,打开禁制,在城主府内查探。 步微月有白月铃辅助,很快就在水边找准魔气出没的几个点,回去之后,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仔细一看,正合了一个封印大阵。 而几个阵眼的中心点,就在穆首云的寝殿。 步微月仔细复盘阵法,确定这就是一个封印大阵,那灵泉多半就在穆首云的寝殿之中。 虽然今夜收获很大,但步微月眉毛都快愁的打结了: “灵泉在穆首云寝殿之中,暂时无法靠近。唔,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让徐师兄献身,我真是不忍心。” 徐灵微:“……” “传送阵倒是找到了,但外面的精血阵法却不容易打开。若是强行破开,一定会惊动穆首云,而且,我粗略看过,里面的阵法受损,修复也需要时间。” 徐灵微反倒笑了笑:“幸而月师妹精通阵法符箓,不然便无计可施了。” 步微月琢磨片刻,打算从最近的荷花池下去,再探查一次。 她刚起了念头,徐灵微就跟着起身。 步微月吃惊道:“徐师兄,你也要一起去?可你现在没有灵力,下面魔气纵横,实在太危险了。” 徐灵微但笑不语,目光虽然温和,但心意一向坚定。 步微月见说服不了他,便带着徐灵微鬼鬼祟祟潜入荷花池。 她捏了一个避水诀,巨大的水母泡泡将徐灵微包裹在其中,步微月单手扶着泡泡,一壁跟着白月铃下沉的方向沉入水底。 白月铃撞击的越来越厉害,直到二人沉入水底,才慢慢安静下来。 步微月搬开一块长满铁锈的沉重铁器,终于找到了魔气的源头。 ——这铁器下面,压着一个人头! 人头埋在水底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但仍旧栩栩如生,头上的盔甲发出盈盈蓝光。 白月铃像疯了一样绕着人头转动起来。 步微月从人头口中,探出半块陨铁。 陨铁一离体,人头立即风化,如水底的泡沫,彻底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魔刀刀爷 这陨铁虽然细小,不到指甲大小一块,但一入手,便沉甸甸的,一股阴寒之气沁入手心。 陨铁上有一些细小的花纹,步微月正想细看,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她下意识拍了一下水母泡泡,和徐灵微一起被拉扯进一个暗黑的山洞里。 山洞湿滑,似乎还在河底。 二人用夜明珠照亮,一路被陨铁带领,又找到两块。这城主府地下四通八达,全都被地道连通,就是用来封印这几块陨铁。 最后一块,步微月二人被带到一处洞府之中,这里魔气深重,磨刀石上,竖着一把残刀。 靠近残刀的瞬间,陨铁激动的颤抖起来,疾飞过去,和残刀融合起来。 步微月仔细一看,地上有一个破损的传送阵,他们两被陨铁带回了祈福的院子里! 这院中有阵法,可荷花池那里却没有。他们误打误撞下水,反倒绕过精血阵法,进了这里。 传送阵虽然破损,但并不严重,步微月被靡靡掳走时,曾在荒岛见过。她记忆超群,很快,就将传送阵添补完整。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传送阵,而是要打开这个阵法,必须耗费大量的灵气。 凭步微月的能力,很难办到,除非,借助灵泉。 此时,魔刀已经完全融合,魔气与电光环绕在刀身上,这把刀此前虽然残缺,却已经生出了刀魔,朝着步微月露出了狰狞的嘴脸。 “杀!我的刀身已经饥渴难耐,我已经很旧没有饮血了!年轻人,把你的血给我,给我!” 魔刀飞在半空,整个洞府都变得阴森可怖,魔气把步微月和徐灵微包裹在中间…… 白月铃猛飞起来,撞在魔刀头上! 稀里哗啦! 魔刀掉了一地! 七零八碎,甚至还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哼唧声。 魔刀大叫起来:“谁?谁偷袭小爷?” 白月铃没有修出灵识,但它天生克制阴气和魔气,撞碎魔刀之后,又飞回步微月身边。 魔刀等了一会儿,没人理它,鬼鬼祟祟的把自己拼凑起来,不断哼唧:“想当年主人还在,刀爷我打遍天下无敌手,会怕你们几个小鬼?刀爷我就是一时不查,才中了暗算!有本事,和刀爷我真刀真枪的干,搞什么偷袭?” 这魔刀看起来不知在这里多少年了,因为力量衰退,但是十分话痨! 它好不容易又把自己拼凑好了,白月铃冲过去,又把它撞碎了。 刀爷:“……” 它安静了一小会,大概是认识到了如今的情形,继续叨叨: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刀爷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老掉牙了,你们几个小辈不知道尊老爱幼,欺负我这可怜的孤寡老人……” 它絮絮叨叨,拼凑自己,等拼完最后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反方向逃走! 然后,就被阵法挡了下来,再次碎成了片片。 步微月扯了一下徐灵微的袖子:“徐师兄,这把魔刀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魔刀不嘴硬了,开始碎碎念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不容易:“……我虽然是魔刀,但跟着主人,一直安分守己,勤俭节约,尊老爱幼,具备正道修士的传统美德!我如今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养老,各位小爷们,你们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 步微月将魔刀一收,在它身上打了一个封印,随手塞进了储物袋里。 魔刀大惊失色:“小毛丫头!呸呸!我可是天下第一刀,怎能让我和这些死物一起住在储物袋里?你这里面是什么啊?怎么还有一只烤大鹅?” 步微月烦不胜烦,将白月铃一起收进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二人顺着原路偷偷回到院中,没多久,天色大亮,徐灵微立即通知肖肖,将城主穆首云请来。 穆首云来的时候,心情极差,他昨夜被秦嘉缠了一宿,极乐之后,便是极累。因此今日露面时,眼下黑青,憔悴的像鸡笼里的大公鸡。 穆首云问:“又出了什么事?” 徐灵微已经轻车熟路,上来便嘤嘤嘤:“昨夜我做了胎梦了!” 步微月:【……徐师兄越发熟悉自己的身份了!连胎梦都懂。】 徐灵微面色微红,继续道:“想来是城主祈福有功,诚心感动了上苍,我昨夜做了一个胎梦。” 穆首云喜出望外,精神百倍:“这是好事啊!只等七七四十九日祈福日满,你我就圆房!” 徐灵微为难道:“但是,我梦见一龙一凤,缠着七色光芒从那边飞来……” 徐灵微一指穆首云的寝殿方向,那里也是灵泉所在。 果然,穆首云更加欢喜:“不错,不错!那里是整个无方城灵气所在,吾儿吾女天赋血脉,自然是携灵而生。” 徐灵微继续道:“但是!一龙一凤飞到这里,我在梦中和他们遥遥相望,觉得十分亲切,对他们招手,那一龙一凤也缠绕在一起,向我飞过来,谁知,却被一头古怪的怪兽挡住了。” 穆首云大怒:“什么东西!敢阻挡我儿?” 徐灵微又道:“大约是一个龙身龙首模样的怪兽,像龙又不是龙,奇形怪状,十分凶恶。我本来以为是梦,可醒来之后,却发现手背上,有这样一处伤痕,这才想起来,没准是做了胎梦。我觉得不吉利,才急急忙忙找来城主商议。” 徐灵微所说的,便是浮刻在魔刀柄上的螭龙。他手上的伤口,也是仿照螭龙弄出来的。 果然,穆首云已经联想到这些,魔刀、灵泉…… 片刻,他沉沉开口:“你和这些童男童女搬到天福宫里去,等祈福结束,再搬回来。” 他转身看向肖肖和在场的婢女,厉声警告:“这件事,谁也不许告诉凌荟。” 事关子嗣,这次,穆首云倒雷厉风行起来,让徐灵微搬进天福宫,又找了一些自己的亲信,将整个天福宫围的像铁桶一样。 步微月站在天福宫中,虽然白日没有灵力,但一进门,就有一种古怪的灵感。 她连忙拦住给自己倒水的徐灵微:【徐师兄,天福宫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七章 配合无间 一转眼,步微月和徐灵微搬进天福宫已经十余日了。 但不论白天夜晚,步微月都觉得格外不对劲,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不知疲倦的看着他们。 步微月更加小心谨慎,直到这日,她实在忍不住了,让徐灵微将秦嘉请来说话。 秦嘉进门之后,百无聊赖的坐着,冷不丁的问他几句,都是些关于生孩子的闲话。 “这几日,夫人又做胎梦了?” “没做?既然没做,夫人请我来做什么?我和夫人又生不出孩子来。” “夫人还是想想把,再有几日,就是夫人和城主圆房的日子了。夫人可要争气,好生给城主延续血脉!” 秦嘉走后,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这天福宫被人随时监控,的确不能乱说话,就连受宠的秦嘉也不敢造次。 步微月发愁时,魔刀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现在的小娃娃,真是蠢笨!难道就看不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建筑,而是一座法器吗?” 步微月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她之前就猜测,穆首云是一个器修,精通炼器。灵泉是他的立身之本,除了凌荟,没有任何人知晓。 还有什么地方,比他认主后的法器更安全呢? 正因为法器认主,所以这天福宫内发生的一切,哪怕是徐灵微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都绝对瞒不过穆首云。 【灵泉就藏在天福宫中,我要炼化天福宫!】 只要炼化天福宫,灵泉不论藏在何处,都无可遁形。 可是怎么支开穆首云? 魔刀又忍不住开口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刀爷的主人斩杀元婴,都是一刀一个,像切瓜砍菜一样。你们两个看起来也算一表人才,一个女装癖,成天假装娘们,还要给人家生孩子,另一个是个菜鸡,又弱又没用,连一个假婴修士都打不过……” 步微月被骂的狗血喷头,冷不丁听到“假婴”:“刀爷,你说什么?他是假婴修为?” 步微月恍然大悟:“没错!穆首云还有两个蜥蜴角,也就是说,他体内也有魔气。既然如此,他在这里二百余年,能够结丹已经十分勉强,又怎么可能绕开心魔结婴呢?” 步微月顿时生出豪情万丈:“他只是个假婴,而我也已经金丹大圆满了,我去把他杀了!” 话痨魔刀不断的叭叭叭:“你快别了,就你那小鸡仔一样的弱小,要是全力时机的刀爷我,或许还有可能,你现在?还杀人家?你别忘了,他有取之不尽的灵泉,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光把你灵气耗尽,也耗死你了。” 徐灵微突然顿了顿:“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为月师妹争取两个时辰。如果你能炼化天福宫,找到灵泉,便能和穆首云一战。” 步微月有些意外,看向徐灵微:【我还以为师兄会劝我,暂时忍耐,徐徐图之。】 徐灵微笑了笑:“我相信你。” 他顿了顿,轻声道:“穆首云虽是假婴,但师妹也已经金丹大圆满。穆首云好逸恶劳,师妹却骁勇好斗。穆首云虽是器修,有无数法宝,但师妹也是剑修,师妹的剑从不退缩。” 步微月已打定主意一战,绝不会退缩,但听到他这些话语,仍然忍不住心头一荡,生出许多感动之情。 徐灵微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这便去找穆首云,你听我暗号,便能动手了。” 徐灵微离开天福宫,在另一个处所找到了穆首云。 徐灵微露出些许愁绪,微微叹息:“城主,这几天我想来想去,心中不安,有一件事,实在让我害怕。” 穆首云被秦嘉喂了一口葡萄,摆摆手:“说说,又是什么事儿?” 徐灵微装的吞吞吐吐,把一个畏首畏尾的小夫人模样装的十足:“我为城主生的孩儿,将来会像城主这般,呼风唤雨、飞天遁地吗?该,该不会也是个傻子?” 穆首云本来漫不经心的坐着,听到这里,猛地坐直身子,差点把秦家摔了下去:“什么傻子?” 徐灵微愁眉苦脸道:“我先前生的儿子,像我那个死鬼老公,三岁了还连阿娘都不会叫,成天就会流口水吐泡泡!” 穆首云想象了一下那傻孩子的样子,浑身一哆嗦! “你怎么不早说?” 穆首云说完,又靠了回去。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 他此次就算求得子嗣,那孩子若是没有灵根,那数十年之后,岂不是就像凡人一样死了? 若想那孩子生来便有灵根,似乎也不是没有法子。 此前灵镜洲就盛传一种邪术,孕育子嗣之前,将金丹或者元婴滞留在妇人身体之中,令其沾染上灵气,便能产下带灵根的孩子。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妇人产子之后,必定会血崩而亡。 这等说法,倒是被正法阁辟谣了,但使用者却屡禁不止。以至于那段时间,凡抓到这等修士,一概归为邪修,当场斩杀。 可这里是无方城,又没有什么劳什子的正法阁,他在这里,是万人之上的城主,他就是规矩,他怕什么? 穆首云向秦嘉招招手:“你先出去,把门关上,还有,不许让肖肖和凌荟知道。” 徐灵微知道,他已经动心了。 穆首云封住徐灵微的五感,将一颗缠绕着魔气的金丹从体内逼出,强行渡入徐灵微的小腹之中…… 咦? 徐灵微抓住机会,将金丹吸入自己丹田之内,这金丹上缠着魔气,一入体内,便觉得周身经脉剧痛。 徐灵微却顾不得这些,与步微月心神交融:【月师妹,就是现在!】 步微月与城主府外的刀谱传音:【刀谱!你扬名的时刻到了!今后,没人会再记得穆首云,你才是他们的英雄!】 随后,步微月端坐在天福宫中,开始炼化这座宫殿! 而城外的刀谱原本为凌荟牵着马,身侧跟着数名剑客模样的男子,都是他为凌荟搜罗来的。 他一声令下,这群男子突然暴起,抽出长剑,一起向凌荟砍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归 陌生的金丹侵入体内,这金丹之上,还缠绕着一丝一丝黑色的魔气。徐灵微双目紧闭,露出痛苦的神色。 穆首云明知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金丹,仍然冷声道:“忍住!不许挣扎。” 他下意识呵斥了一句,才想起来徐灵微已经被自己封住五感,根本听不见自己说话,也无力反抗。 既然如此,穆首云本来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加速催动金丹,用自己的灵气强行浸润徐灵微的身体。 徐灵微强行忍耐,突然感应到自己久久没有灵力的丹田内,生出丝丝灵气! 从进入这里之后,他丹田枯竭,一直感应不到半点灵气。此时不知为何,竟然生出灵气。 徐灵微用灵气缠住穆首云的金丹,阻隔金丹上的灵魔双气残害自己的身体,不露痕迹的将金丹引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他的丹田如沙漠之中的一口枯井,有了一丝引水之后,终于慢慢渗出灵力来。 他的灵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足以令他好受许多。 徐灵微牵动心神,告诉步微月:【月师妹,许是天意相助你我,我的灵力在慢慢恢复,已有自保之力,勿须担忧,你我全力以赴,各自为战!】 步微月收到徐灵微的消息,不再遮掩,彻底放出自己的神识,此时此刻,这座天福宫才终于在她面前展露全貌。 在她灵力包围之下,原本有主的天福宫,被一点一点擦去了属于原主人的灵力! 天福宫不甘心,整个建筑跟着微微颤抖,可怎么也等不来原主人。穆首云现在金丹离体,自然断开了和灵器的感应。 步微月加快速度一鼓作气,抹去穆首云打下的印记,彻底断开了穆首云和灵器的联系。 天福宫一旦失去牵制,便挪动着想要逃走,被步微月的灵力控制,开始一点一点为灵器打上自己的印记。 越是强大的灵器,即使没有生出灵识和器灵,也难以炼化,若是主人不够强大,还会被灵器反噬。 步微月用灵力将天福宫整个包裹住,将自己的血滴入,天福宫像一个倔强的孩子抖动起来,整个建筑都在摇晃。 步微月冷笑一声,不为所动,继续快速输入灵力。 不知过去多久,天福宫委屈巴巴的放弃了抖动,那滴血被吸收了,整个天福宫焕发出淡淡的灵光。 步微月心头大喜! 成了! 下一瞬,步微月便觉得金丹一亮,这便是灵器和主人之间的联系。 她微微吐息,浑身都是汗珠,却来不及捏一个涤尘诀,飞快的在天福宫中搜罗起那口灵泉来。 天福宫现在已经是她的灵器,自然不再听前主人的话,步微月心念一动,就感应到了灵泉的方位。 步微月站在灵泉旁边,正要联系徐灵微,突然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她沉入水中,意识也如同溺水一般,但纯净而柔和的灵泉并不令她觉得窒息; 她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能清晰的看见如春波一样荡漾的衣摆,水草一样缠绕的头发。 有人穿过她的衣摆,挽下她的头发,最后用熟悉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如同置身在一个清醒而朦胧的幻景之中,心中却无比深刻的认识到: “是故人回来了吗?” 许久许久,一声惊雷闷响,步微月从梦境之中惊醒,浑身湿透,上面是八角的天,脚下是湿泞的一层井水! 步微月仰起头,井壁足足有六七丈高,她现在就站在井底,而灵泉水已经…… 干了! 就剩那点,还不够没过她的脚背。 逍遥珠在识海之中熠熠发光,李忱压低声音:“丫头,我回来了……” 步微月一整个咆哮如雷:“你!你把灵泉全都吸干了?啊?啊?一口都没有留吗!啊!我还指着用灵泉的灵力开启传送阵呢!现在灵泉被你吸干了,我怎么回去啊?李忱!” “你是猪吗!这么能吃?” 李忱被她吼懵了。 半晌,他才弱弱的开口:“我还以为你见到我重新回来,会很高兴。” 他顿了一会儿,觉出不对劲来了,他可是为了救步微月才惊动天道,为了躲避天道,陷在时空裂隙之中,差点魂飞魄散! 李忱支棱起来了:“你这么小气做什么?谁说我没给你留?你趴下,喝!一口能喝完算我输!” 步微月气急败坏:“我才不要喝!” 李忱:“哼!小气鬼!” 步微月突然问:“你喝了这么多灵泉,没事了?” 李忱轻笑一声,道:“有事又如何?” 步微月郑重道:“那我就去再找一口灵泉,一口不够就再找一口,知道你彻底没事了为止。” 李忱顿了顿:“不用了,小蠢货。” 步微月眯起眼,不理他了。 她跃出灵泉,将天福宫收了起来。 婢女们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好好的宫殿突然开始发光,发光完了还不算,又开始抖,抖完以后越变越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步微月转身看向他们:“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离开城主府。” 说完,她腾剑而起,赶去救徐灵微。 这时的徐灵微危在旦夕! 他用灵力缠住穆首云的金丹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回来了! 两股灵力对抗,穆首云的金丹很快就被挤了出去! 他周身灵气氤氲,穆首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趁徐灵微不能动弹,一掌拍向徐灵微的面门。 徐灵微咬破舌尖,勉强引爆一张惊雷符。 这么多年,穆首云养尊处优,早就忘了怎么斗法,这张惊雷符在他胸口炸开,将他的肚腹炸出一个大洞,连里面的肠子都流出来了。 穆首云吓跑了,唯恐自己会死,金丹逃出肉身,四处逃散,没想到却被躲在暗处的秦嘉一口吞了进去。 秦嘉的体内本就有魔气,一遇到金丹就迫不及待的吸收其中的力量——这也是为何,灵镜洲对魔修深恶痛绝,因为魔修本就同类相食,用以增长功力。 秦嘉只是个野心勃勃的普通人,她就像所有的魔修一样,疯狂的、不计后果的追求力量! 她吞食了金丹,等不及自己拥有力量,又把目光投向穆首云的尸身! …… …… 马赛克 …… …… 徐灵微被惊雷符所伤,一时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无师自通,像魔修一样,完全吸收了穆首云的力量,变成了一个狐头人身的怪物!?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样的欲望 凌荟一向倨傲,高高在上,没想到一向对她伏低做小的刀谱和这些下贱的城民会突然动手,向她砍来! 凌荟始料未及,从马上滚落下来,险些被马蹄踩到! 方才还低眉顺眼的“贱种”们,挥砍着刀剑向她劈来,她下意识的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男宠被她身上的一层白光弹开,畏惧的看着她。 凌荟抓住手腕上的玉环,这是穆首云炼制,送给她的防护灵器。 她慢慢爬起身,阴狠看着面前这群人:“就凭你们这群贱种?也敢弑杀神灵?” 她身形矮小,形貌丑陋,这样发怒,滑稽可笑。可她毕竟掌控了无方城这么多年,自然有一股居高位者的赫赫威势。 被她这么一瞪,人们纷纷退缩,害怕起来。 “刀伤不了她,我的刀还断了?她真的是神吗?” 刀谱拨开众人,站在高台上:“都起开!什么神?她就是个怪物!只是个怪物,他们霸占了灵泉,让我们替他们办事,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贱种!” “你们怕了?那你们就去做贱种,我绝不是贱种!” 他这些日子,一直用步微月给他的灵泉滋养,力量比之前提升了不知多少。 刀谱一跃而下,刀光毫不犹豫的砍向凌荟! 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到凌荟,可却压制的防护罩动弹不得,凌荟被他硬生生的压倒在地上,隔着红色的防护罩,像一只爬不起来、翻不了身的乌龟。 刀谱又起一刀,防护罩上有了裂痕:“看见了吗!这只是些小把戏,就她这个模样,也配称神吗?我看,她才是贱种,贱种当中的贱种!” 人群被渲染了,呼喝起来:“贱种!杀死贱种!” 这些人都拿过刀谱的“灵泉”,唯刀谱马首是瞻,体力本就强悍一些,抡着刀不由分说的砍过来。 最后,刀谱让人把凌荟架进笼子里,赶着车闯进了凌荟的府邸。 他打开地下一个井盖,露出下面的地道,大声的道: “她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贱种,是无方城收留了我们,这就是一个骗局!” 刀谱跳下地道,让跟随他的人们看清下面的石窟。 “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我们没有记忆,各有怪异,以为自己天生天养,就是从石窟中出生的,难道你们相信吗?” 刀谱一个眼色,以前跟着他的几个亲信过去,掀开了石窟上面的石板。 石板一掀开,不明所以的人们都睁大了眼睛:“里面有人!” 这石窟里的孩子,面容黝黑,不到七八岁,穿着粗布麻衣,脖子上挂着兽牙做成的护身符,明显是山谷对面的石堡中的孩子。 这几个孩子,有的还没有明显变化,有的已经长出了绒毛鳞片…… 真相就在眼前,由不得人们不信。 刀谱站在高台上,大声呼喝:“我们根本不是什么贱种,我们本来就是有父母亲人的普通人,是无方城的城主和这个妖怪把我们抓来,变成这幅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我们不能生育,不能逃走,就算回到石堡,也会被人当成妖怪杀掉!” “都是他们害的我们!只有灵泉才能让我们恢复原样,我们一起杀了这个妖婆,杀了城主,抢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灵泉!” “杀!杀妖婆,杀城主!” “杀啊!” …… …… …… …… 喊杀声越来越大,刀谱满意的看着下方,心中涌起豪情万丈! 那人说的不错,这是他刀谱建功立业、成就霸业的好时机! 刀谱带人冲向城主府,将缩在防护阵中的凌荟放在车上,几个人轮流上车,用力砍向防护阵。 这一路上,不断有人拿着武器加入他们,等涌到城主府外时,凌荟的防护灵器终于裂开。 防护阵破了。 刀谱跳上马车,一刀砍向凌荟的头,挑在旗杆上,一鼓作气冲进城主府! …… …… 步微月赶到时,发现徐灵微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滩血迹,散发出恶臭,闻之作呕。 步微月忙问:【徐师兄,你在何处?徐师兄?】 徐灵微被倒挂在树上,已经被脱了外袍,只剩一身白色里衣,头上用来装扮女子的珠钗也被秦嘉拔掉了,披头散发,好生狼狈。 他苦笑一声,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步微月,又顿了顿:【……秦嘉吞噬了穆首云的金丹,已经完全入魔。】 步微月问:【徐师兄,你在哪里?】 徐灵微确实不知,思虑半晌,只能轻声问:“秦姑娘,我们这是在何处?” 秦嘉通红的眼珠微微一转:“有嘉城。” 徐灵微:“……” 秦嘉挑起徐灵微的脸,揉了揉他的脸蛋,凑近道:“我要在这里建一座有嘉城!穆首云那个蠢货拥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建立无方城,让我这样聪敏无双的美人陪他,我为什么不可以?” “如今,拥有这等力量的是我,我要在这里建起有嘉城,让你做我的城主夫人。你放心,我和穆首云不一样,我只喜欢你一个,也不管你会不会生孩子,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统治这些贱民!小灵,你说好吗?” 徐灵微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好。秦姑娘,你帮我数次,我原以为,你与穆首云是不一样的人。” 秦嘉反而大笑起来:“都是一样的人,都有一样的欲望,哪有什么不一样的?世上的人,谁愿意匍匐在他人的脚下,谁人又不想万人之上?” 徐灵微不再与她多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力量对人的腐蚀,哪怕是正道修士,也会入魔。 何况,秦嘉只是一个被长期压迫的可怜女子? 徐灵微心念一动:【方才我被惊雷符炸伤,昏迷了片刻,不知这是何处。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找到我。】 步微月心急如焚:【什么办法?】 徐灵微许久没有回答,隔了片刻才道:【你我心神合一,便能感应到我的方向。】 步微月连忙闭目,摒弃杂念,用力去感应徐灵微的位置。 可是她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李忱见她这样急躁,酸溜溜的问:“你干嘛呢?这样就能找人,靠心里想?” 步微月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因为我和徐灵微心神相通。”? 第一百四十章 离开无方城 什么? 心神合一? 李忱差点一口老血,小元婴在逍遥珠中翻了一个跟斗:“心神合一?你们灵修了吗?” 他才消失了多久!自己养的小白菜就被外来的猪拱了吗? 步微月一脸莫名其妙:“你真龌蹉!想到哪里去了?” 李忱阴阳怪气的一声冷笑:“谁龌蹉?这本就是道侣之间的双修之法,灵修时方能达到心神合一,你们若没有灵修,难道不觉得时时心痛不已?” 步微月默了默:“怪不得!想来,徐师兄瞒着我,承受反噬的是他自身。” 她心下感动,心念一松,无比敏锐的感受到了徐灵微的方位。 步微月几个吐息之间,就到了山顶。 还未靠近,敏锐的秦嘉反应过来,对着步微月的方向轰出一拳! 一团魔气向步微月袭来,她连忙避开,身后的巨石一身巨响,砂石非飞扬,滚落下山崖。 秦嘉不懂斗法,只是凭蛮力攻击,她自己也没料到,现在她轻飘飘的一拳,就有这么大的力道,足以把半座山头夷平。 她仰天大笑,满是喜悦:“这是我的了!这种恐怖的力量归我了,你,还不束手就擒!” 步微月担忧的看向徐灵微。 徐灵微朝她眨了眨眼,让她别担心。 秦嘉不满的看着他们两眼神来往,愤恨的道:“你喜欢这个女人?她算什么?她有我强大吗?她能保护你吗?” 说话间,她越来越顺手,出拳出掌,每一次都带出一大团的魔气,整个山巅都是碎裂的石块。 步微月立在剑上,面色盈盈,如带着轻盈的月光,信手一拂,白月铃环绕在她身旁,带出一缕清水般的波纹。 白月铃天生能克制魔气,又被步微月炼化过,捕捉到魔气袭来,像一个贪吃大蛇一样张开了大嘴! 嗷呜! 步微月祭出飞剑,谁知道她还没动手,那把啰里啰嗦的魔刀突然飞了出来。 “哎哟哟,那个姓白的臭铃铛终于走了!刀爷我又自由了巴扎黑!咦!这是什么?魔气!这有一个魔修!” 魔刀滋溜一声,好像摇着尾巴一样,欢呼着奔向秦嘉。 “魔修大人,求求你,收下我这把旷世魔刀!啊~ ~ ~” 步微月嘴角直抽,正要打散这把破刀,它又一个急停,停在了半空! “什么魔修?怎么这么丑?怎么会这么弱?当年我主人胯下的马都比你修为高啊!啊啊啊,姓白的,你不要抢我的魔气!” “你滚开啊,魔气都是我的,我吸!” 魔刀扭了一下身子,呼啦啦一下晃动起来,黑色的魔气不断被它吸收进去,刀身也似乎亮了几分。 最后,秦嘉的魔气一半被白月铃消融,一半被魔刀彻底吸收了。 这也是因为秦嘉并不懂修行,魔气并没有完全融合。 步微月提着剑,瞠目结舌,真是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了。 她都拿出了十几张惊雷符,全然没有用上啊! 秦嘉失去魔气,跌倒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脸,绒毛已经全然消退,变回了原来美艳妩媚的样子。 可她却不敢相信,痛苦万分:“我的力量,没有了!我完了,有嘉城,小灵,我又一无所有了……” “我吃的那么多苦,算什么?我这一辈子,难道就是天生供人玩乐的贱人吗?难道我真的是个贱种吗?” 步微月:“……” 徐灵微终于能运转灵力,从树上下来,他靠近秦嘉,一指点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便绝了秦嘉的生息。 步微月眉心一跳。 徐灵微满目悲悯:“她前半生压抑太过,吃苦太多,逐渐满腹机心,如今得到了力量,又乍然失去,是活不下去的。” 给她一个痛快,就是徐灵微的慈悲。 步微月二人站在山头,城中喧嚣一片,那是激动与狂欢的声音。 步微月侧过身:“徐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大事已了,先把咒术解开了?我知道,这种咒术,是有反噬的。” 徐灵微没有强求,轻轻颔首:“也好。” 二人双手合十,一触即分。 这咒术施展时不容易,想要解开,却非常简单,如春水过境了无痕迹。 咒术解除后,徐灵微心下一松,觉得自在了许多。 起码,他再想起她时,不必再怕她会知道了。 二人回到传送阵里,李忱瞧了一眼,便道:“这阵法好办,魔气也能驱使,把那把啰嗦老太婆一样的破刀拿出来。” 步微月把刀拿出来,仔细一看,刀身上的魔纹发出紫色幽光,龙身已经亮了一半,只剩尾巴上的纹路还是灰暗无光。 李忱粗略看了一眼,嫌弃的啧了一声:“尾巴好丑。这点魔气应该够了。” 步微月盘腿坐在传送阵中,等魔刀被吸干了魔气,传送阵已经完全亮起,徐灵微却久久不见进来。 步微月正要起身,却被徐灵微压下。 徐灵微淡淡一笑:“月师妹,我们可以离开了,你高不高兴?” 步微月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徐灵微的目光格外含蓄,不愿意给小姑娘带来一丁点的困扰:“与月师妹一行,虽然只有短短月余,然如沐春风,无限欣喜。只不过,无方城的城主穆首云虽然没了,却还有什么刀谱肖肖之流。” “无方城外,也还有石堡的居民,石窟之中,还有流窜的古怪魔气,我想留下来,重整此间的风气。” 步微月愣愣的看向徐灵微,他目光正直而柔软,依旧带着淡淡的悲悯。 步微月不解的问:“可是,这里没有你挂念的人啊。你来到这里,失去灵力,他们欺辱你,打骂你,我们没有办法,还要装成女人……你还要为了他们留下来吗?” 徐灵微笑了笑:“这是因为无方城从上至下,弥漫的是恶,上位者以恶辖制下民,位卑者不得不从恶。我既然看见了,便遵从自己的心,暂时留下来,希望尽我的微薄之力,引导他们向善。” 他见步微月依依不舍,又笑:“师妹放心,最多十年,少则五年,你我总会相见。” 传送阵即将启动,在一片紫色的光影中,步微月匆匆忙忙,将储物袋中的一盒符箓全都扔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是怕了我的剑吧 日光晴好,竹帘的影子打在步微月的脸上,照的人越发昏昏欲睡。 步微月睡醒一觉,耳边还响着魔刀的鬼哭狼嚎: “几百年了!四舍五入就是一千年!刀爷我好不容易饱餐一顿,就那么一下,就全都被吸干了啊!你是正道修士吗?你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啊你,你比大魔头还大魔头啊!” 步微月翻了个身:“闭嘴!” 魔刀迫于白月铃的威逼,安静了一小会,接着又开始小声叨叨:“你这个渣女!用人家的时候,你就叫人家小刀刀,用完人家了,你就叫人家闭嘴,嘤嘤嘤……” “我不管,你赔我的魔气,赔我!” 步微月冷笑一声:“你再吵吵,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小师叔,让她研究研究,你是哪位大魔头的绝世魔刀。研究完了,再把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魔刀傻了:“别啊!什么魔头!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刀吗?小刀刀就是你的小宝贝,下次再有敌人,小刀刀再给你冲锋陷阵,好不好啊?” 步微月不再理她,起身之后不久,就听到禁制外有动静,有人来了。 她隔着禁制一看,是小师叔明虚仙子,连忙迎出洞府。 明虚仙子见步微月换上自己送来的新衣裳,头上用淡紫色玉冠束发,两边耳侧各自垂下两根七色玉石穿成的璎珞,另有一条飘逸翻飞的丝帛系带;身上穿的是同色留仙裙,宽袖长裙,行走间衣袖和裙摆翻飞,如天边云浪一般。 明虚仙子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本是月宫婵娟一般的人物,何必藏拙,总是穿的灰扑扑的?” 步微月吐了吐舌头。 其实还真不是藏拙,只不过这样一身衣裳,偶尔穿穿也就罢了,时常穿着她却没有明虚师叔这样好的淑女仪态。 不过这样一打扮,照过镜子,步微月心头也美得很。 明虚仙子挽着步微月的手,柔声道:“灵宗那几个长老都到了,你只管实话实说,不必怵他们。” 当日她出关之后,剑宗便得到消息,可不过片刻,灵宗又称,她平白无故消失了。这月余以来,明虚仙子一直等在灵宗,时常“温柔又客气”的叫他们把人交出来。 因此,除了游寄山大长老,明虚仙子和其他几个说话不太好听、脾气不太好的长老都很有“交情”。 片刻,步微月就到了长老堂。 果然如明虚师叔所说,灵宗这几个长老全都到了。 不过,如今主事的是游寄山,他也算与剑宗交好,一进门便道: “步师侄回来时,恰好落在清净峰后山一个石洞里,想来是那个传送阵的地点就在那里。” “照我们的推测,蝉儿被南音神秀用画中仙掳走,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南音神秀又对步师侄动手。” 步微月点点头:“不错,当日我的确听见蝉妹的声音,叫我月师姐……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并不真切。” 二长老解先天歪歪扭扭的靠在椅背上,嗤笑道:“既然听不真切,如何确定便是蝉儿?分明是狡辩之言,依我看,定是你在清净峰胡作非为,被徐灵微发现,将他杀人灭口。你反倒躲起来,想出这么一番可笑的说辞。” 明虚仙子一拍桌案:“蠢瘸子,你说什么!” 解先天三十好几岁才步入仙途,那时腿已经坏了,现在即使元婴修为,可这条腿却一直不能治好。 他此生最恨,就是别人拿他的腿说事! 解先天跟着拍桌子:“臭道姑,你说什么?” 明虚仙子再拍:“我说你啊,臭瘸子!要不要打一架啊!” 步微月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温柔可亲、仙气飘飘的明虚仙子咆哮了起来。 不止步微月吓了一跳,连大长老游寄山都吓了一哆嗦。 他扭了扭脖子,向解先天摆摆手:“老二,你少说几句!” 这时候,明虚仙子已经拍了九次桌子,骂了十句瘸子,连本命剑都祭了出来。 解先天低头认怂:“疯婆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明虚仙子直接拆穿他:“你是怕了我的剑?” 等明虚仙子结束战斗,步微月才好整以暇,反问解先天:“二长老,您口口声声说我说谎,也是,口说无凭罢了。不过,传送阵就在山洞之中,您若不信,只管出够足够的灵石,传送过去,一看便知。” 解先天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步微月自然知道,他当然不会去。 一则,如之前李忱所说,此类传送阵,是许多年前遗留下来的,使用时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便会身陷时空裂隙之中,回不来了,是有风险的。 二则,如步微月所说,传送过去之后,没有灵力,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横死于此,岂不冤枉极了? 解先天闭嘴了,步微月就接着说。 照李忱的推测,逍遥珠本就是空间法宝,那日她被人偷袭,下意识的启动逍遥珠,两个空间法宝力量碰撞,产生了时空裂缝,才将她和不远处的徐灵微一起吸入了裂隙。 游寄山的猜测也是如此,画中仙是空间类法宝,所以才有这等奇遇。 只不过他不知道逍遥珠存在,因此也只是模棱两可。 步微月将其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讲来,只是隐去了凌荟的身世。 毕竟凌荟逃婚都快三百年了,游寄山已有爱女游蝉,相信游寄山也不愿意听到凌荟的消息。 游寄山听完,细细思索,看向明虚仙子,道:“相传魔气裂隙之下,另有天地,步师侄和灵微被传送到的地方,有古怪的魔气,对凡人有污染之力,还克制修士的灵力,偏偏又有灵泉,多半就是裂隙之地。” 明虚仙子对游寄山甚是尊重,起身道:“大长老,我回山之后,便与掌门师兄商议。至于是不是魔气裂隙,我想,剑尊师兄太玄应该最清楚。一旦得到确切消息,我即刻传信给大长老。” 游寄山道谢:“如此甚好。” 步微月把徐灵微的决定转告给游寄山,他只是笑了笑,并不意外。 “灵微自小便善良正直,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罢了,各人自有缘法,灵微也是心有成算之人,无须过于担忧。” 解先天又道:“说来说去,徐灵微还是不知所踪。说什么五年十年,他真能回来吗?” 这回不等步微月开口,游寄山就不悦的打断了他:“不如你去接他?开启传送阵的灵石我来出!” 解先天:“……” 他彻底不吱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探花捧雪 彩云环绕,孤月长明。 步微月乘坐明虚仙子的飞行法器离开灵山,在一座山头上分别。 离开前,游寄山赠了她一个储物袋,其中有十枚上品灵石,还有一千灵石。 步微月将储物袋取出,恭恭敬敬的献给明虚师叔:“多谢师叔特意来灵山助我。” 若不然,便是那几个长老,必然要东拉西扯一通。 有明虚师叔在,那就不一样了,明虚师叔把灵山长老堂的桌子都砸了好几张,无情咆哮,她躲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讽刺,一文一武,配合的极好。 明虚轻轻一拂,将储物袋送回步微月手中,轻笑一声:“痴儿!” 言罢,一跃而上,如白鹤一般乘云而去。 步微月站在山下,几乎连明虚仙子的影子都看不清了,才御剑南行,回到逍遥洞。 她外出数月,离开前还是郁郁葱葱,归来时已半山黄叶。 步微月按下飞剑,刚到逍遥洞外,进了门派大阵,便见两个少女,一粉一蓝,手持长剑冲杀出来。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为何擅闯逍遥洞!” 二人都是筑基修为,异口同声,一般的圆圆脸,粉嫩可爱。 步微月:“……” 就是说,这种小娇娇,她一口气可以打哭十个! 啊,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步微月都愣了:“你们是谁?” 她走错门了吗?几个月不回来而已,山头被人占了? 这两个女孩儿,将手中的宝剑挽了一套花里胡哨的剑花,摆了好些个五花八门的姿势,最后自报家门。 “我是探花,逍遥洞左护法是也!” “我是捧雪,逍遥洞右护法是也!” 步微月默默的取出自己的长老令:“哦,真巧,我是逍遥洞大长老。” 穿着粉蓝衣裳的是捧雪,看着就比粉红衣裳的更泼辣,呸的一口:“呸,胡说八道,瞧你生的娇滴滴的,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探花附和:“就是,你速速离开,我们姐妹不为难你。” 步微月无奈的揉揉眉心,问道:“陆硌石陆长老可在?你请他出来,便知我的身份不假。” 捧雪柳眉倒竖,更生气了:“好哇!你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知道今日陆长老不在,特意来蒙骗我们!你若是打这个主意,那就大错特错,我们姐妹年纪虽小,眼力却不差,休想骗我们。” 探花附和:“对!休想骗我们。” 步微月哪能真和她们动手,传音给陆硌石,却没有回应,便叫之梧之桐速速出来。 片刻,之梧快跑出来:“月长老!您总算回来了。” 不过数月不见,之梧已经长的和她一般高了。 步微月笑道:“之梧,你可长高了不少。” 之梧见过礼,对傻愣在一旁的探花捧雪道:“还不快来见过月长老?” 探花面色微红,过来见礼。 捧雪格外尴尬,见过礼揪着衣服守在一旁不敢出声。 步微月随之梧进殿中,问道:“陆长老呢?怎么不在门派?” 之梧答道:“陆长老一早和苑小山出门,未曾交代,想来走不远。” 步微月皱眉,突然问:“苑小山怎么还没走?她怎么不回合欢宗?” 之梧:“……” 步微月又问:“这两个孩子修为虽低,资质却不错,是何时拜入门派的?” 之梧笑道:“探花捧雪是不久前陆长老与苑小山出门,从一个散修手中救下的。她们二人也不算拜入逍遥洞,还不曾拜见过祖师爷,是苑小山非要让她们二人留下。这两个丫头,非说是逍遥洞救了她们,要终身留在逍遥洞守门。” 步微月无语半晌:“这左右护法,原来是两个门神。陆硌石怎么说?” 方才一眼,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女修都是玉阴之体,想来是那散修想将她二人作为炉鼎,正好被陆硌石救了。 之梧年幼,修为不佳,眼力不佳,看不出来,陆硌石也不会和他细说。 但这样体质的姑娘,逍遥洞并无适合的功法教导。 之梧摇摇头:“陆长老觉得不妥,想请苑小山带回合欢宗教导。可苑小山自己都不愿意回合欢宗,整日缠着陆长老,这两个孩子也就留下了。” 步微月不由失笑:“孩子?你与她们一般大。” 之梧昂首挺胸:“但我自小受逍遥洞教导,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是真正的男人!” 真男人·之梧刚拍着小胸脯说完,突然又委顿下来:“那个……月长老,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能放岳筝师姐从药圃出来吗?” 步微月反问:“你见到岳筝了?岳筝对你说了什么?” 之梧摇摇头:“岳筝师姐不曾说什么,问我月长老可在。我说月长老已许久没有音讯,我们都很是担心。她道,月长老心如冷铁,缜密不乱,不会有事。后来见到苑小山,问她是谁,我说是月长老带回来的客卿。她不曾说什么,又道,起初月长老认识她时,也是一般温柔,后来对她就渐渐冷酷了。” 步微月听完,越来越不对劲:“怎么说的我好像一个始乱终弃的花心渣男?” 之梧挠挠头:“我看岳筝师姐越发冷僻,不如还是放她出来?” 步微月道:“药圃内外,她本来就可以进出自由,不是我要关她,是她自己不肯出来。她若不肯出来看外面的天地,就算我推着她出来,她也还是会缩回去。” 之梧迷茫了,不知道为何从小教导自己的师姐为何会这样:“那怎么办呢?我怎么做,才能帮到师姐?” 步微月淡淡道:“交给时间。世间无力之事很多,不能圆满的事也很多,不光光只有爱而不得这一桩。某一天她想通了,自然就出来了。” 步微月说完,忍不住撇撇嘴。 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 不过之梧被说服了,他本身就是少年心性,恨不得世上所有之事,只要努力就能达到自己心想的回报。 如今听了这一番话,之梧不安的心倒是被步微月安抚了下去。 魔刀缩在储物袋里,因为他上次开启传送阵有功,现在已经能住单间了。 它跟着步微月回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门派,满肚子的吐槽,早就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秃噜起来: “我听你说话,越来越渣了。什么交给时间?这不就是啥也不干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李忱的真正目的 步微月挠挠头:“行动上是一样,可我的心意完全不同!” 魔刀继续叨叨:“哟吼吼,不止啥也不干,忽悠人还有一套呢!你们正派修士就是冠冕堂皇,不像我们魔修,想当年,我主人的女儿为情所伤,我主人直接送了她十八个男宠,她刚才还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第二天就告诉我主人——” “完全可能!” “而且一口气爱了十八个!” 步微月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又摇摇头:“额……虽说你也给我提供了一个好思路,问题就是,我自己都一个没有,也没办法给别人弄十八个来啊。” 魔刀不免嫌弃:“你好无用啊。” 步微月:“呵呵,真不好意思了,你现在落到我这等无用之人手中了。” 魔刀长啸出声:“我的命真苦啊!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步微月直接无视了这把破刀。 步微月顺着之梧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山上隐隐有炊烟之气,许多小兽在山间自在的徜徉,母兽守在一旁,舔舐最小的孩子,依依缠绵。 步微月按下飞剑,果然是陆硌石在烤鱼,苑小山守在一旁,双眼放光,烤网上美味的蚬子爆开一个,她就立刻淋上秘制酱料,过上片刻,连忙吃掉。 步微月看的眉心直跳,大步过去,心说,陆硌石搁这儿养孩子呢?门派里那么多正经事不做,反而跑这儿来搞吃的,这不纯纯的玩物丧志吗? 陆硌石远远就见她过来,连忙起身,连铁叉带刚烤好的鱼一起拿给她:“月长老,你快尝尝!” 步微月连忙接过来,啃了一大口,撕下一大块鱼肉来。 陆硌石再见步微月,激动不已:“那次你被魔修抓走,谢灵均也跟着追了过去,我心知必有蹊跷,可……” 步微月大口吃鱼,含混的问:“果子酒还有没有?” 又道:“你去干什么?逍遥洞现在就你一个能扛事的,而且你既打不过谢灵均,也打不过靡靡,一起去送死吗?” 陆硌石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只是他想到,步微月知道他恐怕出了事,立刻就去设法营救。可她自己出事时,却不让他去救了。 说到底,他修为不够,才会这样。 陆硌石面上不显,往烤网上放了一只腿,心里却无比坚定的下定决心,要精进修为,勉励修行。 他不止要成为逍遥洞独当一面的长老,也当成为同伴能够信重的人。 步微月吃着烤肉烤鱼,喝着酸甜可口的果子酒,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步微月眯着眼睛,醉陶陶的拍着陆硌石的肩:“老陆啊,吃了你做的饭,我真觉得我在外面这几个月,过的那是猪狗不如啊!太惨了我。” 陆硌石面无表情的揭穿她:“你若是日日有吃有喝,就算落到魔窟里,你都不会这么想。” 一直混到凌晨,陆硌石一手一个,把两个醉鬼扛回了逍遥洞。 步微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黄昏。 她起身后沐浴净身,这才和陆硌石一起进入幽梦谷。 自从步微月发现伴灵能吐出上品灵石,且滋养灵脉之后,幽梦谷便被封了起来。 这次,还是陆硌石第一次看见。 他看见满山谷的雀之灵,还有在花丛中酣睡的伴灵,以及谷中的灵泉,震惊不已。 “怪不得,你将幽梦谷封了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可是一条正在养成的灵脉! 陆硌石惊喜过后,又惆怅道:“可惜,若要形成灵脉,又不知要多少年。” 步微月道:“但这灵脉,就是日后逍遥洞立身之本。” 逍遥洞原本和丹宗共用一条灵脉,且拥有的还是最末等的,灵气不纯,修行自然也慢。 因此,资质好的弟子,逍遥洞争取不来;资质一般的弟子,宁可去大宗门做外门弟子,也不愿意呆在小宗门碌碌庸庸。 但若逍遥洞有了自己的灵脉,几十年、百年、数百年后,便能成就正派大宗。 步微月和陆硌石一起叩拜持盈仙子,她的画像依旧栩栩如生。 李忱突然道:“我最后一次见她,她浑身是血,胸前破了一个大洞,即将兵解,她的眼神如林间的雾一样轻灵,却又能轻易的渗透人心,她请求我照拂她的门派弟子。” 步微月寻思,如今逍遥洞蒸蒸日上,她会一直留在这里,守护门派,便道:“你也算达成了她的心愿。” 李忱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是吗?” 步微月向他保证:“逍遥洞以后会越来越好,你和她都会达成夙愿。” 李忱的声音像隔着云雾一样,不过此时的步微月并不明白他的深意。 李忱道:“也许,我想了许多办法,终于为她找到了一丝回天之机。” 持盈仙子的心愿是护佑自己的门人,护佑逍遥洞,可他李忱不是! 他的心愿,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妹妹能够活过来。 天道不允死而复生,但总能有可乘之机。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她早就不在天道之中了。 李忱的心思,步微月一概不知。 叩拜过祖师之后,步微月将开启幽梦谷禁制的符文写在陆硌石的手心,让他无事时,便进来修炼。 这里是整个逍遥洞灵气最精纯的地方,在这里修行,事半功倍。 刚出幽梦谷,就见苑小山带着探花捧雪,守在外面。 苑小山一看见步微月,就跳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那探花捧雪可以去拜见祖师,正式做逍遥洞弟子了?” 一说这个,步微月便头疼,还未答话,捧雪拉着探花,上前噗通一声跪下。 “月长老,您收下我们姐妹!” 步微月虎着脸,把苑小山扒拉开:“你怎么还没走?还在逍遥洞?” 苑小山始料未及,哇哇乱叫:“月姐姐,你好无情,人家是因为担心你,才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啊!” 步微月捏捏她滚圆的小脸蛋:“呵,担心我?因为太担心了,所以把自己吃胖了?” 她又看向陆硌石:“还有你啊,因为太担心我,所以每天给她做好吃的?” 苑小山使劲缩回自己的腮帮子,支支吾吾:“也不是,就没胖。” 陆硌石捂脸,好生无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训导主任步微月 步微月看着眼前的三个小姑娘,实在头疼。 这三个孩子,与岳筝不一样。 岳筝是自家的,能说能训,就算不听,还能强行压制。 这三个孩子,还不是自家逍遥洞的弟子呢。 步微月看向苑小山,无奈道:“你从合欢宗出来,你师尊是望你增长见识,历练见闻,磨炼心性。心境便如同修为的基石,心境不稳,日后必为心魔所惑。” 她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老气横秋的样子,真是未老心衰! 啊呸! 她做错什么了,得替合欢宗养孩子? 苑小山理直气壮的道:“我这不就是在外历练?我又没有回合欢宗。” 步微月被她气笑了:“你在逍遥洞混吃混喝,不就和在合欢宗一样?不就是换了个地方玩儿?” 苑小山一拍额头:“对哦!我就说,为什么逍遥洞呆着这么舒心呢,就和在我自己家里一样诶!” 步微月和陆硌石对望一眼,被天真和无邪打败了。 步微月刚想继续哄她,隐隐约约却又生出一点匪夷所思的念头。 苑小山这样的孩子,真的会有心魔吗? 苑小山嘀嘀咕咕,有点心虚的看向步微月:“月姐姐,其实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不然直接把我扔出去就好了嘛,何必和我说这么多。但是,我不明白,心魔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一定要经过磨难,才能结婴吗?” “可是结丹的时候,我也没有心魔啊。结婴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心魔吗?会很厉害吗?” 步微月已经放弃了。 “不好意思,我也没有结婴呢。” 苑小山:“哦。对哦。” 步微月看向苑小山,她无忧无愁,不惊不惧,她似乎是脆弱又无用的,见到什么都怕,但又不是那么怕—— 她不会吓唬自己,一边怕,却还想着该如何去解决面前的难题。 任何问题,在她眼前,都不会放大。 步微月心想,每个人的道本就是不同的,强行历练,强行改变苑小山的心境,就一定对吗? 步微月下定决心:“既然你想留在逍遥洞,那就随你的心意。不过陆硌石从即日起,就要开始半闭关,他要专心修行。以后逍遥洞的事务,你得看着管管。” 苑小山立即应下:“一言为定!月姐姐,那你要说话算话,不能再打着为我好的名号,让我离开。” 说服了这个小姑奶奶,又轮到那两个小的。 苑小山想让步微月把她们两都收在逍遥洞。 步微月为难道:“她们两个都是难得的玉阴之体,留在合欢宗是最好的。” 捧雪立即起身,跳起来道:“我不去合欢宗!我绝不去!” 步微月挠挠头:“但是你们体质特殊,逍遥洞本来就没有适合你们的功法……” 捧雪俏目圆睁,激动如火:“那我们就要去合欢宗吗?你不愿意收留我们,那就算了,我们姐妹自己出去,就算死也死外边!不就是一死,自来我贱命一条,会怕吗!” 探花被她拖拽在身后,不断叫她的名字:“雪儿,捧雪!” 捧雪只是不理,凭一时意气就要离开。探花终于忍不住了,手心凝结灵气,按在捧雪腰上经脉处。 捧雪立时周身酸软,使不出力,被探花拖了回来。 探花轻声道:“我们姐妹留在逍遥洞,能洒扫晒药,外门弟子也好,仆从侍婢也好,什么都行。” 探花好生说话,步微月自然也能好生开导她。 “你和捧雪资质不错,做什么侍婢仆从?” 探花抿抿唇:“若逍遥洞实在不愿意收容我们,那……那我们也能去合欢宗,烦请长老代为引荐。” 一提到合欢宗,捧雪便怒目圆睁,满面愤恨。 苑小山一直安安分分的看着,这会儿真是忍不住了:“合欢宗到底怎么你们了?一提到去合欢宗,便这么仇深似海的?” 探花早知苑小山是合欢宗弟子,她虽也不愿去合欢宗,但不似捧雪愤世嫉恨,且一直对苑小山有感激之情。 探花低声道:“合欢宗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们姐妹自生来便是这样的体质,自小就被当成炉鼎养大,虽因修为低,年纪小,不到采补的最佳时机,故而元阴未失,但……” 探花深吸口气:“那恶人对我们姐妹,早已是亵玩羞辱,坏事做尽。我不想去合欢宗,要是可以,我甚至不愿做女修,一辈子做男人过活。” 步微月一听,自然知道她们过的不容易,苑小山听完,神色亦是怜悯同情,恨不得代替她们哭一场。 但她们眼下需要的又不是哭。 步微月反问:“欺凌你们的是男子,你不该讨厌男子吗?怎么反而还想做男人?” 探花“啊”的一声,惊呼道:“可是做男人就不会被人这样欺辱了啊!” 苑小山也听出问题在哪里了,连忙道:“你们没听人家说过吗?我们合欢宗以前就出过这样一个女魔头,专门喜欢十八九岁的男子,欺骗他们的感情,玩弄他们的身体,骗走他们的元阳,就一走了之。可见,男子也不安全,也会被女子欺凌。” 探花瞠目结舌,大约从未想过,还会这样,喃喃道:“男女在一起,不就是男子占便宜?” 苑小山正色道:“并非如此。如同我们宗门的大魔头一样,她强男子弱,自然是她占便宜。若是女子弱男子强,男子又并非真心,那自然是男子占了便宜。是以,除非男女二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便不在什么占不占便宜。合欢宗并非是什么只收女弟子的地方,世间阴阳调和方能生生不息,心意相通才能有极致的鱼水之欢,这才是合欢之道。” 探花一时眼神迷茫:“阴阳调和,男女合欢?可男女之间,总要分一个孰强孰弱。” 片刻,她茫茫然道:“若是如此,我若总是强的那一个,就不怕别人欺凌了。所以,我身为女子,不是错,我生来是玉阴之体,也不是错,不是像那恶人说的,说我这样的体质,生来便下贱……” 她顿了半晌,又向苑小山叩首:“我愿意去合欢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永远是我的责任 步微月请她起来,让捧雪也坐在蒲团上。 捧雪起初桀骜不驯,现在倒是安分了。 步微月道:“也并非一定要你们去合欢宗,只是以你们的体质,合欢宗的功法更合适。若你们真想留在逍遥洞,恐怕耽误你们修行。” 探花已决定好了:“我去合欢宗。” 她暗暗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捧雪被探花舒开经脉,却梗着脖子,继续道:“我不去合欢宗!不去!凭什么?玉阴之体就一定要修合欢道吗?我想做体修!做像陆长老那样的体修,将来我要把自己练的和陆长老一样,满脸横肉,虎背熊腰,就算我是玉阴之体又怎么样?” “我看看那些臭男人,还怎么下的去口!” 步微月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这,这杀敌八百,自损一万,也属实是没必要?” 捧雪却十分坚定:“我要拜陆长老为师!” 陆硌石无奈道:“你若心意坚定,也不是不行。” 捧雪探花各自选了自己的路,都是自小吃尽苦头,因此心意格外坚定。 步微月原本也只能推她们一把,如今也算完美解决。 探花拉着捧雪,再次跪下:“我们还有一个请求。” 步微月叫她们起来:“说说,捧雪,你的事儿,找你师傅就行了。” 捧雪乖乖的转了个头,对着陆硌石连磕了三个响头。 探花道:“我是从小就被那恶人收养,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捧雪还记得一点,她落到那恶人手中时,已经五岁,还记得从小与母亲生活在一起。” 步微月立刻明白了:“你们两想寻亲?” 探花眼中流露出渴望:“或许,能找到呢?” 捧雪性情倔强,虽然没有开口,但一扭头,别别扭扭的样子,也很明显了。 探花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很快手心便浮现出一朵灵力形成的赤羽丹朱花。 但赤羽丹朱花一闪而逝,可见并不稳定。 陆硌石、步微月、苑小山齐齐睁大了眼睛,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惊呆了。 苑小山:“赤,赤……” 步微月还算稳得住:“赤羽丹朱花。” 探花一见,立刻就明白了:“这果然和我的身世有关,对吗?” 陆硌石问:“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等等,捧雪也有吗?” 捧雪摇摇头:“我没有,但是见过这朵花。” 这更复杂了! 探花道:“从我筑基之后,偶尔能招出这朵花,我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原本,我也没想过,告诉……你们,但是我此去合欢宗,不知这东西是好是坏,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别人不要的贱命!” 步微月和陆硌石对视一眼,无奈的道:“赤羽丹朱花是赤羽宫的标记,而且,只有宫主嫡系血脉才有。” 五年前,现任宫主凌霜仙曾经越过镜山,来到四大正宗求问,是否有换血之法,可惜无功而返。之后不久,凌霜仙便对外宣称,赤羽丹朱血脉稀薄,她的独子并未继承赤羽丹朱花的灵力。 其中究竟有何曲折,镜山以南的剑宗并不知晓。 苑小山喃喃道:“下个月,赤羽宫便是寒霜季,又是宫主的寿辰,过完寿宴,她就又要闭关了。” 探花抿抿唇,刚想说话,陆硌石拍案而起:“那我们去给她拜寿,凑凑热闹。” 苑小山一阵无语:“赤羽宫长年冬季,只有冷和非常冷的区别,哪有什么热闹?” 她说完之后,发现陆硌石神色坚决,步微月见怪不怪,探花捧雪这是双脸懵逼,不由震惊道: “不是?难道你们真的要去?那,那我也去!” 步微月已经传音给杨苋,她在外历练,即将归来。 时机倒是正好。 步微月道:“杨苋守家门,我们一起出去。若是探花有人要,那就随她去哪里,若是没人要了,我们就再带回来。” 探花本来满心惆怅,既害怕找不到父母,又害怕找到之后,父母并不要她,听见这话,心下安定了许多。 是啊,她已经有人要了,若能找到父母,那是最好,若找不到…… 又能如何呢? 步微月安顿好探花,回到自己的住所,布好禁制,神色却算不上好看。 “李忱,你要丹朱做什么?” 步微月揉揉眉心:“方才我与他们商议,你便提议,让我和陆硌石去赤羽宫,你告诉我,你想要丹朱。可我问你为什么,你却不肯回答。” 李忱轻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步微月冷哼一声:“如果我不去呢?” 李忱淡淡道:“那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你知道的,我藏身在逍遥珠中,在你的世界里,就如一粒灰尘,一旦显露我的存在,就会被天道制裁。我本来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步微月知道自己的决定十分不理智,可李忱曾经救过她数次,哪怕他的对手是天道。 步微月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她心里憋闷。 就算李忱要利用她,难道就没有一个理由吗? 李忱见她难得生气,无奈道:“如果刚才我不说,你还会去吗?” 步微月道:“自然不会。我会以逍遥洞大长老的名义,联合明虚师叔或者掌门师伯,直接去拜帖给赤羽宫公主凌霜仙,告知她我们捡到一个孩子,筑基修为便能招出赤羽丹朱花。” “至于后续,便会由剑宗或者正法阁与赤羽宫交涉。” 李忱指出她的疑虑:“但这并不是最稳妥的,若是赤羽宫明明有鬼,却来要走孩子,你也不能拒绝。日后若是探花出了事,你难免会沾上因果。” 步微月冷哼一声:“现在这个决定又好到哪里去?我亲自带她去寻亲,还要去偷偷搞人家赤羽宫的宝物丹朱,我就不会沾上因果了?” 李忱立即道:“不会!有我在,不会让你沾上因果。” 步微月的心思奇迹般的宁和了几分。 她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步微月道:“我为了丹朱,答应带探花去寻亲,自然会替她负责。” 李忱接着道:“我也一样,我让你替我寻丹朱,自然也会替你负责。步微月,你是因为我,因为逍遥珠才重新活过来的,你忘了吗?” “你永远是我的责任。” 尽管,他也有不可避免的私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户人家的小姐 步微月一心二用,准备了十余张惊雷符,同时与李忱沟通。 “赤羽宫主凌霜仙已经元婴大圆满,丹朱是赤羽宫的宝物,生长在雪山之巅赤羽宫最陡峭的冰原上,百年才能成熟一次。丹朱有固魂养魄的奇效,炼成的赤羽朱丹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祛除心魔,百病皆消。” 她一笔画完,符纸顺势闪过一道灵韵,这便是符箓大成了。 画完这张,已经是步微月的极限,她把符纸分成几份,给陆硌石四张,苑小山三张,探花两张,贴身带着,用来防身。 步微月收拾好自己连夜赶工出来的所有符箓,叹了口气:“丹朱这样要紧,赤羽宫主怎么可能轻易给我?我就算硬抢,也抢不赢。” 说到这里,步微月觉得自己过于草率了。 当时李忱提出想要丹朱,她理当拒绝,怎么会一激动,就同意亲自送探花去赤羽宫呢? 步微月觉得,自从李忱回来,她对于李忱就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因此难以保持理智。 这何尝不是《如影篇》开卷所说的“因情乱智”? 愧疚之情、感激之情,令她心乱。 步微月倒没有多想,只是提醒自己,不应该对于李忱过于依赖。 至于赤羽宫,便当做是结婴之前的游历。 她现在的修为虽然已经金丹大圆满,但不知为何,心境一直没有松动,因此不是结婴的好时机。 即便不去赤羽宫,步微月也打算外出游历一番。 三日后,杨苋风尘仆仆的回到逍遥洞,听说步微月和陆硌石等人要一同去赤羽宫游历,当即表态。 “你们放心,我一定好生照看门派,等你们回来。” 步微月将之梧之桐叫过来,叮嘱他们协助杨苋一起,每日检查门派大阵,若无要事,闭门不出等等,如非必要,也不要惹事。 之梧之桐一起应声:“谨遵月长老之言。” 言语之间,已经把步微月当做门派掌门。 陆硌石虽然也有交代,但大多是内务,比如专心修行,不要偷懒,弟子之间不要打架等等,倒也符合他“男妈妈”的性情。 将逍遥洞安顿好,步微月几人才离开逍遥洞。 第一日飞剑北上,全速飞行,到黄昏时分,才匆匆在一个城镇落脚。 这时候,气温已经明显变低了许多。 朝阳初升时,从逍遥洞出发,尚且是秋意森森;等日落后,所到的这个城镇,人们已经穿上冬衣,如初冬一般了。 越往北越冷,这个城镇也不知为何,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居然比逍遥洞附近,贵了三倍不止。 步微月、苑小山、探花挤在一间房内。 苑小山弱弱的举手:“其实,我有很多灵石……” 步微月换上探花递过来的冬衣,点点头:“其实我也有。” 她上次才从游寄山那薅了一波,也不缺灵石。 但是,该省的就要省啊! 她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还有一个门派要养活呢! 离开前,她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三千灵石给杨苋,以留备用,现在她真是肉疼的很。 步微月喝了一口茶水:“能省就省。不过,探花,这衣裳是哪里来的?” 探花将一个绣着赤龟的储物袋双手奉上:“是离开前杨管事大人交给我的,她说往北严寒,特意准备了冬衣,虽不算上等法器,但也能避寒防火。还备了许多吃食,有各色肉干、果干,还有暖身的灵酒和果子酒。” 步微月探入神识一瞧,咂舌道:“苋儿这是把整个逍遥洞晒的肉干都给我们带出来了?” 探花面色古怪,道:“杨管事说,若是月长老问起,叫我转告你一句话。” 苑小山见她神色认真,也好奇起来:“什么话?这么要紧?” 探花学着杨苋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杨管事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噗!” 步微月一口茶水,全喷了! 苑小山乐了:“月长老,杨管事占你便宜啊!” 步微月一抹嘴:“等我回去,再找她算账!” 三人正要轮流打坐入睡,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秦叔,我说了,我不要嫁给那个白毛怪!你一向是最疼敏儿的,求求你了,放我走,你就跟我爹说,没找到我不就好了?” 这女子声音娇俏清脆,如银铃一般,撒娇时偶尔拖长了尾音,但也是可可爱爱。 秦叔明显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受不住她这般撒娇,隔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道: “敏儿,你就别为难秦叔了。秦叔也不敢放你,何况,你哪能吃外面的苦?而且,凌逾少宫主相貌堂堂,仙姿玉貌,怎么配不上你了?” 凌逾! 赤羽宫少宫主! 步微月、苑小山、探花三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把眼睛贴到了门边! 只见外面呼呼喝喝走过去一行人,侍女便有八人之多,前后左右跟着的护卫、侍从,将整个二楼的楼道都占满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说话这样客气温柔的秦叔,手里却扛着一柄真宝伏魔杖的……一头。 魔杖的另一头是两个筑基修为的护卫扛着,而中间一个女子手脚被缚,像小猪一样被挂在魔杖上,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秦敏。 苑小山真是没想到,冷不丁和那少女对上了眼。 秦敏立即从魔杖上翘起头,龇牙咧嘴:“看什么看?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苑小山嘴快,看着像烤乳猪一样的秦敏,摇摇头:“真被见过这样的大小姐。” 秦敏气的大叫:“别看了,说你呢,还有你们,都把脑袋缩回去,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下来做冰碗吃!” 苑小山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小气鬼!” 虽然如此,但三人也不再看了。 步微月设下禁制,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既然抓到大小姐,必然是要送回赤羽宫。我们只要跟着他们,想来,就可以平安穿过冰原,到达赤羽宫了。” 步微月传音给陆硌石,将这件事告诉他。 翌日一早,步微月起身之后,就发现楼中鸦雀无声,昨夜留宿的修士已经走了一大半,还没走的,早起之后也没有多逗留,匆匆离去。 她觉得奇怪,出门一看,才发现秦敏正在楼下用早膳,秦家的人将一楼全都占满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可怜的牵丝木偶 楼下已经没有地方,是以其他的客人,都不会逗留,办完事就先行离开。 步微月下楼后,敲敲掌柜面前的桌子:“可还有吃食?” 掌柜是个筑基期修士,正躲在算盘后看热闹呢,看的还挺乐呵:“有啊,就是没个吃的地儿。” 步微月道:“没事,我们拿着也能吃,有什么肉丝面酸汤面鱼片面,都端上来。不过,也没个桌子,可得给我们少几个灵石。” 掌柜:“……” 片刻后,步微月四人一人端了一碗面,站在柜台后面,齐刷刷的撸起面来。 一边吃,一边瞅着,一边等。 秦敏面前摆了一张长桌,摆满了各色糕点早膳汤粥等,她时不时的尝一口,又吐出来。 末了,下巴一抬,告诉身边站着的秦叔:“秦叔,我想吃那个金丝玉。” 这点心在桌子的最那边,秦叔听完,任劳任怨的端着碟子送到她面前。 秦敏又是只吃了一口,就又吐了:“不好吃,秦叔。” 秦叔半点也不着恼,笑盈盈的问:“大小姐还想吃什么?” 秦敏扔掉筷子:“都不好吃!” 秦叔又问:“那大小姐吃饱了吗?” 秦敏瞪着圆亮的眼睛,质问他:“从刚才到现在,我一口都没吃,都不好吃!你还问我吃饱了没?” 秦叔依旧笑眯眯的:“可大小姐已经吃了两个时辰了。” 秦敏理直气壮,越发刁蛮:“就算两个时辰怎么了?我要没吃饱,那就再吃两个时辰。秦叔,你亲自来抓我回去,让我嫁给那个白毛怪,难道连一顿饱饭都不让我吃?” 秦叔始终笑容不变,等秦敏说完,才朝一旁等候的八个婢女招招手:“大小姐吃饱了,可以走了,你们几个过来服侍。” 婢女一起起身,行了个礼,指尖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 步微月仔细一瞧,才发现她们指尖都缠着银丝,银丝的另一端缠着秦敏的手足脖颈。 不仔细看,或者不动用灵力,这些银丝便完全看不出来。 步微月虽然不知道,这些银丝究竟有什么用处,但一瞬之间,就想起了戏台子上的牵丝木偶。 秦敏就像被牵丝缠住的木偶。 她见婢女们过来,手足就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跟着往客栈外面走。 秦敏气急败坏,想要用力扒住门框,不肯离开,可银丝用力一闪,她的手指就不受自己控制,一根一根松开了。 秦敏大叫起来:“秦叔,你答应我的,回家之前,让我吃一顿好的,秦叔!” 她猛地看见了柜台后面撸着一大口面的苑小山,大喊起来:“我要吃面!我要吃面!秦叔,你不让我吃面,我恨你一辈子。” 秦叔无奈的摆摆手,八名婢女便齐齐围在秦敏身边。 秦敏暂时脱离控制,无力的坐在客栈门槛上:“我想吃面,吃完面我就走,秦叔。” 秦叔抬眸,看向秦敏的方向:“大小姐想吃这样的面?” 秦敏颔首之后,秦叔走到苑小山面前。 秦叔是个端正老成的中年人,虽然貌不出众,但一双眼睛如潭水一样,沉凝无波,令人不敢无视。 苑小山呼噜呼噜吃的正开心,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瞅,吓的把面都咬断了。 秦叔行了一礼:“道友,你的这碗酸菜鱼片面,一百个灵石卖吗?” 苑小山惊讶的张大了嘴,她心里还在笑话秦敏脾气太大,折辱长辈,现在却有点同情她了,不由道:“你再给她买一碗新的?” 秦叔将一个灵石袋扔下,取走了面,端到秦敏面前:“大小姐,你想要的面来了,吃。” 秦敏屈辱的看着这半碗面,却什么也不敢说。 秦叔用筷子捞起剩下的一口面:“老奴准备了一桌子菜,大小姐却不吃,单单看上了别人的面,难道不是因为别人的东西更好吃?” 秦敏微微抖了一下:“我,我……我不想吃别人吃剩的面。” 秦叔哼的一声:“那究竟是吃还是不吃?走还是不走?” 他筷子夹起,凑近秦敏嘴边。 秦敏被逼到门边,又气又怕,堵着气一口咬在筷子上,刚咬住就真的吐了出来。 她又哭又闹:“为什么?秦叔,我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既然秦氏要嫁女,不是要与赤羽宫交好吗?我脾气不好,又不喜欢那个白毛怪,我嫁过去,一定会大闹,到时候赤羽宫和秦家还能好吗?” 秦叔依旧语气温和,但不容质疑:“但大小姐是秦家唯一的大小姐。” 这就够了。 秦叔挑起面:“大小姐,是吃,还是走?” 秦敏哭都哭不出来了,默默的点点头:“走。” 八个婢女齐齐围过来,银丝闪耀间,将秦敏簇拥上了马车。 步微月四人连忙跟上,才发现秦敏和八个婢女坐的是一辆看起来并不大的马车,前面拉车是两头四阶灵兽金睛雪花驼。 其余人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这次拉车的不是雪花驼,步微月不认识。 陆硌石轻声道:“是青重风,虽然比不上雪花驼,但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秦家的实力可见一斑。 这两辆车看起来都不大,可见内里另有乾坤。 步微月几人御剑跟上。 雪花驼速度虽快,四人换着队形御剑,倒也跟的上。 两个时辰后,雪花驼停在一片密林之中,步微月也按下飞剑,四人磕了一把不灵丹,稍作休整。 片刻,一个小管事模样的少年人笑着过来,自称秦恒,是秦大管事之子。 对方笑面相对,步微月自然恭恭敬敬。 毕竟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秦氏与赤羽宫结亲,他们去赤羽宫办事,也相当于闯进人家的地盘了。 步微月言笑谦和:“原来是秦小管事,失礼了。” 不等秦恒开口问,步微月就主动说出自己的目的:“秦道友,我们兄妹几个,出自一个小家族,这是我们幺小姐小山。” 苑小山虽不言不语,但自小在合欢宗富养长大,一看便是家族里受宠的姑娘。 她听见步微月介绍自己,还下意识的挺起小胸脯。 步微月道:“我是小山的表姐李月,这是我们的护卫大哥陆石大哥,小山妹妹的侍女探花。” “我们兄妹几个修为不高,也在外游历过几次,这次听闻赤羽宫宫主寿辰,有百年一见的奇景,我们也不曾去过冰原,因此心生向往,便想趁机去冰原游历。” “只是我们几个也不熟路线,恰巧听说诸位也要回去,便想跟一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入冰原 步微月说话时,秦恒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剩下三人身上。 他倒是没看出什么破绽。 这是自然的,娇娇小姐苑小山,忠诚护卫陆硌石,还有贴心丫头小探花,这几个都是本色出演,能有什么破绽? 秦恒听他说完,轻笑一声:“是吗?” 他脸色有点古怪,反正让人不怎么舒服,又问:“你们几个出来,家中的长辈都知道吗?” 秦恒如此一问,步微月就有点心虚了。 她确实不曾告知剑宗的师伯师尊师叔们。 步微月一迟疑,秦恒就懂了。 他目光扫过四人身上的冬衣,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几分倨傲:“那是自然,若是你们的长辈知道你们要去冰原,怎么会让你们这样就去?呵,诸位道友,秦家必不是小气的人,你们愿意跟便跟,不过,你们能跟多久,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秦恒说完,就扬长而去。 四人面面相觑。 苑小山小声嘀咕:“他说的冰原好像龙潭虎穴一样,有这么可怕吗?” 步微月想想刚才秦恒的眼神,觉得还是不太靠谱:“可能是我们太想当然了。这样,老陆,你们三个继续跟,稍后路途上若有繁华些的地方,我落下去看看,详细打听一回。” 随后,四人御剑跟着秦家一起穿越密林,一路便没有什么城镇。 步微月将飞剑升起,远远望去,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过了密林,就已经是冰原了。 步微月放出神识,只见偏东一处,有一处竹楼集合的小村落,便加快速度,赶到这里。 她一按下飞剑,就差点被一拥而上的人挤在中间。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我们这里有冰原红茄花,是最正宗,最好吃的。” “客官,尝尝我们家的,我们家的才正宗!” “客官,地图要的伐?冰原没有地图,那是要走丢的哇!” “客官,御寒衣有没有哇?您瞧瞧您穿的这么单薄……” …… …… …… …… 步微月从一群热心的摊贩中间钻出来,双手平伸,大喊一声:“我没灵石!” 一句话的功夫,摊贩们一哄而散。 这会儿,步微月才有功夫仔细打量。 什么竹楼村落,这里根本就全是店铺,卖的东西也都差不多,御寒衣、驱寒酒、还有坐骑。 稍有人来,摊贩们便一拥而上,热情的拉客,唯恐被其他家拉走了。 步微月蹲在石头上,用神识扫过,探听了一会儿,选了一家嘴最笨的。 御寒衣x4,八百灵石; 步微月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了过去。 但她方才看过,冰原所用的御寒衣,虽然不是法器,但材质从未见过。而这家的御寒衣算是最好的,勉勉强强还便宜了五十灵石。 御寒酒,一小壶,两口就能喝光,竟然要十个灵石一瓶。 步微月咬咬牙,一口气买了二十瓶,一千灵石就这么花光了。 至于坐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青花骢,竟然要五千灵石一匹。 这个步微月真的买不起,只好算了。 她肉疼的看着青花骢,恋恋不舍的摸了好几把。 那掌柜连忙道:“仙子若是囊中羞涩,不买坐骑也可,不过冰原里,是不能御剑飞行的,飞行法器也不行,仙子不如多买些神行符。” 神行符步微月自己多的是,谢绝了再一次花钱的机会,匆匆离开。 她走之后,竹楼上下来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剑眉朗目,器宇不凡。 凤髓提起掌柜的衣襟:“她要去哪?” 凤髓凶性毕露,一双眼睛一青一紫,紫色的眼眸中显现出凤凰纹。 掌柜惊恐万分的望着那只眼睛,哆嗦不停时,又发现那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他连忙道:“是,是去冰原之中,还问我赤羽宫的事。” 凤髓将掌柜扔开,竹楼应声而塌。 他不发怒时,一双眼睛便如死水一般,没有半点生气。他捏了捏手指,无甚要紧的想道,既然无所事事,不如去将那步微月杀死在赤羽宫,搅合得赤羽宫和剑宗大战,也算有点乐子。 步微月御剑追赶,终于在进入冰原之前,追上了陆硌石三人。 步微月把御寒衣拿出来,让三人抓紧换上,店家还送了一个裹在头上的小头巾,便给了修为最低的探花,裹在头上像个小老太太。 这御寒衣穿上之后,四人都显得有些臃肿,步微月三人也就罢了,原本就身形纤细,就算穿了好几层,也不过累赘些。 只有陆硌石平日就又高又壮,这时寒袍加身,如大熊一样。 步微月细细交代:“冰原中不止严寒,水落成冰,还时不时有寒冰雨、夹杂着冰粒的狂风、雪暴等,因为极其寒冷,所以一定要穿这种特制的御寒衣。” 步微月又拿出一沓神行符,每人发了一叠,一面喋喋不休:“幸好我出门之前,早有预备,多画了不少,也幸好我自己会画,不然早就穷死了。” 最后,她将带出来的吃食、不灵丹和丹药,每人分了一些:“若是不慎遇到危险,保重自己为先,等脱险之后,在赤羽宫汇合,不要在冰原上逗留。” 步微月絮絮叨叨时,秦敏掀开马车帘,看向身后的四人。 他们还在说话,一个储物袋里不知装了什么,四人推来让去,秦敏看的不耐烦,正想把车帘放下,就见秦叔走了过来。 秦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负手笑道:“大小姐,您瞧瞧,这些小家族的孩子出门,既无马车,也无婢子,御寒衣不御寒,神行符也走不快,说不定,还会死在冰原之中,根本到不了他们想去的赤羽宫。大小姐锦衣玉食,却对这种日子心生向往吗?” 秦敏摔下车帘,不再去看了。 一进冰原,步微月立时便发现了。 这二百灵石一件的御寒衣,当真是不贵! 修士本就不惧严寒暑热,但那只是寻常界限内的冷热,就算再冷,运转灵力也就妥当了。 但这冰原的冷,是真的冷,即使穿着御寒衣,阴阴森寒之气也如冰针一样,从毛孔里不露痕迹的钻进身体。 不出一炷香,步微月就觉得挡在前面的手足都有点麻木了。她连忙运转灵气,祛除寒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须鼠潮 这时候,陆硌石修体,体魄惊人;苑小山顶着自己的乌龟壳,倒还算轻松。 探花修为低,步微月正想输入灵力助她一臂之力,这傻丫头却把头巾解下来,轻声道: “月长老,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说完,她还想脱下御寒衣,给步微月穿上。 步微月连忙制止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不冷!” 探花立即明白了。 步微月是怀疑,她不觉得冷,与她能召唤出的赤羽丹朱花有关。 她应了一声,紧紧跟在步微月身后。 步微月催动神行符,但速度并不快,好在秦家的人进入冰原之后,速度也慢了许多,勉强还能跟上。 风雪之中,步微月觉得自己像只勤勤恳恳的老母鸡,操碎了心,拖着探花这只小鸡仔,踽踽前行。 魔刀一直没说话,突然冒了出来:“好蹒跚,好狼狈,好心酸,好凄凉,好悲惨……” 步微月额头青筋直跳! 她都是为了谁啊! 李忱:“……” 李忱弱弱的缩回逍遥珠内,不敢说话。 越往冰原内走,风雪越大,一阵大风夹杂着冰粒雪花过去,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人。 步微月的神识好几次都锁定不了秦家的马车,正想冒雪快走几步,又龇牙咧嘴的停下了。 冰原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的靠近! “来了!” 这些妖兽一直生活在冰原外围,群居生活,见到马车就弃之不顾,看来是吃过亏,转头像步微月他们冲过来。 陆硌石也捕捉到了,飞快的传音:“红目独角,狼牙长须,是红目长须鼠,弱点就是它们的尾巴。” 步微月拦在前面:“保存实力,我来!” 这些红目长须鼠每一只身形都有半人高,速度极快,奔跑时,还会突然跳起来扑到人的面门上。 他们说话间,一只长须鼠险些抓到了探花的脸! 步微月飞起一脚,把它踢飞,腾空而起,抓起它长长的尾巴提在手里甩了起来! 她越甩越快,在兽群中横冲直撞,手里像甩着一个风火轮,在兽群中跑过来,穿过去! 有时候她抓到尾巴就拎过来,两只一对,三只一组,把尾巴打个结,把它们缠在一起。 这些长须鼠被缠住尾巴,连方向都找不到,唧唧,唧唧的直叫。 长须鼠不畏冷,起初还气势嚣张的往上扑,继续冲,被步微月抡着捶了好几遍之后,竟然开始退缩了! 步微月抡着一开始那只长须鼠,它已经昏迷了,不知道死了没有,但这只特别顺手,所以步微月没有放过她。 步微月看着长须鼠群,认真道:“打妖兽,一定要趁热打铁!冲啊!” 她又抡着风火轮冲了进去,兽群中发出“唧唧”的叫声,凄惨,又害怕。 魔刀咋舌了:“你换一只抡!它好惨的,就因为冲在最前面,就要落得这个下场,真的是好凄惨,好可怜,好悲凉……” 步微月拍拍手,看着一地打结的长须鼠,转身问:“陆硌石,这能吃吗?” 陆硌石:“……不好吃,不过我们身上的御寒衣就是长须鼠的长须做的……” 步微月立刻过去,将这些长须鼠的尸体全都扔进了天福宫,其余那些已经吓破了胆,就放它们走了。 前方,秦恒靠近马车,低声道:“大小姐,长须鼠被打跑了。” 秦敏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她想知道那几个小家子气的穷修士怎么样了,不希望他们死在长须鼠潮里,可听说他们打跑了长须鼠,又酸起来。 她哼了一声:“看来,那个护卫还不错。” 秦恒顿了顿:“大小姐,那个护卫没出手,只有那个叫李月的修士一个人动了手。” 秦敏猛地拉开窗子,阴寒刺骨的冰粒一下子扑上车帘,立即就有两个婢女过来,全力布开防护阵。 “这怎么可能!在冰原里,修士灵气阻塞,连防护阵都不容易铺开,她能独自一人打跑难缠的长须鼠潮?” 秦恒又顿了顿,神色有点一言难尽:“她几乎没用什么灵力,她好像修过体,体魄强健,也很懂得节省灵力,还……有点脑子。她把几只长须鼠的尾巴系在一起,它们就动不了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婢女的防护阵就支撑不住了。 秦恒及时将窗户关上,低声却不容反驳:“大小姐,这只是冰原的外围,里面的妖兽更多,他们活不到赤羽宫的。大小姐,您就不用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您说对吗?” 秦敏缩回车内,心里却不可克制的在想,就算她活不到赤羽宫,又怎么样?她能打退长须鼠潮,也很厉害。 步微月将长须鼠的尸体收集起来,接下来一段路,让陆硌石带路,苑小山护着探花,她磕了几粒不灵丹,就着果酒,吃几块肉干,稍作休整。 四人正苦巴巴的继续前进,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紫袍玉带,器宇轩昂,目光凛凛。 对方负手而行,周身笼罩着淡淡蒙光,既不怕冷,也不惧风雪,如闲庭胜步一般,从他们身边越过。 冰雪加身,也不伤分毫。 步微月与他擦肩而过时,被他目光所吸引,幽幽的望着他的眼睛。 等人过去许久,苑小山才如梦初醒。 “他,他……最起码也元婴修为了?好厉害!” “是啊,好厉害!”步微月喃喃道,她咬了一口肉干,总觉得对方刚才好像一直—— 盯着她的肉干? 不过,这应该是她的错觉! 不知为何,这次步微月杀退长须鼠潮之后,这一日也算风平浪静,没再遇见长须鼠潮。偶尔遇见几只落单的冲过来,等冲到面前,又突然夹着尾巴逃走了。 苑小山怀疑,步微月已经在长须鼠中扬名立万了。 魔刀又支棱起来了:“杀啊,冲啊,刀爷我已经饥渴难耐啦!快,带刀爷我去征战天涯!” 步微月面无表情,突然把魔刀抽出来,在冰上一下一下刨洞。 夜间风雪更大,秦家不继续走了。步微月便和陆硌石在秦家安置的附近挖个冰洞,就地歇息。 魔刀昏头转向:“刀爷,刀爷是要征战天涯,不是要挖冰啊!挖冰,挖冰焉能用魔刀!岂有此理!没天理啦!”? 第一百五十章 冰屋 冰原的傍晚,和白日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日光即使落下,也不显得昏暗,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等傍晚过去,月光升起,便又给眼前的一切染上了淡淡的蓝影。 这蓝影照在大冰坨上,格外的显眼。 秦恒骑在雪花驼上,冒着夜晚的飓风暴雪看了一眼,回去告诉秦敏了。 他虽然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但表情丰富多彩,大概就是“无语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修士,竟然现场刨出一个冰坑又造了一座冰屋,躲在里面造饭吃”。 秦敏听完,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冰原的千年冰封坚固无比,他们怎么挖出来的冰屋?还有,他们真的在烤肉吃?你怎么知道?” 秦恒指着冰屋上的一个圆形冰柱,里面正飘出淡淡的炊烟。 “那就是烟囱。” 秦敏努努嘴:“没见过世面,这是冰原,能吃什么好东西?” 她口中含的是香雪丸,随行有八个婢子,香薰袅袅,前呼后拥,便连出行的马车也是镶金嵌宝,可谓锦衣玉食,哪是那些小家族出身的小修能比的? 可潜意识里,秦敏又很想知道,他们到底炙烤的时候,连升起的烟都这样自在散去。 秦敏心里烦躁,自行躺下,打发那八个婢子都离自己三丈远,免得看见心里心烦。 步微月钻进冰屋,将防护阵和禁制一起打开,守在火堆边,外面的风雪都丝毫不透。 陆硌石守着火堆,将之前备好的咸肉,架在上面炙烤。等烤到滋滋冒油,再淋上各式调料,和酸酸的果汁,配上果酒就能饱餐一顿。 除了外面风雪招摇,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魔刀气的哇哇大叫:“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好逸恶劳的修士?天黑了就不走了?还造个这么精美的房子,还烤肉吃?走啊!带刀爷去大杀四方。” 步微月都不用白月铃出手,手指轻轻一用力,魔刀脆脆的,就被掰下来一块刀身。 “大杀四方?” 魔刀:“……” 分肉的时候,因为步微月今天出力最多,陆硌石分了一个最大的腿给她。步微月捏在手上,刚要啃,禁制外传来动静。 步微月放出神识,只见白天遇见的紫袍修士,缓缓行来。 他周身气势迸发,虽然没有刻意放出威压,但一步之内,就从风雪外到了眼前,可见对方实力惊人。 步微月觉得不妙,不知对方去而复返,又朝着他们几个过来,究竟是敌是友。 李忱骤然出声:【不妙!他方才对你有杀机,对方是渡劫期,一步分神。】 步微月抿抿唇,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 步微月传音陆硌石:“渡劫大能之力,不是我们这些金丹修士能抵挡的。我出去看看,诚心诚意,对方若是走了,也就罢了。要是真是冲我们来的,大家只能各自逃命了。” 步微月刚离开冰屋,凤髓已经到了一丈之外,一双如深潭一样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她。 步微月心下一紧,面上含笑,打出师尊的名号:“向前辈问好,晚辈是剑尊太玄之徒步微月,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步微月说着,特意将衣袖拿开,露出腰间的剑宗剑阁令牌。 她虽入了逍遥洞,但不知为何,掌门师伯又将剑阁令牌还给了她。 剑阁弟子的令牌都有标记,她的本命灯也仍在剑阁,只要她出了事,本命灯立刻就能感应到。 剑宗历来护短,若是有弟子被杀害,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凶手。何况剑尊太玄还是护短中的护短,这紫袍修士,面对太玄也要掂量掂量。 凤髓轻呵一声,目光毫无波动,滑过步微月的手。 步微月一顿,在心里叫李忱:【李忱,他该不会是在看我的肉?】 李忱默了一下:【奇怪,他又不想杀你了,而且此时他只有元婴修为。】 步微月试探的把刚烤好的腿双手奉上,那紫袍大修淡淡瞥过一眼,突然接了过来。 步微月松了口气,又讨好的笑笑,递给他两瓶果酒:“前辈,您请笑纳。” 凤髓收下酒肉,再次离开。 片刻,李忱也感应不到这怪人的气息了。 步微月暂时松了口气,心里仍然觉得奇怪,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莫名的杀机,又突然散了杀气? 但总之,这次赤羽宫之行,不算顺利。 翌日一早,太阳升起,风雪明显小了一程,起码能看清丈之外的地方。 冰面上一个冰雪雕成的大冰坨缓缓往前滑动,底座下面却拴着大概有小臂粗的铁链,铁链的那头是陆硌石。 陆硌石脚上贴这神行符,拖着冰屋,步微月三人缩在冰屋里,既能御寒,也能节省灵气。 总之,秦恒亲眼见到人拉冰屋后,特意骑着雪花驼过来嘲讽了一番。 陆硌石毫不在意,甚至还自嘲了几句:“我只有两条腿,自然比不上秦道友的雪花驼快。” 秦恒讨了个没趣,见前方风雪渐小,已经进入冰原中段,嗤笑道:“你们几个就横,稍后有你们好受的。” 这时风不大,陆硌石双臂用力,嘎吱有声,大喝一声,拖着冰屋跑了起来! 他浑身骨骼肌肉都修炼的如钢铁一样强劲有力,拖拽着三个人也丝毫不吃力,竟然比秦恒的雪花驼跑的还快,路过时腾起的冰雪扬了秦恒一脸。 秦恒阴沉沉的耻笑:“无知无畏!这冰原之中,最可怕最难缠的可不是长须鼠。” 步微月翻身站在冰屋之上,神识铺开,突然一个跃身,手中的魔刀直直的刺入陆硌石脚边的冰雪之中! 嘶嘶! 这东西生的古怪,一直潜伏在冰雪里,伺机撕咬猎物。它的头被步微月斩断,“尾部”却迅速凿开冰雪层,反方向窜出来,嘴几乎张开形成一条线向步微月冲过来。 步微月见机极快,再次斩断“尾部”,这东西又从另一端张开嘴,在空中一扭冲向陆硌石。 步微月身子一转,魔刀递到左手,挡在陆硌石身边,将这东西从中间劈开,砍成了两半。 它的尸身滚落在冰雪上,一落地就钻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影随形 “这叫千头蛇,其实不是因为它有一千个头,而是它的头长在身子中间,两端都能裂开用来捕食。所以你以为砍掉了它的头,它却能用另一端继续捕食,除非砍掉它中间的头。” 陆硌石步履坚定,一步一步踏实的踩在冰雪上,每一脚都踩出一个大坑,他双足都布满灵力,防止被千头蛇偷袭。 步微月轻轻踩在冰屋上,心中暗暗默数,和陆硌石打了个手势:“前面就是千头蛇的栖息地,只要穿过它们的栖息地,它们就不会追击。稍后,你尽快穿过,我殿后。五、四、三、二、一!” 陆硌石重重跺下一脚,踩碎一条千头蛇中间的蛇头,而闻着人味围上上的几十条蛇,被步微月抡着魔刀,当先画了一个圆,全都斩杀一地。 魔刀“刀容失色”,大叫起来:“啊啊啊啊!都是蛇啊!好恶心呀!人家最怕蛇了!” 步微月面无表情,一刀抡过去,前方被砍出一道半丈深的浅沟。 陆硌石快速通过,等穿过千头蛇的栖息地,才停下来等她。 片刻,步微月才提着刀过来,脸色怪难看的。 魔刀要是有脸,脸色应该比步微月还难看,连哆嗦声都显得有气无力:“我最讨厌蛇了!恶心啊!” 步微月也觉得恶心,连刀都不想擦,找了一块雪墩子,胡乱把魔刀插进去蹭了几次。 她刚把魔刀收起来,忽然一阵邪风刮过来,她下意识遮住眼睛,等再抬起来时,眼前就出现了那身紫袍。 那人又像前两次一样,默默的望着她。 步微月起初还不明白,这次看清他的眼神,突然懂了。 他不是收了杀心,而是确实要杀她! 这眼神的意思是:现在先不杀,随后再杀。 步微月浑身毛毛的,也不敢激怒他,片刻,紫袍修士再次离开。 步微月:“……” 冰原中有不少特有的妖兽,四人找准路线,陆硌石拉扯,步微月和苑小山轮流清道,偶尔一起配合,杀妖兽,搜集物资,五六日下来,速度不仅没慢下来,还比初入冰原时更快了。 那个紫袍修士又出现了几次,步微月又给了他两次烤肉、肉干和果干示好,对方都收下了,但是仍然杀心不退。 等第七日黄昏时分,冰屋上都染上落日的金黄色时,已经能用肉眼看见远处的千仞(ren)崖。 步微月极目远眺,千仞崖顶一座如火莲一般的宫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流光缀彩。 秦敏掀开车帘,远远看见步微月站在冰屋顶上。 少女微微眯着眼,神色慵懒而自在,仿佛身旁咆哮的风雪都不过是清风细雨。腰间的衣带轻灵,卷起身后的发带在冰雪之中飞舞,每当有风吹过,她披风上垂落的两串珍珠便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秦敏看了一会儿,突然发了脾气,一定要下去走走,透透气。 秦恒一看见她发脾气,就连忙骑着雪花驼到车队前面去了。他可不愿意应付蛮不讲理的秦敏。 秦叔满面笑容的过来,低声劝说:“大小姐,您的马车长有四丈、宽约丈(大约一百多平,三室一厅),足够您游戏玩耍了,何必非要下车走走呢?” 秦敏透过车窗,早就看见了赤羽宫。 “这一去,我就要听父亲的话,嫁给那个白毛怪了。秦叔疼我,自小护着我长大,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秦叔笑眯眯的道:“可是大小姐,您上次穿过冰原,是偷了门主的宝物千里蓑,这次进入冰原,是一直坐在马车里。您不知道,外面的风雪究竟有多冷。” 秦敏对秦叔是又怕又怵,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进城,只能小声哀求:“只一眼,求你了秦叔。” 秦叔连忙道:“大小姐,您是秦家大小姐,怎能求我一个管家?” 片刻,秦敏终于如愿以偿,穿着一件金色的长须鼠裘下了马车。 冰雪扑面,阴寒之气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呼吸之后肺腑间都是冷气,但习惯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秦敏走向冰屋,抬头看向步微月:“怎么?累了?也是,你们这些小门小族的修士,什么法宝也没有,在冰原里杀了这几日,舒服吗?” 步微月低头,居高临下瞧了瞧她。 本来,她说这话是挺欠揍的。不过步微月低头一看,这小丫头虽然装的趾高气扬,但在马车里闷了六七日,神色恹恹,并不精神;再加上她一身金色鼠裘,只有领口和袖口镶了一圈白色的绒毛,毛茸茸的,可可爱爱,傻傻呆呆。 步微月突然就不气了,就是个笨蛋美人嘛。 秦敏不高兴了,站在冰屋旁边:“你笑什么?” 步微月伸出两根手指,在脖颈处布下牵丝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反问:“你呢?带着这玩意儿,舒服吗?” 秦敏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触到牵丝,才反应过来步微月说的是什么。她气急败坏,一指步微月:“你给我下来!” 步微月下巴一抬:“你上来!” 秦敏提起鼠裘,先将衣裳上的佩环捏在手中,正要上去,突然发现上面那个李月姑娘跳了下来。 她脚下一空,已经摔了下去,而李月也不是找她,而是拼命去抓从她身旁滚下去的冰屋! 步微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毫无预兆的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冰屋、陆硌石全都掉了进去。 她跟着跳进去,身旁是秦家的雪花驼、马车、青花骢、婢女、护卫,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吼声。 “是暴空!” “不好了!遇见暴空了!” 巨洞出现,就在一瞬之间,将冰面上的所有物体都吞噬的一干二净。 片刻之后,狂风扫过,冰雪堆积,地面又恢复了原样。 …… …… …… …… “步微月!你清醒一点!” 这是李忱在识海里,不断叫她。 “天啦!难道我魔刀刚刚重见天日不久,就又要被埋在这冰雪之中数百年吗?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没天理了。” 这是那能把死人吵活的破魔刀。 步微月艰难的从冰雪之中伸出手来,她经脉几乎都快被冻住了,一时间也顾不上节省灵气,运转灵气先给自己驱寒。?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爹!亲爹! 步微月艰难的走了几步,放出神识穿过冰雪,在不远处发现活人的气息。 她连走带爬过去,把人挖出来,刚刨出一个脑袋,就听见她在哭。 “你快点啊!早就叫了好多遍了,我说我在这里,你们怎么这么慢?回去以后,我让秦叔罚你们!” 步微月差点把这颗脑袋又塞回雪堆里。 秦敏穿着长须鼠裘,这是一件法器,主人遇到危险时,会自动开启防护阵,还能发热,因此她没受什么罪,醒的也比步微月早。 可她用了不少办法,也没能从冰雪里爬出来。 步微月把她脖子刨出来:“我不是你秦家的护卫,你最好把嘴闭上。你想出来?” 秦敏讨好的笑了笑:“是,是啊!李道友,李月道友,你帮帮我。” 步微月不吃她这一套:“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没什么时间搭理你,你要我救你,可以,你的鼠裘分我一半。” 秦敏连忙道:“我储物袋里还有一件粉色的,我送给你。” 步微月撇撇嘴,暗暗寻思,自己真是太穷了,哪知道人家大户人家这种极品御寒衣,都是穿一件,带一件。 刨出秦敏,步微月毫不客气的穿上了粉色鼠裘,这时,她才发现,秦敏脖子上的牵丝不见了。 当时遇到暴空,秦家的车马人也掉了进去,秦敏和秦叔失散,也许是秦叔受了伤,当心秦敏被牵丝所伤,才解开了牵丝。 步微月告诉秦敏:“你的牵丝已经被解了,你如果不想嫁人,可以自己离开了。” 秦敏本来一直看着远处的千仞崖和赤羽宫,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你说什么?” 步微月道:“我说你自由了,不用嫁人了。” 秦敏却道:“可是,我要去哪里?我一个人怎么办?” 步微月的神识扫了一遍,没找到其余人的踪迹,看来只有她和秦敏被暴空乱流扫到了这里。 步微月决定,和之前约好的一样,去赤羽宫等他们会合。 有了鼠裘,步微月轻松不少,她要去赤羽宫,秦敏也一直跟着她。 步微月有点不太明白,这个小姑娘既然不愿意嫁人,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后来转念一想,也许她是担心那个什么秦叔和秦恒,也就明白了。 其实步微月不知道,秦敏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正好身边有个人,她就跟着步微月走了。 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秦敏突然开口道:“李月道友,你有道侣吗?” 步微月面无表情:“没。” 秦敏又问:“你不想要道侣吗?” 步微月:“嗯。” 秦敏不高兴了:“我和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人呢?我告诉你,你救了我,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给了你谢礼。这件鼠裘是我去年生辰时,父亲送我的贺礼,起码值三千灵石。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步微月突然顿住,神色紧张,让秦敏退后。 风雪之后,出现一个紫色的人影。 李忱全力戒备,已从逍遥珠中出来:【步微月,照我们之前说的,若他彻底动了杀心,你要想办法靠近他,将他带进逍遥珠内……咦?金丹初期?】 【变成中期了……后期,元婴,元婴中期……现在是渡劫了!】 铺天盖地的威压向步微月和秦敏压来! 步微月丹田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秦敏更是难受至极,吐血之后,昏迷过去。 步微月咬咬牙,迎着威压,上前半步。 紫袍凤髓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步微月面前。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步微月的脸,仔细端详。 他微微眯了眯眼:“你很眼熟,小东西,你是何人?” 步微月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大能修士的威压挤到了一起,对方又丝毫不收敛,她越发难受,想集中精神,激发逍遥珠! 但她脑中像被针扎一样,剧痛无比,觉得自己几乎每一刻都在死去活来,根本无法集中。 突然,对方威压大减,将她扔到地上。 李忱像报数一样:【他的修为在节节退去!掉到元婴了,金丹,金丹初期!】 步微月咽下一口血,骇然道:【渡劫修士的威压实在厉害!他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走火入魔?】 说话间,紫袍的修为又反反复复,像爬楼梯一样爬上落下,最后停在了元婴后期。 步微月发现,紫袍神色迷茫,不是之前见过的那样,寒潭一样无波无澜,而是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步微月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等紫袍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送他的果子酒后,步微月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紫袍凤髓喝了一大口酒,茫然的道:“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他饮完这口酒,看见雪中的步微月,身形一闪,手中一柄龙纹匕首挑在步微月的心口:“何处来的小蠢货?也罢,杀了干净!” 李忱周身灵气迸发,便要将凤髓强行引入逍遥珠中! 这时候,步微月心口被匕首抵住,杀气阴寒,她咬咬牙,在魔刀和李忱诧异的目光中,噗通跪下,大喊一声:“阿爹!我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 魔刀:“嗷嗷,你好不要脸!怎么能欺骗孤寡老人?妙龄少女竟然在冰原随处认爹,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李忱捂住脸:【步微月,你不相信我?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 步微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可天道不容你插手,算了,都已经喊了,试一试。】 紫袍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这女孩儿生的不错,殷殷切切,喊了自己一声“阿爹”。 紫袍指着自己:“呵,我是你爹?尔敢胡言乱语,吾杀了你!” 步微月点点头,连忙握住紫袍的手:“爹,你是不是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别怕,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你要不是我爹,你怎么喝我的酒吃我的肉?” 步微月把自己装着肉干果干和果子酒的储物袋,塞进紫袍手中:“爹,你看。” 紫袍眯起丹凤眼,冷哼一声:“我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你这小蠢货,和我可没有半点相像!”?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赤羽宫 面对质疑,步微月仔细看看凤髓的样子,睁大眼睛:“爹,你仔细看看,您生的俊美,我生的漂亮,怎么会不像?明明像的很!何况,这天下哪有走在路上,到处捡爹的?” 凤髓虽说不信,可那杀意已经全数敛去,再无一丝一毫。 这也是为何,李忱没有强行动手。 步微月捏着自己的脸,让凤髓仔细看看:“您看,我这脸,和您多像!” 凤髓眯了眯眼,反问:“我真是你爹?我们为何失散,我又为何变成这样?” 步微月毫不犹豫,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我和阿爹穿过冰原时,遇到暴空,所以失散了。阿爹自从阿娘去世后,便心境郁结,常有悖乱之举,想来那时就有预兆,这之后阿爹便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凤髓叹了口气:“原来,我还是个情种?” 他突然凑近步微月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你阿娘生的什么模样?和你相像吗?” 步微月任由他看,纤细的脖颈就裸露在对方手掌下,只要他轻轻一用力,霎时毙命。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我出生,从未见过她。” 凤髓突然道:“是啊,我都忘了,她死的太早了。” 步微月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凤髓又道: “走,女儿。” 步微月:“……” 她有点不敢相信:【李忱,他难道真的信了?不是?】 李忱忍不住阴阳她道:【你喊的这么情真意切,编的一套一套,说不定,他还真有个早逝的妻子,和找不到的女儿,能不上当吗?】 步微月也是一时情急,没想那么深远,默默道:【算了,保命要紧。】 凤髓展开双臂,周身凝结出一层蒙光,风雪在蒙光之外,就被全部挡了回去。 这方圆之内,岁月静好,风雪不扰。 步微月一见有顺风车,连忙快跑几步,扛起秦敏就走。 刚一进蒙光范围之内,眼前一动,已经到了千仞崖之下! 这便是渡劫大能,缩地成寸。 凤髓转过身,步微月单手把秦敏扛在肩头,脚尖微抬,还保持一个想迈腿走的姿势;双目圆睁,有点儿呆滞,嘴巴张大,惊讶的不行。 最后,步微月只发出一个无声的:“哇!” 魔刀又开始吹嘘:“这算什么?不就是缩地成寸?我主人也会啊!我的前主人一息之间,就能从赤羽宫赶到剑宗!” 凤髓背负双手,淡淡道:“走,女儿。” 千仞崖高可千尺,崖底俱是风雪,只有一口传送井。 从传送井上去,才能到达崖上的赤羽宫。 凤髓进入传送井,命看守的护卫开启。 他进来之后,就收敛修为气势,守卫看不出他的修为,语气颇不客气: “灵石呢!长须鼠皮毛呢?这些都没有,还想过传送井?” 凤髓瞳孔一转,起了杀心! 这刹那间,步微月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灵石和长须鼠尸体扔给护卫:“开!” 传送井用千年坚冰雕刻而成,沿着千仞崖缓缓上行,穿过赤羽宫的护山大阵。 这期间,透过传送井能清晰的看见自己一点一点上升,双目能看见的远方也越来越多。 传送井上升时,凤髓突然问:“女儿,我走火入魔,一时忘了,我们来赤羽宫做什么?” 步微月看向凤髓,她来赤羽宫是为了探花和丹朱,并不知道凤髓来做什么。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说要来,我就跟着你来了。” 凤髓轻轻笑了笑:“你一向这样乖巧吗?” 步微月想了想,道:“我一直不乖,我师尊说,我只是看着乖,实则最桀骜不服的弟子就是我。” 凤髓轻笑出声:“既然你是吾儿,为何吾不亲自教你,反倒要你拜外面的狗屁师尊?” 步微月立即道:“不许这样说我师尊。” 凤髓反手接过她肩膀上的秦敏,随口道:“今后吾亲自教导你,便从此时开始,先学照月术。” 步微月将剑横在胸前,正色告诉他:“我是剑修。” 她眼珠一转:“不过,我也可以学一点阿爹的术法。” 凤髓淡淡道:“算你识趣。你对灵气和杀机都很敏感,照月术练成之后,能看清对方的灵气走向,能准确的找出一个人的弱点和命门。” 步微月有点犹豫,寻思这术法是他想教给女儿的,总觉得自己十分不厚道。 可话说回来,此人好杀,若不是他无端对自己动了杀机,自己也不会好端端的,在冰原里捡了个爹。 凤髓教了她一遍心法口诀,传送井也已经升到了崖顶。 赤羽宫终于到了! 赤羽宫外,有一层淡淡的红光,穿过这层红光,里面温暖如春,人们穿着清亮,丝毫没有外面的严寒刺骨。 步微月将鼠裘换了下来,在入口处的地方留下印记。 这样,陆硌石等人进城后,就会知道去哪里找她。 步微月一直跟着凤髓,但凤髓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偶尔摸出一瓶果子酒,一饮而尽。 步微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安顿好秦敏后,布下防护阵,传书给明虚师叔。 她不知紫袍修士的姓名,只能向师门求助。 步微月写了自己所知的三个讯息,紫袍,对自己有杀机,以及照月术。 但步微月不知道的是,传音纸鹤离开后不久,就在客栈外被凤髓截下了。 他毁去纸鹤,若无其事的敲响步微月的房门。 秦敏方才醒来,神色恹恹,看着难受的很。 凤髓进门之后,一指点在她眉心,又把她弄晕了。 步微月挠挠头:“阿爹,她被你威压所伤,整的半死不活,你就别再弄她了。” 凤髓起身,突然祭出龙纹匕首攻向步微月:“动手!用照月术找出我的破绽!” 凤髓身形极快,手中虽然握着匕首,但分明用的是剑法。 步微月用剑与他相抗,不到一招,剑就被削断了。 凤髓冷冷道:“小蠢货,你太弱了。再来。” 步微月抿抿唇,被激起了好胜心,不服输的换了一把剑,再次冲了上去。 她从不畏强,是遇强愈强的剑修,是打不服的…… 嘭! 步微月再次撞到了墙上。 她流着宽面条泪,可怜巴巴的抬起头:“阿爹,我,我想吃饭!” 凤髓:“……”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陪练 凤髓一怒之下,反手又是一道剑光,差点甩在步微月腿上。 步微月就地一滚,躲开剑光,但目光一闪,明显看出方才匕首上的灵光一闪。 她虽然和凤髓胡搅蛮缠,但一直暗暗催动照月术,只不过对方和她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凤髓对她根本就有修为压制,她怎么可能看得见凤髓的破绽? 凤髓刚挥出那一剑,其实就有点后悔了,见步微月躲开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片刻,步微月和凤髓坐在桌子前,面前摆满了赤羽宫的吃食。 一路走来,上了赤羽宫才发现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别的地方截然不同,崇尚精美细致,就连他们住的客栈房间,一个房间有一十二扇窗格,每一块窗格都雕的花纹都不同。 那就更不必说,衣食住行的“衣”和“食”,尤其是吃食,当真做到了“食不厌精”。 其中有一道菜,叫小鸡啄米,外面是金黄的小米粒一般的东西,炸的金黄酥脆,可口美味,围着一只牛乳冻成的小鸡,入口绵密,奶香十足。 虽然精美可口,但这里的菜式量少,每道菜吃上一两口,就没了。 步微月从未吃过这些菜,大快朵颐,一面吃,却暗暗用眼睛不断的打量对面的凤髓。 她是打不过凤髓,可她步微月当初在剑阁的外号,那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哪怕天塌下来了,步微月的嘴也不服! 凤髓与掌门师伯不同,几乎从不刻意收敛气息。步微月虽然用了照月术,但压根看不清凤髓的灵气。 步微月看的双目酸痛,压根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动作,其实全都落在了凤髓眼中。 凤髓早就发现了,她一双眼睛像贼一样,用力的瞪着自己。起初还知道遮掩,后来她越来越不服气,眼睛都看的通红。 凤髓故意慢慢用膳,心中冷笑,这照月术是销魂殿不传绝学,当日他初学时,足足用了一月之久才将将入门,这丫头难道想一顿饭的功夫就学会吗? 刚吃完饭,步微月又道:“我想吃点心!饭后要吃小点心!” 她得拖延时间! 凤髓眯了眯眼,看向上来收拾的小厮:“吾女要用点心,速速去办。” 点心上来后,步微月一根一根慢慢吃,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眼睛都快淌出泪来,不得已闭上眼睛。 步微月疲惫道:“阿爹,你头上这紫玉冠原来不是法器啊,为何你钟爱这顶紫玉冠呢?” 凤髓顿了顿,问道:“你如何知道不是法器?” 步微月眯着眼睛,挤出两滴眼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难道是吗?我看着不像啊。” 凤髓看着步微月,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这块石头没有花纹,也没什么光泽,看着就像河边随地可以捡到的鹅卵石。 “你看这个如何?” 步微月乍一看,瞳孔一跳,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的越发厉害。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眼泪哗啦啦的滴出来:“我看是一件法宝。” 这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直觉。 但凤髓已经知道了,这丫头的确有修习照月术的天赋!刚刚入门,便能看出器物上的灵气。 凤髓淡淡道:“不错,这是吾的法宝。” 这时,外面走过一个小修士,垂头丧气,满眼都是不服。 随后上来一个青紫衲衣的中年道士,言辞犀利,不断训斥。 “清远,为师早就叮嘱你,不允你与那秦燎私自斗法,你为何总是不听?他修为比你低,你与他斗法,能有何进益?” 清远愤愤不平:“师傅特意带我去拜访秦家,秦燎见我与他修为相当,让我与他比试,有何不可?” 道士一拂衣袖,恼怒道:“什么比试?秦家那秦燎资质平庸,眼下的修为都是用丹药堆起来的,能比试什么?秦家分明是拿你当个陪练,你一日陪他练了十余场,那秦燎小子倒是上道了不少!可此事对你能有什么进益?我们不动门虽然眼下没落,但也不能受此屈辱!” 这师徒两个吵架斗嘴,并不怕人听见,随后就回到房中歇息。 步微月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翌日一早,她与那青紫衲衣的道士在屋中面面相觑。 步微月满脸震惊,指着对面的道士:“阿爹,这是什么!” 凤髓头也不抬:“陪练。” 那道士名守元,是不动门的一个小长老,金丹后期修为,他看不透凤髓的修为,但对方明显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大修,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前辈,晚辈是不动门长老,奉门主之命向赤羽宫宫主贺寿,不知晚辈是何时有什么言语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看在不动门的面子上,原谅晚辈。” “不动门是什么东西?吾不知。”凤髓大马金刀坐在桌前,道,“吾请你过来,是因为你昨日有一句话说的好,修行斗法时要寻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吾觉得甚是有理,特请你来,做吾女的陪练。” 守元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步微月。 步微月尴尬的伸手:“道友,你好。” 凤髓大手一挥:“开始。” 他左手拉起一根绳子,昏迷中的秦敏就被捆着一条胳膊,给吊了起来:“吾女,你若不再专心,你的朋友就要受苦了。” 步微月:“……” 他右手拉起另一根绳子,倒吊起守元的小徒弟清远:“同样,你不用心陪练,你的徒弟也要受苦。” 守元:“……” 步微月看向守元,目光歉意。 守元四下观望,这虽然还在客栈之中,但这个小小的房间已经被这喜怒不明的紫袍大修布下了禁制,不论在这里面打斗还是练剑,外面都不会有半点动静。 同样,凭他的修为,也绝对突破不了禁制逃出去。 何况,他还有徒儿在人家手中。 守元无奈的道:“道友,令尊宠爱幼女,若是我不慎伤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步微月心境未破,一直没有结婴,所以压制修为,但她已经结丹大圆满了。 不过,这个守元和徒弟平白无故的被抓来,也是无妄之灾。 步微月拱拱手:“道友,只管攻来!你和你的徒弟不会有事的。” 不管守元信不信,眼下也由不得他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想赖账吗? 守元看向步微月,深吸口气,衣袖一挥,钻出一道青色虹光,脚下踩着步法,向步微月攻来。 随着青色虹光的不断游走,他足下不停,不知如何踏步,突然到了步微月身后,在她脑后拍了一掌! 步微月躲避不及,又看见虹光落地而长,片刻功夫,就长成了一个和守元一模一样的人! 两个守元一般无二,踩着相同的步法,连脸上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向步微月攻来。 步微月祭出魔刀抵挡,对方身形诡异,观之在前,忽而在右,本来只有一个已经很难对付,何况现在还有两个? 但步微月的剑也不慢,她索性收了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双剑,左右格挡,挡下守元的攻击。 突然,步微月一个急退,将手中的双剑都收了起来。 她手中没有了任何兵器,周身也不用防护阵保护,就这样与守元对抗。 两个守元互看一眼,都不太明白步微月为什么突然这样。 守元一左一右,一攻一守,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步微月身上都被拍了十几下。 步微月凝神,开始施展照月术! 没错,她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守元,一真一假,虽然肉眼看起来一模一样,连打出来的伤都一样,但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那也就是说,当用照月术看透时,有一个是灵气形成的虚影! 这个守元,就是个天生拿来练照月术的好陪练啊! 步微月虽然挨了打,但心里美滋滋的,一边挨打,一边练习望月术。 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步微月突然踏出一步,预判了守元的步法,一剑抵在了守元的心口处! 同时,一枚定位符飞向守元影子的头顶,爆了! 守元真身跟着一震,摇摇晃晃,目光惨淡:“我败了。” 步微月收了剑,不仅能看到真身和影子的区别,而且还背熟了守元的步法。 凤髓冷哼一声,将秦敏和清远都放了下来,身形一闪,便不见了。 步微月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暴躁好杀的前辈,是能放这师徒两一条生路了。 步微月连忙把清远扛下去,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又送了他一瓶不灵丹和十张改良后的定位符做补偿。 她回到客栈,给秦敏的手腕上了药,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凤髓回来。 步微月放出神识,凤髓已经不在客栈中了,他打在自己身上的禁制,也被消掉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凤髓也并未回来。 步微月不明所以,又等不到明虚师叔的传音,再次写了一封。 这次,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传音,明虚回信,之前并没有收到她的任何传音。 最后,根据她所说的紫袍玉冠和照月术,此人多半是魔修凤髓。 步微月立刻想起来了! 当时凤髓被关在灵宗后山的阵法之中,她误打误撞闯进去,还学了一套翠微剑法。 这之后,灵宗传出消息,凤髓已死,怎么又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 若真是凤髓,他要杀自己,也就说的通了。 而且,他还拿走了自己的一袋子肉干和果子酒。 难道,凤髓疯疯癫癫,又消失了? 秦敏软绵绵的靠在床边,狐疑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你说我太虚弱了,所以晕倒了?为什么脖子痛,而且手腕上还有伤?” 步微月心虚的转移话题:“秦家张了榜单,到处找你,看来秦恒他们也已经回到了秦家。” 秦敏瞪大眼睛,惊慌的抓住步微月的手:“那我怎么办?” 步微月对秦敏无所谓喜恶,但既然人被自己救了,就浅浅的帮她一把。 “你想怎么办,要看你自己。” 秦敏苦恼不已:“我就是不知道啊,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都是秦叔安排好的。其实,现在想想,嫁人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赤羽宫那个小白毛长的还挺好看。” 她看着步微月:“你觉得,我应该回秦家吗?” 步微月立即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秦敏又抱住桌子:“不,不要,我仔细想想,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嫁人。” 步微月坐下:“那你就尽快离开赤羽宫,秦家的人最多今晚,就会找到这里来。” 秦敏瘪瘪嘴,看起来就要哭了:“可是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到了外面,谁知道我是秦家大小姐?” 步微月无话可说,坐下来磕着果仁,不理她了。 秦敏等了一会儿,发现步微月根本不理她,又受不了这种冷落,猛地起身:“算了,我走!” 步微月跟着起身:“走,我送你去。” 秦敏跟在步微月身后,满腹牢骚:“你真是讨厌!要不然,你带我走?我跟着你。” 步微月撇撇嘴:“我也养不了大小姐。” 片刻,二人刚进入秦家范围,就有一队护卫疾奔过来,将步微月和秦敏包围起来。 为首的秦恒骑在雪花驼上,脸色难看:“大小姐,不要闹了,跟我们回去。” 说完,他就要动手抓人。 秦敏大怒,指着秦恒的鼻子就骂:“你瞎了眼吗?看不到我是自己回来的?” 秦恒神色不变:“大小姐说是自己回来,那就是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您先跟我回去。” 秦敏一听,更是憋屈:“你这么说,根本就是不信我。” 护卫齐齐围上,要将秦敏带走。秦敏虽然的确是自愿回来,也要回秦家,但被这样对待,秦恒又根本不听她说话,顿时大哭,不断厮打护卫,反抗起来。 步微月轻轻叹口气,一把扯住秦敏,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冷笑一声: “怎么?秦家这是想赖账,所以当着我的面抓人?” 秦恒看不出步微月的修为,但一路之上早就见识过对方的能耐。 虽然是小家族出身的小修,也不可小觑。 秦恒微微皱眉,从雪花驼上下来:“这位道友,这是我们秦家家事,道友远道而来,既然来了秦家这片地界,就是秦家的客人。您登门拜访,秦家也尽地主之谊,但秦家的家事,还请道友不要插手。” 步微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要插手你们秦家的家事?秦家在赤羽宫内,贴满了告示,声称大小姐在暴空之中走失,无论是谁,救了大小姐,送回秦家,就能在秦家宝库之中挑选一件宝物。是也不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找到苑小山 秦敏脸上还挂着泪珠,听完步微月的话,又哭起来:“怪不得你让我回来,原来你就是想要秦家的宝贝!” 步微月不耐的看向她:“你又赖我做什么?回秦家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决定?” 