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小祖宗带亲妈在后宫一路躺赢》 第一章 双人拼单系统激活 凤初年四月。 正是多雨时节。 方才还晴空万里,眨眼间就倾盆降至。 贺兰棠肉乎乎地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儿坐在木板上,仰头去看缺了块儿瓦的冷宫房顶。 雨水像是被拧开的自来水龙头,不断地往屋里灌水,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木板上侧躺着的女人,目光木讷。 准确说是…… 生无可恋。 自己穿越就算了! 怎么还把她那个一生都想要摆脱,四十七岁还极其不靠谱的母亲也带来了! 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前。 正在公司给员工开销售动员大会的贺兰棠眼前一黑,一睁眼睛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 从电商公司的总经理变成了被褫夺封号,关入冷宫,四岁半的凤元嫡公主。 而她那四十七岁还没能长大,不着调的母亲,也一并穿越而来,成为了凤元被罢黜的皇后。 “唉,说起来你张姨晚上还约我去酒呢。说有个跟你岁数差不多的男孩,喜欢我很久了,要约我出来吃饭。这回也去不成了。” 母亲萧嫣感慨的只言片语钻进已经在崩溃边缘地贺兰棠耳中。 贺兰棠扭过头,那双“童真”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还没能察觉到危险的萧嫣。 “妈——!” 女儿的尖叫声吓得萧嫣全身一哆嗦,“扑腾”一下地从床板上坐起来。 “你差不多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俩现在穿越了!在冷宫里!今儿晚上的饭还没着落!棚顶漏雨!没被子没枕头,甚至连床都没有!” 望着女儿那张皱成包子一样的脸,萧嫣愣了下,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气头上的贺兰棠问:“你笑什么!” 萧嫣手指着贺兰棠,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放声大笑,手拼命地拍着床板,眼泪都笑了出来。 “哎哟,哎哟,天呐。笑不行了!你刚一说话……哈哈哈哈哈……吹了个大鼻涕泡……哈哈哈哈哈!” 贺兰棠望着笑弯腰的母亲,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渐渐泛起寒气,继而涌出一层晶莹。 这是什么妈!! 气死人了!!! 笑! 有你哭的那天! 你哭我也不会再管你的! 贺兰棠攥紧两个小肉拳头,含着泪,跳下床,赌气朝着门外走。 一只脚刚踏出门口,空荡荡的大门忽然闪过一道波光粼粼的蓝色屏障。 贺兰棠凝神看向那屏障,只见上面逐渐地显示出几行字。 【攻略薄情皇帝,萌宝敛财计划,双人拼单系统激活成功。】 【宿主萧嫣,当前任务条件:皇帝好感度需达到百分之十。】 【宿主贺兰棠,任务条件:赚取十两银子。】 【任务进度单独读取,任务限时七天。七天后首次任务结算。任务完成标准,双方任务均达成百分百,任何一人任务完成率低于百分百,将视为两人拼单失败。将面临暴毙惩罚。】 贺兰棠瞪圆了眼睛。 视线所能及的远处,显示着单人任务进度条,以及不断变化的倒计时。 倒计时:6天23小时58分钟 57分钟…… 56分钟…… 有限时间在慢慢减少。 她一转头,看着母亲正拿着手在她自己的眼前来回扫,仿佛不相信那倒计时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萧嫣茫然地看向贺兰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任务拼单系统?什么玩意?” “意思就是……”贺兰棠抬眼看向母亲,“我们两个必须在七天内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能活下来。只要有一个人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完成任务,我们两个就都会死。” 萧嫣一怔,再看女儿惊慌的模样,沉下一口气。 她起身下床,将门口的贺兰棠从地上抱起来,“妈从小就教你遇事不要慌。你帮妈回忆一下,当初咱们是怎么进冷宫的?” 贺兰棠陷入回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不自觉地抠起来。 母亲是凤元的皇后,自己是贺兰雍仁的嫡女。 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下有四个正在襁褓中的弟弟妹妹。 贺兰雍仁年少继位,在位十年,接连收复前朝丢失的数块失地,一手创造了凤元盛世。 功绩颇丰不说,还长了一张俊俏的脸。 各国美人争抢着入宫,他皆来者不拒。 