她又看向秦恒:“我在暴空之后,救了你们大小姐,千辛万苦把她扛出冰原,又送回秦家。这可好,都已经到了秦家大门口,你派人来抓,难道不是想赖账?” 秦恒定定的看了步微月几息。 他出身秦家,父亲又是秦家的大管事,虽是管事之子,但秦氏这一代子女没有一个天资出众的,他秦恒反倒比秦家的几个废物儿子还要威风。 他在外行走,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秦恒心里发怒,但权衡一番,眼下最要紧的,是大小姐和赤羽宫的婚事,不必节外生枝。 短短几息,秦恒的心思百转千回。 这种人,步微月见得多了,无外乎权衡利弊,一点也不干脆。 秦恒面上堆笑,命护卫散开:“是我错怪李道友了,请!” 步微月抓着秦敏的手,给她擦干净眼泪,拉着她往秦家走。 秦敏跌跌撞撞,又忍不住要哭:“我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步微月不耐的反问:“你不回来,又能去哪里?” 秦敏呆了呆,又悲从心来:“是啊,我一个弱女子,不回秦家又能怎么办呢?” 步微月斩钉截铁的道:“你不弱,不许哭!” 秦敏被她这样一喝,真的不敢哭了。 一进秦家,就有八个侍女迎上来,将秦敏前呼后拥的送往后院。 秦敏原本还哭,见侍女们围上来,复又趾高气扬的命令:“我要沐浴!水可备好了?” 步微月没再看那孩子一眼,笑盈盈的看向秦恒:“今日我们从客栈出来时,特意向掌柜问路,不少人都见到我带着秦家大小姐回来。” 言下之意,秦家若是赖账,可就太丢脸了。 秦家的承诺开的是外宝库,这点小事,秦恒还能做主。 也是,秦家千年根基,就连外宝库中随便一件,拿出去也足以令外面的修士抢破头,这些小门户出来的穷酸修士听说有宝物,就迫不及待,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秦恒又得意起来,带着步微月到外宝库里:“李道友,你随意挑选一件。虽然只可以挑选一件,但李道友可以随意看看,我们秦家家大业大,从不吝啬。” 言语之中,不凡优越之情。 步微月进入外宝库,放出神识,也一起开启了照月术。 若论眼力,有李忱这个大修在,当然没问题。但步微月和李忱都想试试她新习得的照月术,所以李忱特意没有开口提醒。 神识铺开,铺满了整个外宝库,在宝物上一一扫过去,甚至还有闲心分出一道神识,锁定其中一件宝物。 这样强大的神识,让秦恒又是一凛,心里不免有些酸。 他看李月的年纪,似乎比她还小,小小年纪不仅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而且神识也修炼的很强,斗法更独具一格,怪不得父亲常说人外有人,叫他不要总把眼光放在秦家嫡系那几个小废物身上。 这天下果真从来不缺天才修士。 步微月转了一遍,锁定了一枚紫玉扳指。 李忱疑惑不解:【怎么?你喜欢这个?】 步微月头痛的与他沟通:【我是在想,我那捡来的便宜爹去了哪里。若是再碰到他,我怎么脱身?】 李忱失笑:【你见他喜欢紫色,想拿这个哄哄他?】 步微月理不直气也壮:【不然呢?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打不过他。】 但很快,她就没纠结了,她的目光被一块薄如蝉翼的绡纱吸引了。 她闭了闭眼,重新用照月术再看,看不透这东西到底是法器还是法宝,也看不出它与刚才的紫玉扳指谁的灵气更强,但她一眼看见这东西,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想要! 步微月下定决心,一指绡纱:“就这件。” 秦恒一挑眉,看向绡纱,周身晕着碧蓝的磷光,的确很能吸引女修的目光。 不过,也就是好看而已。 他心里嗤笑,干脆利落的让步微月取走了。 步微月收好绡纱,换了一幅笑盈盈的面孔,浅浅行了一礼:“秦道友,那日遇到暴空,我们各自失散,秦家的车队也出了事,你们可都还好?今日不曾见到秦道友的父亲,他老人家可也好?”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一个修为出众、容貌不凡的女修对他释放善意? 秦恒也软下声来:“多谢道友,家父受了点小伤,正在休养。” 步微月露出庆幸的神色:“那就好。也算当时幸运,大家遇到同一场暴空,却都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当时我与同伴分别,尚未团聚,不知秦道友在冰原中可曾见到他们?” 秦恒模棱两可道:“他们若是散落在冰原中,怕是凶多吉少。” 步微月见他眼神闪躲,似乎有点古怪,又是一番好言软语加示弱:“可惜我人单力薄,不知如何去寻人。秦家在赤羽宫根基深厚,我能否请秦道友替我留意他们的消息?若是找到我的同伴,我也必有重谢,保证秦道友满意。”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果然,秦恒目光一转,语焉不详道:“我让人去问问,李道友不如稍候,若有消息,也不过一二柱香的时间。” 步微月静静等着,片刻,就有一个小管事带苑小山过来。 苑小山穿着秦氏婢女统一的碧绿衣裳,委屈巴巴,一见步微月就扑过来:“月姐姐!” 步微月上下打量,问:“你没受伤?可曾受什么委屈?” 苑小山摇摇头:“没,我们走散后,我独自一人迷了路,恰好碰见秦家的车队。秦恒说,秦家不救无用的人,救了我就要还债,我就答应了。” 步微月心下恼火,但克制住了。 好在秦家自恃身份,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还什么债?” 苑小山茫然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叫我留在这里,做一个月婢女。也就是端茶倒水啊,我已经也经常给师尊倒水。” 步微月:“……” 两个姑娘正拉着手说话,内门之中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后也跟着八个侍从。 “漂亮姐姐,我的漂亮姐姐去哪里了?秦恒,你昨天说好要给我的漂亮姐姐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张惊雷符 步微月眉峰微挑,一把推在苑小山后心,将她带到了一墙之隔的花窗后。 这花窗上雕刻着镂空莲花,里面的人影看的清清楚楚。 秦燎抓着秦恒:“秦恒,你为什么把我的漂亮姐姐带走了?我要那个漂亮姐姐给我倒酒。” 步微月明白了,苑小山就是秦恒此次外出,带给秦家公子的“礼物”。 只是苑小山这丫头天然呆萌,根本不以这种事为辱。 这就算了,步微月没必要什么事都掰开了揉碎了讲,非要把一个天真纯然的丫头养的愤世嫉俗。 秦恒眯了眯眼。 此前他顺手带回苑小山,又送给秦燎,这是在没麻烦的前提下。 现在步微月找上门来,明显有勇有谋,不好惹。 秦恒安抚的笑道:“秦燎,你喜欢昨天那个漂亮姐姐?我也觉得她好,才想送给你,不过不巧,她的家人找来了,已经回家去了。” 秦燎不依不饶:“那她的家人在哪里?我们跟她的家人买她,不就是我们秦家的人了。” 秦恒微微一挑眉,他真是对秦家这几个公子小姐没什么耐心,不过眼下父亲养伤,少不得要耐下性子应付。 秦恒应付了几句,又提到秦燎的术法,要亲自指导他。 秦燎一听这个就觉得烦,连忙跑了。 秦燎走后,步微月似笑非笑的从莲花花墙后走出来,唤了一声秦恒的大名。 “秦恒。” 秦恒一凛,眼中已经蕴含了怒意。 小人之怒,不过尔尔。 步微月怎么会怕他? “秦恒,秦道友,多谢你。这是我出门前,家中长辈所赠的惊雷符,请秦道友笑纳。” 秦恒一听惊雷符三个字,先是不以为然。 毕竟,惊雷符蕴含了天地之力,又不是一般的低阶符箓,要极其有天赋的符师才能画出。 在赤羽宫内,早就没有能画出惊雷符的修士了,他可不觉得,一个小家族的小修士,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张惊雷符。 可等惊雷符拿在手上,那其中蕴含的惊人的能量,令他目光一凛。 等感应到其中的天地之力,更是周身一震。 再看清这符纸,是新的,朱砂也是新的,画这张符纸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秦恒就更吃惊了。 他张大嘴,半天才发出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是你家中长辈所赠?” 步微月颔首:“用以防身。” 秦恒收下符纸,刚想说什么,步微月又笑道:“我与妹妹就住在飞云客栈,秦家若是有我两个同伴的消息,还请知会一声,我们姐妹感激不尽。” 步微月说完,不等秦恒表态,就先和苑小山离开了。 到客栈之后,步微月布下禁制,苑小山才肆无忌惮的开始说话。 “秦家那个秦恒虽然没有亏待我,但他的眼神让我特别不舒服。” 那是自然,那秦恒自认为高高在上,苑小山怎么会喜欢? 步微月道:“不喜欢就不要理他。你的直觉很灵,以后你不喜欢的人,都不用搭理,都不是好人。” 苑小山这才高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任性。可是,陆硌石和探花究竟去哪里了?” 步微月道:“陆硌石常在外游历,我们失散的地方离千仞崖已经不远了,他应该不会有事。至于探花……” 探花不怕冰原,她反倒比陆硌石更安全。 步微月道:“所以,我刚才向秦恒示好,就是希望秦家能帮着打听他们两的消息,大不了再给他几张惊雷符。” 二人走后,秦恒深吸口气,将惊雷符交给自己的父亲。 秦叔的伤势不轻,前几日一直在闭关养伤,今日一早才出关。 他见到惊雷符,立即出声:“是真的惊雷符,是哪来的?” 秦恒将步微月上门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她说是家门长辈送给他们防身的,依我看,她特意把惊雷符交给我,是想让我帮着找她失散的同伴,所以才特意交好。” 秦叔咳了一声:“所以呢?你就拿捏上了?蠢材!蠢材!” 秦恒不明所以:“不过是一个小家族出身的小修士……” 说到这里,秦恒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李月”等人的来历,是李月告诉他的。 但是,那就是真的吗? 秦恒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小家族的表姐表妹,而是名门大派某个大修的入门弟子。父亲,是我太托大了。” 秦叔叹口气,望着儿子的脸,做了一个决定:“等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你就离开赤羽宫,外出游历。” 秦恒一惊:“可是父亲,秦家那几个嫡系都不成器,眼下我的声望逐渐高升,正是积攒人气的时候,我怎能离开?” 秦叔一拍床边:“蠢货!你方才迎接大小姐回来,为何大小姐说话,你并听不进去,但那个名叫李月的女修说话,你却慎重对待?难道大小姐的身份不如李月尊贵?难道大小姐与你不亲厚?” “并非如此,而是因为……” 秦恒如醍醐灌顶:“因为李月的修为更高!” 他回想自己见到李月的种种,就算他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李月的优秀。 “她不止修为高,斗法也是一流,胆大心细,实在优秀,所以我自然不会忽视她。换句话来说,我也是一样,就算我外出游历十年、五十年又如何?我归来时,若是修为大进,谁也不会小觑我。” 秦叔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我原本以为,秦家的资源尽数向你倾斜,对你而言是好事。可惜,秦家这一代连一块磨刀石都没有,你整日和秦家那几个废物相比,反而变的鼠目寸光了。你眼中只有秦家这一某三分地,忘了修士立身之本是提升自己!若眼界不行,是不可能越过秦家那几个子嗣,掌管秦家的。” 秦恒虽然明白了,但一时也舍不得离开秦家。 对他而言,秦家如同宝山,他身在宝山之中,难道不够修炼的吗?还要去何处游历才能大有进益? 但秦恒也并未反驳父亲。 秦恒道:“我这就派几个人出去,打听那两人的下落,也向李月卖个好。” 秦叔颔首:“不错,不必自大,结仇不如结友,这是为了你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挽月 月色如练,雪色如银,月光洒照在冰雪之上,这座冰雪之城整个都泛出淡蓝色的蒙光,如梦中仙境一般。 这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只有还在千仞崖顶上的赤羽宫如雪中红莲,朱霞流丹。 苑小山出去打听消息,步微月取出在秦家外宝库得到的绡纱,打算先将此物炼化,顺便研究一下是何物。 李忱一头黑线:【你对此物狂热,原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步微月试着注入灵气,绡纱吸收灵气之后,泛出淡光,但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难道还需要精血认主? 步微月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绡纱上,很快,血迹就渗入其中,被彻底吸收。 步微月目不转睛的盯着绡纱,一眨不眨,瞬间,屋内光芒大涨,一片耀目的白光将人笼罩其中。 步微月仿佛陷进了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中,手足乱伸,越不得法,好不容易在里面坐稳了身子。 她头发也乱了,才发现这东西被催动之后,足足有整个房间那么大,可以随意折叠。 步微月连忙注入灵气,抓紧炼化。 一直到半夜,步微月才彻底将此物炼化,原来此物竟然是一件飞行法宝! 法宝名唤挽月,取上九天挽月的意思,外形如一团雪白的云朵,可日行千里,速度极快。若是遇到危险,还能瞬间遁逃出千里之外,不过以步微月眼下的修为还不足以催动,只能当做飞行法器。 彻底炼化之后,步微月心念一动:“收!” 装满了整个房间的绡纱,立即收了起来,缩小成一条两只宽的绡纱,外表毫不起眼。 步微月将挽月当做发带系在头上,心情好极了。 步微月心满意足,左右照照镜子:【看,飞行法宝。】 李忱见她笑意盈盈,忍不住跟着嘴角上翘。 步微月和苑小山一起下楼,这客栈中人来人往,今天人尤其多。 她们两也不是非要在大堂吃饭,而是趁机探听赤羽宫的消息。 因为人实在太多,跑堂的小厮给她们安排在一个独行修士的对面,三个人拼了一张桌子。 那人一身灰色长袍,十分冷淡,只点了一碟鹿肉,一碗面,所以并不十分介意。 但也并不热络,面对步微月的见礼,只是淡淡颔首。 步微月和苑小山坐了半边桌子,点了两样赤羽宫特色的小菜,最后又一人要了一碟鹿肉,两碗面。 一人两碗面。 那男子听见步微月点菜,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 苑小山靠在步微月肩头,小声道:“月姐姐,我们吃不完?” 步微月磕着店家送来的果仁,一个精美的月牙儿小碟子,她数了一下:“……七,八,你看,一碟才八颗。这里什么都少。” 二人坐了许久,不等自己的菜上来,跑堂又送来一碟果仁。 步微月抓住小跑堂:“今日饭菜怎么来的这么慢?” 跑堂支支吾吾:“这就去催,快了快了。” 说话间,一个小道士被人从二楼扔了下来。 步微月仔细一看,正是那日的小陪练清远。 二楼探出几个人,指着清远哈哈大笑:“癞蛤蟆!快看,这哪来的癞蛤蟆?人长的丑,还想吃天鹅肉!” 清远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瞪着楼上的人,却不敢出声。 座下有人看不下去了:“你们几个是谁家子弟,怎能如此欺辱旁人?” 那几人趾高气扬,见开口出头的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修士,刚想说话,身后伸出一只手,拨开几人,露出芳容。 少女敛了敛身,轻轻一礼:“这位前辈,您误会了,并非我们霸道,是此人对我无礼在先,我这几位兄长才被迫动手。扰了诸位用膳,今日诸位的所有开销,都记在我季三账上。” 少女一开口,那中年修士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来是季三小姐,姑娘声名在外,小小年纪,修为出众,更是兰心蕙质,想来,定是这小道士的错。” 季三笑了笑,目光柔和,宽容的道:“他年纪小,也是一时行差踏错,日后改正,也是好的。” 中年修士连忙道:“季三小姐当真如传言所说,心地善良。喂,臭小子,你还不给季三小姐赔罪。” 清远讷讷的站在原地,他想说不是这样,他没轻薄季三小姐,可周围的人都用那种鄙薄的目光看着他。他就是说了,也没人会信。 这种时候,师傅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煎熬的四处张望,见无人替他说话,一头扎出去。 中年修士不满的道:“此子真是冥顽少教!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修士,修为低就罢了,连人品都这样不堪!我们赤羽宫当有季三小姐这样的青年才俊,方是幸事。” 这句话一出,满座的人都纷纷附和,给住了季三小姐面子。 季三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发现角落里坐着三个人,竟然还一直在吃,根本没看自己。 季三隐秘的看了一眼,传音给身后的护卫季长河:“查查他们三个,是赤羽宫的人?” 可她不知道,步微月的神识一直锁定她,修为又比她高,也听到了她的传音。 步微月心想,这位季三小姐,倒是和秦恒差不多。 跑堂苦着脸,压低声音道:“姑娘,季三姑娘今日来我们这吃饭,护卫都在后厨守着等着,您稍候,稍候,季家的菜做完,立刻就上您的。” 步微月扔下一颗灵石:“季家与秦家关系如何?也是去赤羽宫贺寿的?” 跑堂半蹲下身子,笑道:“姑娘是外来的?这赤羽宫原先有三大家,便是秦家、季家和不动门。早几百年,不动门是最强的,几乎能和赤羽宫平起平坐。可惜,后来不动门老祖和两个长老都被魔修所杀,也就年年败落下去,现如今,连一个稍微势大一些的小家族都不如。” “只不过不动门毕竟曾经势大,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也还能支撑。此消彼长,不动门没落,秦家和季家便越发壮大。这几年,秦家那几个嫡系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倒是季家三小姐颇为出众。” “不过,也不知为何,这次赤羽宫却选择和秦氏联姻,选中了秦家的草包大小姐秦敏。” 跑堂的声音越来越低,挤眉弄眼:“明明啊,季三小姐可是从小就在宫主膝下长大,和少宫主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丹朱盛宴 跑堂说完,对面的灰衣修士突然开口:“那少宫主凌逾天生就不能催生赤羽丹朱花,是真是假?” 说着,从一个灰扑扑的旧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灵石。 这储物袋实在陈旧,上面绣着一朵赤色菡萏,都已经脱了线。 跑堂看看他,又看看他破旧的灵石袋:“这件事,在我们赤羽宫本来就不是秘密,人尽皆知,你的灵石自己收回去。过几日宫主大寿,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原本宫主大寿,是要少宫主催生赤羽丹朱花,以灵气绽放至半空,作为给公主的寿礼。但如今的少宫主凌逾不能催生灵花,所以这个环节都改了,是我们宫主自己催生的。” 贺春听完若有所思,将那个灵石给跑堂:“谢谢。” 步微月听完,又等了一刻钟,两人的肉菜和面才终于送了上来。 正预备吃,秦恒面带喜意,一进门就直冲着步微月而来。 “李道友!好消息啊!昨日我特意遣人去打听了,有一队运货的冰船也遇到了暴空,撤退时遇见一个男子,徒手暴打妖兽,只是当时风雪太大,一闪而过。我听他们的形容,极有可能是你的朋友。” 苑小山连忙问:“那后来呢?还有人见过他吗?” 秦恒笑道:“那艘冰船的速度快,今日上午到了赤羽宫城内。你们的朋友是徒步而行,想来最迟今晚也能赶到。” 步微月道了声谢,心知秦恒是权衡过后,有意交好,因此特意亲自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秦恒又寒暄几句,借口巡查,这才离开了。 步微月稍稍放心,她原本就沿途留下过记号,若是陆硌石进城后,自然知道要来这里找她。 不过步微月没想到的是,秦恒前脚刚走,季三也下来了。 季三早就见到秦恒,她一向自恃身份,懒得搭理秦恒。在她看来,对方只是个管事之子,怎么配和她言谈? 不过,昨日秦家得到了一张蕴含天地之力的惊雷符! 季三心思活络,见秦恒亲自给步微月传话,猜测这惊雷符或许与步微月有关,因此特意下来结交。 季三款款下楼,道了一声:“这位道友远道而来,是特意来参观丹朱盛宴吗?” 她本身容貌可人,刻意结交时,显得十分可亲。季三目光稍稍定在步微月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 “道友这般的风采,当真令人折服,我对道友一见如故,我姓季名莘莘,家中行三。” “李月,这是我家表妹小山。”步微月见季三有心结交,自然不会故意与她结仇:“季三小姐,久仰,从我进了赤羽宫,可是时常听见季三小姐的大名。” 季三谦逊的道:“我们季家在赤羽宫已近千年,我那算什么名声?不过是沾父祖长辈的光。” “这城中人多,都是来丹朱盛宴瞧瞧热闹,恐怕挤的很。不如我带道友进去,可以直接进入内晏,如何?” 步微月和苑小山对视一眼,自然求之不得。 步微月原本打算若是见不到凌霜仙,就以惊雷符或者阵图作为敲门砖,眼下有季三引路,是再好不过。 这样比较起来,季三倒算得上是个人物。 虽有机心,但她若愿意,便能让人如沐春风。 秦恒虽然也着意拉拢她,却总是慢半拍,或者说,秦恒还是瞧不起人。 步微月一颔首,没想到对面的贺春也跟着称谢:“多谢季三小姐!” 季三走后,贺春赧然不已:“道友,我有迫不得已之事,必须进入赤羽宫,见到宫主。” 步微月见他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双手握拳,极其紧张,此人自尊极强,从他坚持要给跑堂一个灵石就能看出来。 他刚才迫不及待的应下来,假装自己和步微月是一伙,这种冒认的行径明显伤到了他的自尊。 但他还是要这样做,说明他要办的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 不过,这对步微月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要查探花的身世,取朱丹,赤羽宫的水越乱越好。 步微月浅浅一笑:“道友,这倒无妨,我们也都是来见见世面,到时候便一起入城。” 凌霜仙的寿宴也称作丹朱盛宴,在整个赤羽宫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从第二天开始,整个赤羽宫狂欢十日。 翌日一早,秦家便来了一个管事,架着马车,说是奉秦大管家之命,特意来接她们两进赤羽宫。 步微月便笑了笑推辞了,特意说明,季三小姐会亲自来接她一起入赤羽宫。 那管事明显吃了一惊,连忙回去禀报。 秦恒得知季三也在拉拢步微月,懊恼自己落了下乘,但此时事务繁多,也抽不开手再去办这桩事。 至于那季三,一向如此,哪怕对方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修,她也会放下身份,拉拢讨好。 可他们本身就高人一等,何必非要去做这种事? 秦家管事刚走,季三的马车就到了。 她这辆马车似乎十分有名,在赤羽宫境内竟然人人都认识。拉车是两头雪白的雪花驼,周身没有半点杂毛,脖子上都挂着一串七色琉璃制的铃铛,行走间,七色流光融于雪色之中。 马车也是通体洁白,外面一样点缀着七色琉璃珠串,车后挂着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季”字,下面却还有一个小字,莘。 这是季莘莘的旗,如同步微月的名帖一样。 看出来,季三在季家也深得重用。 马车看着不大,外表看起来,仅能坐一二人。步微月上车之后,便发现内里另有乾坤,里面足足有三丈长宽,坐上数十人也不嫌拥挤。 车内酒菜书画、琴棋刀兵一应都有,甚至还有两个专门用来烹菜的炉子。 季莘莘亲手斟了一碗茶:“李道友,请用。可先用些点心,你也知道,宫主是我师傅,进入赤羽宫后,我要打点不少事务,只怕不得空陪你了。” 步微月忙道:“季三小姐,你能特意带我们进去开开眼界,感激不尽。” 季莘莘嫣然一笑:“也是,我与李道友之间,不用这么见外。等丹朱盛宴结束之后,我再陪你。” 季三虽然这样说,但自进入赤羽宫内,就有一个身着淡蓝色羽衣的女子过来相陪。 她修为不高,才筑基大圆满,但看来与季莘莘十分相熟,在赤羽宫内也颇有地位。? 第一百六十章 她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 “李姑娘,您是季三小姐的贵客,不如我替你安排住所,这几日便住在赤羽宫内。” 姚希带着步微月三人逛了一圈,又道:“丹朱盛宴时,本身赤羽宫便是如此,给客人们安排了住所,李姑娘不必太过客气。” 步微月心想,如此求之不得,她刚要开口,便见对面的白玉柱子旁白,站着一个白发青年。 这青年一身白衣,目光轻灵,如同寒夜里落下的雪一般,自带一股忧伤气质,定定的望着对面。 他有一头显目的白发,足以昭示他的身份——赤羽宫少宫主凌逾,也就是之前秦敏口中所说的白毛怪。 姚希脚步一顿,深吸口气,急促的转了个身,对步微月道:“李姑娘,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赤羽花田。” 她神色惊慌,刚要走,那青年凌逾款款过来:“希希姐,我也正要去花田,我们一起。” 他人一靠过来,姚希便害怕的退到旁边:“既然少宫主也去,那我去忙别的事好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凌逾望着她的背影,苦笑一声,自顾自在前面带路。 赤羽宫是一座圆形宫殿,中间用九根白玉柱支撑,有一道螺旋而上的冰梯,如同天阶一般。 凌逾拾级而上,走到半空,自行下了台阶,远处一片火红的赤羽花海,就展露在眼前。 他痴痴的望着赤羽花田,瞳孔几乎被花染成了赤红色,但神色间依旧有一种轻灵的忧郁。 “好看吗?” 苑小山喃喃道:“太壮观了。再没有哪一种花,能有这样热烈的红色,每一朵都像即将燃烧的火鸟一样,怪不得这里叫做赤羽宫。” 凌逾苦笑一声:“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每个凌家后人,依照天赋,在达到一定修为时,就能催生赤羽丹朱花。” 他双手掐诀,凝聚灵力,许久,双手如托着什么东西一样缓缓打开。 但他手心空无一物。 “可是到了我这一代,什么也没有,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凌家后人。” 贺春神色一震,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气质忧郁的青年,他问:“假如你不是凌家后人,那以后你怎么办?” 凌逾轻呵一声:“我没想过。” 他转身看向步微月,突然问:“希希姐很久以前就在赤羽宫了,她照顾我和莘莘一起长大,其实我不太喜欢,她总是把自己当成赤羽宫的婢女。她方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步微月直觉,这个凌逾和姚希之间,关系非同寻常。 步微月道:“没说什么,只不过她见我是季三小姐的客人,对我们多照顾几分。” “照顾?”凌逾似笑非笑,“她总是这样,哪怕对初见之人也这样热心,却不肯分出半点心思给真正需要她的人。你说,她怎能这样狠心 ?” 这个……步微月怎么知道? 场面一时尴尬下来,四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站着。 贺春勉强打了个圆场:“哈,哈,可能她就是看我们比较投缘?哈哈,是?” …… …… …… …… 更尴尬了。 步微月抬起头,看向头顶,那里也有一片红。 她想要的朱丹,就生长在那里。 下来的时候,凌逾身形一顿,步微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姚希就站在下面。 凌逾突然伸手,贴心的扶着步微月:“李姑娘,小心。” 姚希一见,身形一震,转身扭头便走了。 凌逾见她如此,连忙甩开步微月的手,跟着追了上去。 步微月心里顿时:“……” 她和苑小山对视一眼,好像都明白了什么。 只有贺春不明所以的挠挠头:“这个少宫主好像和姚希的感情很深,也是,毕竟人家从小照顾他,就和乳母差不多。不过他们这是在干嘛?又不好好说话,她逃,他追,闹什么呢?” 步微月:“……” 贺春抱拳道:“两位道友,我且去转转,见见世面,再会。” 步微月与贺春道别,暗中在他身上拍了一道寻踪符。 片刻,她慢慢催动寻踪符,果然发现贺春是追着凌逾离开的。 这赤羽宫内,人来人往,步微月谨慎的收回神识,没再跟踪贺春和凌逾,但也没把寻踪符收回来。 这时,天空中突然爆开一丝丝赤色的火焰,如同千万条丝绦笼盖下来,又像下了一场红雨。 身旁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盛宴开始了!开始了!” 高台上,一个穿着白色法袍的男子掀开轿帘,凌霜仙身着宽袍,头戴一顶赤羽丹朱花玉冠,缓缓现身。 她高高在上,站在千仞崖顶、赤羽宫上,俯视台下的所有人。 “宫主出来了!” 一个男修痴痴的望着高台上的凌霜仙,竟然热泪盈眶:“宫主!我小的时候,宫主就是这幅模样,如今我已经九十多岁了,宫主依然是这样。” 不止男修,就连女修都是痴迷的仰望着。 在这赤羽宫内,凌霜仙就是所有人的神女。 凌霜仙缓缓抬起双手,底下顿时雅雀无声。 她捏了一个法诀,和之前凌逾做的一模一样,但是她坐起来,便带着一股玄妙的气息。 步微月立即感应到了:“天地之力!” 凌霜仙双手合拢,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手心,当她的双手像花瓣一样优雅的打开,中间就凭空开出一朵赤羽丹朱花。 “赤羽丹朱花。”步微月喃喃道。 这朵灵花,与当日探花召唤出来的外形上看,几乎一模一样。 可这朵花,蕴含了天地之力,更纯净,更红,更艳,是一朵完美的花。 凌霜仙将赤羽丹朱花托过头顶,这朵灵花缓缓上行,在冰雪之中是唯一的颜色。灵花越来越大,骤然散开,红色的灵火倾斜而下,浸入人们体内。 所有人鸦雀无声,闭着眼睛仰面等待灵火降临,有人得到灵火,便发出愉悦而满足的笑意。 步微月不知道这一程,但却有十余点灵火一起落在她手心。 步微月恍然大悟! 这些灵火,就是天地之力,是五元素之一,火! 灵火入体,步微月周身经脉都暖洋洋的,舒适极了。她之前穿过冰原,虽然及时祛除了寒气,但此时被灵火浸润,明显能感觉到,那些遗留的寒气正在被修复。 原来,这就是赤羽丹朱花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凌霜仙的偏爱 步微月只是在冰原中走了一段,寒气便渗入经脉,更何况一直生活在赤羽宫的人呢? 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常年生活在赤羽宫、冰原,虽然有赤羽花为食,城内也有御寒的禁制,但长年下来,体内也沾染上寒毒。 若是严重些,经脉受阻,修为倒退,性命堪忧。 只有赤羽丹朱花的灵火,可以驱逐这些寒毒。 所以,不管不动门、秦家、季家怎么势大,赤羽宫的宫主只会是凌家 人。 步微月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的人们都挤着想进内宫,是为了多接到一些灵火。季三这时候带我们进来,确实是下了本钱。” 这时,又飘过来一簇灵火,也许是因为步微月也曾感悟过天地之力,所以这些灵火对她十分亲近。 但步微月已经祛除了寒气,见角落里站着一个面色发白的小女修,便往她那边走了几步。 灵火很自然的沾在了小女修身上,只隔了片刻,她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不再病恹恹的了。 步微月随心而动,却不知道在高台上,凌霜仙和凌恿都看到了这一幕。 凌霜仙带着浅浅笑意,似乎还有怀念,指给凌恿看:“你看那个孩子。” 凌恿默默看了两眼:“像你。” 凌霜仙微微一叹:“是以前。现在的我,丑陋、虚伪,哪还有以前的样子?” 凌恿沉沉道:“霜儿,你在我心中,始终诚挚、勇敢,永世不变。” 灵光终于慢慢散去。 凌霜仙拂袖一挥,将千仞崖顶的花池禁制打开了。 “依照惯例,接到灵光的诸位,可以去花池之中试试自己的运气了。” 步微月和苑小山都不知道,跟着这些人一起上去。 花池禁制打开之后,每一层都有一个小的传送阵,踏入阵法,就能直接传送到花池之中。 这件事,神圣,重要,虽然参与的人不少,但始终没有嘈杂之声。 很快就轮到步微月,传送阵光芒一闪,她就进入了山顶的花池。 这里,有一大片的赤羽丹朱花! 赤羽丹朱花并非天生之物,每一代赤羽宫宫主在大限来临之前,会沐浴净身,随后吞下特制的“消丹”,肉身消失,化成一朵赤羽丹朱花。 而这些赤羽丹朱花衍生出丝丝缕缕的红线,在正中间汇聚成一朵红云。 时间到了,红云中间才能成熟一颗丹朱。 步微月上来后,缓缓行了一礼。 即便这里已经不见半点痕迹,但这座花池的确是历代宫主的埋骨之地。 这是步微月的敬畏心。 她将将起身,便见身旁灵光浮现,凌霜仙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出现在自己身旁。 步微月惊讶的张开嘴,难道每个人进来之后,都能见到宫主? 凌霜仙微微一笑,柔声道:“孩子,你跟我学。” 说完,凌霜仙面对一棵赤羽丹朱花,双手掐诀。 步微月催动照月术,双目炯炯的望着她。 很快,凌霜仙面前的赤羽丹朱花蕊中间,便逸出一颗红色丹药。 “这叫做流丹,接触到灵火之后,能短暂的与赤羽丹朱花通玄,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丹朱花蕊中间,就能得到流丹。这些流丹说白了,就是修士自身的灵力滋养生成的,是以吞服之后,能迅速的融入自身经脉之中,大大提升灵力。” 说话的功夫,步微月已经忘了,该怎么掐诀。但她手心相触的一刹那,却很自然的做完整了。 她静静等待片刻,花蕊中吐出一颗殷红的足足有拳头那么大的流丹。 步微月惊喜的放在手心,看着那棵丹朱花,道:“也许,是这位前辈对我的馈赠。” 凌霜仙目光一震,看向步微月,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最后只是轻抚她的头发。 步微月刚想试探她关于凌逾和探花的事,但灵光一闪,她已经被传送出来了。 片刻,苑小山也出来了。 她得了一颗小拇指头那么小的流丹,聊胜于无。 她一口塞进嘴里:“算了算了,吞了。你的吃了吗?” 步微月面无表情:“我怕噎死。” 苑小山:“……” 二人正想回住所,眼前灵光一闪,传送阵里出来一人,身高八尺,气势不凡,虎背蜂腰,正是陆硌石! 步微月大喜:“老陆!” 陆硌石双目放光,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步微月肩头,差点把人都给拍飞了。 “月长老,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原来,那日陆硌石被暴空卷走,牢记步微月所说的,节省灵气,免得寒气侵蚀经脉。他一路步行,只在受不住寒气的时候运转灵气,其余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妖兽,都用拳头硬砸。 这就是体修! 幸而陆硌石拳头够硬,独自在冰原撑了三日,总算跟上了一艘运货的冰船。那船老大见陆硌石能使一对漂亮的拳头,就让他上船,当做护卫,不过陆硌石一路杀的妖兽,得的皮毛等物,都给了船老大。 黄昏时分,陆硌石才跟着人流到了丹朱盛宴下,但他没有人引路,进不来内殿。 不过他运气足够好,虽然人在外围,得了好些灵火,能够进来试试运气。这不,他出来时,传送阵出了差错,没把他扔回外面,反而传送到这里。 刚一出来,就碰见了步微月。 步微月听完,整个无语了。 怎么说呢?老陆行走灵镜洲,全靠这逆天的运气啊! 步微月问:“那你的流丹呢?” 苑小山也跳起来:“对,快让我看看,我就不信了,难道只有我的特别小。” 陆硌石先摊开手,然后拿出了一整朵赤羽丹朱花。 步微月眼睛瞪圆:“你把人家的花给薅了?” 陆硌石摆摆手:“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术法,那人只教了一遍,我根本记不住如何掐诀,所以,也没有流丹。我刚准备走,不知为何,这朵花掉了下来。” “那管事仙子称,此花与我有缘,让我带了出来。” 赤羽丹朱花不可采摘,随缘才能得到,在整个灵镜洲,都是无价之宝。 步微月再次被陆硌石的运气折服了! 甚至有点羡慕嫉妒。 突然,楼上一阵喧哗,一个白发人影满身是血,从上面栽了下来! 姚希神色惊恐,靠在栏杆上尖声哭喊:“少宫主出事了!” 人们纷纷让开,又争先恐后的围过去:“快救少宫主!” 步微月心念一动,挽月迅速涨大,她还不熟练,怎么运用此物,那绡纱云朵便一直不停的长,直到铺满了半个大殿。 凌逾头下脚上掉下来,啪叽一声摔进云朵里,全无动静,不知死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不配 接住凌逾之后,挽月云朵缩小,不少人拥上前去,七手八脚,围成一团。 步微月放出神识,锁定高台之上,却不见姚希的踪影。 她神识强大,找到一扇白玉屏风后,才见姚希神色古怪,急匆匆的冲下台阶。 一露面,姚希满面是泪,手中捏着丹药:“少宫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凌逾双目紧闭,胸口微弱的祈福,身上血迹斑斑。 这时,一阵蒙光包裹住凌逾和姚希,从人们眼前消失不见了。 大护法凌恿步下台阶,让众人先行散去,只不过,随着他的离开,方才台阶上的十余人也被他一起带走了,看来是要一一查问;至于留在这里的人,也有婢女带他们入住赤羽宫内,这就是要控场。 大护法虽未发作,但在查清真相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离开赤羽宫。 不出片刻,步微月就感觉到自己的住所外,被人加封了一层禁制。 她想到之前跟着凌逾离开的贺春,心中隐约有了一丝猜测。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凌恿亲自过来,将步微月三人带走。 这次,步微月三人被带到了一处大殿,她一进去,就感觉到神识受到压制,连灵力也受到阻滞。 凌恿将人带到,自己便离开了,等到入夜,才再次出现。 步微月席地而坐,手中把玩着缩小成一枚挂件的魔刀。 魔刀一直叽叽喳喳:“新主人实在太憋屈了,竟然被人压在这里审问,如果是它从前的主人,早就抡着大刀杀出去了,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陆硌石靠在白玉柱上,闭目假寐,神态自若。 至于苑小山,抱着一个乌龟壳,靠在步微月旁边,一见凌恿出现,立即大叫起来: “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又没有伤凌逾。凌逾掉下来时,月姐姐还接到他了呢。” 凌恿微微惊诧。 这座大殿就是审问只用,穹顶和地板上都有阵图,压抑灵力,呆的久了,会心烦意乱、经脉悖行。 如今看来,这三个小辈修为都不算高,定力倒是十分不错。 凌恿冷笑一声:“你们三个的确在大殿之中,但你们的同伴一个叫贺春的修士却不知所踪。姚希已经指认,伤害凌逾的就是那个贺春。” 步微月微微眯眼,直言道:“我们三个与贺春并不熟识。” 凌恿注意到,步微月说完,苑小山就在一旁点头:“月姐姐说的对。” 至于那个叫陆硌石的修士,干脆眼睛都没睁开。 看来这三人中间,是以“李月”为首。 凌恿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逼问:“并不熟识?那为何你们一起进入赤羽宫?” 步微月叹了口气:“大护法,我们对他的了解,只限于他叫贺春,在客栈相遇,其他一概不知。至于我们为何一路,大护法应当也知道,我们都是季三小姐带进来的。您与其来追问我们,倒不如去问问季三小姐,在带人进来之前,可曾查过他的底细。” “至于我们,在进入冰原之前,曾偶遇秦家的车队,秦敏和秦恒都可以证明。我们几个初来乍到,与少宫主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呢?” 凌恿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来你与秦家关系匪浅,你是无冤无仇,可若你受人指使呢?” 苑小山:“啊?” 凌恿继续质问:“贺春刺杀少宫主之后,人便凭空消失了。既然你们有备而来,有人行刺,自然有人掩护,他人究竟在哪里?说!” 步微月刚想开口,季莘莘一身白色羽衣,行了大礼之后,才道:“大护法,宫主想见他们。” 凌恿微微皱眉,露出一丝嗤笑:“你把这个刺儿头带走,这两个继续关在这里。” 苑小山被阵法折磨的焦躁不安,委屈巴巴的抓着步微月的手。 步微月原本想磨磨她的心性,现在看她可怜巴巴的,只好算了。 她双手掐诀,现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凌空绘制阵图,片刻功夫,就在原地画了一个防护阵。 苑小山缩进阵法里,立时觉得那股折磨人的烦躁感减退了不少。 步微月捏捏她的脸:“等我回来。” 季三见她露了一手凌空布阵,心中吃惊,只不过眼下步微月还是嫌犯,也不好攀谈。 步微月被带到一处庭院,这里与别处恢弘洁白的建筑全然不同,院落别致,一口水缸,几尾殷红的冰鱼,秋千与木马随意的安置在假山旁边,屋檐下用阵法养着一棵南方移植来的千日红。 冰天雪地中,仍然绽放出淡紫和淡黄相间的花朵。 步微月被季莘莘带进去,凌霜仙换了一身缃色衣裳,正将千日红的花瓣收起来,夹在书页之中。 她看起来气定神闲,半点也不焦急。 凌恿见她还在侍弄花草,微微蹙眉:“宫主,人带到了,少宫主他怎么样了?” 凌霜仙笑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尚未清醒。” 凌恿语气不算好:“既然迟迟未醒,怎能算做没有大碍?” 凌霜仙冷下神色:“他也是金丹修为,便是受点小伤,又算什么?你当年身受重伤,为了斩杀袭击赤羽宫的妖兽,整整昏睡了两年,何曾像他这么不中用?” 凌恿见她似乎动气,连忙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少宫主。” 凌霜仙打断他:“好了,我知道,我是他的母亲,难道我不比你担心?” 凌恿离开之后,凌霜仙复又笑意盈盈,只是从始至终,她的笑意不打眼底。 步微月看着眼前的凌霜仙,她周身如泛着神光一样的美丽,令人仰视,只凭一个笑意,就能让许多人痴狂的追随她。 她眸中含着迷人的幽光,神秘却又危险,是步微月此前见过的所有女修当中,最具神性的。 凌霜仙见她几乎看呆了,莞尔一笑:“小丫头,在看什么?” 步微月赧然道:“我以前最喜欢小师叔,她不说话时,倒也像一个美丽大方的仙子。但我从未见过,像宫主这样的神女。” 凌霜仙哑然失笑:“神女吗?” 她的眼神又怅然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道:“我不配。” 第一百六十三章 搜魂 说完这句,凌霜仙又露出笑容,仿佛神女终于降临人间:“凌恿行事谨慎,委屈你了。” 步微月挠挠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宫主,我们到底是和贺春一起进来的,审问我们也是应该的。但是我们真的没有伤害少宫主。” 凌霜仙含笑道:“我知道。” 步微月望着她,忍不住问:“宫主,你为何相信我们?你不怀疑我们吗?” 凌霜仙的笑意真诚了几分:“你在花池里,得到的流丹是我毕生所见最大的。还有你的同伴,他拿到了一朵赤羽丹朱花。其实,我和你一样,一直相信,我的先祖有灵,仍然庇护这片土地。” “他们能给你们馈赠,我也相信,你不是心怀恶意的人。” 步微月郑重道:“我对赤羽宫绝无半点恶意。” 凌霜仙幽幽叹息:“凌恿对逾儿如同亲子,有时候他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关心他,这次逾儿遇刺,他大发雷霆,大殿中的守卫全都被重重责罚,连莘莘也被训斥一番。审问旁人时,还动了刑,若非我执意不准,他还要对你们动手。” “你若真的要害逾儿,又何必暴露自己来救他呢?你那法器虽然只露了一瞬,但那是飞行法器?” 步微月颔首:“正是。” 凌霜仙道:“在外行走,不可露白,一时不慎就会引来邪修杀人夺宝。你行事稳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你冒险救了逾儿,我怎能让你受委屈呢?” 所以特意让季莘莘去把他们带来。 只是凌恿偏激,仍然扣下了陆硌石和苑小山。 步微月见美人叹息,心中大生豪情,和许多见了美人就找不到北的男子一样,她巴不得立时为美人出谋献策,好解决美人的烦恼,叫她不要再伤心了。 步微月问道:“公主,姚希姑娘还与少宫主在一处吗?” 凌霜仙愣了一下:“正是。逾儿自小就是姚希照看长大的,逾儿出事,她也是肝肠寸断。” 她苦笑一声:“大护法大发雷霆,姚希伤心欲绝,倒都比我这个母亲要着紧的多。” 步微月抿唇,道:“宫主,少宫主的伤究竟如何?” 凌霜仙神色轻松,淡淡道:“看着唬人罢了,这点小伤,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 步微月心道,果然如此。 “公主,您若当真信的过我,不如先把姚希和少宫主分开。至于贺春的下落,我想,没有人比姚希更清楚。” 凌霜仙注视着她:“你的意思是,姚希与外人勾结,伤害逾儿?” 步微月道:“少宫主出事时,姚希短暂的失踪了片刻,随后才下楼。” 凌霜仙当即起身,命人将姚希带来。 步微月被季莘莘带走,与姚希擦肩而过。 姚希满目恐惧,仿佛去见的不是神女一般的凌霜仙,而是一个最恐怖的恶魔。 姚希一进门,屋内空无一人,孤鹤屏风上透出凌霜仙的影子,声音空蒙。 “姚希,你来了,坐。” 姚希连忙道:“婢子不敢。宫主有何吩咐?少宫主还昏迷不醒,婢子想尽快回去……”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回去?回何处去?” 姚希越发惧怕:“去,去照顾少宫主。” 哒! 水声,是水滴的声音! 姚希浑身颤抖,捂住耳朵,双手抱头,双腿不由自主的弯曲下来,整个人如同蜷缩的婴儿一般呈现出自我保护的姿态。 哒,哒! 水声还在继续,姚希双目紧闭,要紧牙关,身子越缩越紧。 姚希缩在一个小箱子里,这箱子很小,她只能把手足都尽力收起来,把自己困在其中,一动不能动。 外面是哒哒的滴水声,不,不是水声,都是血! 所有人都被杀了,她被装在这个箱子里,外面是母亲仍然不断滴血的尸身…… 哒,哒!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她终于被人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哒! 水声之中,姚希猛地睁开眼睛,终于从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她浑身湿透,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这短短一瞬,她却在幻境之中足足呆了好几天,备受折磨。 姚希如同死了一半,再没有半点精气神。 凌霜仙缓缓从屏风后出来,眼神淡漠,冰冷而又带着悲悯。 “说,贺春何在?” 姚希惊恐后退,连头都不敢抬,连滚带爬往后缩,却被凌霜仙一脚踩住了脚踝。 姚希抖的更厉害了,艰难的摇了摇头。 咔! 她整个脚踝,连着脚骨都碎了。 姚希痛的死去活来,趴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出声。 凌霜仙蹲下身,轻柔的擦去她留下的泪珠:“我知你对凌逾有情,男女之情,如今他要娶妻,你心生怨恨,所以想他死?” 姚希连忙摇头,用力的趴伏在地上,这是一个彻底屈服的姿态。 “宫主,我绝不敢!我对少宫主从没有非分之想,至于贺春,我也不认识,人是季三小姐带进来的。她与少宫主青梅竹马,一向爱慕少宫主,焉知不是她因爱生恨?” 凌霜仙极轻的嗤笑出声:“莘莘的眼界,岂会在意这些男女私情?她的野心是整个赤羽宫,当初若她生做我的孩子,如今我还用和秦家联姻吗?莘莘的手段足以。” 姚希急促的喘息:“她既然有野心,又怎能容得下别人不看重她?她可以不喜欢少宫主,却不容少宫主不喜欢她!” 凌霜仙耐心全无:“你是一定要护着那个贺春?” 她一根手指按在姚希的背脊骨上,只要稍稍用力,便能彻底废了她。 姚希如砧板上的鱼,满心悲凉,祈求有人来救她。 许久,姚希便觉脊骨处传来剧痛,然而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解脱了,再也感觉不到痛。 凌霜仙将手按在她头顶,直接搜魂。 片刻,凌恿进来,发现姚希已经痴痴傻傻,半身瘫痪…… 他目赤欲裂,激动的喊出声:“仙儿!你做什么!” 凌恿连忙查看姚希的情形,她脊骨粉碎,除非用朱丹保着,否则绝无可能再站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搜魂后带来的后遗症。 她痴傻了。 凌恿愤怒不已:“宫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姚希是逾儿喜欢的人!你这样折磨她,有想过逾儿吗?逾儿痛苦,你又能舒心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赤瞳冰龙 凌霜仙骤然转过身,一双美丽的眼眸中带着慑人神魂的幽光:“你心疼了?” 凌恿被她目光所惊,退后半步,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我心疼什么?” 凌霜仙冷笑出声:“你倒是心疼他,可你别忘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也别忘了,他不止是一个儿子,也是赤羽宫的少宫主。他没有催生出赤羽丹朱花的灵韵,日后掌管赤羽宫,本身就比别人更辛苦、更艰难,你宠着他、惯着他,能让他担起自己的责任来吗?” “至于姚希……她的心软、善良,以及无边的柔情,都将成为凌逾的绊脚石。他会在她一日一日的温情之中,磨灭了斗志,只想和她长相厮守。温柔乡,英雄冢,吾儿身边,怎能有这样的人?” 凌恿紧紧蹙眉,突然蹲下身,往姚希体内注入灵气,暂时保住她的命。 “可你明知道,他喜欢姚希,你明明可以徐徐图之,为何要如此伤逾儿的心?” 凌霜仙低头,看着烂泥一样的姚希:“她也不无辜。方才我搜魂得知,贺春刺伤逾儿之后,逾儿摔下高台,是她把贺春藏在了阵法之中。她自幼在赤羽宫中长大,对殿中的阵法所在了如指掌,贺春被她藏起来,一时倒真的无人发现。” 凌恿此时担心的是凌逾。 凌逾喜爱姚希,若是醒来之后,发现心上人被母亲害成了这样,他如何接受? 凌恿把姚希抱起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置。至于姚希,先给她治伤,虽说神魂受损,以后是好不了了,但起码先让她活下来。” 步微月三人很快就被放回了住所。 步微月猜测,多半是审问姚希有了结果。 她现在还不知道姚希已经废了,毕竟凌霜仙对她一直十分的温柔。 步微月正准备炼化自己的流丹,手心的掌纹突然动了一下。 魔刀如临大敌,像个兔子一样蹦起来,跳到她掌心:“主人,主人不好了!你被人暗算了!” 李忱同时惊醒:【是离魂符!】 步微月张开手,手心的掌纹好像活过来一般,慢慢拉扯出一条线,化成一个小人形。 小人跌跌撞撞的在她手心转了一圈,突然跪了下来:“李道友,我是贺春!” 线条小人说完这句,“头”往前一扑,听声音好像是贺春的本体吐了一口血。 贺春小人咳咳几声:“李道友,我并无恶意,这是我师傅传授给我的绝学,离魂符,可以将我的一魂悄悄寄在你身上。” 贺春又咳了一口血:“李道友,对不住,我孤身一人,并无亲友,我只好把一魂交托给你,从未想过连累你们。” 步微月并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如此,你为何现身?刺杀凌逾之后,你既然有并未被抓住,为何不尽快逃走?” 贺春忙道:“李道友,我并未刺杀凌逾,是他趁我不备,把我打伤了。他身上的伤,是他自己所为,只因我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 步微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是否和凌逾的身世有关?” 线条小人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过了许久,贺春也没爬起来,破罐子破摔的倒在地上:“不重要了。我不能伤害他,原本我只是想求他跟我出去一趟,既然他动手杀我,想来他绝不会跟我走了。” 凌逾要杀他,还陷害他,贺春却仍然不松口,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了。 人各有立世之道,尤其是修士,本就是求的逆天改命之路,所以大部分修士对自己的抉择,都格外坚定。 这个贺春看起来,更是重信守诺的一类人,他更不会改变心志。 步微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依然钦佩他的选择。 贺春的声音越来越低:“李道友,我经脉尽断,金丹损毁,大限已至。我还要去办一件事,不知能否成功,但若是不成,求你离开赤羽宫后,代我去见见我师傅,她就住在冰原的冰堡之中……” 贺春刚说完,线条小人就散了开来,变成数段死气沉沉的线条。 步微月即便想推辞,也再无机会。 …… …… …… …… 冰墙上爆出一条冰龙,沿着赤羽宫的冰墙游走,迅疾的猛冲下来。 护卫修士拉开防护网,然而这龙突然睁开了血红了眼睛,如活龙一般,一声怒吼,挣破了防护网! 十余个护卫都被这股力道,振飞出去,摔倒一地。 冰龙在他们身上盘旋一番,威风凛凛的飞回天上。 护卫无不骇然,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人看清,冰龙上骑着一个人! “龙背上有人!” “真的有人!” “这是什么秘术?就是这个青年,大闹赤羽宫吗?” …… …… 护卫艰难的爬起来,聚集在一起,再次布阵。 刚摆好阵型,就听身后一声轻笑。 “化龙术。这是冰上的绝学,非千年冰原之地,不能施展。” 护卫们听出这是大护法的声音,如同有了主心骨。 “大护法!” “大护法!” 凌恿抬手:“下去!此人,吾亲自应对。” 护卫们唯命是从,急速退出数丈,在外面撑起禁制,以免打斗时损坏财物和建筑。 凌恿目光中带着怀念,看着盘旋在半空中的赤瞳冰龙:“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 他摇摇头:“看你的年纪不大,就已经结丹了,甚至可以驱使这样灵活的冰龙,可惜,你太不惜命了。冰龙睁开赤瞳,是你燃烧元神,让它强行升级,有与元婴一战之力。” “可你的元神能烧多久?最多,还能活半个时辰。” “可惜,可惜。” 贺春坐在冰龙身上,面色比冰雪还白,但眼神却坚毅无比。 “半个时辰,够了!你见到冰龙,可有什么话要讲?” 凌恿决然道:“并无其他。” 贺春下定决心,凛然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将你强行带走!今日,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给她一个交代。” 凌恿广袖一挥,密密麻麻的蝶影将冰龙包围:“不自量力!和你那恬不知耻的师傅一样!今日,我就代她好好教训教训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贺春之死 蝶影翩翩飞舞,空灵美丽,但见识过这一招“庄生梦蝶”的人都知道赤羽宫幻术的可怕。 只要沾上一点点蝶影,就会陷入自己最害怕的噩梦之中。 这个幻术的可怕之处在于,幻境并非由施术者编织,而是中了幻术的人,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最可怕的一面。 也许有人会说自己什么也不怕,也许有人会认为自己绝不胆怯,但深陷幻术之中,才会暴露出最真实的怯懦一面。 凌恿想尽快解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出手就是大招,一口气放出了千余只幻蝶。 幻蝶将冰龙包围,美丽的冰龙周身盘旋着蝴蝶幻影,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就如仙境一样美丽。 贺春骑在冰龙背上,看着眼前的幻蝶。 奇怪的是,无孔不入的幻蝶一旦碰触到他,就自动消失了。 贺春目光坚定:“幻蝶吗?我一生磊落,从不惧怕幻术,也不应当惧怕不存在的幻影!” 说完,冰龙长驱而下,冲着凌恿而来! 冰龙赤瞳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炬,定定的看着凌恿的眼睛。凌恿站在原地,被冰龙的目光一扫,竟然动弹不得。 他想起青年时,路过冰原,深陷妖兽潮中,被那美丽的骑龙少女所救; 他清晰的回忆起她当时的模样,小辫垂落在肩头,双眸灵动如星,轻轻的问他:“你怎么不把妖兽杀了离开?是不喜欢杀生吗?” 凌恿差点气疯了! 他是杀不过啊喂! 凌恿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想起她,可如今才知道,他还该死的记得那么清楚,连她左边比右边多了一根小辫都记得明明白白! 他突然惧怕的浑身颤抖,幻蝶没有给贺春带来噩梦,可赤瞳让他陷入噩梦之中,他害怕,害怕这段人生中唯一光明的回忆! 他害怕回想起来,原来他凌恿也曾经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无惧无畏的人! “啊!” 凌恿一声惊吼,可被赤瞳摄魂的他根本动弹不得。 赤瞳冰龙从天而降,就在贺春要砍掉凌恿一条胳膊时,冰龙突然顿了一下。 咯咯! 冰龙僵硬的扭动了一下,贺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从冰龙上摔了下来。 霎时间,冰岁瓦解,冰龙碎了! 贺春的元神,撑不住了。 凌恿劫后余生,擦去额头的冷汗,后怕的看着地上的碎冰和贺春。 他浑身都是血,口中还在不断吐血,凌恿从未见过有人能吐出这么多血。 贺春痛苦,凌恿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他蹒跚几步,穿过一地的冰块,徒劳的给贺春注入灵气。 他的身体,像是一张残破的网,金丹碎裂,经脉破损,凌恿辨认出来,他体内最大的口子是被凌逾的法器破军所伤。 凌恿意识到这一点,心里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 他是江凌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她把化龙术这样的秘术都教给了这个叫贺春的孩子,想来,是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来教导、疼爱。 可是现在,贺春却死在凌逾手中。 他怎能死在凌逾手中呢? 假如被她知道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凌恿枉然的给他注入灵力,那身护法长袍上全都沾满了血,也顾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奄奄一息的贺春:“江凌,她好吗?” 贺春一张口,便吐出血来,他想传音,但金丹碎了,连这样一丝灵气都汇聚不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就闭上了眼睛。 凌恿痛苦的嘶吼出声:“为什么!你这样好的资质,为何不在冰堡好生修炼?为什么要到赤羽宫来!” 他说完,手心凝聚出一团丹火,就要毁掉贺春的尸身! 突然,一团云朵从他面前飘过,硬生生从他眼前卷走了贺春的尸身。 凌恿已恢复常态,沉着面容,看向那边的三人组。 “李月,此人行刺赤羽宫少宫主,被我当场格杀,尸身就地损毁!你抢走他的尸身,是与他一伙的?还是说,你们胆敢插手赤羽宫的内务?” 步微月不卑不亢,虽然看着谦逊,眼神可一点都不怵。 “不敢。也并非一伙,不过,贺春是我的朋友,他的尸身我要带走,交还给他的师傅。” 凌恿阴沉沉一笑:“你倒是敢想。” 步微月也不知为何,与贺春不过一面之缘,但今天这闲事,她就是管定了。 陆硌石已经祭出兵器,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贺春道友身上的伤分明是你们少宫主造成的,还不知道谁伤了伤,如今贺春已死,你还要折辱他的尸身?” 凌恿大喝一声:“放肆!他不行刺,凌逾会伤他吗?” 陆硌石正义感最强,就算对面是赤羽宫大护法,是元婴修士他也不怕,反正还没开始打,他吵嘴从来没输过! “你别胡搅蛮缠,凌逾只是受了轻伤,昏迷不醒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贺春可是直接没命了。难道赤羽宫都像你这样不讲理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赤羽宫到底是正道修士,还是什么魔修邪修!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凌恿真是没想到,他和对方讲证据,对方就开始耍赖,开始门派攻击了! 这时,步微月突然开口了:“大护法,贺春临死前托付给我一件事,他的师傅素冰真君江凌身受重伤,大限将至。” 凌恿听到这里,身形一震,不敢相信。 “素冰真君是贺春的师傅,她临死前尚有心愿未了,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但我猜,她多半是想见见自己放不下的人。贺春心如磐石,诚心要替师傅达成心愿,因此特意来求故人前去一见。可不知道为何,他才到赤羽宫,就被人攻击,身受重伤。” “被打伤、通缉的贺春意识到,可能好言好语是请不到师傅的故人,所以他才燃烧元神,用化龙术逼故人就范,可惜,就差这么一点。” 步微月望着凌恿的眼睛:“大护法,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很简单。” 是那个不由分说,就要杀死贺春的人错了。 凌恿神色颓败,一言不发,猛然转身走了。 步微月微微松了口气。 她和陆硌石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和元婴修士大战? 只不过赤羽宫重名声,她步微月还是剑宗弟子,赤羽宫不敢让她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所以才放任陆硌石将这个黑心的凌恿一通辱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蠢又毒的废物 抢回贺春的尸身,三人却一时无话,心情都不算平静。 魔刀一直挂在步微月手腕上,突然热泪盈眶,咆哮出声:“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真君子,从不畏死!我宣布,他是我继前主人之后,有又一个敬佩的死人!” “呜呜呜,刀爷敬佩的人都死了,真伤心啊真伤心。” 步微月心口郁气散了一些:“是啊,这是他自己的路。” 千金一诺,不枉君子。 赤羽宫的千年坚冰不容易打碎,步微月用魔刀砍下一大块,亲手削了一个冰棺。 魔刀看来是真的钦佩贺春,这次被拿来削冰块也不吱声了,不时的给自己喊着号角。 “一二一,加油!嘿哟!” “加油!你可是刀中好儿郎!” 步微月:“……” 冰棺削好之后,步微月捏了一个涤尘诀,收拾好贺春的遗容。 他容貌平静,双目微闭,依旧栩栩如生。 安置好这些,步微月心念一动,把冰棺藏进了天福宫中。 他们做这些的同时,身着白甲的护卫们匆匆出现,将现场清理干净,很快,再没有一丝痕迹。 …… …… …… …… 凌恿神色铁青,放在双腿上的手僵硬无比。 他看着“昏迷”的凌逾,突然手心蓄力,一掌拍在他的头顶。 “噗!” 凌逾受力,终于清醒过来。 他慢慢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是在自己的卧房里,面前是神色难辨的大护法,姚希端着一个水洗站在旁边。 他和姚希对了一个眼神,想让对方给一点暗示。 可奇怪的是,姚希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起来。 凌逾揉揉眉心,表情有点痛苦: “大护法?我这是怎么了?” 凌恿伸出手,叫了一声姚希。 姚希乖乖走过来,依然捧着水洗,呆呆的看着水洗之中的两尾小金鱼。 凌逾这时候,终于发现有一点不对劲:“希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这水洗怪沉的,先放下。” 姚希执着的看着,一尾小金鱼突然甩了一下尾巴,把水溅到了姚希脸上。 她咯咯的笑起来,捧到凌逾面前:“鱼鱼!鱼鱼会跳!” 凌逾面色大变,如遭雷击:“她怎么了!希姐姐到底怎么了!” 凌恿沉痛的看着他,抓起凌逾的衣襟:“我告诉你她怎么了?你出事之后,她却偷偷将伤你的人,那个叫贺春的修士藏了起来。你母亲知道她有不轨之心,存心害你,所以将她搜魂。” “只不过,你母亲知道你喜欢这个贱婢,手下留情,留了她一条命。” 凌逾骇然,几乎说不出话来:“搜魂?为什么?母亲明明知道,姚希对我有多重要?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姚希和贺春勾结,为什么要搜魂?” “证据?”凌恿冷笑出声,“搜魂之后,不就有了吗?” 凌逾抬起头,看向大护法的样子,嘴唇蠕动,一句质问几乎脱口而出。 可最后他还是死死的忍住了。 凌恿嘲讽的看着他:“搜魂的伤是好不了的,已成定局,你还要为了姚希去触怒你的母亲吗?你别忘了,你虽然是他的亲生子,可你天生催生不出赤羽丹朱花,和季三之流也没什么区别。” “你要等到她失去耐性,转而扶持季三,才肯醒悟吗?你也不是真的无可取代。” 如果是从前,凌逾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 他是母亲唯一的儿子,这赤羽宫迟早是他的。 可现在…… 凌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无忧无虑的姚希,闭了闭眼,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罢了,姚希若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凌恿似笑非笑,突然问:“你被贺春重伤,难道就不关心,他人被抓到了吗?有没有逃走,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见到你母亲,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凌逾心头一惊:“是啊,我刚醒来,看见姚希这样,实在太痛心了。那个贺春,抓到了吗?” 他看向凌恿,紧张的握紧拳头。 过了许久,凌恿才淡淡道:“他死了,你不必担心,他什么也没说。” 凌逾顿时松了一口气,眉眼都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那就好,此人居心叵测,他混入丹朱盛宴,必定别有图谋……” 凌恿一掌拍向旁边的博古架,上面一件金器被他徒手拍扁,可见他是如何压抑内心的怒气。 “蠢货!你知道什么?贺春此人,千金一诺,坦荡德行,怎么可能伤害你!蠢货!蠢货!你记住,今后不许再提他!” 凌逾骤然一惊。 大护法自来对他亲厚,从未对他如此。 可短暂的惊慌之后,凌逾从床上站起来,定定的看向凌恿:“大护法教训的是,我铭记在心。不过,大护法不要忘了,我和你是真正的一路人!我是蠢货,你是什么?” 凌恿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丹朱盛宴还有九日,不要再让你母亲觉得,你连季三和秦恒都不如。” 走出房间,凌恿看着手心的血痕,自嘲出声:“我是什么?我是个又蠢又毒的废物!” 这些内情,步微月一概不知,只是从这日开始,凌逾便如影子一般,随侍在宫主凌霜仙身侧,恭敬从容,无事不亲力亲为。 俨然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步微月留了七日,沐浴了七场灵雨,得到的流丹积攒融合,已经有三四个人头那么大。陆硌石也算收获不小,得了三颗拳头大小的流丹。 只有苑小山,每次都有,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但七颗都只有小手指头那么大,聊胜于无。 季莘莘笑着走到步微月身边,与她一起看向高台上的母子二人,转了转手腕:“李道友,方才可曾见到秦家姑娘?今日是这次丹朱盛宴最重要的一环,宫主会正式宣布少宫主和秦敏的婚事,这之后,秦敏便会入住赤羽宫,受宫主亲自教导。” 她神色有丝丝怅然:“而我,也要回季家了。” 步微月随口道:“恭喜季三小姐。” 季莘莘惊讶道:“恭喜我?” 步微月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季三小姐自幼得宫主教导,如今学成归家,正是大展宏图、大放异彩的好时候,我不该恭喜吗?” 季莘莘声音很低,喃喃道:“可是我要离开赤羽宫了,值得恭喜吗?” 她还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赤羽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所未见的花桥 步微月见她如此,不解的挠挠头:“不能离开吗?我自十余岁筑基之后,便离开师门四处游历,除却在宗门修行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啊。难道要一辈子留在宗门?” 季莘莘听闻此言,豁然开朗。 自从她懂事起,被宫主收为亲传弟子,凌逾又催生不出赤羽丹朱花,季家上下不少人都暗暗告诉她,她要努力,她要用功,将来说不定能取代凌逾,成为赤羽宫之主。 可宫主对她悉心教导,用心呵护,她从未想过违背宫主的意思。从宫主选择秦敏作为凌逾的妻子,她就知道自己该离开赤羽宫了,因此黯然神伤,无处排解。 这些话,她自然不敢到处与别人说;就算私下与密友透露一两句自己的复杂心境,对方也只会劝她,要想开一点,不要太介怀。 可没人告诉她,离开赤羽宫,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如今被步微月没心没肺的一语点破,她才恍然大悟,她本就是修士,志在四海,追求的是长生飞升之道,难道真要一辈子留在赤羽宫,以成为赤羽宫之主为目标? 季莘莘骤然了悟,心境大开,眉心一点丹朱印记越发殷红。 她心境一松,竟然当场突破,就地打坐起来。 殿中人潮拥挤,步微月怕有人踩到季莘莘,把她扛起来,安置在一座石雕上面,还贴心的布了一个聚灵阵。 她做这些都是随手而为,也不费力,自然不知道高台上的凌霜仙,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 很快就如步微月预料的那样,今夜虽然已经降下灵雨,但人群越来越多,不约而同的静候在大殿之中。 凌恿搀着凌霜仙的手走上前来,再次催生了一朵赤羽丹朱花! 如星子一般的灵雨中,一顶如赤羽丹朱花一般的飞行花轿缓缓下落,落在高台上。 人们一阵热烈的欢呼。 凌霜仙嘴角浅浅一弯,雍容大方,含笑示意儿子去将花轿中的小未婚妻搀扶下来。 凌逾双目含笑,手刚抓住轿帘,突然听到一声:“慢着!” 步微月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季家一位长老,不过金丹初期修为,然则须发皆白,看来辈分不低。 赤羽宫选择与秦家联姻,反而舍弃了凌霜仙亲自教导的季三,难免有人不甘心。 大护法凌恿当即出声,懒得和这些自恃辈分的老家伙纠缠:“季长老,今日是少宫主与秦家姑娘定亲的良辰吉日,您不论有什么要紧事,都等礼成之后再说。” 季长老不顾身旁其余人的阻拦,立即跳出来:“我要说的话,就和赤羽宫之礼有关!赤羽宫少宫主定亲,这揭开花轿让未来的宫主夫人露面之前,可有一礼,名为降花!怎么?就因为少宫主不能催生出赤羽丹朱花,就连降花一环都省了吗?” 季长老说完,人群中窃窃私语。 步微月听着这些细碎的议论,很快就知道降花是怎么一回事了。 少宫主定亲,花轿落在白玉台上后,由少宫主催生一朵赤羽丹朱花,与山顶花池中的赤羽丹朱花相互辉映。 花池中的花都是凌家先祖所化,若是认同这个晚辈媳妇,便会落下花瓣,与原本的灵花一起降落在花轿前面。 此时,才由少宫主上前,将未婚妻扶下花轿,未婚夫妇一起走过花路,便是赤羽宫上下都认可的未来宫主和宫主夫人。 赤羽宫的传统向来如此。 凌恿脸色铁青,盯着季家家主:“秦敏是宫主亲自为少宫主选中的妻子,降花原本便是礼仪罢了,季家追问区区一环,难道是想说秦家姑娘不配做少宫主的妻子?她若不配,照你们季家的意思,谁配?” 季家家主季婴连忙起身:“老叔公真是老糊涂了!我们季家上下无不听从宫主之意,秦姑娘与少宫主自然是天作之合。什么降花,本就不甚重要……” 说着,便来请季长老离开。 季长老大怒:“少给我扣这些帽子!谁不听从宫主的花?宫主自幼天资卓绝,将将筑基就能催生出赤羽丹朱花,我一生都听从宫主的号令。可赤羽宫千年基业,事事都有礼有节,就算少宫主不能催生赤羽丹朱花,也不可省去降花一节。” 凌恿大怒,命季家家主季婴把季长老带下去,人群中却也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有的反对,声称反正少宫主不能催生灵花,何必还要执着降花一节? 有的赞成,认为礼不可废。 步微月和陆硌石在逍遥洞之中,都是门派长老,却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个降花环节,本来就不是针对秦敏的。 而是针对少宫主凌逾。 今日因为他不能催生灵花,就不得不省去“降花”这个环节,日后呢?若再遇到需要少宫主出面催生灵花的事,是不是也要一并省去? 更严重的是,等日后凌霜仙不在了,一个不能催生灵花的宫主,真的有资格担任赤羽宫宫主吗? 凌霜仙盈盈一笑,只是微微上前,就安抚下暴跳如雷的季长老,以及不安的人群。 “降花一事,吾可以代劳。甚至吾兵解化身之后,也会安排好一切,赤羽丹朱花将与诸位同在。” 凌霜仙双手掐诀,雪白如玉的手指在空中灵动的结出一个一个法印,一朵绯艳如血的赤羽丹朱花浮现在她双手之间。 凌霜仙手指轻轻拨动,赤羽丹朱花如风中招摇的菡萏,轻轻舞动灵力汇聚而成的花瓣。 这一瞬间,山顶的花池红光冲天! 无数花瓣飘落下来,将半边天都映照成红色,随后跟着丹朱花一起,铺在花轿前,如同花瓣铺成的花桥。 “天啦!这么多花瓣,是先祖们都同意秦家姑娘吗?” 季长老瞠目结舌! 他原本是心里不服,给秦家找点不痛快,可万万没想到,花池之中竟然会飘出这么多花瓣。 “从未有过,从未有过,以往便是先祖同意,也最多落下十几片花瓣而已,怎么会一口气落下这么多花瓣?” 凌逾得意洋洋,上前去迎接自己未来的妻子。 就像秦敏不喜欢他一样,他自然也不喜欢秦敏。 可如今不一样了,秦敏受先祖认同,这是赤羽宫众目睽睽之下,都看见的。 他就勉为其难接受秦敏。 凌逾掀开轿帘,却突然连连后退,神色震惊,甚至往后仰倒,平地摔了一跤!?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探花隆重出场 步微月也看清了花轿中人,魔刀忽而变大,被握在手中。 人群中议论纷纷:“少宫主到底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怎么这么惊讶?少宫主一向温文尔雅,可从来没这么失礼过!” 凌恿清喝一声:“逾儿,还不起来!” 凌逾看向轿子中的人,神色雪白。 遮挡住里面情形的轿帘飞走,只留下坚冰雕成的骨架,轿子中的景象清清楚楚出现在诸人面前。 花轿中坐着的根本不是秦家姑娘秦敏,而是一个身着白衣、容貌楚楚的少女,她双目微微闭着,似乎是昏迷过去。 可她双手指尖捏诀,手心捧着一朵栩栩流动的赤羽丹朱花! 季长老大声道:“这,赤羽丹朱花是她亲手催生出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季家家主季婴也看见了,连忙道:“难道降花认同的根本不是少宫主的妻子,而是这个孩子本身?” “何处来的邪修!竟敢毁坏赤羽宫的根本!”凌恿大喝一声,一枚九霄印从衣袖之中飞出,悬浮在花轿上方,越变越大,就要把那姑娘连同白玉台一起压扁。 轰! 破天尺与九霄印碰撞,同归于尽,尽数毁灭。 一个左半边脸用黑布蒙着的黑衣修士出现在高台上,阴沉沉的望着凌恿:“大护法,你是怕被人发现你做的那些勾当,所以要杀人灭口吗?” 这人虽然蒙着面,可他一出现,不止季婴、季长老、秦家众人都一起起身,就连高台下的人们也都惊呼起来。 “是副宫主!” “是宫主的道侣,失踪了许多年的副宫主啊!当年副宫主降花的时候,可足足有十七片花瓣,是除了今日这个,历来花池认同最多的宫主道侣。” 师扶锦伸出坑坑洼洼的左臂,一用力就将昏迷不醒的探花从轿子里扶了出来。 他轻轻一指,点在探花眉心,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凌霜仙:“仙儿,你是赤羽宫宫主,唯一的子嗣却连赤羽丹朱花都催生不出来,难道你不曾怀疑过吗?” “这些年你用心教导凌逾,凌恿却处处护着,他出了些许小事,凌恿却比你还要心疼,还要伤心,难道你不曾怀疑过吗?” “还有,那年你生辰,我要去冰原为你取琳琅冰贺你生辰,自此我一去不返。后来凌恿到处宣扬,曾在冰堡见过我,还说我已与别的女子成婚,不再回来,难道你也不曾怀疑过吗?” 凌霜仙一直蹙眉望着他。 这时候,探花悠悠醒转,手指一动,她手心的赤羽丹朱花才终于散去。 她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一看见师扶锦被惊怕的推拒,可惜毫无作用。 她茫然无助的四下张望,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如神女一般高洁、美丽的凌霜仙。 她从灵魂深处、出自本能的被对方吸引。 探花呆呆的望着凌霜仙,一眨不眨,几乎忘了自己是什么处境,只是不由自主的看着她。 “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凌霜仙的眼神中却满是厌恶! 她转过身,恼羞成怒:“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没有与人私奔?没有一去不返?如果你没有私奔,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赤羽宫?” 师扶锦捏紧探花的手,满心痛苦:“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肮脏的秘密,可我没想说出去,也没想拆穿这一切。可是那人还是不放过我,他暗算我,我被丹火烧伤,若不是恰好遇见暴空,我已经如他所愿,是个彻底的死人了。” “这之后,我修为退了一大半,记忆全无,沦落到冰堡,艰难求生。直到十年前,我终于想起自己是谁,才开始慢慢养伤,想回到你身边。” 凌霜仙闭了闭眼,没有看他。 师扶锦双目含着阴毒的光,恨不得射出千万支利箭,将凌恿万箭穿心。 “我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可我从没有背叛你,以后也不会。仙儿,孩子的事,你当真没有怀疑过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用心抚养、用心教导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子?” 凌恿斩钉截铁:“绝无这种可能!” 他看向季家、秦家的人,又炙热的看着凌霜仙:“宫主,少宫主一出生,便要经过血脉洗礼,他与您同出一源。修士血脉,本就有感应,何况是赤羽宫的血脉?” 师扶锦冷笑一声,将尚在懵懂中的探花用力一推,送到凌霜仙怀中。 “那这个孩子呢?你对她没有感应吗?她难道不是赤羽宫的血脉?” 探花轻轻的惊呼一声,连忙从凌霜仙怀中退出来,摇摇晃晃站稳身子,带着孺慕和自卑,极小声的唤了一句: “宫主,我……我叫探花。” 师扶锦逼近凌霜仙:“仙儿,凌逾和探花这两个孩子,究竟谁才是你的血脉?” 见凌霜仙不语,师扶锦大笑出声,突然祭出一块紫红色的血脉石! 这石头漂浮在空中,把凌霜仙等人笼罩在其中。 师扶锦咬破舌尖,朝着血脉石喷了一口血,用自己的精血强行催动血脉石。 血脉石下,现出了两条红色的血脉线。 凌霜仙和探花连在了一处,凌恿和凌逾连在了一起。 师扶锦仰天大笑:“凌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季婴啧啧称奇:“这究竟怎么回事?凌逾可不是宫主的亲生儿子。” 凌霜仙眨眨眼睛,长长的睫羽一闪一闪,她看向凌恿:“凌恿,你来说,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逾儿是我的亲生儿子……” 凌恿大声道:“他是我的儿子!” 他双袖鼓风,蓄满灵力,一把掐住探花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捏碎她! 他也确实下手了,可他没想到,怀中如同鹌鹑一样任人宰割的少女,会突然咬破指尖,用精血催动了惊雷符! 几乎是一瞬间,步微月同时出手,挽月包裹住探花,将她救了下来。 凌恿先是被人毁去本命法宝九霄印,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惊雷符所伤,浑身焦黑,倒在地上。 他大吼一声:“为什么!我不服气!我也是凌氏血脉,却只能一辈子做你的影子,我不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并非结束 凌恿倒在地上,运转灵力,身上被雷电劈出的焦壳一层一层脱落,露出里面的新肉。 他疗伤的同时,却状若疯癫,死死的瞪着凌霜仙。 “你是凌氏子孙,我也是凌氏子孙,可凭什么你能做万人敬仰的宫主,我却只能辅佐你,做你的什么狗屁护法?这个护法,和你的仆人用什么区别?” “所以,即使我做不成宫主,可我的儿子,我的子孙后代要做宫主!而你,凌霜仙只能被迫为我的儿子做嫁衣裳。” “是我换了你的孩子!凌逾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把他偷偷换进宫,把你的女儿扔在了冰原里,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还活了下来。” 凌逾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宫主的亲生子,我是赤羽宫的少宫主啊!” 凌恿突然扇了他一耳光:“住口!大丈夫行事,成王败寇,绝无怨尤!既然事败,那我们就趁机杀了凌霜仙,名正言顺抢夺赤羽宫。” 凌逾跪在凌霜仙脚边:“不,不,母亲,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把我养大,你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凌恿一脚将凌逾踹飞,他一时不备,翻滚下高台,瘫倒在季婴脚边。 季婴嫌恶的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血脏了某的衣裳。” 凌恿大怒:“无须凄凄求饶!你是吾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若非如此,你何必暗中杀了贺春?贺春是你母亲江凌的徒儿,江凌大限将至,贺春求你去见你母亲,你唯恐自己的身世败露,趁其不备,将其杀死。” “你当日行事毒辣,倒也算老子的儿子,今日何必苦苦哀求?实在丢脸!” 凌恿说完,无数蝶影骤然浮现在大殿之中,他大喝一声:“都和我一起陪葬!” 这电光火石之间,步微月和凌霜仙的目光碰触,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挽月被尽可能的放大,一团洁白的云朵将整个大殿包围起来,几乎一大半的人都被笼罩在其中。 凌霜仙微微叹息:“我自出生,便与你相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亲手杀你!” 凌恿不屑的看着挽月,幻蝶停歇在云朵上,无法攻击,便开始转向去攻击来不及躲进去的人们。 看着沉迷在幻境之中无法脱身的季长老和秦家族人,凌恿得意的大笑起来:“凌霜仙,你虽然传承了赤羽丹朱花,可赤羽宫的绝学,还有庄生梦蝶!我的梦蝶术可一直修炼的比你好,这一千之数的梦蝶足以迷倒十来个元婴修士,更不用说,这里只有季婴和你两个元婴期。” “凌霜仙,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破我的庄生梦蝶!” 凌霜仙目光悲悯,满含慈悲望着凌恿:“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做?你若是逃走,也便罢了。” 凌恿摇摇头,展开双臂,宽大的衣袖随风摇摆:“我不会逃,我宁可轰轰烈烈,结束这肮脏的一切!也不会再苟且偷生,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 “我已经悔悟的够迟了。” 凌霜仙双手掐诀,随着指诀的完成,游走的赤羽丹朱花如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将四处作乱的幻蝶焚烧殆尽。 凌霜仙淡淡道:“凌恿,你太蠢了,赤羽丹朱花本就是至阳之火,天生就可以克制庄生梦蝶。” 丹朱花将凌恿困在中间,熊熊烈火将他焚烧而死。 这一切都结束了。 …… …… …… …… 探花依依眷念的拽着步微月的袖子,想说自己有点害怕,又恐怕惹人心烦,最后故作镇定,松开手往前走。 步微月看她浑身颤抖,把她叫住:“探花,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探花非常流畅的一个转身,利落的回到了步微月身边。 “那日遇到暴空,我被埋在雪堆之中,后来勉强刨了出来。起初我不觉得冷,在冰雪中走了几个时辰,周身越来越冷,我便试着催生出赤羽丹朱花。” “我当时猜的不错,赤羽丹朱花能祛除寒气,我便用赤羽丹朱花一点一点烧出一个中间挖空的冰球来。我躲在冰球里,小心翼翼的往赤羽宫的方向走,遇见妖兽就缩回冰球里,安全的时候我就继续前进。” “就这样走了几天几夜,总算快到了。” 她说到这里,嘴角一瘪,委屈的快要哭了。 “可是这时候我发现冰雪里埋着一个人,我见他尚有一丝气息,实在于心不忍,想着反正他昏迷过去,就偷偷用赤羽丹朱花救他。” “当时他气息回转,我趁他没有完全清醒,就连忙逃走了。没想到后来还是被他追上,控制起来。他一口咬定,就是我用赤羽丹朱花救他,我便暴露了。” “这之后,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到了这里。” 步微月道:“师扶锦恩将仇报,强行将你带到这里来,你要小心。至于凌霜仙,她的确是你的生身之母,你与她见面,不用害怕。” 探花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心思重重,但她自小的经历,让她即使胆怯,也比许多人都明白,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 探花进去的时候,凌霜仙正站在屏风前,好似看着屏风上的孤鹤,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探花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宫主。” 凌霜仙转过身,若有似无的看她一眼:“血脉石已经证明,你是我亲生的骨血,你为何不叫我母亲?” 探花抿抿唇:“你不喜欢我。” 凌霜仙一挑眉,意外道:“你说什么?” 探花声音虽小,却很坚定:“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已经拜入合欢宫门下,我如今是合欢宫弟子。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让你难受、不安和痛苦。” 难受,不安,以及痛苦。 凌霜仙再次意外的看向面前的孩子。 她瘦弱、怯懦,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有胆色的孩子。 她就是个十足十的弱者,却要对一个强者说,她体谅强者的难受、不安以及痛苦? 凌霜仙觉得可笑至极! 凌霜仙突然问:“这些年,你是怎么长大的?”? 第一百七十章 诀别 探花虽然怯弱,却敏锐的看出,凌霜仙虽然出言垂询,但根本没有什么关怀之意。 甚至,从重逢至今,她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女儿一眼。 探花进来之前,也想问问母亲,自己是怎么丢的,这么多年,凌霜仙有没有想过自己,见到女儿,她高兴吗? 但现在见到凌霜仙,探花觉得以前自己的那些想法,其实都不重要了。 想说的话,要说给愿意听的人。 不愿意听的人,即便你说的太多,她也只会觉得聒噪。 探花言简意赅,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苦尽甘来、否极泰来罢了。” 凌霜仙再次意外的看向她:“你真是让我吃惊。” 她的的确确是弱小的,筑基修为,不擅长斗法,也没有什么心机,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能轻而易举的被人伸手碾死。 可她看来孱弱、卑怯,却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敏锐和莽勇。 凌霜仙靠近她,想伸手撩开她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有碰触:“苦尽甘来?看来,你之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既然如此,为何不说出来,好让我疼惜你几分?” 探花抿抿唇:“你见到我的时候,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目中是怎么遮掩都藏不住的厌恶。” 她深吸口气,不知是在安抚凌霜仙,还是在劝告自己:“不过,没关系,我不日就会离开,去合欢宫正式拜师修行。你不愿意见我,就当我从没来过,我也再不回赤羽宫,好吗?” 这少女荏弱纤纤,站在她面前,越发显得凌霜仙咄咄逼人。 凌霜仙仔细看她的模样,探花和她几乎有七分相像,单单站在此处,如同月光一般,是如此的圣洁、纯真。 凌霜仙剥开伪装,露出残忍的真言:“没错,你的存在,就让我觉得厌恶、恶心,我现在就想把这一切彻底的抹杀。你站在我面前,就让我浑身颤抖;哪怕你要走了,只要我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你的存在,就令我寝食难安,心如蚁噬!” 凌霜仙手中灵气凝结,只要稍稍一用力,这少女便会葬身在灵火之中。 她周身都是杀气,是真的想要探花去死。 探花叹息一声,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存在了。哪怕我的来历是肮脏的,我也想走一条干干净净、无愧于心的路。是你给我血脉,给我生命,可现在这条命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我会活的清清白白,永不沦陷于泥淖之中。” 凌霜仙听见她说的话,面露讽笑:“天真!” 她收了杀气:“你出去,离开赤羽宫之前,我们都不必再相见。你出生之后,就沦落在外,就当你当时已经死了,你也不欠我这条命。你受苦时,我没有管你,至于你今后的路,是清白,还是浑浊,也与我无关。” 探花走后,凌霜仙未动,依旧在这里召见步微月。 步微月一入内,便行了大礼:“晚辈逍遥洞步微月见过宫主,此前晚辈与探花来此,因她身份存疑,故而隐瞒了真实身份,还请前辈见谅。” 凌霜仙冷笑道:“此前你数次展露法宝,我就早知你不会是什么小家族碌碌无名的修士,原来,是剑尊首徒,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步微月脸皮厚,就当这是一句夸奖,面不改色。 凌霜仙看着屏风上的孤鹤,再次逼问道:“你进入赤羽宫之后,数次在花池逗留查探,还计算丹朱成熟的时期,除了带探花来探寻身世,你还想要丹朱。是吗?” 步微月并不否认:“是。还请宫主赐下。宫主凡有示下,晚辈必定办到。” 从步微月进来,凌霜仙就一直没看她,她的心仿佛随着孤鹤一起飞向了天边。 “你是想和我换?赤羽宫什么没有,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步微月挠挠头,实话实说:“说实话,晚辈原本是想挟恩图报的。” 她一开始用挽月救了凌逾,没想到,凌逾是凌恿的亲生儿子; 后来,步微月又用挽月救了探花,可还是没想到,凌霜仙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儿。 “这两次救命之恩,本来我想,起码可以换一颗丹朱的。实在不行,晚辈用三张惊雷符和宫主换。” 凌霜仙反问:“惊雷符?” 步微月取出惊雷符,随着惊雷符的还有她自己改良过的一个加强阵法。 “晚辈身无长物,但足够诚心,向宫主求一颗丹朱。” 凌霜仙却答非所问,目光从孤鹤屏风上挪开,紧紧的盯着步微月的眼睛:“你会带着探花一起离开?” 步微月果断答道:“自然,我们四个既然一起来,也会一起离开冰原。” 凌霜仙继续追问:“如今凌逾废了,探花是唯一能催生出赤羽丹朱花的孩子,就算我让你们走,赤羽宫这些人也不会放她离开。” 步微月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只能请剑宗的明虚师叔将探花收为挂名弟子了。” 步微月又不傻,她有后台干嘛不用? 她这次一见凌霜仙,就自报家门,也是让对方知道,赤羽宫只要不想和剑宗为敌,就要仔细斟酌。 凌霜仙目光灼灼:“那又如何?你也见过灵雨,知道赤羽丹朱花对赤羽宫,对生活在冰原的人有多重要。只有赤羽丹朱花能祛除寒毒,他们怎么会轻易放探花离开?” “更何况,这也是探花的责任。” “责任?”步微月喃喃道,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很快她就坚定下来。“她生来是赤羽宫的血脉,也有催生赤羽丹朱花的力量,可这不是她被人束缚在此的理由。如果她不愿意,谁也不应该用什么责任、道义来绑架她。” 步微月斩钉截铁:“她可以自愿牺牲,但不应当被迫牺牲。在她没有能力自保时,我会带她离开这里,日后她修为高了,有了选择的余地,哪怕她再回来赤羽宫,但那是她自己的抉择。” 凌霜仙长袖一挥,将孤鹤屏风收起来,放在步微月手中。 “本座送你一颗丹朱,还有一颗炼制好的朱丹,这屏风本座也送给你。明日辰时,你来花池取丹朱。之后,就和你的同伴一起离开赤羽宫。”?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凌逾发疯了 步微月谢过凌霜仙,回到住所后,将此事告诉陆硌石等人。 步微月一直在研究那扇屏风,但不论她怎么注入灵力,屏风都纹丝不动。 入夜,步微月正在打坐,运转《如影篇》心法,突然升起一股极强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人从这里经过。 魔刀立刻咋咋呼呼起来:“有人有人!快快,一级战斗准备!杀啊,冲啊,刀爷我要茹毛饮血去!” 步微月:“……闭嘴!没文化!” 李忱也感应到了:【修为极高,至少是元后大修,对方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但也没有恶意,也许只是恰巧从空中掠过。】 步微月凝神片刻,确定那人真的走了,才放下心来。 其实,步微月的预感没错,从这里路过的人,是凤髓。 凤髓漫无目的,随意的落在一处冰笼里,席地而坐。 冰笼里蜷着一个人,头发散乱,缩成一团,他被凌霜仙赶到这里,连灵火和法衣都被收走了,冷的瑟瑟发抖。 昨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赤羽宫少宫主,有母亲的教导,和生父的宠爱,如今却成了凄惨可怜的阶下囚。 凌逾被冻的神志不清,下意识的叫:“母亲,你别这么狠心…… ……我今后都听你的话…… ……” 但即使是在梦中,凌逾也很清楚,凌霜仙性情冷硬,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他又想起了凌恿。 自小,他就更依赖凌恿,比起身为宫主的母亲,他更喜欢大护法。 直到八日前,他从贺春口中得知,凌恿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才恍然大悟。 他连一声父亲都没有叫过,就眼睁睁看着凌恿死在自己面前,被灵火燃烧,灰飞烟灭。 也许对所有人来说,凌恿都是一个自私、恶毒的坏人,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可他最后为什么非要拼的一个鱼死网破,带着他逃走不好吗?起码他现在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凌逾硬挤出两滴眼泪,喃喃的喊了一声:“爹……” 凤髓耳朵一动,睁开眼睛,徒手破开冰笼,将凌逾提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凌逾被从睡梦之中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提在手里,双足不能靠地,大惊失色。 “前辈,我是赤羽宫的犯人,明日还要公审,你,你有话好说,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凤髓没什么耐性,看他畏畏缩缩,便想把他扔下千仞崖,摔个粉身碎骨:“没用的东西!” 凌逾恐惧万分,大喊:“爹,救我!” 凤髓一伸手,把凌逾拉扯回来,捏在手里如一只小鸡仔:“你叫我爹?” 凌逾牙关打战,不知自己何处惹怒了这尊杀神,他就要杀自己;更不知道他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凤髓摸摸他一头白毛,有点嫌弃:“什么玩意?怎么是个白毛怪?罢了,既然你叫我一声爹,我便传你一门本事。说,你的心愿是什么?” 凌逾更加惶恐,被扔到地上,也不敢起身,瑟瑟发抖。 凤髓看他一副没骨头的模样,嗤笑道:“什么玩意?废物!没有我上个孩儿一半的机灵,蠢货!” 凌逾见他如此行事,虽想说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则在这种威压之下,竟然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凤髓提起他一边胳膊,骤然将灵力灌注进他体内。 “既然如此,我便赠你五十年修为,算你叫我一声爹的缘分。” 凌逾疼痛万分,虽然他不学无术,也知道灵气灌体听来像是天上掉馅饼,但绝非好事! 可他被凤髓提在手里,根本挣脱不开,活生生的承受这种痛苦。 半个时辰之后,凌逾才终于被松开,扔在了冰雪之中。 “如何?你如今修为大涨,想做什么,便去做。” 凌逾只觉经脉疼痛不已,没动一下,都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样。 这灵气灌体其实就是强行给他注入灵气,虽然短时间内,将他的修为强行提升到了金丹后期,可他经脉难以承受这么磅礴的灵气,又没有相应的扩宽,现在不止经脉受损,丹田和金丹都有裂痕。 可他怕死,不仅不敢吱声,还要趴伏在地上,跪谢叩拜:“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凤髓心情大好,捏捏手掌,扬长而去。 凌逾倒在冰雪之上,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白发,几乎和冰雪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放亮,两个白甲侍卫握着长枪,过来押解。 凌逾此时修为大增,即使并非刻意,也听到这两个侍卫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啊,少宫主竟然不是宫主的亲生儿子。” “谁知道啊,以前宫主对他多好,即使他不能催生赤羽丹朱花,也为他铺路,谁知道他是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算了,别说了,他也是被大护法害了。” 另一个不以为然:“他之前不就早知道真相了,还不是什么也没说?你可怜他,他自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你一个做护卫的,你可怜他?要我说,宫主的亲生女儿才真的可怜!” “这个凌逾,和他爹一样,就是活该!” 凌逾听到这里,勃然大怒,直挺挺的从冰雪之中冒了出来,双手按在那两个护卫的脖子上,隐约觉得这二人都有点眼熟,似乎是之前自己的亲卫。 可他没有仔细辨认,用力一捏,就捏碎了这二人的颈骨。 活该? 他怎么就是活该! 他自出生就是赤羽宫的少宫主,他努力修行,多少个夜晚因为自己无法催生出赤羽丹朱花而辗转难眠,这些蝼蚁怎么知道他的痛苦! 凌逾捏了捏自己的手,突然增长的灵力让他野心倍增,他一路避开护卫,进了千仞崖顶的花池。 这里,全都是赤羽丹朱花,也是赤羽宫的根本。 凌逾心中暗恨,凭什么? 赤羽宫需要他的时候,便奉他为少主,要他为赤羽宫出生入死;如今赤羽宫有了新的少主,就像扔一块破石头一样,弃之不顾? 休想! 这赤羽宫既然不是他的,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探花被废 凌逾阴沉沉的看着眼前的赤羽丹朱花,手心凝聚出一团暗紫色的丹火。 想让他把一切都拱手让给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休想! 丹火漂浮至花池中间,赤羽丹朱花如有灵一般,纷纷摇曳躲避,但很快就沾上了暗紫色的丹火。 这株赤羽丹朱花似乎尖叫了一声,随后便萎靡垂落,消失在原地。 凌逾深吸口气,想要一口气将花池化为乌有! 正要动手,突然一团雪白的云朵从天而降,将他蒙在中间。步微月落在花池之中,双手合十,把丹火锁在禁制之中。 丹火摇摇曳曳,在禁制中坚持了片刻,终于熄灭了。 凌逾也从挽月中挣扎出来,大喝一声,正要继续放出丹火,突然被人当头捶了一拳。 他吐出一大口黑血,踉踉跄跄栽倒在花池之中。 凌霜仙缓缓落下,满眼嫌恶;此时,秦家长老、季家家主众人也都感应到花池的禁制被人强行打破,纷纷赶了上来。 季婴急急的问:“宫主,您已经赶到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丹朱花被人用丹火焚烧了!” 他望了望花池中的凌逾和步微月,意有所指:“宫主,凌逾不是被关在冰笼里吗?而且,丹火能灼烧赤羽丹朱花,这等机密也只有我们这些长老才知道。凌逾以前是赤羽宫少宫主,他若是知道,也不足为奇。” 秦家两个长老也纷纷附和:“没错!这个李月是外来之人,她不可能知晓这个秘密。那就是凌逾了!” “凌逾本是罪人,宫主养育他至今,他却一朝身份败露,怀恨在心,竟敢对花池动手,干脆把他杀了,埋在花池,当做赤羽丹朱花的养分!” 秦家长老说完,便祭出一道青烟,向凌逾扑去。 “退!” 凌霜仙面如冰霜,长袖一拂。 青烟在半空中折了一个弯,被迫回到秦长老手中。 秦长老神色难看,但自知不是凌霜仙的对手:“宫主,这是何意?” 凌霜仙转过脸,目光滑过步微月和赶来的陆硌石、探花。 步微月眉心一跳,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凌霜仙冷冷道:“秦长老太武断了!适才我赶过来,亲眼看见这外来闯入的人在花池之内释放丹火,逾儿为了阻止,反而被她用法宝困住,险些重伤。” “要杀,也该杀这罪魁祸首!” 凌霜仙说完,便释放出元婴大修的威压,赤羽丹朱花凝聚成一只大掌,向步微月拍过来! 探花不顾一切冲过来,挡在步微月身前:“不要!” 探花这样一动,秦家长老、季婴、季家长老一起动手,拦住凌霜仙。 “宫主!不可伤了少宫主!” 凌霜仙冷笑一声:“她数日前才回到赤羽宫,算什么少宫主?” 探花牢牢挡在步微月身前,不顾凌霜仙骇人的杀机,大声道:“月长老绝不会动花池,宫主为何执意要对她动手?凌逾在此,宫主一审便知,宫主却问都不问,就要动手杀人,难道是存心要伤害我的朋友?” 她眼中涌泪,与几位长老对视:“宫主要伤害我的朋友,不妨先把我杀了!” “你以为我不敢!”凌霜仙骤然暴起,一直悬在步微月头顶的手掌突然一转,拍向探花脊背! 步微月始料未及,亲眼看见殷红的灵火钻进探花的背部,抽出一道道细微的血丝! 而秦家、季家那些人,虽然出面阻拦,但谁都没想到,凌霜仙会真的伤害探花。 秦长老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宫主,你疯了!这是你亲生的女儿!” 凌霜仙挡住季婴,冷冷道:“你想救她?别做梦了!你们谁现在动手,这丫头必死无疑!” 探花身形慢慢浮起,被吊在半空,仿佛被人打断了浑身骨头一样无力的垂着。 她背后一朵鲜艳的赤羽丹朱花如螃蟹一样,伸出触角钻进她的体内,抽出一丝一丝的灵血。 许久,赤羽丹朱花吸饱了血,放开探花。 探花直直的从半空摔落,被步微月抱在怀中。 凌霜仙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浑身发冷,而不断颤抖的探花,淡淡道:“翅膀还没长硬,就敢来威胁我?用你的命威胁我?怎么?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从此以后,你体内再没有赤羽宫的血脉。” 步微月听到这里,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秦敏所赠的长须鼠御寒衣,给探花穿上。 探花才筑基修为,若没有赤羽宫的血脉,自然无法抵御千仞崖的严寒。 凌霜仙扔给步微月一个药瓶:“方才算是本座弄错了,伤了你的朋友,这便算是本座的赔礼。你们走。” 步微月用神识一探,这小小的药瓶里,足足装了五颗朱丹,还有十颗朱丹! 凌霜仙到底为什么突然这样? 季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宫主到底在做什么!你亲手把赤羽宫唯一的血脉给废了!” 凌霜仙转身,毫不客气的道:“季家主,方才你没看见吗?这丫头自小不在赤羽宫长大,自然和我们并非一心,她今日不分青红皂白,为了所谓的朋友顶撞本座,本座留她何用?” “今后,她既然没有赤羽宫的血脉,也就不必留在赤羽宫了。” 步微月深吸口气,抱着探花便要离开。 没想到,季婴领先,和那几个长老立即围了上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季婴迅疾的伸出手,捏在探花的脉上,许久,才痛心的摇摇头。 “已经彻底废了,无用了。” 他探完之后,剩下的几个长老仍然不死心,亲自查探过,才让开了路。 “宫主,探花被你亲手所废,凌逾又不堪重用,日后我们赤羽宫难道要等着寒毒侵体,然后慢慢死去吗?” 凌霜仙冷笑道:“诸位也太急躁了些,本座还活着,数百年的寿元还是有的,又怕什么?至于凌逾……” 凌逾拼命的蠕动,靠近凌霜仙的脚背,发不出声音,就用手指叩击地面,拼命求饶。 凌霜仙叹息一声:“这孩子毕竟是我一手带大,从他一出生,便养在我身边,若要这样杀了,我于心不忍。诸公便当做给本座一点薄面,饶了他的性命,把凌逾交给本座,如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秘密长埋冰雪中 几个长老自是愤愤不平,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探花被废,凌霜仙一人独大,凌逾也不过是个无用的蠢货,不卖这个面子,又能如何? 秦家长老扯扯嘴角:“宫主日后可要好生教导,别再让他误闯花池。” 季婴一向少言少语,但心思阴毒的多,望着步微月陆硌石等人还未走远的背影,意有所指的道:“宫主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的确用心良苦。可惜,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得到宫主的母爱慈心。” 昏迷中的探花颤抖了一下,眼角沁出泪珠。 步微月离开赤羽宫内殿,刚出门就有一个白衣侍女匆匆迎过来,小声说了声:“跟我走。” 然后急忙在前面引路。 步微月连忙跟在身后,跑到一半,陆硌石接过探花,换了步微月的手。 苑小山迷迷蒙蒙,简直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之前还以为,探花找到生母,母亲又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以后必定顺风顺水,风风光光。 没想到,认回生母才不到一日,就变成了这样。 她虽单纯了些,但绝不会拖后腿,祭出自己的龟壳,走在最后殿后。 苑小山这龟壳是一件极其厉害的防护法器,可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她虽天真了些,但一直很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 四人匆匆离开,到了殿门外,那侍女小声道:“门外十丈左右,有一家售卖灵符的铺子,速速赶去,有人接应。” 步微月出了大殿,很快找到灵符铺子,方才一掀帘子,进了铺子,里面的情形大变。 果然是季三的马车。 人一上去,马车就疾驰而出。 步微月见季三紧张兮兮的坐在里面,不由笑了笑:“怕成这样,你还来干什么?” 季三面皮薄:“我怕什么!也不是怕啦,主要是我爹,就是季家家主,你也见过的,他命人将我关在了家里,严令我不许插手。只是……” 对季三来说,步微月对她尚有一言点拨之恩。 而且,季三也开始细想,她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 “算了,季家这一代也就我还算拿得出手,他就算罚我,也不会太过分。他有本事就打死我,打不死我,我总得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 季三的马车平稳,一路畅行无阻,无人盘查。 走到城门口时,东南方向突然爆发一阵灵气威压! 李忱低声道:【有元后大修出关,往赤羽宫方向去了。】 季三微微蹙眉:“是季家老祖。” 苑小山不明所以:“你家老祖什么修为?一直在闭关吗?” 季莘莘叹息一声:“老祖是宫主的师傅,赤羽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是提前出关。你们可能不明白,对老祖来说……” 步微月接过她的话:“是对赤羽宫内的所有人来说,赤羽宫的血脉都重于一切。凌霜仙在一怒之下废了探花的血脉,你是担心你师傅吗?” 季莘莘咬唇,她看着远处的冰原,含笑道:“我的雪花驼会自己回来,你们就坐我的马车离开,越快越好,出了冰原,不要吝惜灵石,尽快从传送阵回去。” 她说完,便掀帘下车,不知与守门的护卫说了什么,他们不敢盘查,将马车放了出去。 等马车上了冰原,笼盖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之中,陆硌石才微微放松身子,粗壮的胳膊稍微松了一下。 他心有余悸的道:“要不是探花血脉被废,我们估计走不出冰原。” 步微月含混的应了一声,发觉探花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便又喂了第三颗朱丹。 方才上车之后,步微月就给探花喂了朱丹,她的伤势很快就稳定下来。 这小药瓶里内有乾坤,分的清清楚楚,朱丹十颗,丹朱五颗和一颗赤红带金色纹路的赤羽朱丹放在一起。 用意倒也明显,丹朱是步微月要的,赤羽朱丹也是额外给步微月的,算是谢礼? 只有那十颗用来疗伤的朱丹,是给她女儿的。 步微月一时都摸不清楚凌霜仙的真实想法。 但不论她心里怎么想,凌霜仙见到探花时,那种嫌恶、厌弃,是真实的。 她既然厌恶这个女儿,为何还要替她铺路,让探花和他们没有后患的离开? 她既然对这个女儿尚有留恋,为何又要断绝探花的前程,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赤羽宫内,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以及,凌恿调换孩子,凌霜仙当真不知道吗? 凌恿那日为何非要飞蛾扑火一般的寻死?他们到底在掩盖什么? …… …… …… …… 千仞崖顶,赤羽宫内,赤羽丹朱花池之中。 师扶锦拎起凌逾,给他喂了一颗朱丹,扛着他转身离去。 “真没想到,你还要保他一条贱命。算了,当初是你在冰原救了我,我们两个数十载夫妻,就算我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 “不过,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你若对凌恿无情,为什么要巴巴的救他的儿子?你要是真心喜欢凌恿,为什么还要嫁给我?为什么那么对探花?探花不是你和凌恿所生……” 凌霜仙失控的道:“住嘴!” 师扶锦觉得嘲讽极了:“你和凌恿可是亲兄妹!怎么?你当时做的出来,现在反而觉得恶心了?” 凌霜仙闭了闭眼:“阿锦,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我以废去凌逾的记忆,他今后能活多久,看他自己的造化。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柔下来,如同以往一样柔情蜜意。 师扶锦看向她,下意识的遮住自己坑坑洼洼的手:“还有什么?” “我希望所有的秘密都能长埋在冰雪之中。” 师扶锦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从那日他撞破凌霜仙和凌恿的事,不久早知道她对自己没什么真心了吗? 他随口道:“没有永远的秘密。” 师扶锦说完,扛着凌逾消失在传送阵的光晕之中。 等他走了,凌霜仙才敢卸下伪装,痴痴的看向传送阵的方向,哪怕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孽徒!畜生!” 巨大的灵力威压从天而降! 季老祖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毁于一旦 灵压之下,凌霜仙周身的防护阵被生生压碎,她没有再激发防护法器,硬抗着威压,等季老祖来临。 她站起身,迎着如雷霆一般压在头顶的威压,毫无畏惧的站在了赤羽丹朱花中间。 季老祖倏然露面,现身在赤羽丹朱花丛之中。 凌霜仙被威压所迫,身不由己的跪下迎接。 “孽畜!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竟敢如此!如此!” “赤羽宫的千年基业,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凌霜仙咽下喉间的一口血,双手撑地,慢慢站起身。 “那孩子不堪重用,对赤羽宫并无忠心,我只是废去她的血脉,让她滚了。我寿元尚长,有的是时间培养下一任宫主。” “混账!”季老祖大怒,阴沉沉的望向凌霜仙,目光中满是了然。“你以为你矫饰这些,我就猜不到你的真正想法了吗?你只是想让她离开赤羽宫,不必一生留在这里!” 凌霜仙垂下目光,满不在乎:“你知道就好。现在她血脉已经被废,对你们没用了,放她走。” 季老祖摇摇头,叹了口气,语气沉痛:“你以为,她真的宁愿如此吗?你在赤羽宫,万人之上,这是何等的尊荣?这是你天生的血脉带给你的无上荣光,你要做的,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牺牲。若说出去,世人都求之不得,这里全都是先任宫主的英灵,他们不都心甘情愿吗?偏生你这般的清高矫情?” “你别忘了,你长于赤羽宫,自小受赤羽宫的庇佑,你成年之后,便合该为赤羽宫奉献一切。你是如此,我们谁不是如此!妖兽潮来临时,本座又何曾退缩过!” 季老祖拂开披风,他左边空空荡荡,原来从左臂一直到右腿,这半截身子全都没了! “这是本座在百年前抵御妖兽潮时,被寒毒所侵,生生砍去了这半边身子。当时我身受寒毒,若是及时回来找你拔除寒毒,根本不至于此,可我若离开战场,那些小辈都会死在妖兽潮下。本座的牺牲,不是牺牲吗?” 季老祖痛心的道:“我们都是为了赤羽宫的大业,人人都可以牺牲,只有你不可以吗?” 凌霜仙听他说完,突然仰面大笑:“牺牲?这么多年,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可我真的觉得肮脏!” “我告诉你们,可以,我可以牺牲。我可以为了赤羽宫去死,为了护佑这里的人们去死。他们信仰我,尊崇我,把我当成圣洁的神女,可他们知道,他们的神女不过是一个肮脏的妓子吗!” 凌霜仙说完,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殷红的情蛊。 “我真的觉得肮脏!当年,赤羽宫的血脉传到三代之后,先祖们发现,血脉越来越稀薄,催生出的赤羽丹朱花中所含的至阳之气越来越少,根本不足以化成灵雨。” “也许,他们是舍不得放弃这种万人之上的尊崇,也许,他们是真的那么伟大,不忍心让冰原中生活的人受苦,总之,他们做出了决定,杀死所有后人,只留下嫡系一双儿女。” “血脉果然回源,赤羽丹朱花又成了至阳之花。可以后怎么办呢?血脉不能被稀释,又要传承,该怎么办呢?” 凌霜仙恨恨的望着季老祖:“他们有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 凌霜仙闭了闭眼:“师傅,你当年那样对我,在我体内种下情蛊,让我被迫和我的父亲、和我的亲兄长……最后生下一个肮脏的孩子,不,不应该这么说,毕竟,我也是这么被生下来,我本身就肮脏!恶心!……师傅,我那么痛苦,痛苦的恨不得去死,你心中就没有半点不忍吗?” 季老祖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硬下心肠:“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赤羽丹朱花的血脉永远纯正!若不然,这冰原上的人,你想让他们全都寒毒侵体,被冰冻而死吗?” 季老祖见她越发癫狂,不再多言:“罢了,你如今心智激越,难以平静,回静室去好好反省反省,思量你的过错。吾说过,为了赤羽宫,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你行事悖乱,偏要放走那孩儿,本座便偏要去杀了她,以示惩罚,你记住,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他顿了顿,思虑片刻:“既然凌恿灰飞烟灭,如今赤羽宫的血脉倒也只剩下你和凌逾。他虽是个废物,到底还有几分血脉,说不得你与他的孩子,也能继承至阳之灵……” 凌霜仙震惊的抬起眼,看向季老祖:“师傅!那孩子是我的亲侄子!” “那又如何?”季老祖打断她,“我早说过,为了赤羽宫,一切都可为。你若再敢如此胡来,我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赤羽宫的血脉必须纯正,你猜此事公开之后,以前视你为神女的那些人们,他们会不会跪在赤羽宫的大殿下,求你这个神女走进泥沼,和亲侄媾和,为至阳之灵延续血脉?” 凌霜仙痛苦的闭上眼,突然膝行而上,跪伏在季老祖身边:“师傅,您总说我是为了赤羽宫而牺牲,不,只有自己愿意,才叫牺牲。被别人所压迫的,不叫牺牲,叫欺压、侮辱和凌虐!” “我和凌恿选中凌逾,就是想让至阳之气断绝于此!让这种肮脏断绝于此!” 凌霜仙抬起眼,眼中满是泪水,如同她幼年时一般。 她年幼时曾在季家修行,季老祖也曾真心的爱惜这个孩子。 可她生来就是赤羽宫的血脉。 季老祖有一丝丝的恍惚,被种下情蛊之前,凌霜仙也如今日的季莘莘一样,天真无畏,善良纯真,她与师扶锦也是一对璧人…… 季老祖硬下心肠:“别闹了,仙儿……” 他还没说完,凌霜仙突然祭出一件白绫法器,将二人紧紧缠在一处,如一个巨大的蚕蛹! 惊雷声中,火光将花池笼罩,赤羽丹朱花瑟瑟发抖,即将被雷火焚毁! 季老祖大怒,一掌劈向凌霜仙,想要去救花池中的赤羽丹朱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的女儿永远清白 但是季老祖心里明白,杀凌霜仙容易,这件缠缚法器却是他当年所赠,想要脱身,并没有那么容易。 等他挣脱白绫,花池里的赤羽丹朱花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季老祖勃然大怒:“孽徒!你疯了吗?这花池可是赤羽宫的根基,没了花池,就没有至阳之灵,你要赤羽宫这些人都跟你一起陪葬吗?” 凌霜仙双手结印,催生出一朵殷红如血的赤羽丹朱花。这朵灵花汇集她所有的精血,她将金丹逼出,当做赤羽丹朱花的花蕊。 受到灵花的吸引,花池中的赤羽丹朱花化作一丝一丝的阳气,凝结在金丹之中。 季老祖大惊:“你疯了吗?以精血和金丹凝结灵花,你不要命了?” 凌霜仙冷笑一声:“我这条命本来就是肮脏,活不活不要紧,至于那些肮脏的往事,除了我,知道的便只剩下师傅了。这些秘密会长埋在冰雪之中,我虽然肮脏……” 但我的女儿要干干净净,永远清白!如孤鹤一般平步青云,万里扶摇! 凌霜仙露出得手的笑:“只不过,凭我一个人,凝聚出的这颗流丹,只够赤羽宫支撑三十年之数。” 她缓缓吐气,缓解因为金丹离体而带来的剧痛:“师傅不是要为赤羽宫牺牲吗?我死之后,赤羽宫再无至阳之血,这流丹能撑多少年,赤羽宫就能太平多少年。” 季老祖被白绫缠住,也无法再阻止凌霜仙,眼看雷火腾腾升起,他再无选择。 一个灵光闪闪的元婴被红丝缠住,下意识的反抗了几下,随后便慢慢融化,和已经变成红色的流丹相缠、融合。 …… …… …… …… 冰堡。 步微月和陆硌石找到冰堡,说明来意,求见素冰真君江凌。 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在前引路,不断絮絮叨叨,大概就是问,步微月和贺春师兄怎么认识的?贺春师兄在外面还顺利吗?怎么自己没有回来? 步微月不知如何回答,他问了一大串,才回答了一句。 “你师兄挺喜欢吃面的。” 小弟子摸不着头脑:“是啊,喜欢吃面不好吗?” 小弟子扣动禁制,里面无人回应,片刻,隐约感应到一丝灵气波动,禁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步微月冷不丁看清那人的模样,手按魔刀,身形紧绷。 不过片刻,她又放松下来。 这人虽然长的和凌恿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嘴角含笑,如春风般和煦。 而且,虽然举手投足与活人一般,并无二致,但体内却没有半点生气。 小弟子见有人过来接应,便先退下。 步微月随着“凌恿”入内,这院中散落着不少冰块,雕成各种形状,冰锥、冰铲随意的安放在桌案上,桌脚边还有一只冰块雕成的猫咪,栩栩如生。 步微月心下嘀咕,再细细观察前面引路的“凌恿”,终于恍然大悟! “是冰傀儡!” “不错!你倒是好眼力,竟然被你猜到了。” “凌恿”退开一边,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身着水青色裙裳的高髻女子。 步微月抿抿唇道:“那冰猫体内还残存一点灵息,也不是很难猜。” 步微月暗暗打量江凌,据贺春所说,江凌重伤难愈,天命将至。但眼前的江凌,除却神色略微苍白一些,神采飞扬,根本没有半点恹恹之态。 江凌自顾自在长案前坐下,笑道:“你们来了也有三日,你那朋友伤势如何了?” 步微月顿生警惕,只寥寥应了一句:“已经好了。” 江凌看向外面的冰雪,她这个方向,正对着赤羽宫。 “我迟迟不见你们,是因为我听说赤羽宫出事了。大殿之中被季家封锁的水泄不通,直到今日,红日升空,才彻底瞒不住。” 探花还没清醒,只是三日前的夜里,她突然做了噩梦,在梦中哭了好久。 步微月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江凌用手指拨开紫竹编织的窗棂,从一绺一绺的竹枝之中,看见了两个太阳。 一轮橙黄如金,一轮殷红如血。 江凌淡淡道:“看不太清楚?等你们走出冰堡,便能看清了。据说,你们离开赤羽宫的当日,赤羽丹朱花池中突然遭遇了雷火。赤羽宫宫主凌霜仙和刚出关的季家老祖为了拯救花池,献身为流丹,悬挂在千仞崖顶上。” 雷火? 步微月有点心虚。 惊雷符和阵图都是自己给凌霜仙的,所以,是凌霜仙自己要毁掉花池吗? 江凌一直定定的看着天边挂着的流丹,这是凌霜仙最后的心血。 “这颗流丹就像骄阳一样,每年的今日会降下灵雨,为人们祛除寒毒。不过谁也不知道,这颗流丹能支撑多少年,兴许是十年,也许是百余年。这之后,赤羽宫就和冰堡一样,只能靠自身灵气来祛除寒毒了。” 步微月震惊的说不出话。 直到走出这院子,步微月还满脑子都是江凌的这句,“她可真是干脆”。 凌霜仙竟然就这样死了。 步微月几乎要被凌霜仙弄糊涂了。 她既然用惊雷符毁去花池,又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化作流丹? 是为了继续护佑赤羽宫吗? 等步微月神思不属的走回住所,突然一拍脑门! 她是要去转告江凌贺春身死之死,谁知道凌霜仙化身流丹之事,实在太震惊了,她把这件“正事”都给忘了。 步微月急忙又找回去,可到了禁制外,江凌却避而不见。 步微月隔着禁制说明来意,还没告诉她贺春已死,江凌便淡淡道: “小丫头,吾半生心血,只教导了贺春这一个孩子。如今他骤然身死,吾心如刀割,实在难以支撑病体再与你说话,你先回去。” 步微月惊讶不已:“素冰前辈,您已经知道了?” 江凌喟叹一声:“贺春重诺守信,他去赤羽宫,是为了将我挂念半生的人带来见我最后一面。如今他迟迟不归,除非身死,否则,他怎会不归?他的诺言,就是他的道。” 步微月心头一跳,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他的诺言,就是他的道?” 她喃喃道:“凌霜仙的道,是牺牲。那我的道呢?” 她不由生出一丝迷茫,呆呆的站在禁制外。?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冰傀儡 步微月自重生以来,深恨前世为情所困,唯恐再因情忘道,便转修无情道,以“无情无心、无愁无忧”为毕生追求。 可这一路走来,她成了逍遥洞的大长老,便会不由自主挂念逍遥洞的诸位弟子,以教导他们修行为责任。 她结识了陆硌石、岳筝、苑小山等好友,与他们一路同行,相互扶持,幸甚至哉。 她也会因为探花的多舛命途而愤怒,毫不犹豫的同意陪她来赤羽宫寻亲,会宁可与赤羽宫对抗,也要带着探花离开。 …… …… …… …… 凡事种种,难道不是“情”吗? 她所修行的无情道《如影篇》,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 倘若无情,人又怎能忘却七情六欲,抛却与自己同行的同伴,绝情绝义? 倘若有情,她又该如何自制,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因情生乱,走入深渊之中? 人若想不自伤,便要无情,是以,无情无错; 但人非草木,又怎会完全无情,是以,有情也无错。 若要得成大道,究竟是应当摒弃杂念,坚守无情之道,还是应当顺应天道,成有情之志? 步微月心思纷乱,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慢慢走回住所。 