后宫美女数不胜数,大家挤破脑袋争宠,后宫频繁起火,乱成一团。 贺兰雍仁却只当瞧不见一般,稳坐前朝,不闻身后事。 直到两个月前,因为争宠之事,后宫闹出了人命。 大将军的嫡女茹妃离奇中毒死亡。 太医在残羹之中验出雪蟾粉。 雪蟾粉微少的量同珍珠粉混合在一起有养颜功效。 可一旦食用,微小剂量便可致死。 雪蟾粉在凤元不是常见之物,恰巧前些阵子龙南国进贡了些,贺兰雍仁便赏给了皇后。 宫人又供述,茹妃死前进食的最后一碗羹,便是皇后赏赐的。 一气之下,他便将皇后贬为庶人关入冷宫。 可他却忘了,宫中的孔贵妃,是龙阳进贡的美人。 雪蟾粉也并非只有皇后才有。 四岁的小公主听闻母亲出事,冲进宫殿求皇帝放过母亲。 皇帝怒斥了公主一通。 公主一怒,抓起皇帝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皇帝一气之下,母女双双被关入冷宫。 萧嫣盘着腿儿,抱着怀里的贺兰棠,皱着眉头思索。 “这么说来,这孔贵妃嫌疑很大。先想办法让你出去。出去以后,你抓紧完成你的任务,找到孔贵妃陷害我的证据。给我留三天的时间就足够。” 贺兰棠仰着头,看母亲一脸坚决。 只觉得母亲有点太过自信了…… 看出贺兰棠的犹豫,萧嫣颇为不悦。 “怎么?你信不过我?自从在你亲爹身上栽过跟头,你妈什么时候在感情上吃过亏?江东海后的盛名,不是白来的!再说,不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狗男人么?对你妈来说,小事一桩。” 她低下头,用手摸了摸贺兰棠的小脸,双眸之中泛着温柔与眷恋,“赚钱是你的强项,就这么定了。” 不等贺兰棠回应。 萧嫣直接将贺兰棠的身体横过来,用手护住女儿的头,哭喊着冲进大雨中。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她喘不上来气了!快点开门!救救我的孩子!快点开门!开门啊——!” 萧嫣跪在门前,手用力地拍着大门,哭喊着,嗓子愈发沙哑。 “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得陪葬!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快点开门啊!救救我的女儿!” 贺兰棠一颗心提着,隐约听到门口有争吵的声音。 片刻后,冷宫的大门被打开。 两个守卫踏入门来。 “呼…呃…呼…呃!” 贺兰棠见人来,立刻装作呼吸急促,小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看得人揪心。 左边的守卫急匆匆地转过身:“我去禀告皇上。” 另一个守卫紧皱着眉头,上前将贺兰棠抱在怀里。 “来不及了!救不活六殿下的命,我们难逃一死。”? 第二章 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快点!再快一点!】 【绝对不能让她死!】 【她死了老子命就没了!】 【如果这公主死了,我就直接把冯二供出来,到时候问起来,好歹皇后能作证。】 小小的贺兰棠窝在那侍卫的怀里,白嫩小手揪着衣领,一边装喘一边心里打嘀咕。 耳边这声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另一个侍卫的声音。 【公主死了李三会不会把我供出来?就算我说遵从皇上旨意,耽误了公主的病,也难逃其咎啊!】 【不行,她不能死。】 【媳妇如今身怀六甲,不能让她受这样的苦。】 一旁的侍卫快跑了两步,“三儿!你跑累了就把六殿下给我!” 李三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用!” 【给你?】 【要是公主活下来,岂不是让你抢了我的风头?】 两人边跑边抢,说话间就到了皇帝的雍仁宫。 贺兰棠也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刚刚听到的,都是这两人的心声。 穿越过来,她也许继承了原主的读心术本领。 “呼——呃——呼——呃——!” 被放在床上的贺兰棠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领口,在贺兰雍仁的目光下,拼命地“哮喘”。 这是什么病症?此前为何从未听说过? 莫不是萧嫣为了逃离冷宫耍得把戏? “陛下稍安勿躁,太医到了。” 太监总管白兰神色淡然,脚步急促地从门外走来。 背着箱子,约莫中年的太医步履匆匆上前跪拜,“臣,参见陛下!” 贺兰雍仁负手而立,神情冷峻。 “张太医,快为公主诊治!若是治不好,朕叫你们整个太医院为公主陪葬!” “是!陛下,臣定竭尽全力!” 贺兰棠一边控制呼吸,一边抬眼去看身旁那一抹明黄。 心道: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你是真的关心我死活? 太医上前诊脉,又翻了翻贺兰棠的眼睛。 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弄出了一脑门子汗。 