刚一回去,便发现探花已经清醒,靠在榻上和苑小山说话。 苑小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凌霜仙化身流丹的事了。 她小心翼翼的告诉探花这个消息,最后道:“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抉择。你总算见过她,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总好过以前,你浑浑噩噩的度日,连自己的生身之母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你否极泰来,能够拜入合欢宗门下,做大宗弟子;你母亲虽然兵解身死,但她选择了自己的道。对你们母女而言,这未尝不是好结局。” 探花叹息一声:“能见一面,总是好的。我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见她,如今这样,也算遂了我的心愿。” 步微月恍然大悟:“你说的对,人生在世,不过随心而行罢了。” 四人都再不惆怅,皆有感悟,各自打坐修行不提。 翌日一早,步微月等人离开冰堡,她将冰棺交还之后,没多久,昨日的那个筑基小修哭唧唧的过来,转交给她一个盒子。 “素冰长老说,感激你为贺春师兄整理遗容,将这个冰傀儡送给你。此处有机关,只要注入灵气或者放入灵石,心中默念想见之人的容貌,便能落地,化为真人。” 步微月道谢,四人换了冰堡的马车,让季三的雪花驼自行返回。 …… …… …… …… 数日后,四人通过传送阵,离开冰原。步微月接到明虚仙子的传音,命她即刻前往魔隙。 步微月与陆硌石、苑小山分道扬镳,立即前往魔隙。陆硌石和苑小山则一路西行,和探花前往合欢宗拜师。 离开前,步微月发现凌霜仙所赠的孤鹤屏风上有了变化! 屏风上的标记随着凌霜仙的去世,一起消失了。现在这屏风是无主之物,注入灵气之后,步微月发觉这里面藏着一部尚未补充完整的心法。 步微月细细看过,这套心法修行时,能将部分灵气转换为阳气,虽然修行速度会慢一些,但对身受寒毒威胁的冰原修士来说,这部心法无疑是最好的。 可惜,并非是完整版。 但凌霜仙没有时间了。 步微月把孤鹤屏风交给探花,其余的并未多说。等她结丹之后,有足够的能力开启屏风时,由她自己决定。 魔气裂隙在灵镜洲的边缘,穿过阻隔裂隙和大洲腹地的浮星沼泽,便能到达裂隙。 步微月赶到沼泽外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传送阵已经暂停,便在客栈里暂时住了下来。 此处各大宗门都设有卡点,步微月入住的就是剑宗的客栈,自报身份之后,只要一个灵石就能入住。 步微月一直赶路,这时候才有时间取出素冰真君送的冰傀儡细看。 剑宗之中,也有长老擅长傀儡术,有用竹子所制,也有用雷击木所制,但用千年坚冰所制的傀儡,还是第一次见。 这具冰傀儡只有巴掌大小,便于携带,步微月在傀儡上滴入鲜血,先行认主,等冰傀儡将血滴吸收之后,再注入灵气。 灵光一闪,冰傀儡落地,随风而长,很快就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步微月看着眼前男子的容貌,大吃已经:“陆沉!” 不,哪有什么陆沉,分明是李忱的样貌! 步微月挠挠头,真是想不通,照江凌所说,注入灵气后,心中所想见之人,便是傀儡的样子。 可她根本没有想李忱,怎么傀儡却变成了他的样貌? 李忱同样莫名其妙! 他本在逍遥珠内修行,不知为何,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拉进了这具傀儡之中。 步微月原本坐在床榻上,这时情不自禁的坐直身子,伸长手臂摸了摸冰傀儡的手。 热的! 她惊讶的缩回手,再次震惊不已。 “素冰真君的傀儡术竟然已经达到如此造诣,做出的傀儡人足以以假乱真。” 甚至还有体温。 步微月又试着摸一摸,摸摸对面傀儡人的手,又摸摸自己的手。 “真的是热的,活人的体温。不仅是热的,还是软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想去捏捏对方的脸。李忱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弯下腰,配合的让她捏自己的脸。 步微月抚上李忱的脸,许久没有动。 站在她面前的,仿佛并非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李忱。 步微月也不知为何,心里五味杂陈,许久才轻轻道:“你这次回来之后,沉睡的时间长,清醒的时候少,你自己都已经这样了,朝不保夕,要我去找丹朱做什么呢?” “传言丹朱能活死人、肉白骨,你要它做什么呢李忱?” 李忱不知如何回答。 他原本想告诉步微月,这并不是傀儡,而是他的神魂就在这傀儡之中。 可这一迟疑,便说不出口了。 步微月也没想听到回答,李忱不屑说谎,所以连谎话都听不到。 她以为李忱还在闭关,所以说完这句,便抛诸脑后。? 第一百七十七章 傀儡也有桃花 入睡之前,步微月刚想收回灵气,把冰傀儡收起来,可看这个傀儡人双瞳含水,显得楚楚可怜,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陆沉,我要睡了,你在椅子上坐着,若有动静,随时观望。” 李忱:“……” 他颇为无语的点点头。 步微月不满意了,摇摇头:“陆沉,你是我的傀儡,你要听我的话,以我的命令为号令。你要说,主人,好的。” 说完,她目光炯炯的望着傀儡人。 李忱不明所以,也望着步微月,一时之间,二人四目对望。 步微月微微偏头,发丝垂落在肩头:“你说呀。” 李忱大感不妙:“你叫我说什么?” 步微月摇摇头:“你这个小傀儡,是不是有点傻?以后你要听我的话,每句话前面,都要说,主人。你现在就说。” 李忱:“……” 他,他真是说不出口! 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吗? 可自己刚才已经装了半天傀儡人,突然坦白,不是有点奇怪? 显得他好像有病。 步微月发现,这个傀儡不仅不说话,还闷闷的瞪着自己。 她生气了,气呼呼的威胁:“你不叫主人,我现在就把你收起来!” 李忱无奈极了:“主人,您快睡。” 步微月伸出两只手,捏捏“傀儡”的脸蛋:“这不是很会叫主人吗?你听好了,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听我的话,和我说话,要说,主人。主人,早上好;主人,请用膳;主人,你最棒!听懂了吗?” 李忱:“……主人,你说的都行!” 步微月心满意足,暗暗寻思,不知道等李忱出关,发现有个一模一样的陆沉,是什么反应。 她偏要叫陆沉一口一个主人,气死他。 翌日一早,步微月醒来,发现“陆沉”坐在窗前,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己。 裂隙的传送阵只有黄昏前才开放,而走到传送阵所在的沼泽中心,还需要三个时辰。 步微月起了个大早,带着陆沉下楼,去买一些吃食。 剑宗弟子并不需要苦修,因此也不规定弟子们必须服用辟谷丹,因此,步微月也不曾辟谷,最穷最穷的时候,有了灵石,不是用来炼剑,就是用来买吃食。 步微月买了两笼大包子,又额外买了一些烤的圆圆的一种小果子,外脆里软,正好适合边赶路边吃。 她刚准备拿包子,突然想起自己如今也是有傀儡的人了,便叫陆沉过来。 李忱愣了一下,叹口气,认命的接过包子,端到桌子上。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女修一直盯着他看。见陆沉如此殷勤,放下包子后,又开始擦桌子,便不禁窃窃私语。 步微月倒没在意这些,毕竟她的容貌虽不算绝美,但出行时,也常有男修这样盯着看,还不时有人上来搭讪。 步微月吃了一笼包子,发现对面有人吃面,热乎乎的汤面,红润润的色泽,便对陆沉道:“你再去给我买一碗面。” 众目睽睽之下,李忱实在叫不出“主人”二字,不等步微月说完,就利落的起身走了。 如此一来,那几个女修越发看不过去,深觉陆沉这样的“姿色”,竟给一个一顿能吃十八个包子还要加一碗面条的女修如此使唤,实在是暴殄天物。 等陆沉端着面回来,步微月吃到一半,过来两个女修,神色不满,言语间倒还算客气。 “这位道友,我们姐妹是附近奚家的,我名奚菲,这是我堂妹奚芷。这几日休沐,我们姐妹想进浮星沼泽之中,打一些妖兽,卖点灵石。我看道友的样子,也是要进沼泽,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步微月无可无不可,见这两姐妹都是筑基后期修为,又是奚家的人,便同意了:“我要去传送阵,正好可以同行一段路。” 当年她也才筑基后期,来浮星沼泽历练时,曾经受过奚家人庇佑。步微月心想,进入沼泽之后,她也看护奚家姐妹一程,也不枉正道宗门之间相互守望的大义。 她哪知道,奚家姐妹都看不透步微月的修为,不知她已经金丹大圆满,算起来也应该称呼一句师叔,还想着进入沼泽之后,好好表现,让陆沉好好看看,谁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女修”! 这也不怪她们误会,因为李忱的神魂在冰傀儡之中,她们看起来,李忱就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这男弱女强,李忱又对步微月言听计从,小心侍奉,一看就是一个“男宠”。 还是极品男宠! 若是她们得了这样的极品男宠,必定是要好生呵护,哪里舍得这样对他? 幸亏步微月和李忱都不知道,奚家这些姐妹是这样想的。 进入沼泽之后,奚菲便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 “陆道友,你无须担心,浮星沼泽其实并不像你想象的这么危险。奚家离沼泽最近,我们奚家的孩子,还不会吃饭,就学会认沼泽的路了。这沼泽外围我们从筑基成功开始,就时常进来历练,有时候缺灵石了,就进来打几头妖兽换点灵石,对这里熟的很。” 陆沉一直跟在步微月身后,并不多言。 可落在奚菲眼中,更加怜惜了。 看看,这李道友多苛刻啊,这男宠连话都不敢对外面的女修说。 奚菲突然站住:“小心!” 她蹲下身,在草丛中仔细看了看,起身对陆沉道:“陆道友,你看,这是雷音玄花象的脚印,上宽下窄,几乎看不出脚趾。这几个脚印有小臂那么长,是一头成年的雷音玄花象。” 步微月之前来过浮星沼泽,但没见过雷音玄花象,听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奇怪:“为何叫雷音玄花象?” 奚菲耐心的道:“因为成年玄花象身体上有黑色的斑点,像花朵一样,吼叫声像雷鸣一样,所以这样取名。听!” 轰隆! 雷声由远及近,奚菲虽然早有准备,但毕竟是女孩子,和身边的奚芷都吓了一跳。 步微月见她脸都白了,还强装镇定,拍拍她的肩头,安抚道:“别怕,雷声虽大,但离我们至少还有三十余丈。” 没想到,奚菲平复心绪,转身又对陆沉道:“陆道友,你别怕,雷声虽然大,但这种妖兽并不危险,我保护你,咳,你们。” 步微月:“……”?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雷音玄花象 片刻,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雷音玄花象出现在四人面前。 步微月有心想让奚家姐妹历练一番,玄花象虽然庞大,但只是三阶妖兽,并不十分危险。 而奚家姐妹有心在陆沉面前表现的“英勇无匹”,因此双方一拍即合,等玄花象一出现,奚家姐妹就冲了上去。 奚家姐妹尚未结丹,还没有炼制本命法宝。奚菲的武器是一对双钩,中间用玄铁链勾连,双钩同时扔出,玄铁链便缠在玄花象的长鼻上,让它动弹不得。 奚芷与她配合无间,武器是一张长长的细网,收拢的时候如同绳索,彻底放开的时候就变成了猎网,把玄花象困在网中。 这两姐妹一个攻,一个困,虽然修为不高,但善于扬长避短,相互配合,不过十余个回合,就顺利将雷音玄花象捆住。 而这时候,步微月还一步都微动。 奚菲心里暗暗得意,寻思李道友难道是被雷音玄花象吓破了胆?她退回陆沉身边,沾沾自喜,向他介绍:“雷音玄花象性情温顺,一般不会主动攻击,我们进入浮星沼泽,也不会打扰它们。不过,我见陆道友体弱,才特意把它打下来,驯化之后,送给陆道友当做坐骑。你看如何?” 陆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也不怪他,在他眼里,这两姐妹就如孩子一般,他哪里知道这两孩子竟然是这么想自己的? 陆沉淡淡道:“用不着。” 虽然他拒绝了,但目光一直望着对面的玄花象。 这落在奚菲眼里,就成了陆沉明明喜欢,可是碍于步微月的“淫威”不敢接受。 奚菲心存怜惜,道:“陆道友,你不必怕,若是有什么心愿,尽可以自己争取。奚家一向秉持正道,若遇不平事,很愿意平一平;若遇可怜人,也愿意出手相助。” 陆沉听的云里雾里,而步微月也一眨不眨的望着玄花象,根本没听明白奚菲的弦外之音。 奚菲见陆沉没有接话,寻思他许是被压迫的太久,因此畏畏缩缩,便上前去穿玄花象的鼻子。 这头玄花象原本被双钩缠住,根本不能动弹,但奚菲有心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收回单钩,十分花哨的挽了一套剑花,美则美矣,但大可不必。 她要穿象鼻时,原本温顺的玄花象突然暴起,长鼻甩开奚菲,就要逃走。但它本身还被困在猎网之中,左右冲突,怎么都跑不出去,反而被越缠越紧。 这细网本身是一件法器,妖兽反抗的越厉害,细网上的电流就越强。玄花象被电流所伤,受了刺激,激发出凶性,猛地一撞,竟然将猎网撞出一个大洞。 奚菲被倒吊在树上,及时下来,和奚芷打了个暗号:“不好!它要跑了!” 奚菲用上神行符,几个纵越之间追上玄花象,手中双钩如电,攻击玄花象皮脂最薄弱的腹部。这头玄花象却卷过长鼻,用鼻子强行护住腹部,被双钩穿透长鼻,发出凄惨的哀哀雷鸣。 陆沉总算看出来,这头玄花象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步微月也看出来了,清喝一声:“快住手!” 陆沉左手微张,手心凝结出一团火球,挡住奚菲的双钩。 奚菲唯恐伤到陆沉,正要让开,却见自己的双钩一旦碰到火球,就像冰遇到水一样,毫无抵挡之力的融化了。 玄花象摆脱桎梏,哀鸣出声,向沼泽深处逃去。 奚菲大惊失色,连忙收回双钩,但已经晚了,双钩被彻底“融化” ,只剩中间一段玄铁链。 这双钩是她心爱之物,用的十分顺手,眼下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化掉了,却还顾不上可惜。 “这怎么可能?我的玄铁双钩是用玄铁千锤百炼而成,无坚不摧,怎么会被一团火给烧化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陆道友,难道你是火灵根?” 陆沉摇摇头:“并非如此。” 而是他虽然藏身在冰傀儡之中,却已经是渡劫修为。他的本命法宝,就是丹田内的一团天生神火,随着他修为增长,这团神火也不断淬炼,眼下只召出一点,不足神火威力的百中之一,但足以化掉奚菲的玄铁法器了。 奚菲这才知道陆沉修为虽低,却不可小觑,虽然还是不明白,陆沉为何一直跟着步微月,任她驱使,但不像之前那样,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陆沉身上。 步微月身形晃了晃,因为冰傀儡与她灵力想通,换句话来说,陆沉用的就是她的灵力。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傀儡怎么会自作主张。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刚才自己心念动了,想要阻止奚菲,所以傀儡也随着她的心意动了。 这么一想,素冰真君的傀儡人当真是登峰造极,竟然能和主人心意相通。 步微月从储物袋中找出一对龙须钩,送给奚菲:“奚道友,陆沉损坏了你的玄铁钩,眼下你们还要去沼泽捕捉妖兽,这对龙须沟送给你,暂时充当兵器。” 奚菲一看,这对龙须沟银光熠熠,把手上雕刻一对兰花,便有些挪不开目光。 步微月道:“此钩是秘银所炼制,虽然不如你的玄铁钩坚固,但也勉强能一用。” 说完,她思忖片刻,在龙须沟上炼化了两张寒冰符。 “炼化之后,攻击妖兽时,妖兽会被寒气侵体,速度减慢,变得迟钝一些。不过,这样炼化寒冰符,随着灵气消耗,效果也会逐渐消失,大概一月之后,就要重新炼化。奚道友,你试试。” 奚菲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刚才是徒手画符?就画在龙须钩上?” 奚芷一样震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龙须沟,一股沁凉的寒气沾在手指上:“不止徒手画符,还能炼化在兵器上,产生附加效果。李道友,你是符修吗?真的太厉害了,在我们奚家,就算画符最厉害的姑奶奶,画符之前也要沐浴更衣,焚香静心。” 奚菲喃喃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随意的画符。” 她突然明白,陆沉为何对步微月这样死心塌地了。 她现在都想问问,李道友,性别能不能卡的太死?她也可以跟着她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和 拿人手短,奚菲收下这对炼化寒冰符的龙须钩,一改前态,老老实实和陆沉保持距离,时不时的跟着步微月。 “李道友,这是翠雨丝,冬日会变成草,其余季节却是虫子。翠雨丝以灵田里的土为生,会不断在灵田里翻滚,产下的粪便能变成天然肥料,抓几只养在药田里,草药能长的更好。” 步微月顿觉不错,见奚菲戴上一只灰色手套,便也要了几只,放在灵兽袋中,打算带回逍遥洞。 奚芷见步微月为人随和,大有亲近之意,小声道:“进入浮星沼泽之后,最可怕的不是遇见妖兽,而是这里不能动用飞行法器,只能步行通过。一旦遇到沼泽中特有的灵吸兽,就会被吸入沼泽之中,被这种妖兽吸干灵力。灵吸兽是食草妖兽,虽然不吃人,可是修士失去灵力,陷在沼泽之中,就会沦为其它妖兽的食物。” 奚菲连连点头:“奚芷说的对,所以,灵吸兽就是浮星沼泽最危险的妖兽。这是奚家特制的符箓,一旦进入灵吸兽的范围,就会自动亮起。李道友,陆道友,这张符箓你们拿着。” 步微月并未推辞,收下符箓挂在腰间,不多时,四人又碰见一头吃牙咧嘴的缚地锯齿鳄。 奚菲跃跃欲试,一马当先,用龙须沟锁住锯齿鳄的嘴,趁它不能动弹,奚芷一跃而上,砍断了它左右拍击的尾巴! 锯齿鳄攻击最强的就是大嘴和有力的尾巴,一旦尾巴被砍,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战斗力。和奚菲缠斗一会后,龙须沟上的寒冰符起了作用,它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一头栽在地上,被奚菲砍下了脑袋。 奚菲大喜,正和奚芷欢呼不断,那半截尾巴突然暴起,朝步微月抽来! 陆沉原本守在步微月身后,虽然明知半截妖兽尾巴根本伤不到步微月,但下意识的动作比他的理智更快! 他一跃而上,掐住步微月的腰,将她护在怀中,一团神火把尾巴化为灰烬。 奚菲都看呆了:“陆道友,原来你这么厉害!” 奚芷也赶过来:“锯齿鳄断尾之后,尾巴还会继续攻击,李道友,陆道友,你们没……” 吓到? 好,何止没有,那截尾巴都彻底烧没了。 缚地锯齿鳄食肉为生,十分喜欢修士血肉中蕴含的灵气,会主动攻击路过的修士。因此进入浮星沼泽,便有一条隐形规则,不会放过缚地锯齿鳄。 奚菲把锯齿鳄的皮肉处理好,连坚硬的骨骼也收了起来,预备拿去卖掉。 接下来一路也算顺利,根本不用步微月出手,奚家两姐妹便能对付外围这些低阶妖兽。 眼看传送阵就要到了,奚菲心里知道,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不由大为不舍。 不过是短短半日相聚,但这时候她都分不清,到底是更舍不得极品男宠陆沉,还是这个温和明慧的姐姐。 轰隆! 突然雷鸣声不断传来,步微月腰间的符箓也跟着亮了起来。 奚菲和奚芷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步微月放出神识,发现情况有点复杂。 “刚才那头雷音玄花象,被一群红缨獭困在了沼泽里。” 奚菲满眼佩服:“咦,李道友你的神识竟然能放出这么远?我还什么也看不见。” 四人靠近沼泽,发现向来温顺的红缨獭狂躁不安,想要攻击这头玄花象。 玄花象又被困在沼泽之中,不断哀鸣,象鼻却一直护着腹部。 奚菲大为不解:“红缨獭一向没什么攻击性,怎么会对比自己大这么多的玄花象穷追不舍?” 步微月已经猜到了,看向陆沉,淡淡道:“你对付玄花象,我引开这些红缨獭。” 说完,周身灵光迸发,防护阵亮起,一步一步往沼泽中走去。 奚菲大惊:“李道友,沼泽里有灵吸兽……” 话音未落,她便亲眼看见步微月周身亮起蒙光,将一切都阻隔在外,双足踏在沼泽之上,如履平地。 沼泽中钻出一条黑乎乎的长蛇,被她用丹火灼烧,惨叫一声就逃走了。 奚菲和奚芷握着手,都有些不敢置信:“李道友,不,李前辈的丹火,她至少金丹修为了!” 步微月走进沼泽之中,随手抓起一头叫的最欢的红缨獭,这些小东西一贯成群结队,正对着玄花象叫的欢实呢,没想到被人薅走一只,立刻转过矛头,攻击步微月。 说是攻击,这些小东西毫无章法,往步微月身上跳,却被防护阵挡了下来。它们也不讲究什么兵法,此起彼伏,掉下来一批,又换一批接着跳。 步微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群小东西引走了。 陆沉走进沼泽中间,控制住玄花象,从它腹中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红缨獭幼崽。 陆沉将幼崽交给红缨獭,刚才还叫嚣不修的妖兽群,立刻安静下来,驮着幼崽离开沼泽,回到自己的领地中。 轰! 玄花象不断哀鸣,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这里,去了沼泽深处。 奚菲惊讶的问:“雷音玄花象的肚子里怎么会有一只红缨獭幼崽?” 陆沉淡淡道:“玄花象产子之后,会极其的具有母爱。它们通常会把孩子随身携带,藏在自己的口袋中哺育,就算小兽再大一点,也会一直跟在母兽身边,直到长大成年,才会自行离开。” “也许这头玄花象痛失幼子,不知为何抓到一只红缨獭幼崽,用心抚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红缨獭群闻到幼崽的气息,不断追踪,所以之前这头玄花象会被撵到沼泽外围。” 奚菲恍然大悟:“之前,陆道友阻止我们伤害玄花象,也是猜到它带着幼崽?” 陆沉微微一笑,目光与步微月对视:“修士之能,能夷平沧海,拉朽山林,然则大修不会如此,盖因有伤天和。妖兽亦是如此,虽则有些妖兽以修士的骨肉为食,提升自己的能力,但也有像玄花象和红缨獭这样,生性温和,对幼崽有舐犊之情,若是遇见了,不必赶尽杀绝。” “仁慈,也是修士之道,自然之道。”? 第一百八十章 魔气裂隙 奚菲奚芷听的热血沸腾,等陆沉说完,异口同声的道:“是!弟子知道了!” 这一声喊完,奚菲奚芷面面相觑,大为赧然。 以前奚家姑姑授课时,也多次讲到“以仁心为首”,但奚菲奚芷年幼,不能理解透彻。这次跟着步微月进来,却亲眼所见,更能理解家中长辈时常耳提面命的事不可做尽、事不可做绝,不可有伤天和,是什么意思了。 奚家这么多年,守着这片浮星沼泽,与沼泽算是相互依存。若是大肆屠杀沼泽中的妖兽,对奚家而言,也并非长久之计。 奚菲奚芷恋恋不舍的与步微月告别,临行前,奚菲终于忍不住了。 “陆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沉:“……” 他现在是步微月的“傀儡”,哪能自作主张? 步微月笑道:“无妨,奚道友,有话直说。” 奚菲面色悻悻,犹豫许久,寻思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们两位了。 丢脸也不怕了! 管它呢! 奚菲闭上眼,大声问:“李道友,陆道友他是你的男宠吗!虽然但是,陆道友修为低,但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啊?” 步微月险些踩进沼泽之中,再看陆沉的脸色,同样精彩纷呈。 步微月连忙否认:“不是,并非什么男宠。” 奚菲一听她否认,更加痛心了:“连男宠都不算?难道,难道是炉鼎!要不然,他为何对你言听计从?你又为何对他颐指气使?” 步微月大惊,义正言辞的道:“并非如此!陆沉是我的傀儡。” 奚菲并未见过傀儡术,不明所以,又道:“李前辈,虽说修为有高低,得道有先后,但我们奚家一直以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有灵根,还是没有灵根,修为高还是修为低,人都应当是平等的。李道友,你公然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自己的傀儡,实在有些不妥。” 所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奚菲奚芷两姐妹修为虽然不高,但自小被奚家保护的好,奚家又是这般的名门正道,将一众弟子也教导的十分正直。 便是明知道步微月比她们修为高的多,也丝毫不怵,敢于当面指出对方的错处。 这也是她们姐妹,作为名门子弟的底气。 步微月哭笑不得,一指定在奚菲眉心,让她看清自己和傀儡灵气相连。 “奚道友,他是我的傀儡,这是字面意思,并非我把活人驯化成傀儡驱使。” 奚菲看清灵气所行,惊奇之外也格外不好意思,当即认错:“对不住!李道友,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对。” 步微月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反倒是奚菲奚芷,从发现陆沉并非真人,而是一具冰傀儡之后,更加好奇了,两双相似的杏眼一直在陆沉身上打转。 “李道友,你这具冰傀儡究竟是何人所制?竟然如此的栩栩如生,能够以假乱真。但他这容貌、身形,都是假的吗?我们灵镜洲有长成他这样的吗?” 步微月想了想,李忱并不是灵镜洲的修士,于是摇摇头:“并没有。” 奚菲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一方面觉得,难怪如此的完美,俊秀有如天人,原来是虚假的。 另一方面又想,若是真有这样一个人,风采卓绝,美若谪仙,她能亲眼看看这个人,那真是死而无憾。 “陆道友这样的绝色容颜,这样极品的身形,瞧瞧这宽肩,这细腰,还有挺翘的臀……” 她原本不好意思,但仔细想想,错过这次,没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狠狠心,大声道: “李道友,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傀儡的屁股!” 陆沉大惊失色:“不可!” 说罢,拉着步微月就走。 “我们快走,如今的灵镜洲,都是些什么孩子!” 步微月和奚菲奚芷分开后,刚走了不到半里路,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那人现在一片沼泽之中,因为被灵吸兽困住,灵气不断损耗,越挣扎,灵气消耗的越快。 步微月要进入传送阵,不愿节外生枝,往沼泽中扔了一条七星索,就先行离开。 浮星沼泽中的传送阵位于一片灵吸兽看守的沼泽中间,若有人带路,便能顺利找到传送阵。 明虚仙子已提前打过招呼,因此步微月一亮明身份,就有人带她进入传送阵。 灵光闪过,步微月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魔气,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此处,便是魔隙。 魔隙之中,魔气会四处游荡,企图侵蚀四周的一切,扩大原本的地盘。 而浮星沼泽,就是一片天然的屏障,因此这里长年累月都有正法阁和四大宗门的人看守。 不仅如此,魔隙深处魔气暴涨时,还需要有大修自愿深入,潜入到地底,将这些魔气清除干净。 不然,此消彼长,魔气暴涨,灵气便会变得稀少,当灵镜洲的魔气多到一个临界点,魔气就会彻底失控。 而灵修将再无生存的空间。 步微月避开一团一团的魔气,走了一半,越发不耐,索性召唤出白月铃,把这些不成气候的魔气风团清理干净。 白月铃能清除魔气,开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太平大道。可等步微月一离开,这里就再次被数不清的风团包围。 步微月不由有些沮丧。 原来连最外围的这些魔气风团,都是消灭不干净的。 那长年累月守在这里清除魔气的前辈们,便不会觉得无力和毫无希望吗?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将这些魔气彻底清除吗? “魔气啊!这些都是美味的魔气啊!快,快,没用的小主人,你快放开我,让我去吸饱魔气!” 魔刀突然叫嚷起来。 步微月原本越想越气馁,被魔刀的声音打断,骤然间心神一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已经受到了魔隙的影响! 修士修行,本就是与天斗法,从命定的百年寿数之中,斗出一条长生之道。 那和魔气相争,也不过是寻常事,又怕什么? 自己怎么能因为见到一点魔气风团,就变得胆怯懦弱了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心魔 步微月想通这点,心中斗志昂扬,豪气万千!就算魔气风团除不尽又如何? 那就长长久久的斗下去! 与魔气斗,其乐无穷! 步微月祭出白月铃,不断注入灵力,白月铃如同月光一样悬挂在半空,周身的蒙光越来越强。 魔气的本能就是要腐蚀灵气,见白月铃高悬中天,不由自主的聚集到白月铃周围。 步微月压下白月铃的净化之力,像诱饵一样放出灵气,引得魔气风团全都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等魔气将白月铃彻底挡住,几乎密不透风时,步微月唇角微微翘起,激发了白月铃上附加的惊雷符!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了整个魔隙。 几乎连魔隙底下都被震的颤抖了好几下。 浊云子须发皆白,蓬头垢面,一头白发像破布一样盖在脸上。他原本就不在意什么享乐、外貌,本来挂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假寐,被这动静惊的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打雷了?魔隙难道要下雨了?” 剑尊太玄剑锋一抖,无语极了。 他手指微微捻动,片刻,将步微月直接带到了自己面前。 “为师都不用看,便知是你这孽徒!” 步微月挠挠头,纳头便拜:“拜见师尊!师尊千秋万代,极乐安康。” 剑尊太玄无语片刻:“什么混账话!说,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步微月不敢隐瞒,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弟子进入魔隙之前,志得意满,颇觉意气风发。没想到刚进来,就差点被魔气迷惑了心智,因此恼羞成怒,就放了个雷。” 步微月虽然这么说,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剑尊,分明就是在求表扬: 师尊快看,弟子多厉害! 适才那一招下去,魔气风团被洗涤的一干二净,现在还没有敢冒头的呢! 剑尊太玄焉能不知这孩子的想法,虽看起来乖巧温顺,实则好勇斗狠,最桀骜不过。 他轻哼一声:“就数你能!不论去哪,非弄出些动静不可!混账玩意儿!” 浊云子哈哈大笑,指着剑尊太玄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你小的时候,像个一点就爆的炸雷……” “咳!” 剑尊太玄沉下脸,轻咳出声。 浊云子拿抹布一样的白发盖住脸,假装自己又睡着了,但是嘴里还在不服气的嘀嘀咕咕: “当时敢做,现在还不让人说!你们剑宗都是一脉相承的疯子,一样的混账玩意儿……” 步微月:“……” 这位老人家窃窃私语的时候,声音可以再大一点的! 随后,剑尊太玄闭目沉思,并未理会步微月。 步微月也沉下心来,仔细打量自己的所在。 这里是裂隙深处,剑尊太玄和浊云子的真身守在此处,预防魔气暴涨。 比起裂隙外,这里愈发的压抑、沉闷,如同布满了沉沉乌云、将要倾塌而下的雷暴雨天。 裂隙之内,长年无雨,深处也如外面一样干涸、枯竭。 她运转心法,才发觉在这裂隙深处,几乎感应不到一丝灵气。 她方才呆了这样一小会,已经觉得神魂不安,那些守在此处十年、数十年的前辈究竟是怎么呆下去的? 步微月随意看了看,发现一块石墙上刻着十余个字。 有些字已经模糊了。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琴尚在御,新声代故,将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落款是慕因绝笔。 她看完后,深觉触动,忽听师尊开口:“你如今已金丹大圆满,只缺一点机缘,便能结婴。” 步微月正要回话,却觉眉心一凉,原来是剑气已至。 步微月缓缓闭上眼,陷入沉睡之中。 眼前如梦幻泡影一般,步微月站在其中,眼前是一片红绸,还有忙忙碌碌,不断来去的侍女、女修。 这是梦境吗? 虽明知是梦,却深陷其中,并未清醒。 叶占春一跑一跳的过来,站在树下,仰面看着正在树上用灵韵布置红云的谢灵均,神色中满是不满与嫉恨。 “大师兄!你明日成亲,自然有人布置这些,你何必亲自上去,耗费灵气做什么没用的事。” 谢灵均神色温和,不知想到了什么,柔声道:“这不是没用的事,春儿,你不明白,我能为她做的事,只有这一点了。” 叶占春根本不明白,气呼呼道:“那个步微月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能嫁给大师兄,今后就是灵山的少宗主夫人,她有什么不满意?大师兄如今拥有的一切尊荣,都要分给她一般,你怎么能说,你能为她做的事没多少呢?” 步微月心中冷笑。 为什么谢灵均会这么说? 那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新婚之夜杀妻证道! 对于谢灵均来说,这点所谓的热闹,可不就是他最后的恩赐? 谢灵均淡淡道:“春儿,你不懂。” 叶占春当然不懂,一跺脚气鼓鼓的跑走了。 步微月从前就知道,谢灵均的虚伪、可恨,却不明白,自己早就把谢灵均放下了,为何此人还会出现在自己的幻境之中? 眼前景象突变,步微月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动不了了,她被迫盖上了红色的盖头,被迫坐在洞房内,等谢灵均过来。 等他过来揭开自己的盖头,等他过来将自己穿心一剑,就此杀死! 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两次! 一次是她愚蠢,竟看不透所谓的柔情蜜意后,是最残忍最无情的杀机; 一次她占据先机,机关算尽,反杀谢灵均,还从灵山全身而退。 此事已了,为何她还深深的陷入这种惊惧之中? 步微月用力挣扎,想要摆脱这梦境,极力的挣脱时,眉心再次一寒,便清醒过来。 步微月当即伏身:“多谢师尊。” 这便是剑尊太玄特意叫她过来的缘由。 这等秘术,非是亲近之人不愿施展,也称之为“小心魔”。 修士结丹、结婴时,会有一关,名为心魔劫。剑尊太玄虽明面上把步微月逐出师门,实则对这幼徒多有偏爱之心,见她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特意将她叫来,先行施展“小心魔”。 步微月看出自己的心魔,却还有点忿忿不平。 那谢灵均已经沦为魔修,怎么配做自己的心魔??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尊慈眉善目 但其实步微月也明白,谢灵均杀死过自己一次。虽然她已经重生回来,但临死前的不甘、痛苦,依旧牢记心中。 若想彻底祛除这种恐惧,也很简单。 追本溯源,除掉谢灵均。 步微月下定决心,小小的脸庞鼓起,显得相当凶残! 浊云子透过头发,看着小姑娘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看着真凶哦,小奶狗要咬人了! 剑尊太玄起身道:“随我来。” 步微月连忙起身,站到师尊身后。 剑尊双指并拢,随着手心灵力波动,光芒越来越盛,穿过光轮,景象大变! 原来是太玄破开了禁制。 而禁制中,乌黑的玄铁架上挂着一个半裸的男子,遍体魔纹,周身被魔气缠绕,眉心一点殷红的印记如血一样,鲜红欲滴。 步微月震惊的睁大眼:“师尊,这是……” 谢灵均! 谢灵均怎么会被师傅挂在这里嗷! 步微月看看面前挂着的谢灵均,再看看慈眉善目的师尊太玄,喃喃道:“万魔之体能无限度的吸收魔气,师尊把他挂到这里,万一他修为增长,跑了怎么办?” 而且,也太残忍了! 就这么挂在这里,不断的吸收魔气,要是他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他跑了怎么办? 步微月狗腿的凑近剑尊太玄,出谋划策:“师尊,不如把他的两条腿也绑起来!还要,那个腰,腰上再扣一个无影环,保证他跑不掉,万无一失。” 太玄微微一笑:“不必担忧。” 太玄抓住谢灵均的一只手,按在了一个阵盘之上! 阵盘被魔气点亮,转而将魔隙之外的大阵再次加固。 步微月眼前一亮:“师尊,您是用万魔之体催动阵盘,阵盘之上的能量又用来加固大阵。也就是说,您用魔气来加固抵御魔气的大阵……” 港真,这些魔气要是有灵识,都要骂一句,剑尊无耻! 剑尊微微一笑,白衣鹤发,面如满月,越发显得慈祥恺恻,如菩萨一般。 “物尽其用,何况魔气乎?” 步微月看着反复亮起的阵盘,不禁若有所思。 “自我们步入修道一途,自启蒙时,灵镜洲各位尊长便时时教导我们,魔气乃大恶之本,会摧毁道途。但师尊今日却利用魔气来启动阵盘,并不像平素教导我们的那样,对魔气深恶痛绝。” 剑尊太玄赞许的颔首,便知这个小弟子的悟性远远高于常人,她所思所想也比寻常人复杂的多。 太玄问:“你大可以猜猜,这是为何?” 步微月大胆猜测:“其实,弟子深陷无方城时,灵力不够启动传送阵,是依靠魔气启动传送阵,才得以回到灵镜洲。只不过弟子当时出现在灵宗,便隐去了这一节,以免节外生枝。” “师尊,是否灵气和魔气本就相生相存,这世上既然有灵气,那自然就有相克的魔气。同理,弟子能用白月铃净化魔气,所以,灵气也能克除魔气。” “灵气和魔气只不过是这世上,两种属性不同的能量而已,就如同水与火,自然存在,相互依存。人们能利用灵气,自然也能利用魔气开启阵盘。” 太玄轻捋美须:“不错,正是如此。” 步微月这一路走来,见过无方城被魔气侵蚀的普通人,见过因修魔而心智大变的谢灵均,微微叹了一声。 “但魔气与灵气不同,灵气需要修士本身便维持纯、诚、安、定,是以,修士飞升需要经过无数的心魔劫,唯有永远坚定,维持内心的道,才能走到最后。” “但修魔者却会心魔暴涨,尊崇释放欲望,越发的暴、虐、乱、悖,他们追求一时的力量,也不用再担心心魔劫,从根本上来说,修魔者并非的道了力量,而是越来越软弱。” 太玄见她眉目越发坚定,心中愈发赞许。 步微月道:“是以,我们灵镜洲的正道修士,自入门起,师门尊长便会耳提命面,让我们克己守心,远离魔气,以诛除魔修为己任。若是让他们知道,魔气也能用来启动阵盘,便会逐渐消弭灵气和魔气的巨大差别,一时失足沦为魔修的可能性也会增大。” 剑尊太玄淡淡道:“不错。月儿,这便是为师最后一次为你讲道。” 步微月恋恋不舍的看向太玄:“师尊,您是不再压制修为了吗?” 剑尊太玄已至分神,只差一步便登天梯,飞升上界。 只是这些年他一直压制修为,没有度过飞升雷劫。他心中记挂剑宗,记挂灵镜洲,也唯恐裂隙深处的魔气作乱。 此番他决定不再压制修为,便会闭关冲击飞升了。 此次见面,不止是最后一次讲道,约莫也是师徒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太玄无奈道:“若存私心,为师自然不愿带你来裂隙之中,然则你虽年幼,却心志坚定,他日是看守裂隙最好的人选。” 步微月拱手为礼:“师尊,弟子愿效仿先辈,追随师尊,看守裂隙百年。” 太玄面色淡定,立于暗影之中,依旧岳峙渊渟:“自你结丹,为师并未赐下道号,今日便在此,将大事了却。你年幼通明,天生剑骨,又兼具剑心澄明,然恐遭天妒,为师便赐道号幼冲,惟愿时时顺遂,如你年幼之时。” 步微月忙行大礼:“幼冲多谢师尊。” 太玄淡淡一笑,衣袖轻拂:“去!” 步微月眼前一晃,已经离开裂隙深处,到了裂隙入口处。 她左右一看,乐了。刚才她引惊雷符,用白月铃取出魔气风团,此时她一出来,这些风团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呼啦啦的散开了。 步微月走后,谢灵均用力的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太玄:“太玄!你这恶毒之人,啊!” 他身后的乌金玄铁架不仅是困住他的法器,还会不断放出雷电。雷电穿过他的身体,引发一次又一次的战栗。 “太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剑尊太玄目光悲悯,身后仿佛带着菩萨一样的光环,默默的打开水镜,担心谢灵均看不清,还举起来放在他面前。? 第一百八十三章 聒噪的程茵 水镜之中,一切都分外清晰。 步微月已经到了传送阵处,陆沉候在此处,身边围了两个女修,不知说些什么,一见步微月出来,便立即迎上来,眉目俊秀,浅笑如画。 二人穿着一色的水青色衣裳,陆沉手中还拿着一只刚从藤蔓上摘下来的乌金葫芦,巴巴的塞进步微月手中。 谢灵均死死的盯着水镜,嘶吼出声,将双手的乌金玄铁链拉的哗啦作响。 “啊!步微月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必杀你!” 他越挣扎,乌金玄铁架上的电流便越发密集,不断穿过他的身体,最后一次,雷电闪过,肉眼可见中间一块骨头已经炼成了玉色。 这便是万魔之体淬炼而出的万魔之骨。 太玄满意的看着他挣扎,再次用水镜刺激他。 就这样,挣扎! 挣扎的越厉害,乌金玄铁架上的雷电就越凶猛,而那根万魔之骨也越完美! 只差一点点,就成了! …… …… …… …… 步微月谢过看守传送阵的师兄师姐,从传送阵回到了浮星沼泽伸出。 步微月单手托腮,看着沼泽伸出不断冒出的黑青色水泡,皱起眉头:“我上次来浮星沼泽,还是上次。” 陆沉:“……” 上次她来沼泽历练,方才筑基修为,自然没去过沼泽深处,只在外围转了一圈。 越往深处走,沼泽便越发危险,除却沼泽中本身的高阶妖兽,还有四大宗门布下的危险禁制。 其目的便是阻止魔修穿过沼泽,去魔隙之中,破坏魔隙边缘的大阵。 步微月思虑再三,便决定先行离开,去逍遥洞准备结婴大事。 “道友!真的是你!” 步微月正要离去,就见灌木丛中钻出一个女修,金丹中期修为,单手提着一只红眼獠牙兔,神色惊喜。 “道友,之前还多谢你,我陷入沼泽之中,若不是你扔下七星索,我这条小命,可就危险了。” 步微月淡淡道:“举手之劳,道友不必客气。” 这女修生的一双弯眼,笑起来眉眼俱弯,像弯月一样。她又十分爱笑,音如银铃,讲起话来噼里啪啦一大串。 “怎么能不谢呢!这可是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我若是个男修,便以身相许算了。诶,道友,你已经有男宠了?哦吼,他生的不错哦!” 陆沉:“……”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冰傀儡幻化出的李忱模样,步微月却不太喜欢别人这样说。 “你误会了,这是我的同伴,陆沉。” “咦咦?原来是同伴吗?陆道友,刚才我真是太唐突了,你不会介意?”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声道:“我叫程茵,是御兽门弟子啦,道友,你呢?” 步微月:“李月。” 程茵穿着御兽门的道袍,手腕上所戴的铜环,也有御兽门的标志。但此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步微月有几分提防。 “程道友,你如今已经金丹中期修为,按理说在浮星沼泽之中应当小心谨慎,怎么会陷入沼泽之中呢?” 程茵突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吐了吐舌头:“其实,就……哎呀,这样,我告诉你,李道友,你可别告诉别人哦。我虽然已经结丹,其实还有自己的本命灵兽,我四处游历,就是想找一头本命灵兽。” “此前,我听说灵吸兽锁定修士,便会吸尽对方的灵力。我便突发奇想,有没有可能和灵吸兽签订灵兽契约,这样,我和别人斗法的时候,只要放出我的灵兽,把对方的灵力吸光,不就可以不战而胜了吗?” 步微月:“……” 陆沉:“……” 步微月无语极了:“程道友,灵吸兽是不可蓄养的妖兽,不会和修士缔结契约。而且,一旦被灵吸兽锁定,陷入沼泽之中,是十分危险的。你贸然进入沼泽,太危险了。” 程茵不好意思的拍拍脑门:“可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突然不小心,就犯蠢了。” 她把红眼獠牙兔提起来,晃了晃:“刚才我还想抓兔子做灵兽,没想到一用力,就把它打死了。这样,李道友,你救了我,我烤兔子给你吃。” 步微月不欲逗留太久,本想离开,程茵却拉着她,不断游说。 “李道友,你救我一命,我也没什么可感谢你的。我烤的兔子,外焦里嫩,鲜嫩爽口,你真的要试一试。求你了!” 说完,便利落的给兔子褪毛。 步微月无奈,便先留了下来。 她见程茵在处理兔子,刚想起来去捡一些木头,程茵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程茵把她按在石头上坐下,还找出一块布,把石头用力擦干净:“李道友,说了,我烤兔子给你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着吃就行了。” 随后看向陆沉:“陆道友,不如你去捡点树枝,要这种,能发出果香的木头。” 陆沉:“……” 步微月微微颔首,陆沉无奈,便先去寻些木头。 片刻,程茵已经将兔子处理好了,用石头堆砌一个灶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李道友,你相信我,绝对不亏的,御兽门里大家都说我烤的肉好吃。就是,他们的灵兽一丢了,就总来问我,这一点不太好。” 步微月看她的样子,也不太靠谱:“那你究竟有没有偷吃人家的灵兽?” 程茵大声辩解:“御兽门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有的灵兽就是活不久了,我给它们找一个好归宿,那就是五脏庙。”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再次无语。 程茵又问:“李道友,你刚才扔下七星索就走了,我从沼泽上来以后,找了你好久,怎么都没找到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又出现了?” 步微月淡淡道:“去了一趟传送阵。” 程茵大为激动:“什么!!!你去传送阵了?难道你进魔气裂隙里面了吗?这是真的吗?” 步微月被她叫的脑门疼,一指按在她眉心,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去了。” 程茵上下打量步微月,笃定的道:“那你肯定不叫李月!” 步微月:“……”?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身蛇尾的怪物! 程茵如同三百只鸭子一样,一直喋喋不休: “这可是穿过浮星沼泽,直达默契裂隙的传送阵,非招不得入。若无里面的大能修士召唤,其余人都不能进入。” “历来资质出众的金丹弟子我虽然见的少,但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你说你叫李月,我从未听过,可见这是个假名。不过,你不告诉我真名也好,免得我听了自卑。” 步微月不禁哑然失笑:“我的修为和你相当,也不过比你高了一个小层级,为何你见到我不自卑,听到我的名字,就要自卑?” 程茵把果香木扔进灶台里,叹了口气:“李道友,我虽然看着与你年岁差不多,实则今年已经一百八十三岁了。” 她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看向步微月。 “你呢?自然不会像我这样,一百多岁,用无数丹药堆砌,才勉勉强强混到一个金丹中期,连灵吸兽都打不过。” “你必然是天纵奇才,日后,要大放异彩。既如此,岂会是默默无名之辈?你之所以化名行走,不就是因为你若说出你的真名,就连最寡闻孤陋的散修也要道一句,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吗?” 步微月:“……你说的这倒是真的,不过,我出名还真不是因为我天纵奇才。” 她说到这里,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是因为她杀夫证道,还从灵宗给跑了啊。 程茵看来也十分擅长排解情绪,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李道友,你进了裂隙,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这里面当真到处都是魔气?真的如前辈们所说,心志不坚的人一旦进去就要生出心魔,修为尽毁吗?” 步微月正色道:“确然如此。魔隙外围都是游荡的魔气风团,若心智不坚的人,极其容易被影响。动摇、怯懦、冲动、愤怒等,都会影响修士的心智。即便当时不显,这些负面情绪堆积的越来越多,便很容易生出心魔了。” 程茵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剑宗灵宗为首的各大宗门要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在此处拉起大阵。那除了魔气风团,还有什么?里面有人吗?” 步微月淡淡道:“自然有各位自愿镇压魔气的前辈们。” 程茵摆摆手:“我是说,除了前辈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会不会有魔修混在里面啊?” 步微月一瞬间就想到了谢灵均,脑海中闪过被挂在乌金玄铁架上的谢灵均。 但她自然对此事守口如瓶:“我只呆了区区一刻钟,就立刻出来了,并不知晓。” 烤到一半的兔子突然一整个落入火堆之中。 程茵眼疾手快,飞快的接过兔子,把兔子重新穿在新的烤架上。 步微月发现,刚才的那个烤架,把手的地方齐齐截断了。 程茵面色如常,嘻嘻笑道:“还好我手快!看,一点也没弄脏!马上就能吃到了。” 她一面翻转兔子,一面传授经验:“虽说修士的丹火也能烤肉,不过啊,还是这种果木香的树枝,烤出来有一股无可代替的烟火香气,特别好吃。” 片刻,程茵撕下一只烤到滋滋冒油的兔腿,递到步微月面前:“李道友,快,尝尝我的手艺。” 步微月接过兔腿,若无其事的吃完,又听程茵叽哩哇啦的说了许多话,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分道扬镳。 “李道友,你们就要离开了吗?我还要在浮星沼泽多留一段日子,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步微月淡淡一笑:“既然你我有缘,将来总有相见之日。” 分别之后,步微月与陆沉对视一眼,用了两张隐匿符,二人隐去身形,不远不近的坠在程茵身后。 程茵也一改常态,不言不语,沉闷的往浮星沼泽深处走去。 路上但凡遇见妖兽,都被她一击毙命。看她身手,绝不会被区区一只灵吸兽困住。 陆沉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看出她不对劲。她之前出现在沼泽之中,引你过去,难道是想跟你一起进入魔气裂隙之中?” “那她就想错了。沼泽的传送阵如此紧要,我怎么会带她一个生人前往?” 步微月话音刚落,就发现程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传送阵外围逡巡。 程茵不曾惊动看守传送阵的修士,只是从各个方位不断观察。 步微月这次确定了:“她想进传送阵,可她问我,在传送阵中有没有见到别的魔修,难道她想进去找人?” 步微月正想出面,将她拿下,程茵突然走入沼泽之中,徒手杀掉了一只灵吸兽。 灵吸兽死后,身体化作浓浓的雾气。 在重重雾气之中,程茵像脱衣服一样,剥掉了外面的一层人皮,一只人身蛇尾的古怪妖兽,就这样钻了出来! 步微月大惊失色! 不仅仅因为人身蛇尾,而是这个人,竟然是早就死于她剑下的叶占春! 雾气越来越浓,顷刻之间,叶占春就消失不见了。 步微月追出来,神识放出百丈,再无叶占春的身影,而沼泽之中,只留下程茵的皮囊。 步微月毛骨悚然,看向陆沉:“之前她引我进入沼泽,不是想让我带她进去,而是想趁机取我的皮囊!” 陆沉:“然后再变成你的样子,混入魔气裂隙之中。” 步微月全都明白了:“既然是叶占春,她因爱成魔,想来是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谢灵均的消息,特意来救他。” 步微月再次回到传送阵,将此事告知看守传送阵的修士。 那几人听说“人身蛇尾”,能披人皮假装成别人的样子,收敛魔气,没有丝毫破绽,虽然都不太相信,但也丝毫没有怠慢。 正法阁也得知此事,不出半个时辰,七长老便亲来此处,看守传送阵。 步微月传信回剑宗,告知掌门师伯和明虚仙子,翌日一早,就得到明虚仙子的传信。 “人身蛇尾,有违天理,我会前往御兽门详查。” 步微月将消息传出去,便打算回逍遥洞,谁知刚出浮星沼泽,就再次遇见了故人。 奚梦华一身灰色道袍,头戴道冠,手持拂尘,匆匆落下白鹤,就见步微月站在一棵大树下,盯着树上红润润的果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师姐奚梦华 奚梦华顿生恍惚之情,数年之前的景象,似乎还在昨日,笑着脱口而出:“不能吃!你都结丹了,怎得还如此馋嘴?” 步微月一见是她,眼前一亮,迎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见过奚师叔。” 奚梦华仔细打量她,才发觉她已经和自己一样,金丹大圆满了。 奚梦华与她厮见,也并未阻止她见礼,毕竟,自己足足比她大了五十余岁。 奚梦华笑道:“傻丫头,如今你也结丹了,不必再叫我师叔,叫奚师姐即可。” 步微月改口道:“奚师姐,你是要去浮星沼泽查看吗?” 奚梦华立刻明白了:“四大宗门发下追杀令,让我们留意那个人身蛇尾的怪物,难道是你发现的?” 步微月颔首,在奚梦华了然的目光中,取出了留影石。 “奚师姐若是想去沼泽周围查看,便不用去了。正法阁的长老小斩天来了,他亲自带人,将沼泽都翻了个底朝天,叶占春像原地消失了一般。现在,沼泽里都没什么痕迹了。” 说完,她打开投影,让奚梦华看当时的情形。 奚梦华亲眼看见,叶占春如何破开皮囊,从“程茵”变成了怪物,震惊不已。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那蛇尾的鳞片似乎是七星火蛇,是五阶妖兽。人与妖兽怎么能融为一体?而叶占春还有自己的思维,还活得好好的。这根本有违天道!” 步微月连连点头:“所以,我当即便知会了正法阁和剑宗的长辈们。” 奚梦华见她耳边垂落的一串珍珠接连摇摆,不由失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随身带着留影石。这倒是一个好习惯。” 正说着话,奚梦华才发觉,林中走出一个极其俊秀的男子,手中握着几枚果子,神色无奈。 奚梦华惊讶道:“月师妹,这是你的朋友?” 等陆沉走近了点,奚梦华越发觉得这男子丰神俊秀,远非谢灵均可比,不由暗暗揣测,难道,此人是月师妹如今的心上人? 步微月含糊道:“嗯,总之是与我同行之人。” 陆沉浅浅笑了笑,把果子放进她手中:“这沼泽里没什么能吃的果子,尝尝这个。” 奚梦华抿唇一笑,只觉这对小儿女颇有意思,并非无情,却又差点什么。 一个懵懂不觉,一个看似不耐,却又极力克制。 奚梦华既然偶遇步微月,便不会放她离开,极力邀请她去奚家小住几日,顺便为奚家那群毛孩子讲两日剑道。 步微月大为赧然! 她虽在逍遥洞中讲道,但那是因为逍遥洞无人,她算得上矮子里面出将军,勉强教一教门中的低阶修士。 奚家又并非无人,哪里轮得到她讲道? 奚梦华却道:“每个人的道心都并不相同,而以剑道尤甚。剑修之道,只在自己的剑气之中,并不能言传。奚家历年不出剑修,但这些孩子们的教导却不必太过拘泥,一定要修习奚家本来的道法才行。” “若是他们中有剑修天赋的,便可以修剑。月师妹,你天生剑骨,兼具剑心澄明,还有什么比你更适合给孩子们做剑道启蒙的?” 步微月筑基时游历浮星沼泽,便是奚梦华随行,明里暗里一直照看她。 步微月又十分亲近她,本就不能拒绝奚梦华的请求,何况对方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陆沉无奈的看向别处。 她心软成这样,修什么无情道? 简直好笑。 也所幸她修习的是《如影篇》,虽名为无情道,却并不会强制要求修士斩断七情。若不然,强行无情与修士的本心相悖,迟早是个道毁人亡的下场。 奚梦华的白鹤本是双人坐骑,但多了一个陆沉,便坐不下了。 步微月暗暗寻思,不如干脆把他变回冰傀儡,揣进口袋里,如此就能蹭上奚师姐的坐骑了。 哪知道,她刚这么一想,还没开口,陆沉便淡淡的转过目光,语气平平:“不要。” 步微月压低声音,凑近他:“什么不要?你不要任性了,坐不下!” 她比陆沉矮了一个半头,凑的近了,只到他肩膀处。 陆沉便微微低头,再次说了一遍:“不要。” 步微月的心微微一跳,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好半晌才低声道:“你别撒娇了。” 陆沉耳尖微红:“我自己御剑!” 什么撒娇?他怎么就撒娇了! 哼,胡说八道! 岂有此理! 况且,若是冰傀儡被收回去,也不知下一次能不能再从逍遥珠中出来。 步微月微微抬头,看他耳尖都红了,心里酥软的一塌糊涂,只得道:“好,真拿你没办法。” 她能怎么办呢?人家都撒娇了呢! 片刻,步微月跟着奚梦华一起坐在白鹤背上,时不时回身去看跟在后面的陆沉。 奚梦华打趣道:“月师妹,你若是不放心你的小情郎,不若我去御剑,叫你们两个亲亲热热的来坐我的白鹤如何?” 步微月忙道:“不必,不必,师姐,我是瞧他,笨笨的,谁知会不会突然掉下去。” 奚梦华嫣然一笑。 这傻丫头,只说不用她的白鹤,却没反驳“小情郎”这三个字。 可见情生之时,人本身也未尝自知。莫若浪潮,潮未生时,潮声已如雷鸣;反如暗涌,虽无片刻声息,然则平静之下,水流狂卷。 言语之间,奚家那极具标志性的白墙蓝瓦建筑已在眼前。 步微月目力极佳,已经能看见地面上身着蓝衣的奚家子弟,不由问道:“奚师姐,今日怎么不见楚师兄?上次我来,师姐与师兄可是形影不离,难舍难分。” 奚梦华放声一笑:“你猜?” 步微月:“……” 她猜到了,她好尴尬,她可不好说呀。 奚梦华倒是很寻常:“没什么不好说的,上次你离开不久,我与他就分道扬镳了。奚家和楚家倒是还想继续联姻,可惜我们这一辈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因此就落到了我侄女身上。” “不过呢,他们年纪都还小,此事便没有彻底定下。这倒是好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冷冷的狗粮往脸上拼命的拍 听完奚梦华的话,步微月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她此次见到奚梦华,并非穿着奚家子弟的蓝色弟子服,而是一身灰白色道服。 步微月心想,难道奚师姐今后都不结道侣了吗? 奚梦华仿佛看透她的内心,反而笑着安抚她:“对我而言,我和楚嘉言之间,只是一桩联姻而已,我没那么伤心。何况,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情意。” 最后这句话,说的又轻又快,步微月听在耳中,莫名有一股轻悄的疼意。 二人正要落下白鹤,一道篮色光晕从面前划过,奚梦华和步微月同时出声: “是四象阵!” 奚梦华身影如电,一指破开家族禁制,如同一道灰白色的光影一样,遁入后山,急速传音出去:“四象阵启动,是何人胆敢入侵奚家?各弟子注意,速速归位,启动阵法!” 步微月紧随其后,连半步都不曾落下;而一直跟着她们的陆沉,也在禁制关闭之前,跟了进来。 蓝色的光晕如同丝缎一般,从眼前漂浮而过;紧接着,对应的西方亮起白色的光晕,如同流水一样;东方青色,南方赤红,也都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四色光晕如同四条游鱼,在禁制之中游荡,瞻之在前,忽而在后,这光晕虽然看着温柔,但只要被打到一下,就算是结丹修士,也会被叮下一块皮肉来。 步微月看在眼中,暗暗称奇。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奚家的四象阵,这四道逡巡半空、择人而噬的光晕,分别对应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一旦发现擅闯的异物,便会将对方锁在阵中,直至殒命。 蓝色光晕一直追着一个带翅膀的矮胖身影,不多时,剩下的三道光晕配合无间,将这东西封锁在中间。 奚梦华瞥了一眼,神色冷漠:“原来是头不长眼的璇玑兽,杀了!” “奚师妹且慢!” 禁制外传来一个深沉有力的男子声音,“奚师妹!手下留情!” 言语间,此人御剑而来,飞剑后却还趴着一团颤颤巍巍的粉色。 等走得近了,步微月才发现,此人果然是楚嘉言,后面缀着的那团粉色是个小姑娘。 楚嘉言扣动禁制:“奚师妹,楚嘉言奉家主之命,特意送来十张狩心符。” 奚梦华神色不变,放开禁制,让他落了下来。 飞剑一落地,那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便急匆匆的跳下来,冲着四象阵跑过去。 “叽叽!你没事!” 瞧她的模样,也不认得四象阵,就要往光晕上撞。 楚嘉言神色大变,身形一转,拉住小姑娘的手,把她牢牢扣在怀中:“淼淼!你做什么?你没看见那有阵法吗?你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的往阵法上撞?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淼淼被他凶了几句,眼泪含在眼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凶我!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的叽叽,我要我的叽叽!” 楚嘉言连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的。淼淼,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失去你。” 片刻,楚嘉言目光复杂的看向奚梦华,神情极其不自在:“梦华……” 从淼淼出现,奚梦华的神色便越来越冷,她打断楚嘉言,冷笑一声:“楚师兄,慎言!你我是什么关系?犯不着如此唤我。” 楚嘉言无奈的叹口气:“奚师妹,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就算你我婚事不成,总归还有旧情在。” 奚梦华闭了闭眼:“楚嘉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楚嘉言知道奚梦华的脾气,也不太敢惹她,悻悻的改口:“奚师妹,这就是一场误会,是淼淼的灵兽误闯进后山,你先把四象阵关了。” 奚梦华微微皱眉:“灵兽?楚师兄,这是璇玑兽,七阶妖兽!其实力相当于人类的元婴修士!若不是四象阵将它困住,这妖兽发狂,我奚家还不知要损失多少弟子。” 淼淼忍不住了,竖起小拳头,大声道:“你别胡说!叽叽的脾气一向温和,从不会主动伤人,它也不是妖兽,它是我唯一的亲人!” 奚梦华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嘉言:“亲人?人类和妖兽会是亲人?” 楚嘉言更加羞愧,他当然知道奚梦华在说什么,可淼淼不由分说,就要强行闯入阵法,他唯恐伤到淼淼,只好再次向奚梦华开口。 “奚师妹,淼淼单纯,这妖兽对她也是一片真心,所以,她才用真心回报。我知道,在你眼里,修士和妖兽不共戴天,可淼淼她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在她眼中,人和妖兽都没有分别……” 奚梦华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别扯了,你要带走这只璇玑兽?” 奚梦华寻思,楚嘉言公然带着淼淼和璇玑兽在楚家生活,她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何况,楚家也不会让她扣下璇玑兽。 奚梦华淡淡道:“你要带走也可以,但今后不论你是来奚家办事,还是外出,这璇玑兽绝不允许出现在奚家地界,再有下一次,它必死无疑!若是璇玑兽伤了我奚家的人,也由你楚嘉言负责,你可敢应?” 楚嘉言连声应下,不愿与昔日的未婚妻交恶。 反倒是淼淼义愤填膺,鼓起娇嫩的小脸庞,娇声反驳:“我都说过了,我的叽叽从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哼!你们这些正派修士,自以为修道,便看不起妖兽吗?” 她大声宣告,像是对全世界宣言:“在这世上,只要是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地位尊崇,或者是乞丐农民,都是一概平等的。而人和妖兽,他们也都应当是平等的生命。” 她一边说着,看向奚梦华,摇了摇头:“你不应当用这种带着偏见色彩的眼光,来看待我的家人。” 奚梦华根本不和淼淼对线,她的对手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姑娘。 她看向楚嘉言:“你要带走璇玑兽,可以,不要后悔。”?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狗粮2.0 从楚嘉言出现开始,步微月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时看向蔫眉搭眼的楚嘉言,一时看向“天真无暇”的淼淼。 最精彩的,还是淼淼说话时,那楚嘉言的表情。尤其淼淼发表“人与妖兽都是平等的生命”宣言时,他的两只眼珠子一直深情款款的望着淼淼,都快拉出丝来了。 就…… 步微月冷不丁被人硬塞了一口过期狗粮,咬一口,里面还全都是屎。 妖兽与人,怎能平等? 妖兽与灵兽不同,即便是同样的灵兽,也有食草灵兽和食肉灵兽,肉食灵兽的脾性便明显更暴躁一些。 妖兽的脾性如何,尚且不提,也有一些如雷音玄花象和红缨獭一样,没什么攻击性的。 但大部分的妖兽,修士的血肉对它们来说,是提升力量的最好补品! 所以它们会出于本能,狂暴的攻击人类、修士,哪怕不吃,也要将路过的人类咬死,尸骨都咬碎! 说修士与妖兽,是天生的敌人,也绝不为过。 更何况像璇玑兽这种已经开了灵智,狡诈凶残的七阶妖兽? 奚梦华多次提醒楚嘉言,完全是出自好心。 可落在淼淼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若不管我的家人,才会后悔!你不要公报私仇,快把我的叽叽还来。” 奚梦华再次质问楚嘉言:“你能对这头七阶璇玑兽负责吗?” 楚嘉言目光躲闪,避开奚梦华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奚师妹,给我。” 奚梦华命暗处的布阵弟子收了四象阵,那只璇玑兽立即叽叽叫着,奶声奶气的撞进了淼淼的怀中,不断蹭着她的前胸。 “叽叽,叽叽。” 淼淼重新要回璇玑兽,喜极而泣,轻轻抚摸它的绒毛,晶莹的泪珠不断滑落,安慰它:“没事了,叽叽,我这就带你回家,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楚嘉言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双目柔情似水,欣慰又幸福。 这两人一兽,看着好似一家三口。 他们三个互诉衷肠,一点也不尴尬;但是站在一旁的奚家子弟、奚梦华、步微月、陆沉都好尴尬的! 他们一群人不约而同的嘴角一歪,露出一种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神色来。 有的人脸皮薄,没见过世面,还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步微月和陆沉对视一眼,都有点受不了。 步微月也不是没见过人家撒狗粮、秀恩爱,但此情此景,怎么说呢? 就,嗯,怎么能不算恩爱呢? 过了许久,淼淼情绪平复,软软的靠在楚嘉言肩头,细声娇气的问:“楚哥哥,你为了我得罪了整个奚家,奚家今后不会报复你?” 奚梦华:“…… …… …… ……” 就挺无语的。 淼淼的眼泪要落不落:“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楚哥哥,你知道的,我是个女孩,又是弃婴,自幼就被父母抛弃在山林之中,是叽叽把我养大,它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真的不是任性,我只是不能抛弃它啊!” 楚嘉言用力搂着她的肩膀:“不要再说了,淼淼,我不想你总是揭开自己的伤疤!这些你都不必说,我懂你!” 说完,他仿佛宣示什么一样,用力的看向周围目瞪口呆的人们:“淼淼是我楚嘉言的未婚妻,她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奚师妹,我会照顾好淼淼,也会照顾好淼淼的亲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回,连步微月都扛不住了,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步微月从牙缝里发出声音:“奚师姐,他到底来干嘛的?走不走?” 娘的,再不走,她用飞剑叉着他们走! 奚梦华也有点承受不住,虽然更刺激的场面,她见得多了。 “楚师兄,你今日送来的狩心符呢?” 楚嘉言似乎才想起大事,将一个储物袋交给奚梦华:“奚师妹,原本我应当亲手交给令尊奚家家主,但今日不巧,淼淼和叽叽都受了惊吓,我就不久留了,请你转交。” 他总算站上飞剑,淼淼抱着叽叽,他公主抱着淼淼。 飞剑离开前,楚嘉言如君临天下般,虎视四周:“奚师妹,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 楚嘉言顿了许久,才道:“第二十七个人知道。” 步微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楚嘉言警告的看她一眼,终于腾起飞剑,抱着未婚妻离开。 也许是第一次用这种姿势御剑,飞剑升到半空,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摔下来。 不过,最终楚嘉言还是稳住了。 步微月遗憾的收回目光。 奚梦华已经恢复神色,盘查璇玑兽究竟是从何处破开禁制钻进来的,打算加强禁制。 步微月落地时,见已经是饭点了,原本想去吃一吃奚家饭堂里最出名的糯米团子,被这糟心的楚嘉言一闹,也没什么胃口了。 她一路跟着奚梦华,好奇的问:“奚师姐,狩心符是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过?再者,这符箓只有楚家才有?” 从方才楚嘉言的只言片语之中,步微月便能猜出来,楚家以此为傲,用以拿捏奚家。 奚家和楚家原本是两个差不多规模的修仙家族,又都位于浮星沼泽外,是以一贯相互扶持,儿女也有联姻。 可一旦打破这种平衡,一方比另一方势大,便有吞并的风险。 步微月只是初来乍到,已经看透这些,奚梦华是奚家家主长女,自然心知肚明。 雪上加霜的是,奚梦华和楚嘉言还退婚了。 奚梦华握紧狩心符,这是奚家和楚家的机密之事。 她本不该告诉步微月的,可鬼使神差的,奚梦华还是透露了只言片语。 “狩心符是用来对付低阶妖兽的,月师妹,你也知道,修士之间可以神识对抗,神识弱的一方会被神识强的一方所伤。那神识能不能对付妖兽呢?” 步微月顿时立在原地,断然道:“这怎么可能?妖兽与修士不同,它们的‘识’,与修士的神识并不能互相感知,又如何攻击?就好像人听不懂动物说话一样,既然感知不到,也就不能……”? 第一百八十八章 璇玑兽伤人 步微月说到这里,骤然反应过来了:“而狩心符,就相当于一个媒介,可以连通修士和妖兽的‘识’!” 她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意识到更重要的一点。 “若是高阶妖兽呢?狩心符若是连通高阶妖兽和修士的神识,是否可以驱使妖兽?” 奚梦华讶异的转过身,似笑非笑,不再说话。 狩心符本就是奚家和楚家共同的大事,她是不应当透露给外人的。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步微月竟然如此的敏锐。 她二人说话时,陆沉一直远远跟着。可实则陆沉因为身在冰傀儡中,当步微月有意让他听见、看见时,他也能听见步微月能听见的东西。 步微月很快就发现其中的端倪。 若是低阶妖兽,并不会十分危险,用得着狩心符吗? 若是高阶妖兽,连通神识之后,若修士的神识突然弱于妖兽,那会不会反过来,修士被妖兽所控制? 既然步微月能想到,奚家和楚家也必定能想到,所以他们才三缄其口,闭口不提。 既然奚梦华无意深谈,步微月也收回心思,见奚梦华一直在前方,用灵力试探禁制是否坚固,细心谨慎,恪守本分,不免再次心疼。 “奚师姐,你,你还好?” 奚梦华收回灵力,走向下一处,做完这些,才慢吞吞的道:“无所谓。” 她仿佛是在告诫自己:“对,无所谓,什么未婚夫,什么青梅竹马,什么白首之约,我都无所谓!” 步微月上前半步,将奚梦华揽在怀中,轻柔的抱住:“奚师姐,你觉得有所谓,也没关系啊。我现在提起谢灵均这三个字,还觉得恶心的要命,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吃肉喝血!” 奚梦华抓紧步微月的衣裳,声音空蒙,如同山谷中的雨滴一样。 “这不一样的!月师妹,你能坦然的厌恶他,是因为你已经不爱他了。可我,我还没有收回自己对他的爱,哪怕,哪怕他现在已经变得如此不堪。 “他变得昏聩、糊涂、蠢莽,远非我会青睐的那种人。可我依然无法忘怀,当初我为他而心动的那些瞬间,每次在人前,我都保持淡然,告诉自己,无所谓,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可夜深人静时,我又忍不住把那些令我心动的瞬间,从记忆的犄角里,摩挲着取出来,细细品味。月师妹,我真的痛恨我自己!” “为何不能像快刀斩乱麻一样,斩断情丝呢!” 步微月轻轻抱着她,什么也没说。 奚梦华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她敏锐、聪慧,只是她要担负起奚家的责任,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些话。 除了过客一样的步微月。 所以,步微月最好是什么也别说,事后也当做没听到。 果然,奚梦华说完,便像无事人一般,恢复如常,又截住一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奚家子弟,让他带步微月去饭堂。 还特意交代了,这位贵客要吃糯米团子。 步微月:“……” 奚家的糯米团子是用奚家特有的一种灵米制成,新鲜的走地鸡灵气充沛,剁成肉丁下锅,炒香之后放入浸泡好的灵米下去翻炒,等每一粒灵米都裹上了香甜的鸡油,再放入竹筒之中蒸熟。 米饭蒸熟之后,团成一颗一颗的小球,裹上一层面衣,炸到焦脆,便能上锅了。 咬开一口,外面酥脆,里面的灵米油香可口,让人吃了念念不忘。 步微月正吃的起劲,就见饭堂外面冲进来两个熟人,正是奚菲和奚芷。 奚菲冲到前面,大喊一声:“快,快,给我一口吃的!行行好啊,我要饿死了!” 里面有人面无表情的递出来一瓶辟谷丹。 奚菲:“……” 片刻,奚菲奚芷拿了吃食回来,冷不丁便看见了陆沉,还有陆沉身边的步微月。 奚菲擦了一下口水:“陆道友,真巧啊!真是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的英俊可口……呸,李道友,你也在啊?” 步微月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报上真名:“奚道友,在下逍遥洞步微月。” 奚菲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翻了奚芷的饭菜:“什么?你是步微月?是那个步微月吗?是那个……” 她差点咬到舌头,忙不迭的把话吞了回去。 步微月揉揉眉心,被她的跳脱闹的没办法:“你没想错,我就是那个杀夫证道的步微月。” 奚芷上前,恭恭敬敬道:“见过月师叔,我们姐妹先前多有失礼,还请师叔见谅。” 步微月笑道:“我隐瞒身份在先,自然不能怪你们。” 四人寒暄一番,奚菲也自然了一些,便又开始口无遮拦:“怪不得月师叔不稀罕那个谢灵均,若是我有陆道友这样的美人日日陪伴,也不会再看外面的野男人一眼。” 正说着,外面飞过一道遁光。 这飞剑遁光步微月适才刚见过。 她认出是楚嘉言那渣男的飞剑,正要落着,去寻奚梦华,却见遁光落在后山,片刻,又再次离开。 不过离开时,后面还跟着奚梦华的白鹤。 步微月有些奇怪:“怎么奚师姐跟着楚嘉言走了?” 奚菲义愤填膺,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烤灵鹑,将里面的脆骨咬的噶擦响:“还能为什么?又是说什么,他的未婚妻受了惊吓,要奚师姐的白鹤安魂呗。” 咔擦! 步微月把筷子折断了。 这不纯纯的欺人太甚嘛! 如今楚家用狩心符拿捏奚家,奚梦华又一贯以“大局为重”,自然会同意。 楚嘉言这样做,不杀人可诛心啊! 奚菲是个急性子,将楚嘉言破口大骂:“楚嘉言这个蠢货!那个什么淼淼,哪有我们姑姑好,他丢了珍珠,捡到鱼目,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以后他肯定会后悔的!” 奚芷拉拉奚菲的衣袖:“菲菲姐,别说啦!奚家和楚家交好,长辈们不许我们非议这件事。” 奚菲气的吱哇乱叫:“狗男女做的出肮脏事,还怕别人说话不好听吗?楚嘉言本来就是个色令智昏的蠢货,为了淼淼,还有她那只叽叽兽还是璇玑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步微月把最后一个饭团炫完了,但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得罪了许多人?难道是璇玑兽伤人了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从前负心事 璇玑兽是七阶妖兽,好吃人,它伤人并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楚家竟然还一直容着淼淼和这头璇玑兽。 奚菲一五一十的数落:“之前那璇玑兽从楚家跑出来,伤了饕餮馆子的大掌柜鸣狐。淼淼竟然指着人家的鼻子骂,说什么她的叽叽通人性,绝不会伤人,肯定是鸣狐先挑衅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步微月今日所见,淼淼的修为不高,不过将将筑基,又不同人情,自然没办法处理这件事。 “是楚嘉言出言,还是楚家出面,解决的这件事?” 奚菲压低声音,唯恐被家中长辈责罚:“明面上是楚嘉言出面,但鸣狐大人是什么人?他的条件极其苛刻,楚嘉言是办不到的,是以,还是楚家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步微月听完,就更觉得怪异了。 她原本以为,是楚嘉言和淼淼情真意笃,所以愿意宠着她。可这样看来,何止是楚嘉言,就连整个楚家都惯着淼淼。 可这又是为什么? “淼淼的璇玑兽经常伤人吗?她今日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她的璇玑兽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吗?” 奚菲气得翻白眼了! 她还是少年心性,气性大的很:“她当然这么说!因为在她眼里,一旦璇玑兽攻击别人,肯定是对方不对!肯定是对方伤害她的璇玑兽在先,所以,她的璇玑兽能不乖?” 步微月:“……” 步微月下意识的看向陆沉,发现他的神色也是一副“世道好乱,怎么有这么多妖魔鬼怪”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 奚菲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看见步微月与陆沉对视,心里突然微微一哽。 她看着面前的饭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撑。 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看见楚嘉言和淼淼恩恩爱爱,就觉得反胃,可现在步微月和陆沉只是错落的看了对方一眼,她就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爱是如此。 步微月屈起食指,无意识的敲击桌面,慢慢道:“淼淼的璇玑兽是否和她形影不离?而楚嘉言也一直和淼淼形影不离,是吗?” 奚菲摸不着头脑:“是,是?怎么了?他们出行,有飞行坐骑不坐,要挤在一把小小的飞剑上,吔!我真搞不懂,黏黏糊糊的。” 步微月又问:“既然如此,璇玑兽又怎么会走丢这么多次?闯下不少祸呢?” 还有楚家所制的狩心符,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可惜的是,奚梦华一心以家族为重,不肯让步微月看看狩心符的样子。 若是能见到那符箓,或许能有一些发现。 倘若这其中真有猫腻,那楚家必定不简单。 步微月好似寻常八卦一样,问奚菲当初退亲的事。 不过嘛,这件事的精彩程度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开始的假八卦,很快就变成了真八卦。 奚菲一提起退婚的事,就恨的口沫横飞。 奚芷拦着她,不让她传扬,被奚菲推开了:“怕什么?那狗男女做的出来,我啥也不怕,大不了被家主一顿家法。而且,当初楚嘉言那蠢货闹的沸沸扬扬,把这件事传扬的人尽皆知,我估计,就连浮星沼泽的玄花象都听过一耳朵。” 奚菲虽然说不怕,但还是压低声音,还特意往陆沉那边凑。 “当初说是退婚,其实,姑姑已经要和楚嘉言成婚了。楚嘉言是在婚礼当场,逃跑的。” “在那之前,楚嘉言外出历练,本命灯突然灭了!当时那灯,还在姑姑手中,姑姑一直守着,见他的本命灯灭了,神魂失守,捧着灯去见家主,说要去救他,救不成就和他一起死了。” 步微月摸摸下巴,沉思道:“本命灯灭,神魂俱殒,可他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当时没过片刻,本命灯便重新亮起,依旧炙热、明亮,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又过了几日,楚嘉言便回来了。” “当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婚期在即,他也并未说什么,积极的准备婚事。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当时的确遇到危险,是淼淼的璇玑兽救了他。后来,他离开荒山时,把淼淼和璇玑兽一起偷偷带回了楚家。” “淼淼当时并无修为,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被藏在楚嘉言的房中。成婚当日,楚嘉言在婚礼现场见到璇玑兽叼着淼淼的发簪,神色大变,跟着璇玑兽跑了,把姑姑一个人扔在了婚礼上。” 一直到三日之后,楚嘉言才再次出现,当着奚家所有长辈的面,要与奚梦华退婚。 “当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牵着淼淼的手,告诉姑姑,他虽然和姑姑青梅竹马,但只是把姑姑当做妹妹,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他遇见淼淼之后,才真正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要退婚,不是为了报答淼淼的救命之恩,而是真的喜欢淼淼。” 奚梦华起初勃然大怒,随后黯然神伤,最后不断质问。 她不敢相信,从前的楚嘉言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但无论她说什么,楚嘉言都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退婚。 奚菲说到这里,脸色都跟吃了屎一样:“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想提。楚家将楚嘉言带回去,关押在祠堂里,谁知道,璇玑兽跑了,楚嘉言唯恐它闯祸被杀,带着哭哭啼啼的淼淼去找,却误入禁地,竟然获得了楚家先祖的传承。” “不出意外,楚嘉言应该就是楚家下一任家主了。因为他得到传承,而且融合的十分好,楚家家主便带着诚意,亲自来商谈退婚之事。你知道的,姑姑一向以大局为重,便退了婚。” “这就算了,谁知道那个淼淼怎么回事,总是会受到惊吓,神魂不稳,需要姑姑的白鹤定魂压惊。楚嘉言日就要来找姑姑,让她去给淼淼定魂。” 步微月听完八卦,慢慢捋着思绪,想找出一个头来。 和奚菲不一样,她虽然也气愤,但除却这些情绪之外,也敏锐的找到了关键点。 不论是楚嘉言被救、楚嘉言逃婚、楚嘉言获得传承,这其中都有那只璇玑兽的影子。 或者说,干脆就是这头璇玑兽在推波助澜,才让事情一步一步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百九十章 楚家 步微月听完退婚往事,疑虑越来越大。 璇玑兽本身就是七阶妖兽,实力堪比元婴。它的目的如果是吃人,用得着这么迂回吗? 步微月眼珠一转,让奚菲端着碗,在前面领路。 奚菲一头雾水,被步微月抓起来,等上了云朵形状的挽月,还在迷糊之中。 很快,她就顾不上发蒙了,兴奋的哇哇大叫。 “哇!月师叔,这是飞行法器?是是!哇,像一团云一样,也太帅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飞行法器啊?” 步微月无奈扶额,连魔刀都忍不住嘀咕:“这谁家的小孩子啊!太吵了,刀爷我快被吵死了!这孩子是个话痨?” 步微月:“……闭嘴!你哪有资格嫌弃人家吵?” 楚家离奚家并不远,很快,挽月停在楚家禁制外。看守正门的楚家子弟早就注意到空中有飞行法器低低的逡巡而来,见挽月果然停留在楚家门外,连忙禀告家中长老,另有两个子弟全副阵仗的迎出来。 陆沉先行露面,那二人见他龙章凤姿,眉目冷凝,虽然不过区区筑基修为,但这般的品貌,也不敢小觑。 “敢问道友是何门何派?此处是浮星沼泽楚家,请道友通报姓名。” 话音刚落,步微月这才露面。 这也不是她故意的,步微月正和奚菲对词呢。 奚菲虽然话密了一点,不愧是个小可爱,一点就通,此时正软绵绵的靠在步微月肩头,面色雪白,虚弱无比。 奚菲轻咳两声,低声道:“两位师兄,我是奚家的奚菲,我姑姑可在此处?” 步微月递上名帖:“逍遥洞步微月。奚菲外出历练,被妖兽所伤,神魂不稳,恐有离体之妨。我等即刻就要见到奚家梦华。” 这两个楚家子弟对视一眼,都显出几分为难。其中一人,上前半步道:“原来是剑尊首徒,不是我等不愿意通报,只是现在奚师叔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步微月面露不悦,显露出金丹修士的威压,逼向这两个筑基弟子:“奚菲神魂有损,难道就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步微月虽故意威压,但还有分寸,目的只是引出背后窥探之人。 果不其然,当即就有一个金丹长老露面,清喝一声:“两个蠢货!人命关天,自然是十万火急!” 他挥退楚家子弟,命他们不必应战,又笑道:“步道友,这一切都是误会。这两个蠢货不知变通,才将步道友误拦在门外。” 步微月也当即赔礼:“是晚辈唐突了。” 她修为比对方高,但仍以年纪称对方为长辈,做足了谦逊姿态。 果然,对方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松弛了许多,在前引路:“步道友,梦华的确是有要事,所以那二人才不敢打扰。” 片刻,楚璟便带三人到了楚嘉言的院子外。 步微月注意到,楚嘉言的院子位于整个楚家的正中央,灵气精纯,防卫森严,内外各有两个防护禁制,远非一般的楚家子弟能比。 就连带路的长老楚璟,到了院外,都要先行扣动禁制,递上自己的名帖。 片刻,楚嘉言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衣裳凌乱,面上还有几条血淋淋的抓痕。 他就这么冲出来,连脸上的伤口都忘了处理。 这可真是太…… 步微月注意到,楚璟瞳孔微缩,握紧拳头,显然对他这幅作派,也十分不爽。 步微月恍若不觉,笑意如春风拂面,盈盈一拜:“楚师兄,别来无恙。” 楚嘉言一阵恍惚。 此前,奚梦华暗中护着步微月游历,楚嘉言与她同行,二人形影不离,寸步不分。 如今…… 楚嘉言见步微月神色真挚,似乎还颇为挂念旧情,不免心软几分:“月师妹,还未恭喜你结丹。你匆匆赶来,又称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究竟是何事?我若能帮,绝不推辞。” 步微月浅笑如画,软语柔声:“楚师兄,的确是急事,不过也不算严重。是菲菲被妖兽惊了魂,若拖的久了,自然不妙,因此我才擅自带她来拜访楚师兄。” “楚师兄,我没下拜帖就来了,如此自作主张,你不会怪我?” 陆沉:“……” 他好像突然闻到了茶香。 魔刀也咦的一声:【我的天!小主人你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绿茶!】 步微月暗暗弹了一下刀柄:【闭嘴!我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你懂什么?】 楚嘉言听完,看向还挂在步微月胳膊上的奚菲。 奚菲轻轻的呻丨吟出声,逼出冷汗,低低的喘息:“楚师伯,我好难受,要不,我还是走。” 楚嘉言抿抿唇,犹疑片刻,见奚菲摇摇晃晃就要离开,下意识的上前两步。 “……算了,你们跟我进来。” 奚菲眼前一亮:“楚师伯,你不怪我多事吗?可是,我们这样麻烦你,会不会不太好呀?淼淼姑娘不会嫌我们多事?” 楚嘉言神色不算好,进入禁制之后,便听见里面传出少女尖利的骂声: “我不管!贱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承你的情,你走啊!” “哼,我知道你什么用意!你对我的未婚夫念念不忘,暗中对我下手,转过头来,又来救我!我不用你救,也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楚哥哥也不会喜欢你!” 步微月面色微沉,不等楚嘉言发话,便径自踢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你,你做什么!” 步微月拉住奚梦华的手:“菲菲神魂不稳,你去替她瞧瞧。” 奚梦华面色也不算好看,看都没看后进门的楚嘉言一眼,便带着奚菲先离开了。 楚嘉言连忙阻拦:“奚师妹,你不能走!淼淼还需要你定魂……” 步微月拦下楚嘉言,言语温柔,绵里藏刀:“楚师兄,你瞧淼淼姑娘见了奚师姐反而越发激动,对她更不好。淼淼姑娘虽然任性,但一向听你的话,不如你先哄哄她。等哄好了,再让奚师姐来定魂也不迟。” 楚嘉言微微皱眉,还要去追,被步微月强行拦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暗中探查 步微月早就受不了这恋爱脑的蠢货,言辞冷厉如刀:“楚师兄,你未婚妻的命是命,奚菲的命就不是命吗!奚师姐为何来给她定魂,你心知肚明,说来,是你求着奚师姐来的,现在却任由你的未婚妻辱骂奚师姐,难道,是奚师姐合该倒霉认识过你?” 其实她想骂,楚嘉言不要脸。 楚嘉言停下脚步,最终没再辩解什么,转身入内,去劝说淼淼。 “……你干脆让我死了!我死了也不要让她来救我,楚哥哥,我不想你再去见她。” 楚嘉言柔声劝道:“淼淼,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活?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 步微月撇撇嘴角,无语至极。 楚嘉言的住所里,禁制重重,步微月没有放出神识查探,只是用目光慢慢逡巡。 这二人都在此处,怎么反而没看见璇玑兽? 之前在奚家,这两个人不是特别紧张璇玑兽吗? 她不能久留,恐怕引起别人注意,正要出去,就听里面又传出一声惊呼: “叽叽,你做什么?不要总是欺负楚哥哥!我不理你啦!” 步微月转过半边身子,对准门边的一面镜子,发现璇玑兽从淼淼的锦被里钻了出来,跳进淼淼怀中。 楚嘉言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步微月瞥过一眼,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原来楚嘉言脸上的抓痕是璇玑兽弄的,她还以为是淼淼吃醋抓的。 步微月找到奚梦华时,她站在亭中,寒风如练,不断吹起她的头发。如同她的满腔心思,被风吹起,又重重落下。 奚梦华望着楚嘉言的屋顶,神色沉闷:“月师妹,后来,你再回灵山,看着当初熟悉到当做自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什么心情?” 步微月摇摇头:“试剑大会上,我只想夺得头筹,许多人都把我当成对手,我没空想东想西。比武招亲时,我再回灵山,是为了调查灵山何人勾结魔修,此事最为紧急,我也没多想。” 奚梦华凄凉一笑:“原来,只有我一个这么没出息。他都如此羞辱我,我还是放不下他。” 步微月不知说什么,情之一物,非要放下时,才会幡然悔悟,人这一生,比情爱、姻缘还要重要的东西,仍然有许多。 步微月布下禁制,暗暗传音:“奚师姐,方才我亲眼看见,璇玑兽从淼淼的被子里钻出来。楚嘉言脸上的伤口,也是璇玑兽造成的。奚师姐常来楚家,应当比我更早发觉?” “那璇玑兽是公兽,将淼淼养大,但七阶妖兽并非没有灵智,它狡诈类人,甚至也会模仿人的行为。” 奚梦华一听此事,一扫之前的黯然神伤,脊背紧绷:“月师妹,你想说什么?” 步微月开门见山:“我想看看楚家的狩心符,我要知道楚家究竟要做什么。楚家究竟是要驱使高阶妖兽,还是要和高阶妖兽勾结!” 奚梦华悱然不悦,断然道:“绝无此种可能!” 步微月一挑眉:“奚师姐,你难道真的不怀疑?你要不怀疑,你就把狩心符给我看看!” 奚梦华一反常态,再次拒绝:“月师妹,我去看看淼淼姑娘。你若无事,不要再拉着菲菲胡闹,不如先回奚家,教导菲菲几式剑招。” 步微月跟在她身后,一言一句,直捅奚梦华的心窝:“奚师姐,你不让我追查,是为了奚家,还是楚家?你护着的是家族,还是楚嘉言?” 奚梦华听她如此说,身形不稳,堂堂的金丹修士,竟然几乎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奚家和楚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步微月咄咄逼人的追问:“楚家若是勾结魔修呢!奚家也一起吗?奚师姐,你不该如此愚诚!” 奚梦华走后,步微月回到山坡下,发现只有奚菲一人,陆沉不知所踪。 步微月再问奚菲,她也一无所知。 奚菲摆摆手,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啊,他去哪里了?而且,刚才姑姑还训我了,到今年年底,我都不能出去了!只能呆在家里修行,干巴巴的,好没意思。” 步微月拍拍奚菲的肩膀:“我教你一套剑法,正好好生练一练。” 她连接上留在冰傀儡身上的一丝神识,发现陆沉一直在不断移动,周围都是灰白色的绸缎,摇摇晃晃,不知是什么地方。 步微月:【陆沉,这是何处?】 陆沉被晃的厉害,虽然他现在重新变回冰傀儡,并无实际感觉,仍然有一种头晕的错觉:【……你先告诉我,为何执意追查楚家?】 步微月挠挠头:【他交给奚师姐的那个储物袋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 她但凡有一点确切的证据,都直接上报师门,甚至捅到正法阁了。 哪用得着自己鬼鬼祟祟的在楚家查探? 她越看陆沉那边,越觉得这颜色眼熟,片刻之后,终于恍然大悟:【这不是奚师姐的衣服吗?你在奚师姐的袍袖之中?】 陆沉无奈道:【奚梦华和楚嘉言对你处处防备,无法接近璇玑兽。我收回部分灵力,便能再变回冰傀儡,不过巴掌大,且毫无灵力波动,能骗过禁制。】 言语间,景象大变,原来,奚梦华已经进了楚嘉言的住所,小冰人陆沉抓住时机,躲到了一盆茂密的兰花里。 步微月与他神识连通,只觉得满眼都是深绿,兰草冰冷冷的叶子拂在脸上。 接着,便听到楚嘉言的声音。 光是听此人的声音,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深情”。 步微月被油的打了个哆嗦。 “奚师妹,淼淼她……委屈你了。我实在不愿意她有半点伤心,见她落泪,便如利刃在我心口上划。” 奚梦华声线颤抖:“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只是奉家父之命,才来这里。若不然,此生我不愿再见你一面。” 楚嘉言突然咳了两声,从兰草的缝隙里,步微月“看见”他神色苍白,伸手捂住心口。 奚梦华忙问:“嘉言,你又心口疼了吗?那香囊里的药丸,用完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现场直播 楚嘉言见她如此,不知说什么才好。 奚梦华不等他回答,自行从他腰间取下一个半旧的金丝缠花鸳鸯镂空香囊,放了一颗新的药丸进去。 奚梦华将香囊递给他,楚嘉言却迟迟不接。 空气骤然凝滞下来。 本来鬼鬼祟祟,想从兰草里钻出来,换个角度的陆沉也不动了。 步微月是用神识连接冰傀儡,好半天这两个都没动,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 【陆沉?是卡住了吗?怎么这么久没动?】 陆沉:【……你对浪漫过敏吗?这叫持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步微月:“……” 许久,楚嘉言接过香囊,面无表情道:“这种药丸,楚家也有,你以后不必特意拿给我。” 奚梦华心口一痛,不愿与他断了这份联系:“你是为了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年若不是我鲁莽,也不会连累你,你心口被妖兽洞穿,几乎当场殒命……” 楚嘉言冷声打断:“从前事,不必再提,我不想做让淼淼不高兴的事。你说你不想见我,奚梦华,我又何尝不是?” 隔着一个冰傀儡,步微月都觉得脸疼。 言辞如刀,令人心寒。 楚嘉言一字一句,重重的道:“我不想一见到你,就看见你故作淡定实则放不下的眼神,提醒我,当初我是怎样一个背德弃义的负心人。可是梦华,我是真心爱淼淼,我做不过因为责任,因为儿时的情意与你成婚。”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 谁知,他说完这些,原本伤心欲绝的奚梦华,竟然冷笑出声。 起初只是接连笑了几声,最后竟大笑出声,指着楚嘉言道:“无论发生什么?你真心爱她?楚嘉言,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说这些话的嘴脸!” “虚伪!恶心!” “你要是没镜子,你就撒泡尿照照!” 她突然用力撞上去,扑进楚嘉言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你们在做什么!”淼淼踉踉跄跄的扑上来,撞上了楚嘉言的胳膊。 楚嘉言神色大变,连忙扶住她:“淼淼,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她早就没什么了。你知道的,我一心一意爱你,怎会喜欢奚梦华这个心计深沉、用心恶毒的女子!” 淼淼指着奚梦华:“那就是你缠着楚哥哥!我,我要你死!” 此言一出,屋内妖气浓重,犹如雾气。 楚嘉言推开淼淼,瞬间铺开防护阵,用自己的全部身体,将奚梦华包裹起来。 “淼淼,不要!” 淼淼摔倒在地,泪如雨下:“楚哥哥……不,叽叽,不要!” 妖气之中,璇玑兽周身环绕着细如麦芒的骨针,一瞬之间从软萌的毛球,变成了形象可怖的妖兽。 它扑向楚嘉言,毛茸茸的尾巴下面还在不断的放出淡黄色的气体。 陆沉虽然闻不到气味,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璇玑兽能放出毒气,即使屏住呼吸,也会从修士的气孔之中沁入,中毒后,灵气溃散,最后只能沦为璇玑兽的养料。】 淼淼不顾自身神魂不稳,周身剧痛,跌跌撞撞的起身,抓住胸口的一枚哨子,吹了好几声。 “叽叽,不要伤害楚哥哥!” 璇玑兽又将目标转向奚梦华,因为楚嘉言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奚梦华,这数十根骨针,还是钻进了楚嘉言的身体里。 骨针一入体,就顺着血液流动,每一次呼吸都是剧痛无比。 但楚嘉言还是不让。 淼淼没有办法,只好又吹响哨子,制止璇玑兽:“叽叽,你回来,好不好?” 璇玑兽蓝绿色的眼珠恶狠狠的瞪向奚梦华,不肯罢休。 淼淼不断安抚它:“没事的,她没有伤害我,我们只是吵了几句。她还要为我定魂救我,是不会伤害我的。” 璇玑兽这才收了妖气,变回一团毛茸茸的小可爱,跳进淼淼怀中。 淼淼抱着璇玑兽,痴痴的望着楚嘉言:“方才,你不顾一切去救奚梦华,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楚嘉言,我不是非要赖着你的,你若对我不是真心,我可以现在就离开楚家,成全你们。” 楚嘉言顾不上骨针还在体内,将淼淼紧紧抱住:“你若不信我的真心,干脆把这颗心挖出来看看,看它究竟是不是为你跳动。淼淼,我不想你总是疑心我,若非她能为你定魂,我怎么会这样紧张她的命?” 步微月再次打了一个哆嗦。 就……这口狗粮泡在油里,吃完了,有点糊嗓子。 奚梦华缓缓起身,看着相拥相泣的一对爱人,淡淡道:“你还是尽快让我为你定魂,若不然,我是不会走的。你若不想我碍你的眼,就尽快定魂,我也会尽快离开。” 淼淼闹了一场,实在心神疲累,乖乖的任由楚嘉言抱回床上。 奚梦华将自己的灵兽白鹤引入室内,遣走楚嘉言:“你先出去,处理一下骨针。” 楚嘉言犹不放心,握住淼淼的手:“不急,你先替淼淼定魂。” 淼淼却推着他离开,柔声道:“楚哥哥,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伤好不好?你若不去,我实在不放心,我不想你受苦。” 她抿抿唇:“而且,我也有话,想单独和奚师姐说。” 楚嘉言闻言,更不放心了。 淼淼揉揉璇玑兽的软毛:“楚哥哥,你担心什么呀?你忘啦?我有叽叽呀!它当初可是从一群六阶妖兽口中救了你,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答应你,也绝不会让璇玑兽伤害奚师姐。” 楚嘉言离开后,奚梦华便轻车熟路,取出一枚玉梳,随着她注入灵力,从玉梳之中慢慢展露出千万根玉色的线,如同白发一般。 灵兽白鹤俯下身,任由玉线钻入自己头顶的丹砂之中,取走了一滴殷红的血。 随后,玉线在一瞬之间变成了淡淡的飞粉色,整个卧室都被淡粉色的玉线铺满了,美丽,柔和。 淼淼缓缓闭上眼睛,让玉线包裹住自己,修补神魂。?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教导剑法 结束之后,奚梦华收回玉梳,轻轻抚摸白鹤的羽毛。 淼淼靠在榻上,和她说话:“奚师姐,这次又麻烦你了。可是,这回又能维持多久?” 奚梦华神色复杂,不断变换,最终下定了决心。 “淼淼姑娘,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幼时被父母抛弃在山野,便是那时候被惊到了魂,所以现在稍有刺激,便会神魂不稳。” 淼淼露出半截脖颈,显得那么脆弱,惹人怜惜。 “我也知道,我自生来便是没人要的。我只有叽叽这一个亲人,但它毕竟不是我的同类。我真的很想有自己的亲人,虽然我口中常说,若楚哥哥只是为了报恩,才要娶我,我即刻就走。可我自己知道,我真的舍不得。” 奚梦华叹了口气:“我明白。” 她又何尝不是舍不得? “明日你生辰,楚师兄必定会为你庆贺,若是你心绪过于激动,也容易神魂不稳。你带上这张符咒,我不想在明日那样的场合,还要来为你定魂。” 奚梦华将符箓塞进绣着兰花的香囊里,交给淼淼:“随身携带,勿要出事。你知道的,你若出事,奚楚两家的家主都饶不了我。” 淼淼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突然问:“你说不愿在明日那样的场合见到我,是还喜欢楚哥哥吗?” 这少女的目光依旧那样纯真,奚梦华明明恨她,厌恶她,但见她这样这般的怯弱姿态,也生出怜弱之心,顺手替她掖了一下被角。 “你不曾见过从前的楚嘉言。他正直、勇敢,敢于奉献和牺牲,永远有一腔热血,不像现在……你若是见过他从前的模样,你会更喜欢他,并且,念念不忘。” “不是我一定要缠着他,只是他从少年时开始,便不断惊艳我的时光。” 奚梦华走后,小冰人鬼鬼祟祟,从兰花草里钻进了一旁的一个花瓶后。 这里视野更好。 步微月随着奚梦华回到奚家,自知理亏,赶紧借口教习剑术,带着奚菲奚芷溜了。 奚菲在前面引路:“前面就是奚家道场,这个大道场是奚家子弟修习之地,这个时间因为散了课,弟子们多半聚集在此。” 步微月远远望去,后山一块广阔的平地,弟子们成群,修习白日里师长所教的术法。 步微月并无趁手的佩剑,便折了一根柳枝,演练了一遍翠微剑法。 柳枝在她手中,时而柔如春水;时而杀气凛凛,划破长空,当练到最后一招,剑气重重叠叠,如同一阵此起彼伏的风,吹拂过夜间的竹林,生出一波又一波的绿浪。 等这波“浪潮”过去,对面却只落下了一片细长的柳叶。 奚菲看的目不转睛,不断拍手叫好:“月师叔,你真厉害!这样强的剑气,却仍然能收放自如,最后只斩落了一片柳叶。” 柳叶落在奚芷手中,她更加震惊:“是斩断了柳叶的叶柄而已,这片叶子仍然完好无损。” 步微月笑道:“这套剑法,叫做翠微剑法,是一位前辈因缘际会之下教我的。我在奚家不会久留,就教你们两这套剑法,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奚芷有些不明所以:“可我和师姐都是法修,还要修剑吗?” 步微月背过手:“奚芷不喜练剑?” 奚芷脸色微红:“我很喜欢!可是总有人说,修剑修体,都不如法修,我若修剑,会不会显得不务正业?而且,我有天分吗?我若没有修剑的天分,这难道不算浪费时间吗?” 步微月将柳枝递给她:“握在手中。” 这虽然只是一根柳枝,可奚芷接过去,却是一个握剑的姿势。 “你看,虽然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根没用的树枝,可你仍然用握剑的姿势来拿它,可见你是真的很想练剑,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既然你喜欢,何必非要来计较高低得失呢?” “至于浪费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不算浪费时间。” 奚芷若有所思,又见步微月并拢双指,凌空画出一张神行符! 奚芷呀的一声:“月师叔,您画符也这么厉害!” 步微月反问她:“你说你是法修,可能凌空画符?” 奚芷惭愧的摇摇头。 步微月不好意思打击孩子,可话不明,她便不能明白其中深意。 “你看,你画符也画不过我,难道平日里修习术法,也是在浪费时间吗?” 奚芷立即反驳:“我自会不断修习,日后会不断精进,总有一日,我也能凌空画符!” 说完这句,奚芷恍然大悟:“是了,修习术法是如此,修剑自然也是如此。如若我今日不练剑,自然不会剑;若我明日因为练剑练的不好,便不再学剑,自然永远都练不好。” 奚菲亦有所悟,和奚芷一同见礼:“谢月师叔指点我们姐妹。” 奚菲奚芷既然想通了这一点,练剑时尤其认真。 这一夜,步微月在柳树下教了她们一夜的剑法。 翌日凌晨,三人才分道扬镳。 回到自己的住所,步微月立即联系上陆沉。 那边的景象又变了。 陆沉身边,好像是一堆小山一样的灵石? 步微月:【如何?没被人发现你?】 陆沉一夜跑了好几个地方。 【昨夜淼淼熟睡之后,楚嘉言回来了,璇玑兽从淼淼的被子里钻出来,在他脖子上挠了好几道血口子。】 【随后,我跟着楚嘉言,发现他进了楚家的长老阁,楚家家主、楚家长老,还有昨日在楚家门外见到的楚璟,都在其中。】 步微月一拍桌子:【这么多人?商谈要事吗?你怎么不联系我?】 陆沉轻呵一声:【并无此必要。他们什么也没商谈,只是将各自的灵力,传了一些给楚嘉言。】 这时,有人进来了。 是楚家长老楚璟。 楚嘉言坐在灵石阵中间,这是一个用灵石堆出来的聚灵阵。楚嘉言吸收了楚家长辈的灵力之后,还要在这里修炼。 怪不得,他如今的修为比奚梦华高出了一个小境界。 原来都是灵力和灵石堆出来的。 这哪里是修行啊,是烧灵石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淼淼失踪了 有人进来,楚嘉言缓缓睁开眼睛。 楚璟递过一件衣袍,让他披上:“嘉言,今夜觉得如何?何时能冲击元婴?” 楚嘉言从灵池中站起来,披上衣袍,淡淡道:“修行顺利,如今我金丹后期,不久便能达到金丹大圆满,到那时,结婴指日可待。” 楚璟神色欣慰:“那是再好不过。不过,淼淼那女子吵闹不休,依我看,不如尽快让你们完婚,也稳妥一些。” 楚嘉言神色不变,但拿着衣袍的手指捏的很紧:“不急。她离不开我的。她如今修为低,若成亲之后,破了元阴,日后便再难进益。不如耐心等一等,我结婴之后,不论她修为如何,都即刻成婚。” 楚璟见他抗拒,沉下脸来问:“嘉言,你不会到如今还喜欢奚梦华那个女子?勿要为情情爱爱烦心,你如今可是楚家的希望。” 楚嘉言断然道:“与奚梦华没关系。当初我做的那么绝,又怎会回头?璟叔,你不必担心,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事比楚家的前程更重要。” 楚璟长叹一声:“我们楚家世代留在浮星沼泽,若魔气暴涨,穿过浮星沼泽,我们楚家便要用命去填。一百多年前,五十多年前,哪一次魔气暴涨,我们楚家不曾抛下去十余条人命?还都是我们楚家最优秀的子弟!” “这个浮星沼泽,我真是待够了!等你事成之日,我们楚家便能迁移,离开此处,取代那什么御兽门!他们不过能驱使灵兽,算什么本事?你若成功,可是能驱使七阶妖兽!” 楚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看见了楚家光辉荣耀的那一日,满目憧憬。 他最后拍了拍楚嘉言的肩膀:“嘉言,今日是那女子的生辰,你好好陪伴她和璇玑兽,务必要好生和她培养感情。璇玑兽与她形影不离,你陪着她,也就是陪着璇玑兽。将来融合时,便能更加顺利。” 楚嘉言抿抿唇:“我知道了。” 楚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交给楚嘉言:“那女子为爱所迷,你只消送些寻常礼物,她便晕头转向。此物是我特意寻来的,世间女子无人不喜爱,你去送给她。” 片刻,楚璟离开,楚嘉言忍不住打开玉盒,先看了一眼。 楚嘉言:“……” 偷窥的陆沉:“……” 借陆沉的眼睛一起偷窥的步微月:“……” 是一个赤色鸳鸯肚兜。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楚璟那老头儿,玩的挺花啊。】 陆沉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完全偏题的问题:【他说女子大多喜欢,你喜欢吗?】 步微月:“……” 楚嘉言无奈过后,还是收起玉盒,拿着肚兜回到院子。 陆沉也趁机跟了上去。 “淼淼,生辰快乐!你看这是什么?” 淼淼打开一看,面色通红:“楚哥哥,你,你送人家这个做什么?” 楚嘉言双唇抿的紧紧:“我听说,女子都喜欢心上人送这个。我只想让你感觉到我的心意,淼淼,我说过,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永远照顾你。你呢?你会永远相信我吗?” 淼淼重重的点头。 楚嘉言握住她的双手:“哪怕我有一日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要相信我,我是为了我和你的将来。淼淼,我的承诺绝不会食言。” 淼淼满心感动,依偎在楚嘉言怀中:“楚哥哥,我相信你。” 二人相依相偎,暗处却有一双蓝紫色的琉璃目,一直阴沉沉的盯着他们两。 突然,璇玑兽转过目光,猛地盯向藏身暗处的陆沉。 陆沉当机立断,掐断了自己和步微月的神识联系。 步微月与他五感相通,也被璇玑兽的目光吓到了。 兽类大多直觉敏锐,虽然小冰人不带任何灵气,隐匿身形,可璇玑兽或许是感应到偷窥的目光,仍然有所发现。 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步微月才试探着,重新和陆沉接通神识。 这次首先入目的,便是一片天水碧的绸缎。 步微月反应过来:【这是楚嘉言的衣袖?】 陆沉道:【方才险些被璇玑兽发现,我趁机藏在楚嘉言身上,方才他又去见了楚家家主。楚家家主问他,有何打算,他称结婴之后再动手。】 步微月隐约参透一点东西,却仍然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到底想从淼淼身上得到什么?淼淼虽然与璇玑兽亲密无间,但不过是个四灵根的小修,到底有什么值得整个楚家演这么一出大戏?】 步微月又问:【他在御剑飞行?这是要去哪?】 陆沉默了默:【不用我说,你很快也知道了。他回去之后,发现淼淼不见了,封锁整个楚家之后,便动身去奚家。到了!】 步微月心中一动,她虽然不知淼淼到底去了何处,但楚嘉言难道是把这笔账算到了奚梦华身上? 步微月正要打开房门,意外发现整个房间外被一道严密的禁制包围起来。 她一碰到门,便被一股极强的灵力弹开,不知何时布下的禁制,她竟然毫无所觉,可见这布阵之人修为远远在她之上! 她被奚家软禁起来了。 奚家到底想做什么? 步微月抿了抿唇:【陆沉,我被奚家关起来了。见到奚梦华了吗?】 陆沉还藏身在楚嘉言的衣袖之中,隔着天水碧的衣裳,听见奚梦华略显疲惫的声音。 她低低的问:“今日你不是要给你的未婚妻贺生辰吗?怎么有闲工夫来找我。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去给你的未婚妻祝贺不成?” 言语间,陆沉已经找准机会,钻进了一堆果子里,趴在葡萄中间,暗暗偷窥。 楚嘉言用力抓住奚梦华的手腕:“淼淼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奚梦华吃了一惊,挣扎着甩开楚嘉言的手:“你的未婚妻,你的人,你来问我?” 楚嘉言满眼沉痛:“梦华,是我辜负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淼淼是无辜的,她唯一的错处,就是爱上了我。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谎言和欺骗 奚梦华胸口起伏不定,强压着心头怒火,等楚嘉言说到“有些事,他也无法控制时”,再也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劈头盖脸的几巴掌打在楚嘉言的脸上。 “楚嘉言,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那未婚妻今年才几岁?她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她在我眼里,和奚菲奚芷一样,不过是个孩子,我会对她下手吗?” 楚嘉言紧紧抿住唇,并不完全相信:“你如此生气,是恼羞成怒吗?” 奚梦华又是几巴掌。 楚嘉言不闪不避,任由她发泄:“你打完了,把淼淼交给我,不要再消耗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旧情了。” 奚梦华决然否认:“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动她!” 楚嘉言慢慢取出那个金丝缠花鸳鸯镂空香囊,把药丸倒在桌子上。那药丸就在陆沉眼前,滴溜溜打转。 奚梦华神色一变,复杂难明:“你知道了?” 楚嘉言淡淡道:“梦华,我不是无缘无故怀疑你的。昨夜我方才发现,你给我的药丸中加了点别的东西,所以,淼淼才一直夜惊发梦,神魂不稳。” 奚梦华轻声道:“我只是找个缘由见你。” 楚嘉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梦华,这个理由,不足以令我信服。” 奚梦华藏在衣袖下的手握紧,冷笑一声:“你未婚妻失踪,便冲进我房中,跑来质问我,你凭什么?凭我喜欢过你?还是凭我依旧喜欢你?” “你因为香囊的事怀疑我,疑心我将淼淼绑走,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奚梦华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嘉言。 楚嘉言被她这样的目光一看,突然反应过来! 璇玑兽! 以奚梦华的心机智计,筹谋运作,自然能悄无声息的从楚家带走淼淼。 可璇玑兽呢? 璇玑兽是七阶妖兽,又对淼淼言听计从,怎么会不护着淼淼? 奚梦华逼进楚嘉言:“你是关心则乱,可你知道吗?你浑身都是破绽,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移情别恋。” 楚嘉言颓废的低下头,他突然卸下了“真爱至上、昏庸糊涂”的伪装,整个人显现出一种极致的疲惫与清醒。 “对不住,奚师妹,我去找她。” 奚梦华却不放他走:“你知不知道你的破绽在何处?淼淼年幼,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我都自小生长在浮星沼泽,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用术法攻击妖兽,杀死它们!我们每个人都对《妖兽谱》倒背如流,你难道不知道,璇玑兽会亲手养大自己的食物吗?” 即便是一缕神识,步微月也听出来了。 楚嘉言呼吸一滞,整个人身上那种颓唐之气更深重了。 他仿佛是一头拉了一夜磨的蠢驴,最后才发现豆子根本没放进石磨里,这一整夜,白干了。 又仿佛是一个旅人,千辛万苦,长途跋涉走了十万八千里,连脚都快走断了,最后才发现…… 他的路一开始就错了。 他喃喃道:“但是这头不会!叽叽养了淼淼已经快二十年了,要吃早就吃了。” 奚梦华嗤笑出声:“你在和妖兽的本性谈侥幸?璇玑兽生性狡诈,心智不亚于你我这样的金丹修士,它们会模仿人的习性,人会种菜,然后吃掉;人类养猪养鸡鸭鹅,然后吃掉。它们也一样,会饲养人类,然后吃掉。” “对璇玑兽来说,亲手养大的食物,付出了时间和心血,才最美味。淼淼曾说,自己是被父母遗弃在山林之中,被璇玑兽养大。事实真的如此吗?” 步微月突然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真应该好好读书,熟读《妖兽谱》、《灵兽谱》的,要不然,也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楚嘉言的真爱,真的是可笑! 这其中最大的可能是,璇玑兽闯入村镇,吃掉了淼淼的父母,将婴儿偷走,然后当成食物养大。 但凡是楚家奚家的孩子,不曾在课堂上走神分心的,都会知道这点,唯有淼淼是从不知晓的。 奚梦华咄咄逼人,靠近楚嘉言:“你有告诉过淼淼这一点吗?” 她突然心如死灰,闭了闭眼:“一开始,你就只是在利用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你真的变了心,最起码,你还是当初那个正直坦荡、无畏无惧的楚嘉言。” 楚嘉言抿唇:“我会保护她,何况叽叽它真的和一般的璇玑兽不一样……” 他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疑心我和楚家另有图谋,你知道淼淼和璇玑兽去哪里了!” 奚梦华微微叹了一口气:“过了今夜,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不必再假装爱人,楚家上下也不必配合你,而奚楚两家,也得偿所愿,能得到一头七阶璇玑兽。至于你的淼淼姑娘,她或许是伤心一段时间,但有你在,你既然能装真心,想必也不在意继续装下去……” 楚嘉言突然大吼出声:“人呢!” 奚梦华愣住了:“你……” 楚嘉言脸色可怖:“你被楚家利用了!你根本不知道楚家要对淼淼做什么!我说过,她是无辜的,我会保护她,你告诉,她究竟在哪里?” 奚梦华下意识否认:“我不知道……” 楚嘉言几乎是哀求了:“梦华,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就不能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吗?” 奚梦华轻轻的喘了一口气,最终轻声道:“璇玑兽饲人而食,最多养到十五六岁。但这头却一直没有吃淼淼,我们猜测是因为淼淼遇见了你,开始修行。所以,这头璇玑兽心思多窍,想吃到蕴含灵气的食物,耐着性子多等了五年之久。” “今日是淼淼的生辰,这简直就是璇玑兽进食的讯号,在通知它,它的食物已经驯养的骨酥肉嫩。而璇玑兽在进食一道上,追求完美,所以,我们猜测,它会把淼淼带回一直生活的溪流旁慢慢吃掉。” 奚梦华抿抿唇:“我昨日在淼淼身上放了一张符咒,是父亲交给我的。是一张反噬灵符,若是璇玑兽想伤害淼淼,就会被灵符反噬。在它受伤之后,奚家和楚家的长辈会启动早就布好的阵法,将璇玑兽拿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相太荒唐 奚梦华所说的山溪,就是楚嘉言第一次遇见淼淼的地方。 在被楚嘉言带出山林之前,淼淼一直和璇玑兽生活在那里。 楚嘉言得到确切消息,转身就走。 奚梦华从背后叫住他:“来不及了,我父亲和你父亲筹谋许久,你父亲利用了你,我的父亲也一样。因为你对淼淼护的紧,别人无法下手,你也不会信任他们,所以才让我接近淼淼,把灵符交给她。” 她神色落寞,对着楚嘉言的身影道:“但是父亲答应过我,会尽力保住淼淼姑娘的命。她只是一个傻孩子,命不由己,还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楚嘉言心急如焚,仍然要走。 奚梦华虽然明知他对淼淼并非真心,但看他急成这样,还是心如刀割:“嘉言,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吗?” 楚嘉言脊背依旧挺直,但却没有半点意气风发的姿态,只是格外的倦怠。 “梦华,你的父亲也欺骗了你。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我一直说,我会保护淼淼,其实,是我在自欺欺人。也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护不住她的。” …… …… …… …… 步微月盘膝坐在蒲团上,一直试着打破外面的禁制,但用了许多办法,仍然无法出去。 她早有预感,所谓的狩心符,还有七阶妖兽璇玑兽,暗藏阴谋。 可她始终对奚梦华深信不疑,居然错过了向剑宗报备行踪的最佳时辰。 眼下她被困在这里,是连传音都传不出去。 步微月叹了口气,单手托腮,有点不敢相信。 她堂堂一个金丹大圆满,被人困在房中,现在竟然沦落到要依靠外面的冰傀儡了。 陆沉再次藏身楚嘉言衣袖之中。 楚嘉言一路沉默,与奚梦华一前一后,化作两道遁光,降落在山溪之外。 这里鸟雀无声,因为从前是璇玑兽的地盘,其余的鸟兽都不敢靠近。虽然璇玑兽离开数年,但气息仍在,这里还是很安静。 奚梦华跌跌撞撞的跟上楚嘉言,突然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楚嘉言,你我的父亲都在此处,家中排的上名号的长辈也都在这里,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算你进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咬咬牙,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这也是为了奚楚两家的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楚嘉言甩开奚梦华的手,疲惫的揉揉眉心:“你知道为何我什么也饿不敢对你明言吗?因为在你心里,奚家的将来比一切都重的多,比你我的命、比正义公道还要重。”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你只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被骗了而已。而我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助纣为虐。” 楚嘉言突然握住奚梦华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用了一张隐匿符。 二人靠的极近,避开了在外巡视的楚璟。 等楚璟走后,楚嘉言放开奚梦华,自嘲一笑:“连在外巡逻的都是楚璟,看来楚家对璇玑兽,势在必得。” 楚嘉言对这里十分熟悉,很快就找到山溪下的山坳。 这一路上,无数熟悉的神识从他两人身边擦过,都是奚家楚家的长辈,最低也是金丹修士。 楚嘉言不再说话,改为传音:“淼淼和我说过,璇玑兽喜戏水,顺着山溪下去,有一处小小的凹沟。溪水下行时,就会自动汇聚在凹沟之中。璇玑兽找来火曜石铺在水下,形成天然温泉,以前它常带着淼淼在其中玩耍。” 二人越往温泉靠近,不断扫视的神识便越多。 奚梦华见楚嘉言心急如焚,额上冒汗,终究是不忍心,从怀中取出五行混元盘,隐匿二人身形。 “快走,这个混元盘要元婴修为才能启动,我修为不够,只能以精血驱使半刻钟。” 五行混元盘能彻底掩盖住两人的气息,就连元婴大修的神识也无法发现。 楚嘉言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就找到凹沟。 这处池水温暖,周围的温度也更高,外面已经树叶枯黄,但此处仍旧是繁花似锦,如画卷一般。 楚嘉言带着奚梦华悄无声息的跳入温泉之中,因为有混元盘在,也并未惊动外面暗处守着的奚家、楚家两位家主。 二人沉入水底,水下四处都是淡绿色的水草,一旦触碰到活物,便伸出触手一样的藤条,将其绑住,化为自己的养料。 璇玑兽不愧是七阶妖兽,连这里看守的水草,都是五阶妖植。 二人往水草浓密处游去,像在密林之中穿行一般,若没有奚梦华的五行混元盘,是绝对不能安然穿过水草的。 接下来,楚嘉言和奚梦华都看见一团像巨茧一样包裹起来的水草,楚嘉言心生欢喜,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梦华,找到了!” 楚嘉言顾不上被发现,迫不及待的拨开水草! 他虽然有私心,也欺骗了奚梦华和淼淼,但他本心仍然是善良的。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也想尽全力,救下淼淼。 可就在拨开水草的一瞬间,楚嘉言像被人定身一样,一动不动,彻底的定住了。 