【这公主脉象平稳,这样子像是气喘,但脉象却无异常。不像是有什么病症啊……莫不是……公主在装病?!】 想到这儿,张太医的眼皮猛地一跳。 贺兰棠闻声,小手立刻揪住了太医的袖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太医,像是个可怜的小狗子。 “张伯伯……呃!我好……难受!救,救……!” 贺兰雍仁见状,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来。 “治个病,还得公主求你!朕看你是老了,身子骨脆了,嫌脑袋重了是!” 这一训斥,张太医更是一脑袋空白。 他一咬牙,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后便快速地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包治疗气喘的药。 张太医扶住贺兰棠的头,“六殿下,张开嘴,服下这药,兴许见好!” 贺兰棠一边喘,一边按照张太医的要求张开嘴巴。 张太医将黄色粉末的气喘药倒进贺兰棠的嘴里,接过杯子给她喂了水,然后静静地盼望着药效管用,奇迹发生。 咽下气喘药贺兰棠,起初仍是痛苦不堪无法呼吸的样子。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下来,痛苦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一旁的贺兰雍仁见状,心里却再次起疑。 “这药,如此见效?” “回陛下,这是药有止喘之效,便是用于方才六殿下那般急症。” 贺兰雍仁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儿。 只见她面色红润呼吸均匀,除了额头的汗,看起来与常人没有一丝异样。 贺兰棠缓缓转过头,葡萄般的黑眼珠望向贺兰雍仁,对上他疑惑的视线时,立即便红了眼,葡萄般的眼睛覆上一层晶莹,嘴角下垂着,望着父亲的眼中带着怯懦与可怜。 搭在肚子上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裳布料。 看上去可怜又拘谨。 贺兰雍仁大手掌放在了贺兰棠的额头上,轻抚了两下,柔声问:“棠儿可好些了?” 这一问便将贺兰棠眼中蓄着的泪水给逼了出来。 她慌忙地抹着眼泪,抽噎着:“棠棠就要死了,父皇,棠棠就要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贺兰雍仁虽对她不够喜欢,但好歹是自己亲生的。 开口闭口说自己要死了,贺兰雍仁的心里就像是被扎了一根刺。 “胡说。父皇的棠儿,长命百岁。” 一听到这话,贺兰棠便用短小的双臂抱住了贺兰雍仁的腰,仰头大哭起来。 “棠棠听话,棠棠听话,呜……父皇不要把棠棠关在小破房子里,棠棠怕!” 看着贺兰棠哭花的脸,贺兰雍仁便生出不忍来。 他的大手捏了捏贺兰棠的脸,“棠儿听话,父皇就不责罚。” 他顿了顿,又开口:“朕记得你从小到大,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毛病,可是着了凉?张太医,你说说,这病是如何来的?” 张太医:…… 【臣连什么病都没看出来,让臣怎么说?】 张太医正硬着头皮看向贺兰棠,“六殿下近些日子,可是有食用什么特殊的?亦或是闻了什么?” “冷宫里没有吃食。”贺兰棠卡巴了两下眼睛,酝酿了点湿润,“我太饿了,就摘了墙角的几片叶子吃。” 张太医似是一下有了力量一般,凑得更近了些。 “六殿下说说,是什么样的叶子?” 贺兰棠摇摇头,“记不得了。” 张太医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心中松了一口气,就连语气都轻松许多。 “回皇上,宫中桑芒多,桑芒叶具有麻痹作用,平日里触碰无妨,但若是食用,便会引发六殿下这般症状。” 冷宫的日子不好过。 贺兰雍仁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待六殿下。 他沉吟片刻,扭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太监总管。 “白兰,让内务府的总管给朕一个交代。” 白兰轻轻点头,沉声道:“陛下放心,奴才定会办好此事。” 贺兰雍仁细细地端详着贺兰棠的小脸。 【这孩子是瘦了些,进了趟冷宫,也知道害怕了。】 “罢了,就不回——” “臣妾拜见陛下。听闻六殿下突发重病,臣妾忧心至极,特地命人传来告假的李太医来给六殿下看病。” 贺兰棠移动着贴在贺兰雍仁身上的小脸,似是胆怯一般地看向来人。 只见穿着一身红色绣牡丹云锦长裙,满头簪着珠玉。 珠光宝气身姿婀娜的孔贵妃站在屋中,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贺兰棠心中冷笑一声。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我不找你,你偏偏自己撞上来。? 第三章 请君入瓮还是主动进攻 “哎哟,瞧瞧这孩子瘦的,真是可怜。怎么无端地就遭了病啊!李太医,你一定要治好六殿下啊!” 孔贵妃捏着帕子,望着贴在贺兰雍仁身上的贺兰棠。 象征性地哭了一嗓子。 【死丫头!想装病来博得陛下同情,顺便把皇后一并拉出冷宫?做梦!】 贺兰棠斜着眼。 孔娘娘哀切的面容还真让人动容呢。 可惜,心里话总是太过直白。 想刀她的心根本藏不住。 专门派个和她关系好的太医来给自己瞧病。 只为搅和自己的好事儿。 这个孔贵妃,嫌疑很大。 贺兰雍仁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李太医,又看了看干打雷不下雨的孔贵妃。 自然明白孔贵妃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贺兰棠。 贺兰棠把小脸埋在贺兰雍仁的衣服上,一团小身体颤抖个不停。 “父皇,棠棠怕……药好苦,棠棠不要再吃了,呜……” 贺兰雍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他的大手抱住女儿的身体,安抚了一声。 “不怕,棠儿乖。” 孔贵妃望向有些动摇的贺兰雍仁。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死丫头得逞。若是这丫头出了冷宫,皇后出来也是早晚的问题。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让皇后从冷宫里出来。中宫之位,我绝不会再错失第二次!】 “臣妾也是担忧六殿下的身子。张太医入御医院不过五年,到底比不上从前便在府邸跟着陛下的李太医。” 孔贵妃边说边靠近贺兰雍仁,低头笑望着贺兰棠。 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仿佛发散着瘆人的绿光一般。 “陛下有所不知,这小孩子都是怕看大夫的。可也不能什么都由着她们的性子。六殿下乖,来……” 孔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贺兰棠伸出手来。 小拇指上护甲锋利的尖端闪烁着光芒。 贺兰棠抬眼看向孔贵妃。 心中冷笑。 孔娘娘,心急则乱啊。 “父皇,父皇救救棠棠!” 方才还老实的贺兰棠,倏然像是受了惊一样,小脸煞白,挥舞着手臂,一边尖叫一边挣扎。 “啊——!” 贺兰棠尖叫一声,抓着孔贵妃的手,身子向前倾斜,借着孔贵妃挣扎的力,整个人从床上滚到了地面。 咕噜两圈。 “咣当”一声身体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呜呜……呜呜……父皇……” 贺兰棠颤颤巍巍用手扶住自己的脑袋,噙着泪的双眸望向紧皱着眉头的父皇,小脸被吓得发灰,声音颤颤巍巍小如蚊子一般。 可怜巴巴的样子,叫贺兰雍仁心中一涩。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贺兰棠捞进怀里,仔细查看。 “棠棠?父皇看看。” 别处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贺兰棠肉嘟嘟的脸上,起了两条红红的印子,似是被刮伤了一般。 倒是没出血。 贺兰棠听到父亲的关切。 “嗷”地一声哭嚎起来。 软软的小身子窝在贺兰雍仁的怀里,小手搭在父亲的胸膛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兰雍仁不喜欢小孩子哭闹。 更别说是这个他一直不大喜爱的老六。 可如今听到她凄厉的哭声,莫名心就像是要被哭碎了一般。 他抱着贺兰棠坐在床边。 “张太医!还不快给公主看伤!” 跪在一旁许久,只怕被看出端倪的张太医此刻一颗心也终于尘埃落定。 “是!” 张太医上前检查着贺兰棠的头,上下查看。 除了手掌心擦破了皮,额头和脸颊有点发红以外没发现什么严重的伤。 张太医在贺兰棠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 “殿下,殿下能不能看清臣的手?” 贺兰棠抽噎着看向张太医的手。 忽然张开小嘴,连“呕”了两下。 虽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但也吓得贺兰雍仁一身汗。 贺兰雍仁厉声厉色:“张太医!棠儿为何会这般!” 张太医紧皱着眉头,“陛下,六殿下许是伤了头。殿下躺好,老臣再为殿下诊脉。” 贺兰雍仁急切地将贺兰棠放平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太医诊脉。 张太医皱着眉头,细细地感受着公主的脉搏。 【脉象无异,又是脉象无异。】 他咽了咽口水。 【陛下如今待六公主不同,方才那般紧张。六公主哪怕没病,若是自己实话实说,兴许也要被陛下斥责。】 “回陛下。殿下的确伤了头。不过陛下无须忧心,伤势不算严重。叫人精心照料殿下,好生休息几日便好了。” 