奚梦华只比他迟了数息,催动混元盘靠在楚嘉言的身后,也看清了巨茧之中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她就和楚嘉言一样,几乎不能动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步微月透过陆沉的“双眼”,也看见了水草团之中发生的事情。 水草之中有一块暗红的火曜石,如同一张好大的石床,璇玑兽按着淼淼,不断纠缠。 璇玑兽身形涨大,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出半个头,浑身骨针,只有下腰腹处隐去这些骨针,露出光滑无毛的腰身。 它的两只前爪按住淼淼,与她紧紧相连。最意外的,是淼淼虽然不断发出痛苦的惨叫,但面上却露出欢愉的神色,好像失去了正常神智。 奚梦华不忍再看,觉得无比的反胃和恶心:“璇玑兽不是把人类当做食物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嘉言却立刻反应过来:“你给淼淼的灵符,究竟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见叶占春 奚梦华面如白纸,心神一荡,就从五行混元盘下现身。但二人还未被璇玑兽发现,就被一团气泡笼在其中,将他们困住,远远离开了石床。 奚梦华和楚嘉言对视一眼,楚嘉言面如死灰,奚梦华同样惊骇不已。 他们两个,自生来各自是修仙家族的嫡系,一路顺风顺水,就连修行也未曾遇到什么阻碍,顺利筑基,顺利结丹,也不曾遭遇什么更大的挫折和失败。 可今日所见的一切,却像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他们两个都摁到了浮星沼泽最肮脏、最黑暗的淤泥里。 璇玑兽狡诈,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妖兽,与人类修士本就是对立面。 可这桩残忍之事中,却处处都有奚家、楚家长辈的影子!确切的说,是他们一手推波助澜,造成了这一切。 他们幼承庭训,要正直善良,要以诛杀妖兽为己任。要守住浮星沼泽,要抵抗魔气,可家中的长辈却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道,难道全都是谎言吗? 奚梦华耳边传来父亲的传音,冷漠无情:【噤声!不得惊动此兽!】 奚梦华面色惊惧,就算她想做什么,也做不成,被困在父亲的气泡之中,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楚嘉言双唇几乎咬出血,不止痛恨自己无能,道心也彻底崩塌。 和他们一样煎熬的,还有隐身的小冰人陆沉,以及被困在奚家的步微月。 半晌,水池底下终于恢复平静。 奚家家主奚卓缓缓现身,身旁还跟着楚家家主楚珧。 璇玑兽尚在余韵之中,看见他二人,即刻露出攻击形态。 奚卓缓缓掐诀,无数灵气汇聚在自己前方,形成一张巨大的符箓。 步微月看的心头一跳,虽然她的确没见过狩心符,但不难猜到,这就是奚梦华之前拿到的狩心符。 步微月精通符箓,细细看过,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符箓根本不是攻击符箓。 奚卓施法,驱动狩心符,连通自己和七阶妖兽璇玑兽的神识。楚珧便在一旁为他护法。 片刻,在水池禁制底下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璇玑兽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一个成年男子,低沉且有磁性:“滚!” 原来,这就是狩心符的用处! 可奚卓难道能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璇玑兽为他所用不成? 果不其然,璇玑兽的骨针如秘雨一样,无处不在,像奚卓攻击过来。 奚卓却淡然一笑,口中突然吐出寒气,温热的池水如冰一样凝结起来。从他身后缓缓伸出一条冰蓝色的狐狸尾巴,摇曳之间,池水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冰坨。 璇玑兽停下攻击:“寒冰之气?这是冰狐的技能!你一个人类修士,怎么会妖兽的本事?” 奚卓一笑,与璇玑兽道:“此女虽只是四灵根,却兼具混沌之体,只要服下灵药,便能孕育妖胎。” 步微月脑中轰然一下! 奚梦华实在觉得恶心,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人与妖兽怎能,怎能…… 可最可怕的不是被本能驱使的妖兽,而是奚家、楚家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妖邪。 璇玑兽低低的哦了一声:“当真?” 奚卓缓缓走近,将灵药塞进昏迷不醒的淼淼口中:“服用此药,明日此时,必有孕相。” 楚嘉言想要阻止,仍凭他怎么敲打,气泡都纹丝不动。 璇玑兽满意的点点头,神态竟与人一般:“你们暗中算计,让我和这女子孕育妖胎,拘谨想得到什么?” 奚卓淡淡道:“奚家和楚家长居浮星沼泽,被妖兽所苦,若是大人能坐镇两家,我等必奉大人为上宾,只要妖兽潮来临时,大人能庇佑奚家和楚家。” 璇玑兽仰头大笑:“可!只不过此女荏弱,没什么意思,你们奚家不是有个不错的丫头吗?” 奚卓顿了顿,再次开口:“明日就送她去大人房中。” 璇玑兽不过是一次试探,看奚楚两家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见奚卓没有犹豫太久,心满意足。 “本座就随你回奚家。” 楚珧眉峰一挑,但终究没说什么。 璇玑兽带着淼淼出水之后,奚卓才解开气泡,走到奚梦华面前。 “女儿,是你将催情符交到淼淼手中,惑乱这妖兽,此次,你立了大功。至于璇玑兽大人所说之事,你也不必担心,你并非混沌之体,不会孕育妖胎。” 奚梦华下意识的看向楚嘉言,对方浑浑噩噩,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洞的,与死人无异。 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搀扶住楚嘉言:“父亲,我明白,这都是为了奚家。我想先送嘉言回去,行吗?” 奚卓手指一点,在奚梦华识海之中打下禁制,这才柔声道:“去。” 有了这道禁制,奚梦华哪里也去不了。 只要有异心,就会被奚卓察觉,当场绞杀! 奚梦华将楚嘉言扶上白鹤背,缓缓浮上半空。 这天高地阔,却无处可去。 奚梦华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色:“我送你回去。” 楚嘉言沉闷的应了一声,突然拍拍白鹤的翅膀,调转方向。 片刻之后,二人一齐落在浮星沼泽外一处凡人村落之中。 奚梦华被楚嘉言拉着手,心生不安:“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楚嘉言慢慢道:“混元盘给我。” 奚梦华倦怠的摇摇头:“我催动不了混元盘了。” 楚嘉言接过混元盘,毫不犹豫的滴入精血,强行催动,二人隐匿身形灵气,穿过禁制、阵法,很快到了一处地洞之中。 入口就在眼前,奚梦华却下意识的不肯再往前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嘉言,我们回去。】 楚嘉言苦笑一声:【梦华,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你的父亲身为人修,却突然生出狐尾,还有冰狐的吐气成冰之能吗?】 步微月突然想起了逃走的叶占春。 二人进入地洞,首先见到的就是人身蛇尾的叶占春! 怪不得她从浮星沼泽离开之后,便失去踪迹,再也找不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地洞中的真相 步微月的视线随着小冰人陆沉不断移动,起初颠倒难辨,最后他大概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陆沉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最中心的大阵上。 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阵符,看阵图的笔法和走势,应当是古阵图,但其中有不少痕迹是新的,应当是不久前才补足的。 叶占春立在地下,发号施令,小小的地洞之中,有五六个白袍修士,蒙面遮脸,都听她号令。 奚梦华一见她的样子,就意识到什么:【人身蛇尾,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会妖兽的本事吗?】 楚嘉言不答,带她进入一个侧门,这里摆满了笼子,都是五阶以上的妖兽。 紧接着就有两个白袍蒙面的修士入内,给妖兽喂了一些浓稠的药汁。这些妖兽喝完药汁,反应不一,有的不断打滚,痛苦嚎叫,有的干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麻木了。 这两个白袍修士观察片刻,提了一只反应最小的金缠蜈蚣出去,将其扔在外面的阵法之中。 妖兽很快就被阵法炼化,成了一颗妖丹。叶占春将妖丹握在手中,示意白袍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刻,便从另一个侧门里推出一个囚笼。 与妖兽囚笼不同的是,这囚笼里用灵锁关着一个人。 叶占春命人打开囚笼,长长的蛇尾一卷,从口中喷吐出毒气。那人挣脱灵锁之后,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毒气毒晕。 叶占春把此人和妖丹放在阵法对应的两处,随后在阵眼放上一摞上品灵石,启动阵法! 灵光闪烁,妖丹和修士像磁铁一样相互吸引,不断往阵法中间靠拢。 叶占春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不断盯着阵法。等修士和妖丹终于融合,妖丹钻进修士的识海之中,她控制不住的拍了一下手。 “好!就要成了!” 此时,阵法之中突然顿了一下,灵光熄灭,修士的手臂、额头上都显露出金缠蜈蚣身上的金色缠花纹路,还散发出蜈蚣泛臭的毒气! 叶占春鼻翼颤动,欣喜的道:“多漂亮的纹路,这可是五阶妖兽,速度极快,能喷出毒气,还有坚硬的铠甲。彻底融合之后,他虽然身为修士,却又能拥有金缠蜈蚣的本领,同阶修士斗法,他必定无敌。” 奚梦华听在耳中,不觉得厉害,反而觉得恶心。 用这种残忍的阵法,让修士吸收妖丹,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这时,阵法突然加快,一块接一块的上品灵石被吸干灵力,瞬间变成毫无光芒的灰白色。从阵法中间亮起一圈一圈的灵光,像水波纹一样,不断荡漾。 那修士和妖丹的融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叶占春的脸色也越来越兴奋。 突然,轰的一声,中间能量爆开,将在场的几人全都逼出数丈。 这是一种混合灵力与妖力的巨大能量,过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楚嘉言一直护着奚梦华,神色复杂。 这是……融合失败了吗? 他不想看见世上再多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但融合失败也意味着刚才那个无辜的修士彻底没命了,魂消丹碎。 叶占春阴沉着脸,走上阵法,石板上被爆出一个大洞,阵法也损毁了,变的坑坑洼洼。 她习以为常的吸收了剩下的妖气,补足阵法,看样子,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楚嘉言就快控制不住五行混元盘,与奚梦华二人原路退回外面,乘坐白鹤离开。 奚梦华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到底是什么阵法?那女修人身蛇尾,还有蟒兽的技能,难道真能将修士和妖丹融合在一起?” 楚嘉言却一语道破:“你只问那女修,就不问问你父亲吗?” 方才在温池水下,奚卓也突然生出狐尾,用了冰狐的技能。 这些都是奚梦华亲眼所见,她紧紧抿着唇,心乱如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前我被璇玑兽和淼淼所救,对外都称我是被妖兽困住了。其实,我是暗中跟踪楚璟长老去了那个地洞,我实在难以接受,和楚璟长老争执打斗间,误放出笼中的妖兽,才被它们劫持。” “父亲穷追不舍,妖兽不敢杀我,对我反复折磨,我濒死之时,被璇玑兽和淼淼救了下来。” 奚梦华满面是泪:“怪不得,那日你的本命灯突然熄灭,随后又再次亮起。” 楚嘉言苦笑一声:“淼淼对我有恩,我将她带回楚家,想伺机把她和璇玑兽分开。我没想到,父亲看到璇玑兽就动了念头,想把淼淼和璇玑兽炼成兽人。” “怪不得,楚家倾尽家族之力,为淼淼洗髓,炼制灵丹,为她提升修为。”奚梦华自嘲的拍拍脑袋,觉得自己当时太蠢了。 “可笑我当时深陷情情爱爱中,还以为楚家真的这么满意淼淼,原来只是想把小羊养肥了好宰来吃。” 楚嘉言的声音如天外传来:“这怎么能怪你呢?我是你自幼一起长大的兄长,奚家、楚家那些长辈也是你的长辈亲属,你怎能想到我们原来是这样一群人?” “父亲得到的古籍模糊不全,许多灵药都寻之不到。那古阵法炼制出来的兽人,时而成功,时而失败,试炼了许多次,也并未掌握要领,依旧是失败的次数多,成功的次数少。” “但父亲以为,若是被炼制的修士与妖兽之间加强联系,说不定更容易成功。淼淼与璇玑兽心神相通,难道不是最适合融二为一的吗?” 奚梦华反问:“所以呢?从一开始,你就是骗她的?” 楚嘉言神色痛苦:“我也没有办法!若被淼淼察觉端倪,父亲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难得的七阶璇玑兽。他会举家族之力,把璇玑兽留下,淼淼也再无活路。” “所以,我自愿向父亲请缨,愿意与璇玑兽相处,待结婴之后,将我和璇玑兽炼成兽人,放过淼淼。父亲也同意了,所以我才拼命结婴,若我有了实力,才能保护你,保护淼淼。”?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有分歧 楚嘉言抚摸白鹤柔软的羽毛,眼中没有一丝光芒。 “我日夜守着淼淼,可我没想到,父亲还是暗中对淼淼和璇玑兽动手,要提前将他们炼制成兽人。” “更没想到的是,你父亲会派你来,横插一脚,让淼淼孕育妖胎!” 这是因为楚家掌握狩心符,又掌握阵法,隐隐凌驾在奚家之上。 奚卓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以妖胎把七阶璇玑兽拉到了奚家阵营。 奚梦华默默垂泪:“你早就知道了,却什么也不说。楚嘉言!沉默就是助纣为虐!” 楚嘉言枯坐如老树根:“我能做什么?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还能怎么做呢?” 步微月听到这里,额头上青筋直跳! 果然,奚梦华也如炸雷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能做什么?你能做的有很多,正法阁的传送阵就在浮星沼泽之中,只要你知会正法阁,剩下的一切也用不着你管了。” 楚嘉言脱口而出:“那楚家呢!你说的轻巧,楚家本是主谋,你可以不管,现在奚家也深陷其中,若是事情败露,你父亲首先就活不成了。” 奚梦华骤然失语。 楚嘉言道:“你自幼便以家族为重,即使不愿意见我,奚家家主有令,你还是会忍气吞声,来与我商议。奚梦华,你指责我,你又有多高尚,你能弃奚家不顾吗?何况,你还被你父亲下了禁制!” 奚梦华闻言大怒,连反驳都没心思,一脚把楚嘉言给踹了下去。 楚嘉言始料未及,从白鹤背上落下,仓促的御剑追赶,见白鹤始终不停,奚梦华火气依旧,只得先行回到楚家。 步微月立即联系陆沉:【陆沉,告诉奚梦华,放我出去!】 陆沉原本藏身在白鹤背上,霎时变成真人大小,出现在奚梦华面前,面色沉沉,不怒自威。 奚梦华祭出兵器,是一对红绸金环:“你何时跟上的?想做什么!” 陆沉与步微月五感连通,开口便是步微月的语调:“奚师姐,这是我的傀儡冰人,从我被奚家软禁在住所,他就一直跟着你们。我什么都知道了,奚师姐,你打算怎么办?” 奚梦华厉色反问:“你呢?又想如何?” 步微月看她这样,半点也不动气,语气平平的说出自己的计划:“若是奚师姐尚存一丝良心,便把我放走,随后便如你所说,是正法阁的事了。虽然不知道奚家、楚家有多少人掺和在这件事中,也不知道楚家暗中有多少兽人,但我会确保奚师姐平安无事。” 奚梦华冷冷一笑:“我若不放你走呢?” 步微月语气淡淡:“我会金丹自爆,想来我师尊、掌门师伯、明虚师叔,都会亲来奚家,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步微月还有后招。 她这条命来之不易,怎会轻易求死? 实在不行,她会将所有修为暂时渡给冰傀儡陆沉,由他联系正法阁和剑宗。 只要有一道消息传出去,就足够了。 奚梦华原本死气沉沉的坐在白鹤背上,听说步微月不惜金丹自爆,也要传信出去,震惊之余,又多了几丝生气。 “你,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以步微月如今的心境,早已参悟,无情道并非是真正无情。就譬如师门剑宗、如今的逍遥洞,她的师尊、师姐、师兄们,一个都不能舍弃,也明白奚梦华的犹豫。 步微月本身与奚梦华交好,对她格外包容,若是楚嘉言这么罗里嗦,她也要忍不住踹上好几脚。 但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奚梦华。 步微月反问奚梦华:“奚师姐,你自筑基之后,便在浮星沼泽行走,无人不知你是奚家嫡系。楚家子弟、奚家子弟、过路的散修,便是路过的四大宗弟子,也对你客气有加。这是奚家这个身份,为你带来的便利。” “我也一样,奚师姐看护我游历,我始终心生感激。但我们对奚家的敬意,难道是因为奚家是什么灵镜洲第一修仙家族吗?” 奚梦华断然否认:“怎么会?奚家只在浮星沼泽一带活动,若拿出去根本排不上号。剑宗、正法阁都对奚家不错,是因为……” 奚梦华面红耳赤,有些说不出口了。 许久,她才道:“是因为以前的奚家,以除魔气、杀妖兽为己任,扶弱助幼,襄助正道,对正派道门前来浮星沼泽游历的弟子都视如家族子弟,不吝看护。” 她突然一动不动,沉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步微月知道,她这是有了明悟,也不打扰,但却暗中借陆沉的手画了五张惊雷符。 她相信奚梦华,却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外人身上。 说到底还是要自救,元婴修士的禁制虽然坚固,但她步微月也不是纸糊的。 许久,当天边的第一缕霞光照射在奚梦华面上,她终于觉醒了。 “月师妹,你说的对,奚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奚家了。楚嘉言说,我自幼时便以家族为荣,在我心中,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但我想要为之奉献一切的家族,是以前的奚家,除魔气,杀妖兽,匡扶正道!” “而不是眼下这个,已经走上魔道的奚家!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摆正奚家的路,让奚家重新走回正道。” 天边布满了霞光,虽然五颜六色,却掺杂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暗沉。 奚梦华果断的调转白鹤,回到奚家。 “月师妹,我被父亲下了禁制,不能透露璇玑兽之事,但你可以。我用五行混元盘混进去救你,你出去之后,便速速躲起来,暗中联系正法阁,勿要被我父亲发现。” 步微月知道,机会来了。她盘膝坐在蒲团上,取下墙壁上一把用来装饰的雕花竹剑,从储物袋里拿出十张惊雷符,开始一张一张往竹剑上炼化。 这把竹剑本身没有丝毫灵气,随着惊雷符的不断炼化,开始变得灵光闪烁,仿佛在木头上镀金。 亲眼看着竹剑变得越来越光耀,步微月心中成就感十足!? 第二百章 羽化池 炼制好竹剑之后,步微月把竹剑插入腰间,开始朝着禁制的一点不断攻击。 这时,奚梦华也落下白鹤,回到了奚家。 奚卓见女儿一夜未归,本来是在正堂等她,谁知关押步微月的禁制又出了问题。 奚卓是奚家唯一的元婴修士,身形一动,便来到门外。 “步小友,奚家恐有大事,这才将你护在禁制之中,稍安勿躁,不日大事平定,自会放你出来。” 步微月假装不知,停下动作,先见了个礼:“见过奚师伯。不知出了何事?是有妖兽来犯?还请师伯放弟子出来,弟子愿尽绵薄之力。” 奚卓捋捋胡须:“用不着,你且待着便是。” 步微月又道:“奚师伯,弟子离开浮星沼泽时,与师尊约好,回到逍遥洞之后务必要禀告师尊。如今我逗留在奚家,却一直不曾禀告师尊我的行踪,恐怕他老人家会亲自出关寻我。” “奚师伯,您若实在不方便放我出去,不如您替我传信,禀告师尊我的行踪。” 奚卓听完,神色阴晴不定。 剑尊太玄,护短狂魔。 此前剑尊大发雷霆,声称与步微月断绝师徒关系,可后来人人有目共睹,不止剑尊,就连剑宗掌门,也对步微月看护有加。 是以,他也不敢贸然动手。 若果真如步微月所说,剑宗之人寻了过来,岂非暴露了奚家的大事? 他思量再三,一时又想,剑尊在魔隙之下镇守魔气,未必会出关。可若是出关,奚家暗藏七阶妖兽之事,必定瞒不住。 正心思不定,便听人回禀:“家主,大小姐回来了。” 奚卓拂袖便走,将步微月抛诸脑后。 奚梦华缓缓一拜:“父亲。” 奚卓神色复杂,眼神一动,便有两个金丹修士一左一右,将奚梦华夹在中间。 那璇玑妖兽方才已经确认,淼淼孕育了妖胎,便要他献上女儿,以供享乐。 奚卓是怕奚梦华不顾生死,自己跑了。 奚梦华恍若不知,道:“父亲,剑宗的步微月醒了吗?她那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反骨,只怕父亲的禁制锁不住她,不如让我去规劝几句,免得她日后出去,坏了奚家大事。” 奚卓闻言,见她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也好,先安抚她,免得剑宗上门要人,其余的日后再说。你速速准备,去后山的羽化池会见大人。” 奚梦华点头称是,便被两个奚家子弟押着,往客房走去。 到了住所外,便见禁制不断晃动,是步微月在里面破坏禁制。 奚家这两个金丹修士面露不悦,其中一个名叫奚卫,是一个散修,后来主动纳入奚家,改了奚姓。 奚卫蛮不耐烦:“此女实在麻烦,不如让我杀了她,也省些事端。” 奚梦华冷笑一声,脱下手腕上缠着的红绸金环,婉婉一转,红绸便蒙上奚卫的双目。 奚卫本是个好色之徒,寻常见了奚梦华不敢直视,只觉得她神圣不可侵犯。 自从知道奚卓舍弃女儿,将她献给璇玑兽,便心思浮动,猥琐的目光时时落在奚梦华身上,眼神淫邪露骨。 眼下奚卫突然被蒙住双眼,颇有些像调情之举,他一时不备,接着心口一痛,便被金环重重一震,吐出一口黑血。 奚梦华冷声不屑道:“你不过金丹中期,还不知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凭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步微月?蠢货!” 另一人唬了一跳,他是奚家子弟,无论如何也不敢和奚梦华动手,作势要放讯号。 奚梦华瞥他一眼:“你,把这蠢货弄走,滚一边儿去,我见到他就觉得恶心,我和月师妹说几句话就走。” 奚平正迟疑间,被奚梦华清喝一声:“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父亲是让你跟着我,又没让你像看犯人一样守着我。” 奚梦华在奚家百余年,就算再宽和温柔,也有积威在。 奚平不敢惹怒大小姐,拖着奚卫的一条腿避开,不远不近的守在三丈开外的灌木丛后。 奚梦华用自己的令牌打开禁制,随后不再耽搁,将精血滴入五行混元盘,将步微月带了出来。 步微月离开禁制,便发现整个奚家被防护大阵包围,若是贸然传音,必然会被发现。 奚梦华把五行混元盘交给步微月:“我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强行催动混元盘,最多只能支撑半柱香时间。你先离开,随后我会大闹一场,你趁机离开奚家,向外报信。” 步微月反握住她的手,不认为这是上策:“我走之后,你呢?璇玑兽狡诈类人,想用你彻底拿捏你父亲,它不会放过你。” 步微月取出当时掌门师伯交给自己的掌门令牌,咬咬牙,从中间将其划开一道裂缝。 奚梦华不解:“月师妹,你这是做甚么?” 步微月道:“这是掌门师伯交给我的令牌,持此令牌,可以直入剑阁。师伯在上面留了一缕神识,用来防备别有用心之人抢走令牌,混入剑阁。我损坏令牌,掌门师伯立刻就能察觉,是我向宗门求助。” “如此一来,虽然慢了一些,但最多半柱香,掌门师伯就能确认我在何处。” 奚梦华抿抿唇,和步微月对视一眼。 她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把步微月请来奚家教习剑术,现在还有一个人能站在她这边。 “以卵击石,蚍蜉撼树,我们能成吗?” 步微月不以为意,目光中没有半点畏惧:“蚍蜉又怎样?任何把弱小之人当做蝼蚁的人,都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二人步履飞快,赶到羽化池。 而这边的奚平足足一炷香之后,才发现大小姐和步微月不见了。 羽化池坐落在奚家后山,池水温热,长年汩汩不断,冒着热气。 璇玑兽喜欢温泉,早在之前就看好了这个地方,打算吃掉淼淼之后,便来羽化池修行。 至于奚家人发现了它怎么办?当然就是一口一个吃掉了。 不过,谁也没料到,后来璇玑兽被奚家当做大长老,堂而皇之的请进来,住进了羽化池。? 第二百零一章 完犊子了 二人一进羽化池,池水中央摆着一块暖玉,在池水的推拂下闪烁着黛绿的光芒。 淼淼的肚子已经鼓起,大的惊人,神志不清的躺在暖玉上吸收妖气。 步微月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暖玉的光,而是淼淼的肚皮泛出的。 她肚子实在太大,被撑的不断呻丨吟,纤弱的身形几乎一动不能动。 奚梦华看得实在可怜,偏过脸去:“她原本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真是傻。” 这时,淼淼突然看向这边,痛苦的目光一直不动,仿佛看到了什么。 奚梦华把混元盘交给步微月,自己从山洞口现身。 璇玑兽正在给淼淼输送妖气,将妖胎养大,见奚梦华过来,伸出前爪,像人一样招了招。 步微月抓紧时间,惊雷符不要钱一样,在羽化池周边布下了一个爆破阵法,每一个阵眼都放了两张惊雷符。 七阶妖兽实力堪比元婴,因为璇玑兽凶猛的特性,比元婴修士还要强悍。 步微月和奚梦华只是金丹,二人联手也没有多大的胜算,只能借助阵法,先尽可能的重创璇玑兽。 这时,璇玑兽突然伸出前爪,抓住奚梦华,钳制在自己胸前。 就是现在! 步微月突然现身,周身剑阵如梭,手持长剑,重重的向淼淼的肚子劈下去! 璇玑兽怒吼一声,甩开奚梦华,要阻止步微月。 奚梦华祭出红绸金环,金环不断环绕,缠住璇玑兽,与此同时,她手心灵光一闪,取出了一把灵光闪烁的竹剑! 这就是之前步微月炼化过的竹剑。 竹剑刺入璇玑兽的背心,步微月一手抱住淼淼,一手缠住红绸,用尽周身灵气催动了身上唯一一张三阶神行符。 半边天空都布满了雷云,惊天动地的雷声之中,池水像潮水一样涌起,足足有数丈之高。 巨大的雷声之中,爆炸的气旋把步微月卷了进去。她单手抱住淼淼,将红绸缠在自己腰上,顺着风卷中心的旋涡不断旋转。 她好像被卷进龙卷风的中心,感觉自己的脑子和金丹都快被甩出来了。终于,又一次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步微月被旋涡甩了出去。 奚家。 奚平和奚卫发现奚梦华和步微月不见之后,立即禀告奚卓。 奚卓大怒,还没来得及通报家族搜寻逆女,就听到惊雷之声,此起彼伏,脚下剧烈震颤,台子上的铜瓶瓷器都摔了一地。 奚卓面色大变,袍袖一挥便到了羽化池外,只见天上雷云滚滚,半边天都黑了下来,爆炸形成的风旋不断旋转,越卷越大。 奚卓神色震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梦华和剑宗的那个女娃娃搞出来的?” 雷声此起彼伏,奚卓连连后退,命人快速布阵,接连在雷云外布下一个叠加的四象阵。 此时楚家家主楚珧也赶来了,大声喝问:“你要做什么?” 奚卓祭出本命法宝天宇流芳弓,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阵势:“奚梦华那孽女带着剑宗那小徒绑走了淼淼,又重创璇玑兽。等惊雷停下之后,璇玑兽断不会善罢甘休。妖兽的本性是杀戮,它既然要屠戮奚家,本座只能先下手为强,杀了这妖兽。” “奚家子弟,凡金丹以上者,随我在此处布阵,杀了这妖兽。其余弟子……” 奚卓下意识想叫女儿的名字,才想起来女儿被旋涡卷走,生死不知。 他看向奚平:“奚平,你带着族中筑基以下的弟子速速退走,持我名帖,向正法阁和剑宗求助。” 奚平想来木讷,大惊:“家主,那你呢?” 奚卓神色黯淡:“等我除去这妖兽,再去与你们汇合。” 奚平不再多言,速速撤退。 楚珧拦住奚卓,传音道:“你疯了吗?此地动静如此之大,剑宗那小徒又一向阴险狡诈,她还有个外号,叫留影狂魔,呸!既然是她搅合进来,说不定早就用留影石记下一切,传到了正法阁!” “正法阁和剑宗的人顷刻就会赶到,你我不如带着忠心之人速速逃走,还管这些做什么。” 奚卓闭了闭眼:“罢了,我一时生了心魔,追求所谓的力量,与妖丹融合,到如今妖非妖,人非人,奚家也险些成了邪魔外道。我与这妖兽一战,保奚家这些无辜子弟一条命罢了!” 这时,雷声停歇,在一片废墟之中,妖气腾空升起! 奚卓不再管一走了之的楚珧,大喝一声:“布阵!” 随后,他一跃而起,拉满天宇流芳弓,用自身精血化作灵箭,向璇玑兽射去。 …… …… …… …… 步微月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上,一翻身,就吐出好大一口水。 她灵力用尽,自然没有多余的灵气来供养冰傀儡。小冰人被她握在手中,也不能变身,只有一点力气,用小手臂不停的抠她虎口,试图让她清醒。 步微月抬起手一看,虎口都快被陆沉捶红了。 步微月之前研制过二阶神行符,虽然速度比神行符快得多,但也只是快而已。 后来她从顾小菌口中得知灵遁符,用一瞬间的灵爆来启动,可以达到一日千里的效果,是外出旅行逃命必备的佳品。 步微月因此生出灵感,试着画了一张三阶神行符,和灵遁符同理,注入全部灵气,引发一瞬间的灵爆,可以在瞬间逃到数十里开外。 不过这种东西,平时没什么用,鸡肋一般,所以步微月只留了一张。 这次的对手是堪比元婴修为的璇玑兽,她才拿出来一用,这会她丹田空空如也,连一丝灵气都汇聚不起来,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何处。 她也没找到淼淼和奚梦华。 看来,三阶神行符真是不能用,隐患太大。 她刚才要是一不小心,掉进什么妖兽的窝里,就完犊子…… 完犊子了! 岸上的山林之中,突然漫出浓浓的雾气,刚才还清新翠绿的密林,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步微月小心翼翼的划破身下的荷叶,憋足一口气,藏进水底。? 第二百零二章 灵力全无 步微月现在没有丝毫灵力,连打开储物袋补充灵力都做不到,又不知 浓雾里究竟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只好先躲进水里。 水流可以冲淡她的气息,希望别被那东西发现才好。 步微月屏住呼吸,沉入水中,水面再次恢复平静。巨大的莲叶缓缓游动,把她完全遮挡起来。 岸上的雾气越来越浓,碧草繁花,茵茵绿树,都半遮半掩,笼在雾气之中,仿佛仙境一般。 浓雾之中,飘来许许多多的花瓣,落在水面上,紧接着,从林子里走出两行提着花篮的兔子。这些兔子眼睛通红,和五六岁孩童一样高,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前足如人手,提篮撒花。 这些兔子虽是兽形,看起来都模样秀美(?)。两列兔子现身后,将路边的草叶上都铺满花瓣,随后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随后,林中又走出两只体型稍大的兔子,手持金鎏扇,耳朵上垂挂一只银铃铛,随风摇曳。 这两只兔子神态倨傲,走到先前的队列旁细细查看,其它兔子更是不敢出声,周身紧绷,看起来怕极了。 “茗茗姐姐,这些蠢货今日倒是机灵了些,采的花瓣倒是新鲜。”其中一只左耳上有一簇灰色绒毛,娇滴滴的开口说道。 茗茗轻轻摇了摇扇子,不满的道:“露儿,我早和你说过,不要总是如此。我们和她们都是小姐的婢女,只是运气好一些,受小姐电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露儿吐了吐舌头,靠在茗茗身上:“茗茗姐,我们和它们怎么一样?” 步微月听见她们说话,声音从岸上传来,一清二楚,顿时骇然不已。 六阶妖兽璇玑兽尚且不能口吐人言,这两只兔妖能开口说话,至少已经七阶了。 接着,一众兔子婢女守在河边,一动不动,茗茗和露儿也耐心等着。 露儿性子跳脱,一直缠着茗茗说话,步微月仔细听着,大概知道,这里最大的就是小姐,这些兔妖全是小姐的丫鬟。 她们两本身不会说话,受小姐“点化”之后,才会说话。 步微月暗暗揣测,能让两只兔妖口吐人言,这个“小姐”还不知是什么厉害的妖兽。 自己究竟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方来呢? 最要命的是,稍后这小姐还要来荷花池中沐浴。 等小姐一来,自己便再也藏不住了。 步微月迫不及待想恢复灵力,至少还有一搏之机,可岸上又守着两只七阶妖兽,她根本不敢露出丝毫气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茗茗耳边的铃铛一闪,她起身叹了口气,拉着露儿起来:“回去,小姐今日又不来了。” 露儿格外失望,缠着茗茗追问:“茗茗姐,小姐之前不是最喜欢来莲花池嬉戏吗?若是小姐高兴,也能赏我们一些好处。不知为什么,从上个月开始,小姐便总是不太高兴,连莲花池都不来了。” 茗茗压低声音:“露儿,回去之后,可不许提莲花池。惹怒了小姐,我也保不住你。” 露儿眼珠一转,挽着茗茗的手,缠着不放:“茗茗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总不说,我哪知道什么话不能说?” 茗茗被她缠的没法子,指着莲花池道:“上个月十五,小姐在池中沐浴,见到一个男子。” 露儿惊讶的捂住嘴:“这怎么可能呢?小姐自幼独守,冰清玉洁,从未见过男子,陪着她的只有我们这些婢女,只等日后回去成婚,怎么能私会男子?” 茗茗瞪她一眼,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所以,才不许对外透露一个字。我要不是怕你说错了话,惹怒小姐,被小姐吃掉,也不会告诉你。” “那男子满头银发,双目如冰琉璃一样美丽,小姐与他在池中嬉戏,约好次日再来。” 露儿双“手”捂嘴:“那来了吗?” 茗茗摇摇头:“自然是不曾来。小姐虽然失望,但还是日日来这里等候。起初几日不来,小姐还想他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再后来也不出现,小姐便发起怒来。这几日,小姐阴晴不定,连莲花池也不来了,你我回去之后,要小心伺候。” “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小姐生气,直接吃了你也不冤枉。” 既然小姐不来,茗茗和露儿就带着两行兔子婢女再回林中。 她们回到浓雾之中后,步微月也不敢动,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才小心翼翼从水里冒出头来。 她刚拨开荷叶,还没从水中现身,就和两只红彤彤的眼珠对了个正着! 露儿从树上一跃而上,利爪伸出,就要来抓她。步微月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猛地游走。 露儿咯咯娇笑:“竟然藏着一个人类,刚才我就闻到一股香味,馋的我直流口水,还以为是闻错了。正好小姐心情不好,我抓了你去给小姐开开胃,哄她高兴高兴。” 步微月吓的魂飞魄散,但她修为实在太低,在七阶妖兽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露儿贪玩,故意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在水底悠闲的跟着:“看你的皮肉带着灵气,还是一个人修?你这样的美味,小姐最喜欢了。别逃呀,你这么喜欢游,姐姐带你去铜鼎里游。先把你涮洗干净,再切成一片一片儿,在铜鼎里轻柔的一涮,最是美味不过。” 步微月听得头皮发麻,哪里能料得到,自己在这些妖兽眼里,不过就是一盘菜? 这臭兔子不是应该吃草吗?怎么对吃人这么内行? 茗茗站在岸边,不悦的提醒露儿:“露儿,不要玩了,人类最是狡猾,快把她捉上来,献给小姐再说。” 露儿清脆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步微月拼命游窜,现在她没有半点灵力,连逍遥珠都打不开,当真是上天入地,求生无门。 她咬咬牙,踩着水底的一块石头,朝着睡下一处光亮猛冲过去。 刚才她藏身水下,就发现了,莲花池的水并非是不动的,而是朝着一个方向游动。步微月猜测水下有一处暗流,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只在意能否逃开露儿。 步微月用尽力气,朝光亮处游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桃花源与灵鹿 步微月钻进光亮处,一束耀眼的明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紧紧的握着小冰人陆沉,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水底下,七阶红眼妖兔露儿“咦”了一声,在水底下游来游去,没找到步微月的踪迹。 她不死心的又找了一圈,钻出水面,告诉另一只红眼妖兔茗茗:“茗茗姐,那个人类不见啦!” 茗茗不以为然,蹲下身来,拨开露儿湿漉漉的兔耳朵:“我守在岸边,你守在水里,那人类除非是元后大修,否则怎么可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露儿嘻嘻一笑:“也是,我看她气息中虽带着灵气,但修为不到元婴,才是个金丹修士,哪有这样的本事。狡猾的人类,是藏起来了吗?和我捉迷藏呢?” 说完,她又钻进水底,在荷叶底下翻找。 片刻,她钻出水面:“茗茗姐,真的没有。嘻嘻,她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逃掉?” 露儿拨动耳朵上的铃铛,放出妖识,在水底搜寻。 她来回找了几遍,这次发现真的没有,就着急了。 “茗茗姐,都说人类狡猾奸诈,她不会真的逃走了?我们没有遵令回到小姐那里,现在又拿不出礼物,小姐一定会生气的。” 茗茗心生烦躁,早在露儿动用妖识之前,她就已经放出自己的妖识找人了。 若说露儿无用,可连她也没找到。 茗茗只能算了,拉起露儿:“我们快些回去,禀告小姐,就说有人类闯进来,又被她跑了。” 露儿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是害怕小姐:“这样行吗?要是小姐也找不到她,会不会拿我们撒气?本来这些日子,小姐的脾气就特别坏。” 茗茗也没有办法:“那人类不知道藏在哪里,我们要是不禀告小姐,等她以后闹出大乱子,被小姐知道,我们曾经放走过这个人类,那就更倒霉了。” …… …… …… …… 步微月再次清醒,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晃了晃脑袋,就特别想吐。 这里又是哪里啊?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光晕吸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晕倒了一小会,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被一百零八条好汉,打了三天三夜! 总之,现在就是很痛! 脑海中这股眩晕过去,步微月才来得及观察,自己又被扔到了何处。 自己趴在一条小河岸边,两岸都是鹅卵石,小鱼在清可见底的溪水中溜来溜去,小螃蟹在石头上横行霸道;两岸都是桃花树,落英缤纷,清香袭人;水中的游鱼乍然跃起,咬住一片掉落的桃花瓣。 步微月被美景所吸引,紧张的心情也随之缓解。她沿着河岸慢慢往前走,走了大约十余里,仍然不见半个活人,只见河对岸的桃树中,有一群精灵一般的小鹿在舔舐桃花中的花露。 咕咕! 步微月肚子直叫,她本身辟谷,不吃也不会觉得饿,但因为现在灵力耗尽,又走了这么远,自然就饿了。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欣赏美丽的桃花,只想这树怎么光开花,不接果子。 步微月学着小鹿,摘下一朵桃花,试探着吸了一下。 出乎意料,这桃花中的花露,沁甜可口,一口下去,饥饿全消,连周身的痛感也消失了。 步微月大喜,这明显不是一般的桃花啊! 她刚下再吃一朵,看能不能恢复一点灵气,突然发现,对面的小鹿全都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步微月:“……” 是因为她吃了人家的口粮吗? 这群小鹿光滑的吸猫想绸缎一样,眼睛圆溜溜像星星一样明亮、纯真,一眨不眨的望着步微月。 步微月有点心虚,尴尬的向对岸摆摆手:“呃,你们好呀。” 没想到,那小鹿吓了一跳,突然口吐人言:“哇,她会说话!” 步微月也吓了一跳,心说,她本来就是人,会说话不奇怪,你们会说话才奇怪好不好! 那小鹿这样一说,其它小鹿也好像见到了珍惜动物一样,隔着小溪挤着看她: “橙橙,真的吗?她刚才说了什么?” 橙橙有一对优美的鹿角,鹿腿修长而灵活,轻盈一跃,就到了小溪这边,一步一步朝步微月走来。 “你没有鹿角,不是灵鹿一族,你怎么能偷吃我们的花蜜?” 步微月不知道是被会说话的小鹿惊到了,还是一时脑抽,竟然指着桃花树问: “这棵树是你们的?” 橙橙点点头:“是,是我们灵鹿一族的般若桃花。” 步微月顿了顿:“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你不?” 她这就有点耍赖了,不过这就奇怪了,这里满地的桃树,难道全是这群灵鹿的? 没想到,橙橙朝对面喊了一声,叫过来一只斑点小鹿。 “这一片是点点种的。” 点点亲昵的在树干上蹭了蹭,这棵桃花树就像招手一样,不断落下花瓣,全都洒在点点背上。 橙橙高傲的昂起头,突然变形,化作一个头顶鹿角的十三四岁少年:“如何?这样可以证明,这是我们灵鹿一族的般若桃花了?” 突然,他伸手虚虚的做了个手势,将步微月握在手里的小冰人拿了过去。 “你可以拿东西换,我想要这个。” 步微月肉疼的看着小冰人,可怜巴巴的道:“我不知为何,流落到这里,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亲人,只有这个小冰人是我唯一的牵挂……” 橙橙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那你赔我们的桃花蜜。” 步微月摆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是我唯一的宝贝,得多加两朵桃花。” 橙橙把小冰人捏在手中,上下扔来扔去,这样抛着玩:“唔,算上你刚才偷我们的那朵,再给你四朵,换你的宝贝。” 步微月:“好!成交。” 她在心里补充了几句:对不起了陆沉,毕竟你是我的冰傀儡,等以后有了灵气,你再偷偷跑回来找我好了。 橙橙摘下四朵桃花,交给步微月。 步微月刚接过桃花,对岸的一群小鹿灵巧的跳过河流,把她围在中间,簇拥着她回家。? 第二百零四章 孵蛋 一路之上,这群小鹿还在“交头接耳”。 “橙橙,我们干什么带她回去呀?” 橙橙口中叼着一根桃花枝:“那也不能留在这里,她会偷吃我们的般若桃花!” 点点出谋献策:“那干脆把她扔进太清池里,做般若桃花的养料算了。” 橙橙转过身,看了步微月一眼:“唔,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她身上可能还有别的好东西。等我们把她身上的好东西,全都换过来,再扔进太清池里也不迟。” 步微月:“……” 你们声音可以再大一点的! 步微月吞下花蜜,便感觉丹田内多了一股浓稠的如液体一般的灵气。她心生欢喜,第一时间联系上陆沉。 陆沉与步微月灵气相连,她没有灵气,陆沉也变得死气沉沉。步微月偷偷将灵气灌输给小冰人,偷偷传音: 【陆沉!】 陆沉冷哼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你的宝贝,就值五朵花的宝贝吗?】 步微月见他抓毛了,连忙哄他,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主人,为什么要哄自己的傀儡。 【你没听见吗?要不是橙橙想要你,刚才就让我做花肥了。这里实在古怪,只有般若花蜜能恢复灵力,委屈你了。】 陆沉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步微月理亏,卑微的继续哄:【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的,等我恢复灵力,找到出口,就把你系在脖子上带走。】 陆沉急了:【什么抛弃?我又不是什么怨妇!】 步微月:【啊,对对,不是怨妇!】 她在心里补了一句,怨夫。 橙橙把玩着小冰人,突然咦了一声:“刚才只是千年坚冰雕的死物,怎么突然有了灵气?” 他转过头,看向步微月,疑惑的望着她,又看看冰人,很快反应过来。 “你偷吃了我们的般若蜜,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告诉我,这个小冰人究竟还有什么玄机,不然,我就把你扔进太清池里。” 步微月:“……” 她一时无语,但也没耽搁,暗暗传音给陆沉:【假装说话。】 步微月道:“这是一具冰傀儡,给他注入灵力,便能如傀儡人一样,说话行走。不过我灵力低微,每天用灵气养着,也才能眨眼而已。” 橙橙嘻嘻一笑:“这个小冰块,真的能眨眼间?” 陆沉适时眨了一下眼皮。 橙橙好奇的把小冰人甩来甩去:“真的!他刚才真的对我眨眼睛了。是要注入灵力?这有何难?” 橙橙双手捏印,般若桃花上的花蜜源源而来,将小冰人包裹在其中。 陆沉如饥似渴的吸收灵气,片刻,说了一句话:“这有何难?” 橙橙大喜:“他真的会说话了,这个小冰人是在学我说话?你说,你养傀儡人有什么用处?” 步微月挠挠头。 据素冰真君江凌所说,这具冰傀儡能为她抵挡一次致命伤害,也就是她额外的一条命,如同替身一般。 不过步微月一路走来,确实挺狼狈的,但也每每逢凶化吉,还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 步微月隐瞒最重要的这点,告诉橙橙:“傀儡人,顾名思义,会听你的话,会与你谈心,为你端茶倒水,最重要的,他永远向着你。” 橙橙听完,又问:“会放风筝吗?” 步微月道:“傀儡人随主人心意,你想他会,他自然就会。” 橙橙将小冰人抛来抛去,向旁边的小鹿炫耀:“你说点点。” 陆沉面无表情:“点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哄孩子的玩意儿。 橙橙玩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了:“他怎么总是学我说话?是不是做的时候做坏了?你会做傀儡,再给我做一个。” 说完,就要把小冰人砸掉。 步微月连忙摆手:“我不会!这是别人送我的,冰傀儡是要用灵气蕴养,养的越久,将来与主人的羁绊越深。” 橙橙玩够了:“行,明天要是还不会说话,就砸了算了,我想做成珠子弹着玩。” 经过这一遭,步微月也看出来了。 这些灵鹿生活在这一处世外桃源,虽然看起来起码有七阶的实力,能化人形,口吐人言,但心智单一,单纯,如同五六岁的孩子一般,喜恶都在一瞬之间。 而且,虽是灵鹿,却并不温和亲善。 步微月时时小心谨慎,察言观色,暂时哄住领头的橙橙。他虽然没什么耐心,但还想玩一玩陆沉,是以没把步微月怎么样。 等到了住所,步微月才发现,此处有一处山坳,整个山坳都被一棵巨大的般若桃花树所覆盖。 树干足足有百余人合抱那么粗,其上木屋众多,橙橙他们就住在树下,受桃花树庇佑。 点点摇摇耳朵,从桃花树下衔来树根,把步微月的一只手系在上面:“橙橙,这个人类怎么办?要不还是推进太清池?” 橙橙琢磨了一下:“先不急,反正她也没什么用,先让她孵化灵种。” 点点发出一声鹿叫:“还是橙橙你有办法。” 说完,点点就把步微月推进树下:“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一步都不许走,一整夜都必须在这里。” 其它小鹿也和她一样,匍匐身子,握在芳草之上。过了一会儿,橙橙和点点推着一台小车,一人(鹿)发了一颗色泽质地如石头,椭圆形的蛋(?)。 小鹿们将蛋裹在腹部,用自己的体温和灵力开始孵化灵种。 步微月满头黑线:“……” 既差点成为红眼妖兔的食物之后,她又被灵鹿当成了孵蛋的老母鸡! 她步微月怎能受这种羞辱?! 橙橙见她捧着蛋不动,背着手走过来:“你不孵蛋,是要去太清池吗?” 步微月连忙道:“这就敷!” 什么羞辱?这个蛋如果没有人孵,也很可怜的。 她就当可怜可怜这颗蛋。 步微月盘膝而坐,将灵种放置在腹部,灵种一靠近她,就下意识靠近丹田处。 在灵种贴上丹田的一瞬间,步微月听见了“咚、咚、咚”的心跳声。 这长的像石头一样的蛋,到底是什么灵种?? 第二百零五章 吃喝玩乐 步微月开始孵蛋之后,橙橙又在她周身布下了一个隐形禁制。 橙橙得意的对点点道:“这样就行了,大人们不会离开神树,不会下来。至于其它灵鹿,也看不透我的禁制,反正她就是个小废物,先留着玩几天。” 橙橙离开之后,步微月很快联系上陆沉。 还不等她传音,陆沉的声音便急促的传过来:【你怎么样了?不要急着孵化灵种,很多妖兽的蛋会吸收孵化者的能量,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即使看不见他的样子,隔着传音,步微月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又慌又乱的情绪。 冰傀儡真的能有这样的情绪吗? 步微月压下心底的烦躁,顿了顿,才回道:【这不是妖兽蛋,这里没有一丝妖气,而且,这颗灵种在向我倾诉,它的灵气像触角一样伸出来,好像婴儿在和人嬉戏……】 步微月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这颗蛋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它娘了?!】 陆沉:“……” 他一时无语,片刻才无奈道:【灵种会下意识的亲近自然,你要孵化它,它当然会这样对你。这样我就放心了,灵种不会伤害你。】 步微月又问:【你呢?】 她抿抿唇,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委屈你了,李忱。】 李忱仓促的笑了笑:【我和你,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啊。】 他有些遗憾,甚至失望。 步微月心中并无情爱之念,他做“陆沉”的时候,傀儡可以一心向着主人,明目张胆的关切、爱护。 可现在他依然是李忱,不再是她的傀儡,便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可逾越。 李忱自嘲一笑,告知步微月:【橙橙贪玩,和点点在抓蚂蚱,他玩心是真的大!路过一只蚂蚁都得被抓过来,揪掉两条腿。】 步微月:【……我知道了,你保重,保护好你的两条腿。】 步微月琢磨片刻,知道怎么对付这个橙橙了。 等星子漫天,小鹿们都入睡之后,步微月 无情是为有情,舍爱是为大爱将剩下的两朵般若桃花全都吃了,运转《如影篇》心法,炼化其中的灵气。 桃花蜜蕴含灵气,若是直接吃也行,但经过炼化,这些灵气能更好的吸收,不浪费一丝一毫。 这两团灵气浓稠如水,慢慢在丹田化开,渗入经脉之中,滋养她的丹田、经脉、五脏六腑。 等全部炼化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步微月再次睁开眼睛,觉得身轻如燕,耳聪目明,轻轻吐息,更觉得周身舒畅。 这就是灵气充裕后,修士身心的变化。 步微月打开自己的储物袋,从里面找出一些妖兽的骨头,用小半夜的时间,刻了一副骨牌。 不是喜欢玩嘛? 一头单纯的小灵鹿,哪有凡俗人们会玩? 吃喝玩乐,还用学吗? 旭日初升,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桃花树上时,橙橙惊慌失措的回来,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和点点一起把灵种全部收起来。 “快快,这些灵种可不能见光,要不然就坏了。十颗灵种,我起码要孵出八颗,不然大人们可是要生气的。” 点点安慰道:“橙橙,大人平时最喜欢你了,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把孵化灵种的任务交给你,你别担心啦。” 橙橙火急火燎,心急如焚:“大人疼我,是因为我事情办的好,我要是连灵种都孵化不好,大人就不会喜欢我了。” 他风风火火,进进出出,等灵种全部收拾起来后,往草地里一钻,变回原形,舔舐着草叶上的露珠,蔫蔫的道: “好累呀!” 步微月不禁嘴角抽搐:他累什么了?他玩了一夜的蚂蚱,就刚才收了一下蛋,累什么? 橙橙窝在草丛里,翻滚了好几下,突然摸到一块骨牌:“咦,这是什么?” 他圆溜溜的眼珠放出光来,看向步微月:“这是你的?” 步微月面上带笑,如春风和煦,如朝阳初升:“是我的骨牌,是这么玩的。” 步微月大概和橙橙、点点讲了一下骨牌的玩法和规则,也没说的太清楚,见橙橙没什么耐心,干脆把骨牌拿出来,自己先摸了两块,示意点点也摸两块。 这一次,是点点赢了。 这样玩了几个回合,橙橙看出点意思,变幻成人形,也上了场。 他们三人摸牌,有时是橙橙赢,有时是点点赢了,步微月偶尔也赢一两把,但接下来,点点连赢了三把。 橙橙开始急了:“怎么又是他赢了!这把不算。” 步微月笑着劝道:“骨牌的玩法就是这样,看技巧,也看运气。也许,是点点现在的运气比较好。” 橙橙立刻反驳:“这怎么可能!我们灵鹿一族天生祥瑞,祥瑞你懂不懂!愚蠢的人类!我们修为越深,自然更具幸运。我早就能化形了,点点还不会,他怎么会比我运气更好?” 步微月顿了顿,眼珠一转:“但骨牌之中,这十分正常,我之前还见过有人连赢十把的。” 橙橙气呼呼的:“我不信,要是他再赢了,我就不玩了。” 步微月拍拍手:“没关系,那可以玩别的。斗蛐蛐儿也行,不过骨牌只是小玩意儿,我猜下一把一定是你赢,我们可以赌一点小东西。” 橙橙一听,惊讶的问:“赌?什么叫赌?” 步微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果子酒:“比如,我和你玩骨牌,这坛果子酒,就是我的赌注。如果我输了,这坛酒就归你了。这就是我的赌注。你的赌注呢?” 橙橙拿出五朵般若桃花:“来!我和你赌!” 这一回,步微月果然输了。 橙橙抱着酒坛,大为欢喜:“这就叫赢!这是我亲手赢来的,我好高兴。” 他打开尝了一口,觉得这酒甜甜的,和每天吃的灵蜜味道完全不一样,但是又一样好喝。 步微月看着喝酒的小孩儿,觉得自己就像个引诱乖宝宝走上堕落道路的坏人。 点点凑过去,也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但还没尝出味来,就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橙橙从没喝过酒,比点点好不到哪里去,很快也醉倒在草丛中。 第二百零六章 小鹿醉酒 橙橙喝了一口又一口,抱着酒坛到处撒着欢儿的跑着玩:“好奇怪啊,点点,你怎么长出了四只鹿角,两个头?哈哈哈,你好蠢,我和你一起长大,我都化形了,你连鹿角都还没有长好,哈哈哈哈!” “哈哈哈,蠢货!” 点点已经醉倒了,挣扎着抬起鹿角,生气极了,爬起来想顶翻橙橙,但四足不稳,再次翻到在草地上。 步微月松了口气,把这两个放倒之后,其它的小鹿迷迷茫茫的趴在草地里,七嘴八舌。 “到孵化的时间了!” “蛋呢?” “没有灵种怎么孵化呢?” …… …… 橙橙一倒下,这群灵鹿便失去主心骨。 步微月抢回陆沉,本想在桃树底下放一张惊雷符,趁乱逃走,一阵风吹过,桃花洒落,她突然惊醒,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灵气纯净,母树不知过了多少春秋。步微月立在树下,如蜉蝣,如一粟,她才活了几个念头,见过多少岁月,这棵巨大的母树却不知屹立在世间多少年了。 凭她微渺岁月,岂可贸然毁坏桃花母树的无穷之灵? 步微月用隐匿符藏住身形,带着陆沉往昨日来的那条路离开。 【陆沉,我说话算话,是不是把你抢回来了?】 步微月正欲将陆沉放回储物袋中,对方忽然从手中滑落,现出人身。 步微月连忙给他贴上隐匿符,低声道:“你现在出来做什么?” 陆沉抓住她手腕,见她微微偏头,靠近自己说话。她声音压的低低的,靠在自己肩头,发丝垂落,丝丝缕缕拂在手心。 陆沉沉默片刻,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修行一途,艰难险阻,是以他一路跟随步微月,除非必要,不会过度插手她的修行之事。 可她连被七阶妖兽追赶,都没有放开自己,甚至没有想过用傀儡替身保自己一次。 理智上,陆沉很清醒,自己迟早会离开,不应过度插手她的事。可从情感上,他很心疼。 看着她步履维艰,每每陷入险地,再化险为夷,他相信她的聪明智力,也相信她的执着冷静,但仍然心疼。 陆沉抿抿唇:“别再把我当成傀儡送给别人了。” 步微月连连点头:“知道了,又不是我送的,是橙橙抢走的!也好,你变幻人形,免得再被人抢走了。” 二人沿着昨日进来的桃花林慢慢行走,走了许久,都不见溪流。 步微月隐约觉得不对:“昨天我们从溪流那边过来,没走多远,就到了母树下,难道走错了方位?” 这时,步微月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戳住了后腰。 她转过身,看向身边的陆沉。 陆沉恰好回过头,也看向步微月。接着,二人一齐看向自己身后,目光落到桃枝上。 这棵桃树树干大约一人合抱粗细,枝桠横生,花朵繁茂,似乎笼着一层粉色的雾气,树枝一摇晃,便落下一地的花瓣。 步微月眼尖的看见,树干上有一个古怪的符文印记;而且,刚才他们过来时,根本没看见这棵树。 树枝戳了一下步微月,见她没说话,又转了个身,戳戳陆沉的腿。 见他们两都不动,桃树好像有点不高兴,换了一根高一点的树枝,想要戳步微月的头。 步微月暗暗传音:【它能看见我们?】 那桃树微微一顿,明显听见他们两说话了。它有点不高兴,大概是觉得步微月明明不说话,却不理它,树形突然拔高,将树干一弯,俯下树冠,对着步微月和陆沉疯狂摇晃。 就像下雨一样,二人被桃花花瓣浇了个劈头盖脸,这棵桃花树还不解气,呼呼啦啦一阵过后,二人被花瓣彻底埋了起来。 步微月从花瓣中爬出来,眼珠一转,祭出一团黄豆大小的丹火,在桃树面前晃了晃。 树木怕火,这颗桃花已经开了灵智,看见火还是唬了一跳,一瞬间离步微月好远。 步微月作势追赶,那桃花惊慌失措,花容失色,洒落了一地桃花瓣,铺的如地毯一般,彻底逃没影了。 用丹火吓走桃花灵,步微月赫然发现,这林子中的桃花少了许多。 坏就坏在这里,若是妖兽,即便还未现身,步微月也能察觉到妖气,加以防范。 但这里的东西都是因灵而生,气息纯净,步微月还真不好提防。不过,此处很少有人进来,这些生灵对人的气息也并不敏感。 这倒是一件好事。 她和陆沉处处小心,打算不惊动它们,暗暗离开。 可奇怪的是,昨天进来时,分明是一条直路,今天顺着原路返回,走了很久都没见到溪流。 突然,前方的桃树下站着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正抬起手来,想摘一枝桃花。 他银发披散在脑后,双目上蒙着一条粉色丝带,好像看不见? 步微月停下脚步,虽然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但他显然不是人类。 能化形的灵兽至少也是七阶修为,自己和陆沉都不是对手。 但对方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伸手摘下桃花,慢慢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前方桃树豁然分开,露出昨日那条清可见底的小溪。 步微月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被禁制封锁,难怪我们找不到出口。” 可现在出口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是刚才的男子故意放他们离去? 步微月和陆沉不再耽搁,顺着溪流往外走,这一路桃花纷纷,眼看就要走到桃花尽头,身后突然袭来一股飓风! 有人偷袭! 步微月拉着陆沉,急急后退,挽月化作云朵挡在二人面前。 “哪里来的小贼?这里可是般若秘境,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是你们偷走了花蜜?” 随着男子的质问,他衣袖一挥,桃花再次合拢,山溪从原地消失,步微月和陆沉又重新回到了桃林深处。 天影额上生了两个龙角,身形容貌,几乎与他们之前见的银发男子一模一样。 天影动怒,龙角也变成了深红色,几欲滴血:“哼!小贼,你身上有桃花蜜的气息!”? 第二百零七章 安若的眼睛 天影伸出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银色斧头,斧头柄上也有之前桃花树干上的神秘符印。 步微月见他说动手就动手,连忙分辨:“我是被橙橙和点点抓进来的,桃花蜜也是橙橙给我的。” 天影见她一脸平静,看不出有多害怕,冷哼一声:“你还敢狡辩?这里的桃花蜜都是灵鹿们食用,用来孵化灵种。橙橙怎么会擅自做主,把你带进般若秘境,甚至给你桃花蜜?” 步微月连忙道:“他要喝我的果子酒。” 她眼疾手快,打碎一瓶果子酒,散落在地上。 这种果子酒,香醇可口,香味散发出去,天影脸色大变。 “阴险狡诈!分明是你故意用酒引诱灵鹿,好自行逃跑。” 这时,靠近酒液的桃树突然凑拢过来,将酒液吸收,片刻,这十余棵桃树像疯了一样,摇摇晃晃,到处抛洒花瓣,时而合拢,变成一棵巨大的桃树。 天影脸色越来越差:“臭人类,果然是阴险狡诈!哄骗了我的灵鹿,又来害我的桃树。你敢玩这些花样,很快,我就让你后悔!” 天影祭出巨斧,双手伸直,在头顶挽了一个漂亮的花,斧刃上银光闪闪,杀气腾腾,轰的一声就朝步微月劈过来。 步微月祭出挽月,将天福宫扔了出去。 天福宫被她炼化之后,只有拳头大小,一落地就越变越大。这些桃树起初还在看热闹,见地上凭空长出一个大房子,纷纷逃窜。 天影一斧被挽月拦住,又一斧被天福宫挡住,呀呵大吼一声,斧头越变越大,足足有半丈高。 天影口中念念有词,蓄积所有力量,再次朝天福宫劈下! 步微月咬紧嘴唇,将数十张二阶神行符打到天福宫上,在巨斧劈过来的一瞬间,她大喝一声: “疾!” 天福宫像长腿乌龟一样,向前猛冲过去,天影一斧落空,腾空而起,避开天福宫。但天福宫还在猛冲,前面的桃树呆呆傻傻,根本不知道跑,被这么大的建筑压过去,就要直接被压死了。 天影大骂一声:“混蛋!” 他额头龙角红光一闪,扛着巨斧堵到天福宫前面,用巨斧扛住了横冲直撞的建筑。 步微月接连打下十余张神行符,趁天影被天福宫拦住,拉着陆沉坐上挽月。 这时,空中突然落下许多花瓣,轻灵、柔和。 这股气息,格外的纯净,令人安心。即使在逃命中,步微月也忍不住接了一片花瓣。 一个白发人影骤然从她身边划过,缓缓道了一句: “收。” 天福宫便失去灵气,变成拳头大小,落在了他手中。 步微月的挽月也同样失去灵气,变回灰蒙蒙的绡纱,二人落在了地上。 天影暴跳如雷,冲着步微月龇牙咧嘴,但他的巨斧一样失去灵气,变回发簪,插回他头顶。 天影气的跳脚:“安若,你为什么连我的法器也收了?这是什么无差别攻击?” 安若微微笑了笑,双眼上的粉稠突然溢出鲜血:“天影,勿要暴躁不安。” 天影见他双目溢血,连忙跑到他面前,手足无措,想要搀扶又不敢:“是不是这两个家伙!他们带来了污浊之气,才让你这么难受!” 步微月带着陆沉,见缝插针的缩到了安若身后。 天影怒气腾腾,想干脆把他们两杀了,但被安若拦着,却不好下手。 步微月看向天影,他周身灵气纯净,一旦出现在这桃林之中,就如同一轮洁净的月亮,宁静、亲和,仁爱之光普照大地。 唯独双眼之间,十分的违和,隐约有妖气从红绸下面溢出来。 安若抓住天影的手,薄唇微抿:“天影,让他们走。我的眼睛只要用灵气润养,很快会好。” 天影骤然伸手,拦住陆沉:“把这蠢货丫头放走,此物并非凡人,乃用灵气铸成,将他化了,给你的眼睛用。” 步微月当即拉过陆沉:“不可!” 她祭出白月铃:“你的眼睛是被妖气所伤,我的法宝可以净化妖气和魔气。” 天影伸手便抢:“拿来!” 步微月早有防范,白月铃收回手心,平静的看向天影。 “你若好生来借,我自然愿意帮忙。你若抢夺我们的法宝,我也有办法毁去法宝。” 天影烦怒暴躁:“你要怎么样!实在烦人!快说快说。” 安若将手搭在天影胳膊上,他压抑下火气:“快说!” 步微月看向安若,先对他说话:“安若,你之前想放走我们,刚才也救了我们,我愿意帮你拔除妖气。” 安若缓缓一笑,神色依旧,只是这样一笑,气质越发轻柔,让人挪不开目光。 天影听见她说愿意帮忙,脸色好了不少,但还是眉头紧皱,就像个随时都要找人打架的熊孩子。 步微月看向天影:“倒是你,我们二人都是修士,身上没有半点妖气,也没有得罪你们,为何你上来就要打要杀?” 天影双手环抱,理直气壮,没好气的道:“这里是般若秘境!误闯者,杀!” 步微月看向安若:“你们这真的有这样的规矩?” 要真的有,橙橙怎么还敢让她孵化灵种? 安若面上的笑意一闪而逝:“自然没有,只不过,此地已经百余年不见外人。” 而且,这里也不欢迎外人。 步微月没再计较之前的事,毕竟,这里遍地都是六阶、七阶灵兽,还有化形灵兽,她连一个都打不过,要想离开这里,还得徐徐图之,寻找机会。 没有机会,她就制造机会! 步微月下定决心,对安若道:“我们二人误入此地,并无恶意,只想平安离开。安若,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安若却抿抿唇,摸了摸自己的双目:“其实,这样也无所谓,我并不太在意。” 天影本来好好的站着,听他这样说,跳起脚来:“不可不可!安若,你是天生灵体,若是被妖气侵蚀,可是万万了不得!你若不好,我日夜难安,恨不得吐血。” 他拉着安若的手,一连串劝说的话说出口:“你若再不好,我就,我就舍了这一身灵力,来滋养你的眼睛!”? 第二百零八章 仁爱世人圣父光环 安若见他如此说,微微叹了口气:“也好,就当让你安心。” 安若说完,衣袖一卷,一行人已经在母树木屋之中。 步微月暗暗心惊,这便是化形灵兽的实力? 步微月暗暗后怕,若不是天影脾气暴躁,刚才她根本撑不到一招,就被抹杀了。 也幸而她得罪的不是实力更强的安若,要不然,她临死前,连金丹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步微月庆幸自己逃过一死,就不想这些不吉利的,跟在安若身后,慢慢揭开他眼睛上的红绸。 红绸打开,安若双目微闭,滴下一滴血泪。 步微月握在手中才发现,这根施过术法的红绸已经被血泪湿透,怪不得安若要用红绸蒙眼。 他是不想让天影发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坏了。 随着红绸解开,双目中的妖气慢慢流泻而出。 步微月浅浅的“咦”了一声,随后看向陆沉,对方点了点头。 天影看看步微月,看看陆沉,又看看不惊不动的安若:“你们在搞什么?看来看去!喂,不要再用眼神交流了,有什么话快点大声说出来啊!” 步微月响起那日在莲花池底,偷听到兔子露儿和茗茗说话,问道:“安若,这股妖气是因咒术而生,你被妖族诅咒了。我的白月玲能拔除妖气,却不能破解咒术。” 天影听步微月这么说,越凑越近,恨不得钻进她嘴里。 陆沉突然过来,一肩膀把天影扛到一边,坐在了二人中间。 天影:“……你什么意思!刚才说白月玲可以拔除妖气,现在又不行了?” 步微月祭出白月铃,将灵气注入其中,白月铃周边光芒大盛,柔和清辉笼罩在四人身上。 天影突然坐直身子,看向步微月的眼神,明显是好了不少。 步微月催动白月铃,铃声清脆,从安若眼中引出一丝丝鲜红的妖气,随后将其净化。 安若的双目渐渐好转,不再流出血泪。 天影大喜,拍手道:“这白月铃的气息,和安若好像!这回,你一定能好了。” 可等步微月收起白月铃,安若的双目立即重新被妖气填满,这次似乎妖气更胜,一滴一滴的血泪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裳上。 步微月看向天影:“你现在明白了?我能拔除妖气,但咒术不除,就没有办法除根,还会引起咒术反噬?” 天影大为不解:“安若,你怎么会中了妖族的咒术?这里的禁制,妖兽是进不来的。” 安若抿抿唇,半晌才道:“其实,我不是很难受。” 天影见他如此,抱头撞向一旁的柱子:“可是我很难受!安若,你若不好,我难受的恨不得死。要是这样,不如你把我一声灵气都拿去,让我死了算了!” 安若连声安抚天影,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步微月发现了,安若就像一捧洁净的圣水,他自己没有喜怒哀乐,却随着旁人的喜怒哀乐而变化。 他不在意自己的眼睛,不在意自己所中的妖族咒术,却害怕天影因为这件事儿难受。 天影似乎也拿定他这一点,只要安若不肯治疗眼睛,他就故意要死要活,自伤自残,拿捏安若。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这二人实在是…… 步微月干脆把事情说透:“安若,给你下咒的是不是红眼妖兔?之前她们追杀我,我不知为何,穿过了禁制,才来到这里。” 天影一下子跳起来:“安若,你果然偷偷离开了这里!那妖兔又是怎么回事?” 安若默然无语。 步微月又问:“那妖兔喜欢你,和你约好见面,你虽然没有赴约,却不忍心她伤心,所以没有除掉咒术,是吗?” 虽然不知道茗茗和露儿口中的小姐是什么修为,但安若的修为比她二人高出许多,他本身又是天生灵体,怎么可能连这点咒术都净化不了? 他能净化咒术,却不愿意这样做,多半又是“仁爱世间万物”的慈心作祟,不愿意那红眼妖兔小姐伤心。 安若再次默认。 天影一看他这样,就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步微月说完这些,基本就不用他管了,就看在安若这个圣父心中,是天影更重要,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妖兔更重要。 谁知,安若却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步微月。 “你从莲花池而来,是否见到袅袅?” 步微月摇摇头:“我只看见她的两个婢女,还有一群小婢女。” 安若眼神微沉,显得有几分内疚:“她说过,每日都会去莲花池嬉戏,为何那日没去?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步微月点点头:“应该是与你有关。” 天影怒拍桌子,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不要胡说八道!” 安若却觉得十分不安:“若非我食言失约,她怎会如此?” 步微月淡淡道:“安若,你口中的袅袅,到底是什么人?” 安若轻声道:“她是一只红眼妖兔,已经化形成人,是七阶修为。” 步微月颔首道:“你是无意间过去,与她见面,你修为更高,她便与你嬉戏玩耍,引诱你许下诺言,难道是真想和你见面?” 安若抿抿唇。 天影抓乱了满头长发,额头上的龙角一闪一闪:“你是天生灵体!她是妖兽!她吃了你大补!能直接从七阶晋升到八阶也不一定!” 步微月继续道:“她在你眼中施了妖族咒术,慢慢污染你的灵体,若不是你藏身在此处禁制之中,她早就来找你了。” 安若看天影为了自己的事如此急躁,心下十分愧疚,但仍然为妖族袅袅说话。 “兴许,她只是想我去见她。这个咒术,也只是为了找到我,我若不失约,便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步微月顿了顿,知道用安若自己的得失、痛苦,来劝说他,是没什么用处的。 不过,他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步微月叹了口气:“安若,那是红眼妖兔,我藏身水底,她们追赶我,要把我吃掉,我才闯进这里。她们本性凶残好杀,并不温和。” 安若笑了笑:“但我相信,袅袅一心向善,和他们不一样。”? 第二百零九章 仙界印记 步微月想到般若秘境外和兽潮争斗的修士们,想到为了抵御魔气守在魔气裂隙的师尊,想到许许多多因为妖兽、魔修而丧生的修士。 她望着安若的眼睛: “我早说过,袅袅当时没有伤害你,是因为你修为比她高得多。退一万步说,你的袅袅也许没有恶意,但她的族人呢?你留着这个咒术,若是哪一天禁制薄弱,被她找到你,就算她不会害你,她的族人会不会害你的族人?” 她神色宁静,述说的却是最残忍的现实: “灵族、人族与妖族之所以永不能和平共处,就是因为妖族、妖兽吃了灵族、人族,能增长修为,提升自身实力。利益相关,矛盾永远不能调和,所以他们会发动兽潮,吞食人类,虐杀修士,吞食灵兽、灵族。” “更可怕的是,许多灵族生性温和,不喜争斗,同阶的灵兽、灵物远远不是妖兽的对手,只能残忍的被吞食掉。” 天影听她说完这些,干巴巴的附和:“就是!” 安若早就已经被说服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让整个般若秘境陷入危险之中。 哪怕他明知道步微月是故意激他,但这很有用。 安若周身灵气像月光一样流泻而出,他双指覆在左眼,轻轻划了一下。 妖气无影无踪。 安若睁开美丽的眼睛,一对如琉璃珠一样清透、纯净的瞳孔也缓缓露了出来。 步微月都惊呆了,自己用手指划拉了一下:“就这样?摸一下,就好了?这么快!” 安若微微一笑,手指覆在步微月双目之上。 步微月双眼沁凉无比,等他拿开手指,缓缓睁开眼睛,差点吓了一跳! 她目力本就不错,被安若抚触之后,站在木屋之上,能看到十余里之外的桃花花瓣,远处的小鹿身上的梅花花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收回目光,看向桃花树下,草丛中小鹿们还三三两两的卧着。橙橙和点点醉的七荤八素,还在重复发灵种的动作。 但是现在早就过了孵化灵种的过程了。 步微月有点心虚,看向安若:“那些灵鹿,还没拿到灵种……就因为橙橙喝醉了……” 天影人都跑出了残影,一瞬间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风中只留下一句: “狡诈的人类!” 步微月挠挠头:“怎么妖族和你们灵族都这么说,人类怎么就狡诈了?” 安若解除了妖族咒术,气息越发纯净,立在此处真如纯净的明月:“谢谢你提醒,般若秘境的灵种必须持续孵化二十七日,且在夜间吸收夜之灵气,晨曦之时就必须收起来了。” 趁天影不在,步微月提起离开之事:“安若,我和陆沉是无意间闯入,能否先行送我们离开?我们绝不会对外透露般若秘境之事,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发下心魔誓。” 安若淡淡一笑:“自然可以。不过要等到明月高悬,秘境才能打开。此时只能从缺口出去,也就是你来时的莲花池。” 步微月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我可以等!” 她的目光落在木屋的一侧,这是母树的树干,上面有一个和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符文印记。 步微月的目光落在安若身上,在他手腕内侧,也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符文印记。 这符文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脸,和陆沉的目光对上。 陆沉看了一眼安若,淡淡道:“我之前见过这个印记,是一本仙界流落下来的残卷。” 步微月有些吃惊:“仙界残卷?” 她与陆沉本就是存心试探,步微月一直注意着安若的神色,发现提到仙界,安若也没有半点意外。 他好像早就知道这点。 这个般若秘境,和仙界有关吗? 天影突然出现,将步微月定住。 陆沉单手燃起一团神火,堵在母树的印记上,神色冷厉,语气冰冷: “放开她!不然,天生神火,永不熄灭!” 天影祭出巨斧,暴跳如雷,就要和陆沉打一架。 谁知,他还没跳起来,巨斧就被安若给没收了。 安若长袖一挥,将步微月带到自己身侧,看向仍旧单手持火的陆沉:“你这具傀儡是千年坚冰所制,虽然你附身傀儡之上,但冰傀儡可禁不住你的神火。” 安若淡淡道:“我对你的道侣绝无伤害之意。” 步微月顾不上安若话中的毛病,让陆沉快些收了神火。 陆沉本就是震慑,这些高阶灵物虽然厉害,但母树却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他们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母树。 陆沉收下神火,回到步微月身边。 安若负手而立,衣裳在夜风之中飘摇:“天影,你太鲁莽了,何事?” 天影取出一枚灵种,这灵种灰白色的石头蛋壳上,现出了一枚符文印记! “这枚灵种出了印记,但找不到主人……” 话没说完,四个人就眼睁睁看着灵种跳下来,滚到了步微月脚边。 天影额头青筋直跳:“怎么又是你!难道上次孵化她的是你不成?” 步微月也不知道啊,她挠挠头:“在我眼里,这些石头蛋子都长的差不多,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也不是我要孵化灵种,是你们的灵鹿把我抓来的。” 石头蛋一直撞击她的脚背,步微月有一种被婴孩撒娇的感觉,有点不忍心,蹲下身把石头蛋抱了起来。 双手一接触到灵种,步微月就失声道:“真是我昨天孵化的那个!” 安若柔声道:“你感觉到了?你和她的羁绊很深,不过,此前的五日,并非你来孵化,对你们都有妨碍。” 安若说完,双手覆盖在灵种之上,往其中注入灵力。 天影十分不满,暴脾气又起来了:“这颗灵种认主,你却迟来了好几天,她的灵气不够,强行孵化出来,会抢占你的灵气,她自己也长不好。但是安若是天生灵体,可以输送灵气给她。” 过了片刻,天影更加不满:“够了,安若,你刚刚中了咒术,别再注入灵气了。” 安若收回手,淡淡一笑:“好了。” 步微月看向灵种,蛋壳上面的印记加深了许多,用手轻轻摩挲,能感受到印记的纹路。? 第二百一十章 般若秘境的危机 步微月双手抱着灰扑扑的石头蛋,感受着里面蕴含的灵气。这团灵气虽然还没有破壳而出,却像一条调皮的小鱼,透过蛋壳在向她亲昵的示好。 安若柔声道:“此时秘境也不能打开,不如你留在此处,每日我会让灵鹿带来五朵般若桃花,供你修行。” 步微月自然不会反对。 说白了,安若会好言好语的劝说,是因为天性柔和。但从天影刚才的反应她也明白了,这个带着标记的灵种很重要,就算安若会放他们离开,天影一定不会愿意。 安若的性子又是这样,只要天影要死要活的,他又会妥协。 还不如暂时留在安若的木屋之中,起码是安全的。 步微月双手掐诀,虚虚托着灵种,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如影篇》心法。 此处气息纯净,若静下心来,无视外面的一切,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修士常年在外游历,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困境,有一部分修士能随遇而安,即使被困,也会专心修行,伺机逃脱。 但也有一部分修士,事未到临头,就先乱了心境,既不能专心修行,甚至还会错过逃走的最佳机会。 而修行一途,又岂是朝夕之事? 大道之成不在一夜之间,所谓顺境修为,逆境修心,也正是步微月年少时拜入剑阁,掌门师伯所教的第一课。 步微月牢牢记在心中,不管身处何处,都要专心修行,不仅仅是提升修为,也是锻造自己的心境。 灵种见她坐下,体内灵气运转,突然悬浮起来,乖乖的靠在她肩头处。 陆沉闭目假寐,在一旁为步微月护法。 天影见她半点也不紧张,还坐了安若的椅子,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心气又有点不顺,暴躁的道: “怎么回事?这个臭蛋忘了是谁把它从树上摘下来的了?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外来的人类?哼!人类就是阴险狡诈,一定是她诱惑我们的灵种。” 安若声音温柔,含着浅淡的笑意:“天影,勿要如此。他们除了无辜闯入此地,并没有什么过错。相反,现在灵种认准了她,是我们需要她帮忙。” “若她不是真心帮忙,恐怕灵种也很难孵化。” 说完,安若衣袖一挥,将一瓶桃花蜜露放在木桌上。 安若靠在天影肩头,看着他笑道:“既然如此,便留他们住在此处。我却没有去处了,天影,只能你收留我了。” 天影冷不丁被他如此倚靠,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好,好,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走。” 他被天影拉住手,愈发紧张,顾左右而言它:“我们都走了,他们两个不会偷懒?” 安若微微一笑:“不会。” 步微月很快入定,再次清醒过来,正是被清晨的一缕阳光照着。 灵种上下晃动,好像是在提醒她,天亮了,该把它收起来了。 步微月依照此前安若交代的,将灵种收在一个桃木雕刻的木盒之中。这盒子里铺满厚厚的桃花瓣,灵种一入内,彻底安静下来。 “好像是睡着了?” 步微月戳了戳蛋壳上的印记,印记也黯淡下来,变成灰扑扑的样子。 灵种陷入沉睡,但一直能感应到步微月的存在,她轻轻一戳,灵种就左右抖抖了好几下,好像是怕痒痒。 陆沉见步微月玩的不亦乐乎,说出自己的猜测:“也许,这棵灵种孕育的是天生灵体。” 步微月猛地抬起头:“就像安若一样吗?” 陆沉颔首,他此前在大元洲见过灵种,不过可惜的是,灵种孵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见过三次灵种,只有一次孵化成功。 陆沉把自己以前的见闻告诉步微月,并不是让她格外小心。而是天生万物,有能自然繁衍的,也有像灵种这样,即便现世,也可能不能成功孵化的。 不知为何,步微月才孵化了两夜,似乎就和灵种产生了感情羁绊。 “既然它选择了我,那我便留下来,好好孵化她。” 这一次,步微月不是被迫,而是自愿留下来。 陆沉道:“若能成功孵化灵种,也是你的大造化。” 而有造化者,也能得到天地的一丝机缘。 机缘对于高阶修士,是最为重要的。 突然,木屋内猛地暗沉下来,日光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光芒黯淡。 步微月下意识的抱紧桃木盒,向外面望去,她双目被安若点化,目力更胜从前,向下看去,草丛中的小鹿们惊慌失措,从外往桃花树下聚拢,寻求母树的庇佑。 而远处,桃花、山溪、芳草,原本清新美好的一切,都被笼在灰蒙蒙的黑暗之中。 而天色黑沉的可怕,黑云就像一个巨大的锅盖,要把般若秘境中的一切生灵,都连锅端了! “小心!” 陆沉拉住步微月,让她靠在桃树树干的印记旁边。 这是他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插手步微月的修行之路。 步微月也知道情形危急,她也见过雷劫,但从没见过这么大一片的乌云。 这念头一声,黑云越压越低,从黑沉沉的云朵之中裂开一条闪耀刺目的口子。 轰隆!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人形闪电从天而降,带着万般威势,向般若秘境劈来! 轰隆! 一声接一声,一道接一道的雷电之中,步微月看见,雷电和秘境外的禁制碰撞,冒出了巨大的火光。 雷电一道又一道的撞在禁制上,不肯回头,接着,这些雷电不再分散,全都聚集在一个点,一道接一道的劈下来。 这些巨大的雷电,每一道都有人的腰那么粗,就算只是一道雷电,被劈中一次,金丹修士也要灰飞烟灭,更何况,这次的雷电一口气就劈下来三十几道。 天影和安若飞到半空,守在禁制下,口中不断念动法诀,加固禁制,抵抗雷电。 天影手中的巨斧越变越大,斧头越来越厚,柄杖越变越粗,越变越高,支撑着禁制。 安若银发无风自动,越变越长,连接地上的桃花树。桃树们把灵气输给安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花瓣。?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雷劫过后 安若吸收了般若桃树的灵气,双手搭在天影肩头,将灵气传给天影。 天影原本灵气枯竭,得到后援之后,灵气再次源源不绝起来。 随着他不断施法,巨斧闪闪发光,坚如磐石一样,屹立在狂野之中,守护般若秘境。 步微月从木屋中望下去,那些桃花树全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浩瀚的粉色荒野。 这不是一般的雷劫,以她目前的实力,恐怕还没靠近,就被天雷轰成了齑粉。 这时,雷电越来越频繁,猛烈的攻击同一点,禁制如琉璃罩,在这样的攻势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咔擦! 禁制被雷电撼动了。 天影催动巨斧,咬牙抵抗,额头上的龙角骤然变红,多生了两对枝桠。 天影大吼一声:“起!” 巨斧周身灵光绽放,化身成一把银光闪闪的伞,支撑在禁制的缺口处! 巨伞挡住缺口,不让雷电侵入禁制之中。 安若拉着天影:“这里已经保不住了,收小禁制,我们退回母树之中。” 天影死死的咬住牙:“不行!这里是般若秘境,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里!就算是天劫也不可以!” 安若抿抿唇,无奈的道:“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有违天道,所以,天道才会降下天劫,抹杀我们。” 天影不服,鲜红的龙角再次生出枝桠,几乎要把这黑沉的天捅出一个窟窿:“天道?天道是什么?它说了就算吗?我们安安静静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过,凭什么要抹杀我们?” “我,不,服!” 天影腾空跃起,飞到巨伞之下,嗬的怒吼一声,双手撑起,将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巨伞之中。 他要撑起这天,让天道看看,他从没怕过! “痴儿!” 木屋上方,传出一声清喝,如黄钟大吕,令人心神震荡! 此人出现,没有收敛周身的灵气,步微月被威压所震,心潮翻滚,连忙打开防护阵,收敛心神。 她才金丹修为,还没有结婴,但老者从母树顶上飘下来的一瞬间,步微月就领悟到了,这就是绝对的强大! 白发白须的老者手持鹿头杖,像一片落叶,随风而落。 这种感觉,很玄妙,步微月从筑基期便能御剑飞行,现在也有了挽月这样的飞行法器,可她心里明白,这都是借势而行,并不敢声称,自在遨游与天地。 但这位老者,却让步微月瞬间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自随心所欲,遨游天地之间。 即使雷劫当空,老者依旧自由飘荡,不以外物侵扰一丝一毫。 步微月缩在防护阵中,见他飘落在半空,随手一挥,天影和安若便到了他身后。 老者轻轻撑起手中的鹿头杖,凭虚一点,母树四周出现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把肆虐的雷云挡在外面。 任由外面的雷电如何狂暴,母树被笼罩在结界之中,没有丝毫的损伤。 雷电不知疲倦的劈着,老者却熟视无睹,将鹿头杖一指,便闭上双目,静静等待。 整整过去了一整日,雷电终于停了下来。 天劫似乎很不甘心,不肯立刻散开黑云。过了许久,压在般若桃花母树上的雷云,才慢慢退开,露出一轮清辉洒照的明月。 老者收起鹿头杖,轻轻点了一下天影的额头:“痴儿,痴儿!骨肉且不能存,缘何在意皮毛乎?” 说完,凭虚而上,再次回到桃花树顶上。 天影的巨斧已经被雷劫毁坏,双手空空,目光茫然的站在原地。 安若银发披散,神色疲惫,靠在天影的肩膀上。过了片刻,二人才仿佛惊醒一般,重新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种心绪,步微月也能感觉到。 纵使他们修为高深,也不能接受一日之间,家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安若琉璃色的目光中沾染上了愁绪,平添一种脆弱美感,回到木屋后,见步微月已经在孵化灵种,静静打坐,微微吐了口气。 安若用手指触碰灵种,见印记上不断有灵光游动,叹息道:“幸而你一直保护灵种。若是灵种被天雷吓到,也会灵气消散,突然‘死去’。” 步微月并未入定,缓缓睁开眼睛,看他们两个愁眉苦脸,不免奇怪的问: “那位前辈抵抗这样的雷劫,信手拈来,母树完好无损,你们为何还这样发愁?” 天影抓了一把头发,不小心碰到自己通红的龙角,大叫起来:“嗷,好痛好痛!” 他越发暴躁,直接跳脚:“要你管,孵你的蛋!” 说完,他又懊恼起来:“呸呸!是灵种,都怪你,一直说这是蛋。” 安若的神色也不轻松,制止天影乱发脾气。 天影最听安若的话,气呼呼的坐在桃木墩子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安若看向木屋下,原本是一片桃花,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焦土。 “雷劫来过之后,般若秘境越来越小了。现在,般若秘境只剩下这棵母树了。” “你见苍尧大人能轻而易举的抵挡雷劫,却不知道般若秘境越小,大人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弱。这一次虽然挡住雷劫,但下一次呢?” “天雷会乘胜追击,直到彻底抹杀我们。” 步微月亲眼见到那许许多多的桃花,有些安静,有一些调皮,都在一日之间毁于一旦。 某一天,这棵桃花母树,也会在劫云之下,消失的了无踪迹吗? 她见到这棵巨大的桃树,曾感叹自己的生命渺小,不过须臾。原来,在天地面前,这样千年万岁的桃树,亦是一瞬。 灵种感应到步微月突然沉淀下来的心绪,在她肩头蹭了蹭。 步微月将灵种抱在怀中,下意识问:“天雷震撼,不少灵种都失去灵气,不知道它能不能顺利来到这世间。” 安若双手笼罩在灵种之上,手心散发出纯净的灵气,注入灵种之中。 经历过一场雷劫,安若的脸色本就苍白,为灵种输入灵气之后,俊秀的脸和他的头发一样,几乎雪白雪白。 天影猛地站起来,似乎想阻止他。 但他看了半晌,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做。 许久,安若松开手,欣慰的看着灵种:“我是天生灵体,和灵种的灵气同出一源,这样一来,灵种很快就能孵化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苍尧 天影搀扶着安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烦躁不已:“你干什么要管那个灵种?天雷再来,般若秘境都要完了,它反正是活不了的。” 安若掏空自己的灵气,难受不已,紧紧的抿着薄唇。 他们两个的容貌虽然生的几乎一模一样,但因为气质迥然,往往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步微月看着他们二人,心中生出奇异的预感。 安若淡淡道:“天道抹杀我们,是因为我们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但是,也许这个灵种能存活下来。” 安若露出淡淡笑意,看向步微月和陆沉,说出自己的打算:“天雷不日还会再来,也许是下次,也许是下下次,般若秘境将不复存在。我们这里的灵物,也都会消失在天雷之下。” 这些未来,天影不是不知道,但听他说出来,格外难受,打断安若:“安若,你别说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安若拉着他的笑,却不曾害怕,反而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满足:“天影,我不怕,我和你自降生在般若秘境就从没有分开过,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生同衾,死同穴。我一生唯有这样微薄渺小的愿望,既然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天影反握住他的手,不再言语。 安若安抚好天影,才继续对步微月说出自己的打算:“你们不是般若秘境之中的生灵,稍后我会送你们离开,天道不会为难你们。” 他目光眷念的看着灵种,又道:“这颗灵种的觉醒,是因为你,早就和你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在灵种孵化之前,由你带它离开,让它在般若秘境外破壳,也许天道不会计较。” “我刚才已经为它渡入灵气,这颗灵种被我催熟,只不过时日未到,所以不曾破壳。等时机成熟,自然会破壳而出。” 步微月和陆沉对视一眼,陆沉抢在步微月之前,冷声道:“若是天道不愿放过这颗灵种,我二人无能为力。” 步微月起初有点不解,立刻就明白了。陆沉是担心她和灵种朝夕相伴,生出感情。 安若苦笑一声:“自然。那样的劫雷,二位不必无端送命。” 安若取出三瓶桃花蜜露,送给步微月。 “这是桃花凝露,一百滴桃花蜜才能凝聚成一滴,对修士来说,有清心净化的用处,也能延长高阶修士的寿命。你结婴在即,可以在结婴之前服用。” 步微月没有客气,收下桃花凝露,承诺道:“这颗灵种因我而苏醒,你也说过,我和它对彼此都有造化。我会尽力孵化它,不会随意舍弃。” 安若淡淡一笑,随着桃花落下,他依然如初见那日一般,积石如玉,列翠如松。 “我自然相信你,般若秘境是万灵之地,能净化一切邪气、妖气、魔气。也会被邪气所污染,但你们二人留在这里好几日,万灵之地没有半点污染。” 安若实在过于疲倦,留在木屋之中恢复灵力。 天影带着他们两下去,打开禁制离开这里。 步微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安若像一个完美的“神”。 他的仁、爱,似乎没有底线。若说世间的人都有两面、多面,那安若就只有一面。 单独的一面,“仁和”。 步微月心中有一种奇特的预感。 这个般若秘境之中,有一个秘密,有一个一直等待着她的秘密。 她来到这里,不是偶然,而是注定,命运般的注定。 这里的所有生灵,一草一木,每一只灵鹿,每一个灵物,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突然,步微月双目一暗,凭空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影、陆沉,还有周围的灵鹿,全都消失了。 步微月定了定神,放眼看去,眼前只有一片粉色云海。 这是,在般若桃树树顶吗? 树顶之上,空无一物,鹿头杖立在树顶,此外,只有一个凭虚飘荡的粉色秋千。 天风乍起,秋千空荡荡的摇晃。 苍尧背负双手,踏风而来,落在秋千旁边,许久,伸出手推了推空无一人的秋千。 步微月安安静静的拱了拱手,就当行礼。 苍尧看着她的模样,身形纤长,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尤其,此女意气风发,无畏无惧。 就算面对自己,也是平平静静,至少面上没有半点畏惧。 其实,这真的只是表面。 步微月自幼便是剑尊的徒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谁让她师尊护短呢?大凡什么能见世面的场面,都务必要带上自己的弟子,是个标准护犊子的老母鸡师尊。 然而,苍尧周身的气息,也远非步微月能淡然处之的。 从一开始的震惊过后,步微月反而摆烂了。 苍尧怀念的看过秋千,方才开口:“你可知此处究竟是哪里?” 步微月直言不讳:“前辈从仙界临凡,是为什么呢?” 苍尧看向步微月,哑然失笑。 步微月和陆沉都见过仙界的标记,而天道对般若秘境穷追不舍,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般若秘境,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上界仙人临凡,神力超凡,翻手覆掌之间,都会带来巨大的毁坏。 因此本世界的天道,不容许力量超过限制的一切存在。 修士也一样,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度过天雷劫便能飞升上界,若不能,便会被天雷劫抹杀。 在般若秘境里,步微月遇到的橙橙等灵鹿,贪玩,对应的是贪; 天影,狂躁易怒,对应的是嗔; 安若平和,对世间万物都有仁爱之心,对应的是“仁”; …… 这些灵物,本身就不是自然降生,而是苍尧的千万化身!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苍尧从仙界来到这里,为了躲避天道,将自己的修为分散为无数化身,布下禁制,形成了这一处般若秘境。 苍尧不作恶,只是守在禁制之中,又用了各种办法,是以才能躲过天道这么多年。 但如今苍尧的力量渐渐退化,已经快无力和天道抗衡了。 就如安若所猜测的那样,天雷再次降临时,般若秘境便不复存在。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与主人 苍尧看着少女,目光十分的怀念:“我曾许诺昔年旧主,无论如何,也绝不背弃。她从仙界陨落,一丝灵元流落到这个世界,我便追随而下,希望旧主再次修行,与我重回仙界。” 步微月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能修至上界,已将所有都看淡,却没想到,苍尧还会为了旧主,耗费无数修为,留在这里。 步微月如此想,神色便带出来些许。 苍尧一眼就看出步微月的念头,淡淡一笑:“我跟随我的主人,很多很多年了,从我没有神智开始。后来我误食了主人的灵丹,开启灵智,也一直跟着她。” “我与主人一同长大,一同修行,走过许许多多的路,遇见无数别样的人。我们历经生死,同甘共苦,我和主人与许许多多的人擦肩而过,唯独我与她,从不分离。” “后来,主人登仙,我等鸡犬升天,我陪伴主人一起去往仙界。都说仙界是上界,我却觉得和我与主人之前游历过的任何地方,都一样,不分好坏。我与主人在一处,哪里都可去。” “直到主人获罪,被仙界暗算,有人抛弃主人,琵琶别抱。我却不愿意如此,是以决意跟随主人下界。” 步微月见他孤身一人守在般若秘境,就知道结果一点不好,徒留凄凄。 这样一想,步微月心神一凛,随之醒悟。她见到苍尧之后,便很容易放下警惕心,也随着他的情绪而变幻。 苍尧真身是九色龙角灵鹿,成仙之后,掌亲和之力,是以容易令人共情。 步微月默念了几句心法口诀,清醒了些。 “后来呢?” 苍尧见她短短片刻,就守住心神,颇为赞许。 “我找到主人的元神转世,谁料,这一世主人竟然没有灵根,也没有半点仙缘。我还来不及想尽办法,主人这一世十六年已经匆匆过完了。” “我哀痛不已,却也不能违背天道,令死者复生,只能静静等待主人下一次的转世。谁知,一转眼已经过去六百余年,我避开天道,守在般若秘境,始终没有等到主人的转世。” 步微月喃喃道:“可这个秘境,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苍尧怅然道:“可我还没有等到主人。” 步微月随着苍尧的目光,一起看向远处的云天。天外仍有天,但苍尧只有这一个主人。 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他的主人流落到此,已经只有一丝元神,因曾是仙体,神魂强悍,才得以轮回。可转世之体羸弱,不到双十就已经病死了,这对她的神魂又是一次消耗。 也许,她的这一丝元神也早就消失了,所以苍尧六百年也等不到主人。 步微月本性善良,又被九色灵鹿所吸引,虽然默念口诀,警醒自己,但仍然能感受到苍尧内心深处的彷徨与悲凉。 原来,他不是不明白,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却不愿意就这样丢弃自己的主人。 步微月定了定心神,干脆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既然此处等不到,你何必要一直留在这里?干脆换个地方再等。你强行留在下界,若被天道抹杀,等你的主人回归,她去哪里寻你?” 苍尧身形一震,突然指尖飞快捻动,不断掐算着什么。 步微月被苍尧代入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外事外物都尽数抹去,她立在夜空之上,身边是来去的星子,东升西落,往复不断。 须臾,星空边缘有了一道亮光! “有了!” 苍尧大喜,清喝出声:“有了!” 他目光中满是狂喜,看向步微月,长袖一挥,将其挥退。 送走步微月,苍尧立在桃树顶上,长袖鼓风,大喝一声:“收!” 这棵巨大的桃树开始“融化”,灵气被收回苍尧衣袖之中,瞬间炼化回自己体内。 苍尧再次睁开眼睛,之前淡蓝色的琉璃目变成了火红之色。 安若依偎在天影肩头,与他紧紧相连,密不可分,二人相视一笑。 “天影,终于到这一刻了。” 天影牢牢抓住安若,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化作灵气,重新回到苍尧体内。 苍尧再次醒目,这一次,他的双瞳变成了内敛的灰蓝色。 而他周身的灵力也已经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如同一团云雾,弥漫在他身边。 最后,只剩下在芳草之中面面相觑,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的灵鹿们,橙橙化作真身,最后吃了一口草,也消失在天地之间。 苍尧周边的气息,倏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灵气,而是更为纯净的仙气。 苍尧收回所有的灵气,长袖一挥,抹去这里所有的痕迹,般若秘境彻底消失。这里变的山青水绿,与外间的山色并无不同。 他在虚空之中慢慢踏步,一步,两步,三步…… 如同踩着一道看不见的天梯,须臾之间,苍尧一步登仙,回到了仙界。 …… …… …… …… 步微月被苍尧挥退,再次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般若秘境当中了。她双手抱着桃木盒,与陆沉站在密林之中。 “陆沉!你没事?” 陆沉摸了摸手腕上的一缕仙气,摇了摇头。 这是苍尧所赠。 可他早知自己不属于这个时空,为何要送自己一缕仙气? 步微月手中除了桃木盒,还多了一个琉璃盒,里面保存着一个仙气氤氲的桃子。 步微月没有打开琉璃盒,浅浅看了一眼,看向陆沉:“这难道是仙桃?” 她在桃子上又封了一个储物袋,彻底掩盖住仙桃的仙气,同时一心二用,放出神识,探查自己和陆沉被那位苍尧大人扔到了哪里。 神识一放出去,步微月骤然心惊肉跳。 “十里之外,有浮星沼泽特有的食肉血藤,可这里和我们离开前,大不一样,处处都是妖兽!不止浮星沼泽原有的那些妖兽,还有许多不属于这里的妖兽种类。” 步微月目光一扫,看见一群石化锯齿猴堂而皇之的过来。 步微月贴了两张隐匿符,拉着陆沉跳到树上。 浮星沼泽是魔气裂隙的天然屏障,这里时常有修士历练,各大宗门都有弟子在此驻守,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灵镜洲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回到浮星沼泽 步微月自筑基之初,首先历练的地方,便是浮星沼泽。 浮星沼泽离剑宗极远,并不是最适合筑基弟子历练的地方。但因为浮星沼泽对灵镜洲至关重要,是以各大宗门默认,筑基弟子都要来浮星沼泽“认认门路”。 若是弟子有机会结丹、结婴,成为高阶修士,也大多会在浮星沼泽驻守一段时间。 少则年,多则数十年。 这是各大宗门的共识。 因此,浮星沼泽一旦出事,那就绝不是小事。 步微月暗暗放出神识,不惊动这些兽群,但越看越惊心。 除了妖兽,这里没有任何修士。 魔刀突然冒出来,语气贱贱的:“啊!魔气!纯正的魔气!刀爷我感受到了,那么纯正的魔气,刀爷我已经开始滋遛滋遛的流口水了!” 步微月脑门冒出十字,气不打一出来:“哟?刀爷,你现在冒出来了?刚才在般若秘境你怎么不敢吱声?胆小如鼠!” 魔刀一听“般若秘境”这四个字,都吓了一跳! 开玩笑! 那可是仙界来的仙兽龙角灵鹿! 就算压制了力量,可净化它这个失去魔气的区区魔刀,还不是动动小手指头的事? 魔刀在仙兽面前,哪敢说话?当时就恨不得钻进步微月衣袖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魔刀支支吾吾:“你胡说什么?什么胆小?刀爷的事,能叫胆小如鼠吗?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刀爷我才不怕呢!” 步微月弹了一下刀鞘,问道:“你感应到的魔气,在哪里?” 魔刀嘟嘟囔囔:“问什么问?你一口魔气都不让我吸,我也就是白看看,算了算了,我不看了,馋的直流口水又有什么用?又不让我吸……” 步微月头上冒出青筋:“快说!” 魔刀看她发火了,连忙闭嘴:“喏,就在东南方向,大概三十余里,啊!这股魔气更浓了!真香!主人,真的一口都不能吸吗?” “你想吗?” 魔刀殷勤的问:“能吗?能吗主人?” 步微月轻哼一声:“你可以再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魔刀:“……” 步微月储物袋中取出玉简,这是浮星沼泽的地图。 步微月从指间挤出一滴血,渗入地图玉简,片刻,玉简将鲜血吸收,在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这个红点,就是步微月所在的位置。 随着步微月的移动,地图玉简上的红点也会相应的跟着移动。 步微月虽然在玉简上锁定了自己的方位,可是又犯难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图玉简上,到底对应哪个方向。 等树下那群石化锯齿猴离开之后,步微月将玉简悬浮在眼前,试探着往东走出了十余丈。 玉简上的小红点往左挪动了一点点。 步微月恍然大悟,将玉简转了个方向,也不知是在和陆沉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在这里,有一片五阶食肉血藤。顺着这条路走,便能离开浮星沼泽。” 陆沉:“……” 他当真久久无语。 原来真有人拿着地图,也摸不清东南南北,非得用这种办法,才能找到路。 步微月确定方向,又问魔刀:“刚才你感应到的魔气,是在哪个方位?” 魔刀蔫嗒嗒的,没什么精神:“又不让我吸,又要让我看,哎,刀爷真是混的一年不如一年了,太惨了!震惊!妙龄少女竟然这样虐待老人,不让老人吃饱饭,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步微月把手指捏的咔擦咔擦响:“你以前的主人究竟是怎么忍受你的?就没有考虑过,让你变成哑巴吗?” 魔刀乐了;“小主人,你怎么知道?我生前就是个哑巴啊!后来我死了,残魂才钻进魔刀之中,成了刀灵。” 步微月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快说!” 魔刀连忙使劲感应了一下,把魔气的方位告诉步微月。 步微月在地图上对照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陆沉收回神识:“怎么了?” 步微月敛了敛神,让自己的心静下来:“魔刀所说的魔气聚集地,是浮星沼泽的传送阵所在。这里不止有传送阵,还有各大宗门驻扎的弟子们。” 能驻守浮星沼泽的弟子,最起码也是金丹修为,光是剑宗一派,每年就要派出十位金丹弟子。 现在传送阵被魔气包围,这些人都还活着吗? 灵镜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步微月没再贸然行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上品补灵丹,嗑了一颗,脑中却在飞速的转动。 眼下,四处都是妖兽,刚才那波石化锯齿猴一直在这一片区域来来回回——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说明它们都离不开浮星沼泽。 妖兽要不断觅食,如果能出去,怎么会在这一片沼泽里跑来跑去? 步微月担忧师尊,之前是心乱如麻,现在想明白这一点,心终于彻底静下来。 她想起当时历练时,明虚师叔特意交代过她,除了浮星沼泽和魔气裂隙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禁制,只有传送阵能进入,浮星沼泽外,也有一个禁制。 如果魔气裂隙的禁制出事,就会立即开启外面的禁制,与此同时,浮星沼泽中驻守的这些修士,就相当于自我放弃了。 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尽快回到防护阵所在的千机塔之中,坚守其中,等待时机变化,等待禁制解除,等待宗门的救援。 步微月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不再迷茫。 “我们走这条路,去千机塔,从千机塔中的传送阵可以离开浮星沼泽。” “唧唧!” “唧唧!” 步微月本身藏在一簇灌木之中,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知了的叫声。 “唧唧!” 步微月头皮发麻,瞬间反应过来,祭出挽月,一跃而上。陆沉也跟着跳了上去,和步微月一起往挽月之中注入灵力。 挽月带起流光,疯了一样从林中穿了出去,带起一片落叶。 步微月不敢回头看,也感应不到妖兽的气息,心念一动,去问陆沉:【来了吗!是我想的那倒霉玩意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记仇的神仙蝉 步微月只觉得危险,从叫声中猜到是什么妖兽,也听到后面妖兽翅膀振动的声音,但根本没空回头去看。 陆沉抿抿唇:【是翠色神仙蝉,七阶妖兽,能彻底隐藏身上的妖气,被它吐出的丝缠上,就会吸干人体内的血液。】 步微月刚才只有一丝预感,觉得危险无比,第一时间祭出挽月跑了。 若是只差一息,都已经成了翠色神仙蝉的食物。 魔刀大叫起来:“哇!救命啊!好丑的虫子,口水要喷出来了,哇,主人,救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乱吸魔气了。” 步微月用灵力催动挽月的速度,陆沉所用的也是她的灵力,虽然她和陆沉一起注入灵力,挽月的速度更快。但是,她体内的灵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步微月抽空磕了一把补灵丹,来不及炼化,胡乱咬碎吞掉。 魔刀又大叫起来:“哇!主人,救命,太可怕了!” 步微月额头青筋跳了跳:“快闭嘴!吵死了,你都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危机之时,陆沉突然用力,一把将步微月推落挽月。 降落的瞬间,步微月立刻明白了陆沉的意思,脚踩树枝,一个勾身用隐匿符躲进了茂密的枝桠之中,并同时在四周贴了数张隐匿符,将自己的气息彻底隐藏起来。 将将藏好,就看见一只翠色神仙蝉从身边飞过去,碧绿的翅膀忽闪忽闪,速度飞快,一直紧紧的坠在挽月后面,好几次只差一点点就抓到了陆沉。 步微月藏在树上,暗中观察形势。 现在浮星沼泽里,四处都是妖兽,翠色神仙蝉追赶挽月,又惊动了地上的石化锯齿猴和其它的妖兽。 石化锯齿猴跟在神仙蝉后面,一跳一跳的追赶。锯齿猴的动静,又惊动了一条七环长尾蛇,尾巴一甩一甩,也追了上去。 长尾蛇后面又跟着一群其他的妖兽,陆沉催动挽月,在浮星沼泽里这么跑了一圈,简直就捅了妖兽的窝。 突然,陆沉终身一跃,凭空消失在妖兽面前。与此同时,和陆沉心意相通的步微月,也同时收了挽月。 追在最前面的翠色神仙蝉冷不丁失去了目标,一个急停,顿在空中,翅膀也不动了。 后面的石化锯齿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是跟在翠色神仙蝉后面的,来不及停下,一头接一头撞到了神仙蝉身上。 好一个大型碰撞现场! 虽然失去了目标,有些妖兽从一开始,就是跟着别的妖兽追赶,什么也没看见,但还是不死心,在原地各展神通,想找出陆沉。 过了许久,妖兽都纷纷散去,只有翠色神仙蝉不死心,在周围逡巡,偶尔喷一口丝,想找出它追丢的猎物。 步微月不声不响,与枝桠融为一体,警惕四周,慢慢恢复灵力。 就这样,翠色神仙蝉不肯放弃,步微月也沉住气,一个找,一个藏,一连过去了十余日。 这天黄昏时分,陆沉的小冰人终于避开翠色神仙蝉,爬到了大树上,回到步微月身边。 步微月抓住小冰人,找了一根红绳,拴在他手腕上,挂在腰间。 陆沉抗议道:“我想做陆沉。” 步微月敷衍了几句:“现在沼泽里到处都是妖兽,你身高八尺,器宇轩昂,又这样俊俏,目标太明显了。” 只有步微月自己,更容易躲藏。 陆沉只好妥协。 谁叫他现在是个傀儡人,只能依靠主人“赏”的一点灵力呢? “唧唧!唧唧!” 翠色神仙蝉气急败坏的扇着翅膀,不敢相信,自己的猎物会突然消失了。 它的智力不低,认为猎物还藏在哪里,躲藏了起来。 魔刀唉声叹气:“我以前的主人,别说被妖兽跟在屁股后面撵,就算一条狗不小心从他身边经过,都得挨上两个大鼻窦子,那叫一个威风!那叫一个霸气!” 魔刀痛心疾首:“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的第二个主人会这么的窝囊。嘤嘤嘤,刀爷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步微月无视它,认真计算过时间,说出自己的想法:“翠色神仙蝉是七阶妖兽,我只有金丹大圆满,不是它的对手,何况,现在浮星沼泽里,到处都是妖兽,我和它一动手,就会引来其它的妖兽。” “可神仙蝉十分记仇,它之前被我们耍了,所以到现在都不肯走,一直在这里守着。但还有一个好消息。” 陆沉无奈的问:“什么好消息?” 步微月抿抿唇:“翠色神仙蝉的寿命只有半年。” 大不了,等它死了,寿终正寝了,她再离开这里。 陆沉心想,难道她要在树上再呆数月? 但仔细思量,对眼下的步微月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修士修行,谁不想大杀四方霸气侧漏?但当形势逼人时,能静心等待时机,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步微月藏身树上,静心修行,除了修行,便研究符箓。 之前积攒的惊雷符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她不能惊动神仙蝉,每天只能画一张,两个月下来,也积攒了五十余张。 步微月故技重施,把六张惊雷符绑在一枚符剑上,加强惊雷符的威力。 自从上次她和陆沉一起用挽月逃命,步微月也试想,是否能将隐匿阵法炼化到挽月上。 或者在挽月上,增加一个蓄灵槽,平时往里面贮藏灵石,真要逃命的时候,便瞬间吸收灵石的灵气,让挽月的速度更快。 这两点都是逃命时用得着的,十分要紧。 虽然这么想,但这两个都是大动作,一定会引起灵气波动,泄露自己的位置。没办法,只能先构思一下,等日后再实践。 自从步微月金丹大圆满,即将结婴之后,这一番游历,见了不少比她强得多的人或妖兽,譬如苍尧,譬如露儿和茗茗,譬如记仇的翠色神仙蝉。 因此,这时候,她自己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年少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拥有整个世界,不服就干,嗷嗷叫嚣着要干倒所有人。可现在阅历增长,她突然明白了,有时候潜心等待时机,以及擅长逃命,也是十分十分重要的。 这也是一种修行。?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金鸾子师弟 魔刀直咧咧:“小主人啊,我头一次听说,有人把认怂服软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步微月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魔刀,你原来的主人呢?” 魔刀支支吾吾:“就,就……他和别人斗法,明明知道打不过,非要去,人家是两口子,他非要人家一起上,后来被人砍下了头……” 步微月反问:“嗯?魔刀,你说,潜心等待时机,和擅长逃命,到底重不重要?” 魔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很重要,但是小主人,你怎么这么小气?为什么总是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嘛!人家想起主人,真的很伤心的。” 步微月:“……” 步微月和陆沉终于忍不了了,一起熊它: “闭嘴!”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某一日步微月从入定之中醒来,发现四处都没有翠色神仙蝉的踪迹。 难道这只记仇的神仙蝉终于走了? 步微月早就待够了,却没有贸然挪动,暴露自己的位置。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翠色神仙蝉又飞了回来,围着几棵大树仔细观察寻找。但步微月一动不动,连一丝气息也没泄露出去。 翠色神仙蝉找不到人,突然想了一个办法,开始用翅膀去扇树木粗壮的树干。 它的翅膀看似轻薄,如轻纱薄雾一样,但锋利无比,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被它扇了十几下,就轰隆隆倒了下来。 步微月暗说不好:【糟了!它开始砍树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记仇的妖兽?】 翠色神仙蝉砍倒一棵大树,不断的忽闪翅膀,兴奋不已。 “唧唧!唧唧!唧唧!” 它又换了目标,这次轮到步微月旁边的大树了。 “唧唧!” 步微月做好准备,打算随时催动挽月逃走。 翠色神仙蝉砍了两下树干,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唧!!” 树干上,游下来一条七环长尾蛇,张大嘴,吐出毒液,喷在神仙蝉的翅膀上。 长尾蛇的毒液有极强的腐蚀性,把神仙蝉的翅膀融化出一个大洞。 神仙蝉保持不了平衡,惨叫着掉在地上。 原来,这棵大树就是七环长尾蛇的地盘,有人动它的地盘,它自然不高兴了。 神仙蝉掉在地上,哼唧叫个不停。 长尾蛇游下来,在它身边转了一圈,它的肚子鼓鼓的,看样子并不饿,再加上神仙蝉除了翅膀,也没什么肉,它顺着树干又游了回去。 懒得计较。 七环长尾蛇不计较,可神仙蝉是出了名的记仇,扑腾扑腾的跳起来,再次用翅膀去砍树。 七环长尾蛇大怒,环绕着树干飞快的游下来,不断喷出毒液。 神仙蝉躲开毒液,向上喷出毒丝,大有和七环长尾蛇大打一架的架势。 七环长尾蛇缠住神仙蝉,紧紧把它勒住,直到发出噶擦噶擦的脆响,最后一口毒液喷在它头上。 蛇类凶残,讲究搏杀致命。神仙蝉早就不动了,但一直缠了许久,七环长尾蛇才松开神仙蝉,游走着回到树梢。 它还真是挑食,确实不爱吃神仙蝉。 它不爱吃,但石化锯齿猴不挑,早在守在旁边的一群锯齿猴等了片刻,见长尾蛇真的不吃,就跳出来,把神仙蝉的尸体瓜分掉。 步微月看的心惊肉跳。 如今的浮星沼泽,处处都是危机。 若是之前她和神仙蝉打斗,就在一旁的长尾蛇也会加入,她没有半点胜算。 神仙蝉自己作死之后,步微月又等了五六日,等七环长尾蛇出去觅食,她才祭出挽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千机塔的方向奔去。 在浮星沼泽,飞行法器不能腾空,只能挂在树腰上切过去。 步微月站在挽月前方,手中抡着两把大砍刀,风卷一样砍去树枝,手动给自己开路。 她打了妖兽一个猝不及防,等它们反应过来开始追赶,步微月已经窜出去十余里了。 等身后追赶的妖兽越来越多,步微月故技重施,丢出两颗惊雷符,趁乱跳下挽月。 她刚隐匿身形,眼前突然一黑,被人捏着后脖子推了进去。 “自己人自己人自己人自己人人人人人人!” 步微月反手祭出魔刀,在黑暗中与他对峙。 他似乎比步微月还紧张,喋喋不休:“自己人,自己人,我真的是自己人。” 步微月分神检查自己的处境,此处漆黑狭窄,还有一股妖兽的腥臭气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外面都是追赶而来的妖兽,步微月和他挤在一处,两人间隙不到一拳,稍微一动,就碰触到对方。 她冷哼一声,用魔刀抵住来人的腰:“名牌!” 那人顿了一下:“没,没有……” 步微月冷不丁问:“你是个散修?” 那人也同时道:“丢了丢了……” 他突然听见步微月这么问,说话也不过脑子,又道:“对!” 步微月嗤了一声:“……说谎都不会。你究竟是散修,还是丢了名牌?” 金鸾子额上滴出冷汗,好像步微月问了一个十分艰难的问题。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递过来一张名牌:“阴傀宗金鸾子。” 步微月探查一番,果真是修士,也将自己的名牌递给他。 这种时候,双方都需要信任。 “逍遥洞步微月。” 金鸾子不接铭牌,连忙摆手:“我信你的,你刚才被妖兽追赶,我,我也是。” 步微月分出一缕神识,查探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冲入鼻中的妖气。 步微月想到金鸾子的门派,灵机一动:“金鸾子师弟,这难道是某具妖兽制成的尸傀?” 金鸾子惊讶不已:“是啊,这是一具雷音玄花象的尸身。我捡到这具尸身,将其制成尸傀。我和你现在藏身在它腹中。只不过,我学艺不精,而且时日实在太短,这具尸傀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非常的笨拙。” 步微月却道:“师弟,何必妄自菲薄,你刚刚结丹,突然被困在浮星沼泽,能想出这个办法自保,已经很强了。” “多谢月,月师姐。” 金鸾子脸色微红,说完,他又低下头,心绪低沉:“你如果信的过我,我可以送你去千机塔附近。” 步微月有点疑惑:“为何信不过?”?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顺利前进! 阴傀宗以炼尸为主,的确名声不好,但也是灵镜洲的道门,何况妖兽在即,自然是要团结为主。 步微月心中暗暗琢磨,心想除了这个原因,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她心中起疑,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对金鸾子更加亲和。 “金鸾子师弟,我与你都流落在此处,被妖兽包围,理当摒弃前嫌,守望相助。师弟刚才冒险救了我,我又有什么信不过你的?我所在的门派逍遥洞,也是名不见经传,好不到哪里去。” 金鸾子讶然道:“你,你还不知道吗?” 步微月反问:“知道什么?” 金鸾子也觉得奇怪,他问:“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之前不在这里吗?” 步微月打了个马虎眼儿:“出事的时候,我在闭关,等我出关,就发现形势巨变,浮星沼泽变成了这幅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鸾子师弟,还请你据实已告。” 金鸾子又沉默下来,陷入天人交战,他咬咬牙,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步微月。 “是阴傀宗副宗主博洋真君,他,他驱赶尸傀撞击浮星沼泽的禁制,他用禁书,燃烧尸气,引发了魔气裂隙的魔气暴动,所以浮星沼泽外面的禁制才启动了。” 步微月压制火气,语气平平的问:“后来呢?魔气裂隙里守着的前辈们呢?我师尊剑尊太玄何在!” 金鸾子迟疑的摇摇头:“若是渡劫、分神以上的大修陨落,天地必有征兆,我在这里藏了很久,没有异像发生。” 步微月浅浅的吐出一口气。 黑暗之中,陷入难言的沉默。 步微月暗暗思索,当时据靡靡所说,阴傀宗的确有不少禁术,再加上阴傀宗的立身之本是炼尸,本身就是一步踏错,千差万别,很容易走上邪路。 靡靡的夫君寒沉炼制出白月铃,用法宝震慑,不允许阴傀宗的门人用邪门之法炼制尸傀。可寒沉早已陨落,如今的阴傀宗还不知是什么情形。 而金鸾子只说,是博洋真君用禁术,让尸傀自爆,引发了魔气暴动。可这些不属于浮星沼泽的妖兽呢? 又是什么人带进来的? 步微月捋着心中疑团,所以没有说话。 金鸾子却以为步微月是不愿与他为伍,也跟着不敢出声,过了好长时间,才艰涩的开口:“师姐,不是,道友,额,前辈……你若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去千机塔附近。” 步微月回过神来,拍拍金鸾子的肩膀:“金鸾子师弟,你是你,博洋真君是博洋真君,即使在阴傀宗,你或许曾经听他讲道,或许曾在他门下受教,但他的决定并非是你能左右的。” 步微月叹了口气:“我虽然为灵镜洲而担忧,为我的师门担忧,但也没必要迁怒于你。你若丧身在此,那你也是受害者。” 金鸾子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自己是博洋真君最疼爱的徒孙,入门五十年,一直在他的洞中修行,这次也是偷偷出来的。 可他心中实在难受,真不知如何说出口,也不知如何面对骤然之间颠倒的世界。 步微月也不知这个金鸾子是怎么回事,已经金丹修为,怎么还这么单纯? 她无奈的点了一句:“此时此地,危险重重,不应该纠结往事,而应该往前看。往前看,才能求生,才能摆脱困境,才能去求一个答案。” 金鸾子喃喃重复:“求一个答案?” 他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忍不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步微月倾诉:“对,我想问问师祖,为何如此?师祖教导我,要正直守心,即入阴傀宗,要坚守门规,不能擅自修习禁术,可为何师祖要这样做?” “我要活下去!”他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要站在师祖面前,亲自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步微月真是无奈。 这就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的通病,阅历不够,天真单纯,容易钻牛角尖,也容易热血沸腾。 这不,想通了,又是一条好汉! 一晃眼,又是三日过去了。 金鸾子兴奋极了,下意识抓住步微月的手,让她看面前的水镜。 “月师姐,我依照你所说,将大部分灵力蓄积在雷音玄花象四足上,果然平稳了许多,它已经能慢慢走动了。” 步微月和金鸾子还在雷音玄花象腹中。 这三日,步微月把兽尸傀改造了一番,首先在头顶安放了堪比夜明珠的照夜清,所以明亮起来。