孔贵妃白着一张脸,双膝一软,跪在贺兰雍仁面前。 【方才明明是那死丫头撕扯自己,故意摔倒!】 她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李太医,对着李太医使了个眼色。 李太医垂下了头。 【此刻不去,孔贵妃一定会拿当初陷害皇后娘娘的事情威胁自己。此刻若去了,小公主此刻被陛下捧在掌心,若是得罪了,也是要大祸临头。】 左右为难,都非佳选。 想来想去,李太医还是硬着头皮起身上前。 “陛下,臣请命为六殿下诊脉。” 贺兰雍仁瞥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孔贵妃,目露锋芒。 【还不死心?】 他拇指指腹搓了搓食指戒指上的翡翠,眯着眼眸,沉思片刻。 “过来。” “是,陛下。” 李太医上前,手搭在贺兰棠的手腕上。 他一边诊脉,一边抬起头看向贺兰棠。 只见贺兰棠哭红的眼正在望着自己。 那眼神极其深邃,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底一般。 嘴角也似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李太医心一颤。 这哪里是个四岁娃娃的眼神。 六殿下,不简单。 本就做过亏心事,如今被她这样看,李太医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汗。 半晌过后。 他收回手,说了几味药。 “陛下,臣同张太医所见一致。殿下切记十日内不可跑跳,安心休息才是。” 瞬间。 孔贵妃的头猛地抬起来,那双狭长的双眸望向垂着头的李太医,瞳孔骤缩。 【李太医,竟敢背叛本宫!】 她来不及多想。 “臣妾,臣妾并非有意要伤害六点下啊陛下!” 她摘掉手上的护甲,摔在地上,连着给贺兰雍仁磕了几个头。 额头都磕红了。 “求陛下饶恕!臣妾只是关切殿下的身子!”? 第四章 瓦解敌人同盟 后宫争斗,并不罕见。 贺兰雍仁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但无论如何斗。 她都不该将一个孩子卷进来。 贺兰雍仁看向床上的贺兰棠。 那孩子肉嘟嘟的脸上赫然两道红色印子,估摸就是被贵妃的护甲划伤。 方才还哭闹着的她摊着手掌心,不及他掌心大的小手不住地发抖。 哭湿的眼还未干,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额头渗出的汗浸透碎发。 想起她曾经那般活泼淘气的样子。 贺兰雍仁的心揪了起来。 耳边孔贵妃的哭嚎认错声,于他来说此刻也变得尤其聒噪吵闹。 贺兰雍仁冷眼看向孔贵妃,声音低沉。 “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孔贵妃仰着头,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望向用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得皇帝心软。 “陛下——” “朕如今说的话,你是不想听,还是听不懂了?!” 贺兰雍仁一声低吼,如同虎啸一般,震得孔贵妃身心抖三抖。 “臣妾不敢,臣妾告退。” 孔贵妃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目光斜向故作隐忍的贺兰棠。 恨得牙根直痒痒。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这死丫头。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机。不能留了!李太医,你等着。】 贺兰棠垂着眸,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米粒般大小整齐的小牙把唇瓣咬得发白。 贺兰雍仁坐到贺兰棠的身边,大手将她的小脑袋揽进怀中。 “不要看了。不怕,有父皇在。” 贺兰棠将脸埋在父皇的胸膛,笨拙地点了点头,声音颤抖着说道:“棠棠不疼,棠棠不怕。” 女儿颤抖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拨动着贺兰雍仁的心弦。 “嗯,棠儿最乖。” 他盯着贺兰棠的掌心被铺上一层白色的药粉。 药粉不断地吸着她的血,很快便被与血混成一团,被浸染成了红色。 这伤口不浅。 纱布左一层又一层地裹在贺兰棠的手掌心。 包扎完毕,贺兰棠的手已然像个白胖的大馒头。 处理好了贺兰棠的伤口,张太医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贺兰雍仁磕了个头。 “陛下,晚些臣再来给六殿下换药。” “嗯。” 李太医见状从箱子里掏出药膏,又将药膏递给贺兰雍仁,“陛下这药膏可治愈公主脸上的伤,不会留疤。” “恩。” 贺兰雍仁垂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了一小块。 