又用禁制隔绝了妖气,所以也没有了腥臭味。最后步微月在玄花象双目中打入两道符箓,再在这里安放了一面水镜,就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了。 这样一来,这个“座驾”自然比之前舒适了许多。 唯一的问题是,尸傀与主人需要融合,而金鸾子才将将金丹,连炼尸之法都并不熟练,这具雷音玄花象兽尸傀虽然能维持原貌,骗过那些妖兽,可只能甩动鼻子,走路时却东倒西歪,十分缓慢。 金鸾子毕竟是少年心性,单纯天真,觉得步微月信任自己,不能辜负这么好的师姐,于是认真研究,想让雷音玄花象跑的更快。 又过了五六日,兽尸傀已经“栩栩如生”,形态动作都被炼化的和活兽一模一样。 金鸾子志得意满,驱动兽尸傀往千机塔前进。 越靠近千机塔,魔刀就越是蠢蠢欲动。 步微月按在刀柄上,它反而委屈起来:“主人,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是人修,以灵气修行。可我被锻造出来,就是一把魔刀,我看见魔气,就像狗看见了屎,呸,不是,狗看见了肉骨头,我馋啊!” “打个比方,主人你饿了好几百年,终于有一团纯净的灵气摆在你面前,你还不馋的流口水吗?” 步微月将魔刀抽出来,弹了一下刀身,发出嗡嗡清鸣:“快别废话,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感受一下,千机塔内有魔气吗?” 魔刀震动起来:“主人,容我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可人的魔气……” 步微月青筋直跳:“你要是感应错了,我就把你熔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进入千机塔 步微月真是烦死这话痨了,当初一时心软,把这家伙留到了现在。 再后来,她借助魔刀的力量从无方城的传送阵回来,原本没什么,但魔刀有刀灵,以步微月所修之道,与他有了因果,便不能轻易弃之。 谁知道他怎么这么啰嗦! 片刻,魔刀小心翼翼的开口:“主人,要不你先告诉我,为何要我查探千机塔内有没有魔气?若是有魔气,又怎么办?没有魔气又怎么办?” 步微月看向金鸾子,金鸾子傻乎乎的抬头:“月师姐,怎么了?” 步微月捂脸,觉得自己像带着孩子出门的老母亲。 “没什么。无论千机塔内有没有魔气,我都是要进去的。你呢?金鸾子师弟,你打算怎么办?是与我分道扬镳,还是……” 金鸾子立即道:“一起一起一起一起!” 步微月扶额:“你还没有考虑。” 金鸾子:“我不需要考虑。” 步微月咬牙道:“要考虑!快点!现在就考虑!” 金鸾子明亮的双眸忽闪忽闪,都快渗出水来了,就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步微月。 步微月心说,娘诶,被这么一盯,更像老母亲了。 被大儿寄予厚望的老母亲。 片刻,金鸾子试试探探的问:“我考虑好了?月师姐,我能跟着你吗?” 魔刀也弱弱的开口:“不止千机塔外遍布魔气,塔内也有魔气。” 步微月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魔修和妖族联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不会放过带有传送阵的千机塔。 步微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在不断盘算,又向金鸾子解释:“若是千机塔内并没有魔气,我带你一起进去,藏身塔内,自然是最安全的。但现在塔内也有魔气,说明已经被渗透了。这样一来,你若入塔,还不如留在沼泽之中安全。你可以藏身在雷音玄花象体内,静静等待救援。” 谁料金鸾子听完,更加笃定了:“月师姐,千机塔内还有许多正道同门,以我的微薄之力,能帮到他们一点,就帮一点,也算是我替师祖赎罪。月师姐,我不会做你的累赘,你能带我进去吗?” 这既然是金鸾子自己的选择,步微月也不会拒绝。 雷音玄花象走到千机塔前,塔外黑浓的魔气来回游荡,将千机塔团团包围。 步微月提着刀柄,将魔刀握在手中,直指前方:“看见了吗!你梦寐以求的魔气!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开出一条路来,让我们进去!” 魔刀狂喜,扭动刀身跳了一段舞,恨不得把自己扭到飞起。虽然这把刀看起来疯疯癫癫,但干“饭”从来不含糊。 在兽尸傀钻进魔气的一瞬间,魔刀开始疯狂的吸收魔气。 黑沉沉的魔气向潮水一样,从中间分开,现出千机塔的大门,步微月纵身一跃,跳到挽月之上,将自己的铭牌打入机关之中。 大门上五色灵光闪烁,识别出正派金丹真人的气息,在正中现出一个八卦游鱼,继而飞快的向两边打开。 步微月脚踩挽月,同时取出铭牌,在雷音玄花象进入千机塔的一瞬间,大门也阖上了。 一进大门,步微月便感应到一股魔气,朝自己袭来。 空中飞过来一团血红色的布,徐徐展开,变成一面招魂幡。 “真真是巧了,咱姐弟两个今儿个被分配来看守大门,正闲的无聊,如今倒好,真有这香喷喷的小肥羊送上门来。” 一个身着血红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与其说是衣裳,不如说是两块布条子。 胸前裹了一条,将将遮住重点,雪嫩的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腰身裹了一条,同样只裹住要紧地方,两条又白又细的大白腿,看的步微月这样的女子,都是面红耳赤。 步微月耳朵都红了,一把抓住小冰人的头。 陆沉:“……” “还真有蠢货,往千机塔里闯?”接话的应该是女魔修的弟弟,但声音苍老,形似侏儒,一身皮肉像枯树皮一样皱巴巴的。 他倒是穿的挺正常的,但是露出的头和手,一样没法看。 看一眼,步微月都觉得眼睛疼。 女魔修一脚踩在弟弟头上,嘻嘻直笑:“君颜弟弟,你瞧,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待姐姐吃了她的魂魄,这躯壳便归你了。” 君颜面无表情的拂开姐姐的脚,对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冷着脸道:“笑颜姐姐,你还是不要轻敌的好。能突破千机塔外的魔气,闯入其中,能是善茬吗?” 笑颜从腰间拔出一把血红的匕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不过是个没用的修士罢了,若论斗法,魔修之中又有几个是我的对手?何况,这些修士自诩正道,以打打杀杀为耻,爱好和平,能会打架吗?” 倒是巧了,笑颜说的,就是步微月心中所想。 虽然这个笑颜,是个金丹中期的魔修,但步微月丝毫没有轻敌,立即将白月铃祭出。 笑颜一用力,匕首划破手腕,招魂幡闻到鲜血的气味,兴奋起来,展开血红的绸布,吸收笑颜的鲜血。 片刻,笑颜将伤口封住,冷冷一笑:“好了,乖宝宝,这是你该得的甜头,要想要更多,得靠你自己去抢了。” 招魂幡浮在半空,越变越大,血气和魔气混在一起,变成一团血云。 魔刀刚才吸饱了魔气,看见这团血云,嫌弃的哇哇大叫:“我的天,好脏的魔气!我从没见过这么浑浊的魔气,就算我今天饿死,从千机塔上跳下去,也不会吸一口!主人,你可别让我去干这种脏活!” 步微月不动声色,手心掐诀,将灵气注入白月铃之中。在血云向自己落下来的一瞬间,同时催动了白月铃。 白月铃周身清辉熠熠,撞进污浊的血云之中。 血云随即散开,但很快重新聚拢,比之前更大、更浓。那股腥臭的气味也更加浓烈了。 笑颜嘻嘻一笑,把玩着匕首:“小美人,刚才只是调戏调戏你。现在,才要开始动真格的,那么你呢?你这个铃铛好像没什么用嘛?”?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机塔一层 步微月不发一言,再次向白月铃中注入灵气。 其实她也一样,在试探对方,刚才白月铃都没有开始净化魔气。 更别说,白月铃是被她炼化过的升级版。 对方有两个人,她却只有一人,金鸾子从未离开过阴傀宗,斗法经验欠缺。如果他们二打二,胜算不大。 所以她要一击杀敌! 趁对方轻敌时,先除掉其中一个,再二打一,那就容易的多了。 招魂幡上的血云中翻滚出无数个骷髅头,笑颜得意洋洋道:“我这面招魂幡,是用七七四十九个阴年阴月阴时出声的女婴魂魄,压在极阴之地四十九年,才炼制而成。” “自它出关,每日至少要吞噬一条魂魄,它才能满足。小美人,你别怕,等你成了这其中的一条,日子也会过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笑颜说完,面色突然变的阴沉,凶相毕露:“去!” 血云中的无数骷髅头听见号令,同时张开大嘴,发出鬼哭之声。 这哭声钻进耳朵中,一股寒意从骨髓中钻出来,让人生出惊惧。 这就是招魂幡的绝技之一,鬼哭,引发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就算是高阶修士,也会产生瞬间的害怕情绪。 笑颜看见步微月中招,甜腻腻的笑了一声,雪白的腰肢缓缓扭动:“怕了吗?还有更厉害的!去!” 鬼哭声中,无数骷髅头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大骷髅头,张开黑红色的大嘴,朝步微月咬下来。 步微月心念一动,白月铃周身的光芒更盛,对上骷髅头。 月白色的清辉拼命抵挡招魂幡污浊的魔气,光芒时而明亮,时而又微弱下来。 片刻,白月铃终于抵挡不住,向前方逃窜;骷髅头发出桀桀怪笑,得意洋洋的在白月铃身后追赶。 突然,白月铃被一团血云打中,沾上了魔气,摇摇欲坠,掉落下来。步微月急忙掐诀,注入魔气,白月铃再次腾空,惊险万分的避开了追赶上来的骷髅头。 可步微月急了,一不小心,白月铃跑错了方向,朝着笑颜飞过去。 笑颜仰面大笑:“快!乖乖,追上它,毁了它!” 骷髅头倏地加快速度,张大嘴巴,向白月铃咬了过来! 就是现在! “白月铃,该你了!” 叮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白月铃周身华光绽放,耀眼的光芒照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那些污浊的、肮脏的、黑红色的魔气一碰到这些光芒,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被净化的一干二净。 骷髅头的血云被净化掉一大半,发出惨痛的鬼哭声:“啊!啊!救命!” “啊嘎嘎嘎,好疼啊!” 步微月身形一动,一柄缀满了惊雷符的符剑穿透白月铃的白芒,刺入笑颜胸口。 步微月抓起笑颜,抛向君颜,连连后退,挽月化作云朵,环绕在她周围。 “砰!” “砰!” …… …… 一连六次巨响,六张惊雷符此起彼伏的炸开,笑颜彻底凉了。 招魂幡原本就被白月铃净化了一大半的魔气,再次被惊雷符震碎本体,也彻底毁去。 爆炸结束之后,君颜从血雾之中钻出来,痛苦的嘶吼:“啊!笑颜姐姐!” 他被惊雷符炸掉了半边身子,右手还捏着一个不断跳动的心脏,直接一口吞了进去! 步微月心中咯噔一下:“不好!” 原来,刚才笑颜被抛到君颜那边,他下意识的接住姐姐,想要救她,可他没想到,笑颜体内还有六张惊雷符! 在惊雷符爆开的一瞬间,君颜当机立断,挖走了笑颜的心脏。 魔修同类相食,提升修为,他一口吞掉笑颜的心脏,左边的手臂、断腿都肉眼可见的重新长了出来。 步微月正要动手,无数绿藤从天而降,捆缚住君颜的四肢头颅,让他不能动弹。 接着,又是一波冰刀,刺入君颜体内。 灵光一波接一波的打在君颜的身上,五六次后,君颜也彻底死去,魔气散开。 君颜死后,从二楼下来一群修士,为首的是个身穿绿衣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干脆爽利。 “这位道友,你没事?” “流云真人,你这不是废话吗?她都吓的不能动了,能没事吗?我们追踪那姐弟两多久了啊,每次截杀都没成功,这次虽然她侥幸杀了笑颜,不过那也是借助符箓。道友,是我们救了你,不过不用谢。”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黑衣男修,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模样潇洒,看起来有点放荡不羁。 步微月的目光一一滑过这几人,先向流云真人见了个礼。 “流云真人,你们来的及时,若是让君颜彻底吸收了笑颜的修为,又要多费一番波折。” 其实步微月储物袋中,还有六柄符剑,足以应付重伤的君颜。不过眼下局势不明朗,自然以和为重。 黑衣男修目光轻佻的划过步微月的脸,摸了摸下巴:“你倒是会说话,还知道轻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刚才可就危险了。” 流云真人忍无可忍,打断他:“丰茂真人,劳烦你看看四周,还有没有落单的魔修。” 黑衣男修,也就是丰茂真人放出绿藤,片刻,就收了回来:“没了没了,都说了,我是极品木灵根,我的绿藤就像你们的神识一样,无处不在,就没有任何魔修都躲得过我的绿藤。” 这时,那一男一女两个修士也走了过来,对流云真人道:“魔修笑颜被炸的粉碎,储物袋也毁了。这是君颜的储物袋,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丰茂真人撇撇嘴:“笑颜的储物袋里,好东西肯定多,可惜啊,被人给炸了,真是……” 他不满的眼神划过步微月,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嫌弃。 步微月倒懒得搭理他,只是想找几个人问问千机塔内的情势,因此静静守在一侧,并不出声。 丰茂真人越发不耐烦了:“快快,先把东西分了,每天在这地方呆着,我都快发霉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好解解闷。” 流云真人神色颇为无奈,但她是个以大局为重的性子,能忍则忍了。 第二百二十章 分赃纠纷 步微月不欲先挑起争端,一直安安静静,别无言辞。 丰茂真人还以为她是软弱怕事,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嗤笑,偶尔盯着她的脸。 流云真人微微侧身,站在步微月前方,挡住丰茂真人的视线。 她检查过君颜的储物袋,片刻,露出笑意:“你们看!” 流云真人把储物袋中要紧的东西,全都放在了众人面前。 步微月抬眼看去,有一个长笛一样的法器,一个灵石袋,还有一些天材地宝。 丰茂真人直接伸手,拿起长笛:“刹那芳华?这法器我要了!” 流云真人面露不悦,正要开口,就被丰茂真人给打断了。 “刚才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放出树藤缠住君颜,等他融合了笑颜的修为,那就是一场大战!要没有我,能这么顺利吗?” 流云真人皱眉,拿回刹那芳华笛,声音都严厉了起来:“丰茂真人,你所言的确不假。但在我们赶到之前,这位道友已经重创了君颜,你若要凭功劳来分东西,这位道友的功劳应该是和你差不多的。” 巧了,步微月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她对这笛子没兴趣,她也不是音修。 步微月道:“流云真人,你们几位赶来救我,多谢。这刹那芳华笛虽好,但我资质一般,不会使用,你留给有需要的人。” 丰茂真人一听,立即看向剩下的两位修士,一个挨一个的点名:“宋升,你要吗?” 男修宋升摇摇头:“我也不会吹笛子。” 丰茂真人又问:“云和瑟,你呢?” 云和瑟穿着琴宗的道袍,指尖有茧,是一名琴修,也擅长音攻。但她在这四人当中,修为最低,和金鸾子一样,是金丹初期。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从刹那芳华笛上移开,也摇了摇头。 流云真人也无法,将笛子交给丰茂真人,接着又问步微月:“这位道友,你的功劳也不小,接下来,就由你先挑选。” 步微月指着一团兽皮:“我想要变色蜥蜴的兽皮,只要这个就可以。” 流云真人爽快的把兽皮交给步微月,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一件吗?” 丰茂真人又道:“那不然呢?她不过是误打误撞,炸死了魔修笑颜。依我看,那些惊雷符,也是你家师长给的?要没有那些符箓,你早被魔修杀了。” 步微月摇摇头:“其他的我不需要了,如果我需要,当然不会客气。” 流云真人看出她不是推脱,笑了笑,又将剩下的一件防护法器鱼鳞甲给了修为最低的云和瑟,一根七星索和几张定位符给了男修宋升。 剩下的灵石、符箓,流云真人都一一平分。 步微月现在虽然不缺灵石,但也不会矫情,该她的那一份都收下了。 流云真人正打算问问步微月,是怎么进来的,就听见丰茂真人大喊出声。 “什么东西!这是雷音玄花象?不对,不对!是兽尸傀!里面的叛徒,滚出来!” 金鸾子从雷音玄花象中出来,连忙摆手:“这位道友,我虽然是阴傀宗的弟子,但我不是叛徒!我跟月师姐进来,是想帮忙的。” 丰茂真人大怒,手持笛子指着金鸾子,破口大骂:“阴傀宗的叛徒,谁要你帮忙?你说你不是叛徒,就不是了吗?我看你就是想混进来,连我们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藤蔓从丰茂真人衣袖之中钻出,朝金鸾子面门扑过来。 步微月拔出魔刀,挽了一个剑花,逼退藤蔓。 步微月一改方才的柔和温顺,神色冷然不可侵犯:“道友,这是何意?” 丰茂真人气怒道:“你要护着这个叛徒吗?” 步微月看向金鸾子,眉峰一挑。 金鸾子在四人面前站定,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不是叛徒!是,我师祖博洋真君叛变了,但我没有,你不能连证据都没有,就叫我叛徒,也不能毫无缘由的审问我。” 丰茂真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盯着金鸾子不放:“口说无凭,我来问你,你不过金丹初期修为,你要不是叛徒,是怎么冲过魔气屏障,进入千机塔的?” “是,是因为,我们……” 金鸾子张口结舌,怎么可能全然告知丰茂真人? 丰茂真人眼珠一转,接着道:“你要想自证清白,就把穿过魔气的办法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们,不然,我们可不能相信你。” 金鸾子再纯良,被接二连三的逼迫,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金鸾子强硬的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步微月冷笑一声,打断丰茂真人的话:“丰茂真人,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就连浮星沼泽外面的妖兽都听到了!你逼问我们穿过魔气的办法,这可不道德。身为修士,谁又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 “此外,我与金鸾子一路同行,他绝无叛变、投靠魔修的心思。谁若是想伤害金鸾子,也就是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又如何!”丰茂真人挥动黑色的袖袍,绿藤像触角一样伸出来,朝步微月和金鸾子冲过来。 步微月横刀在手,再不客气,一招翠微剑法中的风生万顷使出,剑气暴涨,斩断冲过来的绿藤。 这剑势如雷霆一般,镇住了丰茂真人,就连剩下的绿藤,都缩了回去,不敢再靠近。 流云真人刚才来不及阻挡,现在发现步微月动了真火,连忙拦在二人中间,试探的问: “敢问道友何门何派,尊姓大名?” 步微月收了魔刀,淡淡道:“逍遥洞步微月。” 这三个字一处,对面的四人神态各异,俱是一震。 流云真人欣喜居多:“原来是剑尊首徒!怪不得能安然无恙的穿过魔气屏障,既然得你认可,想来金鸾子道友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丰茂真人收了绿藤,想起步微月刚才的那一剑,明明出手时轻描淡写,可是威力巨大。 更憋屈的是,她手上握的还是一把毫无灵气、平平无奇的破刀! 他不是天生剑骨的对手。 丰茂真人品行不算端正,但绝对识时务,所以收了绿藤,不再和步微月打斗。? 第二百二十一章 酸萝卜成精 但他心服口不服,还要再犟几句。 丰茂真人嘀咕道:“还说什么剑尊首徒?早就被逐出剑宗了。” 宋升和云和瑟则是一脸看热闹吃瓜的神情,看看步微月,又瞧瞧丰茂真人,好像很期待他们两打起来。 步微月亮明身份,便知不会打起来了。毕竟他们的领头人流云真人,本身就是“以大局为重”的性子。 大敌当前,自然会阻止他们内斗。 不过,这里面有丰茂真人在,步微月也不会和他们同行了。 步微月问道:“流云真人,千机塔内如今的情况如何?看第一层如今的模样,传送阵应该已经成功转移了?” 流云真人点点头:“不错。” 这就是千机塔的机关,若是千机塔遇袭,最为重要的传送阵,会瞬间从一楼隐藏至防守最严密的顶楼,以防魔修开启传送阵,进入魔隙作乱。 流云真人知道步微月要打听消息,细致的把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那日我来千机塔提交任务,换取灵石,因为受了点轻伤,便留在这里暂时休整。等我休整结束,就发现千机塔大乱,传送阵已经隐藏起来。” “当时,博洋真君驱赶尸傀,撞击禁制,引发了魔气暴动。而浮星沼泽外,突然多了许多妖兽,为了防止魔气越过浮星沼泽,侵入灵镜洲深处,千机塔内的前辈、道友都齐齐进入阵法,合力开启浮星沼泽外的禁制。” “是以,千机塔内守卫空虚,有个筑基散修趁乱打开了千机塔的正门,把这群魔修放了进来。” 步微月既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千机塔的守备重重叠叠,一向是最严密的。若生了乱子,多半是从内部渗透。 可真的听说,是有人将魔修放进来,难免心惊了一下。 “那这个人呢?” 流云真人摇摇头:“魔修一进门,就把他杀了。可恨,他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步微月看向魔修君颜空空的储物袋,又问:“这些魔修全都是金丹后期修为?” 流云真人重重的点头:“大部分都是,少数几个修为低一些,但都是凶残好斗。” “现在魔修散落在千机塔中,守在每一层,魔修会更换看守的楼层。我们几个偶然遇见,就一直一起行动,暗中诛杀魔修,但最多只能上到第五层。” 魔刀躺平了:“主人,你看他们四个人,都上不了第五层,你们才一个半人,就更上不去了。” 丰茂真人见她们说了许久,早就不耐烦了:“流云真人,我可先说好,我不管什么剑尊首徒不首徒,我一生正气,最是嫉恶如仇,不想和阴傀宗弟子为伍!” 步微月向流云真人拱拱手:“流云真人,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我想上顶楼启动传送阵,我们就此别过。” 离开前,步微月当着丰茂真人的面,送给她两张惊雷符。 “如今塔内魔修横行,你们小心。” 丰茂真人一见是惊雷符,看的眼红,嘀嘀咕咕:“剑尊首徒就是不一样,大宗门弟子出手就是大方,随随便便就是八张惊雷符,八张啊!怪不得了,修为比人家高,剑法比人家好,大宗门弟子嘛,资源这么多,再不好好修行,那还得了?” 他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连魔刀都觉得他很烦:“这个人真是啰嗦,屁话一大箩筐!他是个酸萝卜成精了吗?” 步微月淡淡一笑,带着金鸾子和雷音玄花象离开。 步微月走后,流云真人神色难看,冷声道:“丰茂真人,我等现在的处境危险,是以步道友才赠送了两张惊雷符,你何必如此小肚鸡肠?我诚心告诫你,还是心胸宽大些为好。” 丰茂真人却不以为然,连对流云真人都有些不满:“你不就是见她是大宗弟子,什么剑尊首徒,就对她这么推崇?我和她修为相当,实力也未必不如她,不过不像她,生来命好,有个大宗门做靠山罢了。” 流云真人被他这番胡搅蛮缠气到了:“你明知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丰茂真人撇撇嘴:“你心里怎么想,我哪知道?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想和剑尊首徒同行,现在也来得及,人家还没走远。” 流云真人气结,不再理他,打了个头阵,往千机塔二层走去。 …… …… …… …… 步微月心念一动,将冰傀儡抛下,陆沉便突然现身。 金鸾子略微吃惊,但并未细问,依照步微月介绍,和陆沉打招呼: “陆道友!” 金鸾子主动请缨,要去打探消息:“我刚才用神识查探,从千机塔一层去往二层,一共有两条路,当时流云真人等人是从左边过来,那边应该已经没有魔修看守。我先去查探一番。” 步微月徐徐疑惑:“嗯?” 金鸾子笑容有些腼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钻地虫:“丰茂真人有自己的手段,用绿藤查探,我也有。这种钻地虫,但凡是有些年头的建筑之中都会有,就算魔修见到钻地虫,也不会怀疑。” 说完,金鸾子放出钻地虫,用食指在地面敲击了两下,钻地虫屁股一扭一扭,就钻进了墙体当中。 步微月感受到钻地虫的气息,有点凌乱了:“你的钻地虫,不是,这是一只六阶钻地虫?” 金鸾子骄傲的抬起头:“是啊!我从幼时起,就一直养它,我吃的丹药都会刮一块给它吃,没想到,养到五阶的时候,它真的开了灵识,我就和它签了灵兽契约。” 步微月:“……” 钻地虫,顾名思义,就是在墙面中钻来钻去的小虫子。说是灵兽,其实连一阶灵兽的实力都没有,而且随处可见,在步微月眼中,每一条都长的一模一样。 步微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这虫子要是被人不小心踩死了,金鸾子真的能认出自己灵兽的尸体吗? 片刻,钻地虫从刚才的地方钻了回来。 不知为什么,步微月觉得这虫子的肚子,好像比刚才大了很多? 还会发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尘烟老农 金鸾子提起钻地虫,脸色特别难看:“小钻天!你又干嘛去了?你偷吃了什么东西?我都和你说了,让你去查探消息,看看前面的阶梯上有几个魔修,你又偷吃的什么啊?都吃发光了!”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而是这家伙的灵兽,真的不靠谱。 也对,哪个正经人,会把钻地虫当灵兽啊! 真的是醉了。 钻地虫仰面翻身,被金鸾子挠了几下,突然打了一个嗝。 它爬到金鸾子手心,转来转去,片刻,金鸾子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好还好,小钻天虽然去偷吃东西,但还记得要去打探。一层楼梯上只有一个魔修,我们两联手,应该可以把他杀掉。但是小钻天又说,它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人,身上长满了奇怪的绿色须须,穿着一身黑衣服,腰带上有一块石头,特别好吃,它忍不住跳到他身上,吃了一半……” “等等!” 步微月和金鸾子异口同声,两个人同时想起了什么。 “绿色须须,不就是绿藤?黑衣服,腰带上的石头,这不就是刚才那个丰茂真人?” 金鸾子大吃一惊,提着闪闪发光的虫子,气急败坏:“那不是奇怪的人,那是丰茂真人,啊,也是,丰茂真人确实有点奇怪……不对!你以后不许去偷吃人家的宝石!” 钻地虫摇头晃脑:“吱吱!” 金鸾子严厉的拒绝:“不可以!奇怪的讨厌的人的宝石也不行!” 灵兽当贼,主人遭殃,金鸾子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看了看,连忙把钻地虫藏了起来。 见没人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 步微月:“……钻地虫不是吃土渣吗?怎么会去偷吃石头?难道进化了?” 金鸾子愁眉苦脸:“从它进阶成五阶灵兽以后,就开始乱吃东西!灵石、宝石、奇珍异宝都吃,一开始好吃灵石,后来六阶了,不管我的宝石藏在哪里,都能被它偷偷啃掉。” 金鸾子说到这里,气愤不已:“我有一块用来炼化在法衣上的防火石,被它从中间啃了一个大窟窿!” 步微月张了张嘴:“这哪是钻地虫?这不是寻宝虫吗?” 以后要想找什么宝石,把小钻天放出去就行了。 三人靠近一楼阶梯,步微月放出神识,一路并无阻碍。 “和流云真人说的一样,低层看守的魔修比较少,修为也不高。” 三人再次靠近,就见楼梯口坐着一个魔修,身后背着草帽,衣裳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粗糙黝黑。 他轻轻闭着双眼,看着憨厚朴实,若不是手中握着的拐杖上镶着一颗泛出微微紫光的魔灵石,光看外表,和凡俗间随处可见的老农几乎一模一样。 他坐在石阶上,重重的喘息一口气,把旱烟袋在地上磕了磕,从一个沾满油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荷包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缕烟丝,恋恋不舍的塞进烟枪里。 他没用丹火,拿出打火石,点燃烟丝,靠在墙上使劲吸了一口,狠狠的吐出一口烟气。 步微月、金鸾子、陆沉一直潜心修行,又都是自幼就拜入修仙门派,都不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脑袋叠一个脑袋,默默无声的扒在墙后面看。 等老汉终于抽完了旱烟,三人好像刚研究完一部心法,心满意足的收回脑袋。 步微月学着老汉的样子,捋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金丹初期,我先上,探探他的底细。” 金鸾子点头如捣蒜:“好!” 陆沉微微抿唇,最后只说了一句:“小心。” 步微月走到阶梯前,扔给老汉一个盒子。 那老汉眼睛不睁,将盒子接在手中,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花纹,冷冷的嗤了一声:“小娃娃,这又是什么伎俩?奉劝你今早回头,死在老夫杖下的正宗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步微月下巴微抬,告诉他:“这是玉盒,可以保存鲜物,灵药等,数十年不腐,药性如初。你珍爱的烟丝,已经有霉气了。” 老汉微微一愣,再次摩挲那盒子。 “的确是好东西,只怕也是无用。十余年了,白骨都快成灰,烟丝岂能不生霉?” 说完,他扶着拐杖慢慢站起,径直往楼上走了。 几步之间,人已经消失在石阶上。 步微月气势汹汹的握着魔刀,已经摆出了战斗模式,对手却直接消失了。 魔刀又开始喋喋不休:“怎么回事?主人,我要和你并肩作战,大显身手!可是人呢?他怎么直接走了啊?” 步微月也好茫然。 魔刀仰天大笑:“哇哈哈哈,一定是被刀爷的凛凛威风震撼到了,所以逃跑了!” 陆沉亦是无语,揉揉眉心,失笑道:“算你运气好。” 三人顺利上了千机塔二层。 步微月不知道的是,刚才钻地虫碰见丰茂真人并不是偶然。而是流云真人也发现了,守在这里的是尘烟老农,正是之前把他们打下五层的厉害魔修! 这个尘烟老农虽然修为不高,但手段却诡异,难以破解,因此流云真人唯恐步微月轻敌,吃了大亏,想来通知她。 这时候,丰茂真人自动请缨,要来报信,半路却存心耽搁。 步微月三人刚刚上楼,丰茂真人就到了。 丰茂真人紧紧的皱着眉,不敢相信:“这么快?难道那个什么剑尊首徒真的这么厉害?” 步微月顺利上了千机塔二层,见二层鸦雀无声,并无声息。 这里原本是各门派的办事处,超过一定人数的宗门便会分到一到两个房间,用来平日议事、分发门派任务、储存门派物资等等。 剑宗的办事处外封着禁制,似乎完好无损。步微月试了一下,神识无法穿透,暂时也无法打开,想来应该是封存的及时。 有些小门派的办事处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些来不及封存,一片狼藉,灵石、药材等都被闯入其中的魔修一扫而空。 正在查探,步微月的神识撞上了一条陌生、霸道的神识,双方俱是警戒非常,一触即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千机塔二层 既然被人发现,步微月也不躲了。 步微月握着魔刀,从暗处跳出来,大喝一声:“魔修,纳命来!” 金鸾子没什么斗法的经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门路,干脆学着她,凶巴巴的大喊一声: “对!魔修,纳命来!” 陆沉跟在步微月身后,揉了揉眉心,觉得好生丢人。 一抬头,就发现步微月和金鸾子目光灼灼的把他望着。 陆沉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敷衍的喊了一声:“命来!” 对面的两个魔修哈哈大笑,指着两人笑的此起彼伏。 其中一个高个的,擅长禁制,正在研究灵宗办事处外封存的禁制,也就是和步微月神识碰撞的那个。 他拍拍同伴的肩膀:“胡劳,你看看,这三个毛孩子,像不像过家家,哈哈哈哈,还带着一个筑基期的美貌炉鼎,白送吗?” 胡劳目光淫邪,盯着陆沉的脸,接着慢慢下滑,停留在他细致的腰身处:“费蓝,别说,还是个尤物。你不好这口,这小玩意儿就给我。” 费蓝摸摸后脑子,点点头:“也行,不过我看那个金丹初期的小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出自名门,身上一定有不少好东西。那这些东西可就归我了。” 还没开始打呢,这两个魔修已经开始分赃了。 步微月气不打一处来,挡在陆沉前面,用胳膊肘捅咕金鸾子:“哎,你要什么?我看那个高个子魔修的帽子不错,我打下来送你!” 金鸾子:“……” 就是说,倒也不用这么撑场面? 金鸾子深吸口气,看向对面二人,提议道:“月师姐,高个子修为高,归你。我缠住那个小矮子。” “小矮子”胡劳最烦人家说他矮,可转魔修之后,他面色黑沉,还长出许多斑纹,不止矮,还丑。 胡劳跳起身来,身子卷成一个陀螺,向金鸾子飞过来。 金鸾子深深呼吸,沉住气,手中突然拿出一把大蒲扇,拍在胡劳腰间。胡劳如灵巧的猴子,单脚勾住扇子,和金鸾子缠斗在一起。 高个子费蓝冷笑一声,手心凝聚出一团魔气,却被步微月挡住。 步微月提着魔刀,挡在费蓝面前:“你的对手是我!” 说话间,小矮子胡劳又祭出一个葫芦,朝金鸾子飞过来。金鸾子有点惊慌失措,抡着大扑扇胡乱作法。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初生牛犊乱打虎,胡劳被大扑扇缠住,明显落于下风。 步微月心下大急,拿刀指着费蓝:“你看什么热闹?还打不打?我要是输给这个小子,就太丢人了!” 费蓝大喝一声:“最烦你们这种天才,干什么都要争第一!” 说完,手心魔气轮转,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符文,这是他自创的绝招,用禁制将魔气凝结成实体,被他拍上一掌,魔气灌体,与修士体内的灵气相互碰撞,基本就是废了。 步微月抡起魔刀,使了一个起手式:“我剑尊首徒步微月来会一会你!” 她剑法精湛,反手勾了一招,向费蓝的胳膊划去。 费蓝听见她的名号,更加厌恶:“果然是个天才!娘老子的,一看你们连斗法都要争第一,我就知道!” 他释放周身所有魔气,用左手也凝结出一个魔气球:“你的剑法再精湛,也只能与我近身争斗,你砍我砍不中,我可以退!你若被我打中,哈哈哈,凭你是剑尊首徒,被魔气灌体,也活不了!” 步微月手中的魔刀泛出剑气,刀光耀眼,虽然手中握的是刀,但层层叠叠的剑气,把费蓝逼在角落之中。 步微月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的剑法只能近身争斗?你能越过我的剑气吗!废物!” 话音刚落,一轮明月一般的白月玲从她手心飞出,贴近费蓝,净化他手心的两个魔气球。 瞬间,费蓝委顿下来,想要掏出魔气瓶,补充魔气,却被魔刀砍掉。 费蓝魔气用尽,扑腾在地上,不敢相信:“你手中握的是灵器,怎么敢这样砍魔气瓶?就不怕被魔气侵蚀吗?” 魔刀利落的飞过去,在费蓝脖子上划拉了一圈,血线细如发丝,但命已断绝。 步微月看着还没咽气的费蓝,冷笑一声:“谁告诉你,这是一把法器?这是一把魔刀,它和你们这些不择手段的魔族可不一样,它以天然魔气为食,当然不怕魔气。” 费蓝瞪大眼睛,死不瞑目,须臾,尸身彻底被丹火燃烧,化做黑烟。 因为魔修会吞噬同类的尸身,用来增进修为,因此,只能将尸身也一并处理。 与此同时,金鸾子也控制住了小矮子胡劳。 胡劳的葫芦停在半空,一动也不能动,而此时保持静默状态的两人都是浑身冒汗,神情紧绷。 胡劳的情形比较惨,浑身衣裳都破破烂烂的,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身上还在不断发出臭气,气味熏天。 金鸾子双手紧紧握拳,掐在腰间,连头发丝都在用力。他出身阴傀宗,是以自身神识控制尸傀,本身炼的就是神识。 刚才,胡劳用葫芦攻击金鸾子,把他的法器大蒲扇毁去,金鸾子情急之下,直接用神识去连通葫芦。 他神识强大,运气也不错,这个葫芦是胡劳前不久刚抢到手的,和法宝之间的联系还不深,真的让金鸾子葫芦抢了过来。 葫芦倒戈,喷了胡劳一身臭水,这里面的臭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弄的胡劳一身都是伤。 胡劳反应过来,连忙去抢自己的葫芦,现在二人僵持住了。 步微月见金鸾子虽然紧张兮兮,但浑身没有一点伤,便退到一边,为他护法。 金鸾子双目中几乎都要迸出火光,越发紧张,突然,葫芦猛地往他这边移动了半丈! 金鸾子趁热打铁,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葫芦上,一边用神识联系葫芦,一边往葫芦之中注入自己的灵力! 随着金鸾子的灵力注入,葫芦周身越来越亮。 金鸾子夺回葫芦,心念一动,葫芦不断抖动,又是一盆黑水,浇在胡劳身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千机塔三层 胡劳惨叫一声,迫不得已松开葫芦,舍弃被黑水腐蚀的肉身,一颗被魔气包裹的金丹从体内逃出,被金鸾子用葫芦吸了回来。 金鸾子大喝一声,声音都喊劈叉了:“乖葫芦!冲鸭!” 葫芦中喷出黑水,金丹被裹在浓黑的黑水之中,被彻底融化。 胡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丹碎神消了。 金鸾子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用衣袖胡乱抹着头上的汗,已经彻底脱力了。 虽然灵气用尽的滋味,格外难受,但是金鸾子特别兴奋,双目晶亮: “月师姐!我做到了,这个葫芦竟然真的被我抢过来了。” 步微月扯扯嘴角,十分无语。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小子的神识比一般的金丹初期修士,几乎粗壮了一大半! 简直就是阴傀宗的天才! 只有这小子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神识有多强悍? 步微月用丹火处理完胡劳的尸身,在原地布了一个隐匿阵法,和金鸾子一起磕补灵丹,恢复灵气。 步微月这一次胜的侥幸,用剑宗和剑法迷惑了对手,再用白月铃净化魔气,轻轻松松。 金鸾子就比较惨了,这大概算是他初出茅庐的第一次斗法,用尽全力,足足过去三个时辰,才恢复灵力。 之前抢葫芦时,认主比较仓促,金鸾子又抹去胡劳残留的气息,用自己的神识温养葫芦。 步微月想起葫芦里喷出的臭水,有点嫌弃:“这葫芦喷出的黑水的确厉害,但是……” 金鸾子接话道:“但是太臭了!” 他握紧拳头,用力道:“等我出去后,要好好改良这个法宝,哪个正经人会用这么臭的法宝?” 步微月想起他的钻地虫,突然觉得臭水葫芦和他还挺般配的。 等灵力恢复好,步微月三人上了千机塔三层。 上到三楼的一瞬间,脚下的石阶就消失不见了。 三人站在一处迷宫之中。 以往步微月来千机塔办事,都只在一层二层,办完事就走,很少逗留。三层也从未来过,根本不知道,三层原来是一处迷宫。 越往上,魔修越多,迷宫之中泛出腥臭的气息,都是那些魔修留下的。 金鸾子刚才赢了一场,信心大增,越发想多些历练,自告奋勇的打头阵:“月师姐,我来探路。” 说完,他放出钻地虫,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越往迷宫深处走,腥臭的气息越浓,步微月担心错过什么信息,也不能屏蔽五感,走了一会儿,整张脸都是菜色。 她好像被扔进了一个装满臭鱼的坛子,淹没在臭气之中,都快不能喘息了。 她真不明白,这些魔修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搞的臭烘烘的! 不过话说回来,但凡入魔的这些,哪一个没有吞噬过同类的尸身?想不臭都难。 钻地虫突然转过身:“吱吱!” 金鸾子板着脸:“不要偷懒,快去干活!” 钻地虫翘起发光的屁股,不肯动:“吱吱。” 金鸾子没办法,掰下一块防火石,扔到钻地虫面前:“我知道很臭,辛苦你了,这是你的奖励。” 咔擦,咔擦! 钻地虫飞快啃完石头,这才继续前进,这次它速度很快。 突然,钻地虫兴奋的扇起翅膀,原来地上掉了一块灵石。 这块灵石比几十个钻地虫加起来还要大,可它站在灵石上,咔擦咔擦,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灵石吃完了。 它继续往前飞,又找到一块灵石,咔擦咔擦啃完。 吃完这块灵石,又见到一个法宝,这法宝虽然破损,但上面炼化的避水珠也是宝石,是小钻天最爱之一,又是一顿咔擦咔擦。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吃,步微月和陆沉跟在后面,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劲。 步微月挠挠头:“我小时候,下雪之后去后山抓鸟雀,就是这样布置陷阱。” 话音未落,钻地虫兴奋不已,毫无防备的停在一具魔修的尸身上! 金鸾子神色大变,扑过去抓它:“啊!小东西,你要是敢咬魔修的肉,我就不要你了!臭死啦!” 步微月还来不及阻止,无数花瓣从天而降,将金鸾子包裹在中间。 金鸾子抓住钻地虫,学着刺猬的样子,把低级卷成一个刺猬。 他身上冒出尖刺,花瓣不断撞击尖刺,许久,花瓣落尽,金鸾子灰头土脸的把脑袋从自己双腿间钻出来。 “出,出什么事了?” 步微月无奈道:“这是别人设计的一个诱捕陷阱,我们闯进来了,激发了对方布置好的杀阵。若不是你身上穿着防护法器,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金鸾子后怕不已:“啊!怪不得我刚才看见地上都是灵石,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个陷阱。我还是太迟钝了,差点丢了小命。” 步微月和陆沉心虚的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 讲真,她一直好奇的看着小钻天,小小的身子,能吃下那么多灵石,一不小心,也没看出来。 步微月轻咳一声,学着顾小菌平时教训她的样子,拿出大师姐的风范来:“你能立即防护,也很不错,下次,可要更谨慎一点。” 金鸾子连连点头,乖巧的很。 他用丹火将这具魔修尸身处理掉,有些伤感:“这身钉钉甲,是博洋真君在我结丹时,特意送给我的,这是随身法器,会跟随我直到我死,一旦有人恶意抢夺,钉钉甲就会立刻变成一件废物。” 话音刚落,陆沉突然一个跃身,将金鸾子拉了过来。 他方才站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大洞,又随之合拢。 一团奇怪的液体,向他们飞来,伴随着的还有令人不详的声音。 “嘿——tui!” 步微月连陆沉都不管了,急速转身,将低空飞行的挽月激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前狂奔。 陆沉拉着金鸾子,大喊一声:“放葫芦!” 金鸾子吓的魂飞魄散,祭出自己的葫芦,挡在后面。 那口奇怪的液体,噗呲! 贴在了葫芦身上! 金鸾子和葫芦神识连通,浑身一个哆嗦,面露菜色,恨不得就此斩断和葫芦法宝的联系! 太太太太恶心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恶心啦! 金鸾子失魂落魄,脸上挂着两条宽面条泪: “这葫芦已经脏了,要不得了,嘤嘤嘤!” 陆沉在前面拖着金鸾子狂奔,发出怒吼:“你就没有飞行法器吗!我不管你了!” 这种世道,被啐上一口,还要不要活了? 陆沉特别没意气的变回冰傀儡,回到步微月衣带上,还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 “好险!” 金鸾子愣了一下,发现陆沉已经不见了,毫无意义的步微月也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他连忙用葫芦抵挡,脚下贴了两张神行符,飞快的倒腾,靠近挽月的时候,用力一蹦,抓住了挽月的尾巴。 “嘿——tui!” 对方是个浑身恶臭的魔修,和刚才的魔修尸体一样臭,还在不断发大招。 见他们三个抱头鼠窜,魔修露出黑黄的牙齿,桀桀怪笑:“就是你们几个杀了老二?桀桀,我要吃了你们!” “嘿——tui!” 步微月连忙扭过头,用衣袖捂住口鼻,催动挽月在迷宫之中穿行。 这里虽然不能高空飞行,但挽月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形,速度也不慢。 只不过对方的武器,实在太恶心人了! 这要是被打中一口,不止身体受伤,灵魂也屈辱啊! 步微月咬咬牙,取出一把符剑:“金鸾子!” 金鸾子应声,扭过头,直面惨淡的……唾沫,如同直面惨淡的人生! 挽月猛地停下,金鸾子用神识攻击恶臭魔修,魔修识海一阵刺痛,怔愣了一下。 就是现在! 步微月扔出符剑,刺破对方的防护法器,扎在他胸口! “轰!” 巨响声中,挽月化作一个大茧,把步微月等人护在其中。 恶臭魔修被炸成了渣渣。 许久,许久,不知过去多久,步微月才一脚把金鸾子踹了出来。 步微月捏着鼻子问:“金鸾子,外面还臭吗?” 金鸾子屏住呼吸,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勇气轻轻的闻了一下。 他面如土色,摆摆手:“比之前好多了,没那么臭了。” 步微月收了挽月,空气中仍然有若有似无的臭味,但好歹没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回到之前发现魔修尸身的地方,步微月背负双手,四下查探,偶尔敲击一下迷宫的墙面。 金鸾子不明所以,但学着步微月的样子,走几步,胡乱敲几下。 突然,步微月停了下来,面上带着微微笑意:“这位道友,魔修已死,你暂时安全了,何不出来一见?” 金鸾子吓了一跳,看着光秃秃的墙面:“月师姐,这里面藏着人?” 步微月点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个陷阱是怎么来的?” 步微月说完后,一时无人应答。一阵凉风吹过,迷宫里显得很安静。 步微月挠挠头,心里犯嘀咕,难道她猜错了?那人已经走了? 她轻咳一声,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道友,在下逍遥洞步微月,想来道友应该略有耳闻。” 说完,看着金鸾子。 金鸾子不太明白,为何别人要听过步微月的名字,不过他也一样学葫芦画瓢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在下金鸾子,道友应该也略有耳闻。” 步微月无语:“……这位道友应该没听过你的名字。” 金鸾子疑惑的问:“那为什么就听过你的名字?” 他自问自答:“对了!一定是因为月师姐很厉害,所以大大有名?”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倒也不是,我有名主要是因为我曾经杀夫证道……” “真的吗!天啦,那个倒霉催的姐夫是谁啊?”金鸾子震惊的差点跳起来。 步微月捏了捏拳头:“你是想感受一下修行路上的苦难嘛!” 金鸾子连忙闭上嘴。 步微月继续道:“道友,你方才击杀魔修,暗中布下陷阱,许是身手重伤。这千机塔三层魔修不少,你若藏身此处,若被魔修发现,恐怕有性命之忧。” “在下师承剑尊太玄,道友大可以放心,在下绝不会乘人之危。” 步微月说完,她身后的墙突然化作一片一片的花瓣,走出一个面色微白的粉衣女子。 金鸾子看看面对着墙壁,好像面壁思过的步微月,又看看两人身后的女修,直愣愣的道:“月师姐,你找错了,她藏在对面!” 步微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女修盈盈一笑,向二人见礼,自报姓名:“两位道友,在下蓼芳阁梁慕。方才我与那魔修大战一场,受了些轻伤,又惊动了他的同伴,故而用他的尸身设了陷阱。” 又向金鸾子盈盈一礼:“险些误伤了道友,是我的过错。” 金鸾子面红耳赤,连忙道:“是我太大意了,而且也没受伤,没事的。” 梁慕取下头上一支桃花簪,双手送给步微月:“步道友,你二人杀了那魔修,解我困局,这支桃花簪是雷击木之中的一线生机所炼化,送给道友。” 梁慕虽勉强支撑,但其实情形并不好。 她主动送出桃花簪,也是想求个好,同时也是赌一把。 若是对方真要杀人夺宝,她也只能再次逃命。 在这千机塔中,她孤身一人,不止要与魔修对战,也要防备修士。 步微月没有客套,收下桃花簪,给了她一块上品灵石和一瓶补灵丹。 梁慕握着上品灵石,连忙吸收灵力,脸色顿时红润了不少。 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此时面如飞粉,更是娇媚动人。 金鸾子看的眼睛都直了,傻乎乎的望着。 等梁慕突然看过来,他才结结巴巴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灵露。 “梁师姐,你是蓼芳阁弟子,想来善于控制灵植,这瓶灵露送给你。” 梁慕将灵露推回去,淡淡婉拒:“无功不受禄,不好收受金师弟的东西。” 金鸾子连忙道:“师姐别误会,只是如今千机塔几乎沦陷为魔窟,我等应当守望相助,静待曙光清明的时刻。” 既然金鸾子这么说,梁慕就爽快的收下了,回了一瓶迷蝶花粉。 双方互相见过面,梁慕暂时信任步微月,主动说起千机塔三层的情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杀魔修 梁慕挽起披帛,缓缓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又吞服了一颗补灵丹。 “千机塔三层的迷宫每过十二个时辰,会变幻一次,是以,有不少落单的修士藏在其中。” 步微月微微颔首,接下去:“自然,也就少不了以狩猎为乐的魔修。” 千机塔三层特殊的构造,将一半的魔修和修士都挡在了下面。 梁慕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擅长隐身,一直守在此处,这几日,我被这两个魔修盯上,千方百计逼我现身,我被他们围攻数日,补灵丹也用完了,十分被动。” 若不是步微月他们恰好赶到,杀了那个恶臭魔修,梁慕的处境就危险了。 步微月又问:“迷宫会不断变幻,那上千机塔四层的阶梯又在何处?” 梁慕吃惊的问:“你们要去千机塔四层?那上面的魔修只会更多,更厉害。” 她再次打量步微月和金鸾子,照刚才他们两击杀恶臭魔修的表现来看,实在是…… 一见魔修,他们跑的比狗子还快! “恕我直言,步道友你是剑修,金丹大圆满,倒也罢了,这位弟弟才金丹初期,又是如此的……咳,天真腼腆,恐怕不太适合和魔修斗法。” 步微月干脆道:“我要去千机塔顶层,开启传送阵。” 梁慕听完,知道步微月心志坚定,便不再多言,拿出一枚定位石。 “在迷宫变幻的那一刻,会出现下二层的阶梯,而上去的阶梯和二层对应。” 步微月立即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迷宫变幻时,下楼的阶梯在正南方,上千机塔四层的阶梯,便在正北方。” 梁慕微微颔首:“不错,正是如此。到时候,你只需要用定位石记住方位,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就行了。但要抓紧时间,十二个时辰之后,迷宫会再次变幻,那时候,阶梯的方位也会变,你之前做的等于白费。” 步微月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唔,我已经不记得上来的阶梯在哪个方向了,也就是说,我得干等十个时辰,才能穿过迷宫。” 梁慕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是如此,这段时间……” 步微月嘿嘿一笑:“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梁慕道友,你的灵力恢复的怎么样了?伤势怎么样了?” 梁慕被问的一愣:“额,已经差不多了,怎么?” 步微月捏捏小拳头:“那就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可是千机塔,真以为是魔修的狩猎场?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轰!” 巨响声中,又一个魔修倒地,眼睛睁的老大,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他死不瞑目,还不敢相信,刚才还一直惊慌逃命的柔弱女修,怎么会突然强横起来,把他给炸死了。 梁慕气呼呼的用桃木剑砍下他的头,传音给步微月:“确认死亡!尸身已经焚毁,只剩一个人头。” 步微月抽空画了一张惊雷符,顺着迷宫的方向,布置成一个聚灵阵。 “好了!梁慕师姐,准备完毕!现在,轮到你的花上场了!” 梁慕玉手洁白,取出一抔灵土,将种子埋在其中,随后小心翼翼的浇了一滴灵水。 少女双手掐决,嘴唇不断蠕动,周身灵光圣洁,如同林间缓缓走来的圣女。 金鸾子在一旁为她护法,看着她认真施法的模样,又有些呆了。 梁慕轻呵一声:“起!” 灵土中钻出一颗嫩芽,摇头晃脑,试试探探。等到被灵光笼罩,周身都被打上了蓼芳阁特有的符印,就如同蟒蛇一样,变粗变长,飞快长大,往四面八方窜了出去。 梁慕额头滴下汗珠,吐出一口气:“成了。” 她一抬头,就发现金鸾子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这种目光,她自外出游历,见得多了,并不多放在心上。 金鸾子却大为丢脸,自己偷看仙女,却被抓了个正着,干巴巴的没话找话:“梁师姐,这样做真的有用吗?那些魔修真的会顺着藤蔓追过来?” 梁慕十指翻飞,指挥藤蔓从石板里钻到迷宫的四面八方,随后在步微月布好的阵法中心开始结网。 绿色的藤萝一根接一根往上爬,卷曲在中间结成一个绿色的茧,里面足以容纳两人。 梁慕一边施法,一边柔声解释:“每根藤蔓上,都带着我的灵气,这些魔修原本就在迷宫中徘徊,以屠杀修士为乐,既然捕捉到我的灵气,一定会追踪过来。” 这时,绿茧已经织好,重重叠叠,密不透风。 步微月将小冰人塞进去,拍拍手:“等着。” 三人各显神通,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藏在绿茧的三个通道处。 没过多久,就晃晃悠悠的来了一个魔修。他显得有几分谨慎,自言自语: “好端端的,干什么在这里弄一个大笼子?要是藏身,如此一来,目标不是更明显吗?倒想存心引我过来似的。” 他不急不忙,盘膝坐了下来。 金鸾子急了,看向步微月,眼皮子狂眨:【月师姐,他不上当怎么办?】 步微月不慌不忙:【这才来了一个,急什么?】 与此同时,迷宫深处,一个背着大砍刀的魔修怒目圆睁,一脚踩碎石板,露出下面穿过的藤蔓。 魔修深吸一口气:“好纯的水木灵气!以为躲在地里,就抓不到你了吗?” 说罢,大步顺着藤蔓的方向,往绿茧这里追过来。 迷宫之中,藤蔓不负众望,带着若隐若现的灵气,引来了一波魔修。 等大砍刀追赶过来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魔修。 这几个魔修互看不顺眼,尤其是大砍刀,抡着大刀,穿过众人,不由分说一刀劈在藤蔓上。 “格老子的!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管你是什么道行,今天都是爷爷的盘中餐!” 先赶到的那几个急了:“你在狗叫什么!这是老子先发现的!” 大砍刀“呸”的一声,喷了对方一脸口水:“你是在和老子说话?你算老几?要不要先问问老子的大砍刀!”?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迷宫变幻 几个魔修争吵不休,大砍刀脾气最为暴躁,抡着自己的兵器,就要先干掉碍眼的人。 其他魔修自然不是吃素的,也不肯让步,纷纷祭出自己的兵器,龇牙咧嘴。 只有最初那个魔修,性情谨慎,取出一只骨埙,吹了一声,拦住就快打起来的魔修。 “几位,就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正派修士既然要躲藏,为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可都是被藤蔓引过来的。” 大砍刀暴躁的一跺脚,地砖碎了数块:“管他呢!就是这些修士有千百个心眼,在爷爷面前,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还能斗得过腾云的蛟龙不成?” 时机到了! 陆沉催动聚灵阵,无数灵气顺着藤蔓,从迷宫外面涌进来,流入绿茧之中。 吹骨埙的那个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搞这些花样!他是等不及要结婴了!迫于无奈,又出不去,只好种了这样一个藤蔓,作为结婴的防护。” 大砍刀一听,立刻抡起兵器噼里啪啦,猛烈的砍在绿茧之上。他力大无穷,每一下都将绿茧打到飞起。 但是绿茧仍然结结实实,紧紧的缠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打开。 吹骨埙的魔修唯恐被他抢到好处,也吹响乐曲,开始攻击绿茧。 他二人一动手,剩下三人齐齐扔出法宝,一时间绿茧之上灵光大放,闪耀夺目。 梁慕捏着耳边一缕黑发,颇为自得:“这是经我炼化过的五阶牛皮藤种子,本就结实无比,而这些种子又是天雷降下时收的,更是强悍,没有半个时辰,休想打开绿茧。” 梁慕说完,手心掐了一个古怪的印,神识与牛皮腾相连:“看你了!” 绿茧骤然张开,就像一头一直示弱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五个魔修全部吞了进去。 与此同时,步微月将符剑趁机扔进了绿茧之中。 轰隆! 步微月三人被挽月包裹住,外面惊雷符的雷爆声震耳欲聋。 轰隆! 许久,步微月三人才从挽月中出来,只见牛皮藤藤被炸毁了一大半,上面还缠着五个魔修的尸身。 三人丝毫不敢大意,先用丹火处理掉魔修的尸身,将其化为黑烟。 梁慕将牛皮藤收起来,金鸾子把掉落的法宝储物袋等收敛起来,不出半柱香时间,现场就恢复原样。 三人收拾掉自己的气息,匆匆离开这里。 待换了一个地方,金鸾子才拍拍心口:“竟然真的成了!月师姐,梁师姐,你们算的真准。但是,当时一下子引来了五个魔修,就不怕万一失败,我们反而被魔修围攻吗?” 步微月和梁慕对视一眼,二人似乎心神相通,只一个眼神,就看出对方心里的想法。 梁慕方才办了一件大事,甚是愉悦,笑盈盈的道:“难道做任何事,都必须有十成的把握,才能动手去做吗?我们三人联手,反杀这些魔修,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一试。” 步微月点点头:“没错。我要去顶楼的传送阵,迟早会和这些魔修对上,能干掉几个就干掉几个。何况,就算刚才失败了,打不过我们就跑,风险尚在可控之中。” 金鸾子心神一动,觉得受益匪浅,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两位师姐所言有理。” 步微月和梁慕见这小子一副正经大人的样子,又一起笑起来。 金鸾子将捡到的储物袋和法宝取出来:“惊雷符威力巨大,储物袋只剩两个,其它的都被炸没了。这些法宝也都有损伤,只有这只骨埙尚算完整。” 步微月、金鸾子三人都不是音修,骨埙要来无用。 步微月将骨埙接在手中,抹去上面魔修的气息,片刻才皱着眉头道:“埙乃地籁,但这是生剖活人骨头做成的骨埙,怨气深重,又沾染阴邪之气,不应留存世间,我先将此物封存,日后再找机会处置。” 金鸾子是步微月的小跟屁虫,当然没有异议。 梁慕生的花容月貌,更有光风霁月的品行,也同意将这害人的阴邪之物毁去。 随后,步微月把灵石、药材、一些兽骨分成三份,最多的一份给了梁慕。 “这次成功反杀,梁慕功劳最大。” 梁慕为人干脆,也没有推脱。 随后,三人轮流恢复灵气,一人戒备,很快就到了迷宫再次换形的时刻。 梁慕用牛皮藤将三人捆在一起:“这牛皮藤坚韧,什么都不怕,只怕硫磺。步道友,这块硫磺石你拿着,若是迷宫换形时,有什么意外情况,便先挣开牛皮藤。否则,灵气断绝的情况下,它会越收越紧,吸收所缠之物的生气。” 步微月和金鸾子刚收下硫磺石,就听见地面发出轰隆轰隆的暗沉之声,仿佛山洞之中的瀑布回音,又好像远处传来的龙吟虎啸。 闷响之中,骤然一声清脆的鹤鸣响起,从迷宫中心飞出一只灵光环绕的白鹤,周身缠着金光,围着迷宫不断盘旋。 鹤唳风起,戛然而止! 灵鹤消失之后,脚下震颤,迷宫如上下起伏的波浪,石墙上下左右不断移动,步微月身子一震,已经被扯进石墙之中。 她连忙回头,只见金鸾子抓住梁慕,被甩进了另一个方向。步微月连忙拿出硫磺石,牛皮藤闻到硫磺的气味,嗖的一下放开它,钻进了地砖之中。 很快,迷宫之中停了下来,步微月取出定位石,依照刚才出现的二楼阶梯的位置,标记上四楼的方位。 只要顺着这个方位,穿过迷宫,就能上去千机塔四层。 步微月沿着石墙,向东而行,行到一半,大约到了迷宫中心,被石墙堵住,不能再前进了。 魔刀忍不住嘀咕起来:“所以我刚才都说了,要走另外那条路,小主人,你要相信小爷我,我走迷宫可是专业的。这下好了,前方无路了?” 步微月淡淡一嗤:“前方无路,可我偏要向东而行!” 说完,抡起魔刀,一刀刺入石墙缝隙之中,注入灵力,硬生生将两块石墙扒开,漏出一条缝隙。? 第二百二十八章 始料未及的重逢 步微月身形窈窕,灵活的像只小鹿,微微一侧身就钻了进去。 砰! 缝隙随即合拢,严丝合缝,恢复原状。 步微月拍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这不就开出路了吗?” 魔刀哑口无言,片刻,狂叫起来:“你要开路,你拿小爷我劈墙?小爷我是一把威风凛凛的魔刀,苍天啊,你这和用魔刀杀鸡有什么区别?” 步微月继续往东,刚转过一面石墙,就听见一个女子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叫啊!” 步微月没来得及收住脚步,顿时和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对上了眼。 那男子满面屈辱,脸色呈现出一股不自然的酡红,明明是在呼救,声音却很奇怪: “啊~救我~” 他旁边守着一个衣裳半退的女子,粗鲁的撕扯他的腰带。 步微月眉峰一跳,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合欢花香气,忙屏住呼吸,后退数步。 那男子见她后退,面露绝望,伸出五指,微弱的呼喊:“步道友,救命!” 步微月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仔细一看,这男修正是之前与流云真人一道的宋升。 步微月撞破这种情形,本就尴尬,又是熟人,便硬着头皮过去“劝架”。 不过去还好,步微月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没有仔细看。等过去之后,才发现,墙角还缩着另外一个! 正是之前那个烦人的丰茂真人! 丰茂真人面红如酒,衣裳不整,鬓发散乱,俊俏的脸和脖子上还沾着好些红印,看样子,有点不妙…… 宋升实实在在是不愿意,再次呼救:“步道友,救救我!” 步微月颇为无奈,只得打断那旁若无人、兴致正高的合欢宗女修。 “这位师姐,稍安勿躁,这小子心不甘情不愿,也没什么意思,你放了他?” 鞠莺韵心情正好,再加上宋升生的脸面方正,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冷哼一声,放开了宋升。 可有可无罢了,不过是碟饭后甜点。 她见步微月过来“劝架”,看形容是四大宗门的弟子,那股板板正正、多管闲事的样儿,可不是小门小派能养出来的。 也只有四大宗门的弟子,才有随时随地路见不平的底气。 鞠莺韵撩开秀发,旁若无人的穿好衣衫。她容貌虽生的不算绝美,亦不如刚才走散的梁慕,但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将步微月这个女子都看的面红耳赤。 “师姐,您是方才从千机塔四层下来的吗?” 鞠莺韵微微颔首,见她不敢直视自己,连耳朵都红了,颇觉得意,比十个男子看着她目不转睛还要得意。 虽说她出自合欢宫,可她一直以为,女子能够迷倒男子不算本事,若能连女子都喜欢她,那才算是真正的迷人。 鞠莺韵柔弱无骨般靠在石墙上,拿出一个精致的绿玉鼻烟壶瓶嗅了一口,又扔给步微月。 “给你的朋友闻一闻。” 步微月递到浑身无力的宋升鼻子下,他打了个机灵,浑身那股颓靡的气息立刻散去,恢复了正常。 宋升避到墙角,整理好衣裳,勉强绷着脸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多谢步道友相救,咳咳……” 鞠莺韵咯咯一笑:“我既不是洪水,也不是猛兽,何须吓得如此?与你同伴一样享受,岂不美事一桩?” 宋升连眼风都不敢飘过去,面朝石墙,正色厉声道:“这位道友,人各有志,道友以为的美事,在下却避之唯恐不及。” 鞠莺韵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甩开一条丝绦,落到宋升的脚边:“你若不以为美事,为何宁可看着墙壁,也不看着我?你若真不喜欢我,为何又不拂开我的衣带?” 宋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友,在下不善言辞,但请自重。而且,在下已有未婚妻,怎可与别的女子过从甚密?” 鞠莺韵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半晌才问:“你那未婚妻难道比我美得多?你宁可为她守身?她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吗?” 宋升紧紧皱眉:“道友,我不愿与你交往,是我立志如此,和她是否容貌美丽,有什么关系呢?我既然以她为妻,便一生一世以她为妻,无关容貌。” 说到这里,宋升实则不耐,但因不是鞠莺韵的对手,不过勉强忍耐。 好在鞠莺韵又有了新的目标,将丝绦收回来,随手一拂,便挽在了步微月的手腕上。 魔刀“嗷嗷”的怪叫起来,猛地把丝绦打落:“小主人!不要靠近美丽的女人,会变得不幸!” 步微月:“……” 鞠莺韵软着声音,娇滴滴的:“小妹妹,这两个分明你都认得,怎的只救这一个,却不管那一个?” 步微月摸摸鼻子,实话实说:“他没穿好衣裳。” 陆沉根本不让她过去。 再者,步微月本来也不是很想救他。 “算了,就当个搭头。” 说完,步微月把药瓶交给宋升。 鞠莺韵听她如此说,咯咯直笑:“这个小哥儿模样虽生的俊,却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在这千机塔里,都和他好了三回了。” 鞠莺韵软绵绵的道:“这男孩子呀,出门在外,管不住自己,是要吃大亏的。” 步微月听见这柔腻的声音,不免头皮发麻,却也没什么特别的观感。 人各有志,修行之人生命漫长,步微月好口腹之欲,便有人倾心其它,不过…… 步微月心想,此等事还是要两厢情愿才好。 鞠莺韵得知步微月要去千机塔四层,便自告奋勇的带路:“正好,我带你上去。” 宋升搀扶着丰茂真人跟在后面,抿抿唇,问道:“步道友,你方才过来,可曾见到流云真人和云道友?” 步微月摇摇头:“并不曾见到。你们四人是怎么失散呢?” 丰茂真人浑身无力,却突然开口抢着道:“方才迷宫变幻,我们四人因此分开了。这也很正常,谁知道迷宫会如何变幻,我们几个也没办法预料的。” 步微月目光沉凝,看向一旁的宋升。 “宋道友,当真如此吗?” 宋升的脸色越发难看,避开步微月的目光,许久才微微点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尘烟老农 宋升不露痕迹的推开丰茂真人,快走了两步,看起来像是心中有气。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步微月身后。 步微月便没有再细问,只是暗暗让魔刀和陆沉提防丰茂真人和宋升。 丰茂真人本就自私自利,不适合当队友。 至于宋升,过于心慈手软,容易吃亏。 步微月心中暗暗计较,面上不露声色。却不知道身旁的鞠莺韵是个人精,她眼珠一转,就知道步微月打的什么主意。 鞠莺韵向来玩的花,刚才把心思放在两个小哥儿身上,此时再细细打量步微月,只见少女眉若青山、娇若桃李,明媚朝阳一般,双眸中更有一股勃然盛发的英气。 鞠莺韵越看越心喜,有心想撩拨她几句,但见她正色凛然,显然不容易动摇。 鞠莺韵心里抓心挠肝的,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剑尊首徒,连从前的未婚夫谢灵均那样的小美人都能下得了杀手,她又算个什么? 杀夫证道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办到的。 鞠莺韵便立即打消了和步微月调笑的念头。 步微月哪知道鞠莺韵在想些什么,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杀夫证道的“恶名”,还给她少了好大一个麻烦。 要真是被鞠莺韵盯上,她可招架不住。 四人心中各怀鬼胎,突然被石墙挡住。 鞠莺韵伸了个懒腰:“过不去了,没办法,绕路,这迷宫可真烦。” 步微月突然拔出魔刀,刺入石墙缝隙之中,猛一用力,把贴在一起的两堵墙硬生生用灵力给推开了。 鞠莺韵看的目瞪口呆,连忙从缝隙中钻了进去:“妹妹,你瞧着娇滴滴,倒是个干脆利落的。” 宋升忙祭出一面石鼓,挡住两面石墙,三人跳过缝隙之后,石墙立刻合上了。 步微月挠挠头:“若是绕路,没准又要迷路,我想尽快去四层。” 鞠莺韵随口道:“行,急什么呀,四层也没什么好看的小哥哥,还不如这两个呢!” 步微月一头黑线,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鞠莺韵突然一跳脚:“诶唷,这是什么!” 她神色紧张,望着蹲在石墙边的老汉。 步微月同样肃然,她从不轻敌,也不会以修为来估量对手的实力。这老者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四人面前,就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老汉就是之前守在一楼楼梯口的尘烟老农。 丰茂真人一见,神色大变,惊呼出声:“尘烟老农!” 他牙关打战,之前遇见别的魔修不知道多嚣张,现在看见尘烟老农,却直接吓破了胆。 尘烟老农拄着拐杖,慢慢起身,拦住去路:“很好,小子,你是认得老汉我的,就省得我多费口舌了。告诉我,在迷宫内,设下陷阱诱杀魔修的是谁?” 丰茂真人看看身边的宋升,又看看鞠莺韵,连连摇头:“我们两个没干过,合欢宫这个妖女贪图享乐,也不会干这种事,是……” 宋升大怒:“你此前扔下流云真人和云道友不管,现在又要出卖步道友吗!你果然是个天生的叛徒,早知道,我就不该替你隐瞒实情!” 丰茂真人脚步虚浮,甩开宋升,往后就跑:“我只是说实话,什么出卖!既然我们三个都没干,那就是步微月干的!” 他周身长满绿藤,将离开的路全部堵死,摆明了要让步微月等人拖延时间,好让他逃跑。 丰茂真人的声音从绿藤后面传来:“哈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只是回答了一个问题。尘烟老农,你还不知道?这女子看着柔弱娇小,她可是剑尊首徒步微月!她能杀夫证道,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总之,杀那些魔修的不是我!” 丰茂真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尘烟老农拿起旱烟杆,摇摇头:“既然不是你干的,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他随手一指,旱烟杆中钻出一条黑烟,渗入绿藤之中。 绿藤一沾上黑烟,立即枯萎落地。 迷宫内传出一声惨叫,丰茂真人被黑烟缠住,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一团黑烟从他的鼻子、双目中钻进去,钻出来…… 步微月默默转过目光。 尘烟老农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目光却如尘土一般,没有寻常魔修杀生时的快意,也没有步微月等人避而不见的不忍。 他仿佛只是看着,看着一个人备受折磨的死去,和看着一抔土、一块石头、一个死物,没有半点区别。 等丰茂真人彻底没了气息,尘烟老农才转过脸,看向步微月。 “小丫头,是你诱杀了那些魔修?” 步微月淡淡点头。 尘烟老农又问:“你见他身死,十分不忍,为何又要杀那些魔修?同样都是生命,同样都是死亡,你的态度为何不同?” 步微月心中一凛,正色道:“丰茂真人虽然品行不端,但他扔在正道之中,不会胡乱杀人,更不会以虐杀生命为乐。魔修残害生命,哪一个身上没有如山的血债?” “你说的对,魔修与我的同伴,都是生命。但我与我的同伴出现在这里,诛杀魔修,是为了阻止这些魔修带走更多的生命。我的杀,是为了止杀。我带走的生命,是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生命。” 尘烟老农冷嗤一声:“狡辩之词,你的同伴方才难道没有去弃你而去?难道他就一定无辜吗?” 步微月依旧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被他这些歪理搅乱内心:“小错与大恶,中间的界限如同鸿沟。老伯,你问我这些,那我只问你,你无辜吗?” 尘烟老农默默的从玉盒之中取出了几根烟丝,宝贝的放进烟杆里。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墙坐着,如同步微月第一次见到他的那般,古朴沉着,恍如山野田边随处可见的苍老而勤劳的老农。 尘烟老农深深吸了一口烟:“我的烟丝快抽完了。小丫头,你曾送我玉盒,是你跨越魔修与修士偏见的一丝恻隐,我便回馈你一丝恻隐。” “我不亲手杀你,自生自灭去!” 说完,他吐出一口烟圈,向步微月眉心飞来。? 第二百三十章 她看不见了! 这口烟气极慢,极慢,慢到步微月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团烟气是如何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圈儿,如何飘到眼前,如何变成一个大圆环,把自己包裹其中。 这口烟气又极快,极快,快到步微月什么都能看清,连陆沉的提醒、魔刀的嗷嗷鬼叫都能听得见,可却根本躲避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烟气飘过来,把自己圈了进去。 步微月顿时觉得自己周身轻飘飘的,仿佛和烟尘融为一体。 尘烟老农的声音还在耳边,他闭着眼,不像魔修,反而像高高在上、睨看世间所有的佛像。 “去,任何事物,都要归于尘土之中的。一棵草是如此,一个人也是如此。” 步微月无法抗拒的闭上了眼睛。 而落在鞠莺韵和宋升眼中,步微月是突然消失在烟圈之中的。 鞠莺韵颤声唤了一句:“月妹妹!” 她祭出一串银铃,深吸口气:“丑陋的老东西,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快把我妹妹交出来!” 尘烟老农却依旧闭着眼,拄着拐杖,转身一步一步走了。 不过几步,尘烟老农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鞠莺韵其实心里吓的厉害,她刚才被这老者身上的特殊气场震慑,几乎连灵气都凝聚不起来。 她软软的靠在石墙上:“这究竟怎么回事?这老者明明是金丹初期修为,可他这些神通,分明是元婴大修才能施展的!我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悲伤:“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这么可心儿的妹妹,我的月妹妹,难道就真的……” 宋升心烦意乱,又不能不让她说话,默默守着。 等鞠莺韵不哭了,宋升才抿抿唇:“眼下并非是落单的好时机,道友,看来只能你我暂时一路了。” 鞠莺韵一抹眼泪,又有点嫌弃了:“那也没办法,哎,你长的真不如丰茂真人,也没他会讨我欢心。刚才要是被杀的是你……” 宋升黑沉着脸:“打住!道友,再说下去,就太不礼貌了!” 这合欢宗的女修素来荤素不忌,搞不好要说什么,被杀的是他,陪着她聊天解闷的是丰茂真人就好了。 可真是不吉利! …… …… …… …… 步微月醒过来,天光云影,以及陆沉的脸。 她仰躺在地上,脑后垫着陆沉的手,二人几乎重叠在一起。 步微月眼睛有点涩,用力眨了几下,问道:“这是哪儿?出什么事了?” 她刚想放出神识,识海之中一阵剧痛,便发现自己调动不了神识,连内视识海都不行。 “怎么回事?” 陆沉制止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这里很古怪。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步微月根本无法内视自己的身体,丹田处也是一片艰涩,灵气也无法聚集。 她试了数次,最后苦笑一声,心想,总不能比这更糟糕了。 “你怎么出来了?” 陆沉抿着唇,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大树根上:“方才你摇摇晃晃,就要摔倒了,我只好借你的灵力,从冰傀儡中现身,总不能让你一头扎在这里,变成灵镜洲和大元洲第一个摔死的金丹修士?” 步微月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倒霉。”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陆沉,你见那老者,周身有魔气吗?” 陆沉顿了顿:“观之不透。” 步微月回想自己两次见到尘烟老农,第一次他不曾睁眼,后来主动让路离去。 第二次,他杀丰茂真人时,是睁着双目,那双眼睛如同死水,静默的望着被黑气折磨的丰茂真人。 他好像对生死,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意,也没有魔修杀戮之时的兴奋感。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看透了生与死。 步微月慢慢道:“他用尘烟之轮对付我时,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不见。在某些佛修的心法之中,只要不见,便不曾发生过。” “他施展的是元婴修士的神通,难道真是佛修?可佛修素来以慈悲为怀,怎么会和魔修混在一起?” 眼下处境堪忧,这些疑问,也只能暂时抛在脑后。 步微月慢慢支起身子,周身疲惫的感觉,像扛着一座沉甸甸的山,要把她压垮。 她勉强走了半里多路,仍然是荒无人烟,寂寥一片。除了荒原,再无其它。 步微月眨眨眼睛,那股艰涩的感觉更加明显了,眼前的黄土包包都模糊起来。 她抿抿唇,仔细回想自己是怎么中招的,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步微月随意的靠在一个低矮的黄土包包上,身心俱疲,忍不住道:“下次这些大能把我扔进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就不能先树个牌子,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她摸了一手黄土,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跑到其中一个黄土包前。 这个黄土包前有一个深深的脚印,有人曾经长久的立在此处,以至于这块土都格外的结实光滑。 “这些黄土包,不会都是……” 坟头? 一片坟头,大约有数十个,孤独、无声的立在这片荒原之中。 步微月支起身子,勉强站立着,给静默在此的黄土坟头行了一礼。 坟头是亡者留在世上最后之物,等这荒原的风把黄土包吹平,便再无痕迹。 这一礼,并无其它,只是生者对于生命的敬意。 而迷宫之中,原本闭着眼睛的尘烟老农突然睁开了双目。 他神色古怪,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右手用力一翻,随之又闭上了眼睛。 呼噜! 面前的黄土包突然裂开,黄土如沼泽一样把她往下拉。陆沉来不及拉她,化作一缕灵光,重新回到步微月腰间,随后立即化身成人,把她护在怀中。 这里面狭窄黑暗,步微月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真是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碰到。 在一片昏暗之中,步微月努力睁开眼睛,想适应下面的光线,但眼前一直是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的光点。 过了片刻,步微月腾出唯一能动的左手,一拍脑门。 她终于明白了,不是因为太黑,而是—— 她彻底看不见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刨土大师 步微月被陷在黄土之中,两条腿又疼又麻,不免动了几下。 陆沉取出照夜清照明,轻轻道:“别动。” 两人紧紧相依,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连气流都吹到了脸上。 步微月想往后缩一些,但身后都是黄土,避无可避。 “陆沉,这又是什么地方?” 触感沙沙软软的,但一直紧紧的靠在身上,她有一种透不上气的感觉。 陆沉突然低下头,望着她依旧清透的双目。 他没说什么,借着照夜清的光,四处看过之后,索性将它收了起来。 “黄土之下,到处都是黄土。” 步微月无声的重复:“黄土之下……是把我埋了吗?” 她意识有些缥缈,难以聚精会神的去想一件事。 她一面思索,一面自言自语似的和陆沉说话:“尘烟老农说,不忍心亲手杀我,让我自生自灭。所以我就到了这里,这里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有黄土和亘古不变的风。” “我来到此处之后,先是感到浑身疲惫,无法控制的无望和无感,像是人临死之前的疲劳。” “随后,我被关闭了视感,埋在黄土之下,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死人闭上了眼睛,最后的归宿是一抔黄土。” 步微月想说,这里难道是死地? 可她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 陆沉本身并非生灵,也不在尘烟老农施法之内,自然没有受到影响。 但这不重要! 他就算受影响,最多变回冰傀儡,她该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死亡。 一旦意识到这点,她所有的感受都被放大,这种真实死亡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和无力反抗。 她渐渐开始窒息,终于停止呼吸,但耳边还能听见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是陆沉在动吗? 他在做什么? 渐渐的,她的听觉也变的混沌起来,听不清声音,耳边轰隆隆的: “你——觉得——怎么——样?” 步微月想张张口,但是说不出话。想抬起眼皮看看他,但是睁不开眼睛。想拉住他的手,但是一动也不能动。 可她还有意识,但仅存的一点清醒意识,无力反抗这种越来越厚重的压迫。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来。 所有的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无能为力的。 慢慢的,慢慢的,步微月不再挣扎,任由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最后彻底的睡了过去。 突然,她觉得自己又变轻了,从黄土之中钻出来,轻飘飘的浮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黄土包上。 这,就是她自己的坟头吗? 是她死后埋葬之所? 这就是死亡吗? 那她现在又是什么? 步微月想睁开眼,但不必睁开,她什么都能看得见,天地都在她的意识之中,不必看就知道是什么模样。 她想抬起手,但却找不到自己的手。她想凑近黄土包,叫一声陆沉的名字,但只要一靠近,覆盖在黄土包上的沙土就跑了。 ……她变成了风? 所以,这就是死亡?她的灵魂变成了风,在荒原之中游荡,直到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就是真正的消散。 步微月想到,生命都是可贵的。那么死亡呢? 死亡之后,人回归尘土,变成虚无缥缈的风,就没有价值了吗? 死和生相比,就毫无价值吗? 所有人都会死,所以大家选择的所有不同的路,其实殊途同归,都仅仅只是走向死亡吗? 就因为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她就要死在这里吗? 怎么可能! 放什么狗屁? 步微月一身反骨,怎么可能认这种理? 她下意识的一用力,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身体之中。 陆沉把她轻轻抱在怀中,神色温柔,不知想什么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回来了?” 步微月点点头:“我们怎么出去?” 不知过了许久,黄土依然没有动静。 步微月计算不出时日,但算起来也该有数月时间了。 二人一直被困在黄土中,直到这日,突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哒,跶,哒哒。 接着有细细碎碎的嘀咕声:“这怎么有个洞?里面会不会有兔子?” 步微月刚想开口喊,差点吃了一口黄土,接着又听到“哐哐哐”的刨土声。 这次声音更大了,就在头顶上。步微月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干等着上面的人刨土。 哐哐,哐哐哐! 头顶终于出现一丝光亮,随即听到少女的尖叫声:“哇——啊!!!!!!什么东西!” 她扑腾扑腾往后退,连滚带爬的跑开,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气: “别怕别怕!不就是个尸体?游蝉啊游蝉,你真是一个人呆的太久了,你堂堂灵山大长老之女,你怕它?” “哼!”游蝉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缓了缓,又扛着简陋的锄头回来。 步微月在下面拼命刨土,正好伸出一只手。 “哇——啊!!!” 游蝉鬼叫起来:“有鬼啊!” 步微月不断摆手,就是说不出话,只能和陆沉在下面刨土。 游蝉等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怕什么?鬼我也不怕啊!这地方鬼都没有才可怕好不好!要是有鬼,正好陪我说说话。” 游蝉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伸长了手用锄头碰了一下冒出来的两只手。 这只手也吓了一跳,一把抓住锄头。 游蝉再次尖叫起来:“啊啊啊,好凶的鬼!” 步微月无奈的很,翻了个白眼,松开锄头,用手指写了个“人”字。 一连写了好几遍,外面的人才反应过来。 “人?你是说你是人?” 许久,步微月终于被刨了出来。 她一身尘土,头发缝里都是灰尘,生无可恋的看着对面哈哈大笑的游蝉。 “天啦,月师姐!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无语的回答:“抓兔子!” 游蝉笑的抱着肚子:“月师姐,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太巧了!” 步微月额头青筋直跳:“蝉儿,你是不是想打架?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被人暗算了啊!难道是自己钻进土里睡觉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终于出去了 步微月端着一碗珍贵的水,和陆沉坐在黄土包上,看着游蝉扛着一个简易的锄头,跑来跑去,刨来刨去。 水中蕴含少许灵气,这一碗水喝进去,步微月周身舒畅,懒洋洋的,连眼睛都像猫咪一样眯了起来。 “蝉儿,我回到灵宗之后,听说你被人掳走,大长老遍寻你不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游蝉又找到一个洞,刨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她抬起头,脸上都尘土:“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南音神秀带走的,他有一个空间画轴,名叫画中仙,我一直被他困在里面。后来,他还想抓你进去,谁知误触了后山的阵法,我和他卡在空间缝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日,风雷大作,我和他争斗起来,空间画轴画中仙被天雷劈成了两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看着这片黄土,游蝉满脸的不可震惊:“月师姐!你知道吗?这里用不了任何灵力,我能感觉到体内灵气游走,能从落下来的半个卷轴中取灵泉,却打不开自己的储物袋!” 步微月现在的情形和她一样,能感受到灵力,却不能用。 步微月抿抿唇:“也许,这就是空间限制。” 陆沉淡淡道:“高阶修士顿悟天地造化之力后,就能领悟神通,能创造一个小世界。游蝉多半是从空间缝隙之中,流落到了这方小世界。” “而在小世界里,高阶修士就是这个小世界的‘造物神’,小世界的规则也随他的心意而定。” 步微月缓缓点头:“但要领悟这种神通,至少要渡劫大能。” 尘烟老农分明才金丹修为,怎么会有这些神通? 步微月不得其解,依旧抛到一边:“这个小世界的规则,一是死地,没有任何生命,二是不得使用灵力。” 刚说完,步微月看着游蝉种出来的一颗小嫩苗,颇为无语。 “这棵小嫩芽是你种出来的?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种菜?种子又是哪里来的?” 游蝉摇摇头,从旁边的一个土洞里抓出一只兔子:“喏,我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也跟着一起进来了。起初,画中仙里还有些荷叶,我每天喂它一点,它也活到了现在。我想着,总得给它弄点吃的,所以才到处找,到处挖。我不吃不喝也没事,它要是不吃不喝就死了。” 游蝉挠挠头:“这里什么都没有!要是连它都死了,我就一个人了,我当然不能让它死。这棵小嫩芽,也不是我的种子,有一日早起,我发现它出了嫩芽,我就每日给它浇一点灵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才长了这么大。” 步微月趴下来,和游蝉两个人,像看什么奇珍异宝一样,四只眼睛瞅着那四片小小的叶子。 “这到底是什么植物?这里是死地,它却是新生,也许它是能改变这个小世界的小东西。” 步微月和游蝉想到一块儿去了,先找了一些石头,把小嫩芽围起来,免得被兔子不小心啃了。 又把兔子便便埋在嫩芽旁边,当做肥料,每日灌溉灵水,细心照料,比养孩子还要费心。 迷宫之内,尘烟老农感应到小世界之中发生的一切,翻到一般的左手突然顿住。 步微月说的没错,这就是他顿悟而生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中的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刚才本想降下灭世之火,除掉这碍眼的几人,却看见了小世界中的小嫩芽。 步微月不认识这东西,尘烟老农却再熟悉不过。 这是烟叶的嫩芽,长成之后,晾晒、切丝。 这种烟叶,会开出一串串蓝紫色的花束,那时候她种过许多,但这里怎么会有烟叶的种子? 这棵烟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尘烟老农迟疑了,将左手放了回去。 就看看这几个小东西,能翻起什么风浪,横竖不过是笼中幼雀,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罢了。 步微月和游蝉轮番看着小嫩芽,日落日出,在这方小世界里,除了黄土、荒凉的风,别无旁物,时间也变的枯燥而重复。 大约过去半年,这棵植物终于开花了,结出了种子。 二人把收下来的种子种下,而那只小兔子也下了一窝兔子。 又是三年过去,原先的黄土包包都被风吹平,种满了烟叶,无数小兔子在这里打洞、刨土,过的快活极了。 步微月靠在陆沉身上,看着已经变得生机勃勃的土地,心情无比的平静。 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小兔子,每天无忧无虑的奔跑。画中仙法宝中,还有半个莲花池也被移到了小世界之中,成了一方河流,孕育出更多的生命,游鱼、河枣、浮萍,谁还能说这里是死地? 步微月抬起头,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尘烟老农,这里活了! 这活得不是兔子、烟叶,而是她在对抗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几年,尘烟老农时常会注视这方小世界,起初步微月还没有察觉,后来她渐渐熟悉了小世界,对这种“从天而降”、俯视众生的造物神视角,已经非常的熟悉。 在这方小世界里,尘烟老农是无处不在的。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的流连在烟叶花上,带着无限的眷念。 迷宫外,尘烟老农赫然睁开眼睛,许久之后,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了一句:“滚!” 他的声音落在小世界里,如同雷鸣一般。 步微月和游蝉一起跳起来! 游蝉对着天空破口大骂:“你装什么?隔三差五的来偷看我们!是不是想偷我们的花和兔子!你想都别想!” 步微月本想服软,说几句好话,先出去再说,没想到游蝉直接发飙了。 步微月也摆烂了,双手叉腰:“尘烟老农,你有本事抓我进来,有本事放我们出去啊,我们面对面再打一场!” 尘烟老农轻呵一声:“愚蠢,你想与老夫一站,自有来日!滚!” 游蝉还在骂骂咧咧:“你叫我们滚?那我也不会便宜你,把我的花和兔子全都一起带走,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算个什么啊……” 话音未落,小世界中已经空无一人。 步微月、游蝉直接被尘烟老农给扔出了小世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偷听密谋 小世界之中,尘烟老农拄着拐杖赫然出现。 他右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猪马牛羊,鸡鸭鹅狗,扑腾着飞来跑去。 这方世界更热闹了。 他一直以为,一切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从她死后,这里再无半点生机。 可是,后来这里却长出了一棵烟叶。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至亲之人的死亡,其实从内心深处,他依然奢望,能找到她的一丝魂魄,让她再重新活过来。 这一丝生机,便是他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一点也不喜欢死亡,他仍然想要生! 尘烟老农左手一挥,便出现了数十个惊慌失措的人类,匍匐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周神仙,你饶了我们!当初是我们不对,不该抢占你们的土地,推平你们的房子,还,还烧了庄子,烧死了你的妻子,可,可我们的孩子,他们当时还小啊!” 一个中年男子容颜憔悴,扑过来,鼻涕眼泪流了一整张脸, 他刷的一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周神仙,是我的错,你把我的命拿走,放过我的孩子!” 说完,他咬咬牙,用力划过脖子,鲜血噗嗤一声崩出来,他倒在地上抽搐,很快就没了气息。 他这样一死,一个中年女子冲出来,捡起匕首,向尘烟老农刺去:“他都死了,你还要怎么样?他是放了火,是那些人自己命不好,才被烧死了,关他什么事?我和你拼了!” 她想刺进尘烟老农身体,可手却不受控制的拐了回来,还沾血的匕首刺进了自己腹中。 这个中年女子也很快没了气息。 尘烟老农依然睁着双目,眼神中没有半点波动,无喜无悲的看着这一切。 其余人都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神仙饶命啊!那些饿死都是他们做下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神仙饶了我们。” 尘烟老农看都不看,离开了这方小世界。 咕咚! 步微月掉进水中,头上接着掉下来一个人。她直接被砸的沉进水里,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游蝉沉了下来,她无比费劲的把这丫头拖上岸,发现游蝉脸上多了一圈麻子。 游蝉醒来后,一照镜子,差点崩溃。 步微月靠在石头上,掐了个诀把自己弄干净,后来索性又跳回水里,好好洗洗。 “你是该崩溃,你自己仔细看看,这些麻子上写的什么?” 游蝉凑近镜子,仔细盯着麻子:“里面有字!骂?要?不要骂人!不要骂人!不要骂人!” 一共十二颗麻子,重要的话说了三遍。 游蝉大惊:“这难道是那个尘烟老农干的?他怎么这么小气?这里又是哪里?” 步微月取出浮星沼泽的地图,对照一看:“还在千机塔中,但不知道是第几层。” 二人正要继续打探,突然听见脚步声。 步微月将游蝉一拉,沉入水底。 “郑门主,千机塔之中都是些无用的蠢货,你将我留在此处,又有何用?倒不如让我去剑宗,毁了灵脉!” 步微月顿时一惊。 这声音粗哑,带着一股寒气,有些耳熟,却又有些陌生。 游蝉心神一荡,差点泄露了自己的气息,被步微月拉住手腕。 二人的气息渐渐平息,在隐匿符之中,与水下的暗流融为一体。 上面的人或许是听到声音,数道神识一起扫下来,在水中不断寻找。 步微月咬破舌尖,催动隐匿符,将自己和游蝉藏匿起来。 这几道神识没找到什么,又再扫了一遍,这才收了回去。 一个女子开口,咯咯笑道:“郑门主,你未免也太谨慎了,这里是千机塔之上,如今我们虽上不去顶层,可那些没用的修士也到不了这一层。” 步微月听在耳中,真是奇了怪了,这女子声音也好生耳熟。 难道她是捅了什么熟人窝了? 等郑门主一开口,步微月瞬间想起来了! 这什么狗屁的郑门主,是御兽门门主郑守冠! 郑守冠冷哼一声:“谢灵均,当日本座助你从魔气裂隙深处逃出来,本想令你号令魔修,谁知你竟然如此没用,连万魔之骨都被那些卑鄙的修士抢走了!平白无故被当成一件吸收魔气的法宝!到头来,还要本座救你一命,真是无用!” 此人是在灵宗逃走的郑守冠,那男子是谢灵均,这女子正是叶占春。 这些蛇虫鼠蚁,倒是凑了个整齐。 谢灵均任凭郑守冠辱骂,没有半点反应,语气依旧平静:“朔月之夜,便是兽潮来临之时,各大宗门必定封锁护山大阵,精锐弟子都要出去奋战妖兽。既然你投奔妖君,让兽潮全力进攻灵宗,不如让我和叶师妹出去,趁乱潜入剑宗,毁去剑宗的灵脉。” 郑守冠冷哼一声:“你有把握?” 谢灵均突然笑了笑:“当日步微月出现在我灵宗,对我灵宗上下了如指掌,就连后山禁地都能闯入。盖因昔日,我与她情投意合之故。” 郑守冠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你对步微月尚且不是真心,也要做做样子。她当年对你死心塌地,难道带你去剑宗的灵脉看过?” 谢灵均反问:“你可曾见女子沉溺情爱时,还有半点聪慧清醒的理智?” 步微月藏身水底,恨不得破口大骂! 当然没有! 她只是信了谢灵均,可她没事带谢灵均去灵脉干什么? 谢灵均自然是说谎,但他就是要这个机会,去亲手毁了剑宗! 郑守冠沉思半晌:“既然你如此有把握,这个机会就交给你。” 谢灵均点点头:“我此次去,不成功不会离开剑宗,即便失手,也不过青蝇吊客,绝不后悔。我只有一个条件。” 不等他说出口,郑守冠就接着道:“你放心,我的人只要见到步微月,一定留给你。你要死了,本座就将步微月千刀万剐,给你作伴。” 作伴?呸! 想得倒是很美! 这三人离开后,步微月和游蝉又躲了半个时辰,确定他们是真的走了,才从水中钻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长筒飞蛇 步微月算了一下天时,抿了抿唇:“今夜就是朔月之夜,千机塔已经被魔修封死,消息传不出去,我要尽快找到传送阵,离开这里,提醒四大宗门提前准备。” 游蝉收回神识,脸色难看,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和哭一样。 “刚才那个郑守冠说,谢邀、谢灵均都参与其中,他们二人一个是灵宗宗主,一个是灵宗少主,对灵宗了如指掌。” 步微月安慰她道:“这几年,大长老也做了许多部署,未必还能和谢邀在灵宗时一样。” 游蝉摇摇头,有些灰心:“灵宗的情形我最清楚,就算谢邀不在,其余的几位长老也各有各的私心,根本不服父亲。父亲就算想大改大动,也不一定能说服他们。” 星光从千机塔上的圆洞中透入,时而被魔气遮挡,失去光辉,时而魔气荡开,才能看见星光。 步微月淡淡道:“不止灵宗危矣,剑宗也首当其冲。然则,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兽潮来袭,宗门不保,我们这些修士就只能永远逃亡,再无宁日。” 游蝉一时静默,久久无言。 片刻,步微月断然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将魔刀握在手中:“走!人生何处不逢生?不过奋力一搏耳!” 说完,二人全副武装,去往千机塔顶楼。 刚离开水池,猛地被一条细长的鱼尾甩了一下,步微月往后一跃,剑气横扫而出。 这东西灵活的很,一条长长的尾巴,像蛇又不是蛇,像一个长长的圆筒,嘴巴又像鳄鱼,锋利的牙齿像两排匕首,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像穿着钢盔铁甲。 最奇异的是,它身子前端长着两个小翅膀,能在虚空中来回游荡,就像鱼儿在水中游一样。 “长筒飞蛇!”游蝉神色紧张,手心凝聚出丹火,“这种妖兽生性凶残,身体坚硬,虽然无毒,但是它性如饕餮,食欲非常的凶猛。” “它只知道吃,不止吃人、兽、修士,魔修和妖兽也吃。凡是在它眼中的活物,都是它的食物,一定要吃到才行!” 话音未落,长筒飞蛇迅猛的向步微月冲过来,小翅膀扑腾扑腾,虽然扇的没完,但是速度非常之快。 步微月一跃而起,手中魔刀聚集剑气,砍在长筒飞蛇七寸之上! 砰! 步微月虎口发麻,魔刀差点被震的脱手,可见刚才这一剑的力道之强。 然而她落地之后,才发现长筒飞蛇的七寸上,毫发无损,连鳞片上都没有一丝裂缝。 “鳞甲坚硬,速度飞快,对付敌人的唯一手段,就是把对方吃掉。这玩意儿它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游蝉手心的丹火越来越旺,突然一跃而起,向长筒飞蛇冲去:“有!它虽然会飞,能离开水面半个时辰,但也是水中的妖兽,大多都怕火。” 丹火一出,长筒飞蛇有些微的迟钝,可见它果然是怕火。 趁这个机会,游蝉将丹火扔出,附着在它的翅膀上,丹火一碰到妖兽,就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等丹火烧完,长筒飞蛇周身的鳞片越发油亮,仿佛被丹火炼化过一般。 这把火激发了长筒飞蛇的凶姓,尾巴缠在石柱之上,猛地一用力,追着步微月和游蝉嘶哑。 步微月上窜下跳,躲过长筒飞蛇的尖齿,一回身,将巴掌大小的天福宫扔出。 长筒飞蛇好捕食,看见飞过的天福宫,舌头一卷,吞入腹中。 步微月念念有词,催动天福宫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长筒飞蛇的鳞片坚硬无比,但肚腹却不是如此,天福宫猛地变大,它吐也吐不出来,长长的圆筒身子中间,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房子。 终于,它忍受不了了,发出痛苦的嘶鸣,终于肠穿肚烂,而外面坚硬的鳞甲也被撑开。 步微月将一团丹火打入长筒飞蛇口中,锁定它的妖丹,用丹火焚毁。 妖丹既然被烧,长筒飞蛇也活不成了。天福宫一取出,便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长筒飞蛇的鳞片水火不侵,坚硬无比,是炼器的好材料。步微月暂时没时间处理长筒飞蛇的尸身,便直接收进了天福宫中。 步微月继续往前,走到通往顶楼的阶梯处,才发现这里布了一个全面封锁的禁制。 游蝉道:“怪不得,刚才长筒飞蛇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魔修过来。” 步微月点点头:“长筒飞蛇好杀成性,只要有它守着,金丹修士难以活命,只能成为它的食物。” 游蝉试了一下禁制,心急如焚:“那现在怎么办?打不开禁制,我们怎么去顶楼的传送阵?” 步微月取出魔刀,将其中的魔气放出来少许,禁制上立即冒出紫红色的触角,将这丝魔气缠住、绞杀、吞噬。 游蝉张了张嘴:“这,这是魔气净化?” 步微月挠挠头:“这好像是千机塔内的禁制。也许是魔修闯入之后,有人启动了这个禁制,不让魔修闯入顶楼。毕竟,这里的传送阵能直接进入魔气裂隙,也是历年以来,这么多修士自愿困守浮星沼泽的目的。” 所以,千机塔内才机关重重,正是为了守住这最后一丝防线。 即便浮星沼泽里,所有的修士都被放弃,也不能让魔气暴涨,灌入灵镜洲内。 步微月和游蝉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了禁制入口。 游蝉将自己的铭牌放入禁制入口,紫红色的触角缠住铭牌,与其中白色的灵气相融。 步微月道:“灵宗是四大正宗之一,禁制一定会放我们进去……” 话没说完,禁制无比嫌弃的把铭牌吐了出来! 哐当! 铭牌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虽然禁制不会说话,但步微月和游蝉都感受到了,禁制这股特别的嫌弃劲儿。 游蝉无奈的一摊手:“当初布下禁制的这位前辈,是和灵宗有仇吗?” 步微月只好试试自己的铭牌,正要放入入口,她又将铭牌拿了回来,在上面注入了自己的剑气。 紫红色的触角将铭牌一吞入,就被上面附着的剑气一震,触角猛地暴涨,将铭牌紧紧裹住。?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千机塔顶层 半晌,紫红色的触角不情不愿的退去,似乎是在斟酌,随后开了一道小口子。 步微月欣喜不已,突然被游蝉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快走!” 步微月立即猜到情况有变,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制重新融合,把自己和游蝉阻隔开来。 游蝉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面具男子:“你是何人?” 面具男子微微一笑,青衫无风而动:“道友,你我都被困在千机塔中,找到传送阵就能离开此处,为何你已经打开禁制,却不肯让开?” 说话时,男子手心一动,祭出一朵云缠雾绕的莲花,灵气纯净。 “我并非魔修,而是和你一样,被困在此处的修士。” 游蝉皱了皱眉:“你是何门何派的修士?你若想进去,不妨取出自己的铭牌,你若没什么问题,自然能自己打开禁制,何必要蹭我们打开的门?” 面具男子突然笑了笑。 他整张脸都被遮在面具之后,但他做表情时,面具上的嘴就翘了起来。 他手中的莲花圣洁无双,这张面具却十分的诡异。 游蝉看在眼里,更加的警惕,突然厉喝一声:“你分明是道修,为何助纣为虐,与魔修为伍!” 面具男子慢慢逼近,淡淡的一伸手,游蝉的铭牌就落到了他手心。 游蝉心中叫嚣,想快点挣脱,反抗,挣扎,可被面具上的眼睛盯着,根本一动都不能动。 面具男子拿着铭牌,放入禁制入口,静静等待。 紫红色的触角伸出,缠住铭牌,这次,它吐的更利落了,非常非常的嫌弃! 游蝉慢慢的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禁制嫌弃灵宗的命牌,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面具男子一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想好好的,礼貌而又尊重的进入千机塔顶层,可你们偏偏不识抬举啊!” 说完,他双手一用力,贴在禁制之上。 紫红色的触角疯狂的跳动起来,往面具男子身上缠,一瞬间就像蝉蛹一样,把他包裹了起来。 千机塔顶层,禁制之内,步微月用力咬住下唇,回身往顶层走,不再回头。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一个观星台。 天边的风、夜晚的云,带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光,全都在耳边身侧,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天上的星星。 这里没有任何的光亮,步微月顺着观星台的道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看见这里坐着两个老头,一模一样的白胡子的老头。 步微月诧异的道:“浊云子前辈?” 左边的白胡子老头一抬眼,冷哼一声:“来了?墨迹什么,传送阵就在这里,还不快走?” 他一言语,传送阵便亮了一瞬。 接着,又沉入一片黑暗。 右边的浊云子沉沉的盯着步微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快,杀了他!杀了这个魔修!若错过时机,以后就晚了。” 左边的白胡子老头闭上眼,根本懒得看。 步微月左右看看,这两个老头几乎一模一样,周身的气息也极尽相似,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浊云子。 右边的浊云子更急了:“我与他大战一场,现在俱是力竭之时。他若伤势恢复,必定要杀了你我。丫头,快杀了他!只消将你手中的宝剑,刺入他天灵盖之中,他必死无疑。” 步微月又看向左边的老头。 他却不慌不忙,神色如常:“丫头,你可能分清楚,我和他到底谁是魔修?别说你分不清楚,就算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不过一小修,何必担上这样的因果?” 左边的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须,淡淡道:“依老夫所见,你先行从传送阵离开,才是要紧。待我恢复些力气,杀这魔修,易如反掌,何必要你来代劳。” 步微月分不清楚,只能求助陆沉:“陆沉,这二人谁身上有魔气?” 陆沉一闪身,出现在步微月身后,走到二人身边,仔细辨认之后,对步微月摇了摇头。 左边的老头虽然催着步微月快走,但传送阵旁的灵石全部封存,凭她自己的力量,启动传送阵至少要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内,若是假的浊云子先恢复,那她和真的浊云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步微月发问道:“浊云子前辈,我和您上一次见面,是在何处?” 右边的浊云子连忙道:“我和你上一次见面,是在魔气裂隙深处,你师尊闭关在即,特意召你相见。” 步微月颔首:“前辈说的不错。” 她看向左边的白胡子老头:“这位前辈,您不回答吗?” 左边的白胡子老头好不烦躁:“你问这些做什么?就算他回答了,你真的能确定吗?你能下手杀她吗?就不怕自己出错吗?” 步微月当然不能确定。 但她仍然镇定极了,不慌不忙对左边的白胡子老头道:“还请前辈回答这个问题。” 左边的白胡子老头不耐烦道:“他说的都能对上,而且,这也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也不是?” 步微月摸摸下巴,神色不明,手中的魔刀慢慢转动:“两位前辈说的都对,您二位都是毫无破绽。可惜,我对两位前辈了解不深,否则,我大可以问上数十个问题,好好研究研究,看看二位谁的破绽更大。” 她慢慢转动,站在左边,与右边那个伤重急迫的浊云子对视:“前辈,您真的太急了,所以,全是破绽!这位前辈担心我的安危,让我尽快离开,您却要让我留下,拖延我的时间。这位前辈唯恐我沾上因果,您却迫不及待的要让我杀掉假的浊云子……” 步微月提起魔刀,直指右边的浊云子。 右边的浊云子一急,又吐出一口心血:“你这丫头,那日看着还算通透聪明,今日怎么这样糊涂,我才是真正的浊云子啊!” 谁料,步微月刀锋一转,直指刺入左边的白胡子老头的天灵盖之中! 无数魔气汹涌而出,被魔刀贪婪的吸收掉。 “哇,全是魔气!好精纯的魔气,这是最纯正的心魔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到剑宗 浊云子神色复杂,想不到步微月如此的果决:“丫头,你是怎么发现,它才是魔修,而我才是真正的浊云子。” 步微月握着已经吸饱魔气的魔刀,把它插入传送阵的灵石槽中,然后连椅子一起,把浊云子扛了起来,放在传送阵中。 她目光明亮,面上的神色却似笑非笑:“浊云子前辈,您真的想让我说出来为什么?” 浊云子叹了口气:“说!” 步微月顿了顿,道:“因为它根本不是什么魔修,而是您的心魔。修士结丹、结婴、渡劫,都要经过天雷劫、心魔劫,可不知为何,您已经是大能了,却仍然有心魔。” “您的力量很强,心魔也随之增强,它像是脱离您想要独立的影子一样。所以,一开始我和陆沉都没有感应到魔气,而它的气息几乎和您一模一样,我就开始怀疑了。” “因为它是您的心魔,所以您才急了,您的当务之急是要杀了它,只有您才知道,它是多么的可怕。” “而心魔最擅长的,就是抓准人的弱点,它看出我现在最想通过传送阵离开,所以一直诱惑我,尽快离开。” 浊云子吐出一口浊气,自嘲的大笑出声:“是吾太愚蠢了,结丹之时,竟妄图将心魔摒弃,以为将其剥离,便不再是我的心魔了。” “可谁知道,没有克服的心魔,就一直没有消失,它越来越强大,我能感应到它存在,却找不到它。直到千机塔出事那日,它终于出现,与我一番斗法。我感应到了,它想趁乱取代我,成为一个真实的我。” 步微月似明非明:“前辈,您的心魔究竟是什么?现在它真的消失了吗?” 浊云子脸色难看,没有言语。 只要他的心魔不消,那个假的浊云子,就还会再出现。 这个传送阵只能传送到两个地方,一个是魔气裂隙,另一个就是剑宗剑阁。 原来,连这里的禁制都是浊云子当初留下的,他年少时是散修,与剑宗一剑修被困在一处秘境,过了十余年。 因此他格外厌恶灵宗,而对剑修颇有好感。 步微月虽然没有剑宗的铭牌,却在铭牌上留了一丝剑气,因此才误打误撞,敲开了禁制的门。 步微月叫了一声魔刀,让它用魔气启动传送阵。 魔刀哼哼唧唧:“好不容易饱餐一顿,这黑心肝的小主人又要让我吐出来!我不!” 步微月握住魔刀刀柄,用力拂过上面雕刻的蛟龙头:“起!” 魔气涌入传送阵中,传送阵周边亮起明亮的光环,将三人笼在其中。 就在传送阵启动的一刹那,禁制外大步走进来一个带着古怪面具的青衫男人。 他转过脸来,突然凝结出一团冰蓝色的丹火,朝传送阵中的陆沉袭来! 此人不知是何修为,他出现的一瞬间,步微月就动不了了! 她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托着一团丹火,向陆沉攻来。 他的目标,是陆沉?可是,为什么? 浊云子一甩胡须,白色的胡须挡住冰蓝色火焰,一瞬间,胡须就被冰冻了起来。 浊云子神色一变:“冰生火起!” 他双手化掌,轻轻一拍,击在面具男子心口处,将他打退数丈! 此时,传送阵终于启动,光晕之中,步微月、陆沉和浊云子终于离开了千机塔。 步微月睁开眼睛,便看见熟悉的人。 她连忙跳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合阳师叔,弟子步微月,有要事禀告。还有,我们离开时,被一神秘的面具男子追杀,还请师叔善后。” 合阳真君一拂袖,把步微月推开,先将浊云子给抬了下来。 浊云子那片漂亮的白色胡须被无意间一碰,便化成粉末,全部碎了。 他双手颤抖,上面沾满了冰晶,已经被冻住了。 浊云子缓过一口气:“这混账!竟然修成了冰魄!” 合阳真君命人去请医修,头也不回:“不是有要事禀告?掌门在剑阁,你还不快去?” 步微月看着痛苦的浊云子,满心不安。 合阳真君亲自抬着浊云子,推开步微月:“都说你不回剑宗,改修无情道了,怎的还如此婆婆妈妈?你留在此处作甚?你是医修吗?” 步微月转身就走,催动掌门师伯特意留给自己的剑符,转眼之间就到了剑阁之中。 她闯入剑阁,才发现掌门师伯、明虚师叔、风清真君、鸣火真君等人全都聚集在此处,明显是在议事。 见她贸然闯入,掌门师伯没有多余的废话,就一个字:“说!” 步微月长话短说,将自己偷听到郑守冠与谢灵均密谋之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当时情形危急,弟子藏身水底,险些被发现,所以没办法拿出留影石。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谢灵均与叶占春的任务,是毁去剑宗的灵脉。” 掌门云阳子一拍桌案,道:“吾知道了,你且下去。” 步微月与陆沉退出后,见剑阁外空荡荡的,此前在这里修行的师兄弟姐妹,俱都不在。 步微月寻思,当日她和奚梦华被卷走,已经过去了数月,不知如今的灵镜洲究竟是怎样的情势。 昔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便是走几步就要被人抓住比试剑法的剑宗主峰,竟然空无一人。 一直到离开主峰,到第二峰后才见到熟人。 奚梦华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从步微月身边擦肩而过,又猛地站住。 她揉了揉眼睛,还有点不敢相信:“月师妹!” 步微月拉住奚梦华的手,亦是久久无言。 阔别多日,姐妹二人都是满面风霜,言多以至于无言。 眼下形势危急,步微月便先问正事:“师姐,是兽潮提前了吗?那日,我被风卷带走,奚家和楚家又如何了?” 奚梦华取下头上遮面的丝巾,露出左边脸上的疤痕。 “那日我和淼淼姑娘被甩到了浮星沼泽之中,她被妖兽折磨的……已经没有半点人样了。她不愿意再苟活,是我送了她一程。”?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逍遥洞新弟子 步微月回想那时淼淼的样子,无奈而伤感: “这也是一种结局。那奚家和楚家呢?” 奚梦华淡淡道:“奚家和楚家都已经散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从前我一直以振兴奚家为己任,后来才想明白,若是上位者不能约束自己,这个家族便从根子上废了。若是如此,不过藏污纳垢,没有存在的必要。” “只不过奚家和楚家还有些无辜的孩子,他们对这些全然不知情,若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我也于心不忍。后来,正法阁接管奚家,将奚家上下清扫干净,我便带着两家幸存的孩子依旧留在奚家修行。没多久,浮星沼泽出事,半人兽袭击了奚家,幸而正法阁长老及时赶到,我只好又带着这群孩子辗转到了逍遥洞。” 步微月听到这里,张口结舌:“逍遥洞?是我那个逍遥洞吗?” 虽然心绪复杂,奚梦华也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取出自己逍遥洞的铭牌,在步微月眼前晃了晃:“没错,大长老,可看清楚了?如今我已是逍遥洞弟子了。” 步微月大吃一惊,握在手中看了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逍遥洞铭牌。 闹来闹去,奚梦华原来是到了自己这一伙。 “这次的兽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奚梦华将奚菲奚芷他们这群孩子安顿在逍遥洞,就一直在抵御兽潮。 “说不清楚。但推算来看,应该是从千机塔出事,浮星沼泽被禁制封锁,妖兽就开始行动了。” 步微月紧紧皱眉:“什么意思?” 奚梦华苦笑一声:“灵镜洲以南,是魔气裂隙,以浮星沼泽为屏障。灵镜洲以北,是妖兽生存的莽古森林,以布雨加山脉为天然屏障。而两处屏障外,都有修士把守、巡防,妖兽潮来临时,会不断冲击这些屏障,为了保住屏障,修士会下到布雨加山脉,击杀妖兽,阻止兽潮的冲袭。” 步微月默默道:“但是这一次,妖兽进来了。” 奚梦华闭了闭眼,仿佛鼻端还弥漫着无尽的血腥之气:“没错,没有任何预兆,禁制也没有任何预警,这些妖兽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灵镜洲腹部,同时攻击各大门派的山门。” “现在,各大门派都开启了护山大阵,与妖兽搏斗。而小一些的门派就直接神隐,逍遥洞也开启了隐匿阵法,除了陆硌石留守门派之外,我们几个结丹修士全都出来抵御兽潮。” “上一次,我不慎受伤,险些被妖兽踩踏而死,是剑宗的顾小菌救了我。她把我带回剑宗养伤,之后我就一直留在这里,跟着剑宗的诛邪必胜小队一起行动。” 听到这个队伍的名字,步微月嘴角抽了抽:“这个小队,是大师姐带的?” 奚梦华温柔的笑了笑:“你如何知道?” 步微月真是无力吐槽顾小菌的品味:“除了她,还能有谁?” 步微月和奚梦华一面说话,一面磕着补灵丹,等灵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突然起身,给一直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陆沉手腕上拴了一个灵石袋。 陆沉点了点头。 奚梦华;“……月师妹,你该不会,是想让你的冰傀儡也一起去攻击妖兽?” 步微月咧嘴一笑:“有何不可?他可是很厉害、很特别的。” 奚梦华忍不住扶额:“月师妹,那些穿过禁制的妖兽至少五阶以上,你的冰傀儡虽然帅的厉害,也特别的好看,但他只有筑基修为,恐怕打不了妖兽。” 二人休整过后,从护山大阵领了玉牌离开了护山大阵。 站在挽月之上,只见前方妖兽与修士缠斗在一处,无处不是战场。 挽月往下疾冲,缠住一只成年软骨兽的头,飞到半空,又突然摔下。 那软骨兽落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从腹中破出半个修士的人头。 旁边正在激战的一个修士,乍然一见那颗人头,顾不得满手血污,捧在怀中,大哭不止。 这群软骨兽见他走神,都围攻上来,奚梦华一跃而下,砍掉了其中一只的头颅。 步微月故技重施,用挽月缠住,拉到半空,再往下扔,如此五六次后,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鸣叫。 “啾啾!” 软骨兽全数退走,缩回体型巨大的滂沱牛身下,伺机而出,抓住机会就咬住修士不放。 这些软骨兽虽然皮软、柔软、骨头也软,只要打到,就能把它们打个稀巴烂,但是它们身形灵活,擅长藏身,只要咬住目标,非要撕下一块骨头来,许多修士都吃过这种“刺客”型妖兽的亏。 步微月不急不躁,就跟着这群软骨兽,只要一只冒头,就用挽月将其绞杀。 这一整日,她就像螳螂捕蝉后面的黄雀,杀了将近百只软骨兽。 夜幕很快降临。 朔月升起,淡淡的一抹弯垂挂在天边。 此时,妖兽突然潮水一样退去,步微月和其他接到命令的修士却丝毫不敢放松,如人墙一样,围在护山大阵外。 “啾————!” 一声凄厉的鸣叫声后,一股前所未有、更汹涌的兽潮冲向了剑宗的护山大阵。 步微月握紧魔刀,身边跟着一言不发的陆沉:“来了!” 奚梦华深吸口气:“除了四大宗门外的妖兽,其它门派外的妖兽全都撤了,都蜂拥到剑宗来了。月师妹,你看见这些密密麻麻的妖兽了吗?我上次看见这么壮观的景象,还是五岁那年捅了一个蚂蚁窝。” 步微月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振声道:“那就把它们当成蚂蚁,一个一个碾死!谁都别想穿过剑宗的护山大阵!别说是这些妖兽,就算妖君来了,也想都别想!” 奚梦华精神一振:“没错!” 步微月俯冲而下,这次打头阵的,是最凶猛的长筒飞蛇! 一个元婴修士神色难看:“这玩意水火不侵,连丹火都不怕,若是我们几个合力,自然能围剿这东西,可是就被它牵制住了,这样一来,其它妖兽就会一拥而上,防线的阵型就破了……” 他正踌躇,突然听见一个少女爽利的声音:“让我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合力搏杀 长筒飞蛇扑扇着小翅膀,凶相毕露,张开长长的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像两排寒光四射的小匕首,脖子一扭,咬掉了一个修士的飞行法宝。 那修士大叫一声,落到妖兽群中,瞬间被妖兽淹没,他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很快就浑身是伤,只得捏碎玉牌,被迫回到护山大阵之中。 妖兽失去目标,个个瞳孔放光,口齿流出恶臭的涎水,看向漂浮在半空的修士们。 这些人类,就是妖兽的食物;这里,就是它们的猎场! 一个叫熊耀武的散修看的热血上涌:“你们这些妖兽,还敢来这里嚣张!这是我们人族的地盘!” 他疾冲而下,猛地砍在长筒飞蛇的七寸之上—— 不得不说,所有的修士都有一种本能,那就是打蛇打七寸。 接下来,他和之前的步微月一样,露出惊诧的神情,甚至还骂了一句:“娘的,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硬?哪有正经蛇长这么硬的鳞片啊!” 长筒飞蛇尾巴一卷,熊耀武被蛇尾紧紧缠绕在一起,骨骼咔擦作响,连捏碎玉牌的力气都没有,终于昏迷过去。 这时,长筒飞蛇才得意洋洋的张开大嘴,尾巴一用力,把熊耀武往嘴里扔。 熊耀武在半空中猛地睁开眼,浑身作痛,暴躁的大叫大骂:“你它娘的,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老子你也吃,我,我跑!” 他正要逃跑,突然头顶落下一个身着粉色衣裳、容貌娇嫩的年轻女修。 这种电光火石的危机时刻,也不是他非要去注意人家女修的脸,而是好看不好看,一瞬间也够了。 他大叫一声:“危险!” 却见那少女轻轻伸平手掌,将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块扔进长筒飞蛇口中。 砰! 长筒飞蛇的肚子猛地涨大,被天福宫的重量坠到了地上。 步微月立在飞剑之上,手中灵光一闪,一张惊雷符顺着长筒飞蛇大张嚎叫的口中飞进去,随即将天福宫又收了回来。 轰隆! 巨响声中,长筒飞蛇妖丹被炸,在地上滚了几圈,彻底没了气息。 熊耀武看的目瞪口呆,看清楚步微月手心托着的天福宫,喃喃道:“还能这样搞?这难道是个空间法宝?” 步微月回过头来,扔给他一瓶补灵丹:“道友,长筒飞蛇力大无穷,你若受了伤,不如先回去修整……” 熊耀武接过丹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磕了一把伤药和补灵丹:“老子还没开始杀呢!这群狗屎一样的妖兽,乖乖呆在布雨加山脉外也就算了,跑到这里来,还想吃人?老子叫它们有去无回!” 言语间,新一轮的兽潮再次猛冲过来。 主持这片战局的两名元婴修士一声清喝,这是号召所有修士合攻的信号。 步微月听见讯号,将飞剑拔高,奚梦华、熊耀武也和她一起,动作如出一辙,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而事实上,这些守护在护山大阵前的修士相互之间都不认识,有些彼此之间还互看不顺眼,但大敌面前,只有同一个默契: 那就是奋勇搏杀! 妖兽如潮水一样冲来,突然全数落进坑底,这是土木灵根的修士连夜所建的陷阱。 妖兽落进坑底,却只阻滞了一时,随后更猛烈的向前冲去,坑底的妖兽都被踩踏而死,上面又叠了厚厚一层,但丝毫不妨碍它们冲向目标。 “起!” 元婴修士一声令下,无数灵光向下砸去,落在妖兽群中,炸开一堆一堆的血肉。 须臾,又是一波不怕死不知痛的兽潮涌上来,填补刚才的空缺。 元婴修士大喝一声:“诸位道友,一起动手,决不能让兽潮冲破剑宗的护山大阵!若是连四大正宗都保不住,整个灵镜洲都危矣!诸位若不尽力,难道要让灵镜洲和布雨加山脉之外一样,沦为妖兽的栖息之地吗!” 他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进每一个在场的修士耳中。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是每个人都明白的道理。 突然,一道金色光影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云霄,射入这位元婴修士的胸口。 他周身防护阵破碎,捂住心口,从云端跌落。 底下一只长筒飞蛇张开巨嘴,向上飞起,口水飞了一地。 熊耀武大叫一声:“不好!是齐云真君被暗算了!” 这只长筒飞蛇已经六阶,堪比元婴实力。而与齐云真君一起主持占据的星垂真君已经与暗算齐云真君的半人半妖兽的怪物缠斗在一起,一时腾不出手来救人。 步微月当机立断,挽月的一端缠住熊耀武的脖子:“掩护我!” 熊耀武一时不妨,差点被勒的翻白眼。他用力一喝,双臂肌肉横生,将挽月缠在手腕上。 “你快点啊!老子头要掉了!” 步微月纵身一跃,千钧一发之际拉住齐云真君,被突然现身的陆沉用力一推,跳出了长筒飞蛇的大嘴。 熊耀武拉住挽月,用力一甩,就将齐云真君和步微月拉了回来。 此时,陆沉终于被长筒飞蛇一口吞了进去。 熊耀武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开始抱头抓狂:“那是谁啊?一个筑基修士?你要救人,怎么能让旁人去送死?元婴修士的命是命,筑基修士的命就不是命吗?”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解释,手心灵光一闪,冰傀儡重新挂回了她腰间。 陆沉再次现身,立在步微月身后。 熊耀武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轰隆轰隆数声巨响,惊雷符将这只六阶长筒飞蛇炸的面目全非。 奚梦华神色疲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灵气耗尽,正要回护山大阵修整,便接过齐云真君,与他一同回去。 “住手!” 半空之中,随着那长着翅膀的半兽人一声令下,妖兽突然停止,往后退了十里。 星垂真君咬牙切齿:“无耻之徒!好好的人不做,要做这等半人半兽的怪物!与妖兽为伍,你枉为人!” 此人带着一个羽毛面具,只露出一个下巴;他身后伸展出一对流光溢彩的翅膀,散出妖兽气息,手中却握着一把灵光四溢的柳木青弓。?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元婴自爆 柳御河张开双手,那些妖兽便俯首跪地,无不顺从。 即便此时仍有修士的法宝没来得及收回,但妖兽也不再反抗,老老实实的守在地上。 柳御河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星垂真君。 “星垂真君,吾只是让你看看,以吾的力量,足以号令这些妖兽,让它们为吾所用。” “吾的命令,它们莫敢不从,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只要我现在让它们退走,它们也即刻会退。你看看这些修士,他们已经身心俱疲,杀了多久了?妖兽少了吗?不会。一个修士要百年之功,才能有区区金丹修为,可妖兽不过月就能产下一群幼崽,年便能成年,啃食金丹修士。” “修士力有懈怠,妖兽却是杀也杀不尽!即便这样,你们还要杀吗?” “吾有一计,不如双方就此休战,只要吾一声令下,它们自然会乖乖退回布雨加山脉。这也是为了诸位好。” 星垂真君握紧拳头,青筋冒起,一口唾沫飞出来:“呸!休要扰乱军心!你自己自甘堕落,和妖兽为伍,还说什么为了我们好?这些妖兽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迈过山脉,闯入灵镜洲腹地,你难道不知情吗?这都是你们的恶行!” 柳御河提高音量,声音响彻四面八方,他挽弓射箭,直指剑宗主峰:“吾不过说些实情罢了,便是兽潮来时,剑宗那些大修,又在何处?不过躲在护山大阵之中,看尔等拼杀,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何曾想过你们也是血肉之躯?” 星垂真君眸光一转,见好几个金丹修士在飞剑上摇摇欲坠,已经被扰乱心神。 也幸亏这里的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心志更为坚定,若是筑基修士,早就被柳御河这鼓唇摇舌的小人给蛊惑了。 星垂真君冷冷一笑,不再和柳御河硬杠,反而顺着他的话问:“若要兽潮退去,你又有什么条件?” 柳御河眯了眯眼:“条件?只要诸位退去,兽潮自然也不会为难诸位。” 星垂真君轻笑一声,捋了捋胡子:“也就是说,妖兽的目标是剑宗?那攻破剑宗之后呢?” 柳御河淡淡道:“只要诸位不与我们为难,这些妖兽听从我的命令,也不会攻击你们。待吾等破了这高高在上的剑宗,便重新任命天选宗门作为新的正道之首!” 星垂真君突然仰天长笑,大笑不止:“简直是笑话!你们勾结妖兽,还敢称自己是正道之首?是畜生道!” “若是四大正宗都彻底覆灭,我们这些不过元婴、金丹,难道能凭微薄之力战胜兽潮?到那时,岂不是把我们的命全都交到你们这些半人半兽的怪物手中?” “你若看谁顺眼,便强迫他和你一样,融合成这种半人半兽的怪物。你若看谁不顺眼,一声令下,就让妖兽将他撕成碎片。我们即便得一时之安,却要一世战战兢兢,活在你们这种怪物的威逼之下!与死何异!” 星垂真君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方才还有些动摇的几个修士,猛然醒悟! 是啊,若是剑宗都被妖兽攻破,那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安稳日子可过?到那时候,整个灵镜洲内到处都是妖兽,朝不保夕,更别提安稳修行了。 柳御河见星垂真君拆穿自己的离间之言,唇角微微勾起:“罢了,原本也没打算,你们这些迂腐之辈会这么容易明白事理。吾实在叹息,原本想饶你们这些蝼蚁一命,奈何啊奈何,你们实在卑弱且愚蠢!” 说完,柳御河指尖在弓弦上一蹭,划破血线,血丝在弓上凝结成血红色的箭,在空出翻卷,直冲星垂真君而来。 星垂真君手心灵光大放,随着双手推出一面巨大的光盾:“无知小儿,焉知世间真义?还敢妄谈事理?” 柳御河嘲讽一笑,打了个响指。 陆沉突然出声:“不好!快退!” 血箭撞在光盾之上,骤然散开,化作无数小箭,向四面八方弹射而去。 步微月拉住熊耀武,挽月缠住二人,避开落下的血箭。 血箭弹开,光盾之内的星垂真君毫发无损,可身侧的金丹修士却死的死、伤的伤,有好几人被血箭射中,落入兽潮之中,瞬间就被兽潮淹没。 步微月用血激发挽月,救下好几个受伤的金丹修士,不得不捏碎玉牌,先退回护山大阵之中。 熊耀武却大叫着跳下挽月,要再和妖兽搏斗一场。 步微月挽月上还有不少伤员,便不管他了。 奚梦华正要再次出去,见她也回来了,神色紧张:“月师妹,你哪里受伤了?” 步微月骤然回头,从一个光可鉴人的铜炉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脸色难看的很,不知是哀戚,还是愤怒。 “我没受伤,是这几位道友被血箭所伤。” 奚梦华握了一下她的手,对她身后的陆沉道:“陆道友,你照看月师妹一下。既然你们进来了,先修整一番。兽潮来临,有时会持续十数年,并非一朝一夕。我们一定会胜利,但胜利不是这一时之间。” 步微月心神一凛:“奚师姐说的对。” 奚梦华正要出去,就听见护山大阵外,一声巨响传来,连他们所在的第二峰都震了一震。 而整个第二峰外,突然出现许多修士,都是方才并肩作战的修士。 他们一起捏碎玉牌,退了回来。 步微月已经有了预感,在人群中找到遍体鳞伤、眼神呆滞的熊耀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熊耀武颓然的坐在地上,手心还有玉牌的碎片:“星垂真君……元婴自爆,与柳御河同归于尽了。” 外面的妖兽被元婴自爆的冲击炸死了不少,但很快,它们再次冲了上来。 “呜!”滂沱牛冲在最前面,发出进攻的号角。 诸人都尚在伤感之中,正想不管不顾的出去,就听见主峰上传来剑宗宗主云阳子的声音。 “都且留下!” 主峰上遁光划过,云阳子离开护山大阵,到了外面。 陆沉握住步微月的手腕,离开了满是伤员的大殿。 “有妖君来袭。” 步微月提着魔刀,头发凌乱,守在了第二峰通往主峰剑阁的云桥处。? 第二百四十章 你真是狗 那两名看守云桥的弟子见是她来了,都是一愣。 “月师叔,您怎么来了?” 步微月缓缓坐在石阶上:“我来守着,你二人先磕点丹药,提提神。” 说完,扔过来一瓶丹药。 这两名弟子倒也谨慎,还要过来验步微月的铭牌。 步微月哭笑不得,将铭牌扔给他二人,片刻,两名弟子才彻底放心。 “月师叔,您可别见怪。” 步微月随手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张二阶定位符和神行符,扔给他两。 “拿着,打不过就跑。” 步微月坐下不久,就见到熊耀武呼呼喝喝,扛着一个什么东西,往这边跑来。 “快,快让开!” 步微月挡在云桥前:“怎么回事?” 熊耀武胳膊上的伤还在渗血,手心一晃,扔过来一只传音灵鹤。 步微月触动灵鹤,传出明虚师叔的声音:“血箭会融于心血,时间长了,便更加难以拔除,速速将齐云真君送到主峰。” 步微月立即明白了,但心中仍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只不过,人命关天,步微月咬咬牙,和陆沉一前一后,将熊耀武和齐云真君夹在中间,通过云桥。 熊耀武步履平稳,跑的飞快。但见他前边的陆沉,连衣裳都没有摆动一下,却始终在他前面。 到了主峰,明虚真君早就交代过,立即就有两个弟子过来带路,一路畅通无阻,将齐云真君带到明虚真君所在的偏殿。 明虚真君一直守在此处,看守整个剑宗的护山大阵,不得离开,便命人将齐云真君送进来。 主峰内外,都有禁制,若有魔气、妖气,便会立即触动禁制。 但步微月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片刻,明虚真君命人进去,护送齐云真君回去养伤。 步微月跟在熊耀武身后,见齐云真君已经醒来了。 他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突然转过目光,正对着步微月:“这位,莫非就是剑尊首徒步微月?” 明虚真君笑了笑:“什么名头都是虚的,不过是个淘气的孩子罢了。她如今还担不得大事。” 齐云真君目光移动,又看向她身后的陆沉:“明虚真君实在太过谦了,这个筑基小修又是何人?” 步微月上前半步,笑道:“齐云真君,您的伤势还要仔细将养,只不过此处乱糟糟的,也无人照料,我送您回第二峰。” 不料,齐云真君瞬时变了脸,哼的一声:“罢了,这剑宗主峰之内,我区区一散修,实在没什么资格多留。告辞便是!” 明虚真君已出去了,不曾听见。步微月也只当没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职责,毕竟主峰之内,要紧的地方实在太多,战时就连步微月也不便久留。 她假装听不懂,跟在齐云真君身后,送他出去。 也不知齐云真君是受了伤,过于虚弱,还是怎么了,走了几步,刚上云桥,他就一头栽到,险些磕破了头。 幸亏熊耀武一直跟着,一个猴子捞月,把齐云真君扛在了肩膀上。 熊耀武扛着人就跑:“又晕了,幸亏我还没走。” 步微月顿了顿,觉得有一股视线,总在若有似无的看着自己。 她抿抿唇,让熊耀武先走,她随后就过来。 熊耀武走后,步微月便带着陆沉进了林子。 陆沉与她心神相通,无须多问,时不时推开树枝,让她过去。 那股视线,更强烈了。 步微月突然微微一晃,抓着陆沉的胳膊,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他怀中。 陆沉会意,单手用力,握住她的腰身,把人放在石头上。 他拨开旁边的树枝,突然凑近。 步微月虽然站在石头上,可还比他矮一点,就见陆沉越凑越近,几乎和她贴在了一起。 咔擦!躲在暗处的人,硬生生踩碎了一块石头。 就是现在! 惊雷符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疾射而出,天上降下闷雷,发出轰隆一声雷鸣。 步微月跳下石头,冷冷看着前方。 惊雷符停歇之后,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慢慢凝聚起来,汇聚成一团黑影。 步微月微微皱眉:“难怪,你能跟着齐云真君进入主峰,这是影兽?” 黑影变幻不断,半晌,问了一句:“灵脉在何处?” 步微月却不答,盯着黑影看了片刻,弯起唇角:“装神弄鬼,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谢灵均!” 黑影顿了顿,便索性幻化成谢灵均的样子,目光中满是恨意。 “你既然知道我是何人,便别再挣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放心,整个剑宗,都会为你陪葬。你师尊太玄道貌岸然,却心狠手辣,将我剥皮抽骨,我的万魔之体都被他夺走,炼化成了一件用来承载魔气的法器!” “而我必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今日,我便毁去剑宗灵脉,让你和你师尊都悔不当初!” 步微月目光冷然,看向谢灵均。 怪不得,那日她在千机塔偷听到谢灵均与郑守冠说话,谢灵均要潜入剑宗,毁去剑宗的灵脉,她便觉得奇怪。 如今的剑宗处处都是禁制,谢灵均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原来,他竟然与影兽融合成了一体。 影兽是一种寄生兽,寄生在高阶妖兽的影子中,暗中夺取高阶妖兽的能力、记忆。 方才在护山大阵外,柳御河的血箭射中齐云真君,便是为谢灵均做掩护,让他顺利寄生在齐云真君的影子中。 随后,血箭发作,齐云真君必须进入主峰,谢灵均也跟着混了进来。 等齐云真君伤好之后,谢灵均便脱离齐云真君,藏身主峰之中,伺机破坏剑宗的灵脉。 倒还真是环环相扣! 步微月抽出魔刀,指向谢灵均:“你叽叽歪歪,说了这么多,够了没有?” “你真是狗啊,你的不幸,与我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因为你自甘堕落。你幼年时,为了摆脱艰苦的生活,心狠手辣,弑杀生母。修行之后,为了摆脱心魔,又想杀妻证道,修无情道。被我识破重伤之后,为了在修行上胜过我,又开始修魔,成了万魔之体。”?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杀人诛心 步微月说到后来,还真有点可怜他。 可这一切的初始,是因为他一步错,步步错。 她只不过无端被卷进他的命运之中,他就妄想把自己所有的错处和不幸都推到她头上? 想都别想! 步微月正色道:“谢灵均,你扪心自问,这一路走来,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你别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的不幸和别人有关,其实啊,就是单纯因为你自己蠢而已!” “还有,我师尊对付你,是因为你修成了万魔之体!我师尊悲天悯人,是为了灵镜洲的生灵而杀生,与你、与那些妖兽、与那些半人兽的怪物,都绝不一样!” 步微月横刀在手,魔刀在空中挽出一个剑花,一滴血滴入魔刀之中:“还有,我曾经对你说过,以后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响亮的龙吟盘旋在山色之中,灵光耀眼,照亮了山谷。 魔刀化作龙身,将黑影钉在了石头上。 谢灵均扭动身躯,大笑起来:“多日不见,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影兽是没有实体的,你怎么可能抓的住我?” 他继续扭啊扭,扭啊扭…… 突然,谢灵均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你怎么可能抓的住我!” 步微月一挑眉,魔刀上浮刻的蛟龙眼珠被她的精血染红,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不好意思啊,这是一把魔刀。” 魔刀嘿嘿嘿的怪笑,像大反派一样得意洋洋:“对啊,刀爷我可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魔刀!我的上一任主人,可是名震天下的大魔头。” 谢灵均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你自诩正道,对魔修深恶痛绝,却用一把魔刀?” 步微月淡淡道:“最初,也有一些魔修,是一直兢兢业业用魔气修行的,就和我们用灵气修行一样。只不过后来,他们发现吞噬其他魔修,能更快的提升修为,所以……才真正走上了魔道。” “这也是为什么,用这种道修行的魔修,走上邪路的魔修,最后都会爆体而亡,是天道不容的缘故。” 步微月微微抬起下巴,魔刀怪笑出声,将魔气全都吸收了进去。 “小主人,你真好!就是,这魔气有点臭烘烘的,不好不好。” 那团影子,在魔刀的絮絮叨叨中,终于彻底消失了。 步微月突然心头一松,仿佛一块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被搬开了。 她骤然顿悟,原来,这就是她和谢灵均的因果羁绊。 现在,谢灵均彻底消散,这份牵扯也就不存在了。 她身心都觉得轻松不已,回到大殿,将刚才发生的事,告知明虚真君。 不料,明虚真君听完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 步微月被她拍的愣了一下:“师叔……” 明虚真君双目含泪,用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目光,深切的望着她:“月儿,你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师叔真为你高兴。” 步微月:“……” 她羞臊的挠挠头:“师叔,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步微月又主动请缨:“明虚师叔,叶占春此前一直利用奚家和楚家,制造半人兽怪物,她对谢灵均痴心一片,现在谢灵均混入剑宗,她必定在不远处接应。” “我想主动出击,击杀叶占春!” 明虚真君再次动容道:“月儿,你真的是长大了!” 步微月挠挠头,赧然一笑。 半个时辰后,步微月、奚梦华、顾小菌与熊耀武一同出了护山大阵,闯入妖兽中,联合狙杀。 步微月的声音传入各处:“你们这些半人兽怪物,竟还敢混入剑宗,毁坏剑宗的灵脉。告诉你们,谢灵均已经被我所杀,魂飞魄散!” 她的魔刀指向对面一个头上长角的半人兽怪物,冷笑一声:“你狂什么?你以为你和妖兽融合,有了妖兽的力量就厉害了吗?弱者就是弱者,你以前是修士,不知道好好修行,提升自己的能力,现在做了怪物,也一样是弱者、废物!” 魔刀环绕,却不见任何剑光,龙吟长啸,无数道杀气如同潜藏的阴影,每一次挥刀,都砍倒一群妖兽。 那牛角人见步微月如此凶性,且剑光隐藏,这些妖兽连躲都来不及躲,心中已经生出惧意。 就像步微月说的那样,没有勇气的人,以为借助邪术,融合了妖兽的力量,就能变成强者了吗? 他的心是弱者,就永远是弱者! 不出半个时辰,这个牛角人就和其它妖兽一样,死在魔刀之下。 步微月且战且退,故意偏离了原本的撤退路线,往一处荒山后杀去。 突然,她猛地往旁边一退,原本落脚的地方腾起万丈光芒,正是灵宗秘法捕灵网! 这一招,叶占春第一次杀她时也用过,被步微月躲了开。 这一回,步微月依旧躲开了。但这次的捕灵网如风旋一样落地一转,便换了个方向,将步微月卷入其中。 叶占春人身蛇尾,从山石后游出来。 她手中还握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春花,眼神怨毒,恶狠狠的盯着步微月。 “步微月,大师兄呢!” 步微月被捕灵网锁住,身边一群和她一起被抓进来的妖兽,已经坚持不住,倒地而死。 步微月冷冷一笑:“已经魂飞魄散了。你何必明知故问?他潜入剑宗,是为了破坏剑宗的灵脉,此时剑宗灵脉完好无损,自然是他被人擒获,杀了。” 叶占春猛地摇头:“这不可能!那是我特意为他选的,最厉害、最无敌的影兽,融合之后毫无弱点,怎么会死?就算他计划败露,也能钻进影子里,蛰伏起来,十年二十年后,再逃出来便是。他怎么会死呢?” 步微月这个人,一向不多话。 “叶占春,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人生在世嘛,行走灵镜洲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占春恶狠狠的盯着她不说话,步微月就自问自答:“是留影石。” 她取出了留影石。 而且,特意贴心的放大了,让叶占春仔仔细细看看,那团黑影是怎么从天地间消失的。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步微月最喜欢杀人又诛心。 片刻,叶占春悲愤怒吼:“步微月!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真的杀了大师兄?我杀了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解决叶占春 步微月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敢杀他?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放妖兽越过布雨加山脉,我不止敢杀了他,接下来,轮到你了!” 步微月祭出魔刀,刀光乍起,威势如同小山压向叶占春。 叶占春蛇尾一扫,卷起荒山上的碎石,向步微月砸下来。 她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捕灵网,想要将步微月困死。 谁料步微月不闪不避,手中多了一把符剑。 这是之前步微月在浮星沼泽躲避时,抽空炼制的符剑,上面炼化了六张惊雷符,还有神行符加成。 雷电闪烁之间,符剑将捕灵网硬生生炸出了一个大洞,又朝叶占春冲过来。 叶占春祭出春花,无数花瓣散落,这依旧是她的成名绝技——占尽春光。 只是上一次,步微月只能全力抵挡,被花瓣刺的遍体鳞伤。 这一次,步微月不闪不避,魔刀舞出的光影将自己遮挡的密不透风,最后一剑,刺入叶占春的左臂。 叶占春忍着疼,往后一退,哈哈大笑:“真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就能刺中我的心口,可惜,你杀不了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那符剑竟然又飞了回来,刺入她尾椎骨处。 步微月收了魔刀,冷冷道:“真是可惜,我本来就打算用符剑杀你。爆!” 符剑之上,最后一张惊雷符延迟爆发,时间卡的丝毫不乱。 叶占春原本就与蟒蛇融合,此时被炸裂开来,痛苦的嘶吼着,脸上、手臂上的鳞片时隐时现,最后完全退去。 临死前,她看着手臂上终于完全退去的鳞片,脸上突然浮现出难得的纯真笑意。 真好,死前,她总算还是个真正的人,终于……和这副妖兽的躯壳脱离开了。 等她彻底断绝生气,熊耀武才从暗处现身。 “原本还想给你掠阵,没想到,完全不需要啊!”他低头看着叶占春的脸,挠挠头。“她怎么是笑着的?” 步微月摇摇头:“尘归尘,土归土,送她走。” 说完,引出丹火,将叶占春和蛇尾全都焚烧了。 烟尘随风而逝。 熊耀武抓紧时间取了一些妖丹和妖兽皮毛,在被妖兽大部队发现之前,和步微月一起回到护山大阵外。 又是一番厮杀,黄昏时分,步微月、熊耀武、顾小菌和奚梦华四人且战且退,先回护山大阵中补给和回灵,而阵中又换了一批人回来。 回到第二峰大殿之中,横七竖八,地上坐的都是人,医修忙的脚不沾地。 步微月几人都受了伤,但不严重,索性拿了一些丹药出来,找了块石头坐下。 熊耀武伤的最重,浑身上下都是伤,顾小菌一把撕开他的衣服,骂骂咧咧:“你是什么疯子吗?你要这么不怕死,你还回护山大阵干什么?” 熊耀武灌了一口酒,闷哼一声,咧开嘴傻笑:“没办法,杀忘了,那些蠢货,把自己搞的人不人、兽不兽,还要来这里耀武扬威,我忍不了啊!你说说他们,妖兽修行五百年,一直到七阶以上,才能化成人形。可他们呢?为了追求所谓的力量,却甘愿做兽!” 他越说越气,将酒坛用力一摔,四分五裂,诸人烦躁的心神反倒转移了不少。 “这些半人兽的怪物,既会修士的术法,又有妖兽的本领,实在让人防不胜防。我们四个合围,磨了半个多时辰,才杀了一个。可这种怪物,不过顷刻间就能杀掉数名金丹修士!这样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管它呢,来了就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顾小菌漫不经心道。 她心里也烦,可也没什么可烦的。 “解决这件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们都杀光,所以,不管有多少,杀就是了。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是与妖兽为伍,并非人了。你没见那个虎头人身的怪物,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吗?” 熊耀武吐出一口恶气:“我也知道,就是心烦。” 顾小菌起初小心翼翼,后来实在太慢了,三人便一起上,胳膊腿躯干,一人分一块,刷墙一样给他刷药。 步微月淡淡道:“常言道,人各有志,无须多想,也无须去理解这些与妖兽沦为一伍的修士。你只要记住,舍弃为人的根本,绝不是修行。” 熊耀武大大咧咧的问:“你不是修无情道吗?修无情道难道不是舍弃为人的根本?七情六欲也是人的根本啊。” 步微月抿抿唇,没有回答。 她心中早有答案,她所修的无情道,并非是舍弃所有的七情六欲。所谓的大道无情,也不是要“无情”才能得到。 顾小菌将一坨药膏“啪”的一声糊在熊耀武的伤口上,大声道:“什么无情?若是修仙者无情,还修什么?干脆一个个都学石头,岂不是容易得道?我师妹若是无情,何必要救你?我师妹若是无情,何必要来对抗妖兽潮?不如找个山洞躲起来,修个千百年,总能得道。” 熊耀武痛的嗷嗷叫:“师姐师姐,祖宗!轻点行不?我不就是问问?而且,既然始终有情,为何要叫无情道?” 步微月心中一动,跟着问自己:究竟自己想要的无情道,是怎样的道?若非无情,为何要叫无情道? 还未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一声清喝,如洪钟大吕,震人心神。 “孽畜!” 步微月顿时抬头,只见剑宗山上,虚空之下,浮现出一个如山一般的巨大虚影。 顾小菌手中的药瓶都掉了:“师尊!连师尊也来了!难道,是妖君出世了吗?” 熊耀武也不记得疼了,猛地站起身子:“这,这就是剑尊太玄?” 奚梦华亦是如梦似醉,痴痴的望着剑尊的虚影:“剑尊太玄,当世最强剑修,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据说,他尚且一直压制修为,若不然,早就飞升了。” 熊耀武呆愣愣的,也是一脸痴迷,跟着重复:“剑尊太玄,当世最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剑尊太玄 步微月和顾小菌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修真界本就如此,当强悍到一定程度,的确足以令所有人仰望。她二人倒是早就习惯了,但奚梦华和熊耀武之前从没见过,难免心驰神摇。 奚梦华喃喃道:“这还只是剑尊太玄的一道区区分神,便如此之强!” 陆沉突然现身,凝神望着那道虚影。 他巅峰之时,也才渡劫巅峰,尚未修至分神。 剑尊太玄不止是唯一的分神修士,而且已经分神大圆满,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了。 剑尊太玄一声清喝,半空中五颜六色的云霞突然散开,露出藏在其中的一个银发少女。 原来,方才几乎铺天盖地的,并非黄昏时的晚霞,而是妖君放出的浊息! 若非剑尊太玄及时赶到,浊息降下,渗入修士的骨血之中,便会立即毒发身亡! 妖君带着浊息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屠杀! 步微月握紧了手中的魔刀,连吐息都不敢放肆。 银发少女坐在秋千上,咯咯直笑:“大叔,你怎么欺负小孩子?我不过是想陪他们玩玩,你倒好,一来就凶人家!” 剑尊太玄哼了一声,整个天际似乎都传来回音,清清明明:“银翼妖君,妖帝与吾等早就有言在先,五百年内,你等妖族不得踏入灵镜洲境内,尔今日自悔前诺,妖帝可曾知晓?” 银翼妖君在云中荡着秋千,眼珠一转:“什么前诺?人家只是个小孩子,可不知道,人家就是跑出来玩,迷路了而已。” 熊耀武气的哇哇直叫:“果然是妖族!好不要脸!要没有妖族掺和,这些妖兽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布雨加山脉?” 剑尊太玄却不气不恼,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目中已满是杀气:“尔等在布雨加山脉之中打通禁制,暗中在浮星沼泽、御兽门炼制人兽,早就毁去当初妖帝与我等的诺言,既然如此,吾便不必再遵守当初的诺言。” 银翼妖君修为堪比人修的渡劫修士,对危险自然有预感,她连秋千也不荡了,一溜烟滑下来,扛起秋千,随时准备跑路。 “人家都说了,人家只是个小孩子,就是出来玩迷路了而已!你说的那些,人家完全不知道啦,都是那个谢邀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话音未落,化作遁光逃走。 剑尊太玄亦化作遁光追了上去,不多时,两道遁光缠绕,一同遁入虚空之中。 奚梦华满目崇拜,握紧拳头:“剑尊太玄真是太厉害了!仅仅是一道分神,就这么厉害!” 步微月却暗暗的吐出一口浊气。 师尊的真身,仍然在魔气裂隙之下,妖君要屠戮剑宗,师尊不得不分神而来。 而魔气裂隙之下,又当如何? 步微月提起一口气,大骂一句:“谢邀这坨臭狗屎!” 顾小菌、奚梦华、熊耀武都是义愤满膺,磕了一把补灵丹,便随着其余修士一起杀了出去! 步微月立在挽月之上,每一次挥刀都砍倒一片妖兽;熊耀武更是勇猛,在半空杀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弃了飞剑,干脆跳进妖兽之中。 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连妖兽都怕,一次次两败俱伤的搏杀之后,终于被顾小菌给提起来,抓了回去。 步微月咬破指尖,以天幕为符纸,精血为笔,画了一道惊雷血符! 她猛地后退,催动惊雷血符,只见十余道惊雷从天而降,将此处劈出了一个约方圆十里的大圆坑。 方才还嘶吼着,要啃食修士的妖兽顿了一下,见步微月朝自己这边过来,竟然转头就跑。 步微月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些妖兽转头逃跑的。 陆沉反手砍下一头滂沱牛的牛头,劝说步微月暂时回去:“你灵气不继,该回去了。” 步微月重重的喘了口气,手脚都在发抖,但是却十分兴奋:“好,听你的。” 话音刚落,突然看见天上掉下来一只黑不溜秋的大乌鸦,身上还残留着师尊太玄的剑气。 黑乌鸦落地之后便腾的燃烧起来,冒出一团黑火,烧出来的气臭烘烘的。 火光之中,钻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元婴,就要逃走。 步微月手虽无力,但仍然将魔刀仍了出去,削下小元婴一半身子:“谢邀!你这个孽畜,你往哪里跑?” 谢邀元婴被砍下一半,只得缩成一团,化成一颗带着黑色魔气的金丹。 步微月有心想追,却浑身无力,也是巧了,这附近除了妖兽,没有任何人。 陆沉突然抓住她的食指,接着她的血,凭空画了一道灵符:“去!” 灵符稳稳的印在了金丹之上,下一瞬,金丹就逃之夭夭,再也不见了。 步微月缓缓吐出口气,先回到护山大阵之中,随后去见在主峰主持的明虚真君。 “明虚师叔,方才谢邀被师尊所伤,从天而降,元婴逃窜时,被我砍掉一半,缩成金丹。我无力再追,已经在金丹上打下追踪符印。” 明虚真君随即发下悬赏,天下修士,追杀祸首谢邀! 明虚真君欣慰道:“月儿,你与谢邀力量悬殊,偏偏是他落到了你手中,你不畏强,砍下他一半元婴,又随机应变,在他身上打下追踪符印,让他不能逃脱,师叔真为你骄傲。” 步微月心说,师叔还真是偏心自己,这才来了几日,师叔日日都在为自己骄傲。 但面上依旧恭恭敬敬:“还是师叔教导的好。” 明虚真君甚是喜悦,突然拍了拍步微月的肩膀:“月儿,你师尊已追妖君而去,谢邀也被你师尊斩杀,至于布雨加山脉处的传送阵,云阳子师兄与灵宗大长老游寄山等十余人已赶去那处,会将其封印。此后,兽潮当得以暂时控制,但仍是持久之战。” “你早就已经金丹大圆满,一直压制,迟迟没有闭关冲击元婴。我见你数日以来,常有感悟,不妨先去闭关,待结婴之后,才是你大有可为之时。” 步微月心中一直有一个疑虑:“师尊以分神之身对抗妖君,究竟……”?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要结婴 明虚真君微微一笑,一指点在她眉心:“痴儿,何故明知故问?” 步微月眉心如冰雪碰触,顿时明白了。 师尊的真身抵御魔气裂隙之中的魔气,分神却要对抗妖君,此次若是修为有损,便错过了飞升之机。 修行越往上,越是难窥一丝机缘,如步微月结婴,虽然早已金丹大圆满,却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契机。 剑尊太玄出现在这里,用区区分神强杀银翼妖君,修为大损,极有可能再次退回分神后期,等同于放弃了飞升之途。 步微月心神一颤,喃喃道:“难道,世间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明虚真君含笑道:“世间之事,若有两全之法,便取两全之法。若无两全之法时,便随心之所往。” 步微月如醍醐灌顶,缓缓下拜:“明虚师叔,我明白了。” 明虚真君给她两瓶极品补灵丹:“去!” 步微月决意结丹,便不再耽搁,回到自己原先的洞府,才发现其中根本不曾动过。 剑宗一直没有放弃过自己,就连此时,明虚师叔也会为她撑起一片净土。 步微月虽挂心战局,但她心中也明白,在面对兽潮时,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修士能发挥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守住护山大阵,为了自己的修行路,眼下,的确是她结婴的时候了。 步微月分别传信给顾小菌和奚梦华,向她们告知自己的决定。 顾小菌和奚梦华知道她早就已经金丹大圆满,自然表示支持,让她好生结婴,不要有太多顾虑。 眼下剑尊太玄都已经出关,与妖君银翼对阵,剑宗的护山大阵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加上十余名大修一同赶往布雨加山脉封住妖兽们闯入时留下的传送阵,一旦成功,便不会再有别的妖兽进来了。 眼下她们的任务,就是清扫已经进入灵镜洲的妖兽。 步微月进入洞府,里面一石床、一石桌、两蒲团而已。 洞府之内,原本就有禁制,步微月又布了双重禁制,在其中还加了一个聚灵阵。 随后她慢慢坐下,在蒲团之上冥想。 陆沉突然现出真身,坐在对面的蒲团上,静静的看着她。 日升、月落,不知过去几日,步微月终于睁开眼睛,她的心前所未有的静。 陆沉原想说什么,此时也不必再说了。 眼下,是她结婴的最好时机。 他缓缓一叹,回到冰傀儡之中。 步微月问道:“陆沉,你不回逍遥珠之中吗?” 陆沉道:“冰傀儡足以让我容身,躲避天道,无妨。此次你结婴之时,可将逍遥珠彻底炼化。” 步微月微微偏头,生出疑虑:“嗯?” 陆沉道:“你从逍遥洞之中得到持盈仙子的传承,这逍遥珠本来就她传给你的。只是你得到逍遥珠时,我恰巧出现在其中。月儿,其实从一开始,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持盈选择了你。我只是被动的,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步微月似懂非懂,她想问他,你出现在逍遥珠中,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但此时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陆沉轻笑一声:“月儿,结婴。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步微月收敛心神,不再有一丝杂念,接着二人都陷入空寂的冥想状态。 修士结婴,无论是从身到心,从外在到内里,都更上一层楼。 步微月先内视己身,她不断运转《如影篇》心法,身边聚集了无数的灵气,浓稠的像一团团的雨云,几乎要化为水汽。 这是她之前聚集的结果,金丹大圆满之后,她就一直在吸收灵气,现在这些多出来的灵气,都能多添一分成功结婴的把握。 灵气冲刷经脉,周身的皮肉绽开,又在灵气的滋养下,飞快的愈合如初,如此反复,可以锻造修士的皮肉。 灵气澎湃汹涌,从经脉处流过,经脉越来越强韧,像细细的溪流变成宽阔的河流,这样可以修炼修士的经脉。 最后,步微月一直不断的运转心法,不知过了多久,将身体内的杂质全数排出来。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在灵气不断的冲刷、滋养、修复之下,步微月终于锻体成功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步微月没有丝毫懈怠,将明虚真君留给她的极品补灵丹一口气吞下,维持灵气的巅峰状态。 她内视丹田,一颗金丹悬浮在识海之中,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满。 这金丹四周时不时环绕着一道一道的碧蓝色光波,这是逍遥珠的灵力,与步微月的金丹相互影响、融合。 步微月将所有的灵气一口气灌注进金丹之中,咔擦! 金丹上裂开了一条小缝隙,接下来,就如同小鸡破壳一样,裂纹越来越大,终于,金丹彻底碎开! 她神魂剧痛,却毫无畏惧,在一片丹火之中,融合出一个胖乎乎的小人。 小人人颠三倒四的坐下来,这是因为刚结婴,步微月不断给小人输送灵气,突然,逍遥珠从识海深处出现,碧蓝色的光影不断抽出,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碧蓝色的莲花座,将逍遥珠托在中间。 小人人慢慢落下来,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莲花座上。 步微月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逍遥珠是一直留在自己识海之中的,便任由逍遥珠与自己的灵气融合在一起。 接下来,便重复着吸收灵气、修行心法、融合逍遥珠的过程,修行不知岁月,逍遥珠与元婴融合在一起。 小人时而乖巧的坐在莲花座上,时而捧着逍遥珠在识海之中嬉戏。而步微月的识海,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变成了一片碧蓝色的深海。 成功结婴之后,还有最最重要的,那就是心魔劫。 步微月只觉得自己这次结婴,前所未有的顺利,待到心魔问道时,她扪心自问,只有一个问题。 你后悔修无情道了吗? 步微月毫不犹豫的答道:“大道无情,无情才是恒久之道,自然不后悔。” 她以前诛杀了谢灵均,不再耿耿于怀前世之事,自然再无心魔。 随后,便是九道天雷劫!? 第二百四十五章 问道于心 步微月擅长惊雷符,自身锻体强悍,不费吹灰之力,就扛过了九道天雷。 终于,云开雾散,天边百灵欢唱,隐隐有仙乐传来。步微月走出洞府,只见奚梦华、顾小菌等人,早就等在外面。 顾小菌激动的上前,抱住步微月:“师妹!你终于成功结婴了!明虚师叔此前便说,你近日便要出关,果然如此。” 步微月淡淡一笑:“天象已成,你若见到,自然得知我到时间出关了。小菌,如今我已结婴,你该叫我师叔了。” 顾小菌放开步微月,咦了一声,大笑着在她肩膀上捶了一下:“月师妹,你闭关出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步微月拦住她,语气平平,却不容置疑的反问:“小菌,修行之人,以修为高低论辈分。你我一同拜在剑尊名下,你进门早,便是师姐,我是师妹。但如今我已经是元婴修士,你尚且是金丹修士,如何不能唤我一声师叔?” 顾小菌张口结舌,诧异的望着她,语气突然冷下来:“月师妹,你说真的?” 顾小菌生性洒脱,甩开步微月,大笑数声:“好,好!月师叔,给您请安。” 说完,怒意勃发,扬长而去。 奚梦华立在一旁,心情复杂,她本就十分顾念旧情,不如顾小菌这般拿得起放得下。 可她等了片刻,见步微月便未多留意自己一眼,便只得先行离去。 步微月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先去见了明虚真君。 明虚真君正在为一筑基弟子疗伤,许久之后,才让步微月入内。 步微月心生奇怪,问道:“明虚师姐,眼下妖兽已经完全退去了吗?” 明虚真君摇摇头,只是眉峰一挑:“你闭关三年,糊涂了不成?这些妖兽来势汹汹,掌门云阳子也尚未回来,哪有这样快呢?” 步微月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明虚师姐为何浪费灵力,为一筑基弟子疗伤?他修为如此低,只能剿杀低阶妖兽,根本不值得师姐如此费心。” 明虚真君神色转淡,反问步微月:“你当真如此认为?” 步微月笃定的点点头:“难道不是如此?吾等修为更高,便该有取舍之心,做更有价值的事。” 明虚真君已然动怒,只是面色不显,末了,实在忍不下去,淡淡道:“昔日你将将筑基,从浮星沼泽回来时,沾上了慢性妖毒,当时你丝毫不知,等妖毒渗透到骨髓,才发觉此事。” “吾日夜不眠不休,放弃去剑阁参悟的机会,为你细心拔毒,整整一月有余。若照你所说,我当日做出正确的取舍,舍你而去剑阁参悟,如今已经顺利进入渡劫境了!” 步微月缓缓拧眉,看着明虚真君动怒的神色,总觉得十分不对劲。 她慢慢摇摇头:“这不对劲,师姐,你一向以我为傲,如今我顺利结婴,你不应当说,我是你的骄傲吗?你应当为我主持结婴大典,为何会为此事动怒?” 明虚真君见她依旧冥顽不灵,衣袖一拂,便将她拒之门外,还放下话去,此后,不许她再来这里。 步微月吃了个闭门羹,又跑回去拍门:“师姐,你先告诉我,师尊如何了?可曾顺利飞升?” 明虚真君气冲冲的跑出来:“你今天是非要找揍不可吗?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明知道,那日你师尊是以一道分神强行对抗银翼妖君,对他的修为有损,你还问什么问?” “你快滚!再在我这里叽叽歪歪,我打扁你的头!” 步微月摸了摸鼻子:“师姐还是如此暴躁,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当日师尊只是分神出现罢了,与银翼妖君尚未分出胜负,或许,他后来改变主意了呢?” 明虚真君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什么叫他后来改变了主意?他能改变什么主意?” 步微月理所当然的道:“难道还有任何事,比师尊飞升上界更重要吗?” 砰! 片刻,步微月照照镜子,对着镜子里的熊猫眼咧了咧嘴。 她没说错啊,为什么会换来明虚真君的一顿毒打呢? 吾等修行,就是为了飞升,还有什么事比修行更重要呢? 何况,大道本就无情,师尊顾念宗门,所以迟迟不肯飞升,这就是受了私情的拖累。 修行路上,若摒弃这些无用的“情”,岂非可以毫无挂碍,洒脱自在? “呸!” “呸!” “呸!” 步微月手中的镜子突然碎裂,剥离出那双无情无爱的眼睛,转而露出的是她自己。 没错,是她自己。 一个会因星垂真君的自爆而愤怒,因为妖兽啃食同道而伤心,会挂念奚梦华、顾小菌等友人,也会时而因为陆沉流露出的脆弱而驻足的步微月。 所谓无情,便要摒弃所有的七情六欲,把自己修成一个石头人吗? 不,她所修行的无情道,绝不是冷漠绝情! 《如影篇》所修的无情道,是太上忘情,是要杜绝因情乱智,而不是杜绝情本身。 一个真正的无情之人,是一点也不冷漠的,绝情也是有情的一种,正如她诛杀谢灵均的那一刻,心中所想的,绝不是自己与谢灵均之前的恩怨,而是痛恨他忘却初心,杀了那么多修士同道。 她在杀人,心中却是为那些惨死的同道而悲伤。 大道无情无亲,而修士的有情也是无情,无情本就是自然之道。 天道无生亦无灭,地道有始亦有终,天地轮回,道在其中。 心感于物而生其意,物感于心而生其情,有情无情同时存在。 无情是看透凡情,以天道的视角观天地。无情道人,要以世间的悲欢离合练已心,行天道规则行天道法则,感大道三千,而为己所用。 这才是她想要的无情道! 步微月猛地睁开眼睛,她的目光如同海水,初初看起来,似乎毫无波澜,而深海之下,暗潮汹涌。便如她所修之道,名为无情,实则有情。 “这就是你所谓的无情吗?” 步微月微微一笑:“无情有情,皆是道,重点不在于情,而在于道。” 洞府外,突然凝聚了一片非同寻常的雷云,将整个护山大阵都几乎笼罩住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成功结婴 半边天都突然暗了下来,奚梦华砍下一只五阶妖兽的头,与熊耀武一起收回本命法宝,回到护山大阵之内。 路上看见不少弟子,都呆呆的抬着头,看向天边。 “这是怎么回事?要下暴雨了吗?”有个弟子摸着头,下意识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伞来。 “后山晾晒的药草还没收,我要去收草药!” 奚梦华落下飞剑,看向阴云笼罩的方向:“那是主峰的方向?难道……” 她心中有了预感,不再靠近雷云聚积的地方,心中暗暗鼓劲:“月师妹一向心有成算,若是此次能顺利度过雷劫,便能成功结婴了。” 轰隆! 一声猛烈的雷鸣,陆沉从入定之中醒来,抬眼看向外面的雷云:“是三九天雷!” 寻常修士结婴,不过九道雷劫,也许是步微月本身就是逆天改命之人,这雷云的架势,足足有三九之数! 步微月不畏不惧,走出洞府,祭出魔刀…… 魔刀顿时大哭小叫起来:“不要啊!小主人,你还是人吗?我是一把魔刀啊,天雷淬炼法器,那是可以!天雷要是淬炼我,就直接把我给劈没了啊!” 步微月恍若未闻,直直的举起魔刀,与天雷对抗! 轰隆! 天雷落下,步微月周身的防护阵一下子就被天雷劈开了,随即落在魔刀之上。那魔刀虽然鬼哭狼嚎,却下意识的化为蛟龙,与天雷对抗。 雷光与灵光相撞,一时之间,在黑压压的雷云之中劈出了一道耀目的火光。 接下来是第二道,步微月刚布好防护阵,就又被天雷劈开了。魔刀龇牙咧嘴的继续上,一边嗷嗷哭,一边嘎嘎就是干。 接下来是第三道、第四道…… 等第九道天雷结束,雷云突然增多,天色黑压压的,如同夜晚,几乎对面看不见人影。 这是第二波天雷。 奚梦华刚刚松了口气,又拧起眉头:“修士结婴,不是九道天雷吗?怎么还有?” 熊耀武震惊不已,张大了嘴:“乖乖,这真的是元婴期的天雷?怎么会这么大威力?” 周围的弟子们窃窃私语:“不知是哪位前辈结婴,刚才已经对抗了九道天雷,现在还有余力对抗剩下的天雷吗?” 轰隆! 这一次,步微月没有再用魔刀对抗,反而直直对上天雷。 天雷劈在她身上,她衣裳破损,皮肉焦枯,浑身剧痛,但她没有丝毫退却,飞快的运转灵力,修复自己的经脉、皮肉。 周而复始,每一道天雷下来,步微月都毫不停留,灵气与天雷仿佛在比赛,倒要看看,究竟是天雷劈的快,还是她灵气修复的快。 这是天雷对修士肉身的淬炼,也是对修士强大内心的考验,但凡修士有一点点惧怕,就会直接命丧在天雷之下。 终于,第二次九重雷劫结束了。 天边的黑云散去了一些,但依然黑沉沉的,轮到了第三次九重雷劫。 这一次,就连始终沉得住气的奚梦华也忍不住了,她有点崩溃:“怎么还有?” 熊耀武挠挠头:“我听人说,在主峰结婴的不止有步道友,还有好几位道友也在闭关之中,会不会是别人啊?这步道友年纪不大,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天雷?” 奚梦华也说不准,毕竟雷云的范围这么大。 但是她心里有一点预感,这次的雷劫就是步微月在结婴。 轰隆! 天雷再次劈下来,步微月骤然之间,生出一种无比玄妙的感应,她双手掐诀,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法印,碧蓝色的灵光在她周身徜徉,像一团温柔的水,将来势汹汹的天雷包裹起来。 这刹那之间,她脑中突然多了三道法诀,这就是逍遥珠中所蕴含的传承! 也是当初,逍遥珠主人持盈仙子选中她时所赠。 在她结婴之时,传承终于开启。 水利万物而不争,逍遥珠的第一道法诀,就是上善若水。 灵光将天雷裹住,天雷霸道的破坏之力,一半被融入灵光之中,另一半消散在天地之间。 步微月突然有所顿悟,原来,这第三次九重雷劫,是因为逍遥珠本来就是逆天法宝。逍遥珠虽然出现在她识海之中,但一直是李忱所用,她只在危机时,被迫进入逍遥珠逃命。 现在她即将结婴成功,就意味着,她会成为逍遥珠的新主人。 而逆天法宝再次出世,必然会有雷劫。 步微月定住心神,迎接第二道天雷! 这一次,她依旧是用上善若水来围剿天雷,那碧蓝色的光晕虽然不如天雷刺眼,但许多人都看见了。 “看!那是什么?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灵光!”熊耀武痴痴的看着,有些入迷。“灵光将天雷罩住了!这怎么可能呢?修士的灵韵怎么能包裹住天雷而不被撕碎呢?” 奚梦华也看见了。 她心里却隐隐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失望之情。 步微月是剑修,虽然她曾经转过法修,也擅长画符、阵图,但对抗天雷,自然会用剑。 这个结婴的修士用术法对抗天雷,那多半就不是月师妹了。 但她转念又想,都是剑宗的道友,无论谁结婴,都是一桩好事,这一缕惆怅也很快就消散了。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最后一道时,天雷似乎都麻木了,草草率率的劈了一个雷,依旧被步微月用灵光收了。 第三次九道天雷结束后,明光撕破雷云,天边焕然大亮,云光之中飞出无数七色灵鸟,在主峰之上盘旋。 灵鸟在云端环绕,最后拉出一条彩虹“桥”,桥梁引入云中的那一边,赫然是一座仙气环绕的空中云阙。 熊耀武巴巴的望着:“天象!奚道友,出结婴天象了!看来,这位道友已经成功结婴了。” 奚梦华也甚是欣喜:“是啊!却不知是哪位道友,不,现在应该叫前辈了。” 天边云阙之中,突然散落出许许多多嫩绿的叶芽,在半空中飞舞,一个身着彩衣的仙女徐徐飘落。 仙子周身环绕着嫩芽,露出一张盈盈笑脸,正是步微月! 奚梦华大喜,惊呼出声:“这是月师妹的天象!是月师妹成功结婴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炼化魔刀 大约半个多时辰,天象才开始慢慢散去,七色灵鸟搭成的仙桥,半空中的云阙,还有散落的嫩芽,已经步微月的幻想,都化成灵韵,从天边飘落。 熊耀武沐浴在灵韵之中,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由内到外的喜悦之情:“好舒服啊!懒洋洋的,好像泡在灵泉里一样!” 连金丹修士都有这样的感受,更不用说低阶修士。外峰的弟子大多刚刚筑基,被灵韵一浇,好几个弟子都直接进阶了。 奚梦华伸出手,接住一把灵韵,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欢喜之余,不免有些淡淡的惆怅。 起初,她本是一心修行,想着提升自己的个人修为,总以为她人生遇到的最大的坎,就是青梅竹马不知为何变了心。 等后来,奚家和楚家一起出了事,她还来不及细想,来不及混沌,就要被迫带着奚菲奚芷和楚家幸存的子弟,四处流亡。 今日,原本比她修为低的步微月都已经结婴,自己却顿足不前。如今回想起来,当年步微月将将筑基,自己就已经结丹。 现在步微月已经后来居上,成功结婴,自己却仍然是一个金丹修士。 奚梦华听熊耀武又在叫自己,一起出去猎杀妖兽,便暂时抛却这些消极心念。 步微月成功结婴,但还没出关,而是选择继续闭关,稳固元婴境界。 这一次,她再从聚灵阵中吸收灵气,便明显感觉到了不多。 金丹期时,她的经脉不如现在宽阔,用这个聚灵阵便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气。而结婴之后,这个聚灵阵就明显不够用了。 不过,步微月也不慌不忙,只是不断运转《如影篇》心法,巩固自己的修为,能明显的感受到丹田内的灵气积攒。 修行不知日月,过了许久,步微月感到丹田已经完全挤满了灵气,再也渗不进一丝灵气后,才停止修行。 接下来,就是锻造自己的法宝。 步微月原本是剑修,又有符阵加成,并不在意什么法宝,这一路下来,又常常遇到些奇怪的事,到现在结婴之后,能用的法宝就更少了。 飞行法宝有挽月,但之前在挽月上加成的聚灵阵也不能用了。步微月将之前得到的长筒飞蛇的鳞片取出,用丹火灼烧掉表面的一层灰扑扑的颜色,露出里面半透明的鳞片。 她将挽月和鳞片融合在一起,用丹火不断淬炼,将这些坚硬无比的鳞片,全都炼化在挽月上。 这样一来,挽月不仅是一件飞行法宝,也是一件防护法器。 之前挽月就多次救主,步微月就有这个念头,但是金丹期的丹火不足以炼化挽月这种层级的飞行法宝。现在她结婴了,丹火也从金色变成了赤红色,足以用来炼化挽月了。 将挽月炼化好后,步微月取出了魔刀。 魔刀畏惧天雷,勉勉强强接了第一次的九道天雷之后,发现步微月终于放过它了,就缩回去,一声不吭。 现在步微月成功结婴,它又抖起来了。 “哈哈,不愧是刀爷我!有我在,我的主人当然能成功结婴了!虽然元婴期修为还是太低了,不过没事,下次就是渡劫了!” 步微月将魔刀横在手中,原本浮刻在刀柄上的蛟龙,凭空生出了两只角,进阶成了角龙。 她猜的没错。 这根本不是一把简单的魔刀,它能吸纳魔气,却不会受魔气影响,变得嗜血、狂暴,反而依旧有自己的思想。 步微月起初觉得奇怪,后来听说谢灵均的万魔之体被拔除,炼制成了灌注魔气的法器,就渐渐明白了。 这柄魔刀,大概也是用这种材质锻造而成,能灌注魔气。而魔刀中的刀灵,因缘际会,进入魔刀之中,还以为自己是这把魔刀生出的灵智,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传闻小鹏莱山中有一种幼龙,体型幼小,却要千千万万年,才能修出神智。开灵智后又要千千万万年才能生出四足,继而化出双角,腾空化龙。 魔刀的刀灵便是幼龙,盘栖在魔刀之上修行,只是这条幼龙是条糊涂虫,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刀灵。 这次雷劫时,幼龙也承接了天雷,因而化出了双角。 至于这把魔刀嘛…… 她本身是剑修,用什么刀? 魔刀好像感应到步微月的想法,吓的刀容失色:“小主人,你不要这么变态啊!你要让我一把魔刀变成魔剑,这是万万不可!连我一个变态都觉得你狠变态!” 步微月索性不理它,祭出赤色丹火炼制魔刀,开玩笑,她用刀耍剑法,真是忍的够久了。 魔刀一见火焰,就嗷嗷大叫:“主人,你好狠的心!要用丹火来烧我……诶?怎么不疼?” 步微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连天雷都不怕,会怕区区丹火?” 幼龙还在稀里糊涂:“可我明明是刀灵啊?为什么刀身被灼烧,我却一点也不痛呢?” 赤火越燃越旺盛,步微月控制着丹火,避开刀柄的方向,主要锻造刀身。 等刀身逐渐开始软化,便用神识加以控制,将刀身压扁,拉长,她将之前吸收到的灵气都注入丹火之中,保持丹火的炙热温度,魔刀懒洋洋的趴在刀柄上,哼哼唧唧。 “哎哟哎哟,好舒服呀,这个火烤的人懒洋洋的,犯困了,想睡觉。” 步微月不紧不慢,持续的往刀身注入丹火,等时机差不多了,猛地将刀身拉长。 隔着丹火,可以看见现在的这把剑,剑柄上盘旋着一条生出双角的幼龙,威风凛凛;刀身长约一臂,锋利无比,在火光之中就能感受到剑身的寒芒。 步微月继续用丹火灼烧,等到差不多了,正要收回丹火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所有的灵气全都抢走了! 噗呲! 丹火骤然灭了,剑身无法维持刚才的炙热温度,周围也突然冷却下来,在空气中一扭,原本笔直的长剑变得歪歪扭扭,如同蛇身一般。 魔刀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关 过了很久很久,魔刀才停下来。 它再次审视自己变形后的身体,伤心的难以控制: “不要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简直是天下第一惨啊!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歪七扭八的!我不想做一把歪七扭八的破剑啊!” 步微月一脑门子黑线,比它还要郁闷。 她把剑提在手中,这把剑歪歪扭扭,像一条波浪线,又想一条细长的小蛇,总之,怎么看都有点猥琐,一点也不威风。 魔刀絮絮叨叨:“小主人,我对你的本事,可是很信任的!结果呢,你却把我弄成了这幅样子?我原本是一个威猛强壮的猛男,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娘们唧唧的弱鸡!” “我真是不敢相信,我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我都已经不在意了,我堂堂一个刀爷,我以后要变成剑爷……可是!怎么会是这么恶心的一把剑!” 步微月心虚的很,默默的把这把猥琐的波浪剑扔进了储物袋。 魔刀眼前一黑,气的哇哇大叫,但不管怎么样,步微月是听不见了。 还是先彼此冷静一下! 再看着那把剑,步微月怕自己也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废了那么多灵力,燃烧了那么多丹火,结果呢! 是这么一把丑剑! 步微月取出旁边的灵兽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蛋。 这个灵种就是之前从桃花源离开时,带出来的灵种。 出来之后,灵种一直没有变化,步微月便把它放在灵兽袋中,没想到,它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把灵气都抢走了。 步微月望着灵种,敲了敲,心想,难道是要破壳而出了? 咔擦! 灵种外破了一个口子,但接下来不论步微月怎么给它注入灵力,它都纹丝不动,根本不吞食了。 步微月:“……” 她无奈的拍拍蛋壳,忍不住吐槽:“让你吃的时候你不吃,不让你吃的时候,你抢着吃!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将挽月和魔刀都炼化好之后,步微月便准备出关了。 出关前,她收到明虚师叔的传音,得知前几日,师尊他老人家的分神已经回到剑宗,正在剑阁坐镇。 步微月大喜,刚出山洞,就看见人群中站着几个眼熟的面孔。 奚梦华如同心魔中一般,迎上来,抱了抱她:“月师妹,你辛苦了。” 步微月眼角有些湿润:“奚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出关?” 奚梦华颇为骄傲的望着她,笑道:“是明虚真君的预感,她猜到你近日会出关,因此,每日我都会来看看。刚才这个拥抱,是受宝华玉兰顾小菌所托,是她让我在你出关时,代她抱抱你的。” 步微月挠挠头:“那顾师姐呢?” 奚梦华笑道:“你闭关的第三年,顾小菌也有了感悟,闭关冲击元婴了。” 步微月再看奚梦华,也已经金丹大圆满,随时可以结婴,十分高兴。 只是听说,在她之前就已经闭关的简络绎,到如今还没出来,甚至连雷劫都还没过。 不见天雷,便是卡在了心魔劫这一步。 修士结婴最难的就是度过心魔,有些修士可能会被困在心魔中数十年、百余年。 步微月心生唏嘘,心中祈愿,希望七师兄简络绎能尽快勘破心魔,顺利结婴。 奚梦华将这七年间的变化,和她细细说来。 在步微月闭关的第三年,前往布雨加山脉的十几位大修便将妖君偷偷布下的传送阵彻底废掉了,以后都不能再启用。 布雨加山脉外的禁制也由九名渡劫大修重新加固,只是剑宗宗主云阳子不慎受伤,如今正在闭关养伤。 剑宗的一应事务,暂时由明虚真君负责。 而四大正宗一直被妖兽所困,三年前,灵宗被妖兽攻破了一次,不得已舍了在外围的青苗峰。直到不久前,妖君银翼被剑尊太玄所杀,妖兽失去首领,难以汇聚,才退出青苗峰。 灵宗这才得以夺回青苗峰,重新开始建设。 至于剑宗外的妖兽,也随着剑尊太玄的七道剑气一哄而散,剩下那些妖兽,都藏进密林之中,伺机而动。 现在情形倒是彻底反了过来,以前是弟子们出去,和妖兽对抗,现在妖兽躲了起来,修士们得辛苦点去找出来,再把妖兽除掉。 寒暄过后,步微月正预备去剑阁,就收到一只紫色的传音纸鹤。 步微月从未见过:“这是何物?” 奚梦华下意识的有点艳羡,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拍拍步微月的肩膀: “月师妹,妖兽退去后,那些高阶妖兽都躲藏起来,号令一部分低阶妖兽,在猴子称大王呢。我们修为不够,只能去猎杀一些六阶以下的妖兽。若是有人有高阶妖兽的线索,便会将消息传回宗门和正法阁,统一发布紫级任务。” “月师妹,你将将出关,就接到了任务,看来,你的结婴大典又要延后了。” 步微月爽朗一笑:“等我回来,再和师姐把酒言欢!” 步微月往紫色灵鹤中注入灵气,纸鹤慢慢挥动翅膀,露出主要讯息。 男,人头马身,长发披肩,好吹陶笛,在依庐山中。 其余的信息就没有了。 这个消息是一个筑基小修传回来的,他修为低,是进依庐山采药时发现的,当然不敢靠近,所以信息格外的少。 步微月看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个半人兽的怪物!” 奚梦华含笑道:“愿师妹旗开得胜。” 步微月与她告别,祭出挽月,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半空之中。 等她离开后,熊耀武才匆匆赶来:“我听说,步道友今日出关了是吗?可有什么变化?结婴之后,是不是显得格外的仙风道骨?” 奚梦华手搭凉棚,示意熊耀武看天边。 熊耀武学着她的样子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你让我看什么啊?什么也没有啊。” 奚梦华用手扇了扇风,凉凉的道:“哦,没什么,就是月师妹方才就是从这边走的。我让你看看,月师妹走后,留下的云线,看见了吗?那道白色的便是……” 熊耀武目瞪口呆,继而捶胸顿足,大为后悔!?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头马 熊耀武真是后悔。 “哎呀哎呀,我来迟了!早知道,就不贪图那几个灵石了,她怎么样啊?是不是周身都笼罩着灵韵,如仙女一般?” 奚梦华回想步微月方才的样子,莞尔一笑:“这倒没有,若仔细看来,应当与从前并无二致。” 可当真并无二致吗? 若细细想来,今日之奚梦华,也并非昨日的奚梦华,更何况,步微月闭关七年,自然变化良多。 奚梦华感慨不少,落在依庐山的步微月,也有不少感慨。 若是从前,有了任务,奚梦华自然要和她一起。可今日因为她结婴了,便接到了紫色灵鹤,奚梦华便默默离开。 修行之路,走到最后,或许便是如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步微月微微一叹,耳中听到如怨如诉的陶笛声,越发的凄凉。 她顺着陶笛声音,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 随着她进入迷雾,原本婉转的陶笛声,突然停了一下。 女人连忙道:“别听,快继续!这个可是元婴修为,若是弄不好,就被她识破了。” 男人继续吹陶笛,传音给坐在马背上的女人:“知道了,你下去,这个小美人儿归我了。” 这是一匹人头马身的怪物,马背上却还坐着一个矮小的女人,女人双手双脚如蹼,没有分开,浑身散发出湿淋淋的臭气。 女人一听,就不乐意了:“高涛,你别忘了,上次就是你,拐走了一个小美人,算起来,你一次,我一次,这次,轮到我了!” 高涛痴迷的望着步微月的脸:“可这个小美人真的好看,一个顶十个啊!这样,尺牍散人,你帮我弄到这个小美人,我还你五个小白脸儿。” 尺牍散人眼珠一转,盘算了一下:“成交!” 高涛迫不及待的晃动马背,将尺牍散人给扔了下去,随后继续吹奏陶笛,等步微月完全进入迷雾之中后,才停下吹奏声。 步微月立在迷雾之中,对这二人的言谈毫不知情。 突然,迷雾中出现许多黏糊糊的泡泡,落在草叶之上,嫩绿的叶芽顿时枯萎。 步微月连忙避开,只觉得恶心,她提起灵气,想捏一个防护阵,却意外的发现,自己聚集不起一丝一毫的灵气。 咕呱! 咕呱! 林中传来奇怪的青蛙叫声,从里面蹦出一个奇怪的人,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臭气熏人。 步微月连连后退,但周围都是黏液泡泡,将她包围起来。 真要被这种泡泡沾上,可够恶心的! 步微月避无可避,咬咬牙,正要祭出挽月,便见眼前一道流光划过,将她周围所有的泡泡都净化了。 步微月心头一喜,见林中立着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匹白马。 “孽畜,你还敢伤人?” 男子祭出流光,那咕呱咕呱的青蛙人嗷的一声,化作一滩脓液,消失在原地。 步微月闻着这股上头的臭气,险些没臭晕过去。 白衣男子缓缓上前,微微一笑,唇角像左边翘起,还特意挑了一个侧身的角度,展露他刀削一般的面庞: “这位道友,你,你没事?” 步微月轻声道:“幸亏道友来的及时,我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东西真的好臭啊!” 高涛伸出手:“道友别怕,她已经被我除掉了,这些迷雾会让人灵力阻滞,我送你离开此处。” 步微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我想施法,却提不起灵力来。原来是这些迷雾的缘故,那道友你为何不受影响呢?” 高涛笑了笑:“我追踪这怪物来到此处,自然有克制她的办法,道友,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步微月用力的一摇头:“不愿意。” 高涛一愣:“啊?你刚说什么?不愿意?” 步微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却非常的娇柔无害,这也不是她演技好,而是她本来就长这样。 只要不开口说话,还是个十足十的小美人。 步微月点点头:“是啊,不愿意,我进来是想找吹奏陶笛的人。我觉得,那陶笛声悠扬悦耳,是我的梦中情笛!” 高涛大喜,连忙拿出陶笛:“道友,吹奏陶笛的人!就是我啊!你现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我在外面吹陶笛给你听好吗?” 步微月摸摸下巴:“我考虑一下。” 高涛快崩溃了:怎么还要考虑? 这就是他们言灵一族的秘术,只要对方答应和他一起离开,就等于将灵魂交给他,要供他驱使。 自从妖君银翼落败身死之后,他们这些半人兽被修士追杀,躲在此处。 他和尺牍散人联手以来,用这种办法暗杀落单的修士,从无虚手,怎么这次碰见的这个女修,如此难缠? 高涛撇撇嘴,忍耐着问:“道友,你还要考虑什么啊?” 步微月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先吹个陶笛我听听,说不定我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 高涛耐着性子道:“道友,不如你我出去,我再细细为你吹奏,这里总是有些不安全。你和我一起走?” 步微月可有可无的抬起头,突然道:“来来,我为你牵着马。” 说完,她就大踏步上前,做了一个牵马的姿势。 可是高涛本来就是个人头马身的怪物啊! 步微月的手掌落在高涛与马交接的地方,掌心骤然用力,硬生生劈断了马的脊骨! 高涛猝不及防,遭受到这种非同常人的虐待,嚎叫出声:“嗷!你干什么!” 步微月早就看出来了! 这里迷惑人心智的,根本不是迷雾,而是高涛吹奏的陶笛声! 她有所准备,不去听陶笛声,便不会再被迷惑,即使短暂的混沌之后,也很快清醒了。 高涛还以为自己的言惑依然有效,假装自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牵着一匹白马。其实步微月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人头马身的怪物! 就是她这次来依庐山的目标! 高涛连连后退,用言灵之力恢复自己的伤势:“没事没事,不痛不痛,对!我一点也不痛!”? 第二百五十章 言灵一族 高涛口中念念有词,言灵之力发挥作用,身上的疼痛减轻,可她这一掌劈下来,实在太重了! 他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被劈断了,言灵之力虽然能让他暂时减缓疼痛,想要完全恢复,却还要花费些时日。 高涛一肚子火气,正想动手,就见对面的小美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解的问: “道友?你怎么了?你的马怎么好像疯了?乱踢乱踩?” 高涛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步微月假装没看透,继续问:“道友,你一路追踪刚才那怪物过来,可有见到别的妖兽?” 高涛见她转过身,四处张望,似乎对自己没有丝毫防范,暗暗琢磨,难道,刚才纯属巧合? 她是真的要过来牵马,只是力气太大,才把他打成重伤? 高涛轻咳一声,指着路边的石头道:“前几日倒是遇见一只石兽,可惜,石兽善于隐藏,若是躲起来,除非露出行迹,否则就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步微月“轻轻”的抬起一只脚,踩在那块石头上,一脚踩碎,然后慢慢、慢慢的碾成了粉末。 高涛大为震惊,倒吸一口冷气:“道友好大的力气!” 步微月淡淡一笑:“虽然着了那怪物的道,不能动用灵力,不过,量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这念头,妖兽横行,谁不是法体双修啊?” 高涛:“……” 步微月循着妖气,继续往前,高涛实在舍不得这么一个好目标,就跟在步微月后面,引诱她说出对应言灵。 “……道友,林中危险,你又不能动用灵力,不如你和我一路?” 步微月就是不答话,顾左右而言它:“你想跟着我,就跟着。” 高涛口水都说干了,简直快崩溃了:“不是我跟你!是你跟我一起走,你说啊!你就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不就行了?” 步微月眨眨眼睛,回头望着他:“可现在不是你跟着我吗?” 高涛抓了几下头发,眼看步微月都快靠近他们的大本营,心中越发烦躁,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出陶笛来。 高涛吹响陶笛,如泣如诉,迷雾如同水波一样,缓缓荡漾开来。 尺牍散人骂了一句“傻狗”,笑话高涛连个女修都搞不定,慢慢吐出黏糊糊的泡泡,借着迷雾的遮掩,靠近步微月。 步微月依旧往前走,好像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就在黏液泡泡即将靠近她的一瞬间,步微月突然停住。 她周身灵气凝滞,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尺牍散人舔了舔脚蹼,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哎,不对劲啊,我的泡泡怎么不动了?上啊!泡泡,把这女人包裹起来!” 步微月眼神一凛,手心燃起赤色丹火,在迷雾中划出一道火线,准确的击中藏在暗处的尺牍散人。 轰隆! 惊雷符在尺牍散人身上爆开,滑溜溜的黏液炸开来,洒了高涛一声。 高涛破口大骂:“臭女人,丑青蛙,你恶心死了!快把你这些臭烘烘的黏液收起来!” 步微月手持挽月,化作一把雨伞,遮挡住臭液,隔着雾气,冷冷的望着高涛。 高涛这回彻底反应过来了,这女修从一开始就没被言惑所迷,却装出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再加上她刚才那种天真又愚蠢的眼神,他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大宗门从不出门历练的弟子,白白被她拍断了脊椎骨! 高涛勃然大怒,将陶笛扔向空中,双手举起,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音符。 陶笛周身灵光闪烁,随后,高涛开始不断述说:“从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的草木啊,这女人愚蠢又恶毒,虚伪又狡诈,请你们将毕生的灵气都化作刀刃,将这个女人杀死!” 步微月听完,用一种看傻狗的眼神看着他:“……你们言灵一族,施法的时候看起来也太蠢了?” 言灵一族,修成时,言至法随。 但高涛的修为明显还不到家,只能借助陶笛来施法,随着他呼呼喝喝的说了三遍,周围林木气息大变。 妖气将这个林子笼罩起来,草木都拔地而起,根茎在地上不断狂奔,向步微月冲过来。 草木张牙舞爪,如妖似魔,呼呼喝喝,加上厚厚的迷雾,搅合的这里不似人间,恍如阴间。 步微月有点无语:“这些树,就算跑过来,能把我怎么地?围殴我吗?” 尺牍散人一边蹦跳,身上一边往下掉黏液,刚才的惊雷符将她炸伤了,她恶狠狠的盯着步微月:“你既然已经元婴修为,便可感应天地,难道不知道,这些草木都是已经开了灵智的生灵吗?” “虽然草木是受高涛这条傻狗控制,来攻击你,可它们如果全都死在你的手里,却会算作你的因果!噢哈哈哈,你打算怎么办呢?是任由这些草木围殴你,还是杀死这些开了灵智的草木?” 步微月琢磨了一下,有点不太情愿的祭出魔刀,慢慢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愿意自己吃亏。” 尺牍散人一见那把剑,大笑不止,用脚蹼拍地:“真是可笑,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剑!” 步微月叹息一声:“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 尺牍散人见她拔剑而出,得意洋洋:“没错,就像这样,长剑一挥,这些草木生灵焉能反抗?不过被你屠杀殆尽罢了。” 步微月冷哼一声:“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愿意吃亏,不是要杀,而是彻底的破局!魔刀,该你上了!” 魔刀哼哼唧唧:“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了,从今以后,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刀爷已经是过去时了,以后……就叫我小蛇剑。” 步微月:“……” 剑身上灵光一闪,龙吟声中,幼龙的身影盘旋而出,随口一吞,便撕下了草木身上附着的魔气。 魔气本是无形之物,但在小蛇剑面前,这些魔气就像它的食物,轻轻一口,就被撕扯下来。 草木被剥离了魔气,自然不会再被高涛控制,落地生根,又恢复了原样。 片刻,幼龙吃了个饱,优哉游哉的回到步微月身边。? 第二百五十一章 留下活口 高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的法宝怎么能吞噬魔气?难道你这头龙,和我们一样,都是和妖兽融合过的……” 幼龙大怒,张开大嘴,喷了高涛一脸口水:“少碰瓷了!谁和你一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丑样子!” 高涛简直不敢相信,怒吼一声,打开林中的禁制,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五六个修士,有男有女。 步微月仔细一看,这些人乍一看修为都不低,起码也是金丹中期,但一个个眼白翻天,眼神木讷,动作迟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周身全无半点生气。 高涛大喝一声:“我的奴仆们,给我上!杀了这个丑恶的女人。” 幼龙“呸”的一声,前足叉腰:“你人长的丑,眼睛也瞎啊?我这个小主人虽然又凶又恶,还抠门,但凭良心说,唯一的有点就是长的好看啊,哪里丑了?” 这些修士虽然躯壳还活着,但魂珠早就被高涛和尺牍散人分而食之了。 步微月长叹一声,不免为他们惋惜。 大道险阻,任何一处过于大意,都会骤然截止。 步微月提起小蛇剑,心中满含悲悯:“我们一起上,结束他们的痛苦。” 这一次,步微月用的是许久不曾用的翠微剑法。 这剑法她学自凤髓,许久不用,又有新的感悟。 剑势起,剑气如浩渺长空的雁,猛地俯身,搏击张口吐信的毒蛇! 她的剑招点到即止,但每一次都放倒一个傀儡修士,不过片刻,这些修士便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 高涛大急,吹响陶笛,让自己的傀儡人继续上。 但这些人木然的动弹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高涛急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家业,都是金丹修为、元婴修为的修士,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尺牍散人跳过来,试了试身旁的一具傀儡:“咕呱!这女人真是恶毒,他们的经脉都被剑气震碎了,你的傀儡全都被她废掉了!” 高涛大怒不止,指着步微月问:“你怎么这么狠毒?这些可都是你的同门修士!” 步微月目光悲悯:“他们的魂珠已经被你所食,留在世间的,只是一具无用的躯壳,白白受你的屈辱罢了。你方才用言灵之术对付我,不是想将我也制成傀儡吗?” 说完,步微月手心燃起一簇丹火,将靠近自己的傀儡焚烧成灰烬,随风而去。 高涛心痛不已:“你知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炼出这五具傀儡?我和你拼了!” 高涛一口血喷在陶笛之上,不断蠕动嘴唇,陶笛如同被血浸泡过一样,越来越红,气息越来越诡异。 “言灵一族的先辈啊,请赠于我无限之力,让我将这丑恶的女人困在囊中,让她成为我们言灵一族世世代代的奴隶!” 步微月听见这画风熟悉的吟诵,又是满头黑线。 连魔刀都觉得他太啰嗦了:“主人,让我来,快,看见他那脖子了吗?让我把他刺死!” 步微月将剑气灌注在剑身,周围的草木都无风而动,被剑气所震慑。 魔刀猥琐的一笑:“嘿嘿嘿,我来了!让你说我丑,我戳死你……” 突然,高涛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陶笛周身的灵气都被全吸光了,步微月的灵兽袋大口大口贪婪的吸收着灵气,后来还不满足,干脆扒在陶笛上,使劲的一吸! 高涛伸出手,悲惨的喊了一声:“不要啊!那是我们言灵一族的秘宝啊!” 只听咔擦一声,陶笛中间出现一条裂纹,掉落在地。 高涛受到反噬,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那装着灵种的灵兽袋终于吃饱了,满意的回来了。 步微月提着剑上前,托起高涛的下巴:“言灵一族的秘宝?你不过元婴修为,凭什么执掌秘宝?还是说,是你偷了秘宝跑出来的?” 高涛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喃喃道:“完了,完了,全都完了,这回师傅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 步微月皱了皱眉:“你师傅是谁?” 高涛抹去嘴角的血迹:“师傅?她是言灵一族的圣女,是我的神女,是我的心上人。” 步微月有点搞不明白了:“你师傅?你是说,你师傅教你修习法术,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却在肖想她是你的心上人?” 高涛猛地起身,摇摇晃晃:“那又如何?我虽然自小被师傅养大,可我现在长大了,我也是个男人!她凭什么不能正眼看我一眼?” “所以我偷走了师傅的秘宝,想闯出一番天地,再回去见师傅,可现在这一切都被你毁了!全完了,连言灵一族的秘宝都毁在我手中,师傅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步微月听完,真是无言以对。 搞了半天,还是个自以为是的大情种。 步微月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讲,提起小蛇剑,就要送他归西,却听见陆沉骤然出声: “留活口!” 步微月手腕一沉,落下小蛇剑,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在高涛后脖颈处,将人劈晕过去。 最后,她转过身,看向还在勉强吐泡泡的尺牍散人。 尺牍散人吐出泡泡,这才知道,自己和高涛今天是碰到了硬茬子:“呱!你别过来,我也是身不由己,被变成了这幅样子,我也很痛苦呱!” 步微月微微偏头:“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可怜你?” 尺牍散人求饶道:“我是真的好可怜的!我也是女人啊,若是我自愿的,怎么会选和这样丑陋的妖兽融合呢?” 步微月轻哼一声,指着旁边被制成傀儡的修士:“你可怜?那谁来可怜他们?你作恶之时,难道没想过会有今日吗?” 步微月说完,剑气横空,将尺牍散人送走。 尺牍散人被惊雷符所伤,根本来不及逃窜,就被剑气斩成了数段。 步微月烧掉她的尸身,最后进入方才锁着傀儡的洞府之中查探。 这里面还有几个储物袋,是之前那些修士之物,步微月认出有两个是灵宗之物,便先放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李忱的目的 剩下的两个储物袋没有任何标记,看着半新不旧,步微月抹去上面残存的气息,打开了其中一个储物袋。 这里面都是一些丹药、草药,储物袋原本的主人,多半是个丹修。 剩下的,都是玉盒,用来储存有时效的药材。比如破雪花,便要在盛开之时入药,因此要用最上乘的玉盒来装。 也因此,这个细心的主人储物袋里一块灵石都没有,穷的叮当响,因为灵石全都用来买玉盒了。 步微月将这些玉盒原样放好,正要收起来,陆沉突然现身,取走她手中的一个高阶玉盒。 玉盒只开了一道缝隙,便溢出流光,草木的香气扑入鼻中。 高阶草药如同宝物一样,成熟时会有天降异象,这株草药周身流光溢彩,显然无比珍贵。 步微月根本没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奇的问:“是什么草药?” 陆沉将盒子压上,闷闷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于你无用。” 步微月也没在意,可离开依庐山之后,陆沉突然将高阶玉盒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 步微月摇摇头:“你想要,就归你了,我难道会和你纠结这些吗?” 陆沉神色不明,眼中光韵流转:“打开。” 步微月触碰到玉盒,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预感到了。 玉盒里,放着冲虚神花的种子。 步微月乍然一愣:“这是冲虚神花?你,你要这个做什么?” 陆沉一指点入步微月的眉心,一幕幕景象顿时冲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看见魔气暴涨,冲撞高塔;看见洪水滔天,到处都是流亡的苦命人;看见四处点燃的山火,将半边天都烧成了红色…… 灾难层出不穷,苦和更苦笼罩着这片大陆。 她看见高塔之上,守护苍生的圣子,耗尽自身所有修为,净化了所有的魔气。 魔气消散,被侵蚀的暴戾者也恢复平静,蛰伏起来,不再到处作恶;有能力的大修不再自私自利,不再逃避,联合起来,与平凡者一起挽救生命,对抗苦难。 终于,这片大洲终于恢复平静,开始重新建设,可是散尽修为的圣子却从云端跌落,无声的消亡在这世间。 步微月无法承受这种悲凉,猛地睁开陆沉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已经……” 如果李忱就是大元洲的圣子,难道他早就已经死了吗? 步微月不敢相信,想去打探些消息,但大元洲离此处甚远,路途不通,消息传入的也少。 步微月望着陆沉的眼睛,低声道:“冲虚神花要种在至灵之地,用纯净的灵气日夜浇灌,等它发芽、生长、开花,会从花蕊之中,结出一个人形的冲虚灵芝。” “冲虚灵枝入土便成人,可载魂体,日夜滋养,与人身无异。” 步微月说完这些,见陆沉始终沉默的望着自己,索性把话全都说开。 她不是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人。 一件事,不会因为她的迟疑便消失不见。 步微月深吸口气:“所以,你借逍遥珠与我对话,从一开始,就是想复活自己吗?现在,有了冲虚灵芝、言灵之血,还有赤羽朱丹,你还要什么?” 李忱淡淡道:“我是因为你,才能暂时借住在并傀儡之中,来看一眼现在的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了。” 步微月顿时明悟:“你想要我用灵气为你浇灌冲虚神花?” 李忱缓声道:“如你所见,我只有你。” 步微月猛地转过脸,神色满是疲惫。 陆沉不再多言,消失在原地。 步微月腰间的小冰人挂件灵光一闪,是陆沉再次陷入沉睡。 步微月祭出挽月,回到了逍遥洞。 这次回来,步微月差点没找到山门,远远的就被一道禁制拦在外面。 步微月心中奇怪,收了挽月,扣动禁制,便见里面出来一个人,脸上画着奇怪的纹路,谨慎的盯着步微月。 “你是何人?来我们逍遥宗有何事?” 步微月挠挠头,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说,好熟悉的开场! 这该不会又是谁捡回逍遥洞的弟子? 杨黎见步微月不答话,越发小心,虎视眈眈的望着步微月:“道友,你既然特意来访,总该有铭牌?” 步微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铭牌递给他。 杨黎看了一眼,反倒不信,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步微月:“我听说,月长老是我们逍遥洞的大长老,杨苋师姐的救命恩人,怎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步微月一摊手:“铭牌在这里,你都不信,我可没有办法了。” 杨黎眼珠一转,突然想起来了:“有了!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是月长老。” 步微月来了兴致:“什么办法?” 杨黎一拍手:“行走灵镜洲,游历四方,最重要的是什么?” 步微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留影石?” 杨黎大喜:“对对!就是留影石!你真的是月长老?你真的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用留影石留下证据吗?” 步微月好生无语,和杨黎一起进去。 “你是御兽门门人?” 杨黎重重点头:“御兽门出事之后,我们这些小弟子处境堪忧,想去转投别的宗门,又因为这七八年来,一直与妖兽对抗,没有什么好的时机。可不离开御兽门,又因为之前的事,一直被人排挤。” “这也是正常的,这些年妖兽潮来袭,不知伤了多少修士的性命。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亲眼看见兄弟姐妹倒在眼前,难免不迁怒。” “后来杨苋师姐偶然见到,唔,有丹宗弟子欺压我们,便索性把我们这百十个低阶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带回了逍遥洞。” 杨黎一面说,一面注意步微月的脸色,还重重的保证:“我们无论在哪,都不会做危害灵镜洲的事!月长老,你,你不会赶我们走。” 御兽门竟然也如鸟兽四散了。 这十余年,变化竟如此大。 十余年罢了,草木依旧是草木,高山依旧是高山,河流始终是河流,变的最快的只有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岳筝出关 步微月柔柔一笑,望着熟悉的逍遥洞石碑,道:“逍遥洞的门规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杨苋也是如此,她路见不平,带你们回来,正是秉持了逍遥洞的门规。” 修行修心,若是所有人都选择独善其身,那才是真正的无情。 步微月缓缓抬起脚,终于又一次回到了逍遥洞。 刚一进门,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岳筝挽着衣袖,扛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弟子,肠子都挂在外面。岳筝火急火燎,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大喊一声: “快来帮忙!” 步微月连忙上前,一指点在那人眉心。澎湃而纯净的灵力注入弟子体内,原本疼的张牙舞爪的弟子,被灵气滋养,缓缓平静下来,摊平身子躺在地上。 岳筝先把肠子塞回原味,又像缝衣服一样把伤口缝合起来,最后在刀口处注入灵气,在上面抹了一层伤药,有助于伤口快些长好。 做完这些,岳筝才缓缓松了口气,不拘小节的坐在地板上。 “幸亏这妖兽的爪子没毒,不然,他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她用手扇了扇风,转过脸,噗呲一笑:“月长老,你成功结婴啦?” 步微月也跟着她一笑,哭笑不得:“岳师姐,你终于筑基大圆满了?” 岳筝拍拍她的肩头,故意掐了她脸蛋一把:“好哇,小月儿,想当年你拜入逍遥洞,我处处带着你,你倒好,还来取笑我?” 步微月起身,规规整整的行了一礼:“恭喜岳师姐进阶,重回筑基大圆满。” 岳筝也跟着起身,回了一礼。 二人相识一笑,心中都无限感慨。 步微月是欣慰,岳筝终于肯走出药圃,重新入世修行。 岳筝也找回当年那种豁达的心境,不再为情爱一事自伤自苦,故步自封,将自己作茧自缚,封锁在药圃之中。 岳筝问道:“月长老,你如今结成元婴,是要在剑宗,还是在逍遥洞举办结婴大典?” 步微月挠挠头:“逍遥洞?毕竟我现在是逍遥洞长老。” 岳筝立即拒绝:“千万别!逍遥洞都多少年没出过元婴弟子了,我和陆硌石谁会操持这个啊?而且,陆硌石也金丹巅峰了,再过不久,他也该闭关了。” 步微月缓缓点头:“言之有理,而且我虽然明面上是逍遥洞大长老,可这些年师尊、掌门师伯、明虚师叔对我教导有加,如今我踏入元婴,这结婴大典,是我的大典,也是师尊师伯们的重要日子。” 岳筝也道:“合该如此。” 步微月与岳筝言笑一场,沐浴更衣之后,再次进入幽梦谷。 幽梦谷中,雀之灵盛放,芳华无双,伴灵在其中嬉戏,它再一次进阶了,每一次从花丛中跳出来,身后都带起一片灵韵。 幽梦谷已经彻底成了至灵之地。 步微月坐在持盈仙子画像前,进入冥想之中。 她这一路走来,似乎太顺利了。 在被杀妻证道之前觉醒,反杀谢灵均,随后拜入了逍遥洞。 她要修无情道,便正好得到持盈仙子的传承,承继了《如影篇》。 步微月在这里亲手种下雀之灵,找到伴灵,将这里滋养成至灵之地。 她四处游历,又得到了赤羽朱丹和冲虚神花,就好像在凑一块拼图,顺顺利利的拼好了。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命运。 可她修行,想要飞升上界,难道不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心吗? 若是她所有的修行,都只不过是别人为她定好的命运呢? 步微月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突然睁眼,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李忱,直直对望。 李忱淡淡道:“你在犹豫。” 步微月垂下眼睑,尽量保持平静:“因为我不明白,一个故去的人,当真能逆天而行,重新活过来吗?难道要复活死人,代价仅仅是一些灵气,一些奇珍异宝?让死人复活,这是有违天道的。” 李忱薄唇微抿,他不知如何开口,但即便是对不住她,他也还是想要劝服 步微月。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也是他唯一的心愿。 “修士修行,想要飞升上界,打破宿命的桎梏,脱离生老病死,不也是逆天而行?” 步微月轻笑一声:“这又如何能一样?我们这个修真界,本身就蕴含灵气,凡人将灵气引入体内,改善自己的体质,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天道法则允准的。便如我的重生,也是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 “可是……” 步微月迷茫的目光,轻柔的落到了李忱的脸上。 就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轻轻一吹,就会被折断翅膀。 又如同一汪春水,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李忱被她这样纯净的目光望着,不得不避开她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卑劣,不该利用他,可就如同李忱自己所说,他只有步微月。 这时候,李忱意识到,也许凭着理智很难说服步微月,便不得不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 “若是一切顺利,今后我便能一直留在这里,与你为伴。” 步微月从不回避自己的感情,她坦然的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迟疑。如果是别人,告诉我想要起死回生,我是绝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违背天道的基本法则。不论我们是修士还是凡人,正因我们都会死亡,生命才如此可贵。死生不可逆,李忱,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心烦意乱的迟疑?” 李忱被她直白的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 二人再次对望,步微月的眼神真挚而纯净,可李忱却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步微月叹了口气,没再逼迫李忱,正想说什么,却被人拢进怀中。 李忱没有真身,寄居在冰傀儡之中,她鼻端满是冰雪的寒气,被李忱抱了个满怀。 步微月推开李忱,露出愠色。 若是谈事情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始胡搅蛮缠,这意味着对方还有更多隐瞒。 步微月好生恼火,却见李忱盈盈一笑,凑过来,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不是蜻蜓点水的试探,而是实实在在的亲了一口。 一股冰寒气息,从头上一直蔓延到浑身上下,李忱喟叹一声,拉住步微月的手:“月儿,我是真想和你永远在一处,再不分离。”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实与谎言 李忱的目光如同玉石,清凌凌的,又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他真心道:“倘若事成,我就不是借助傀儡,而是实实在在,和你永远在一起。” 步微月骤然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底从内到外涌出寒气,不敢看他,唯恐自己动摇的心,更加摇晃。 在李忱面前,她微薄的意志力,如同没有支点的空中楼阁,即将倒塌。 步微月突然伸手,贴在李忱的面上。 他下意识的后缩了一下,又顿住,任由步微月缓缓摩挲自己的脸。 步微月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叹了一口气:“李忱,你真实的样子,也像现在这样,冰冰冷冷的吗?” 李忱失笑:“怎么会?这本就是冰傀儡,自然是冷的,” 步微月神色坚定,眼神突然变了:“既然不是,你怎能以情诱我?你明知道,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倘若连你都不值得我信任,今后我该何去何从?我又能去信谁?” 步微月手心祭出一团赤色丹火,在丹火的映照下,一根若有似无的红线现了形。 这红线一端系在李忱的元婴之上,另一端却一直进入步微月的识海,系在逍遥珠下的莲花座上。 “李忱,这是什么?” 李忱心念一动,红线立刻消失了。 步微月趁李忱不注意,借用丹火让红线显形,但现在又看不见了。 她猜测,这必定是某种秘术。 步微月寻思片刻,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和高涛有关?这是言灵之术?” 李忱沉沉的望着她,他的元婴远远强过步微月的元婴,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回到她识海之中,掐死那只脆弱、可怜的小元婴。 可不知为何,李忱从没想过这样做,直到现在,他还想诱骗她。 “月儿,你想多了,我借助逍遥珠出现在这里,自然与逍遥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识海之中的莲花台,原本就是因为逍遥珠而出现的。” 突然,他什么也说不下去了,步微月望着他,目光中含着淡淡如水的忧伤。 “李忱,与其和我白费唇舌,你不如干脆些……” 李忱便不再开口,他不忍心再欺骗步微月,可数百年来的夙愿,如同落入湖水中的冰雪一样,狠狠折磨着他,拿不起,也放不下。 步微月看向他身后持盈仙子的画像,画中持盈仙子笑意浅淡,栩栩如生,眸光悲悯,仿佛正凝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步微月和李忱之间,悄无声息,却正在发生一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争执。 步微月问:“你是为她而来,为何又不敢回头看她?你心中有愧,始终觉得对不起她,是也不是?” 李忱沉默以对,被步微月转过身,推到持盈仙子面前,复又闭目。 步微月淡淡道:“你若回头看她一眼,便知道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忱,你看她一眼。” 李忱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画中的持盈如同还活在世间一样,柔美动人,栩栩如生,面上是足以包容一切的笑意。 她就这样,轻柔的望着他,注视他的狼狈与不堪。 步微月心中同样五味杂陈,她故作镇定,站在这里,心中却和李忱一样狼狈。 她是真的信任他,像对待自己的灵魂一样,信任李忱寄托在逍遥珠中的魂珠。 他从天地间来,徒留一元婴,当李忱说,他只有她时,步微月几乎什么都能答应他。 步微月这时候突然明白了。 也许,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巧合,而是命中注定,是李忱和持盈仙子“注定”的她。 表面上,是李忱选中了她,借助逍遥珠让步微月得以重生。 可真正选中步微月的,是持盈仙子。持盈仙子是逍遥珠真正的主人,是她留下的一缕残魂,让步微月在危机时,能动用逍遥珠。 是持盈仙子抹去逍遥珠上李忱的神识,让逍遥珠认步微月为主。 也是持盈仙子,将《如影篇》心法交给步微月,让步微月明白,不该为情生乱,因情弃道。 所以,即便是李忱的恳求,步微月也没有一时乱情,而答应他。 李忱痛苦不已,望着持盈仙子的画像。步微月想摸摸他的头发,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李忱,持盈仙子究竟是如何兵解?和你有关吗?” 李忱蹲下身,捂住双目。 “是。与我有关,不止如此,她兵解之后,我全然不知,将她当做仇人,痛恨了百余年。” 步微月微微吐出一口气:“所以,你说的那些,想要复活自己,与我永远在一起,都是骗我的。你真正想复生的,是持盈仙子。” 李忱苦笑一声,没有必要再隐瞒步微月:“不错。我是为她而来,是我骗了你,但除了这件事,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分毫。” 步微月又问:“那你为何要骗我?因为复活她这件事,并非像你说的那样,只需要种下冲虚神花,日夜用灵气浇灌就可以了。天道贵恒,你若要复生她,自然也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李忱冷笑一声:“你看似冷淡,其实与持盈一样,生来善良,你若知道这个代价,是绝不会愿意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由你动手。冲虚神花需要种植许久,即便你一时被我蒙骗,日后若是清醒呢?” 步微月微微张唇:“所以呢?” 李忱一伸手,露出手心的红线:“这就是言灵之术!只要你同意,我就能暂时与你莲花台上的元婴互换,接管你的身体,将你的元婴困在逍遥珠中。而我便能养大冲虚神花,复活持盈。” 步微月追问:“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李忱缓缓转身,双手张开:“逍遥洞为阵,至灵之地幽梦谷作为阵眼,而这逍遥洞中一切生灵,都作为献祭的祭品!如此,持盈可得复活。” 李忱缓缓捋平衣袖上的褶皱:“我心亦不忍,奈何此乃天道所定,非如此,不能复活持盈。” 步微月心神难定,眼前这个李忱桀骜、执着,与之前伪装的模样,全然不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螳螂 步微月没再问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也没再问李忱,持盈到底为何而死。 李忱不再隐瞒一切,他已经决意用最坏的办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即便如此,李忱还是不敢去看步微月的眼睛:“逍遥珠原本就在我手中,一开始是我选中了你。但不知为何,你会阴差阳错来到逍遥洞,持盈也看重你。她的一缕残魂一直在护佑你。” “月儿,你应该知道的,若我没有选择你,你没有回到逍遥洞,这里早就已经被天火夷为平地。陆硌石、岳筝也早就死了,杨苋也是被你所救,没有你,就没有他们。现在,我只是让一切回到原点,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步微月紧紧皱着眉:“他们既然存在这一刻,那就是活着的。” 李忱大怒:“可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持盈。多少人毕生所求,是得道,是长生,是飞升,是功名利禄,而我毕生所求,只有一个持盈!你劝我放弃,难道你能放弃修行吗?” 步微月摇摇头:“我不能,可……” 李忱突然出手,手腕上那看不见的红线骤然断开。 他不打算用言灵蛊惑步微月了,他要硬抢。 “不要挣扎,你会受伤。除了这一件事,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事成之后,我会将你的肉身还给你。” 无数灵光刺入步微月识海之中,她识海剧痛,一时之间动弹不能。 李忱面露不忍,却没有住手,灵光如蚕丝一样,在识海之中游走、破坏,控住步微月的元婴。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所求不仅仅关系到我,也关系到持盈仙子。你要献祭逍遥洞这么多生灵,持盈仙子愿意吗?” 灵光骤然停了下来。 步微月得以喘息,将一丝灵气勉强融入逍遥珠之中。 “她给我的两个要求,第一,是将雀之灵栽种在幽梦谷中,幽梦谷变成了至灵之地。其二,是要我留在逍遥洞,广收弟子。她选中了我,由我来阻止你!” 李忱气急败坏:“住口!” 步微月继续往逍遥珠中注入灵力,口中却道:“她在兵解之前,也放不下你。即使是一缕残魂,也仍然在关注你,她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而不是背负对故去之人的执念,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李忱抓紧注入灵光:“你不必再说!我不会听你的。” 步微月骤然动了,小蛇剑从衣袖中飞出,正中冰傀儡的命门机关! 冰傀儡应声而碎,摔落在地,李忱的元婴立即遁入步微月识海之中;而此时,逍遥珠中却焕发出一团碧蓝色的灵韵,将李忱的元婴收了进去。 莲花台蓦然合上,把逍遥珠锁在其中。 步微月缓缓松了口气,颓然的坐在蒲团上。 李忱虽然被封在逍遥珠中,却仍不死心:“月儿!你放我出去!” 步微月哭笑不得,摇摇头:“李忱,你就没想过,我如何能控制逍遥珠,将你封在其中吗?” 持盈仙子的画像上,浮现一道白光,持盈的最后一道神识从画像中出来,在空中飘飘荡荡。 “幼冲真君,你做的很好,谢谢你,只是对不住你,让你无端做了我们姐弟之间的断桥。” 说完,并未多说什么,反而随风飘向幽梦谷外,去看看如今的逍遥洞去了。 步微月没好气的对李忱道:“你看见了?人家根本不想用这种代价复生,你是为了她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一时的心安,却要做一件违背她心意的事。” 李忱也是一肚子闷气,索性不再理会步微月。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步微月睁开眼睛,听见旁边的灵种里面,发出扣扣的撞击声。 是里面的小家伙,又在撞蛋壳了。 只是,这小家伙这些年吞食了这么多灵气,也早就破壳了,却一直没有完全出来。 步微月趴在蛋壳上看了许久,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自言自语:“也不知能孵化出什么,都好几年了……” 李忱冷不丁开口:“很丑,能把你丑哭!” 步微月无语极了:“李忱,你幼不幼稚?” 李忱冷笑一声:“你放我出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步微月翻了个白眼:“你也被说这些有的没的,有本事你自己出来啊!” 李忱深深的吸了口气,又不理步微月了。 今日满月之夜,步微月坐在山洞外,拿出陆硌石新做好的肉干,配了几样果子,美滋滋的赏月饮酒。 “不愧是逍遥洞男妈妈,做的肉干就是好吃。” 李忱知道她是故意的,重重的哼了一声。 步微月心情甚好,多喝了几口,起身的时候摇摇晃晃,酒壶脱手,还有半壶酒悉数撒在了灵种上! “咕嘟!咕嘟!” 灵种内传出吞咽酒水的声音,步微月大惊失色,趴在壳上:“不能喝啊!” 咔擦! 灵种突然破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什么?这是什么?” “人家还要!” 步微月乍一看,差不点背过气去! 她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好家伙,还不如乍一看呢! 她期待了三年,养了好几年的灵种,身披碧蝉衣,腿脚细长,还有两根长长的触角…… 根本就是一只形容猥琐的大螳螂啊! 步微月两眼发黑,差点站立不稳:“这,这是什么!” 李忱幸灾乐祸:“螳螂,丑螳螂。开心吗?喜欢吗?” 步微月气的捂住额头:“你快闭嘴!” 小螳螂摇摇晃晃的走到步微月面前,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甜甜的,真好喝?还有没有呀?人家真的好想要!” 它说完这句,两只前足中就多了一瓶酒! 步微月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检查了一下储物袋,果然少了一瓶灵酒。 这家伙,竟然能穿透储物袋,直接取物! 步微月跑出自己的洞府,把岳筝抓到这里,将所有的灵酒都藏到岳筝的储物袋中。 岳筝冷不丁看见一个绿色的丑家伙,差点跳起来:“这什么啊!月师妹,你不是要养这种丑东西?” 正说着,小螳螂已经喝完了酒,意犹未尽,随手一挥,就又多了一瓶酒。 岳筝张口结舌:“它,它把我储物袋中的酒抢走了!” 步微月捂住脸,口是心非的道:“丑吗?也,也没那么丑啦,说不定养着养着,长大了就好看了。” 看在它有这手绝活的份上,自己就忍忍!?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结婴大典 毕竟是自己亲手孵出来的蛋,虽然很丑,也没办法,步微月只能忍忍了。 但这只小螳螂,不仅丑,还是个酒鬼! 喝醉了以后,它就疯疯癫癫,满山乱跑,不出半个时辰,逍遥洞所有弟子都知道了—— 大长老步微月有一种怪癖,喜欢丑东西,越丑的约好,比如她的小蛇剑,比如她还新养了一只又丑又猥琐的螳螂。 步微月站在树后,听着这些弟子议论纷纷,满头黑线。 陆硌石嫌弃的看着她手中的“小蛇剑”,附和的点点头。 岳筝、杨苋一齐出来,明日便是剑宗为步微月准备的结婴大典,今晚她就要回剑宗了。 岳筝上前,故作不满:“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们逍遥洞的大长老了,早些回来。” 步微月笑着一礼:“是,谨遵岳筝师姐法旨。” 岳筝、杨苋三人大笑不止:“嬉皮笑脸。” 步微月祭出挽月,回到剑宗,只见山门外支起了混天架,是一座可以收放自如的巨桥,上面有一处机关,有人进入剑宗,必须经过这座桥。 桥上会不定时吐出机关,须得自己抵挡,若是检测到妖气、魔气,就会被当场诛杀。 自从妖兽潮攻击剑宗后,第三年间,剑宗炼器的几位长老便一起研发了这玩意,作为入山门前的第一道屏障。 步微月落下挽月,将自己的铭牌放入山门口的石洞之中。 石洞感应到铭牌,降下石桥。步微月踏上石桥,上面变亮起七颗紫色宝石。 紫色对应她如今的境界元婴,七颗表示有七次试探。 步微月缓缓向前,突然脚下生出造梦藤,向她缠绕过来。步微月腾空而起,祭出一团丹火,草木怕火,步微月的丹火重新淬炼过,灼热凶猛。 造梦藤猛地收了回去。 接下来的关卡,步微月都从从容容,不慌不忙过去。 直到最后一关,眼前出现一个傀儡人,与陆沉几乎一模一样。 步微月深吸口气:“看来是迷阵,能对应出闯关者记忆深处的人影。” 李忱立刻开始阴阳怪气:“哟,说话还说一半呢?你怎么不说,这迷阵之中,见到的是你最想见到的人?” 步微月恼羞成怒:“闭嘴!” 李忱轻笑出声,又道:“你若想见我,也不足为奇。须知道,我与你之心,是一模一样,我也愿意见你。月儿,你倒不如别这样提防我,把我放出来?” 步微月面沉似水,根本不再搭理他,反手持剑,利落的砍下了傀儡的头颅。 步微月:“哼!” 李忱:“……真可怕!女人啊,真是心狠手辣,连情哥哥都要杀。” 步微月早习惯他这些胡言乱语,权当他突然疯了,不去计较。 刚下了石桥,便又过山门,正打算一个关卡一个关卡过去,就见顾小菌冯虚御风,如神女一般,落在自己眼前。 “好啊,你拿着掌门师伯的令牌,大可直入剑阁,若照你这样的走法,要走到明年吗?” 步微月见她刚出关,已经是元婴修士,反倒是早就在二人之前闭关的简络绎,一直还没出关。 步微月问起此事,顾小菌神色不佳:“谁知道呢?依旧困在心魔之中。七师弟到底有什么心结?这一转眼,已经十余年了。” 步微月缓缓道:“既然是心结,便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 修成元婴之后,不必借物,自然身轻若飞。步微月和顾小菌都没有御剑,如风中落花一般,到了剑阁。 二人缓缓入内,一齐拜见明虚真君。 这数年,宗主云阳子闭关养伤,剑尊太玄的分神守在剑宗坐镇数年之后,又回到了魔气裂隙之下。 因此,剑宗此时仍由明虚真君主事。 明虚仙子慈爱的看着座下双姝,清声道:“月儿,自十余年前妖兽入侵,灵镜洲人人自危,如今你和小菌都成功结婴,我便借此机会,为你二人举办结婴大典,也好一荡天地浊气,扬我正道之威!你二人须得好好表现!” 步微月和顾小菌对视一眼,一齐道:“是!” 明虚仙子道:“小菌出关不久,月儿也一样,你二人先去四处看看,明日之事,早已安排妥当了。” 步微月与顾小菌回到自己从前的洞府,见四处光洁如新,可见有人时常洒扫。 步微月撤去禁制,这其中不过一石床,一石桌,两个蒲团罢了。 顾小菌跟着入内,随手在蒲团下一摸,取出一个纸条:“月师妹,还记得这个吗?” 步微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凑过来一看,上面竟写着一行大字。 ——步微月猪狗不如。 步微月:“我猪狗不如?” 她满头火气:“这不是七师兄简络绎的字吗?” 顾小菌哈哈大笑:“你还记得吗?你捡到他回来,把他好生养着,他却这么想你。” 步微月从不吃亏,提着剑走到简络绎洞府外,也不管他还在结婴,刷刷刷抹去洞府牌匾上的不绝居三个字,刻上同样一句话,当场奉还。 顾小菌失笑:“简络绎猪狗不如?月师妹,都修成了元婴,怎的还如此小气?” 步微月嘴角弯起,反问顾小菌:“师姐,你可知道元婴修士为何更大度?” 顾小菌摇摇头:“为何?” 步微月微抬下巴,趾高气扬:“因为修为低的时候,谁也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元婴修士就不一样了,有仇当场就报了,那当然大度了。” 顾小菌张口结舌:“你说的倒也挺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二人对视一笑,将洞府上密密的爬藤清理了一些,这才离去。 翌日一早,步微月刚醒来,便有一行筑基女修过来,送来新衣、玉冠、香炉、禁步等。 衣裳都用香炉特意熏过,穿在身上像云朵一样柔软,香喷喷的。玉冠是缃黄色的暖烟玉,触手生暖,耳边垂下六串同色珠络。手腕上的玉环,裙摆上的禁步,就连脚下道鞋上的玉饰,都是同色暖烟玉。 步微月穿好衣裳,便由两个金丹女修引入剑阁之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双剑合璧 这次步微月结婴,是灵镜洲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元婴修士。加上她原本的剑尊首徒等光环,明虚真君又一向偏爱她,特意广发贴,多宴客,名义上说,是请各位来小坐,其实就是想大肆炫耀。 看,我们剑宗又多了两个元婴修士,还都是年纪轻轻,修为稳固,你们那没有? 因此,这次结婴大典,那是相当的浮夸。 步微月和顾小菌要先从洞府乘坐八只白鹤驾驭的花车从主峰到第二峰,再在主峰之上环游一圈,其中自然少不了撒花瓣环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古至今,只要需要气氛渲染,那撒花瓣是少不了的。 等步微月和顾小菌携手从花车上下来,二人身上都是花粉香气,连披帛上都裹着花瓣。 只要她二人不开口说话,倒也真是货真价实的仙女。 游寄山捋捋胡须,心里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谢灵均糊涂,灵宗如今也不至于敬陪末座。这十余年,灵宗遭逢数次大难,如今在四大宗门之中,算是垫底的了。 而且,若不是谢灵均糊涂,这么优秀的剑修,不就在他们灵宗吗? 游寄山又把早就死透的谢灵均和谢邀拖出来,破口大骂! 不过他面上是淡淡的,一副特别为剑宗高兴的样子,那是相当的不嫉妒。 琴宗宗主单秀宁缓缓摇扇,凑过来道:“大长老,你看这两个孩子,当真是秀外慧中,人中双凰!明虚仙子,这两个孩子尚未有道侣,我座下大弟子如今也是元婴中期,倒与宝华玉兰顾小菌般配。” 游寄山一听,也急眼了,连忙把灵宗的几个青年才俊都拖出来:“我们灵宗的青年才俊也不少!” 明虚仙子暗暗得意,轻笑一声:“两位师兄,这是做什么呢?孩子们的事,自由他们自己做主,我们这些老家伙啊,就看看热闹得了。” 丹宗此次来的,是一位面生的长老,是薛湛近年来最为倚重之人。 胡为一直不曾开口,突然笑了笑道:“剑宗这两位仙子,的确是妖娆妩媚,生的不俗,各有千秋。” 言外之意,只有容貌上乘,却不算什么稀奇。 他这话一出,游寄山刷地转过头看向明虚仙子,预备她一动手,就赶紧把人拦住。 开玩笑!明虚仙子那爆炸脾气,是闹着玩的吗? 谁知,这一回明虚仙子不急不躁,连眼神都没给胡为一个。 就在步微月和顾小菌即将上殿时,突然殿下传出一声猛兽的怒吼。 “吼!嗷!” 足下震动,顾小菌祭出宝华玉兰,重新升级后的剑身焕发出蓝色雷光,猛地刺入地下,雷电顺着剑身刺入地底。 “嗷呜!”下面封着的猛兽再次发出怒吼,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冲出了地面! 步微月不疾不徐,早有准备,双手凭空画符,布下阵法,将猛兽和二人封锁在禁制之中。 那猛兽被宝华玉兰刺中,在禁制中左右冲突,却根本逃不出禁制。 大殿之上的明虚仙子心中得意,面上却故作淡然,一股灵力按在骤然起身的胡为肩头,强行让他坐下。 “胡长老,您这是怕了?无妨,只是原本封印在此的一头七阶妖兽跑了出来罢了。” 胡为吓的面无人色:“什,什么七阶妖兽!这是犼兽!生性凶残,难以杀死,此处,此处除了我们,还有诸多低阶修士,明虚真君,你怎可束手旁观,冷眼看戏?” 明虚仙子猛地将他压下:“我说,无妨!听不懂人话了吗?你,坐好,看戏。” 胡为被强压着坐下,只能满腹牢骚,又见游寄山、单秀宁等人岿然不动,多少安心了点。 反正,就算犼兽冲出来,至少还有这几位在场,多半是伤不到他。 步微月割破手指,禁制上浮现淡淡红光,愈发坚固牢实。犼兽见冲不出禁制,便回过头来,怒吼着看向步微月。 七阶妖兽智力不低,它看出是步微月布下的禁制,便先冲着她攻击。 步微月祭出挽月,化作一朵莲花,立在上面,在犼兽面前虚晃了一下。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犼兽自然大怒,头上生出两只角,向步微月猛冲过来! 步微月徐徐后退,每次犼兽只差一点,就要冲上去了,都被她躲开。 数次之后,犼兽的怒气值已经积攒到了顶点,碗口一样大的鼻孔中喷出浓白色的臭气,脚下聚集起风团,以最快的速度猛冲过来。 这一次,步微月没有躲开,可在犼兽就要撞上来的一刹那,步微月腾空而起,挽月的莲花座上生出三层鳞甲,像一个装满了锋利刀片的牢笼。 犼兽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停止,被裹在鳞甲之中,被挽月割的遍体鳞伤。 “吼!” 但犼兽不愧是犼兽,身受重伤,还能从挽月中挣脱出来。这时,一直没出手的顾小菌单手持剑,宝华玉兰光华流转,剑气刺入犼兽眉心! 轰隆! 庞大而凶猛的巨兽颓然到底,再无声息。 她们两配合的天衣无缝,各有千秋,丝毫无伤,而剑尊首徒步微月甚至连剑都没出。 胡为被惊到了,不敢置信的站起来,又连忙坐下,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不过,他那表情,也太明显了。 明虚仙子满意极了,虽然步微月不曾出剑,不过,剑宗双凰,名不虚传。 步微月和顾小菌收了法器,缓缓坐上大殿,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步微月:这犼兽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顾小菌:你猜呢?咱们明虚师叔什么时候错过显摆你啊? 步微月:……这次显摆的是咱们两。 顾小菌也疑惑:对了,你怎么不出剑?若是你我双剑合璧,岂非更快?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明虚真君缓缓起身,将一双玉如意交到二人手中。 “幼冲,你师尊如今在魔气裂隙闭关,特意为你定下了道号,今后,合该勤勉修行,铭记你师尊对你的教导。” 步微月缓缓行礼,再三称是。?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火劫 明虚真君又看向顾小菌,同样柔声道:“小菌,你师尊如今在魔气裂隙闭关,特意为你定下了道号云散,今后,合该勤勉修行,铭记你师尊对你的教导。” 顾小菌恭敬称是,末了突然问:“明虚师叔,您准备的说辞就这么一句啊?除了道号不同,跟我们两说的话是一模一样嘛。” 明虚师叔轻咳一声,咬牙低声道:“臭丫头,这种场面话,还能说的多好听?还不快起来?” 顾小菌和步微月齐齐起身,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道袍,只不过一缃黄色,一水青色,披帛飘曳如云,玉冠庄严如山,看的其余门派一阵眼热。 明虚真君又低调的显摆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 步微月和顾小菌随着明虚真君应酬了大半日,直到傍晚,夜色微垂,才得以清闲。 步微月和顾小菌对视一眼,无奈道:“真不知道,原来赔笑也这么累人,比我修行七个大周天还累。” 顾小菌长袖善舞,又喜热闹,咋咋呼呼的,倒是还好,不过也有点吃不消。 顾小菌伸了个懒腰:“累什么,怕是今后少有这样的机会。你今日便要回逍遥洞了?” 步微月颔首应声:“陆硌石即将闭关,岳筝修为尚浅,杨苋虽然公正,但到底是御兽门人,如今逍遥洞中一大半弟子都是原先御兽门中出来的,时日短还好,时日长了,恐生变故。” 顾小菌嗤笑道:“你瞧瞧你这老气横秋的模样,真是做了大长老的人了。” 步微月老脸一红:“那这不是阴差阳错?” 随后,二人道别,步微月回到逍遥洞,只见洞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挂满了萤烛花,陆硌石、岳筝等人早就等着她了。 步微月见逍遥洞这阵势,都换上了门派道袍,嘴角一抽:“你们不会也是要庆祝我结婴?” 岳筝放声道:“你现在可是逍遥洞的大长老,大长老结婴,怎能不在我们逍遥洞大半一场?快!” 步微月就知道她没好事,连忙捂紧自己的灵石袋,反而被一旁“老实憨厚”的陆硌石给抢了去。 岳筝打开灵石袋,摸了一把天女散花一样扔进旁边弟子手中:“今日大长老高兴,人人有份!” 不一会儿,两千灵石都被她给散完了。 步微月好笑的望着她,提起一壶酒,凑过来:“筝儿,来!今儿高兴,喝!” 岳筝闻着酒气极淡,还以为是寻常的果酒,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小半,大声道: “好酒!” 话音刚落,应声而倒。 陆硌石眉峰一挑,早就有所准备,把人扛起来,扔回药圃去了。 步微月提着酒壶,逮谁灌谁酒,不到两轮,自己也晕乎乎的倒了。 这一夜不知为何,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梦,步微月从梦中惊醒,口干舌燥,心思烦躁,就听见李忱的声音从逍遥珠中传来。 “梦见什么了?” 步微月没好气的怼他:“关你何事?” 李忱轻笑一声:“嗯,与我无关,不过你在梦中唤了一次我的名字。” 步微月脸色难看:“我高兴叫谁就叫谁。” 末了,觉得自己颇为丢脸,又急着找补:“你别想着我放你出来,不可能!哼!” 李忱只觉好笑,淡淡道:“嗯。我以后就藏身逍遥珠中,永不出来。你就当当我永生永世都留在此处。” 步微月听完,有点不悦:“你说的什么胡话?” 她刚问完,洞府外的禁制就像疯了一样动荡,陆硌石语气急促,恨不得直接闯进来。 步微月连忙收了禁制,人已闪到外面:“陆师兄,出什么事了?” 不料,原本火急火燎的陆硌石见她出来后,却突然镇定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大长老。” 步微月心神难定,眉心一跳:“出什么事了?” 陆硌石苦笑一声,道:“大长老,逍遥洞本是一苍凉笑派,因你而起势,如今还是有求于你。求大长老把弟子们带进幽梦谷藏身,若能存活一二,也算逍遥洞传承不断。” 他说话时,步微月早就放出神识,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半空之中,无数火球气势汹汹的向逍遥洞落下来,速度飞快,须臾之间,已肉眼可见。 她下意识要出去阻拦,却被陆硌石拦住:“来不及了,天火之下,众生覆灭。逍遥洞外,有祖师持盈仙子留下的三重禁制,或许可以挡住天火,但禁制在幽梦谷外。还请大长老当机立断,带所有人进入幽梦谷,我去谷外启动禁制。” 这两人口中言语,其实手脚不停,这片刻功夫,二人已经到了幽梦谷外,收到号令的弟子们已经全数到了。 步微月打开幽梦谷禁制,岳筝和杨苋立即将弟子们带入洞中,此时,第一波天火依然来临! 有人头那么大的火球,如同火雨一样,从天而降,还有十余名弟子来不及进去,堵在洞口。 步微月和陆硌石齐齐动手,撑起禁制,将整个幽梦谷护在其中。 轰隆! 步微月手心发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禁制之上,咬牙强撑:“老陆,持盈仙子留下的禁制在哪里?” 陆硌石没有回答,看向那几个几乎吓呆的弟子:“还不进去?” 禁制穹顶之上,火光耀眼,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步微月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天火要灭逍遥洞? 凭什么! 逍遥洞是她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重建起来的,一场天火劫,就要夺走这里所有生灵的性命,凭什么? 这一波天火,终于被挡住了。 步微月灵气用尽,吐出一口血,一时不备,却被陆硌石塞进了幽梦谷。 下一波天火,又来了。 陆硌石祭出自己的大锤,在上面用血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 步微月已有预感,却被陆硌石一个眼神拦住。 “大长老,持盈仙子留下的禁制,有些损坏,要以魂珠填补这个空缺。