另一只手捧着贺兰棠的脸,指腹轻轻地将药膏涂在她脸上的红印子上。 一边涂药,他一边轻声问:“棠儿疼不疼?” 贺兰棠目光单纯地望着父亲的脸,奶声奶气地说着:“父皇给吹吹,棠棠就不疼。” 贺兰雍仁温柔笑笑,对着女儿的脸轻轻地吹了两口气。 “好了。” 贺兰棠从贺兰雍仁的怀里钻出来,水灵的大眼睛新奇地望着自己的手。 她轻轻地挥舞了两下,忽然破涕而笑,嘴角下对称的梨涡深深,可爱极了。 “棠棠的手变成了馒头!” 到底是个孩子。 见她被自己的手逗笑,贺兰雍仁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以往为何没有发现,嚣张跋扈的老六,竟也有乖巧可爱惹人怜的一面。】 白兰从门外进来,探着头。 虽不忍心打破这妇女温情时刻,但还是不得不开口禀报。 “陛下,宁大人殿外求见,说有急事要与陛下商议。” 贺兰雍仁下意识地看向贺兰棠。 “棠棠好了!” 贺兰棠扬着笑脸,露出一排米粒小牙。 “好。” 贺兰雍仁起身,背着一只手,看向总管白兰。 “白兰,找个细心的嬷嬷过来,把公主抱到秀慧府中教养。下令后宫嫔妃,此后不准再戴护甲。孔贵妃伤了六公主,朕念她无心,禁足三月。”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禁足三月?! 那可不行。 孔贵妃藏在宫中,自己又怎么能弄清楚究竟是不是当时害了母亲的真相? 贺兰棠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贺兰雍仁的小拇指。 她望着父亲,漆黑的眼眸闪动着莹光,细浅的眉毛微微蹙起。 “父皇,母后还在小破屋子里,棠棠想要母后。外面下雨了,破房子漏雨。母后抱着棠棠睡,母后冷,母后阿嚏阿嚏。” 提起萧嫣。 贺兰雍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萧嫣的性格跋扈,整日见他便是横眉冷对,甚至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早已厌恶萧嫣许久,可无奈萧嫣身后有丞相。 如今丞相已死,茹妃之死推波助澜,正好给了他废掉萧嫣的理由。 “太医,开一副伤寒的药,送到冷宫。” 他用手摸了摸贺兰棠的头,“好生休息,父皇得空去看你。” 贺兰棠点点头。 她本来心中就没抱太大希望。 “劳烦李伯伯留一下。” 贺兰棠略过张太医目光定在李太医身上。 张太医有些失望,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拉拢了公主。 他提着箱子,说了告退,起身离开。 李太医上身伏地。 “六殿下折煞老臣了。您是殿下,臣哪里能担得起殿下这声伯伯。这伤害的药方,臣还需回御医院去抓,再亲自给娘娘送去。” 贺兰棠往前蹭了蹭,短腿搭在床沿,腾空的脚晃了晃。 “你开的药,我哪里敢让母后吃?” 李太医身体一哆嗦,仍在嘴硬。 “臣,不懂殿下何意。” 贺兰棠歪着头,晃着小脚,叹息一声。 “今日李太医背叛了她,以她的狠毒,怕是不会让李太医好过了。” 李太医没有答话。 【孔贵妃如今被关了禁闭,若是自己在这三月之内离开宫中,告老还乡。待她出了禁闭,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过是个四岁的娃娃,还想吓住他?】 “臣,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她是何人,臣一心向陛下,不曾背叛。” “咯咯咯……” 李太医垂着头,头顶响起贺兰棠童真的笑声。 这笑声让他竖起汗毛,莫名觉得阴冷。 “李太医莫不是在想,孔贵妃被关了禁闭,便可以告老还乡,便能远离宫中的是非?李太医好自私呀,如今在宫中是你一人死,可回了家,那便是你全家人的灾祸。” 李太医猛然抬头,望着面前公主的阴冷的笑容,瞳孔被吓得乱颤。 【她怎么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第五章 奶包的脸蛋非常软 “不若,本殿下给太医一次可以拯救家人的机会?” 李太医不说话。 变相在同贺兰棠僵持。 【一个奶娃娃,能救我出水火之中?不可能的。更何况,皇后娘娘是被我亲手送进去的。】 贺兰棠听到他的心声。 果然自己猜测的没错。 当务之急,要抓住李太医的把柄才行。 “只这一次机会。我知道李太医你的秘密,你和孔贵妃联手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医怎能说忘就忘?” 李太医撑着身体的胳膊不断地颤抖着。 【她究竟知道什么?!绝对有诈!若是自己认了,就正中了这小丫头的下怀。】 他死咬着牙,半分都不肯承认。 “老臣一身清白!殿下无端栽赃陷害,恕臣不能承认!恳请殿下谨言!” 这李太医不见棺材不掉泪。 后宫之中争斗。 除了斗到皇帝面前,被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的那些桩。 离奇死亡的除了茹妃以外,剩下的也就是那个正值盛宠的龙常在,吃了个什么丹药暴毙而亡。 