我一无所长,却被前任洞主所信任,将这个秘密告知,日后,逍遥洞中的一切,就要辛苦你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焦土大王 步微月祭出挽月,挡在禁制后面,想要穿过禁制阻止陆硌石。 但陆硌石神色坚决,冰刃划过自己的脖颈,肉身就此倒地。 步微月下意识拽住冲过来的之梧,捂住了他的眼睛。 陆硌石的魂珠从气息断绝的肉身中出来,装向幽梦谷外的石刻上刻的一颗幽兰草,原来,这平平无奇的石画,就是持盈仙子当年留下的禁制,为自己门派的后人留下的一线生机。 轰隆! 天火再次降下,隔着禁制,天上下了一层火雨。 禁制也就在此时亮起,幽梦谷外涨起一层蒙光,将火球尽数拦住。 陆硌石魂珠已经陷入石刻之中,只剩下一缕虚像,他发现自己成功开启了禁制,欣慰的笑了笑,接着神销魂飞,全部都化作了禁制的能量。 岳筝跌跌撞撞从幽梦谷中挤出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低着头,无限后悔:“老陆!他这一生都是为了门派,我不如他!” 步微月手心有点发抖,勉强沉着:“打起精神来,天火劫还没有结束。” 伴灵突然飞过来,停在步微月的肩头。它是天生天养的灵兽,能够预示到灾难的来临。 突然,它咬住步微月的衣裳,不断拉扯,让她躲到里面去。 步微月神色大变:“还有更凶猛的天火!” 可现在持盈仙子留下的禁制已经摇摇欲坠,真的能支撑过这次天火劫吗? 岳筝喃喃道:“若是始终不能求生,那我们怎么办?” 步微月从储物袋中取出阵图,交给杨苋,让她带原先御兽门弟子先去布置,自己开始用心血画符。 “不是生,就是死罢了。若是生,便是我等终于夺得了回天之力,自然值得庆幸;若是死,便和老陆一样,身死魂消,无知无觉,又有什么值得怕的?” 岳筝一抹眼泪:“你说的也是。之梧,走,去取温泉池底的上品灵石。” 步微月等人一起动手,加固持盈仙子留下的禁制,等不及将一切布置妥当,比上一波还要大,还要凶猛的火球已经源源不断的砸了下来。 步微月和众人一起盘膝而坐,闭目坐在幽梦谷中,默念心法,并不惊慌。 即便天火破坏了最后的禁制、阵法和护身法阵,他们也会拼尽灵力,最后一搏! 死生之战,何惧力哉? 步微月没注意到,从她灵台之中,冒出一个周身闪着碧蓝色灵气的元婴小人,与持盈仙子画像上的一丝残魂连在一起,融合进了幽梦谷的禁制之中。 禁制光芒猛然变强了许多,将天火牢牢的挡在外面。 许久许久,天火终于停了下来。 之梧睁开眼睛,还不敢相信:“天火,结束了吗?我们是活下来了吗?” 岳筝先是一喜,随后大悲:“是老陆救了我们,是祖师持盈仙子救了我们。” 步微月早就已经站在幽梦谷外,禁制已经消耗完了,用手指轻轻一碰触,就如同海底的泡泡,突然炸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为何,步微月突然落下眼泪,如下雨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她为何会这样悲伤? 杨苋也走了出来,见外面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不知过去多少年,这些焦土才能重新长出绿植、灵草,亦是满心悲怆。 弟子们见家园毁于一旦,哀声不断,众人之中,泪如雨下的步微月也显得正常起来。 可只有她心中清楚,她因为陆硌石的离去而悲痛,因为逍遥洞的毁灭而愤怒,可和此时此刻这种肝肠寸断的悲伤,并不相同。 …… …… …… …… 十三年后。 步微月从理事堂出来,弟子们远远见到,便纷纷行礼。 “大长老好。” “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您又来理事堂啦?这次放了什么奖励啊?” 步微月稍稍停下脚步,就被一群弟子围了起来。 一群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摩拳擦掌。 步微月双指并拢,祭出一张符箓,正是她改良过的二阶隐匿符。 她随意一看,将符箓递给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络腮胡弟子:“你来试试。” 小胡接过隐匿符,激动不已,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最后十分不舍的催动符箓,一瞬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弟子们都兴奋不已:“人呢?不对,他刚才还在这里,总不能突然消失!我们一起把他找出来。” “对对,哎,谁踢我屁股?” 嘈杂声中,小胡从数丈之后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原来,二阶隐匿符与传送符融合在一起,催动的一瞬间,会随即传送到某个地方。 小胡兴奋不已,头上还戳着一根树枝:“大长老,这可是逃命的好东西啊!行走灵镜洲必备啊!” 步微月摇摇头,道:“这些时日,妖兽横行乡里,常有百姓求助,你们为为百姓剿灭妖兽,立了大功。我在理事堂放了不少符箓作为奖励,最高奖励是一张惊雷符,能抽到什么,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逍遥洞弟子一哄而散,都跑去抢任务了。 步微月立在一块焦石之上,看向眼前的逍遥洞。 十余年过去,逍遥洞弟子多了数百,但焦土之上,要重新铺满新绿,却还遥遥无期。 眼下,逍遥洞还多了一个诨号,焦土村,步微月那剑尊首徒的名号,也许久没人记得了,叫她焦土大王。 远处过来一道遁光,杨苋前年出关,已经元婴初期,她落在焦石上,披帛随风飘荡。 “月儿,虽遭天劫,眼下逍遥洞却蒸蒸日上,我也已经出关,岳筝师姐也重新修到了金丹,倒也用不着你这大长老时时刻刻留在门派之中。” 步微月与她相识一笑,并不推脱:“我正有去意,逍遥洞怕是要托付给你了。” 杨苋淡淡道:“我虽不敢托大,十年二十年可保逍遥洞安稳。” 既然如此,步微月说走便走,黄昏时,人还在灵镜洲腹地,等傍晚日落之时,已经落在靠近西海的一处镇子里。 步微月收敛修为形容,化作一容貌平平、修为平平的女修,住进了附近的客栈之中。 第二百六十章 一场好戏 一进客栈,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朝她望过来,待见得其修为平平、容貌平平之后,又一齐转过了头。 步微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转变,心中哭笑不得。 在座的这些修士,最低也有金丹修为,难道还看不透皮囊表象? 但她转念一想,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所有人都是如此,或许,是另有缘由? 正在她琢磨时,见楼下缓缓行下一个蒙面女修,一身素白,只有面纱上用金银丝点缀了几根柳枝图案,明洁如月;一双眸子冷淡而清澈,神圣不可侵犯。 她一出现,客栈中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步微月原本对她并不感兴趣,谁知收回目光时,发现她眉心多了一点碧蓝色的光晕。 步微月如有所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光点。 天火劫后,她十余年没有再听见李忱的声音。 逍遥珠就在她识海之中,已经与她的元婴完全连在一起,但她不敢进去一窥究竟。 也许是步微月看的时间太长了,白衣仙子竟也注意到了她。 落蕊真君瞥见她灰扑扑的脸,皱了皱眉,清冷的双眸中划过一丝不喜,极快的转过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要脏了自己的眼睛。 但她眉心那点碧蓝色光晕,却越来越明显了。 那光晕之上,有李忱的气息! 步微月不可控制的望着她,正欲起身,却见门外一个青衣女子,气冲冲的闯进来,一枚金轮向落蕊真君脸上袭过来。 “严落蕊,骚狐狸,勾引我男人,害他留下传音失踪好几天了!是不是你把他拐跑了?我划花你的脸!” 严落蕊微微蹙眉,还未动手,座下起码十余个修士一起出手,挡下金轮,护在严落蕊面前。 剩下那几个,实在挤不进去,就挡在青衣女子面前,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青衣女子邵芸屏大怒,指着面前的几个修士破口大骂:“你们好不讲道理!那骚狐狸勾引我夫君,我不过吓唬她一下,你们几个反倒来拦我?是都被这骚狐狸迷了眼吗?” 她气势咄咄逼人,手指差点戳到面前一个黑袍修士的眼睛里。 黑袍修士原本恼怒不已,但听到最后一句话,连忙否认:“胡说!吾等早就结丹,红粉皮囊焉能坏吾等道心?吾等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泼妇岂不知逍遥洞焦土真君的座上之铭?” 步微月嘴角抽了抽,这十余年间,为将逍遥洞修缮如初,她不过走动的勤了些,打抱不平的次数多了些,到处“化缘”的次数多了点,怎么就从幼冲真君,变成了焦土真君? 步微月正在暗暗腹诽,就见场面上更加焦灼。 黑袍修士这一句“泼妇”,可真是精准点火,邵芸屏火冒三丈,金轮骤然变大数倍,在客栈之中来回逡巡,好几个修士都遭了殃。 黑袍修士被金轮追着打,一不留神就被削掉了一缕头发,金轮嗡嗡不断鸣响,逼进黑袍修士的眼睛,速度飞快。 黑袍修士倒退不止,召出几个符人出来阻挡,都被金轮如切瓜砍菜一般,斩碎在地。 就在这时,一条丝帛将金轮裹住,黑袍修士总算捡回一条小命,落在地上,神色狼狈。 丝帛和金轮缠在半空,时而金轮占了上风,时而丝帛占了上风,而法器的主人严落蕊和邵芸屏也互相较劲。 僵持许久,金轮突然停住,被邵芸屏收了回去。 严落蕊也弯了弯眼睛,收回丝帛。 二人神色如常,只是邵芸屏微不可闻的咽了一下口水,步微月估计,她是被打吐血了。 不过又自己咽了,毕竟她是打上门来的,要面子。 邵芸屏冷笑一声,但不像刚才那么喊打喊杀了:“严落蕊,你天赋一般,不过有几分美貌,千辛万苦修成元婴,不思仙途,反而惦记起我的男人来了?他不过与你有数面之缘,送了你一颗药草,是他慈悲心肠,可没看上你这种女人。” 严落蕊大约是看惯了这种事,缓缓取下了面纱。 她眉目清远,薄唇殷红,光看双眸如冰泉一般幽静,不可亵渎,但一双殷红的薄唇偏偏又显得风情万种,妩媚万端。 这种清纯又艳丽的糅杂气质,使得她本身八分的美貌,瞬间涨到了十分。 黑袍修士呆呆的望着,几乎不能言语。 其余修士虽有的定力不错,但也不免把目光一直放在严落蕊脸上,流连不去。 步微月就没什么顾虑了,大大方方,一直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严落蕊看, 邵芸屏呸的一声:“骚蹄子!” 严落蕊眼神更冷,看向邵芸屏:“云屏道友,你说我这种女人?我究竟是那种女人?” 邵芸屏脱口而出:“不知廉耻……” 严落蕊却浅浅的笑了笑:“你夫君云雨开手中,有一枚发簪,双蝶翅,镶满了七色宝石,蝶翼会如真蝴蝶一般,扇动翅膀。这是一件护身法器,能抵挡渡劫期大修全力攻击一次。” 邵芸屏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的话题怎么突然间变了:“你说什么发簪法器?我夫君怎么会有这东西?” 严落蕊又是一笑:“他当然有。” 邵芸屏气的破口大骂:“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枕边人,我都不知道,你知道?” 严落蕊道:“因为这发簪,是我请他转赠于你。” 邵芸屏正骂的起劲,听到这里,再次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你送我发簪干什么?” 严落蕊缓缓走下楼梯,微叹一声:“云道友送我药草,我自然要回礼。只不过也要避嫌,所以特意送了一枚芸屏道友能用得上的法器,请他转赠给你。芸屏道友若不信,不妨回去问问云道友。” 正言语间,外面走进来一位女修,明媚活泼,清纯可人,发髻上簪着一枚蝴蝶发簪,蝶翼随着她走动,而一抖一抖。 严落蕊的目光久久的落在发簪上,吃惊不已:“怎么会这么巧?” 这回,邵芸屏也看见了,那蝴蝶发簪和严落蕊方才形容的一模一样! 邵芸屏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女修的胳膊:“说!你这蝴蝶发簪是哪里来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严落蕊相邀 一见邵芸屏又把矛头对准了另一个女修,黑袍修士等都松了口气。 这其中有几个格外明显,是严落蕊的拥趸,可是呢,又并不十分坚决。一来,是严落蕊仙名在外,维护的太明显,担心别人说自己好色。 二来,找事的邵芸屏也是女修,他们个个啊,都觉得与女修争斗,实在直降身份。 说白了,在场这几个男修,修为不知是否高深,男性尊严倒是蛮高深的。 反倒是严落蕊,见邵芸屏这幅作派,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来。 闫鸾刚得了新法器,原本欣喜不已,冷不丁被人拉住,顿时不悦的甩开手:“大姐,你谁啊?你管我这蝴蝶发簪哪里来的?” 邵芸屏脱口而出:“我谁?我是云雨开的道侣!” 闫鸾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云雨开的道侣?真可笑,你没有自己的道号吗?怎么?一旦有了双修道侣,就连自己是个人都给忘了?事事都得挂着男人的名头,才能说话做事?” 邵芸屏指着闫鸾,气得手抖:“你,你!” 闫鸾打开她的手:“我什么我?你气势汹汹的找上我,我没直接和你动手就不错了!真是!有的女人啊,一旦嫁了人,就连原本身为女人的脸面都不要了,为了个臭男人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起开!” 这回好了,闫鸾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小嘴巴巴,就要和邵芸屏动手。 黑袍修士啧啧出声,连连摇头,小声嘀咕:“真是泼妇!女子难养也!这世上,也唯有落蕊仙子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仙子……” 谁知道,闫鸾眼风一扫,怒气冲冲的过来,把黑袍修士从人群里扒拉出来:“你说什么玩意儿?碎嘴老东西!你一个男人,管好你们男人的事就够了!我泼不泼辣,算不算真正的女人,关你屁事?” 黑袍修士悻悻道:“吾不过实话实说……” 闫鸾啐他一口:“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要说,你这样的配站着尿尿吗?” 她环顾一圈,见在场的众人神态各异,冷笑一声:“好没意思!女人不把自己当人,要做男人心目中的女人。男人也不把自己当人,以为自己胯下多长了点玩意儿,就能对天下女人评头论足?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越活越回去了!不如早点往土里一钻,当做花草肥料来的有用。” 闫鸾放下话,便扬长而去。 过了好半天,邵芸屏才反应过来,又追了上去:“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簪子哪里来的呢……” 那二人走后,黑袍修士明显松懈下来。 严落蕊款款一礼:“多谢诸位仗义相助,今日之事实属误会,让诸位见笑了。” 黑袍修士立刻忘了刚才被闫鸾揪着骂的事儿,又抖擞起来了:“落蕊仙子,你太客气了!今天的事,你也是无妄之灾,任何人见了都是要说一句公道话的。” 步微月实在没忍住,噗呲一笑。 黑袍修士见她是个女子,一甩袖袍,便先走了。 人都散去,严落蕊却走到步微月面前坐下,看着她桌上油光喷香的大肘子:“这位师妹,此处过去,便是西海。莫非,你也要去大元洲?” 步微月连连点头,寻思她还没主动出击,机会就先找上门来了。 严落蕊笑了笑,将两块上品灵石放在桌上:“师妹修为虽然不错,但也才金丹大圆满。而去大元洲,最好还是有一位元婴修士同行。” 步微月摩挲着两块上品灵石,连忙问:“那仙子的意思是?” 严落蕊淡淡道:“你做我的贴身侍婢,与我随行。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但若我有些小事吩咐你,也请你替我办一办。” 步微月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还是多问了几句:“仙子交友满天下,还愁没有同行之人吗?又为什么非要找我呢?” 严落蕊看着步微月的眼睛,突然将冰凉的手指放在她眼睛上:“你虽生的容貌平平,却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修士结婴之后,偶尔会有一些玄感,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与我有缘。” 她在看步微月,步微月也一样望着她眉心的碧蓝光晕,心想,可不是嘛!她也觉得,自己与严落蕊,必有纠葛。 入夜之后,步微月正在入定,突然进入玄感之中。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色块。 一个个气泡在色块之中浮现出来,突然,一个气泡在眼前炸开,露出严落蕊的面容。 严落蕊噙着泪珠,似嗔似怒:“都已成定局,你做什么又来扎我的心?你若早说,那日何不向长老们秉明你我的关系?眼睁睁让我做了圣子的未婚妻!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是爱你的。” 一个男子伸出手来,却看不清面容:“蕊儿,你,你去告诉他,你一点也不喜欢他,他一向不喜欢勉强人,会同意放你走的。等过个十年二十年,这件事淡去之后,我再接你回来,好不好?” 严落蕊冷笑一声:“你好!你自己不去说,反倒要我去?我凭什么去?我告诉你,我是喜欢你,可圣子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你既不肯当众宣告你我的关系,也不肯为我排除万难,那就当你我是有缘无分。” 气泡随即消失。 步微月心中清楚,自己被困在幻境之中,可又不由自主,只能在一个个气泡之中来回穿梭。 片刻,又破了一个气泡。 严落蕊神色憔悴,衣裳凌乱,靠在男子肩头。 男子的面容却依旧看不见。 严落蕊哭泣道:“我那日不过和你说几句狠话,什么大元洲圣子,我才不在乎。你倒好,真的打算与我决裂,再不相见吗?” 男子悲凉道:“他是圣子,你也是圣石选中的人,天生一对,谁也不能违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不见你了。” 严落蕊气呼呼的起身:“那你滚!寒晖阁不是选人去镇压魔气吗?你若是如此婆婆妈妈,但不如自请离开,今后你我再不相见!” 男子转身离去。 步微月看的云里雾里,突听一声鸡鸣,便从幻境之中惊醒过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预知梦 步微月坐在船尾,换了一身和严落蕊差不多的衣服,就是那种,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严落蕊的丫头,那种衣服。 船已启航,风吹动步微月的面纱,她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果然,严落蕊方才从房中出来,船身猛地一晃,她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修身上,面纱也随之滑落。 男修伸手扶住严落蕊,二人久久凝望。 步微月忍不住扶额,还真的和她昨夜见到的幻象一模一样! 现在她已经基本确定了,昨晚所见的根本不是幻象,而是一个预知梦。 她结婴之后,并未有预知之力,这是有人特意告诉她的。 严落蕊眉心的灵气光晕,还有昨晚那个梦境的气息也十分熟悉,是李忱特意告诉她的吗? 那李忱让她看见这些,究竟是什么用意? 是想让她阻止这件事发生吗? 可惜昨晚的梦境太过模糊,有好多重要信息,步微月都没有看到。 不过,总之和严落蕊互诉衷肠的,是个男人嘛! 步微月大步流星,走到男子身旁,揽住严落蕊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中:“这位道友,我家小姐不小心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黎夙连忙收回目光,双手背到身后,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指,仿佛指尖还残留着美人香气。 “这位仙子,你没事?” 步微月撇撇嘴:“我家仙子与你一样,同样是元婴修为,就这么不小心滑了一下,能出什么事?” 黎夙失笑道:“说的也是。还未请教仙子芳名?” 步微月突然抬高声音:“这位道友,我家仙子生的仙姿玉容,你也不必如此失态?小姐,我们走。” 她突然高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三人身上。 黎夙看了看步微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让开路:“两位仙子,请。” 严落蕊在船舱外静静站立,看向远处天边的海鸥。她虽蒙着面纱,但自带一缕浅淡的薄愁,依然有不少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步微月不太理解男人,可能这就是美女自带的氛围感,隔着面纱就能鉴别她们两,谁才是真正的美人。 片刻,严落蕊突然传音给步微月:“那个黎夙,是我的目标。稍后你见机行事,你若办的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步微月微微一愣:“啊?” 突然,远处水面上冒出一道龙卷风,黑袍修士本来就不远不近的跟着严落蕊,连忙走过来: “落蕊仙子,瞧这风卷,不似自然形成啊!” 话音刚落,船主和掌舵的船老大也一齐上了甲板:“不要胡言乱语!若不是自然风卷,那就麻烦了。” 黑袍修士撇撇嘴:“麻烦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是元婴修为,最不济也有金丹修为,凭它来了什么妖兽,只管杀了便是。” 船老大用千里目看了一眼,神色难看:“后面还有!” 黎夙突然上前:“船行驶了不到两天的路程,按理说还没有到环斗八爪兽的地盘,这里怎么会出现风卷?而且,好像是冲着这边来的。” 龙卷风的速度飞快,这么一会儿功夫,两道龙卷风已经离船只非常近了。 黎夙走上前来,将严落蕊和步微月拉到身后,远离船舷:“不必再抱有侥幸心理了,作战斗准备!” 船主吹响哨子,很快,船身的隐匿阵法和防护阵法都一起开启,高阶修士都站到了甲板上,准备对敌。 黑袍修士口中嘀嘀咕咕,却左挤又挤,站到了人群最中间。 “什么环斗八爪兽?我们连六阶妖兽都围杀过,怕什么?” 黎夙淡淡道:“八爪兽只是七阶妖兽。” 黑袍修士一听,往外挤了一点,站在严落蕊身边:“那怕什么?落蕊仙子,我保护你。” 船身突然猛地一震,海水暴涨数丈,从天浇下。幸好防护罩还没有破,诸人正在庆幸,船只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眼睁睁的看着船被什么东西举了起来,整个翻转过来,扔进海中。 步微月只颠倒了一瞬,就飞快的站稳身子,漂浮在防护罩中。 黎夙御剑上前,护住严落蕊,交给她一把伞:“拿着。不能坐以待毙,我出去看看。” 黎夙离开防护阵,严落蕊也跟着出去:“我和你一起!” 黑袍修士咬咬牙,狼狈的从柱子上下来:“我,我也一起啊,落蕊仙子。” 他刚出去,就被一条巨大的尾巴吸住了。 黑袍修士挂在吸盘上,叫苦不迭,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法衣长出无数尖刺,刺入八爪兽的吸盘之中。 八爪兽吃痛,腾出两条尾巴,对准黑袍修士一顿狂抽。 黑袍修士大叫起来:“哎哟,啊哟,救命啊!” 金轮一闪而过,斩断八爪兽的腿,黑袍修士也跟着掉进了海里。 邵芸屏杀气腾腾的钻出来,将金轮舞的虎虎生风,片刻功夫,就将捆住船身的两条尾巴,砍成了十七八段。 “哼!有些人还真是无情,人家可是为了保护你,才追着出来的。你倒好,没事儿的时候用美色勾搭着人家为你当牛做马,有事的时候,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步微月立在飞剑上,虽然她跟着严落蕊有自己的目的,可还是有点听不下去。 步微月飞到邵芸屏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不是?你替他打抱不平啊?就因为他喜欢我们小姐,一直跟着我们小姐?我告诉你,这都不叫喜欢,叫骚扰!” “还有,他跟着我们小姐,是他自愿的,你哪知眼睛看见我们小姐用美色勾搭他了?刚才也是他自己要从防护阵中出来的,他都修成元婴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邵芸屏见步微月修为低微,轻蔑的瞥她一眼:“你是你家小姐的狗,当然护着她。” 步微月无语片刻,突然一闪身,避开一条冲着她扑上来的八爪兽尾。 她这么一躲,身后的邵芸屏来不及避开,被兽尾吸住脸,从飞剑上摔了下去。 一道虹光闪过,将邵芸屏从海中捞起。 严落蕊低低出声:“云雨开,是你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元洲圣殿 云雨开把妻子扔进防护罩,目光飞快的从严落蕊脸上划过,看向她身旁的其他人:“诸位,八爪兽砍下一段,就会立刻重生,每一截断掉的尾巴都会重生成一只新的八爪兽。这只大八爪兽就会生生不息,繁衍不绝,要消灭它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同时砍掉它的八根主尾,和尾巴中间的巨头。” 黑袍修士听他这么说,众人又多一起看过来,已经生出退却之意:“刚才我们几人合力,才砍下一条尾巴,要是分开各自为战,那岂不是……” 死的更快? 云雨开看穿黑袍修士贪生怕死,眼睑垂下,掩去眼神中的轻蔑:“八爪兽十分记仇,刚才我们伤了它,它便会与我们不死不休。此时不动手,等体力消耗之后,更无胜算。这位黑袍道友,它方才受了伤,此足最弱,不如就交给你。” 黑袍修士叹了口气:“好。” 步微月和严落蕊对视一眼,道:“我和我家小姐各领一足,相互照应。” 严落蕊欣然同意,和步微月腾空而起,法器锁定其中一足:“那条足也受了伤,交给你。” 步微月和她擦肩而过时,严落蕊将身上的披帛扔下,缠在步微月腰间:“小心!若有危险……” 严落蕊低低传音:“去云雨开身边,你是我的人,他会尽力护你周全。” 步微月下意识的“咦”了一下。 从云雨开出现,严落蕊和云雨开二人就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对视都没有,而且严落蕊此前一直否认自己和云雨开的关系。 可照她方才这句话来看,他二人关系明显不简单啊! 恶战在即,步微月也没有多想,八张惊雷符同时锁定了八爪鱼的八条足。 云雨开口中念念有词,一团光晕从步微月眉心升起。 严落蕊解释道:“诸位别怕,这是云道友的家传秘法,只要在此范围之内,施法速度会大幅度提升。” 随后,随着云雨开的动作,一道灵光猛地劈向八爪鱼的两条足。 这道灵光就是动手的讯号! 灵光出现的一瞬间,步微月同时催动八张惊雷符,此起彼伏的雷爆声响了一片。 黑袍修士想速战速决,离的最近,差点被雷电波及。等他发现,这是“修为最低”的步微月手笔之后,不禁有点佩服。 雷电之中,无数法诀灵光,像疯了一样,一起打出去。 这些灵光五花八门,但其中有一道灵光,格外特殊,是黎夙所用的法诀。 即便是这种时候,严落蕊也突然顿了一下,认认真真的看了黎夙一眼。 八爪鱼怒吼起来,在灵光之中碎成了无数段,最后,所有法宝集中起来,暴击八爪兽巨大的头部。 在一声爆裂声中,八爪兽的头猛地爆炸开来,一股恶臭的黑水喷涌而出,浇了众人一头一身。 只有步微月被严落蕊的披帛和挽月双双护住,没有沾上半点。而严落蕊身后跟着一把镶满宝珠的罗伞,也一直护着她。 众人在原地守了很久,八爪兽终于彻底死亡,没有再冒出来。 等诸人回到船上后,云雨开猛地被道侣邵芸屏推了一把,指着他尖声质问:“你还说你和这个骚蹄子没有一腿?刚才我看的清清楚楚,你自己都顾不上,一直用家传的黛丝宝伞护着那个骚蹄子!” 云雨开顿觉无奈,干脆利落的封住道侣的口舌,转身对严落蕊淡淡一礼:“对不住,落蕊仙子。” 随后,便挤开众人,带着道侣先回了房中。 黑袍修士一身黑水,这种八爪兽的汁液用寻常的涤尘诀根本清理不掉,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清洗掉,还有一股恶臭的气味。 他本来想趁机在严落蕊面前献殷勤,奈何自己实在太臭,只好先放弃了。 步微月和严落蕊刚回房间,就被严落蕊用披帛捆了起来。 步微月知道严落蕊是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心了,还是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小姐,你捆我做什么啊?” 严落蕊冷笑出声:“你自己心知肚明!说,你究竟出自何门何派?是哪位大修的徒儿,为何隐藏身份接近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步微月苦着脸道:“仙子,我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我要有那么厉害的身份,干嘛还要隐姓埋名呢?” 严落蕊靠近步微月:“你还不说实话?这次对战八爪兽,你一共用了十五张惊雷符,一开始就先用掉了八张,重创八足,为我们省了不少体力。后来你为了救我,又用了两张,等攻击八爪鱼的巨头时,你发现它的头壳坚硬无比,再拖下去,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于是……” “你一口气又用掉了五张!惊雷符在灵镜洲,起码也要数百灵石才一张,而且有价无市,卖的极少。你这么大的手笔,你告诉我你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步微月连忙道:“仙子,你连着都记得,也知道我救了你啊,那你还绑着我?” 严落蕊故意板起脸:“少花言巧语,快老实交代。” 步微月道:“那仙子,你看好了。” 步微月从披帛上钻出一只手指,凭空画了一张惊雷符。 严落蕊满面震惊:“你能凭空画符?难道,你那些价值不菲的惊雷符,都是你自己画的?” 步微月点点头:“仙子不是亲眼看到了?我原本也不想暴露,但生死攸关,轮不到我藏拙了。好在嘛,在外人眼中我是仙子的侍女,就算有这么多惊雷符也不奇怪,人家只会以为是仙子好本事。” 严落蕊被她这句话说的哽住:“你……” 她收了披帛,放开步微月,可对她说的话,仍然半信半疑。 步微月主动问道:“仙子,你是不是喜欢黎夙?” 这一瞬间,严落蕊眼神嫌恶,但很快便低下头,做出一副娇羞的表情。 “月儿,你看见他方才的特殊灵光了吗?如同一枚圆环,碧蓝无暇,这是圣殿的术法!黎夙,他会不会是大元洲圣殿的人?” 严落蕊说完,十分期待的看向步微月。 步微月眨眨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仙子,圣殿是什么?” 严落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元洲的风气 严落蕊惊讶的看向步微月,开口解释:“圣殿就是,就是……” 她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算了,等你到了大元洲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问:“你连圣殿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去大元洲做什么?” 步微月抿抿唇:“找人。” 严落蕊看着她神色,噗呲一笑:“从头到尾,我看你满口胡言,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唯独这句话是真的。” 步微月神色尴尬,支支吾吾:“也,也不是……” 严落蕊娇哼一声:“算了,你有自己的目的,也随你,只要你办好我的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入夜,步微月入定之后,再次看见了幻象。 她沉入梦中,随着碧蓝色的灵光,看见了又一重的景象。 严落蕊站在山边,对面的男子只露出一个背影,但手持法器,杀气腾腾。 “他要抢走你,我就去杀了他!不管他是谁!” 严落蕊扑过去,苦苦哀求,却没能及时留住他。 …… …… 步微月跟着碧蓝色的灵光,低低的出声:“李忱,是你吗?为何你再不出现?你让我跟着严落蕊,预示即将发生的事,是想让我阻止她吗?” 灵光越来越微弱,步微月心中一急,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严落蕊推门而入,惊讶的看着摔在地上的步微月,满面惊奇:“你不是在打坐修行?既然没有入睡,怎么还会从床上掉下来?” 步微月也不知为何,满心悲楚,只得无奈的笑笑:“是我修行不精,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古怪的梦,才从床上掉下来。” 严落蕊抿唇一笑:“连打坐都能睡着,怪不得你修为这么低。” 步微月发现,她眉心的灵光越来越明显。 这灵光是在催促她,阻止未来会发生在严落蕊身上的事?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严落蕊立时拉住步微月,低声叮嘱:“他来了!月儿,你去告诉他,我们要去圣殿寻人,但不能答应和他同行,记住了吗?” 步微月被她推出去,一时没有防备,严落蕊力气又大,差点从二楼栏杆上摔了下去。 她站稳身子,看见来人是黎夙。 黎夙淡淡一笑:“月道友,大元洲就要到了,在下自幼在大元洲长大,船靠岸之后,不如我为两位仙子做个向导,如何?” 步微月见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后,便知道他是为严落蕊来的:“黎道友,我和小姐有些急事要办,怕是不方便同行。” 黎夙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不过也没有继续纠缠:“不知二位仙子,是要去办什么事?” 步微月道:“寻人。” 黎夙缓缓颔首,又问:“是落蕊仙子去寻人?那月道友呢?” 步微月觉得有点奇怪,还是如实道:“我也寻人。” 黎夙随即一笑:“也?” 不知这句话哪里可笑,黎夙低声笑了半晌,才接着说道:“在下家中在大元洲也算颇有几分声望,月道友,你到了大元洲后,若苦寻不到,可以去苍照黎家寻我,若是仙子有求,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说完,他突然在步微月手背上点了一下,一点淡淡的药粉沾在上面,很快就散去,并无异样。 等黎夙走后,严落蕊才从里面出来:“他给你什么?” 步微月将药粉之事告诉严落蕊:“我内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严落蕊得意的笑了笑:“这是苍蜂的花蜜,果然是大元洲黎家特有的花蜜。他留下印记,我们到了黎家,便能畅通无阻。” 严落蕊神色自得,心想:自己这几日,一直与黎夙偶遇,方才却故意推脱,不和他同行,一番若即若离,果然得手! 黎夙连苍蜂花蜜都留下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要暂时先带着月儿这丫头了。 不过,这丫头倒也不算讨厌。 三日后,灵船即将靠岸,大元洲落入眼中,步微月还没上岸,就终于明白,严落蕊那句,“只要你到了大元洲就知道圣殿是什么”是怎么回事了。 一座金色阁楼,浮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但灵光焕然,令人难以直视。 步微月和许多人一样,抬头凝望,吃惊不已。 黎夙指着云中金顶,对步微月道:“月道友,那就是大元洲的圣殿,历来圣子都会守在圣殿之中,用自身修为为大元洲的黎民和沃土祈福。” 步微月望着圣殿,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怆:“他不能离开圣殿吗?” 黎夙有点不解:“圣子受众人供奉,无上荣光,尊荣万千,为何要离开圣殿?” 步微月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灵船靠岸之后,步微月跟在严落蕊身后,见岸边早就守着一队甲卫,前来迎接黎夙。 黎夙跳下船,转身看向严落蕊和步微月:“二位仙子,我说过的话,始终算数。” 说完,便深深的看了一眼这边,方才跟随甲卫离开。 等他走后,早就等在下面迎接亲友的人们,才纷纷靠近。 步微月和严落蕊下船,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传音道:“想不到,大元洲原来是这样。” 严落蕊说话直接:“好大的架子!在我们灵镜洲,就算是剑尊出行,又何曾要清场?他不过是黎家一个区区嫡子,就要所有人都靠后,怪不得出那种事,横行欺压寻常修士……” 步微月听出她话中的仇怨,但严落蕊很快就打住,不再继续往下说。 二人找了一处客栈,正要入内,便见入店的修士从大小两处入口进去,还有个修士被人从正门驱赶出来。 步微月和严落蕊觉得奇怪,正要打听,那驱赶的小二一见步微月,便喜笑颜开的过来迎接。 “二位仙子,是住店吗?您二位这边请。” 一边说,一边十分热情的把人从垂挂着兰草的正门迎进去,高声吆喝:“两位贵客,住店!” 接下来,连掌柜也迎出来:“二位贵客,请进上房。” 严落蕊和步微月上楼,神色都不太妙。 步微月也是如此。 虽然被人当成贵客,但灵镜洲的修士人人平等,就算修为分高低,但绝不会这样踩高拜低,让人心中不爽。 严落蕊抓过步微月的手背,冷笑出声:“是因为苍蜂蜂蜜!哼,黎家在这大元洲,还真是贵族中的贵族!区区一点蜂蜜,就能让人被奉为上宾了!” 步微月放开神识,楼里楼外,所有的动静全都收入耳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嘈杂的人声之中,频繁的出现“圣殿”“圣子”“朝拜”这几个词,在大元洲,圣殿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殿,真实存在的神迹。 圣子就是他们的信仰。 而与圣殿相关的黎家等大家族,自然也拥有无上荣光。 是以,只是区区一点与众不同的蜂蜜,就足以证明步微月和严落蕊受黎家青眼,得以入住“上房”。 步微月从众人的耳语密话之中,将大元洲的情形拼凑了个七七八八,突然听到有个孩子的声音。 “……那两个女子,一个生的美,一个生的丑,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大元洲人士,你去把她们骗来。” 另一个人怯怯懦懦,不敢应声,又不敢回绝:“可是她们和黎家相识,要是黎家追究下来,我们就别想在城里混了。” 少年吊儿郎当一笑:“怕什么?我有这个,也只偷一点儿灵石,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已经拍出黑乌鸦,偷听她们的动静,看看她们随后要去何处,在半道上把她们拦截下来,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动手。” 看步微月神色古怪,严落蕊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你收回神识,让我来。” 步微月摇摇头,哭笑不得:“倒也不是,刚才偷听的时候,发现有人也在偷听我们的行踪。” 她微微一抬手,手心浮现出一抹碧蓝色的灵光,汇聚成一道灵丝,穿过窗棂,抓住了一只黑色的乌鸦灵体。 严落蕊惊奇的望着步微月:“月儿,这可是灵兽的灵体!我都没有发觉,你怎么会知道它在此处?” 步微月手中的灵光结成一个笼子,把灵体困在中间:“刚才偷听到的。大元洲修士会驱使灵兽灵体,真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她正好放出神识,偷听到那两个小子谈话,恐怕真的要着道了。 黑乌鸦被困在笼子里,四处撞动,步微月在灵气中注入电光,它吃了几次亏,老老实实不动了。 见步微月又抬起手,黑乌鸦惊惧的缩起来,尖声叫唤:“你不能融合我!我是有主的灵体,是城主和圣殿认可过的,你消融我,就等于和我的主人宣战!总,总之你不能融合我。” 步微月不太清楚大元洲的修士是如何驱使灵体,但大约和灵兽什么的差不多,有主的灵体就像有主的灵兽一样。 步微月冷笑一声:“你的主人派你来害我们,现在东窗事发,别说你了,他也逃不掉!说,他人在哪里?” 黑乌鸦往笼子里一躺,两只爪子挺直,开始装死。 严落蕊虽生的观音像,却心狠手黑,祭出一团丹火:“管它做什么?干脆一把火烧了。” 黑乌鸦吓的嘎嘎乱叫:“不要啊!不要杀我——主人!” 这破乌鸦两只翅膀一合,对着严落蕊不断的叫主人:“主人不要杀我!我愿意为主人办事。” 步微月:“……” 真是好生无语,好言好语不听,被严落蕊一吓唬,直接卖主求生了。 严落蕊得意洋洋的把丹火在它眼前晃悠:“我问你,你主人在何处?” 黑乌鸦用翅膀捂住脸:“……在,在……” 一炷香后,步微月和严落蕊装扮一新,带着两个轻纱斗笠,随着人流出现在城中。 街道上满是人潮,往城中涌动,虽人群嘈杂,却并不纷乱,道路两旁都是举着银铃草兜售的少女。 “两位姐姐,买一束银铃草?可以用来献给圣子。” 一个身着粉紫色襦裙的少女拦住她们,递过来一把荧光闪闪的银铃草。 步微月一看,这少女左耳有三个耳洞,右耳一个也没有,眉心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红痕,正好和黑乌鸦说的对上了。 黑乌鸦:“……我主人有一个手下,虽说是个男的,但生的柔美怯弱,比一般的女孩还女孩,多半会让她出面,骗你们过去。” 步微月和严落蕊对视一眼,接过银铃草,问道:“今日圣子一定会来吗?” 少女眼珠一转,连忙接话道:“这,这可说不准呢?大朝拜日一共三十日,说不准圣子哪一日会突然出现,不过,我倒是听说,圣子喜欢吃鲜花百合饮,没准今日又去了呢?” 步微月一听,倒真有点好奇了。 鲜花百合饮?听起来就很好吃! “在哪里?”可以吃到鲜花百合饮? 少女抿抿唇:“我带两位姐姐过去,只不过,若是人多了,圣子今后可就不去了。但我若是走了,我这些花可怎么办呢?若是卖不到银钱,回家去我要被继母打死的……” 步微月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一把灵石。 少女捧着灵石,心下大喜:“我给二位仙子带路。” 步微月和严落蕊都知道她在搞鬼,故意不戳破,跟着她离开了大街,人流越来越稀少,最后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少女一指巷子尽头的一家茶铺:“那里就有鲜花百合饮,两位姐姐可以进去看看,没准就能遇见圣子。” “她”说完就要溜,被步微月反手抓住,一把抹掉了他喉咙处的丝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喉结。 步微月反手擒住少年,对暗处道:“出来!别再鬼鬼祟祟的躲着了。” 与此同时,严落蕊脚下步法变幻,堵住那人的去路,可紧接着,她们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严落蕊手持法器,沉声道:“气息不见了!” 步微月更加谨慎,手心突然传来灼痛之感,少年挣脱掉束缚,将花篮扔向空中,扬起一阵迷烟,在两人眼前逃走了。 严落蕊察觉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用法器攻击,灵光之中,她突然消失在原地。 步微月连忙将一缕神识打在严落蕊眉心,却没来得及阻止。 灵光消失后,小巷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地的花瓣。 步微月深吸口气,借助寻踪符寻找严落蕊的踪迹,突然察觉有人靠近这里,速度越来越快! 步微月祭出灵蛇剑,反手抵在对方的脖颈处。 不等那人开口,步微月双眸睁大,震惊的无以复加:“是你!” 那人左手端着一个面碗,右手拿着筷子,上面还沾着肉臊,赧然一笑:“你认出我来了?” 步微月几乎握不住剑,一大步靠近他,抬起头仔细看他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忱?” 他略有些涩然的笑,双眸中是如冰雪一样纯净的灵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 联手救人 步微月仔仔细细看他,突然后退半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亭亭如松,双目中如带着星月光辉,但又和以前不同。 他是纯稚的,真挚的,不像步微月之前认识的那个李忱,沉冷,静默。 步微月若有似无的轻吸口气,转过脸去。 李忱卷了一大口面,把吃干净的碗放到旁边,双目亮晶晶的。 这时候,他和步微月记忆中的那个李忱,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 步微月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她见到的青年李忱,和一直藏身在逍遥珠中的那个李忱,虽然是同一个人,却也不完全是一个人。 青年李忱见她神色中有若隐若现的悲凉之意,后退半步,从空中抽取出一丝魔气。 李忱一眼就看穿步微月的伪装: “道友,你虽然是元婴修为,但大元洲的魔气对修士影响巨大,你千万小心。” 说完,李忱双手结印,玄妙的灵光在青年修长洁白的指尖飞旋,旋即变幻成一个传送阵。 李忱步入阵法之中,突然觉得身后被人拽了一把,眼前景象一变,已经追踪到使用魔气的盗贼,可身后同时也跟过来一条尾巴。 李忱头痛不已,又觉得惊奇:“你不是圣殿弟子,怎么能穿过圣殿的传送阵?” 步微月也觉得莫名其妙:“我跟着你过来的,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李忱解释道:“并非如此。而是这追踪盗贼的传送阵,是圣殿弟子才能用的。” 他见步微月似懂非懂,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就带着这样一条小尾巴? 他随后揽过步微月,让她避开黑色的魔气团,寻思现在也不能把她扔在这里,弃之不顾,只好随身携带……呸,一直带着了。 李忱低低道:“你是灵镜洲弟子?” 步微月颔首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李忱失笑:“若是大元洲弟子,见到只有圣殿弟子能使用的传送阵,无不诚惶诚恐。” 步微月不太理解:“哦。” 李忱看她的反应,平平不惊,不由失笑。 “在大元洲,利用魔气入体作怪的修士,称为盗贼。而圣殿弟子便负责四处捕捉盗贼,以免他们为祸。” “圣殿弟子被圣灵之气祝祷过,可以使用传送阵,追踪魔气找到盗贼藏身之处。” 说到这里,李忱转过身,郑重的交代步微月:“你虽伪装成金丹弟子,但实则已经有元婴修为,但大元洲的魔气并非你所见过的那些低等魔气,不可轻敌。你跟着我,不要妄动,倘若你被魔气污染,我会在你变成盗贼之前,亲手杀了你。” 步微月心中微微一动,见不得他眼中的悲凉,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你别难过,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李忱低低的重复一句:“难过?” 他不露痕迹的拨开步微月的手,却将她护在身后,避开层出不穷的气团。 步微月跟在李忱身后,突然感应到自己留在严落蕊身上的一缕神识,低声道:“就在前面。” 李忱顿了一下,大约是他感应到的方向与步微月不同,但听步微月说完,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前。 步微月有些不安:“大元洲的魔气如此危险,若是落蕊仙子沾染上,你也会杀了她吗?” 李忱低低道:“不会。” 步微月疑惑了:“不会?” 李忱道:“是她不会沾染上魔气。盗贼抓她,就是为了吞噬她,提升自己的修为。换一句话说,盗贼是不能同类相食的,他们必须捕捉纯净的修士来提升和存活,三日之内,不吞噬灵体就会爆体而亡。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对盗贼如此深恶痛绝,因为他们就是靠吸食修士活着的。” 步微月心头一惊:“所以,对方为了吞噬落蕊仙子,就绝不会让她被污染。同样的,盗贼越多,修士就越危险。” 和灵镜洲的魔修不同,这里的盗贼已经属于“非人”的范畴,因为他们的“食物”就是修士纯净的灵体。 步微月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她刚来大元洲而已,便觉得压抑不安。她突然理解,为何这里生活的人,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对圣殿如此尊崇、信仰的原因了。 步微月轻声道:“大元洲的确和灵镜洲截然不同。” 李忱突然停下:“我感应不到盗贼的气息了。” 步微月微微皱眉:“但是落蕊仙子就在这间破庙里。道友,不如,我先进去探路。” 李忱立即否决:“不可!实在太危险了!” 步微月抓住他的衣袖:“我相信你。” 李忱低头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涌动出一股烦躁不安的情绪,这种烦躁来自于他自身情感的对立。 他今日一见到步微月,就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让他难以忽视。可同时又深深牵挂她的安危,这两种情绪相互冲突,让他觉得十分烦躁。 李忱逼出一滴精血,点在步微月眉心:“去。” 步微月本就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不提防间被戳了个正着:“这是什么?” 李忱越发烦躁:“我的血。” 步微月应了一声,挽月如水一样披在身上,白月铃化作禁步,垂挂在腰间。 一进破庙,步微月便觉得有一股阴寒之气,浸入人骨髓之中,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步微月顺着神识的方向走去,这庙中有一个阵法,她穿过年久失修的正殿,到了后面荒芜的园子。 她里严落蕊越来越近了。 而门外的李忱早就想进来接应,却被一团巨大的黑魔气缠住了。 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在黑气之中,这团魔气就像黑沼泽里的黑水一样浓稠,还在不断吞吐出黑色的气泡。 李忱就这样,被整个包裹在其中,双目微闭,神色安详。 柏喙从魔气中现身,恶毒的瞪着李忱:“圣殿弟子?你不是很厉害吗?等你也变成和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非要吸食灵体才能活下去,我看你有多高贵!” 李忱依旧闭目不言,仿佛不是置身在魔气团之中,而是置身花草之中。 柏喙愤怒的嚎叫起来:“你们圣殿就这么高高在上吗?为什么非得追杀我们?我只是不小心沾染了魔气,被污染才被迫做了盗贼,如果不吞噬灵体我就得死啊!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李忱缓缓睁开眼睛,双目之中含着悲悯:“你没有错,圣殿也早就发下灵文,通告被污染的盗贼,可以前往圣殿,在圣水之中剥离魔气。只要不再做盗贼,以前的事,圣殿既往不咎,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去。” 柏喙更加疯魔了:“剥离魔气?剥离魔气之后,我的灵根也就废了,我要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啊!既然你们圣殿有办法剥离魔气,为什么不再干脆想想办法,保住我的灵根?” 李忱淡淡道:“保不了。说到底,是你宁可杀人,也要活下去。既然如此,你今日被我所杀,也是报应,勿须怨天尤人。” 李忱说完,周身绽放出耀目的灵光,浓厚的黑色魔气倏忽之间,被涤荡的一干二净,连同对面的柏喙一起,被瞬间灭杀。 此时,步微月恰好搀扶着严落蕊,从破庙之中出来,迎着黄昏的霞光,看见了他无悲无喜的双眸。 “李忱……”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黎夙真正的目标 严落蕊昏昏沉沉的醒来,一睁眼见到是步微月,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确定脱险之后,严落蕊神色复杂:“月儿,是你救了我?” 步微月不再伪装,显露出真实修为,继续用白月铃继续驱散严落蕊周身的魔气。 “大元洲的魔气与灵镜洲不同,十分棘手。盗贼将你当做食物,藏在破庙的阵法里,一旦他出事,这些魔气就会破开阵法,侵蚀你的经脉,让你也变成盗贼。” 所以,别看那些盗贼临死前,哭爹喊娘,好像很可怜,其实一点也不冤枉,死不足惜。 “他死了,还要再给自己拉个垫背的。幸好我这件法宝,对魔气有克制,才及时将你带出来,不过,还是要担心,这几日你先好好休养,确定没有被魔气影响再出门。” 严落蕊来大元洲虽然别有目的,但对这里却一无所知,听步微月说完后,立即就问:“既然圣水能救我,为何不带我去圣殿求助?那个黎夙他不是也对我……” 步微月意味深长的看向严落蕊:“圣殿弟子已诛杀盗贼的数目升级,诛杀的人数越多,在圣殿的地位就越高,就能享用更多的圣水提升修为。现在,你明白了吗?” 严落蕊虽然没有完全变成盗贼,但只要被人看出她曾经沾染过魔气,恐怕不等靠近圣殿,就会被那些立功心切的圣殿弟子诛杀了。 等她死了,就算黎夙对她有些许好感,难道会对抗整个圣殿? 何况,说到底,黎家的尊荣也都是依附于圣殿。 严落蕊很快也想明白这点,心思沉沉的靠在床榻上,任由白月铃为她驱逐魔气。 结束之后,步微月和严落蕊同时说了一句话: “白月铃能净化魔气,圣水也能,这圣水到底是什么?” 步微月看她一眼,就知道严落蕊在想什么:“别想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去试探过了。大元洲的修士绝不会买卖圣水,我们要想搞到圣水,除非去圣殿。” 严落蕊看她换了一身衣裳,容貌虽未变化,眸光却熠熠生辉。她现在知道步微月之前隐藏修为,那自然这张平平无奇,一见就忘的脸也不是真容了。 “那你多加小心,我身上还残存魔气,就不好和你一起出去了。” 步微月走后没多久,严落蕊小心谨慎的在她留下的防护阵内,又布了一个叠加阵法,这才开始内视。 她虽然对步微月颇有好感,但心里也会有些疑虑,那白月铃是什么法宝?她可从没见过。 半个时辰后,严落蕊大汗淋漓,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被白月铃洗涤过后,不仅魔气清除,连经脉处的旧伤都有些好转。 严落蕊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看起来,这丫头倒真是心思真纯,真的用法宝耗费修为,为我洗涤魔气。” 严落蕊寻思着,既然步微月对她不错,她自然少不了投桃报李,日后对她好一些便是了。 正思虑着,如何接近黎夙,便听到外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有人不断用力撞击外面的禁制。 严落蕊扫了一眼,满面怒容拂开禁制,那为首的一个甲卫见到里面冷不丁出来一个面容美丽、冷若冰霜的美人,倒愣了一下。 严落蕊先发制人,咄咄逼人:“看阁下的衣着,似乎是黎家的甲卫?为何不在城中巡防,捕捉盗贼,反倒来客栈里寻衅?” 那甲卫还没开口,黎夙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众甲卫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黎夙笑意盈盈的上来,一见严落蕊,眼前一亮:“落蕊仙子,别来无恙。城中有个盗贼,从黎家的天牢里跑了,是以全城搜捕,惊扰仙子了,请勿怪罪。” 严落蕊淡淡一颔首,见对方摆出的架势不小,倒不像作假。 她淡淡让开一边,允许甲卫进去搜捕:“既然是抓捕盗贼,黎道友,你请便。” 甲卫听见严落蕊与黎夙说话,二人似乎交情不浅,一时不敢擅动。等黎夙颔首之后,才带了几个人进去,小心翼翼的搜查,东西都不敢妄动,查完之后又恢复原样,这才出门。 黎夙见没查到什么,拱拱手:“落蕊仙子,得罪了。” 严落蕊垂下眼睑,淡淡道:“甲卫搜捕盗贼,理当配合。” 黎夙让人继续往下搜捕,又问:“落蕊仙子,今夜城中有大朝拜,仙子远道而来,不如去凑凑热闹?在下也正要去圣殿。” 严落蕊本来就要找机会接近黎夙,眼下倒是个好机会,便浅浅一笑:“我平素不爱凑热闹,不过月儿已出去许久了,我正好出去寻一寻她。” 黎夙在外时,孤身一人,回到大元洲之内,无论去哪,都呼呼喝喝随行两队甲卫。 他此时与严落蕊一同出门,身后也跟着一群人,远远一看,便知道是黎家子弟出门了,不少修士远远见到,就先避让在一旁。 严落蕊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微妙的感觉,尤其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修试图摔一跤,与黎夙说上几句话,却被甲卫毫不留情的拖拽到了一旁。 黎夙拂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方才是女修是什么沾染不得的脏东西:“抱歉,落蕊仙子,让你见笑了,黎家势大,有时总会有些小麻烦。” 严落蕊见他虽然口中说麻烦,实则甚是自得,心中莫名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严落蕊淡淡道:“黎道友,我看这姑娘似乎有话对你说,你何不听听?” 黎夙略一挑眉,心中不悦,不喜别人忤逆他的意思。但见严落蕊面若寒霜,还是耐着性子勉强解释了两句:“落蕊仙子有所不知,这样扑上来的姑娘,每年大朝拜时,故意在这条道上守我的,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个。” “落蕊仙子从灵镜洲而来,大概不知道,这种言行虽然低劣,可一旦得了黎家任何一个子弟青眼,她们这辈子修行用的圣水,都不用愁了。” 严落蕊嗤笑出声,骤然看见灯火下,步微月站在下面,手中握着一盏白灯笼,摇摇晃晃,如同风中摇曳的兰草。 她心头的火气下去了些,莞尔一笑,转身看向黎夙:“黎道友,不如,你我打个赌?若是我赢了,就请黎道友带我去圣殿见识一番。” 黎夙一挑眉:“赌什么?难道就赌刚才那姑娘,不是为了赖着我才来的?” 严落蕊振声抚掌,笑道:“就是如此!怎么样?黎道友,你敢吗?” 黎夙爽朗一笑:“有何不可?那要是落蕊仙子输了呢?” 严落蕊爽快道:“任你处置。” 黎夙意味深长,看向步微月:“落蕊仙子,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我若赢了,我想要的东西,你一定给的起。” 严落蕊见他眼神露骨,再则黎夙一直表现的对自己有意思,也没有深想,反而含羞一笑,似乎是默许了他这种“过线”。 严落蕊遥遥招手:“月儿!” 一炷香后,步微月三人带着一群甲卫,将应雨楼包围了起来。 头戴红花的老鸨满脸堆笑的出来:“黎,黎大公子,您这是?” 老鸨浑身战战,惴惴不安:“大公子,您不喜咱们这地儿,可老身和姑娘们也要吃饭不是?这黎家的公子们,别说是您了,老身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名副其实的人渣 黎夙素来不喜这种地方,曾经公然放话,不许黎家子弟在这里取乐。 老鸨也早就知道,可黎家子弟来了,她也不敢往外撵。 这回,她见从不踏足的黎夙来到这里,还以为是来砸店的呢。 黎夙手心一副,萤火幻化出之前那姑娘的模样:“她是你们这里的姑娘?叫她出来。” 老鸨支支吾吾:“是,是不错,不过,黎大公子,您要见她,若是传出去,恐怕不,不太好听。” 黎夙颇不耐烦,火龙卷上应雨楼的牌匾,片刻之间就变成灰烬,落了下来。 老鸨吓的浑身哆嗦,连忙叫人:“快,快去叫小莲!黎大公子也瞧上她了!” 步微月提着兰草灯笼,微微凑近严落蕊,轻声道:“也?” 严落蕊也听到了:“也?什么叫也?” 黎夙这时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但方才那少女小莲已经从楼下扑下来,被几个侍女抓着,她还要寻死觅活,大哭不止: “我生是黎家三公子的人,死也是他的鬼,妈妈叫我去陪黎大公子,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便是死也不去的!” 说着,便要死要活,惹得应雨楼中饮宴的客人们纷纷出来查看。 黎夙大为恼火,觉得十分丢脸,余光瞥见步微月看好戏的神情,唇角微微翘起,倒也没那么大怒气了。 他手掌一握,叫嚷不休的小莲就被封住口,拖拽到自己面前。 黎夙低下头,轻声道:“今日你为何事特意去找我?又为什么大喊大叫?你可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其他的事也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小莲没想到他说变脸就变脸,可现在一动不能动,嘴都张不开,只能抬起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向黎夙哀求。 黎夙见她知道怕了,冷哼一声:“想好了?” 说完,解开了小莲的禁言。 小莲缩在地上,脸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哪里还敢大嚷大叫的败坏黎夙的名声? 黎夙也不避开那些观望的人,一撩衣摆,在大堂里坐下:“说,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小莲哽咽了几声,唯恐黎夙不耐烦,又要杀人,连忙抽抽搭搭的开口:“小女如今筑基中期……” 黎夙手心又凝结出丹火:“既然是修士,为何自甘堕落?活着也无用!” 小莲尖声道:“小女是被黎家三公子强逼的!” “我爹本是城中一家镖局的镖头,如今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原本我们父女相安无事,谁知那日我出镖回来,碰见了黎家三公子。” 旁边一个男子听的津津有味:“他看上你了?你真是好福气啊!” 小莲就算又惊又怕,都还给了这男的一个大白眼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他没看上我。那日我的任务是护送一位姑娘去城外,再一路护送回家。黎三看上了她。” 黎夙皱住眉:“后来呢?” 小莲浑身颤抖,似乎是不愿意回忆当时的情形:“我的任务就是保护那位姑娘,所以我用尽毕生所学,把她从传送阵送走了。我当时也是心存侥幸,早知道黎三是个风流公子,我生的其貌不扬,或许他没了目标,不会太为难我。” 围观的男子听到这里,仔细看了一下小莲,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笑:“看你的容貌是有点普通了,不过你自幼习武,肌肉匀称,想来是别有一番风姿……” 步微月身形未动,灵气幻化成大巴掌,啪啪啪打在嘴贱男子的脸上。 瞬间,男子的脸肿成了猪头,叫嚷起来,但见黎夙目露赞许,连忙悻悻的挤回人群之中,不敢再大放厥词。 小莲苦笑出声:“黎大公子,还想让我继续在这里说下去吗?” 黎夙面无表情:“说!” 小莲泪流满面,目中满是悔恨,道:“我那时一念之差,救了别人,却让自己陷入地狱当中。黎三把镖局上上下下一百余口全都杀了,谎称是盗贼报复所为,随后废了我父亲的修为和经脉,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还警告我,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父亲当做盗贼杀掉。就算我去申诉,只要他说我也被魔气污染,变成了盗贼,他就能当场把我格杀。” “我没有办法,只好按照他说的,自甘下贱,到这里为妓。他每日都会来找我……” 小莲卷起衣袖,露出两只被丹火灼烧的满是伤痕的手臂:“而我今日之所以去圣殿前赌你,是因为我父亲不堪屈辱,不忍心我再受这些折磨,已经自杀了。” 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两边,黎三带着一群黎家子弟匆匆赶来。 他额头上都是细汗,见黎夙还在问话,微微松了口气。 “大哥,这贱人说的话你怎么能信?我绝没有做过这种逼良为娼的事!” 黎夙目光没有半点波动,抬起眼看向同父同母的胞弟:“起誓?” 黎三连忙道:“大哥,这只是一件小事,这贱人也不过是个低阶修士,根本不值当,我是你亲弟弟啊,难道你要我为了这种小事发心魔誓?” 黎夙祭出法器,他回到大元洲之后,不必再遮掩自己的出身。他所用的法器,正是黎家世代相传的画心笔。 黎三见兄长连灵武都动用了,吓的噗通一声跪下,磕磕碰碰的发心魔誓:“我,我以心魔起誓,我从没有欺压良民,逼良为娼,辜小莲所说的,全都不是真的,如果,如果我说的有半句谎话,就叫我生出心魔……” 黎夙淡淡道:“改了。跟着我念,如有谎言,就叫我死在画心笔下,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黎三看着电光环绕的画心笔,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结结巴巴:“如有谎言,如有谎言……都是你,小贱人!” 他突然暴起,如鹞鹰一样跃起,向小莲下了杀招。 他还没靠近辜小莲一根头发,就被画心笔轰成了渣。 灰都扬了。 步微月还觉得这畜生死的太便宜了:“人渣!” 严落蕊虽然也是这么想,但为免黎夙反感,什么也没说。 小莲深吸口气,茫然的坐在地上,什么也没说。 黎夙见她这幅模样,皱起眉头:“还不起来?” 小莲又哭又笑,双手捂住脸,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步微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清心符印在她眉心,让她平静下来。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上品法衣,给小莲穿在身上:“你今日去堵黎夙,不止因为你父亲没了,还因为你发现自己有孕了,对吗?” 小莲羞愧的低下头:“对。其实,我根本不敢想,大公子会为我爹和镖局报仇,我只是想活下去。” 步微月淡淡道:“遭逢不幸,本不是你的错。蝼蚁尚且偷生,你想活也不是错。” 黎夙挥挥手:“黎三已死,他尚无子嗣,这一脉险些断绝。既然你腹中是黎三的骨肉,那就跟我回黎家,以后你承继黎三这一脉,他的圣水、修行资源,全都归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小莲看向步微月,嘴唇蠕动,最终点了点头。 步微月和严落蕊回去时,严落蕊有些唏嘘:“想不到,黎夙会大义灭亲,我对他真是有点改观了。” 步微月冷笑不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七 黎夙主持的不是正义,而是黎家的声望,有什么好改观的? 严落蕊又道:“幸好小莲姑娘怀孕了,得以被黎家庇佑,她这辈子总算遇见了一件好事。” 步微月不敢苟同,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所有的不幸,原本就是黎家带来的?不错,害她的人是黎三,但不是黎三一个人。黎三若只有黎三,他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害人,他借助的是黎家的势力。” “就因为小莲姑娘弱小,如今有人庇佑,就成了好事?假如没有黎家这样的恶虎,她原本可以安安分分的度过一生,何须如此?再者,那个孩子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之子,就是她想要的吗?她想生下仇人之子吗?” “只是因为她势弱,眼下不得不忍下这口气罢了,可黎家对她来说,还是仇人。” 严落蕊略一琢磨,面色也不太好了:“黎夙这小人,倒是善于收买人心,连我都差点被他蒙骗了。眼下,这件事城里宣扬的沸沸腾腾,所有人都说黎家不愧是黎家。” 步微月没再多说,留在黎家,选择生下黎氏子孙,是辜小莲自己的选择,别人也不能替她活,自然无须别人的理解或者认同。 当晚,黎夙又派了一队人来,送了不少珍品,说是白日的事吓到严落蕊了,给她压压惊。 步微月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夜里,又感应到了李忱残留下来的一缕灵识。 “阻止她!不能让她进入圣殿!” 步微月猛然惊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李忱的声音。 严落蕊扣动禁制:“月儿,我进来了?” 步微月一挥衣袖,将禁制打开,让严落蕊进来。 她今日刻意装扮过,但偏偏要显露出并不在意的模样;芙蓉面粉腮含情,但偏偏故意穿了一身七成新的旧法衣。 “月儿,黎夙昨日特意邀约,请我去圣殿一观。不如,你与我同去?” 步微月听出她的意思,是想和黎夙单独相处,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就不去了,你和黎道友去。” 严落蕊缓缓转了一圈,腰间的禁步随着步履轻轻摆动:“如何?” 步微月一笑:“落蕊仙子,既有所图,自然是全力以赴。” 严落蕊见她看穿自己的意图,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自然。那黎夙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 步微月和严落蕊分开后,便乔装打扮一番,去圣殿附近打探消息。 刚到圣殿附近,就有一群修为不高的跑腿围拢过来。 “仙子,您是外来的?” “仙子,我替您带路,保证能见到圣子……” 步微月目光一扫,指着人群中垂着头的少年:“就你。” 她抛出一块灵石,少年下意识的接住,想要后悔,又咬咬牙走了过来。 这少年就是上一次替盗贼引路的跑腿,他走到步微月面前:“我只是被盗贼骗了,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 步微月看向圣殿旁的竹林,袖手淡淡道:“你见了我却不逃跑,又任打任骂,是想我出气之后就离开?你好继续守着竹林里可能出现的东西,是吗?” 少年小七脸色微变,不再装可怜,粗声粗气,显露出攻击性:“你到底想怎么样!” 步微月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愣了一下。 他随口道:“小七?” 步微月认真的看他一眼:“不是?” 小七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别问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今日竹林里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我会拼上自己的性命,和你搏斗!” 说完,他手心燃起一道符火,蓝盈盈的火光瞬间将二人围住。 步微月眸光一闪,随手将符火灭掉,在小七愤怒的冲过来时,说了一句话。 小七猛地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步微月道:“你所用的符火,是灵镜洲的术法。” 小七茫然的看着自己手心:“难道,我不是大元洲的人?” 步微月突然又问:“前往圣殿,只有前面那一条路吗?” 小七点点头:“是。” 步微月转身便走,打算想方设法拦住严落蕊。 小七连忙拦住步微月,跟在她身后:“仙子,你见过我吗?这种符火是灵镜洲何门何派的术法?有没有可能,你会知道我的来历?” 步微月淡淡道:“不知。” 小七不死心:“三年前,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没有任何记忆,只隐约记得,我应该是行七。” 见步微月脚步不停,小七咬咬牙:“那竹林里,会生出圣水!我守在这里,就是等着取圣水,你来大元洲,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个?” 步微月转身,看向小七,意味深长的道:“你所用的这种符火,在灵镜洲无门无派,也无人会用。我只见过一个人,会使用这种符火,这是他们这一支的血脉传承。” 小七心头狂跳:“带我走!” 小七冲上前,抓过步微月的手:“圣水出现了!” 步微月注意到小七的动作,跟着他进了竹林。 此时,严落蕊也跟着黎夙到了圣殿外。 黎夙原本兴致勃勃,见只有严落蕊一人,面色便沉了下来。 只是他心机深沉,并不表露。 但严落蕊阅人无数,感觉到他明显心不在焉。 严落蕊有意试探,故意说道:“说起来,月儿那丫头今日和我说过,想在圣殿附近的集市逛一逛,买些灵镜洲没有的东西。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见她呢。” 黎夙双眸微微一亮:“这里的集市的确人不少,不过鱼龙混杂,偶尔倒真能淘到些好物件。落蕊仙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严落蕊心中冷笑,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黎夙一路大献殷勤,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原来,这黎夙看上的人却是平平无奇的月儿! 若是月儿…… 严落蕊心里有些不悦,余光瞥向人群中的云雨开,对他细微的摇了摇头。 云雨开接收到信号,立即悄无声息的退走。 这时,步微月也跟着小七到了竹林之中。 小七原本大踏步走着:“圣水的确能突破修行,我在这里醒来后,无意间得到过两次圣水,才突破了符火。那圣水就在……” 说到这里,小七看向林中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猛然愣住了。? 第二百七十章 圣殿之中 李忱原本面色凝重,回头见到步微月,神色莫名一紧,随后双眸中却绽发出从内至外的由衷喜悦。 步微月也愣了一下:“李忱!” 小七双手抓着一件黑乎乎的兵器,原本浑身紧绷,听到李忱的名字,顿时泄了气,松开了兵器。 “原来,是圣子……” 步微月早有预感,她曾在幻境之中,见过大李忱为了大元洲散尽修为的画面。她知道李忱是圣子,可没想到,早在这时候,他就已经是大元洲的圣子了。 李忱垂下眼睑,将眼中的欣喜神色全都收敛起来:“二位来此处,是有什么要事吗?” 小七冲着他道:“那大朝拜日,圣子不在圣殿,却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忱似笑非笑的看向小七,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小七被这种眼神一看,顿时泄了气,思虑再三后,决定向圣子卖个好。 “圣子大人,其实,我们早在之前就发现,这里会定期出现圣水。” 李忱脸色依旧不算好看:“定期?既然能得出这个结论,想来至少取了两次以上的圣水。” 他语气平平,小七却浑身紧绷,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李忱不再多言,回过头继续布阵,仿佛步微月和小七都不存在。 随着阵眼一个一个布好,中间的一棵竹子被灵光笼罩起来。 李忱这才淡淡问:“此前,你得到的圣水呢?” 小七想都不想,立刻道:“吃了!” 李忱转过身,看向小七,神色有点嫌弃:“如果真吃了,那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你了。” 小七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这话,下意识的躲进步微月身后:“不,不可以!就算你是圣子,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杀人!” 李忱淡淡道:“你是盗贼。” 他语气慢吞吞的:“或者说,你有沦为盗贼的风险。” 小七不可思议的叫嚷起来:“就因为我无意间捡到了圣水?” 李忱继续慢条斯理的道:“没错,就因为你无意间得到了圣水。” 他的神色过于理所当然,又因圣子本就高高在上,就算没有疾言厉色,也显得居高临下。 巨大的羞耻感向小七笼罩过来,还有一种难言的压抑着的愤懑! “你们……什么圣殿!什么圣子!就因为你们一直把持着圣水,才让我们这些平凡人,永生永世都没有出头之日!而你们,靠着圣水,高高在上,受人供奉,受人敬仰!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就是淤泥,而你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圣子!就因为你们拥有圣水吗?即便如此,我自己捡到的圣水,也算我的机缘,凭什么要杀我?” 李忱微微叹了口气:“你说的都没错,凭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生来居士圣子。” 小七依旧激动难言,步微月却诡异的听明白了。 李忱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是一生来,就成了圣子。而意外泄露出来的圣水,服用过后,的确会把小七变成盗贼。 步微月忽然按在小七肩膀上,打了一道清心符,原本愤怒咆哮的小七瞬间安静下来,因为脱力而昏迷过去。 李忱随手掐了一个诀,两滴圣水从小七身上的荷包中到了他手心。 步微月身上的白月玲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 白月玲能消除魔气,对魔气有天然的感应! 步微月一个错步,拦在李忱面前。 李忱已经修补好泄露圣水的缺口,正要离开,见步微月突然拦住自己,有点错愕。 步微月一言不发的拦在李忱面前。 李忱正欲开口,突然神色大变,直接捏碎传送石,离开原地。 步微月下意识的拽住李忱的胳膊,天旋地转之间,跟着他被一起带回了圣殿之中。 李忱没想到步微月竟然能跟着自己过来,听到脚步声,连忙将步微月塞进自己床榻之上,用被子蒙住,随后离开了房间。 步微月还没弄清楚状况,腰间的白月玲警惕极了,铃声几乎震耳。 她粗略的感知了一下,这里的气息十分复杂。 上次她感知到这么复杂的气息,还是在裂隙之下。 圣殿,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魔气? 而圣水,到底又是什么? 据小七所说,圣水能帮助大元洲的修士修行,提升修为,可为什么白月铃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步微月回想李忱刚才把自己藏起来的举动,又听见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没有轻举妄动,缩在床榻上,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一直等到黄昏十分,天边的晚霞将整个屋子里都染成了暖金色,李忱才一脸倦色,从外面回来。 步微月惊醒后,连忙坐起来:“李忱!你回来了?” 李忱手搭在床帘上,本想躺回去,听到她的声音才猛然想起来,便颓然坐在一旁椅子上,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果子,扔给步微月。 步微月接过果子,从未见过,但气息纯净,灵气充沛,便咬了几口。 李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额上慢慢沁出晶莹的汗珠。 突然他嘴边一凉,什么东西被塞进嘴里,还来不及吐出来,就化成水,吞进喉中。 他周身经脉一凉,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许多,原本紧绷着的人,又坐了回去。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很厌恶你。” 步微月觉得有点奇怪,挠挠头道:“不应该呀?” 她与大李忱相知多年,照理说,这小李忱的喜好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啊? 步微月郑重道:“你以后会喜欢我的!” 李忱极轻的笑了笑:“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与我必有宿命的缘分。因为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讨厌一个人,这里面必定有原因。所以,回来以后,我去占星台看了你的星盘。” 一听到这个,步微月也颇为好奇,靠近李忱,双眸发亮:“你看了我的星盘?看见什么了?” 李忱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你的星盘,既无来路,也无去路。” 步微月虽然不精通星象,也听着不太对,下意识道:“你们的星盘坏了?怎么会有人既无来路……”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于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还真是……” 李忱失笑道:“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一颗星,但是很亮。但最要紧的事,你在我的星盘之中,对应我的红鸾星。” 步微月面色微红,低低的道:“我说过了,你以后会很喜欢我的。” 李忱又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了。 步微月问:“你很累吗?” 李忱:“嗯。” 步微月又问:“我不能随便走动,是吗?” 李忱:“嗯。” 步微月缩回床榻上:“那只能等你送我出去了。” 李忱:“……嗯。” 夜半,李忱突然睁开了眼睛。 步微月也跟着起身,整理衣裳。 李忱牢牢牵住步微月的手:“跟紧我,我带你出去,出去之后,圣殿之中见到的一切,不要提,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步微月应了一声,她自然知道轻重。 从进来这里,步微月就有一种很神奇的玄感,大元洲的圣殿,就像灵镜洲的裂隙一样重要。 而李忱,这个万众敬仰的圣子,他的处境和坚守裂隙的师尊他们一样,无比的艰难。 黑暗之中,步微月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注定会喜欢我 李忱带她走的这条路,四处没有灯火,浓稠的像墨一样的黑。步微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探,伺机而动,连神识都不敢随意放出去。 李忱听到她的叹息,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步微月收敛自己的气息,连呼吸声都跟随李忱,调整的几乎和他一模一样。黑暗之中听起来,似乎只有李忱一个人的脚步声和气息。 李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从他知道步微月对应自己的红鸾星,他就一直在暗暗问自己: 他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他的答案是,他作为圣子,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姑娘。 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再把另一个自由的灵魂,困在所谓的“圣殿”之中。 步微月虽然不能擅自行动,不能放出神识,也不能试探暗中藏着的是什么东西,但却在记忆这东西的独特气息。 是魔非魔,是仙非仙。 到底是什么? 正在出神,听见李忱传音给自己。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看到一道传送井,跳进去,会回到大元洲。出去之后,尽快离开传送点,如果遇见什么意外,捏碎这颗玉丸。” 步微月接过玉丸,里面的灵气惊人。她接过手中就知道,玉丸之中封的是一滴心头血。 她吃惊不已,连忙将玉丸还回去。 李忱却十分镇定:“收下,若一直无用,我便知道你一切都好。” 步微月心头微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悸动。 重逢之后,她见到的这个青年李忱,与后来的那一缕幽魂,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善良却又果决,幽冷却又温暖,什么都好,却不像后来她遇见的那个人。 可刚才这一瞬间,步微月便明白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遇见了,她只会为“李忱”心动。 不论是什么时候的李忱,只要是他。 步微月独自在黑暗之中行走,不知走了多远,突然眼前一亮,豁然明朗,露出一口灵光闪烁的传送井。 步微月心中一松,连忙向传送井走去,正要跳下传送井,突然后退数丈,手中白月铃和灵蛇剑同时祭出,就连挽月都化作披帛缠在她周身。 她周身攻防严密,暗处那人祭出一波箭雨,却没能得手,便消失在原地。 但被暗处那人这样一逼,步微月再次落入黑暗之中,不知方位,不知位置,不知离传送井有多远。 而黑暗之中,那股视线依然凝望着她。 步微月试着传音给李忱,不出意外,被暗处那东西,挡了回来。 她慢慢放出神识,试探着往前走。 这一次,步微月才看清楚,这条甬道旁的石壁上,都是些杂乱无章的深刻划痕。 这些划痕周遭并不平滑,不像兵器灵光所为,似乎是什么猛兽的爪印。 岁月绵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岁,依然可以从这些深刻的爪印之上,看出当时这头猛兽的痛苦与愤怒。 步微月摩挲了一下爪印,顺着爪印的方向往前走,越往前,这些爪印就越凌乱,杂乱无章,痛苦无比。 她有预感,她想知道的东西,就在这些爪印的尽头。 也许是这其中的痛苦太过于浓厚,让她不由自主,深深的叹息一声。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暗处的目光挪开了,接着,她顺着甬道往前走,竟然奇迹般的又回到了传送井旁边。 步微月跳下传送井,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城中,在一处十分繁华的街道上。 步微月按照李忱所说,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和痕迹,尽快离开这里,随后回到了客栈。 严落蕊已经回来了,不在自己房中,反而坐在步微月房中的镜子前,心思沉沉的模样。 步微月觉得有点奇怪:“落蕊仙子?” 严落蕊语气古怪:“当不得一句仙子。” 步微月不以为意,直接道:“严道友今日为何阴阳怪气?” 严落蕊猛地转身,幽怨的望着步微月:“哼,你倒还来问我。” 步微月挠挠头:“严道友,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便不必说了。对了,这是我的房间。” 严落蕊硬邦邦的道:“我与你换房间。” 步微月也没有多想,转身去了严落蕊的房间。 刚过去不久,严落蕊又满脸幽怨的追着自己过来了。 步微月无奈的望着她:“严道友?” 严落蕊气呼呼的问:“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顺利不顺利?” 步微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落蕊是和黎夙一起出去的,意在与黎夙培养感情。 看她现在这幅模样,是不顺利? 她本来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但见严落蕊心情不好,就随口问了一句: “顺利吗?” 严落蕊顿时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喋喋不休:“不顺利!不顺利!你知道吗?黎夙已经有心上人了。” 步微月:“哈?” 看步微月露出一副“和我有半个灵石的关系吗”的神情,严落蕊心情突然神奇的变好了。 她想勾搭黎夙,结果黎夙喜欢的是步微月。 可这又怎么样? 看步微月这模样,根本对黎夙毫无兴趣! 该! 严落蕊脸色由阴转晴,轻哼一声,拂袖出去了。 步微月被她弄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过反正她也不怎么在意,便继续打坐修行。 半夜,步微月突然发觉戴在心口的玉丸微微发烫。 隔壁进了人。 步微月放出神识,发现严落蕊的禁制大开,是特意给对方留的门。 那人周身穿着黑色的斗篷,进去之后,严落蕊便迎出来,两人手挽着手,十分亲昵。 接着,禁制便被男子合上了。 步微月便收回神识,不再刺探。 夜半而来,又是这样的装扮,显然是要商量秘事,步微月不知道对方的修为,没有百分百把握不惊动对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云雨开一入内,便解下斗篷,随意的坐在床边。 严落蕊亲昵的靠在他身边:“雨开,你夜半出来寻我,不会惊动邵芸屏?” 云雨开微微皱眉:“落蕊,我与你商议大事,不必提她。” 严落蕊低低的应了一声:“倘若我是你的道侣,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携手,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云雨开看着她的秀发,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倘若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知道这些。” 严落蕊不敢深刻去想他这句话的意思,见云雨开愿意半夜出来见自己,便知记得他当日那句“红颜知己、生死与共”,觉得自己为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严落蕊道:“雨开,事情恐怕不太顺利。” 云雨开神色一拧:“怎么回事?” 严落蕊也觉得有点屈辱:“那黎夙是个十足十的蠢货,竟然喜欢上了月儿!” 云雨开神色更加难看,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又是她!” 严落蕊见他动怒,连忙道:“月儿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月儿也不喜欢他的,是黎夙自己犯蠢。我与月儿萍水相逢,她是无辜卷进来的,不要伤害她……”?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注定会喜欢我 李忱带她走的这条路,四处没有灯火,浓稠的像墨一样的黑。步微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探,伺机而动,连神识都不敢随意放出去。 李忱听到她的叹息,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步微月收敛自己的气息,连呼吸声都跟随李忱,调整的几乎和他一模一样。黑暗之中听起来,似乎只有李忱一个人的脚步声和气息。 李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从他知道步微月对应自己的红鸾星,他就一直在暗暗问自己: 他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他的答案是,他作为圣子,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姑娘。 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再把另一个自由的灵魂,困在所谓的“圣殿”之中。 步微月虽然不能擅自行动,不能放出神识,也不能试探暗中藏着的是什么东西,但却在记忆这东西的独特气息。 是魔非魔,是仙非仙。 到底是什么? 正在出神,听见李忱传音给自己。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看到一道传送井,跳进去,会回到大元洲。出去之后,尽快离开传送点,如果遇见什么意外,捏碎这颗玉丸。” 步微月接过玉丸,里面的灵气惊人。她接过手中就知道,玉丸之中封的是一滴心头血。 她吃惊不已,连忙将玉丸还回去。 李忱却十分镇定:“收下,若一直无用,我便知道你一切都好。” 步微月心头微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悸动。 重逢之后,她见到的这个青年李忱,与后来的那一缕幽魂,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善良却又果决,幽冷却又温暖,什么都好,却不像后来她遇见的那个人。 可刚才这一瞬间,步微月便明白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遇见了,她只会为“李忱”心动。 不论是什么时候的李忱,只要是他。 步微月独自在黑暗之中行走,不知走了多远,突然眼前一亮,豁然明朗,露出一口灵光闪烁的传送井。 步微月心中一松,连忙向传送井走去,正要跳下传送井,突然后退数丈,手中白月铃和灵蛇剑同时祭出,就连挽月都化作披帛缠在她周身。 她周身攻防严密,暗处那人祭出一波箭雨,却没能得手,便消失在原地。 但被暗处那人这样一逼,步微月再次落入黑暗之中,不知方位,不知位置,不知离传送井有多远。 而黑暗之中,那股视线依然凝望着她。 步微月试着传音给李忱,不出意外,被暗处那东西,挡了回来。 她慢慢放出神识,试探着往前走。 这一次,步微月才看清楚,这条甬道旁的石壁上,都是些杂乱无章的深刻划痕。 这些划痕周遭并不平滑,不像兵器灵光所为,似乎是什么猛兽的爪印。 岁月绵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岁,依然可以从这些深刻的爪印之上,看出当时这头猛兽的痛苦与愤怒。 步微月摩挲了一下爪印,顺着爪印的方向往前走,越往前,这些爪印就越凌乱,杂乱无章,痛苦无比。 她有预感,她想知道的东西,就在这些爪印的尽头。 也许是这其中的痛苦太过于浓厚,让她不由自主,深深的叹息一声。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暗处的目光挪开了,接着,她顺着甬道往前走,竟然奇迹般的又回到了传送井旁边。 步微月跳下传送井,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城中,在一处十分繁华的街道上。 步微月按照李忱所说,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和痕迹,尽快离开这里,随后回到了客栈。 严落蕊已经回来了,不在自己房中,反而坐在步微月房中的镜子前,心思沉沉的模样。 步微月觉得有点奇怪:“落蕊仙子?” 严落蕊语气古怪:“当不得一句仙子。” 步微月不以为意,直接道:“严道友今日为何阴阳怪气?” 严落蕊猛地转身,幽怨的望着步微月:“哼,你倒还来问我。” 步微月挠挠头:“严道友,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便不必说了。对了,这是我的房间。” 严落蕊硬邦邦的道:“我与你换房间。” 步微月也没有多想,转身去了严落蕊的房间。 刚过去不久,严落蕊又满脸幽怨的追着自己过来了。 步微月无奈的望着她:“严道友?” 严落蕊气呼呼的问:“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顺利不顺利?” 步微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落蕊是和黎夙一起出去的,意在与黎夙培养感情。 看她现在这幅模样,是不顺利? 她本来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但见严落蕊心情不好,就随口问了一句: “顺利吗?” 严落蕊顿时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喋喋不休:“不顺利!不顺利!你知道吗?黎夙已经有心上人了。” 步微月:“哈?” 看步微月露出一副“和我有半个灵石的关系吗”的神情,严落蕊心情突然神奇的变好了。 她想勾搭黎夙,结果黎夙喜欢的是步微月。 可这又怎么样? 看步微月这模样,根本对黎夙毫无兴趣! 该! 严落蕊脸色由阴转晴,轻哼一声,拂袖出去了。 步微月被她弄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过反正她也不怎么在意,便继续打坐修行。 半夜,步微月突然发觉戴在心口的玉丸微微发烫。 隔壁进了人。 步微月放出神识,发现严落蕊的禁制大开,是特意给对方留的门。 那人周身穿着黑色的斗篷,进去之后,严落蕊便迎出来,两人手挽着手,十分亲昵。 接着,禁制便被男子合上了。 步微月便收回神识,不再刺探。 夜半而来,又是这样的装扮,显然是要商量秘事,步微月不知道对方的修为,没有百分百把握不惊动对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云雨开一入内,便解下斗篷,随意的坐在床边。 严落蕊亲昵的靠在他身边:“雨开,你夜半出来寻我,不会惊动邵芸屏?” 云雨开微微皱眉:“落蕊,我与你商议大事,不必提她。” 严落蕊低低的应了一声:“倘若我是你的道侣,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携手,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云雨开看着她的秀发,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倘若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知道这些。” 严落蕊不敢深刻去想他这句话的意思,见云雨开愿意半夜出来见自己,便知记得他当日那句“红颜知己、生死与共”,觉得自己为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严落蕊道:“雨开,事情恐怕不太顺利。” 云雨开神色一拧:“怎么回事?” 严落蕊也觉得有点屈辱:“那黎夙是个十足十的蠢货,竟然喜欢上了月儿!” 云雨开神色更加难看,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又是她!” 严落蕊见他动怒,连忙道:“月儿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月儿也不喜欢他的,是黎夙自己犯蠢。我与月儿萍水相逢,她是无辜卷进来的,不要伤害她……”?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严落蕊的选择 听完严落蕊的话,云雨开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落蕊,在你心中,我是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严落蕊摇摇头,咬住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不如,我想个办法,把她弄走,再去想办法对付黎夙。” 云雨开淡淡道:“你去办。” 严落蕊松了口气:“这好办,月儿信任我,不会起疑心的。” 一直到凌晨时分,步微月才注意到,那个黑袍男子,终于离开了。 严落蕊送他离开后,又守在门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步微月找准时机,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严落蕊面前。 一直等到步微月叫她,严落蕊才如梦初醒,擦干眼角的泪珠,慌乱的转过身来。 “月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步微月假做没看见,道:“适才放出神识,无意间发现你站在门外,特意出来看看。” 严落蕊面色微微泛白,突然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心血! 步微月连忙抱住严落蕊,将她送回房间。 严落蕊周身冰冷,抓住步微月的手腕:“快,关上禁制!” 步微月将灵气注入严落蕊体内,护住她的心脉,发现她气息微弱,经脉几乎断绝,显然受到重创,又连忙喂了两颗护心丹。 严落蕊艰难的咽下护心丹,又吐出一口血沫,面色才微微好看了几分。 “月儿,你别白费灵气了,我这是中毒了……” 步微月再次一探,她经脉几乎堵塞,便不疑有她,连声问:“什么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中毒,想必知道解毒的办法,别磨蹭了,快些说来。” 严落蕊低低的道:“别管我了,月儿,我这是自作自受,你救不了我了。” 步微月再次一探,经脉几乎要被废了,又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便收回灵气,不再说话,默默坐在一旁。 严落蕊见她不说话,憋不住道:“月儿,你当真不管我了?” 步微月道:“良言不劝找死的鬼,你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我既非手眼通天,又如何救你?” 严落蕊又吐了一口血:“我是不知如何与你说,只不过你素来冰雪聪明,想来已经猜出来了。我接近黎夙并非真心喜欢他,是有目的的。” 步微月心道,自己接近严落蕊也是有目的的,就是阻止她接近黎夙。 虽然二人各有目的,可这一路走来,严落蕊却是真心实意的护着自己。让步微月眼睁睁的看着她吐血身亡,她也做不到。 “我结识了一个男子,他与黎家有仇怨,我便是为了他才来大元洲。” 步微月将同船的人想了一遍,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之中:“云雨开?” 严落蕊苦笑一声:“我视他为生死知己,远远超过世俗的男女情爱。可是,不知道他何时在我体内下了禁制,恐怕我命不久矣。” 步微月淡淡道:“他若要杀你,就不会给你说这些话的机会,或许只是一个警告?云雨开和邵芸屏在何处?我去替你拿解药。” 严落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连忙隐藏了起来。 “月儿,只怕他连你都不会放过。” 步微月淡淡道:“那你就在此处等死?” 严落蕊缩回手:“自然是有几分不甘心,可云雨开心狠手辣,连我都能下手……” “在哪?”步微月干脆利落的问,又道,“他若要杀我,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严落蕊毕竟有些不忍,但还是咬咬牙,道:“他对我说过,有一件要紧的法器叫做云阙,流落在大元洲的水司,想来他必然是要去拿回来的。” 步微月取出阵图,重新布好,将严落蕊护在中间。离开前,又给了她五张惊雷符。 严落蕊唤了她一声:“月儿!” 步微月转过身,意味不明的看向她。 这一瞬间,严落蕊生出一种已经被人看穿的错觉,但箭在弦上,由不得她心软了。 严落蕊从怀中取出一件防护法器:“这件法器可以隔绝你的气息,即便是渡劫大修也察觉不出来,配合你的幻化之术,可以隐藏你的容貌。但是只能用一次,持续三日。” “月儿,一切小心。” 步微月离开客栈之后,云雨开随后就进了阵法之中。 严落蕊面色难看:“你怎么来了?她要去水司了,水司要关闭半个月之久,没人坏你的事了。” 云雨开擦去她唇角的血迹:“真服毒了?用得着做的这么真?让我把她杀了,岂不省事?” 严落蕊拍开云雨开的手:“我说了,她对我……她是起了疑心的,可还是去了水司,我不忍心。” 云雨开冷笑一声:“可你让她去了水司,她不过元婴初期修为,水司鱼龙混杂,焉知她不会死在里面?怎么?不是死在你眼前,就能心安理得了?” 严落蕊烦躁的起身,抹去脸上的血迹,冷笑连连:“那不然呢?难道真要我看着你把她杀了?” 云雨开见她真动气了,便不再刺她,反而问道:“你那月儿倒有几分真本事,不如,你再想想,她若活着从水司回来了,发觉你欺骗了她,你该如何向她解释?” 严落蕊道:“解释什么?我既然骗她,便不会再和她来往了。走,该去圣殿了。” 步微月离开客栈,没走几步就发觉有人跟着自己,她使了个小伎俩,便抓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小七。 步微月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七气鼓鼓的道:“你还我的圣水!” 步微月笑了:“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以前就是这么别扭,总喜欢倒打一耙,你若真心说一句,想跟着我混,认我做老大,你做我的小弟,我也会同意的。” 小七涨的面红耳赤:“你胡说什么!谁要做你的小弟?还有,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意思?” 步微月深深看了小七一眼:“小七,你听说过吗?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 小七听她说完,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要去哪?我带路,五,不,十个灵石。” 步微月给他一个灵石袋,小七打开一看,里面足足有将近一百个灵石。 “全都给我?” 步微月点点头:“带我去水司。” 小七听完,猛地摇头:“不行不行,那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敢带你去。” 步微月伸出手:“那还我。” 小七握着这一笔巨款,怎么都不舍得撒手。 “不如,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除了水司和圣殿,哪里都可以!就连黎家祖宅,我也能带你钻狗洞进去,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可是水司是真的不行,太危险了!” 步微月似笑非笑:“除了水司,其他地方,我用得着给你这么多灵石吗?你不仅要带我去,还要在外面等我出来,还有,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小七咬咬牙,实在舍不得这么多灵石:“我就知道,跟着你,干的都是卖命的活!” 小七的确对大元洲了如指掌,半个时辰之后,步微月看着面前这条黑黝黝的林间小路,陷入沉思。?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严落蕊的选择 听完严落蕊的话,云雨开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落蕊,在你心中,我是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严落蕊摇摇头,咬住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不如,我想个办法,把她弄走,再去想办法对付黎夙。” 云雨开淡淡道:“你去办。” 严落蕊松了口气:“这好办,月儿信任我,不会起疑心的。” 一直到凌晨时分,步微月才注意到,那个黑袍男子,终于离开了。 严落蕊送他离开后,又守在门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步微月找准时机,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严落蕊面前。 一直等到步微月叫她,严落蕊才如梦初醒,擦干眼角的泪珠,慌乱的转过身来。 “月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步微月假做没看见,道:“适才放出神识,无意间发现你站在门外,特意出来看看。” 严落蕊面色微微泛白,突然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心血! 步微月连忙抱住严落蕊,将她送回房间。 严落蕊周身冰冷,抓住步微月的手腕:“快,关上禁制!” 步微月将灵气注入严落蕊体内,护住她的心脉,发现她气息微弱,经脉几乎断绝,显然受到重创,又连忙喂了两颗护心丹。 严落蕊艰难的咽下护心丹,又吐出一口血沫,面色才微微好看了几分。 “月儿,你别白费灵气了,我这是中毒了……” 步微月再次一探,她经脉几乎堵塞,便不疑有她,连声问:“什么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中毒,想必知道解毒的办法,别磨蹭了,快些说来。” 严落蕊低低的道:“别管我了,月儿,我这是自作自受,你救不了我了。” 步微月再次一探,经脉几乎要被废了,又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便收回灵气,不再说话,默默坐在一旁。 严落蕊见她不说话,憋不住道:“月儿,你当真不管我了?” 步微月道:“良言不劝找死的鬼,你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我既非手眼通天,又如何救你?” 严落蕊又吐了一口血:“我是不知如何与你说,只不过你素来冰雪聪明,想来已经猜出来了。我接近黎夙并非真心喜欢他,是有目的的。” 步微月心道,自己接近严落蕊也是有目的的,就是阻止她接近黎夙。 虽然二人各有目的,可这一路走来,严落蕊却是真心实意的护着自己。让步微月眼睁睁的看着她吐血身亡,她也做不到。 “我结识了一个男子,他与黎家有仇怨,我便是为了他才来大元洲。” 步微月将同船的人想了一遍,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之中:“云雨开?” 严落蕊苦笑一声:“我视他为生死知己,远远超过世俗的男女情爱。可是,不知道他何时在我体内下了禁制,恐怕我命不久矣。” 步微月淡淡道:“他若要杀你,就不会给你说这些话的机会,或许只是一个警告?云雨开和邵芸屏在何处?我去替你拿解药。” 严落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连忙隐藏了起来。 “月儿,只怕他连你都不会放过。” 步微月淡淡道:“那你就在此处等死?” 严落蕊缩回手:“自然是有几分不甘心,可云雨开心狠手辣,连我都能下手……” “在哪?”步微月干脆利落的问,又道,“他若要杀我,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严落蕊毕竟有些不忍,但还是咬咬牙,道:“他对我说过,有一件要紧的法器叫做云阙,流落在大元洲的水司,想来他必然是要去拿回来的。” 步微月取出阵图,重新布好,将严落蕊护在中间。离开前,又给了她五张惊雷符。 严落蕊唤了她一声:“月儿!” 步微月转过身,意味不明的看向她。 这一瞬间,严落蕊生出一种已经被人看穿的错觉,但箭在弦上,由不得她心软了。 严落蕊从怀中取出一件防护法器:“这件法器可以隔绝你的气息,即便是渡劫大修也察觉不出来,配合你的幻化之术,可以隐藏你的容貌。但是只能用一次,持续三日。” “月儿,一切小心。” 步微月离开客栈之后,云雨开随后就进了阵法之中。 严落蕊面色难看:“你怎么来了?她要去水司了,水司要关闭半个月之久,没人坏你的事了。” 云雨开擦去她唇角的血迹:“真服毒了?用得着做的这么真?让我把她杀了,岂不省事?” 严落蕊拍开云雨开的手:“我说了,她对我……她是起了疑心的,可还是去了水司,我不忍心。” 云雨开冷笑一声:“可你让她去了水司,她不过元婴初期修为,水司鱼龙混杂,焉知她不会死在里面?怎么?不是死在你眼前,就能心安理得了?” 严落蕊烦躁的起身,抹去脸上的血迹,冷笑连连:“那不然呢?难道真要我看着你把她杀了?” 云雨开见她真动气了,便不再刺她,反而问道:“你那月儿倒有几分真本事,不如,你再想想,她若活着从水司回来了,发觉你欺骗了她,你该如何向她解释?” 严落蕊道:“解释什么?我既然骗她,便不会再和她来往了。走,该去圣殿了。” 步微月离开客栈,没走几步就发觉有人跟着自己,她使了个小伎俩,便抓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小七。 步微月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七气鼓鼓的道:“你还我的圣水!” 步微月笑了:“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以前就是这么别扭,总喜欢倒打一耙,你若真心说一句,想跟着我混,认我做老大,你做我的小弟,我也会同意的。” 小七涨的面红耳赤:“你胡说什么!谁要做你的小弟?还有,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意思?” 步微月深深看了小七一眼:“小七,你听说过吗?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 小七听她说完,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要去哪?我带路,五,不,十个灵石。” 步微月给他一个灵石袋,小七打开一看,里面足足有将近一百个灵石。 “全都给我?” 步微月点点头:“带我去水司。” 小七听完,猛地摇头:“不行不行,那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敢带你去。” 步微月伸出手:“那还我。” 小七握着这一笔巨款,怎么都不舍得撒手。 “不如,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除了水司和圣殿,哪里都可以!就连黎家祖宅,我也能带你钻狗洞进去,保证不会被人发现,可是水司是真的不行,太危险了!” 步微月似笑非笑:“除了水司,其他地方,我用得着给你这么多灵石吗?你不仅要带我去,还要在外面等我出来,还有,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小七咬咬牙,实在舍不得这么多灵石:“我就知道,跟着你,干的都是卖命的活!” 小七的确对大元洲了如指掌,半个时辰之后,步微月看着面前这条黑黝黝的林间小路,陷入沉思。? 第二百七十三章 水司 步微月看着眼前荒凉又诡异的小路,一脸怀疑:“这里真的能直接到水司内门?” 小七点点头:“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司之内,人人都有伪装,可要经过水司的大门,要被人注入灵气盘查一番,确定没有被污染,不是盗贼。但被盘查时,也有可能会被水司的人做手脚,毕竟谁也不知道,水司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从这里直接进去,就能直接绕过水司的大门,不必接受盘查。” 步微月周身灵光一闪,挽月如水一样附在她身上,化作一件最贴身的防护。最后又佩戴上严落蕊给她的法器,隐藏周身的气息,改变自身的容貌,便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元婴男修。 小七目瞪口呆的望着:“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你。” 步微月将白月铃系在披风上,转身进入黑漆漆的甬道之中。 小七看她走远,原本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掉了这个大麻烦,可是看着她伶仃走远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牵挂之意。 这一刻,他心中突然无比的清晰起来—— 他认识她! 她也认出他来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小七,绝不应该是在大元洲里游荡、艰难求生的小乞丐,那他到底是谁? 小七想的入神,直到一个白色的虚影飘到他面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但是已经太迟了,他被水司的灵卫发现了。 步微月从树洞中钻出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回头看水司的大门处,白色的灵卫正在仔细盘查。 她没有多逗留,飞快的捏碎一块传送石,随机传送到了水司的另外一处。 而她刚离开不久,灵卫便将小七押了进来,入口处一阵骚动,更多的灵卫突然从四面八方漂浮出来,将附近的修士控制起来。 “有人闯入,有人闯入!” “再次盘查,再次盘查!” 从外门到内门这段距离,全都被拦了起来。 小七叫苦不迭,连忙高声喊:“我只是个小乞丐,没做错什么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正喊的起劲,突然被一只白色的灵位缠住了嘴,支支吾吾的喊不出声。 内门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白衣,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 小七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心说,难道这就是那位神秘的水司主人? 水司主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滑过在场的所有修士:“他掩护的人已经进去了。散了,我亲自去找。” 灵卫放开小七,他心里大急,唯恐水司主人对步微月不利,大喊道:“其实,是我!我是来偷东西的!我根本没有掩护的人,你相信我啊。” 灵卫飘到水司主人身边,他淡淡的扫过来:“先关押起来,单独的,与盗贼和恶灵分开。” 小七被关进牢房,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水司主人看见自己,就知道他掩护的人已经进去了? 好像,这个水司主人认识他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就被小七抛开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从来到大元洲,一直四处游荡,苟且求生,怎么会认识水司主人? 步微月刚站稳,就与黎夙撞了个正着。 步微月愣了一下,尴尬的露出一丝笑容。 对方手中也握着传送石的碎片,显然也是偷渡进来的,眼下二人在这里相遇,属实有点尴尬。 黎夙并未乔装,容貌也只变化了些许,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步微月寻思自己现在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修,是不认识黎夙的,便拱拱手:“道友,巧了啊?你也进水司买东西啊?” 黎夙眉峰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这就是步微月的疏漏之处,当时在船上,黎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只因为黎夙生来就继承了黎氏的血脉神通,叫做“不惑”,顾名思义,能看穿一切伪装。 步微月虽然重重乔装,别人或许看不透,但落在黎夙眼里,根本无用。 “的确巧了,道友进来寻什么东西?圣水?法器?还是禁药禁书?” 步微月挠挠头:“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黎夙勾住步微月的肩膀,主动道:“道友,我看你是第一次来?巧了,我对水司却熟悉的很,你要找什么东西,总要有个方向。水司十五日就关闭了,若是不熟门熟路,或许赶不上了。那可要等到明年了。” 步微月听到这里,突然转过脸来,看向黎夙:“你说什么?水司十五日后关闭,那这期间呢?” 黎夙道:“水司十五日关闭啊,这期间也是闭锁的,直到十五日后,才会放人出去。你,你不是知道吗?” 步微月听完,低低的骂了一句“奶奶的”。 她完全明白了,她真的被严落蕊骗了。 步微月当时便觉得有几分蹊跷,但是她的脉象不像作假,的确是毒气攻心,经脉闭锁,便是好了,也会有碍日后的修行。 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步微月才决定来水司走一遭,找云雨开拿解药。 却忘了,水司要十五日后才会再次打开。 等半个月过去,严落蕊和云雨开的事早就办完了。 步微月闭了闭眼:“我真的比猪还蠢啊!” 黎夙听的失笑:“那倒也不至于。” 步微月猛然抬头,看向黎夙,摸了摸下巴,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她出不去,黎夙也出不去啊! 严落蕊和云雨开的计划中,黎夙作为黎家嫡系,不出意外,是黎家下一任的家主,是最重要的一环。 他们支开自己,为了顺利复仇,免得自己从中作梗。可现在黎夙也被关在了水司之中! 黎夙被步微月的眼神看的毛毛的:“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步微月将黎夙肩膀搭住:“来来,道兄,我要找的是一件法器,传说中的法器,叫做云阙,你可有听说过?” 黎夙:“……”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在门外缴纳了三千灵石作为入场的敲门砖,站在了水司最大的拍卖场中。 黎夙神色如常,一入内就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过来引路,领上二楼包间,端茶送水。 相反,一起进来的步微月,则无人搭理。 黎夙笑道:“快收了你那一脸肉疼的苦相,都被人看出来了。” 步微月是真肉疼自己的灵石:“那可是三千灵石!竟然只顾踏进拍卖场的大门,这里面卖的东西,还不知道多贵呢!” 黎夙淡淡道:“怕什么?缺多少灵石,我替你补上便是。” 步微月不以为意,没把这句话当真。 黎夙却是说真的,花些灵石,博她一笑,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片刻,小二又端着灵果上来,殷勤的伺候。 黎夙随手打赏了他一百个灵石,递给他一个玉牌。 小二看了一眼,忙不迭的下去了。 黎夙主动解释道:“拍卖场不仅卖珍稀宝物,也卖消息。玉牌上写的是你要的云阙和我要的东西的资料,稍后他就会送上线索。拍卖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先打探消息。” 步微月道:“多谢道兄了。” 黎夙又笑了笑:“你也不必这么肉疼,等出去后,你若为我端一盏茶,我也给你一些报酬,如何?” 步微月不以为意:“能有多少?” 黎夙慢吞吞道:“一千灵石一盏茶?少了?” 步微月瞪大眼睛,连忙道:“道兄,一言为定啊!切勿反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水司 步微月看着眼前荒凉又诡异的小路,一脸怀疑:“这里真的能直接到水司内门?” 小七点点头:“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司之内,人人都有伪装,可要经过水司的大门,要被人注入灵气盘查一番,确定没有被污染,不是盗贼。但被盘查时,也有可能会被水司的人做手脚,毕竟谁也不知道,水司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从这里直接进去,就能直接绕过水司的大门,不必接受盘查。” 步微月周身灵光一闪,挽月如水一样附在她身上,化作一件最贴身的防护。最后又佩戴上严落蕊给她的法器,隐藏周身的气息,改变自身的容貌,便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元婴男修。 小七目瞪口呆的望着:“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你。” 步微月将白月铃系在披风上,转身进入黑漆漆的甬道之中。 小七看她走远,原本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掉了这个大麻烦,可是看着她伶仃走远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牵挂之意。 这一刻,他心中突然无比的清晰起来—— 他认识她! 她也认出他来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小七,绝不应该是在大元洲里游荡、艰难求生的小乞丐,那他到底是谁? 小七想的入神,直到一个白色的虚影飘到他面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但是已经太迟了,他被水司的灵卫发现了。 步微月从树洞中钻出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回头看水司的大门处,白色的灵卫正在仔细盘查。 她没有多逗留,飞快的捏碎一块传送石,随机传送到了水司的另外一处。 而她刚离开不久,灵卫便将小七押了进来,入口处一阵骚动,更多的灵卫突然从四面八方漂浮出来,将附近的修士控制起来。 “有人闯入,有人闯入!” “再次盘查,再次盘查!” 从外门到内门这段距离,全都被拦了起来。 小七叫苦不迭,连忙高声喊:“我只是个小乞丐,没做错什么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正喊的起劲,突然被一只白色的灵位缠住了嘴,支支吾吾的喊不出声。 内门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白衣,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 小七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心说,难道这就是那位神秘的水司主人? 水司主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滑过在场的所有修士:“他掩护的人已经进去了。散了,我亲自去找。” 灵卫放开小七,他心里大急,唯恐水司主人对步微月不利,大喊道:“其实,是我!我是来偷东西的!我根本没有掩护的人,你相信我啊。” 灵卫飘到水司主人身边,他淡淡的扫过来:“先关押起来,单独的,与盗贼和恶灵分开。” 小七被关进牢房,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水司主人看见自己,就知道他掩护的人已经进去了? 好像,这个水司主人认识他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就被小七抛开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从来到大元洲,一直四处游荡,苟且求生,怎么会认识水司主人? 步微月刚站稳,就与黎夙撞了个正着。 步微月愣了一下,尴尬的露出一丝笑容。 对方手中也握着传送石的碎片,显然也是偷渡进来的,眼下二人在这里相遇,属实有点尴尬。 黎夙并未乔装,容貌也只变化了些许,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步微月寻思自己现在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修,是不认识黎夙的,便拱拱手:“道友,巧了啊?你也进水司买东西啊?” 黎夙眉峰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这就是步微月的疏漏之处,当时在船上,黎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只因为黎夙生来就继承了黎氏的血脉神通,叫做“不惑”,顾名思义,能看穿一切伪装。 步微月虽然重重乔装,别人或许看不透,但落在黎夙眼里,根本无用。 “的确巧了,道友进来寻什么东西?圣水?法器?还是禁药禁书?” 步微月挠挠头:“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黎夙勾住步微月的肩膀,主动道:“道友,我看你是第一次来?巧了,我对水司却熟悉的很,你要找什么东西,总要有个方向。水司十五日就关闭了,若是不熟门熟路,或许赶不上了。那可要等到明年了。” 步微月听到这里,突然转过脸来,看向黎夙:“你说什么?水司十五日后关闭,那这期间呢?” 黎夙道:“水司十五日关闭啊,这期间也是闭锁的,直到十五日后,才会放人出去。你,你不是知道吗?” 步微月听完,低低的骂了一句“奶奶的”。 她完全明白了,她真的被严落蕊骗了。 步微月当时便觉得有几分蹊跷,但是她的脉象不像作假,的确是毒气攻心,经脉闭锁,便是好了,也会有碍日后的修行。 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步微月才决定来水司走一遭,找云雨开拿解药。 却忘了,水司要十五日后才会再次打开。 等半个月过去,严落蕊和云雨开的事早就办完了。 步微月闭了闭眼:“我真的比猪还蠢啊!” 黎夙听的失笑:“那倒也不至于。” 步微月猛然抬头,看向黎夙,摸了摸下巴,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她出不去,黎夙也出不去啊! 严落蕊和云雨开的计划中,黎夙作为黎家嫡系,不出意外,是黎家下一任的家主,是最重要的一环。 他们支开自己,为了顺利复仇,免得自己从中作梗。可现在黎夙也被关在了水司之中! 黎夙被步微月的眼神看的毛毛的:“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步微月将黎夙肩膀搭住:“来来,道兄,我要找的是一件法器,传说中的法器,叫做云阙,你可有听说过?” 黎夙:“……”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在门外缴纳了三千灵石作为入场的敲门砖,站在了水司最大的拍卖场中。 黎夙神色如常,一入内就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过来引路,领上二楼包间,端茶送水。 相反,一起进来的步微月,则无人搭理。 黎夙笑道:“快收了你那一脸肉疼的苦相,都被人看出来了。” 步微月是真肉疼自己的灵石:“那可是三千灵石!竟然只顾踏进拍卖场的大门,这里面卖的东西,还不知道多贵呢!” 黎夙淡淡道:“怕什么?缺多少灵石,我替你补上便是。” 步微月不以为意,没把这句话当真。 黎夙却是说真的,花些灵石,博她一笑,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片刻,小二又端着灵果上来,殷勤的伺候。 黎夙随手打赏了他一百个灵石,递给他一个玉牌。 小二看了一眼,忙不迭的下去了。 黎夙主动解释道:“拍卖场不仅卖珍稀宝物,也卖消息。玉牌上写的是你要的云阙和我要的东西的资料,稍后他就会送上线索。拍卖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先打探消息。” 步微月道:“多谢道兄了。” 黎夙又笑了笑:“你也不必这么肉疼,等出去后,你若为我端一盏茶,我也给你一些报酬,如何?” 步微月不以为意:“能有多少?” 黎夙慢吞吞道:“一千灵石一盏茶?少了?” 步微月瞪大眼睛,连忙道:“道兄,一言为定啊!切勿反悔!”?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黎霄 片刻,小二捧着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两块玉简。 两块玉简明码标价,分别是云阙和黎夙所要的物件的讯息,各自要价五千灵石。 步微月:“……” 穷鬼扣扣搜搜的掏出了五千灵石。 小二撇了撇嘴,将云阙信息的玉简交给步微月。 黎夙爽快的扔下一个灵石袋:“多余的,赏你了!” 小二眉开眼笑:“好嘞,大爷,您瞧瞧,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小的一声。” 黎夙挥挥衣袖:“有什么零嘴吃食,给这位……大爷来点。” 小二恍然大悟,对步微月也殷勤热情起来:“好嘞,有增进灵力的蜜果,小的这就去备。” 步微月将灵气注入玉简,猛然皱起了眉。 黎夙偏过身子:“怎么了?信息不实?他们敢骗我?” 步微月目光复杂的看向黎夙,把玉简交到他手中。 黎夙一挑眉:“让我看?怎么?” 等黎夙看完玉简,步微月一言难尽的看向他:“这玉简中说,云阙是你十七姑姑黎霄的本命法宝。” 黎夙脸色复杂:“黎霄?是谁?” 步微月和黎夙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以对。 “连你都不知道,黎家上下就从没人提起过她?” 黎夙垂下眼睑,淡淡道:“我从出生起,就因为血脉天赋出众,被当做下一任家主培养,大元洲上下,无人不知我黎夙的名字。” “照玉简中的讯息所说,黎霄是我父亲的第十七个妹妹,那一代之中,天赋能力无有能出其右者。若是如此,自然也会把她当做家主培养,从小在外行走,既然如此,为何无人听说过她的名字?” “就算黎家上下将她视为禁忌,不允许提起,难道大元洲所有人,都把她忘记了?” 步微月听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默默的捂紧了灵石袋。 不用说,想要知道更详细的,又得加钱。 黎夙拉起步微月:“走。” 那小二见他们两出来,连忙问道:“两位是有哪里不满意吗?拍卖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黎夙看着他:“我要知道关于这块玉简里记载的所有信息。” 小二似乎早有预料:“原来是这件事。方才那位将玉简交给我时,便料到您会要去找他。他交代我,拍卖场结束之后,让我带您过去。” 黎夙扫了一眼,见场中的留影石已经亮起,放出了两件灵宝,蹙了蹙眉,先留了下来。 大元洲内,不少天材地宝与灵镜洲并不相同,有些灵草在灵镜洲早就已经绝迹,这里却还有一些用来拍卖。 步微月看了不少,最后挑挑拣拣买了一些含根的鲜活灵草,用玉盒小心翼翼的保管起来。 若是带回灵镜洲,或许能培植成功。 至于其它的,步微月虽说动心的东西不少,带的确不是特别想要。再加上水司这黑透了心的标价,不拍也罢。 直到最后,拍卖品中有一颗五妨草,这种灵草生长在雷电频生的悬崖上,存活十分艰难。但一旦生长成上品品相,炼化在防护法器内,便能水火不侵,雷电不坏。 是用来渡劫抵挡雷劫的佳品。 步微月的挽月上炼化了阵法、惊雷符,可攻可守,但防护上还欠缺了一点。 如果能拍卖到五妨草…… 这时候,拍卖的元婴修士报出了价格:“起拍价,三万灵石。” 步微月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觉得这五妨草也没那么好了。 不就是防火防水防雷电还不怕冷嘛!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步微月眼睛都黏在五妨草上,也就没注意到,身旁的黎夙已经和别人激烈的竞拍上了。 黎夙一抬手:“五万灵石。” 对元婴以上的修士来说,五万灵石不算什么,不如一件可以抵挡雷劫的法器珍贵。 所以,虽然黎夙一下子抬高了两万,但还是有不少声音跟着抢。 “五万五!” “六万!” “六万五!” “六万五千零一百!” …… …… 黎夙慢条斯理的坐着,等人喊的差不多了,已经加到了八万,便再次一抬手: “十万灵石!” 步微月震惊的转过脸,瞳孔中都是对有钱人的敬佩:“道友,真是财大气粗啊!” 他这样一喊,接下来跟拍的声音就少不许多。 倒不是大家没有十几万灵石,而是黎夙这样加价,明显对五妨草势在必得。有些人不是那么有底气(财气),就趁早放弃了。 这一轮过后,黎夙再次飞跃式加价,将价钱抬到了十五万灵石。 步微月心情复杂,她是没有一掷万金的本钱,但还是浅浅的问了一句:“黎道友,五妨草虽然珍贵,但真的值得吗?” 黎夙淡淡道:“当然。五妨草这类的灵宝,要天时地利,才能生长到这样的品相,可遇而不可得。何况,道友你想想,五妨草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救我的命,我黎夙的命不值这几十万的灵石?” 步微月一思忖,的确如此。 黎夙是黎家下一任家主,若有什么闪失,几十万灵石也救不回他的命。 黎夙的命还真值钱。 步微月靠在椅背上,看黎家未来家主黎夙豪掷千金,拍下了这棵五妨草。 片刻,便过来一个白衣男子,带着白色面具,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泛出淡淡的玉质光彩。 男子目光转过黎夙,又看向步微月,将托盘亲手交过来:“恭喜,黎少主。” 黎夙这么大手笔,自然也不必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接过五妨草查验后,随手交给了步微月。 步微月愣了一下。 黎夙淡淡道:“倒是连水司主人都亲自出面了。” 白衣男子开口道:“这位是?” 步微月听得他说话,声音不曾听过,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不由再次抬眸,凝望着男子的脸。 他面容全都遮挡在面具之下,步微月望向他的眼睛,不期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步微月心头惊跳。 这二人的眉眼官司,黎夙浑然不觉,笑道:“这是我的一品护卫,小月。” 水司主人拱了拱手:“岳道友,黎少主,二位在水司之内,可随意。不过,还是尽量不要闹出乱子来。这水司里面鱼龙混杂,可不像外面,所有人都给黎少主面子。若是黎少主在水司受伤,在下可会心神不安的。” 步微月闻言,忍不住一哂。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却明明白白是警告,让黎夙老实些,别在水司惹事。 水司主人离开后,步微月和黎夙跟着小二离开了拍卖场。 黎夙突然顿住,问道:“你说,那黎霄既然天子卓绝,又是黎氏曾看好的下一任少主,为何会突然神隐?她……还活着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黎霄 片刻,小二捧着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两块玉简。 两块玉简明码标价,分别是云阙和黎夙所要的物件的讯息,各自要价五千灵石。 步微月:“……” 穷鬼扣扣搜搜的掏出了五千灵石。 小二撇了撇嘴,将云阙信息的玉简交给步微月。 黎夙爽快的扔下一个灵石袋:“多余的,赏你了!” 小二眉开眼笑:“好嘞,大爷,您瞧瞧,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小的一声。” 黎夙挥挥衣袖:“有什么零嘴吃食,给这位……大爷来点。” 小二恍然大悟,对步微月也殷勤热情起来:“好嘞,有增进灵力的蜜果,小的这就去备。” 步微月将灵气注入玉简,猛然皱起了眉。 黎夙偏过身子:“怎么了?信息不实?他们敢骗我?” 步微月目光复杂的看向黎夙,把玉简交到他手中。 黎夙一挑眉:“让我看?怎么?” 等黎夙看完玉简,步微月一言难尽的看向他:“这玉简中说,云阙是你十七姑姑黎霄的本命法宝。” 黎夙脸色复杂:“黎霄?是谁?” 步微月和黎夙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以对。 “连你都不知道,黎家上下就从没人提起过她?” 黎夙垂下眼睑,淡淡道:“我从出生起,就因为血脉天赋出众,被当做下一任家主培养,大元洲上下,无人不知我黎夙的名字。” “照玉简中的讯息所说,黎霄是我父亲的第十七个妹妹,那一代之中,天赋能力无有能出其右者。若是如此,自然也会把她当做家主培养,从小在外行走,既然如此,为何无人听说过她的名字?” “就算黎家上下将她视为禁忌,不允许提起,难道大元洲所有人,都把她忘记了?” 步微月听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默默的捂紧了灵石袋。 不用说,想要知道更详细的,又得加钱。 黎夙拉起步微月:“走。” 那小二见他们两出来,连忙问道:“两位是有哪里不满意吗?拍卖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黎夙看着他:“我要知道关于这块玉简里记载的所有信息。” 小二似乎早有预料:“原来是这件事。方才那位将玉简交给我时,便料到您会要去找他。他交代我,拍卖场结束之后,让我带您过去。” 黎夙扫了一眼,见场中的留影石已经亮起,放出了两件灵宝,蹙了蹙眉,先留了下来。 大元洲内,不少天材地宝与灵镜洲并不相同,有些灵草在灵镜洲早就已经绝迹,这里却还有一些用来拍卖。 步微月看了不少,最后挑挑拣拣买了一些含根的鲜活灵草,用玉盒小心翼翼的保管起来。 若是带回灵镜洲,或许能培植成功。 至于其它的,步微月虽说动心的东西不少,带的确不是特别想要。再加上水司这黑透了心的标价,不拍也罢。 直到最后,拍卖品中有一颗五妨草,这种灵草生长在雷电频生的悬崖上,存活十分艰难。但一旦生长成上品品相,炼化在防护法器内,便能水火不侵,雷电不坏。 是用来渡劫抵挡雷劫的佳品。 步微月的挽月上炼化了阵法、惊雷符,可攻可守,但防护上还欠缺了一点。 如果能拍卖到五妨草…… 这时候,拍卖的元婴修士报出了价格:“起拍价,三万灵石。” 步微月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觉得这五妨草也没那么好了。 不就是防火防水防雷电还不怕冷嘛!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步微月眼睛都黏在五妨草上,也就没注意到,身旁的黎夙已经和别人激烈的竞拍上了。 黎夙一抬手:“五万灵石。” 对元婴以上的修士来说,五万灵石不算什么,不如一件可以抵挡雷劫的法器珍贵。 所以,虽然黎夙一下子抬高了两万,但还是有不少声音跟着抢。 “五万五!” “六万!” “六万五!” “六万五千零一百!” …… …… 黎夙慢条斯理的坐着,等人喊的差不多了,已经加到了八万,便再次一抬手: “十万灵石!” 步微月震惊的转过脸,瞳孔中都是对有钱人的敬佩:“道友,真是财大气粗啊!” 他这样一喊,接下来跟拍的声音就少不许多。 倒不是大家没有十几万灵石,而是黎夙这样加价,明显对五妨草势在必得。有些人不是那么有底气(财气),就趁早放弃了。 这一轮过后,黎夙再次飞跃式加价,将价钱抬到了十五万灵石。 步微月心情复杂,她是没有一掷万金的本钱,但还是浅浅的问了一句:“黎道友,五妨草虽然珍贵,但真的值得吗?” 黎夙淡淡道:“当然。五妨草这类的灵宝,要天时地利,才能生长到这样的品相,可遇而不可得。何况,道友你想想,五妨草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救我的命,我黎夙的命不值这几十万的灵石?” 步微月一思忖,的确如此。 黎夙是黎家下一任家主,若有什么闪失,几十万灵石也救不回他的命。 黎夙的命还真值钱。 步微月靠在椅背上,看黎家未来家主黎夙豪掷千金,拍下了这棵五妨草。 片刻,便过来一个白衣男子,带着白色面具,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泛出淡淡的玉质光彩。 男子目光转过黎夙,又看向步微月,将托盘亲手交过来:“恭喜,黎少主。” 黎夙这么大手笔,自然也不必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接过五妨草查验后,随手交给了步微月。 步微月愣了一下。 黎夙淡淡道:“倒是连水司主人都亲自出面了。” 白衣男子开口道:“这位是?” 步微月听得他说话,声音不曾听过,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不由再次抬眸,凝望着男子的脸。 他面容全都遮挡在面具之下,步微月望向他的眼睛,不期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步微月心头惊跳。 这二人的眉眼官司,黎夙浑然不觉,笑道:“这是我的一品护卫,小月。” 水司主人拱了拱手:“岳道友,黎少主,二位在水司之内,可随意。不过,还是尽量不要闹出乱子来。这水司里面鱼龙混杂,可不像外面,所有人都给黎少主面子。若是黎少主在水司受伤,在下可会心神不安的。” 步微月闻言,忍不住一哂。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却明明白白是警告,让黎夙老实些,别在水司惹事。 水司主人离开后,步微月和黎夙跟着小二离开了拍卖场。 黎夙突然顿住,问道:“你说,那黎霄既然天子卓绝,又是黎氏曾看好的下一任少主,为何会突然神隐?她……还活着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幻境 一股凉风突然从二人面前掠过,步微月轻轻眯眼,淡淡道: “云阙是她的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与修士血脉相连,除非身死,本命法宝不会离身。云阙既然流落到水司,黎霄多半已经身殒了。 小二将二人带到一个低矮的茅屋前面,拉动了一下门前的铜铃铛,听到里面咳嗽了三声,便恭恭敬敬的退回来。 “二位,可以进去了。” 说完,便远远的退开,不敢再在附近逗留。 黎夙看向这个低矮破旧的房子,烟囱上沾满了油灰,茅草屋檐下布满了蜘蛛网,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塌。 黎夙生平,从未见过这么脏破的地方。 见他许久不曾进去,里面传出一个低嘎的声音:“怎么?黎氏少主还怕我一个残废老货做什么手脚不成?” 黎夙皱皱眉头:“太脏了。” 老儿笑道:“黎少主大可离去。” 黎夙却一低头,进了里面。 步微月现在的“身份”,是黎家少主的贴身甲卫,也跟了进去。 这住所里面比外面还要逼仄,昏沉沉的油灯飘摇不定,让人压抑。 这老者浑身裹满了绷带,绷带正在往外不断渗出血迹,陈年血污混着新血,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黎夙再次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在老者面前的一个三足矮几前坐下。 老者坐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但露出来的一只浑浊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珠一轮,看向黎夙身后的步微月。 “黎夙,你来水司,是为了寻找什么?” 黎夙垂下眼睑:“我的血脉之力虽强,但最近却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我体内,与血脉之力相抗。我所用的圣水越多,这股力量便越强,气息就越紊乱,我是来寻找解决之法。” 老者又看向步微月。 步微月挠了挠头,她好像不是为了什么? 纯粹是被人骗进来的,那姑且是为了云阙。 步微月道:“云阙。” 老者似乎笑了一下,但他脸上也裹满了绷带,根本无法明确的看出,是不是笑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的疑惑几乎是同一个,也算殊途同归。” 老者看向黎夙:“这个女娃娃,倒是无所谓,她不过陪你走一遭罢了。她出现在这里,算是你命中的贵人。” 步微月:“……” “不过你呢?你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这些事吗?” 黎夙定定的看了老者片刻:“说。” 老者怪笑出声,因为牵动了面上的肌肉,又溢出新的鲜血,瞬时将他的整张脸都染红了。 “既然你如此想,也不枉费,我等你这么久。黎夙,你准备好了吗?” 黎夙:“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步微月眼前一黑,脚下发软,仿佛天地都在晃动。 天旋地转之间,她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一起落在了平地上。 黎夙捂着胸口,艰难的挪动了两下:“咳咳!道友,你再不起身,我就被你压扁了。” 步微月悻悻赔笑两声,从黎夙身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伪装已经全部消失,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黎夙转过脸,用手做了个动作,示意步微月将衣领拢好。 步微月倒不以为意,就是露了点脖子,算得什么? 不过…… “我们好像没有灵力了。” 她的伪装消失,身上的法衣也失去了灵力,就连挽月也软绵绵的挂在身上,和凡俗女子的披帛没有区别。 黎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日出西方。” 步微月愣了愣,接了下一句:“如梦似幻。这里是幻境?” 黎夙摇摇头,面色难看的很:“说是幻境也不完全是。水司之中有一种宝物,据说是从黄泉之中取来的珍珠,经由黄泉之水浸泡,能保留过去之物的残留气息,用来汇聚成一个幻境。” “这个幻境会记忆以前发生过的一切,比如现在……” 风雨交加,一个小院之中,妇人正在临盆。 她要生产了。 黎夙脱下衣裳,披在步微月湿漉漉的头顶。 步微月撩了一下头发,忽略湿哒哒的不适感:“已经湿了,随它去。” 很快,院中传出婴孩的哭声,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修抱着襁褓走出来,冷冰冰的告诉对面的男子。 “是个男孩,你带走。” 男子手脚僵硬的接过孩子,神色似喜似悲:“他还这么小,这么软……萧影,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回黎家吗?” 萧影冷笑一声:“黎家是我的仇人,我没有当场掐死他,已经……滚!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随后,男子便离开了。 黎夙站在屋檐下,望着男子:“他是黎家的人,衣襟上的八角井金纹显示他是黎家嫡系,可我从没见过他。” 步微月道:“你年岁尚浅,或许这位长辈早就已经身殒了。” 黎夙扯了扯嘴角:“他们连黎霄这样的天之骄女存在过的痕迹,都能抹消的一干二净,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嫡系?” 二人上前敲响院门,片刻有一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开门。 “你们是什么人?” 步微月柔声道:“小兄弟,我们兄妹二人出门祭拜,遇到大门,想借地方躲一阵雨。” 那少年见他们两人周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一看便是普通人,便同意了:“请进来,不过我姐姐不喜人打扰,二位在前院休憩片刻,便请离去。” 步微月和黎夙混进院中,便听见婴孩的哭声! 这院中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少年听到哭声,连忙跑到后面:“阿姐,没事?” 女子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别进来!” 少年听见她这么说,反而更加急躁,不断拍打门框:“阿姐,阿姐!你让我进去!” 门内突然没了声音,婴孩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少年游白更急切了:“阿姐,你让我进去,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我把她丢掉!阿姐!” 那女子声音冷厉:“你就这么护着这个野种?” 少年靠着门,苦笑起来:“我与她才认识几个时辰?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后悔。” 黎夙听到这里,神色烦躁,显得坐立不安,突然猛地起身,朝后院走过去。 他身上不知带着什么法器,在幻境之中竟然还能使用,如若无物一般,闯进了女子布下的禁制。? 第二百七十五章 幻境 一股凉风突然从二人面前掠过,步微月轻轻眯眼,淡淡道: “云阙是她的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与修士血脉相连,除非身死,本命法宝不会离身。云阙既然流落到水司,黎霄多半已经身殒了。 小二将二人带到一个低矮的茅屋前面,拉动了一下门前的铜铃铛,听到里面咳嗽了三声,便恭恭敬敬的退回来。 “二位,可以进去了。” 说完,便远远的退开,不敢再在附近逗留。 黎夙看向这个低矮破旧的房子,烟囱上沾满了油灰,茅草屋檐下布满了蜘蛛网,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塌。 黎夙生平,从未见过这么脏破的地方。 见他许久不曾进去,里面传出一个低嘎的声音:“怎么?黎氏少主还怕我一个残废老货做什么手脚不成?” 黎夙皱皱眉头:“太脏了。” 老儿笑道:“黎少主大可离去。” 黎夙却一低头,进了里面。 步微月现在的“身份”,是黎家少主的贴身甲卫,也跟了进去。 这住所里面比外面还要逼仄,昏沉沉的油灯飘摇不定,让人压抑。 这老者浑身裹满了绷带,绷带正在往外不断渗出血迹,陈年血污混着新血,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黎夙再次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在老者面前的一个三足矮几前坐下。 老者坐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但露出来的一只浑浊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珠一轮,看向黎夙身后的步微月。 “黎夙,你来水司,是为了寻找什么?” 黎夙垂下眼睑:“我的血脉之力虽强,但最近却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我体内,与血脉之力相抗。我所用的圣水越多,这股力量便越强,气息就越紊乱,我是来寻找解决之法。” 老者又看向步微月。 步微月挠了挠头,她好像不是为了什么? 纯粹是被人骗进来的,那姑且是为了云阙。 步微月道:“云阙。” 老者似乎笑了一下,但他脸上也裹满了绷带,根本无法明确的看出,是不是笑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的疑惑几乎是同一个,也算殊途同归。” 老者看向黎夙:“这个女娃娃,倒是无所谓,她不过陪你走一遭罢了。她出现在这里,算是你命中的贵人。” 步微月:“……” “不过你呢?你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这些事吗?” 黎夙定定的看了老者片刻:“说。” 老者怪笑出声,因为牵动了面上的肌肉,又溢出新的鲜血,瞬时将他的整张脸都染红了。 “既然你如此想,也不枉费,我等你这么久。黎夙,你准备好了吗?” 黎夙:“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步微月眼前一黑,脚下发软,仿佛天地都在晃动。 天旋地转之间,她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一起落在了平地上。 黎夙捂着胸口,艰难的挪动了两下:“咳咳!道友,你再不起身,我就被你压扁了。” 步微月悻悻赔笑两声,从黎夙身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伪装已经全部消失,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黎夙转过脸,用手做了个动作,示意步微月将衣领拢好。 步微月倒不以为意,就是露了点脖子,算得什么? 不过…… “我们好像没有灵力了。” 她的伪装消失,身上的法衣也失去了灵力,就连挽月也软绵绵的挂在身上,和凡俗女子的披帛没有区别。 黎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日出西方。” 步微月愣了愣,接了下一句:“如梦似幻。这里是幻境?” 黎夙摇摇头,面色难看的很:“说是幻境也不完全是。水司之中有一种宝物,据说是从黄泉之中取来的珍珠,经由黄泉之水浸泡,能保留过去之物的残留气息,用来汇聚成一个幻境。” “这个幻境会记忆以前发生过的一切,比如现在……” 风雨交加,一个小院之中,妇人正在临盆。 她要生产了。 黎夙脱下衣裳,披在步微月湿漉漉的头顶。 步微月撩了一下头发,忽略湿哒哒的不适感:“已经湿了,随它去。” 很快,院中传出婴孩的哭声,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修抱着襁褓走出来,冷冰冰的告诉对面的男子。 “是个男孩,你带走。” 男子手脚僵硬的接过孩子,神色似喜似悲:“他还这么小,这么软……萧影,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回黎家吗?” 萧影冷笑一声:“黎家是我的仇人,我没有当场掐死他,已经……滚!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随后,男子便离开了。 黎夙站在屋檐下,望着男子:“他是黎家的人,衣襟上的八角井金纹显示他是黎家嫡系,可我从没见过他。” 步微月道:“你年岁尚浅,或许这位长辈早就已经身殒了。” 黎夙扯了扯嘴角:“他们连黎霄这样的天之骄女存在过的痕迹,都能抹消的一干二净,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嫡系?” 二人上前敲响院门,片刻有一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开门。 “你们是什么人?” 步微月柔声道:“小兄弟,我们兄妹二人出门祭拜,遇到大门,想借地方躲一阵雨。” 那少年见他们两人周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一看便是普通人,便同意了:“请进来,不过我姐姐不喜人打扰,二位在前院休憩片刻,便请离去。” 步微月和黎夙混进院中,便听见婴孩的哭声! 这院中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少年听到哭声,连忙跑到后面:“阿姐,没事?” 女子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别进来!” 少年听见她这么说,反而更加急躁,不断拍打门框:“阿姐,阿姐!你让我进去!” 门内突然没了声音,婴孩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少年游白更急切了:“阿姐,你让我进去,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我把她丢掉!阿姐!” 那女子声音冷厉:“你就这么护着这个野种?” 少年靠着门,苦笑起来:“我与她才认识几个时辰?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后悔。” 黎夙听到这里,神色烦躁,显得坐立不安,突然猛地起身,朝后院走过去。 他身上不知带着什么法器,在幻境之中竟然还能使用,如若无物一般,闯进了女子布下的禁制。?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少年黎霄 黎夙闯了进去,步微月被挡在门外,不得入内。 片刻之后,就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的低声怒喝:“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我房中?” 黎夙的声音比她更愤怒:“这孩子既然是你亲生的,你为何要亲手把她掐死?” 那女子低声笑起来:“你要拦我?哈哈哈我告诉你,她现在不死,日后会更痛苦!因为她本来就只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好啊,既然天意让你阻拦我,让她活下去,那就活,活!” 女子的声音宛如疯魔,步微月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正要出声提醒黎夙快点出来,就见眼前的幻景如被打碎的琉璃一样,片片碎裂开来。 她神魂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把步微月往幻景里面吞入。 她用力拽住身边的一棵树,但树也随之碎裂。这本来就是幻景,里面的一切自然也是虚妄的。 步微月心中大急,思绪飞速急转,正想着脱险的办法,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接着眉心一阵清明。 “既然知道这是幻境,为何还受幻象所惑?” 步微月如醍醐灌顶,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去忽略那股神魂被拉扯的感受,渐渐的,她不再注意周遭碎裂的景象,也不再去听女子疯狂的怒吼声,婴儿的哭声,已经黎夙的厉声质问。 “既然你心中满是仇恨,根本不喜欢这两个仇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生下来!” 女子的声音痛苦而又悲怆:“因为我忘不了仇恨!可我自己又报不了仇,所以,这两个孩子会替我报仇。我想杀了她,是我的一念仁慈,让她不必作为我仇恨的杀手。她现在不死,活下来,以后只会更痛苦。” 轰! 风声戛然而止。 男子低声道:“可以了。” 步微月睁开眼睛,眼前满是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如同散落在天地间的留影石。 她转过身,发现“救”下自己的男子,正是水司主人。 “是你!” 步微月凝望他的眼睛,逼近一步:“你为什么救我?” 那人狼狈的后退半步,也不知他是觉得瞒不过去,还是不想再瞒,取下了脸上的白色骨质面具。 正是李忱! 步微月低低的惊呼一声,不知为何,有一种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荒诞感。 “竟然真的是你。” 李忱拉着她,避开一枚记忆碎片:“你猜出来了?” 步微月苦笑一声,摇摇头:“你的伪装天衣无缝,连黎夙都没认出来,我怎能认出来呢?只是一种直觉。” 李忱疑惑不解:“直觉?” 步微月轻轻颔首:“对,因为,在某一段时间里,我就是你的手足,你就是我的耳目,我们亲密无间,如同一人。你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你一般。” 李忱更为疑惑:“我们是第三次见面。” 步微月轻轻吐出一口气:“对,那不是现在的你。或许,那个你,已经永远消失了。” 李忱更加糊涂,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温声道:“月道友,何必惆怅?你相想见之人,总会见到的。” 步微月苦笑一声:“但愿。” 二人在碎片之中行走,步微月突然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李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发现是你,所以跟着进来了。” 步微月震惊不已:“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李忱忍俊不禁:“黎夙认出你,是因为黎氏的血脉之力,就是不惑,所以不会被你的伪装欺骗。而我嘛……” 李忱卖了个关子。 步微月连忙追问:“是因为什么?” 李忱眼中笑意盈盈,望着步微月。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也黑了:“因为你对我的莫名厌恶?” 李忱一笑:“不错。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第一眼见你,就十分奇怪,有一种念头告诉我,我非常的讨厌你,不要接近你。可我内心的感觉却恰好与之相反,我很想和你亲近。” 步微月面色微微泛红,突然被拽进了一块记忆碎片之中。 李忱毫不犹豫,跟着她一起跳进漩涡。 步微月刚掉下来,就差点被风筝糊了一脸。 李忱紧随其后,伸直长臂,一把将风筝接住。 说是风筝,实则简陋的很,就是一张写满了字的废纸,用竹片糊了一下,根本飞不起来。 步微月捏过风筝看了一下,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眉心一点红印,像梅花又像残阳。 “小妹妹,你的风筝。” 那女孩警惕的瞥她一眼,突然耳朵动了一下,转身就跑。 步微月立即意识到,这个小女孩也许就是那天被黎夙救下的孩子,也就是日后的黎霄,连忙跟了上去。 李忱连忙拦住她:“别追。” 步微月疑惑不解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李忱淡淡道:“这个幻境和你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会困住人的神魂。如果入戏太深,就会被困在里面,不得出来。但你们进来之前,幻境主人便有意让你们见到黎霄身上发生的一切,所以,黎霄会主动出现在你身边。” 步微月心中默念,不可入戏太深,点点头:“我知道了。” 片刻,斗转星移,寒来暑往,又不知过去了几个冬夏。 周围突然热闹起来,人声鼎沸,满城都是花灯。 步微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眉心带着红印的黎霄,她已经十二三岁,亭亭玉立,气质卓然,冷静的像一棵山谷里独自面对寒雨风霜的幽兰。 “是她!” 原来这就是黎霄。 这时一眼,步微月便能明白,为何后来黎霄能成为黎氏未来的家主了。 黎霄漫不经心的走在街头,已经全然没有幼年时把玩风筝的天真和贪玩,目光滑过身边的人,突然露出一个冷漠的笑意。 随着她目光所致,人群中突然有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倒下。 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拔剑而出,低声喝问:“何人竟敢暗算黎家子嗣!” 黎霄便在这时候,闲庭胜步一般,走到男子的对面,浅浅一礼:“总算见到您了,父亲。”?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少年黎霄 黎夙闯了进去,步微月被挡在门外,不得入内。 片刻之后,就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的低声怒喝:“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我房中?” 黎夙的声音比她更愤怒:“这孩子既然是你亲生的,你为何要亲手把她掐死?” 那女子低声笑起来:“你要拦我?哈哈哈我告诉你,她现在不死,日后会更痛苦!因为她本来就只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好啊,既然天意让你阻拦我,让她活下去,那就活,活!” 女子的声音宛如疯魔,步微月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正要出声提醒黎夙快点出来,就见眼前的幻景如被打碎的琉璃一样,片片碎裂开来。 她神魂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把步微月往幻景里面吞入。 她用力拽住身边的一棵树,但树也随之碎裂。这本来就是幻景,里面的一切自然也是虚妄的。 步微月心中大急,思绪飞速急转,正想着脱险的办法,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接着眉心一阵清明。 “既然知道这是幻境,为何还受幻象所惑?” 步微月如醍醐灌顶,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去忽略那股神魂被拉扯的感受,渐渐的,她不再注意周遭碎裂的景象,也不再去听女子疯狂的怒吼声,婴儿的哭声,已经黎夙的厉声质问。 “既然你心中满是仇恨,根本不喜欢这两个仇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生下来!” 女子的声音痛苦而又悲怆:“因为我忘不了仇恨!可我自己又报不了仇,所以,这两个孩子会替我报仇。我想杀了她,是我的一念仁慈,让她不必作为我仇恨的杀手。她现在不死,活下来,以后只会更痛苦。” 轰! 风声戛然而止。 男子低声道:“可以了。” 步微月睁开眼睛,眼前满是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如同散落在天地间的留影石。 她转过身,发现“救”下自己的男子,正是水司主人。 “是你!” 步微月凝望他的眼睛,逼近一步:“你为什么救我?” 那人狼狈的后退半步,也不知他是觉得瞒不过去,还是不想再瞒,取下了脸上的白色骨质面具。 正是李忱! 步微月低低的惊呼一声,不知为何,有一种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荒诞感。 “竟然真的是你。” 李忱拉着她,避开一枚记忆碎片:“你猜出来了?” 步微月苦笑一声,摇摇头:“你的伪装天衣无缝,连黎夙都没认出来,我怎能认出来呢?只是一种直觉。” 李忱疑惑不解:“直觉?” 步微月轻轻颔首:“对,因为,在某一段时间里,我就是你的手足,你就是我的耳目,我们亲密无间,如同一人。你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你一般。” 李忱更为疑惑:“我们是第三次见面。” 步微月轻轻吐出一口气:“对,那不是现在的你。或许,那个你,已经永远消失了。” 李忱更加糊涂,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温声道:“月道友,何必惆怅?你相想见之人,总会见到的。” 步微月苦笑一声:“但愿。” 二人在碎片之中行走,步微月突然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李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发现是你,所以跟着进来了。” 步微月震惊不已:“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李忱忍俊不禁:“黎夙认出你,是因为黎氏的血脉之力,就是不惑,所以不会被你的伪装欺骗。而我嘛……” 李忱卖了个关子。 步微月连忙追问:“是因为什么?” 李忱眼中笑意盈盈,望着步微月。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也黑了:“因为你对我的莫名厌恶?” 李忱一笑:“不错。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第一眼见你,就十分奇怪,有一种念头告诉我,我非常的讨厌你,不要接近你。可我内心的感觉却恰好与之相反,我很想和你亲近。” 步微月面色微微泛红,突然被拽进了一块记忆碎片之中。 李忱毫不犹豫,跟着她一起跳进漩涡。 步微月刚掉下来,就差点被风筝糊了一脸。 李忱紧随其后,伸直长臂,一把将风筝接住。 说是风筝,实则简陋的很,就是一张写满了字的废纸,用竹片糊了一下,根本飞不起来。 步微月捏过风筝看了一下,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眉心一点红印,像梅花又像残阳。 “小妹妹,你的风筝。” 那女孩警惕的瞥她一眼,突然耳朵动了一下,转身就跑。 步微月立即意识到,这个小女孩也许就是那天被黎夙救下的孩子,也就是日后的黎霄,连忙跟了上去。 李忱连忙拦住她:“别追。” 步微月疑惑不解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李忱淡淡道:“这个幻境和你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会困住人的神魂。如果入戏太深,就会被困在里面,不得出来。但你们进来之前,幻境主人便有意让你们见到黎霄身上发生的一切,所以,黎霄会主动出现在你身边。” 步微月心中默念,不可入戏太深,点点头:“我知道了。” 片刻,斗转星移,寒来暑往,又不知过去了几个冬夏。 周围突然热闹起来,人声鼎沸,满城都是花灯。 步微月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眉心带着红印的黎霄,她已经十二三岁,亭亭玉立,气质卓然,冷静的像一棵山谷里独自面对寒雨风霜的幽兰。 “是她!” 原来这就是黎霄。 这时一眼,步微月便能明白,为何后来黎霄能成为黎氏未来的家主了。 黎霄漫不经心的走在街头,已经全然没有幼年时把玩风筝的天真和贪玩,目光滑过身边的人,突然露出一个冷漠的笑意。 随着她目光所致,人群中突然有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倒下。 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拔剑而出,低声喝问:“何人竟敢暗算黎家子嗣!” 黎霄便在这时候,闲庭胜步一般,走到男子的对面,浅浅一礼:“总算见到您了,父亲。”?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复仇 步微月这时也认了出来,这男子正是在上一次记忆幻境之中见到过的,抱走男婴的黎家人。 黎明通满面惊愕,虽然不敢相信,但黎霄血脉之力浑厚,只要稍微接近,就让他体内微薄的血脉之力蠢蠢欲动! 黎明通张口结舌:“你,你是何人?” 黎霄淡淡一笑:“家母萧影。” 黎明通震惊到无以复加。 “萧影!怎么会?自从我与她分别,就再也没见过她……” 黎霄从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来,这黎明通口口声声说对母亲念念不忘,实则还有不少别的女人。 他已经从血脉之力的吸引当中,确认黎霄是黎氏子嗣,却以为她是别的女子所生。 黎霄虽则年少,却颇通世情幽暗,城府也颇深,淡淡一礼:“父亲,家母萧影,您便是我的生父。我与您膝下独子黎遥之乃一胎所生的双生儿。” 黎明通瞪大了双目,已经完全相信了黎霄的话,片刻,又张口结舌:“既然如此,你杀为父的甲卫做什么?” 黎霄淡淡道:“此人包含异心,父亲不可再用。” 黎明通顿时惊讶万分:“他能有什么祸心?” 黎霄眼风一扫:“昨日我整装拜见父亲,此人竟将我拦回,阻扰我父女团聚。” 黎明通张口结舌,但也未曾和黎霄就此事多言,不过一个甲卫,死了也就死了,不可惜。 和他这血脉之力浑厚的亲生女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黎明通问道:“你母亲当年偷偷将你留下,为何如今又要你与我相认。” 黎霄淡淡道:“父亲难道感觉不到吗?” 黎明通:“……” 黎霄道:“我体内血脉之力觉醒,瞒不下去了。” 黎明通闻言神色复杂:“待我秉明家中长辈,将你接回黎家,日后你便不会这么辛苦了。” 黎霄却一挑眉,回绝了黎明通的建议:“我虽是你的血脉,但我母亲却和黎家有血海深仇,我自然不愿意回去。不过,有我暗中相助,兄长日后必能在家主之争中拔得头筹。” 自此之后,黎霄就躲在暗处,作为黎遥之的影子,为他赢得血脉测试,家门比试等等。 而黎明通每个月会给黎霄一块玉佩,用来吸收她体内的浊息。 步微月看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 “黎家所谓的血脉之力,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些所谓的浊息,分明和我那日在圣殿感应到的魔气一模一样。” 李忱也不再隐瞒:“没错。黎家所谓的血脉之力,实则就是因为他们的先祖贪心,硬生生吞服了一整块圣殿之中的魔石。魔石与圣水同出一源,圣殿中散出去的圣水,已经由我和圣殿净化过魔石的魔气,所以对修士修行是有利的。” “但黎家先祖吞食的魔石,虽然能让黎家后人修行更容易,但伴随在血脉之中的,还有和魔气同源的浊息,没有办法彻底清除,黎家后人活到二十岁,就会被魔化而死。后来,黎家在海外一洲,找到一块名为清净玉的神奇玉石,可以净化一切魔气,每个月吸收黎家子嗣身上的浊息和魔气,才得以存活下来。” 步微月恍然大悟:“所以,黎霄回到黎家,需要的就是清净玉。” 可是,萧影当年说的复仇,又是什么意思? 思虑之间,二人又再次被记忆碎片挤压了出来。 步微月抗拒着那股拉扯感,牢牢记住李忱所说的,不要入戏太深,不要去找黎霄,这一次,果然顺顺利利,离开了记忆碎片。 出来之后,步微月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黎夙呢?” 李忱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步微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有点忘记他了,他人呢?” 李忱心里阴阳怪气的想,也是,谁在意黎夙呢? 他进幻景也不是找黎夙的。 所以,他也不小心把黎夙忘了。 李忱道:“黎霄与他血脉相连,他会不受控制的被幻景缠住,何况,他心里多半已经猜到了,所以,很难脱身。现在黎夙应该被困在某一块记忆碎片之中。” 二人再次进入记忆碎片,时光飞逝,黎霄已经成为黎氏隐形的下一任家主。 黎明通根本瞒不过黎家那群宗族长辈,但黎霄却坚持不肯回黎家,只在暗中襄助黎明通和黎遥之。 黎家那群人,舍不得黎霄的血脉天赋,便暗中当做不知,命黎明通和黎遥之暗中拉拢,无论什么天材地宝,只要黎霄要,便都源源不绝的送到黎霄手中,只等她什么时候点头,愿意放下上一辈的死仇,回到黎家。 明面上,大元洲无人知晓,黎家黎霄是何人。可暗地里,黎家早就已经把黎霄内定为下一任家主了。 终于,到家主之争时,黎霄不负众望,毫无悬念的顶着黎遥之的皮囊,成为了最终的胜者。 此时,黎家众人已经决定,当众宣布黎霄的身份。 但在正式确立下一任家主之前,明面上的胜者“黎遥之”要独自在黎氏祠堂,与黎氏先祖们呆上七七四十九日,尽心供奉,意为得到先祖的认可。 这一次,进入祠堂的,是黎遥之,而暗地里,黎霄也被一起放了进去。 看到这里,步微月突然明白过来了。 “黎家得以存活至今,最重要的就是清净玉。而清净玉就在黎家祠堂里,现在就是黎霄最接近清净玉的时候。” 李忱默默颔首:“如果一开始萧影就是这样想的,那她实在太可怕了。” 黎霄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冷漠,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从没有半点温情。 近百年的相伴,都没有丝毫的软化黎霄,也没有改变她复仇的初衷。 黎霄在祠堂里点燃了纯元之火,她所觉醒的血脉之力,就是烈焰。 而在动手之前,黎霄毫不犹豫的将阻拦自己的胞兄黎遥之亲手杀了。 黎家人发现的及时,但清净玉被毁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块,已经不足以净化黎家后代子嗣中的浊息了。 是以,黎家当时的几个老家伙,做了一个决定,将清净玉分成数块,命族中几个血脉之力浑厚的弟子强行吸收,再运转功法吗,每月为族中的其他人净化浊息。 步微月看的眉头紧皱:“这样可行吗?” 李忱突然道:“我自从出现在大元洲,就是圣子。” 步微月取出白月铃,仔细端详:“因为你天生就能净化圣水中的浊息,所以才被迫成为圣子?” 李忱淡淡道:“没错,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但黎家所做的,用人来净化,就和我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净化之力迟早会消失。” 步微月这时才发现,黎霄逃走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黎霄呢?” 这时,黎霄已经得手,整个黎家都快被她毁了。 既然她已经成功了,那黎夙又是哪儿来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复仇 步微月这时也认了出来,这男子正是在上一次记忆幻境之中见到过的,抱走男婴的黎家人。 黎明通满面惊愕,虽然不敢相信,但黎霄血脉之力浑厚,只要稍微接近,就让他体内微薄的血脉之力蠢蠢欲动! 黎明通张口结舌:“你,你是何人?” 黎霄淡淡一笑:“家母萧影。” 黎明通震惊到无以复加。 “萧影!怎么会?自从我与她分别,就再也没见过她……” 黎霄从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来,这黎明通口口声声说对母亲念念不忘,实则还有不少别的女人。 他已经从血脉之力的吸引当中,确认黎霄是黎氏子嗣,却以为她是别的女子所生。 黎霄虽则年少,却颇通世情幽暗,城府也颇深,淡淡一礼:“父亲,家母萧影,您便是我的生父。我与您膝下独子黎遥之乃一胎所生的双生儿。” 黎明通瞪大了双目,已经完全相信了黎霄的话,片刻,又张口结舌:“既然如此,你杀为父的甲卫做什么?” 黎霄淡淡道:“此人包含异心,父亲不可再用。” 黎明通顿时惊讶万分:“他能有什么祸心?” 黎霄眼风一扫:“昨日我整装拜见父亲,此人竟将我拦回,阻扰我父女团聚。” 黎明通张口结舌,但也未曾和黎霄就此事多言,不过一个甲卫,死了也就死了,不可惜。 和他这血脉之力浑厚的亲生女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黎明通问道:“你母亲当年偷偷将你留下,为何如今又要你与我相认。” 黎霄淡淡道:“父亲难道感觉不到吗?” 黎明通:“……” 黎霄道:“我体内血脉之力觉醒,瞒不下去了。” 黎明通闻言神色复杂:“待我秉明家中长辈,将你接回黎家,日后你便不会这么辛苦了。” 黎霄却一挑眉,回绝了黎明通的建议:“我虽是你的血脉,但我母亲却和黎家有血海深仇,我自然不愿意回去。不过,有我暗中相助,兄长日后必能在家主之争中拔得头筹。” 自此之后,黎霄就躲在暗处,作为黎遥之的影子,为他赢得血脉测试,家门比试等等。 而黎明通每个月会给黎霄一块玉佩,用来吸收她体内的浊息。 步微月看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 “黎家所谓的血脉之力,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些所谓的浊息,分明和我那日在圣殿感应到的魔气一模一样。” 李忱也不再隐瞒:“没错。黎家所谓的血脉之力,实则就是因为他们的先祖贪心,硬生生吞服了一整块圣殿之中的魔石。魔石与圣水同出一源,圣殿中散出去的圣水,已经由我和圣殿净化过魔石的魔气,所以对修士修行是有利的。” “但黎家先祖吞食的魔石,虽然能让黎家后人修行更容易,但伴随在血脉之中的,还有和魔气同源的浊息,没有办法彻底清除,黎家后人活到二十岁,就会被魔化而死。后来,黎家在海外一洲,找到一块名为清净玉的神奇玉石,可以净化一切魔气,每个月吸收黎家子嗣身上的浊息和魔气,才得以存活下来。” 步微月恍然大悟:“所以,黎霄回到黎家,需要的就是清净玉。” 可是,萧影当年说的复仇,又是什么意思? 思虑之间,二人又再次被记忆碎片挤压了出来。 步微月抗拒着那股拉扯感,牢牢记住李忱所说的,不要入戏太深,不要去找黎霄,这一次,果然顺顺利利,离开了记忆碎片。 出来之后,步微月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黎夙呢?” 李忱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步微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有点忘记他了,他人呢?” 李忱心里阴阳怪气的想,也是,谁在意黎夙呢? 他进幻景也不是找黎夙的。 所以,他也不小心把黎夙忘了。 李忱道:“黎霄与他血脉相连,他会不受控制的被幻景缠住,何况,他心里多半已经猜到了,所以,很难脱身。现在黎夙应该被困在某一块记忆碎片之中。” 二人再次进入记忆碎片,时光飞逝,黎霄已经成为黎氏隐形的下一任家主。 黎明通根本瞒不过黎家那群宗族长辈,但黎霄却坚持不肯回黎家,只在暗中襄助黎明通和黎遥之。 黎家那群人,舍不得黎霄的血脉天赋,便暗中当做不知,命黎明通和黎遥之暗中拉拢,无论什么天材地宝,只要黎霄要,便都源源不绝的送到黎霄手中,只等她什么时候点头,愿意放下上一辈的死仇,回到黎家。 明面上,大元洲无人知晓,黎家黎霄是何人。可暗地里,黎家早就已经把黎霄内定为下一任家主了。 终于,到家主之争时,黎霄不负众望,毫无悬念的顶着黎遥之的皮囊,成为了最终的胜者。 此时,黎家众人已经决定,当众宣布黎霄的身份。 但在正式确立下一任家主之前,明面上的胜者“黎遥之”要独自在黎氏祠堂,与黎氏先祖们呆上七七四十九日,尽心供奉,意为得到先祖的认可。 这一次,进入祠堂的,是黎遥之,而暗地里,黎霄也被一起放了进去。 看到这里,步微月突然明白过来了。 “黎家得以存活至今,最重要的就是清净玉。而清净玉就在黎家祠堂里,现在就是黎霄最接近清净玉的时候。” 李忱默默颔首:“如果一开始萧影就是这样想的,那她实在太可怕了。” 黎霄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冷漠,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从没有半点温情。 近百年的相伴,都没有丝毫的软化黎霄,也没有改变她复仇的初衷。 黎霄在祠堂里点燃了纯元之火,她所觉醒的血脉之力,就是烈焰。 而在动手之前,黎霄毫不犹豫的将阻拦自己的胞兄黎遥之亲手杀了。 黎家人发现的及时,但清净玉被毁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块,已经不足以净化黎家后代子嗣中的浊息了。 是以,黎家当时的几个老家伙,做了一个决定,将清净玉分成数块,命族中几个血脉之力浑厚的弟子强行吸收,再运转功法吗,每月为族中的其他人净化浊息。 步微月看的眉头紧皱:“这样可行吗?” 李忱突然道:“我自从出现在大元洲,就是圣子。” 步微月取出白月铃,仔细端详:“因为你天生就能净化圣水中的浊息,所以才被迫成为圣子?” 李忱淡淡道:“没错,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但黎家所做的,用人来净化,就和我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净化之力迟早会消失。” 步微月这时才发现,黎霄逃走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黎霄呢?” 这时,黎霄已经得手,整个黎家都快被她毁了。 既然她已经成功了,那黎夙又是哪儿来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离开幻境 正疑惑间,步微月和李忱再次离开了记忆碎片。 这时候,不知道黎夙在记忆碎片中发生了什么事,周围雷电交加,幻景有随时崩塌的危险。 步微月和李忱正打算出去,突然手中一个崭新的灵石袋忽明忽暗,发出光亮。 李忱疑惑的看向灵石袋上黎家的标记:“这是黎夙给你的?” 步微月恍然大悟,咬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渗入灵石袋中:“这是我在水司,假冒黎夙的甲卫时,他给我的,当做我的酬劳。是他在灵石袋上留下了一抹神识!” 虽然黎夙被困在幻景之中,沉沦幻想,但或许潜意识中还有一丝清醒,下意识的呼唤能救自己的人。 他在呼唤步微月。 步微月看着周遭轰隆不断的雷声,咬咬牙,跳入与自己精血相互呼应的记忆碎片之中。 李忱立在原地,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定灵珠,化作一柄白光熠熠的长剑,骤然刺入地心! 风雨雷电,瞬时都停歇了下来。 四周的时间恍如停止。 李忱猛地吐出一口血,又摇摇晃晃的站回阵法中间,支撑着中心的定灵珠。 步微月闯入碎片之中,落在一处宅院之中。 她循着那一缕灵识继续往前,刚走了几步,被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一把拉住。 “你就是小翠的妹妹小红?” 步微月:“……啊,不是,我叫小月。” 管家:“……” “小月?是我记错了吗?你会梳头?” 步微月犹豫了一下,会梳简单的发髻也算? “会?” 管家火急火燎的,根本没听出步微月的语气,拉着她拼命往里面赶:“快去快去,给夫人梳一个最时兴的新式发髻。今天啊,老爷要回来了!” 步微月被他拖着进去,又见这里四处如人间一般,陈设布局俨然是凡间院落,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正想脱身,就见“夫人”坐在亭子前,正揽镜自照。 步微月嗖的一声,窜到了夫人身边。 这夫人!正是黎霄! 步微月心头大喜,找到黎霄,那黎夙还远吗? 正窃喜间,黎霄猛地回身,冷冷一笑:“贱婢,你笑什么?” 步微月:“……” 步微月挠挠头:“我是梳头的婢子,不是贱婢。也没笑,就是……见到夫人我高兴。” 她有点摸不准了。 怎么这个记忆碎片之中的黎霄与前面判若两人? 步微月连忙拿起梳子:“夫人,梳头吗?” 黎霄嫌恶的看向步微月,似乎对她特别不满意。这个新来的梳头丫头,既不肯毕恭毕敬,又不肯卑躬屈膝,明明是来做工,却好像来做客一样。 只不过,他快回来了。 黎霄转过脸:“快点。” 步微月深吸口气,问:“夫人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黎霄看着铜镜中如玉的花颜,抚摸过自己的脸庞:“你觉得呢?我想让他一眼就见到我,惊艳而呆滞,如同第一次见我那般。而不是冷漠的,木然的,从我身边走过。” 步微月挠挠头:“我觉得这不是发式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黎霄复又冷笑,用一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向步微月:“哦?那你说说,怎么会是人的问题?” 步微月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面前这个黎霄怪怪的。 昔日那个飒飒少女,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怨妇呢? “要是他不看你,你只要出了这扇门,多的是看你的人,谁不为你惊艳?” 黎霄摇摇头:“他不止不看我,还会去看旁的女人……” 步微月不胜其烦,被她这幅怨妇样子磨的厌烦,大大咧咧道:“那你干脆把他眼睛挖下来不就得了,做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去找点自己的乐子不行吗?” 说的好好的,黎霄骤然大怒:“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你知道我与他的感情有多深吗?你知道我是如何看着那深厚的感情一点一点淡去的吗?” 步微月道:“可见,再深厚的情谊,该变时,便会淡去了。” 黎霄发起火来,声音尖刻:“你知道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对他的情谊便是说变就变吗?” 步微月振声道:“变与不变!我都是我!不会因情而乱!”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花园小径处走过来一个男子,远远见到步微月和黎霄,脸色嫌恶,掉头就走。 步微月怀中的灵石袋猛烈的抖了一下! 步微月也不管了,连忙追上去,拽住那男子。 一照面,步微月就发现这男子和黎夙有五六分相似,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一拳把男子打晕,扛着就跑。 顿时,这块记忆碎片整个崩塌了。 步微月扛着一个高大男子,浑然不觉吃力,狂奔着滚到了外面,被李忱当先拥在怀中。 他手中一柄白光熠熠的灵剑划开一道银河,三人眼前一花,终于离开幻境,回到了现实之中。 眼看三人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滚烫的岩浆之中,步微月激发逍遥珠,将三人全都收进了逍遥珠之中。 一落地,步微月连滚带爬的起来,扶住气息几乎停滞的李忱,语气焦急:“李忱!你没死!” 李忱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哭笑不得:“还活着。” 步微月眼泪滚滚而落:“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你没事?” 李忱笑了笑,看向手心的定灵珠,他神魂受损,本命法宝也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纹:“有事。” 步微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全是废话,连忙取出一颗极品补灵丹,塞进李忱的口中,又将自身灵气,全数渡入他体内。 李忱闭目修养,足足过了三日,才睁开眼睛。 步微月又喂给他一颗补灵丹,起身道:“我上那边看看。” 步微月走后,李忱才缓缓吐息,服用她留下的补药,继续修养。 其实,步微月离开,是觉得尴尬。 李忱拼命救她,这远远不是一般的生死患难,她需要好好的平复一下。 还不如暂时分开,免得两个人都尴尬。 又过去了十余日,李忱的伤势好了三成。 虽然定灵珠的裂缝需要重新找灵宝修补,他体内也还有一些余伤,但比起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已经好太多了。 这也是因为步微月心里有愧,将自己办个储物袋压箱底的灵草灵药,全都给李忱吃了,把他当成药罐子喂。?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离开幻境 正疑惑间,步微月和李忱再次离开了记忆碎片。 这时候,不知道黎夙在记忆碎片中发生了什么事,周围雷电交加,幻景有随时崩塌的危险。 步微月和李忱正打算出去,突然手中一个崭新的灵石袋忽明忽暗,发出光亮。 李忱疑惑的看向灵石袋上黎家的标记:“这是黎夙给你的?” 步微月恍然大悟,咬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渗入灵石袋中:“这是我在水司,假冒黎夙的甲卫时,他给我的,当做我的酬劳。是他在灵石袋上留下了一抹神识!” 虽然黎夙被困在幻景之中,沉沦幻想,但或许潜意识中还有一丝清醒,下意识的呼唤能救自己的人。 他在呼唤步微月。 步微月看着周遭轰隆不断的雷声,咬咬牙,跳入与自己精血相互呼应的记忆碎片之中。 李忱立在原地,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定灵珠,化作一柄白光熠熠的长剑,骤然刺入地心! 风雨雷电,瞬时都停歇了下来。 四周的时间恍如停止。 李忱猛地吐出一口血,又摇摇晃晃的站回阵法中间,支撑着中心的定灵珠。 步微月闯入碎片之中,落在一处宅院之中。 她循着那一缕灵识继续往前,刚走了几步,被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一把拉住。 “你就是小翠的妹妹小红?” 步微月:“……啊,不是,我叫小月。” 管家:“……” “小月?是我记错了吗?你会梳头?” 步微月犹豫了一下,会梳简单的发髻也算? “会?” 管家火急火燎的,根本没听出步微月的语气,拉着她拼命往里面赶:“快去快去,给夫人梳一个最时兴的新式发髻。今天啊,老爷要回来了!” 步微月被他拖着进去,又见这里四处如人间一般,陈设布局俨然是凡间院落,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正想脱身,就见“夫人”坐在亭子前,正揽镜自照。 步微月嗖的一声,窜到了夫人身边。 这夫人!正是黎霄! 步微月心头大喜,找到黎霄,那黎夙还远吗? 正窃喜间,黎霄猛地回身,冷冷一笑:“贱婢,你笑什么?” 步微月:“……” 步微月挠挠头:“我是梳头的婢子,不是贱婢。也没笑,就是……见到夫人我高兴。” 她有点摸不准了。 怎么这个记忆碎片之中的黎霄与前面判若两人? 步微月连忙拿起梳子:“夫人,梳头吗?” 黎霄嫌恶的看向步微月,似乎对她特别不满意。这个新来的梳头丫头,既不肯毕恭毕敬,又不肯卑躬屈膝,明明是来做工,却好像来做客一样。 只不过,他快回来了。 黎霄转过脸:“快点。” 步微月深吸口气,问:“夫人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黎霄看着铜镜中如玉的花颜,抚摸过自己的脸庞:“你觉得呢?我想让他一眼就见到我,惊艳而呆滞,如同第一次见我那般。而不是冷漠的,木然的,从我身边走过。” 步微月挠挠头:“我觉得这不是发式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黎霄复又冷笑,用一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向步微月:“哦?那你说说,怎么会是人的问题?” 步微月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面前这个黎霄怪怪的。 昔日那个飒飒少女,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怨妇呢? “要是他不看你,你只要出了这扇门,多的是看你的人,谁不为你惊艳?” 黎霄摇摇头:“他不止不看我,还会去看旁的女人……” 步微月不胜其烦,被她这幅怨妇样子磨的厌烦,大大咧咧道:“那你干脆把他眼睛挖下来不就得了,做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去找点自己的乐子不行吗?” 说的好好的,黎霄骤然大怒:“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你知道我与他的感情有多深吗?你知道我是如何看着那深厚的感情一点一点淡去的吗?” 步微月道:“可见,再深厚的情谊,该变时,便会淡去了。” 黎霄发起火来,声音尖刻:“你知道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对他的情谊便是说变就变吗?” 步微月振声道:“变与不变!我都是我!不会因情而乱!”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花园小径处走过来一个男子,远远见到步微月和黎霄,脸色嫌恶,掉头就走。 步微月怀中的灵石袋猛烈的抖了一下! 步微月也不管了,连忙追上去,拽住那男子。 一照面,步微月就发现这男子和黎夙有五六分相似,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一拳把男子打晕,扛着就跑。 顿时,这块记忆碎片整个崩塌了。 步微月扛着一个高大男子,浑然不觉吃力,狂奔着滚到了外面,被李忱当先拥在怀中。 他手中一柄白光熠熠的灵剑划开一道银河,三人眼前一花,终于离开幻境,回到了现实之中。 眼看三人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滚烫的岩浆之中,步微月激发逍遥珠,将三人全都收进了逍遥珠之中。 一落地,步微月连滚带爬的起来,扶住气息几乎停滞的李忱,语气焦急:“李忱!你没死!” 李忱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哭笑不得:“还活着。” 步微月眼泪滚滚而落:“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你没事?” 李忱笑了笑,看向手心的定灵珠,他神魂受损,本命法宝也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纹:“有事。” 步微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全是废话,连忙取出一颗极品补灵丹,塞进李忱的口中,又将自身灵气,全数渡入他体内。 李忱闭目修养,足足过了三日,才睁开眼睛。 步微月又喂给他一颗补灵丹,起身道:“我上那边看看。” 步微月走后,李忱才缓缓吐息,服用她留下的补药,继续修养。 其实,步微月离开,是觉得尴尬。 李忱拼命救她,这远远不是一般的生死患难,她需要好好的平复一下。 还不如暂时分开,免得两个人都尴尬。 又过去了十余日,李忱的伤势好了三成。 虽然定灵珠的裂缝需要重新找灵宝修补,他体内也还有一些余伤,但比起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已经好太多了。 这也是因为步微月心里有愧,将自己办个储物袋压箱底的灵草灵药,全都给李忱吃了,把他当成药罐子喂。?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李忱的心愿 步微月将神识探入黎夙的识海之中,如同泥沉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黎夙的意识被封锁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宛如沉睡。 李忱轻咳一声:“他在幻境之中,受幻境之中的人物影响太深,压制了他的神魂,又不是自己清醒,而是被你强行带出来的,所以,才会沉睡不醒。” 步微月挠挠头:“那可怎么办?早知道不回去救他了,还连累你受了伤。” 李忱闻言,心中微微泛出喜悦,又觉得不太合适,连忙把这三分笑意藏在心底。 李忱道:“你不是有一件法宝,天生能净化魔气?不如用它试一试?” 步微月使劲掐黎夙的人中,拍他的脸,果然毫无反应,便叹了口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步微月祭出白月铃,幽幽的白光在黎夙眼前亮起,但黎夙还是毫无反应。 步微月正要把白月铃收起来,突然发觉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黑气正从黎夙眉心钻出来,被白月铃瞬间净化掉了。 步微月觉得有戏,将白月铃悬挂在黎夙身边,大约过去了十余日,黎夙面色回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发现步微月正满面热忱的望着他。 黎夙大为感动,连忙伸出手,抓住步微月的手:“月道友,是你不顾性命,救下了我吗?” 步微月双目亮晶晶的:“黎道友,你没事了?你说的没错,是我救了你,你前些日子,都没气了!要不是我不放弃,换了别人,早就扔下你不管了。” 黎夙心中一热,正想说什么,便听身后一男子淡淡道:“黎道友,能放开我的手了吗?” 原来,他抓的是李忱的手。 黎夙尴尬的松开李忱的手,有点疑惑:“圣子不守着圣殿,在这里做什么?” 李忱眼皮微抬,看他一眼,又看了步微月一眼。 “不做什么。我不过拼死救了月儿罢了,顺手把你捎了出来。” 黎夙听完,神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都是男人,李忱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 步微月伸出手:“黎道友,总之,是我们救了你。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堂堂黎家少主,难道不值几十万灵石?” 黎夙无语半晌,取出自己的玉牌:“五十万,够不够?” 步微月喜笑颜开的接过来:“我拿着这个,去黎家就能拿到灵石了?够了够了,黎道友真是金贵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黎夙听她这么说,心中渐渐泛出苦涩之意:“原来你救我,就是为了灵石。” 步微月挠挠头:“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不是为了你我真挚的道友情?” 黎夙:“……” 步微月问:“黎道友,你怎么会……” 黎夙神色怔住,半晌才慢慢开口:“他们两个,都是我的血亲,加上黎氏血脉特殊,我陷入幻境之中,很难保持本心。” 步微月叹了口气:“幸好我当机立断,直接把你扛出来了。在那幻境之中,绝对唤不醒你。黎霄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黎夙深吸口气:“你觉得呢?” 步微月:“哦。” 黎夙被气笑了:“你觉得是什么,你就哦?” 步微月含混道:“那还能是什么?黎家本来就心狠手辣,黎霄几乎毁掉了李家一半的根基,黎家那些人能放过她吗?你心里也对黎家恨的不行,可你现在就等同黎家,黎霄这个与你素未谋面的母亲,她受过多少苦难,你根本就不想管,你问我干什么?” 黎夙咬咬牙:“对!我从没见过她,凭什么要去管她的仇?她只是生了我而已!只是……” 黎夙靠在石头上,满面颓然:“她从黎家逃走之后,本来就受了重伤,一直东躲西藏。黎家那几个老东西找到她以后,终于认识到,她对黎家仇恨太深,绝不可能为黎家所用,于是将她抓起来,生生剥离她体内的血脉之力,然后将她的灵根废掉,记忆封住,扔到了凡俗的一家……乐坊。” “她在乐坊里,认识了我父亲,也就是你在幻境之中见到的那个男子。男子替她赎身,娶了她,二人琴瑟和鸣,过了好几年不错的日子。一个偶然的一天,黎家一个老东西路过,发现她竟然过的很好,于是用了一点手段,让她沾染上魔气,生出嫉妒、暴怒、多疑,夫妻二人自然离心,也就是你见到的样子。” “再后来,她生下了我,也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被剥离了血脉之力,但生下的我,却偏偏有着浓厚的血脉之力。” 步微月轻轻的呀了一声:“所以,后来黎家的人发现了你,把你抢走了?” 黎夙抿唇:“是。黎家本来只想要我,但是她拼命拦着,所以被杀了。” 三日之后,黎夙的精神已经恢复许多,决定先回黎家。 毕竟,黎家天材地宝众多,更有利于他养伤。反倒是步微月这里,什么都要灵石,而且奇贵无比,黎夙每次嫌贵,步微月都用他之前自己的话堵回去。 “你堂堂的黎家未来家主,你的小命不值这点灵石吗?” 离开前,黎夙把一个奇怪的珠子交给步微月。 “这是我在幻境之中捕捉到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是……” 他叹了口气,说了实话:“这几日你一靠近,这颗珠子就有反应,你救我一命,不管是为了灵石,还是为了什么道友情,这珠子就当我还你的人情。” 黎夙走后,步微月捏着珠子仔细研究,直觉这珠子和自己有关。 这时,李忱过来问了两句,突然二人眼前一晃,被珠子吸了进去。 李忱抓住步微月,手中的定灵珠又收了回去:“这也是一块记忆碎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有我的气息。” 步微月心中一跳:“也许,不是你,也是你。” 不是现在这个李忱,而是几百年后,出现在逍遥珠中的那个“李忱”。 他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只能在幻境之中呈现。 黎夙进入幻境之中,误打误撞,把这个记忆碎片带了出来,终于又交到了步微月手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李忱的心愿 步微月将神识探入黎夙的识海之中,如同泥沉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黎夙的意识被封锁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宛如沉睡。 李忱轻咳一声:“他在幻境之中,受幻境之中的人物影响太深,压制了他的神魂,又不是自己清醒,而是被你强行带出来的,所以,才会沉睡不醒。” 步微月挠挠头:“那可怎么办?早知道不回去救他了,还连累你受了伤。” 李忱闻言,心中微微泛出喜悦,又觉得不太合适,连忙把这三分笑意藏在心底。 李忱道:“你不是有一件法宝,天生能净化魔气?不如用它试一试?” 步微月使劲掐黎夙的人中,拍他的脸,果然毫无反应,便叹了口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步微月祭出白月铃,幽幽的白光在黎夙眼前亮起,但黎夙还是毫无反应。 步微月正要把白月铃收起来,突然发觉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黑气正从黎夙眉心钻出来,被白月铃瞬间净化掉了。 步微月觉得有戏,将白月铃悬挂在黎夙身边,大约过去了十余日,黎夙面色回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发现步微月正满面热忱的望着他。 黎夙大为感动,连忙伸出手,抓住步微月的手:“月道友,是你不顾性命,救下了我吗?” 步微月双目亮晶晶的:“黎道友,你没事了?你说的没错,是我救了你,你前些日子,都没气了!要不是我不放弃,换了别人,早就扔下你不管了。” 黎夙心中一热,正想说什么,便听身后一男子淡淡道:“黎道友,能放开我的手了吗?” 原来,他抓的是李忱的手。 黎夙尴尬的松开李忱的手,有点疑惑:“圣子不守着圣殿,在这里做什么?” 李忱眼皮微抬,看他一眼,又看了步微月一眼。 “不做什么。我不过拼死救了月儿罢了,顺手把你捎了出来。” 黎夙听完,神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都是男人,李忱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 步微月伸出手:“黎道友,总之,是我们救了你。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堂堂黎家少主,难道不值几十万灵石?” 黎夙无语半晌,取出自己的玉牌:“五十万,够不够?” 步微月喜笑颜开的接过来:“我拿着这个,去黎家就能拿到灵石了?够了够了,黎道友真是金贵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黎夙听她这么说,心中渐渐泛出苦涩之意:“原来你救我,就是为了灵石。” 步微月挠挠头:“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不是为了你我真挚的道友情?” 黎夙:“……” 步微月问:“黎道友,你怎么会……” 黎夙神色怔住,半晌才慢慢开口:“他们两个,都是我的血亲,加上黎氏血脉特殊,我陷入幻境之中,很难保持本心。” 步微月叹了口气:“幸好我当机立断,直接把你扛出来了。在那幻境之中,绝对唤不醒你。黎霄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黎夙深吸口气:“你觉得呢?” 步微月:“哦。” 黎夙被气笑了:“你觉得是什么,你就哦?” 步微月含混道:“那还能是什么?黎家本来就心狠手辣,黎霄几乎毁掉了李家一半的根基,黎家那些人能放过她吗?你心里也对黎家恨的不行,可你现在就等同黎家,黎霄这个与你素未谋面的母亲,她受过多少苦难,你根本就不想管,你问我干什么?” 黎夙咬咬牙:“对!我从没见过她,凭什么要去管她的仇?她只是生了我而已!只是……” 黎夙靠在石头上,满面颓然:“她从黎家逃走之后,本来就受了重伤,一直东躲西藏。黎家那几个老东西找到她以后,终于认识到,她对黎家仇恨太深,绝不可能为黎家所用,于是将她抓起来,生生剥离她体内的血脉之力,然后将她的灵根废掉,记忆封住,扔到了凡俗的一家……乐坊。” “她在乐坊里,认识了我父亲,也就是你在幻境之中见到的那个男子。男子替她赎身,娶了她,二人琴瑟和鸣,过了好几年不错的日子。一个偶然的一天,黎家一个老东西路过,发现她竟然过的很好,于是用了一点手段,让她沾染上魔气,生出嫉妒、暴怒、多疑,夫妻二人自然离心,也就是你见到的样子。” “再后来,她生下了我,也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被剥离了血脉之力,但生下的我,却偏偏有着浓厚的血脉之力。” 步微月轻轻的呀了一声:“所以,后来黎家的人发现了你,把你抢走了?” 黎夙抿唇:“是。黎家本来只想要我,但是她拼命拦着,所以被杀了。” 三日之后,黎夙的精神已经恢复许多,决定先回黎家。 毕竟,黎家天材地宝众多,更有利于他养伤。反倒是步微月这里,什么都要灵石,而且奇贵无比,黎夙每次嫌贵,步微月都用他之前自己的话堵回去。 “你堂堂的黎家未来家主,你的小命不值这点灵石吗?” 离开前,黎夙把一个奇怪的珠子交给步微月。 “这是我在幻境之中捕捉到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是……” 他叹了口气,说了实话:“这几日你一靠近,这颗珠子就有反应,你救我一命,不管是为了灵石,还是为了什么道友情,这珠子就当我还你的人情。” 黎夙走后,步微月捏着珠子仔细研究,直觉这珠子和自己有关。 这时,李忱过来问了两句,突然二人眼前一晃,被珠子吸了进去。 李忱抓住步微月,手中的定灵珠又收了回去:“这也是一块记忆碎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有我的气息。” 步微月心中一跳:“也许,不是你,也是你。” 不是现在这个李忱,而是几百年后,出现在逍遥珠中的那个“李忱”。 他离开前,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只能在幻境之中呈现。 黎夙进入幻境之中,误打误撞,把这个记忆碎片带了出来,终于又交到了步微月手中。? 第二百八十章 持盈仙子 这块记忆碎片之中,首先出现的就是一艘海船。 船上,严落蕊和云雨开避开众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密谋什么。 步微月看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是那日我来大元洲的船!” 只不过,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在上一世,她身死之后,船上自然没有她。而后来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一样了。 步微月现在才知道:“原来,严落蕊和云雨开真的有一腿,那当晚来见她的男子,就是云雨开了。可是他们到底在合谋什么?为什么要特意把我支开?和黎夙又有什么关系?” 步微月和李忱冷眼旁观,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云雨开本身就是大元洲人氏,父亲是黎氏旁支,一次跟随黎家嫡系子弟探险时,被当做踏脚石恶意杀死,留在了秘境之中。 这就罢了,黎家剩下的生还之后,决定斩草除根,将云雨开和其余的兄妹三人全数杀死,免得日后他们发现真相报复。一场屠杀之后,只有云雨开一个人逃了出来,被一个路过的散修所救,随后逃亡至灵镜洲。 云雨开的资质不错,一路刻苦修行,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血海深仇,一心想回黎家复仇。 而黎家未来家主的黎夙,自然就成了云雨开的首要目标。 严落蕊自认是云雨开的红颜知己,与他是生死之交,自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助他复仇。 而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黎夙结识了严落蕊之后,很快就陷入爱河,深深的爱上了严落蕊。 但是随后不久,严落蕊却在大朝拜上,“不小心”遇见了圣子,碰到了圣殿之中的圣心石。 幻境之外,李忱亲眼看见严落蕊点亮了圣心石,表情一下子变的有点奇怪。 步微月看他变脸,挠挠头:“这块什么圣心石,该不会是那种,嗯,谁点亮了它,谁就是天命之人那种石头?” 老套路了。 李忱:“……” 步微月看他脸色更差:“该不会,这个天命之日,对应你的红鸾星?” 李忱:“……” 步微月:“……啧啧。好俗气的石头啊。” 李忱:“……” 半晌,李忱才道:“你什么都知道,快别说了。圣子要独自一人守着圣殿,所以,圣心石会选出一个人,在圣殿之中,永久的陪伴他,顺便生个孩子,没准能继承圣子的清净之力,做下一任圣子。” 步微月听的头皮发麻:“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找个人陪你坐牢?” 李忱语气淡淡:“怎么能说坐牢呢?圣子可是受大元洲众人敬仰,是无上的尊荣,圣子的道侣自然也是如此。” 步微月阴阳怪气的附和:“哇,好厉害。” 李忱:“……” 步微月无辜的看着他。 李忱被她那眼神一看,再也忍不住了:“圣子不需要所谓的道侣,也不需要再有一个人,陪他困在圣殿之中。” 步微月低声嘟囔:“这才算句实话。” 李忱望着她,突然道:“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偶尔来圣殿之中,看看他,陪他说几句话,吃一顿饭,或者坐一会儿就走,这样也好。只要来的这个人,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哪怕百余年只出现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步微月笑盈盈道:“她怎么舍得百余年才去见你一次?一年里至少也要带上数月才好。” 李忱听明白她言外之意,心花怒放,心生狂喜,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时,幻境之中,严落蕊正在煽动黎夙对抗圣殿。 黎夙为情所迷,怎么能舍得严落蕊去做圣子的道侣,自此被困在圣殿之中,终生不得出? 这也是云雨开最初的计划,借圣殿的手,除掉黎家。 黎家在大元洲虽然厉害,但在圣殿面前,根本不够看。但谁也没料到,黎夙最后却选择暗中对圣子,也就是李忱下手。 他以为,只要李忱出事,被魔气污染,圣殿就会重新选出新的圣子。严落蕊必然不会是新圣子的有缘人,也不必再留在圣殿了。 幻境之中,对黎夙毫无防备的“李忱”被推入了圣殿下的圣水池。 圣水池底下,便是魔气横生的魔石。 李忱站在原地,看着幻境之中,痛苦挣扎被魔气透体而过的“自己”,面色铁青。 步微月下意识的抓住了李忱的衣袖。 李忱那股如影随形的痛苦,突然被这小小的触碰惊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甚至还有闲心,轻声安慰步微月:“只是幻境而已,没有真的发生。” 步微月眼中微微润湿,她心想,这不是幻境,而是她认识的那个李忱,真实经历过的。 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痛苦。 就在李忱即将被魔气吞噬的一瞬间,他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目的灵光,逍遥珠突然出现,持盈仙子的残魂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从圣水池中救了出来。 而持盈仙子的最后一缕残魂,也随即消失了。 直到这时候,“李忱”才发现,原来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姐,兵解之后,还留有一丝残魂,一直藏在他的识海之中,慢慢温养神魂,以待重生。 但李忱遇到危险时,持盈仙子却选择放弃重生的机会,救了李忱。 步微月这时才明白,为何出现在自己逍遥珠中的李忱,会对复活持盈仙子有那么大的执念。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持盈仙子是为他而死的。 而那个李忱,孤身留在圣殿,从未感受过半点属于人的情感。只有持盈仙子,给他的是无私奉献的亲情,而不像其他人,只把他当做圣子来崇拜、索取。 幻境到这里就消失了。 步微月看向李忱:“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持盈仙子的残魂还在你的识海之中。” 李忱点点头,重新入定,内视自己的识海。 过去许久许久,李忱才再次睁开眼睛,苦笑的向步微月摇了摇头。 “我找不到她,也许……” 步微月拍拍李忱的肩膀:“生死都有天数,我们都是局中人,是无法干涉的。” 李忱神色莫名:“她能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 步微月看着远处的残阳,心中莫名的落下了一口气:“但至少她不会再魂飞魄散了,也许在某一日,她的神魂会重新复生,到那时你们姐弟便可以再见了。” 这也是李忱的心愿? 他总说自己淡薄,为了复活持盈仙子可以牺牲任何人,可那时却做出了和持盈仙子一样的选择。 步微月心口微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他。? 第二百八十章 持盈仙子 这块记忆碎片之中,首先出现的就是一艘海船。 船上,严落蕊和云雨开避开众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密谋什么。 步微月看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是那日我来大元洲的船!” 只不过,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在上一世,她身死之后,船上自然没有她。而后来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一样了。 步微月现在才知道:“原来,严落蕊和云雨开真的有一腿,那当晚来见她的男子,就是云雨开了。可是他们到底在合谋什么?为什么要特意把我支开?和黎夙又有什么关系?” 步微月和李忱冷眼旁观,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云雨开本身就是大元洲人氏,父亲是黎氏旁支,一次跟随黎家嫡系子弟探险时,被当做踏脚石恶意杀死,留在了秘境之中。 这就罢了,黎家剩下的生还之后,决定斩草除根,将云雨开和其余的兄妹三人全数杀死,免得日后他们发现真相报复。一场屠杀之后,只有云雨开一个人逃了出来,被一个路过的散修所救,随后逃亡至灵镜洲。 云雨开的资质不错,一路刻苦修行,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血海深仇,一心想回黎家复仇。 而黎家未来家主的黎夙,自然就成了云雨开的首要目标。 严落蕊自认是云雨开的红颜知己,与他是生死之交,自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助他复仇。 而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黎夙结识了严落蕊之后,很快就陷入爱河,深深的爱上了严落蕊。 但是随后不久,严落蕊却在大朝拜上,“不小心”遇见了圣子,碰到了圣殿之中的圣心石。 幻境之外,李忱亲眼看见严落蕊点亮了圣心石,表情一下子变的有点奇怪。 步微月看他变脸,挠挠头:“这块什么圣心石,该不会是那种,嗯,谁点亮了它,谁就是天命之人那种石头?” 老套路了。 李忱:“……” 步微月看他脸色更差:“该不会,这个天命之日,对应你的红鸾星?” 李忱:“……” 步微月:“……啧啧。好俗气的石头啊。” 李忱:“……” 半晌,李忱才道:“你什么都知道,快别说了。圣子要独自一人守着圣殿,所以,圣心石会选出一个人,在圣殿之中,永久的陪伴他,顺便生个孩子,没准能继承圣子的清净之力,做下一任圣子。” 步微月听的头皮发麻:“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找个人陪你坐牢?” 李忱语气淡淡:“怎么能说坐牢呢?圣子可是受大元洲众人敬仰,是无上的尊荣,圣子的道侣自然也是如此。” 步微月阴阳怪气的附和:“哇,好厉害。” 李忱:“……” 步微月无辜的看着他。 李忱被她那眼神一看,再也忍不住了:“圣子不需要所谓的道侣,也不需要再有一个人,陪他困在圣殿之中。” 步微月低声嘟囔:“这才算句实话。” 李忱望着她,突然道:“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偶尔来圣殿之中,看看他,陪他说几句话,吃一顿饭,或者坐一会儿就走,这样也好。只要来的这个人,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哪怕百余年只出现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步微月笑盈盈道:“她怎么舍得百余年才去见你一次?一年里至少也要带上数月才好。” 李忱听明白她言外之意,心花怒放,心生狂喜,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时,幻境之中,严落蕊正在煽动黎夙对抗圣殿。 黎夙为情所迷,怎么能舍得严落蕊去做圣子的道侣,自此被困在圣殿之中,终生不得出? 这也是云雨开最初的计划,借圣殿的手,除掉黎家。 黎家在大元洲虽然厉害,但在圣殿面前,根本不够看。但谁也没料到,黎夙最后却选择暗中对圣子,也就是李忱下手。 他以为,只要李忱出事,被魔气污染,圣殿就会重新选出新的圣子。严落蕊必然不会是新圣子的有缘人,也不必再留在圣殿了。 幻境之中,对黎夙毫无防备的“李忱”被推入了圣殿下的圣水池。 圣水池底下,便是魔气横生的魔石。 李忱站在原地,看着幻境之中,痛苦挣扎被魔气透体而过的“自己”,面色铁青。 步微月下意识的抓住了李忱的衣袖。 李忱那股如影随形的痛苦,突然被这小小的触碰惊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甚至还有闲心,轻声安慰步微月:“只是幻境而已,没有真的发生。” 步微月眼中微微润湿,她心想,这不是幻境,而是她认识的那个李忱,真实经历过的。 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痛苦。 就在李忱即将被魔气吞噬的一瞬间,他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目的灵光,逍遥珠突然出现,持盈仙子的残魂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从圣水池中救了出来。 而持盈仙子的最后一缕残魂,也随即消失了。 直到这时候,“李忱”才发现,原来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姐,兵解之后,还留有一丝残魂,一直藏在他的识海之中,慢慢温养神魂,以待重生。 但李忱遇到危险时,持盈仙子却选择放弃重生的机会,救了李忱。 步微月这时才明白,为何出现在自己逍遥珠中的李忱,会对复活持盈仙子有那么大的执念。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持盈仙子是为他而死的。 而那个李忱,孤身留在圣殿,从未感受过半点属于人的情感。只有持盈仙子,给他的是无私奉献的亲情,而不像其他人,只把他当做圣子来崇拜、索取。 幻境到这里就消失了。 步微月看向李忱:“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持盈仙子的残魂还在你的识海之中。” 李忱点点头,重新入定,内视自己的识海。 过去许久许久,李忱才再次睁开眼睛,苦笑的向步微月摇了摇头。 “我找不到她,也许……” 步微月拍拍李忱的肩膀:“生死都有天数,我们都是局中人,是无法干涉的。” 李忱神色莫名:“她能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 步微月看着远处的残阳,心中莫名的落下了一口气:“但至少她不会再魂飞魄散了,也许在某一日,她的神魂会重新复生,到那时你们姐弟便可以再见了。” 这也是李忱的心愿? 他总说自己淡薄,为了复活持盈仙子可以牺牲任何人,可那时却做出了和持盈仙子一样的选择。 步微月心口微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回灵镜洲 客栈之中。 步微月把玩着手中的黎家令牌,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如白纸的严落蕊。 严落蕊似喜似悲,喜的是步微月平安无事从水司之中回来了,但愁的是看步微月这样子,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严落蕊勉强笑了一下:“月儿!你没事了?” 步微月问:“那你呢?落蕊仙子,你不是中毒了吗,也没事了?” 严落蕊支支吾吾:“是,是啊,恰巧被人救了。” 步微月露出笑意:“是吗?那是真巧。我们两个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到底是被什么人救了?” 严落蕊愣了一下,心中苦笑:“你已经知道了?” 她叹息一声:“是我对不住你,利用了你的真心。但我做这些,绝不后悔。” 步微月皱起眉:“云雨开明显是在利用你,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帮他?” 严落蕊淡淡道:“或许。人谁没有私心?也许我们活着,是在互相利用,可是生死关头,他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这就是生死之交,我心中虽爱慕他,但也不仅仅是爱慕,他是我的知己。” 步微月见她这么说,摇摇头,不再多说,离开之前,突然一个旋身,靠近严落蕊,白月铃将她周身笼罩住,逼出了一颗模样古怪的石头。 “我猜的没错,果然如此。” 步微月拿走石头,扬长而去。 严落蕊有心想追,但被步微月的剑气所伤,又刚中过毒,一时跌倒在地,根本起不来身。 步微月将怪石交给李忱:“这块石头,被严落蕊藏在识海之中,上面魔气和灵气混杂。虽然我没见过你们圣殿所谓的圣心石,但这石头应该和圣心石一样。” 李忱接过石头:“怪不得,在幻境之中,圣心石会认准严落蕊。” 云雨开和严落蕊早有预谋,严落蕊先接近黎夙,随后再去圣殿。 没想到的是,他们为了复仇算计黎家,最后却牵连到了李忱。 李忱握着石头,问:“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步微月顿了顿,用一种李忱看不明白的眼神望着他。 “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刚才她去见严落蕊,才发现自己对她已经没有那种感应,严落蕊眉心的印记也消失了。 再想起幻境中见到过的,上一世李忱遇到的暗算,步微月突然明白了。 这个印记是“李忱”消失前留下的,他为了救下逍遥洞,耗尽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魂飞魄散。但他仍然有一丝机会,可以救回持盈仙子。 他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步微月。 步微月来大元洲之前,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也猜不到“李忱”的深意,但凭着一点灵感,竟然真的遇见了关键人物严落蕊和云雨开,阻止了那件事发生。 李忱没有被暗算,持盈仙子的残魂也不会消失了。 一切都是皆大欢喜。 只有那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李忱,永远消失了。 而这个时空之中的李忱,因为没有经历过失去姐姐的痛苦和遗憾,也不会顺着那一条轨迹成长下去。 步微月想到这里,眼神黯淡,久久无言。 片刻,她才含笑道:“我要做的事做完了,也该回到灵镜洲了。” 不知为何,李忱觉得她此时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隐隐约约觉得,步微月似乎是为他而来,却又不完全是为自己而来。 “以后,还会来大元洲吗?” 步微月笑道:“自然。我在幻境中说的话,一直算话,我会常来圣殿看望你。因为,虽然你和我素未谋面,我却对你知之甚深,你是我的至交挚友。” 严落蕊站在风中,顺着云雨开的方向,看向远处黎家的旗帜。 “步微月已经走了,她告诉我,我们两的事,她没有透露给黎家分毫。但是,我听说……” 云雨开握紧拳头:“什么?” 严落蕊叹了口气:“她把我体内的奇石拿走了,我已经不能让圣心石起感应。而且,黎家那个黎夙,对她深情的很,已经放话出去,大元洲内,今后若是谁为难步微月,就是与黎家为敌,与圣殿为敌。” 云雨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仍然是一片杀意:“事已至此,原先的计划用不上了,你先回灵镜洲。我在这里,还有些小事要办。” 严落蕊心中一喜:“雨开,你不复仇了吗?” 云雨开看似洒脱的一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蚍蜉岂能撼树?当初我们一家都被杀,只有我活了下来,自然要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或许有一日能达到大能修为,到那时候再来黎家复仇,岂不是快事一件?” 严落蕊放下心来:“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只是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云雨开淡淡道:“芸屏是初次来大元洲,我想陪她四处走走。” 严落蕊又有些黯然,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他的红颜知己,云雨开又是正人君子,自然对自己的妻子更好,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也这样对自己呢? 如此这般,严落蕊自己说服自己,终究是坐上了回灵镜洲的仙船。 巧的是步微月也正是坐这艘船回去,严落蕊上船后,第一日与步微月打了个照面后,就闭门不出。 一直等到船靠岸,步微月也没再见到严落蕊。 踏上灵镜洲的土地,步微月原本并没有远游的感触,现在也生出些“归心似箭”之感。 但她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先去剑宗。 步微月到了剑阁,果然如她所料,闭关冲击元婴的七师弟简络绎,一直没有出关。 步微月将自己在灵镜洲碰见的那个古怪少年之事告知掌门云阳子:“掌门师伯,那少年失去了记忆,但行事作风,都和七师弟很像。难道,七师弟在闭关时,神魂竟然出窍,进入了那个少年体内?” 云阳子听后,沉思不语:“你和简络绎感情深厚,多半不会看错。既然如此,想必这便是他自己的心结,得靠他自己度过了。” 步微月又问:“弟子在大元洲有一至交好友,已经托付给他,拜托他照看,想来,性命无虞,只是不知道,七师弟何时才能觉醒,神魂归位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回灵镜洲 客栈之中。 步微月把玩着手中的黎家令牌,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如白纸的严落蕊。 严落蕊似喜似悲,喜的是步微月平安无事从水司之中回来了,但愁的是看步微月这样子,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严落蕊勉强笑了一下:“月儿!你没事了?” 步微月问:“那你呢?落蕊仙子,你不是中毒了吗,也没事了?” 严落蕊支支吾吾:“是,是啊,恰巧被人救了。” 步微月露出笑意:“是吗?那是真巧。我们两个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到底是被什么人救了?” 严落蕊愣了一下,心中苦笑:“你已经知道了?” 她叹息一声:“是我对不住你,利用了你的真心。但我做这些,绝不后悔。” 步微月皱起眉:“云雨开明显是在利用你,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帮他?” 严落蕊淡淡道:“或许。人谁没有私心?也许我们活着,是在互相利用,可是生死关头,他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这就是生死之交,我心中虽爱慕他,但也不仅仅是爱慕,他是我的知己。” 步微月见她这么说,摇摇头,不再多说,离开之前,突然一个旋身,靠近严落蕊,白月铃将她周身笼罩住,逼出了一颗模样古怪的石头。 “我猜的没错,果然如此。” 步微月拿走石头,扬长而去。 严落蕊有心想追,但被步微月的剑气所伤,又刚中过毒,一时跌倒在地,根本起不来身。 步微月将怪石交给李忱:“这块石头,被严落蕊藏在识海之中,上面魔气和灵气混杂。虽然我没见过你们圣殿所谓的圣心石,但这石头应该和圣心石一样。” 李忱接过石头:“怪不得,在幻境之中,圣心石会认准严落蕊。” 云雨开和严落蕊早有预谋,严落蕊先接近黎夙,随后再去圣殿。 没想到的是,他们为了复仇算计黎家,最后却牵连到了李忱。 李忱握着石头,问:“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步微月顿了顿,用一种李忱看不明白的眼神望着他。 “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刚才她去见严落蕊,才发现自己对她已经没有那种感应,严落蕊眉心的印记也消失了。 再想起幻境中见到过的,上一世李忱遇到的暗算,步微月突然明白了。 这个印记是“李忱”消失前留下的,他为了救下逍遥洞,耗尽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魂飞魄散。但他仍然有一丝机会,可以救回持盈仙子。 他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步微月。 步微月来大元洲之前,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也猜不到“李忱”的深意,但凭着一点灵感,竟然真的遇见了关键人物严落蕊和云雨开,阻止了那件事发生。 李忱没有被暗算,持盈仙子的残魂也不会消失了。 一切都是皆大欢喜。 只有那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李忱,永远消失了。 而这个时空之中的李忱,因为没有经历过失去姐姐的痛苦和遗憾,也不会顺着那一条轨迹成长下去。 步微月想到这里,眼神黯淡,久久无言。 片刻,她才含笑道:“我要做的事做完了,也该回到灵镜洲了。” 不知为何,李忱觉得她此时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隐隐约约觉得,步微月似乎是为他而来,却又不完全是为自己而来。 “以后,还会来大元洲吗?” 步微月笑道:“自然。我在幻境中说的话,一直算话,我会常来圣殿看望你。因为,虽然你和我素未谋面,我却对你知之甚深,你是我的至交挚友。” 严落蕊站在风中,顺着云雨开的方向,看向远处黎家的旗帜。 “步微月已经走了,她告诉我,我们两的事,她没有透露给黎家分毫。但是,我听说……” 云雨开握紧拳头:“什么?” 严落蕊叹了口气:“她把我体内的奇石拿走了,我已经不能让圣心石起感应。而且,黎家那个黎夙,对她深情的很,已经放话出去,大元洲内,今后若是谁为难步微月,就是与黎家为敌,与圣殿为敌。” 云雨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仍然是一片杀意:“事已至此,原先的计划用不上了,你先回灵镜洲。我在这里,还有些小事要办。” 严落蕊心中一喜:“雨开,你不复仇了吗?” 云雨开看似洒脱的一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蚍蜉岂能撼树?当初我们一家都被杀,只有我活了下来,自然要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或许有一日能达到大能修为,到那时候再来黎家复仇,岂不是快事一件?” 严落蕊放下心来:“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只是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云雨开淡淡道:“芸屏是初次来大元洲,我想陪她四处走走。” 严落蕊又有些黯然,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他的红颜知己,云雨开又是正人君子,自然对自己的妻子更好,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也这样对自己呢? 如此这般,严落蕊自己说服自己,终究是坐上了回灵镜洲的仙船。 巧的是步微月也正是坐这艘船回去,严落蕊上船后,第一日与步微月打了个照面后,就闭门不出。 一直等到船靠岸,步微月也没再见到严落蕊。 踏上灵镜洲的土地,步微月原本并没有远游的感触,现在也生出些“归心似箭”之感。 但她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先去剑宗。 步微月到了剑阁,果然如她所料,闭关冲击元婴的七师弟简络绎,一直没有出关。 步微月将自己在灵镜洲碰见的那个古怪少年之事告知掌门云阳子:“掌门师伯,那少年失去了记忆,但行事作风,都和七师弟很像。难道,七师弟在闭关时,神魂竟然出窍,进入了那个少年体内?” 云阳子听后,沉思不语:“你和简络绎感情深厚,多半不会看错。既然如此,想必这便是他自己的心结,得靠他自己度过了。” 步微月又问:“弟子在大元洲有一至交好友,已经托付给他,拜托他照看,想来,性命无虞,只是不知道,七师弟何时才能觉醒,神魂归位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终章 步微月从入定之中睁开眼,禁制一阵触动。 她缓缓走出山洞,门外站着的岳筝几乎一阵恍惚。 步微月一身浅灰色道袍,头戴玉冠,身披七彩磷光的披帛,如同神仙妃子一般。 岳筝差点看呆了。 “月长老如今,真是颇有仙姿。月长老,有一位落蕊仙子,自称是你在大元洲结识的故人,在山门外求见。” 步微月略微吃了一惊。 自她从大元洲回来,就一直在逍遥洞闭关,已经快五年了。 这期间落蕊仙子默默送了逍遥洞不少物资,弥补当日的欺骗和过失,但一次都没有登门拜访。 步微月虽然默许她所谓的“弥补”,但早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怎么严落蕊突然来拜访? 步微月如今已经元婴中期,略略一算,隐约有了一时灵感。 “落蕊仙子此次特意来登山门,与她的意中人有关。” 岳筝闻言一愣:“月长老,已经有了预感?” 数年不见,严落蕊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遮住美丽的容颜,双目中如同蒙了一层灰雾,暗淡无关。 “月长老,冒昧来访,我有一事相求。” 步微月淡淡还了一礼,坐下之后,才慢慢开口:“落蕊仙子,我人微力薄,逍遥洞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派,恐怕帮不上忙。” 严落蕊见她如此,心中自然也知道,自己和步微月的交情早就断了。 但是这件事,她非求步微月不可。 “月长老,昔日你为我不顾生死,赶往水司夺取解药,是我不知好歹。” 步微月打断她的话,含笑道:“落蕊仙子,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说完,步微月起身就要送客。 严落蕊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抓紧时间,长话短说:“云雨开大闹黎家,将黎家的长老全都骗进阵法中杀了。黎家追杀他时,云雨开和黎夙一起落进了圣水池里!” 步微月愣了一下。 严落蕊继续说道:“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现在圣水池干涸,露出了底下的一块黑色巨石。圣殿从空中降落,圣子……” 步微月连忙问:“李忱呢?” 严落蕊咬咬唇,眸光闪了闪:“我也不知道。我匆匆赶过去,又匆匆赶回来,只知道我回来时,圣心石上出现了好大的裂纹,圣水断了,魔气在大元洲内四处流窜,到处都是被污染的盗贼。修士或被污染,或被盗贼掳去……大元洲人人自危,人心惶惶。而且……” 步微月抓住严落蕊的手:“还有什么?” 严落蕊总算看出来了,黎夙虽然对步微月情根深种,但步微月根本不喜欢黎夙,反而对圣子李忱十分在意。 “有传言说,圣子和圣水同出一脉,只要生吃了圣子的血肉,就能修为大进,白日飞升。” 步微月没忍住:“呸!白日飞升?我看他们是白日做梦!” 还吃血肉!这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严落蕊急急忙忙的道:“步微月,你既然挂心圣子,不如和我一起去大元洲,只要能找到圣子,就能救回云雨开。” 步微月冷笑一声:“既然圣殿坠落,你应该也猜到了,圣水和魔气同源。你的云雨开有多强的定力,能落进魔气之中,还不被污染?” “就算你救他回来,恐怕他也已经入魔了。” 严落蕊咬咬唇:“就算不救云雨开,那李忱呢?月长老真能狠下心,不管李忱了吗?” 步微月垂下眼睑,冷笑一声:“那又和落蕊仙子,有什么关系呢?” 言下之意,即使她再去大元洲,也不会和严落蕊一起。 严落蕊自知理亏,不敢再硬逼,最后只道:“倘若是你,一定能找到圣子。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大元洲内谣言四起,都说吃了他的血肉,就能飞升成仙,不再惧怕被污染。他现在哪有可以信任的人呢?” 步微月不再多言,淡淡看了一眼岳筝,让她送客。 严落蕊深吸口气:“我不会走,我在逍遥洞外等你。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的确有私心,但这次我绝不会坏事……” 步微月什么都没说,起身便走了。 岳筝看向严落蕊:“落蕊仙子,我送您出去。” 严落蕊叹了口气,真的在逍遥洞外的林子里布了个禁制,等着步微月出门。 步微月回到洞府,取出同音符,传音给李忱。 李忱很快就有了回信:“一切安好,勿念。” 再要细问,李忱便说正待闭关,若无要紧事,便不要联系了。 步微月心中一叹,知道李忱报喜不报忧,大元洲的处境的确不乐观。 她走出洞府,将自己的长老令牌交给岳筝:“我要去大元洲一趟,或许多年不归,长老令牌便交给你了。筝儿,你如今修为稳固,虽然因为之前受伤,迟迟不能结丹,但你一直是逍遥洞的元老,长老之名你担得起。” 岳筝接过令牌,重重道:“你放心,我虽然修为不高,但管理内务,教导弟子,都不在话下,我和逍遥洞都等你回来。” 步微月一出逍遥洞的山门,严落蕊便立即察觉到了。 步微月踏上飞剑,一路北上,虽然明知严落蕊一直跟在身后,但也没有阻拦,随她去了。 踏上仙船之后,严落蕊也知趣,只是远远的跟着,从不到步微月眼前碍事。 即将到达大元洲时,步微月立在船上抬首,天上已经看不到金顶熠熠的圣殿了。 步微月微微叹息,用同音符再次联络李忱。 李忱一直没有回应。 下船时,严落蕊率先跳下船,警惕的守在下面。 既然已经到了大元洲,步微月自然与她同舟共济。二人正打算先去黎家打探消息,突然,步微月感应到一股极强的灵气,向二人过来。 她远远望去,竹林间站在一个人,嘴角含笑,不是李忱又是谁? 李忱衣摆上还有血迹,大约是刚经过一场苦战,见到步微月,快步过来。 左右都是追杀而来的大元洲修士,最低也有元婴修为,近十余人。 步微月横剑在手,与李忱异口同声:“一齐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终章 步微月从入定之中睁开眼,禁制一阵触动。 她缓缓走出山洞,门外站着的岳筝几乎一阵恍惚。 步微月一身浅灰色道袍,头戴玉冠,身披七彩磷光的披帛,如同神仙妃子一般。 岳筝差点看呆了。 “月长老如今,真是颇有仙姿。月长老,有一位落蕊仙子,自称是你在大元洲结识的故人,在山门外求见。” 步微月略微吃了一惊。 自她从大元洲回来,就一直在逍遥洞闭关,已经快五年了。 这期间落蕊仙子默默送了逍遥洞不少物资,弥补当日的欺骗和过失,但一次都没有登门拜访。 步微月虽然默许她所谓的“弥补”,但早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怎么严落蕊突然来拜访? 步微月如今已经元婴中期,略略一算,隐约有了一时灵感。 “落蕊仙子此次特意来登山门,与她的意中人有关。” 岳筝闻言一愣:“月长老,已经有了预感?” 数年不见,严落蕊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遮住美丽的容颜,双目中如同蒙了一层灰雾,暗淡无关。 “月长老,冒昧来访,我有一事相求。” 步微月淡淡还了一礼,坐下之后,才慢慢开口:“落蕊仙子,我人微力薄,逍遥洞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派,恐怕帮不上忙。” 严落蕊见她如此,心中自然也知道,自己和步微月的交情早就断了。 但是这件事,她非求步微月不可。 “月长老,昔日你为我不顾生死,赶往水司夺取解药,是我不知好歹。” 步微月打断她的话,含笑道:“落蕊仙子,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说完,步微月起身就要送客。 严落蕊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抓紧时间,长话短说:“云雨开大闹黎家,将黎家的长老全都骗进阵法中杀了。黎家追杀他时,云雨开和黎夙一起落进了圣水池里!” 步微月愣了一下。 严落蕊继续说道:“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现在圣水池干涸,露出了底下的一块黑色巨石。圣殿从空中降落,圣子……” 步微月连忙问:“李忱呢?” 严落蕊咬咬唇,眸光闪了闪:“我也不知道。我匆匆赶过去,又匆匆赶回来,只知道我回来时,圣心石上出现了好大的裂纹,圣水断了,魔气在大元洲内四处流窜,到处都是被污染的盗贼。修士或被污染,或被盗贼掳去……大元洲人人自危,人心惶惶。而且……” 步微月抓住严落蕊的手:“还有什么?” 严落蕊总算看出来了,黎夙虽然对步微月情根深种,但步微月根本不喜欢黎夙,反而对圣子李忱十分在意。 “有传言说,圣子和圣水同出一脉,只要生吃了圣子的血肉,就能修为大进,白日飞升。” 步微月没忍住:“呸!白日飞升?我看他们是白日做梦!” 还吃血肉!这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严落蕊急急忙忙的道:“步微月,你既然挂心圣子,不如和我一起去大元洲,只要能找到圣子,就能救回云雨开。” 步微月冷笑一声:“既然圣殿坠落,你应该也猜到了,圣水和魔气同源。你的云雨开有多强的定力,能落进魔气之中,还不被污染?” “就算你救他回来,恐怕他也已经入魔了。” 严落蕊咬咬唇:“就算不救云雨开,那李忱呢?月长老真能狠下心,不管李忱了吗?” 步微月垂下眼睑,冷笑一声:“那又和落蕊仙子,有什么关系呢?” 言下之意,即使她再去大元洲,也不会和严落蕊一起。 严落蕊自知理亏,不敢再硬逼,最后只道:“倘若是你,一定能找到圣子。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大元洲内谣言四起,都说吃了他的血肉,就能飞升成仙,不再惧怕被污染。他现在哪有可以信任的人呢?” 步微月不再多言,淡淡看了一眼岳筝,让她送客。 严落蕊深吸口气:“我不会走,我在逍遥洞外等你。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的确有私心,但这次我绝不会坏事……” 步微月什么都没说,起身便走了。 岳筝看向严落蕊:“落蕊仙子,我送您出去。” 严落蕊叹了口气,真的在逍遥洞外的林子里布了个禁制,等着步微月出门。 步微月回到洞府,取出同音符,传音给李忱。 李忱很快就有了回信:“一切安好,勿念。” 再要细问,李忱便说正待闭关,若无要紧事,便不要联系了。 步微月心中一叹,知道李忱报喜不报忧,大元洲的处境的确不乐观。 她走出洞府,将自己的长老令牌交给岳筝:“我要去大元洲一趟,或许多年不归,长老令牌便交给你了。筝儿,你如今修为稳固,虽然因为之前受伤,迟迟不能结丹,但你一直是逍遥洞的元老,长老之名你担得起。” 岳筝接过令牌,重重道:“你放心,我虽然修为不高,但管理内务,教导弟子,都不在话下,我和逍遥洞都等你回来。” 步微月一出逍遥洞的山门,严落蕊便立即察觉到了。 步微月踏上飞剑,一路北上,虽然明知严落蕊一直跟在身后,但也没有阻拦,随她去了。 踏上仙船之后,严落蕊也知趣,只是远远的跟着,从不到步微月眼前碍事。 即将到达大元洲时,步微月立在船上抬首,天上已经看不到金顶熠熠的圣殿了。 步微月微微叹息,用同音符再次联络李忱。 李忱一直没有回应。 下船时,严落蕊率先跳下船,警惕的守在下面。 既然已经到了大元洲,步微月自然与她同舟共济。二人正打算先去黎家打探消息,突然,步微月感应到一股极强的灵气,向二人过来。 她远远望去,竹林间站在一个人,嘴角含笑,不是李忱又是谁? 李忱衣摆上还有血迹,大约是刚经过一场苦战,见到步微月,快步过来。 左右都是追杀而来的大元洲修士,最低也有元婴修为,近十余人。 步微月横剑在手,与李忱异口同声:“一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