原主的记忆曾听到宫女们议论过。 大抵和李太医脱不了关系。 贺兰棠只能加重语气增大他的恐惧。 “好歹我母后曾是中宫之主。孔贵妃曾与你做的那些事儿,不过是母后暂且不能动孔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不管,不代表她不知晓。” 李太医:“……” 还不松口? “好啊。” 贺兰棠微微一笑,身子轻巧落地。 “那我便去同父皇说说龙常在究竟是如何死的。真凭实据在手,你不怜惜你那条老命和家中儿孙,我又何苦为你操这份闲心。” 【龙常在?!她竟然真的知晓?!那九皇子的事,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步子缓慢地朝着门口走。 李太医倏然起身,朝着门口奔去,快速地合上了寝殿的大门。 他整个人的后背死死地顶在门上,汗如雨下。 贺兰棠望着她的双眼无所畏惧,反倒闪过一分戏谑。 “哦?太医这是要杀了我?我啊,可不会像那刚出世的九弟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这可是父皇戒备森严的养心殿啊。若我死了,太医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只见靠着门的李太医身子缓缓地从门上滑下来,双腿跪地,垂着头,声音颤抖。 “臣愿把性命交到殿下手中。只求六殿下,救救臣的家人。” 他对着贺兰棠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算是他此刻能拿出手的最大诚意。 贺兰棠蹲下身子,小小的人儿站着都不及跪着的太医高。 她狡黠一笑,声音明媚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贺兰棠靠近李太医,同他耳语几句。 李太医对她的计策表示不解。 “这,殿下到时若是有危险的话……” “所以,便需要太医啊。有你在,我怎么会死呢?说不准,经过此事,还能保住太医的性命。” 李太医的眸色晦暗不明,许久后重重点了点头。 “好,臣全听殿下吩咐。” 贺兰棠扶着李太医起身,双手扶着李太医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 “李伯伯,千万记得要给我母后送药哦!嘻嘻,李伯伯不要担心,嘱咐我的,我都记得了!” 她迈着小步子,欢快地绕在李太医的身旁。 贺兰雍仁同宁大人一同走出书房。 宁大人驻足在门前,转身对贺兰雍仁行礼。 “陛下不必送了。” 未等贺兰雍仁开口,他便被身侧传来的一声一声奶娃娃音吸引。 两人转过头。 看着小小的贺兰棠,用两只手扶着李大人往前走。 一边走,贺兰棠一边叮嘱,“伯伯慢走,伯伯慢走,小心小心。” 贺兰雍仁蹙起眉头。 目光落在她白馒头一样的伤手上。 这是弄什么幺蛾子。 小小的人儿,护着个算不上年迈的太医。 殷勤单纯的样子,让宁桓忍俊不禁。 “陛下。这是哪位殿下?小小年纪竟懂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理,真当了不得。” “朕的老六。” 贺兰雍仁道了一声,上前用大手盖住了贺兰棠的头。 “你此刻头又不疼了,手也能乱动了?方才太医嘱咐的,你全然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贺兰棠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看向他的父皇。 “唉哟。” 她不满被压着头,皱了皱鼻子,抬起被包裹的巨大的手碰了碰贺兰雍仁的手背。 “棠棠疼,但棠棠得送送李伯伯。父皇不在,我得代表父皇送客。” 她骄傲地仰着笑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引得贺兰雍仁发笑。 “行了,送到这得了,让李太医自行回去。” 李太医急忙俯身行礼。 “陛下,宁大人,臣告退了。” “陛下,六殿下机灵聪慧,惹人喜欢,想必也快到了要读书的年纪。臣的小女儿大六殿下两岁,不知能否有幸做殿下伴读?” 贺兰棠抬眼看向面前说话的人。 宁桓看上去同贺兰雍仁年纪相仿,三十几岁的样子。 但从相貌来说,贺兰雍仁的长相还是更好看些。 不过宁桓也不赖,斯斯文文,干净清隽,颇有几分清风道骨的儒雅气质。 贺兰雍仁负手而立,对着宁桓挑了挑眉。 “你的小女儿……裳初么?朕让她进宫做什么?让她同棠儿相见恨晚,一起掀了宫里的房顶?裳初与淮宴不同,淮宴小小年纪,通晓万书,心胸宽广,见识深远。有淮宴陪着忞儿,朕放心。裳初……” 听到贺兰雍仁说自己的心肝宝贝不好,宁桓一下子认真起来,红着脸辩驳。 “陛下。我们裳初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还同师傅学了一身本领——” 为人正直,心地善良,一身本领。 这不是心腹最好的标准么?! 霎时间,贺兰棠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踱着小步子,走到宁桓跟前,用手拉扯着宁桓的外袍。 “宁伯伯!我想见见裳初姐姐。” 宁桓低下头,看着贺兰棠浑圆的眼睛,肉嘟嘟的小脸,尤其是圆眼上那一双扇形双眼皮。 看起来,就像个呆萌的小狗儿一样惹人喜爱。 身为狂热女儿奴的宁桓,瞬间心就化了。 他手指不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用食指戳了戳贺兰棠的圆脸。 好软! 果然! 奶娃娃最可爱了! “明日臣便将裳初带来,给殿下瞧瞧。” 宁桓屈膝半蹲,歪着头,撅着屁股,双手护住贺兰棠打着包扎馒头一样的小手。 “殿下的手是怎么弄得?哦哟,好可怜的手手……” 贺兰雍仁面无表情地盯着对自己女儿摆出一张痴汉脸的宁桓。 随即俯下身,将贺兰棠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伸手推了一下宁桓。 “走!” 宁桓倒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逗得贺兰雍仁怀中的贺兰棠“咯咯”笑起来。 他从地上起身收敛起花儿一般地笑容,对着贺兰雍仁酸溜溜地说道:“陛下真是小气。” 贺兰棠也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宁伯伯慢走哦!” 宁桓一步两回头,看着可爱的贺兰棠依依不舍。 “宁伯伯明儿入宫给六殿下带糖吃!” 贺兰雍仁咬了咬牙,抬脚就踹上了宁桓的屁股。 “还不走!快走!” 朕的女儿你也敢逗弄! 他转过头,看着怀中无辜的小娃娃,余气未消的眼睛打量着女儿的脸。 就有那么软? 下意识,贺兰雍仁伸出手,也像刚刚宁桓一样用手指怼了怼贺兰棠的脸。 “……” 真的好软。 像一块奶豆腐。 贺兰棠心中翻起白眼,怎么玩起来没完了! 第六章 故意泄露的秘密 昨日贺兰棠被父皇送到了公主专属居所秀慧宫中。 还专门给她分配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奶嬷嬷。 奶嬷嬷春燕干巴瘦,长瓜脸,一双吊眼,薄嘴唇,看上去面相极为刻薄。 春燕嬷嬷一来,就把贺兰棠当成了眼珠子。 怕冷了,怕热了,怕渴了,怕饿了。 贺兰棠前脚迈出一步,她后脚就得立刻跟上来。 这会儿刚晨起用早膳。 春燕嬷嬷便捧上了一份“六殿下今日行程表”过来。 两个奴婢一边儿给贺兰棠喂饭。 她一边听着春燕嬷嬷读着满满当当的行程。 贺兰棠颦颦蹙眉。眼看着时间在不断减少,亲妈还在冷宫受委屈,没时间磨蹭了。 她推开宫女喂到嘴边的勺子,跳下凳子,扑到春燕嬷嬷的腿上,仰着头扭动着身体撒娇。 “嬷嬷同我来捉迷藏!我要捉迷藏!” “殿下用膳后,要去殿下所读书——” “嬷嬷追我!追上我就读书!” 贺兰棠哪里听,她松开嬷嬷一溜烟儿地跑出了自己的月丹殿。 出门时正巧撞到个穿着粉色衣衫,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孩。 那女孩“哎哟”一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冲着贺兰棠大骂道:“不长眼的东西!” 回过神来,女孩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贺兰棠。 贺兰棠也被撞得身子晃了两下,勉强站稳。 “我还想要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母妃因你关了禁闭,你同我去父皇面前说明白!” 贺兰棠这才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这不是孔贵妃的大女儿,五公主贺兰珠吗? 可惜她想找麻烦还挑错了时辰。 正事在身,贺兰棠也不想耽误工夫。 “五姐姐。”贺兰棠咧开嘴对着贺兰珠一笑,“五姐姐和我一起玩捉迷藏?我先跑,你来找我呀!” 说完,贺兰棠一扭身子,飞速地从贺兰珠身边逃走。 贺兰珠刚要追上去,却被身后赶来的春燕嬷嬷拦住了去路。 “五殿下!六殿下是无心的,您消消气!” 春燕嬷嬷扭头厉色看向发愣的两个宫女,提起裙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追!” 贺兰珠望着远处已经追不上的贺兰棠身影,攥着拳头恨恨地跺了跺脚。 便宜她了! 贺兰棠朝着辛美人的宫殿跑。 回头瞧见春燕嬷嬷笨拙跑步的身影。 她立刻调转方向,把自己藏到一棵大树后。 看着春燕嬷嬷带着俩宫女从面前跑过去,才慢悠悠地从树后走出来,转了个弯跑进了辛美人居住的落梅轩中。 一进门正巧撞上正准备出门的辛美人。 贺兰棠抬起赤红的脸,张牙舞爪地对着辛美人喊:“后面有人追我!娘娘快关门!” 一时受了惊的辛美人也没顾得其他,直接指挥着宫人关上了宫门。 将贺兰棠引进殿中,才知晓她是六公主。 身穿鹅黄色云纹花裙的辛美人托着手上的茶杯给贺兰棠喂水。 听着贺兰棠说着自己如何逃学,逗得辛美人发笑,失去了孩子的她,望着贺兰棠眼中满是喜爱。 “妾早有听闻,六殿下钟灵毓秀伶俐聪慧,如今一见真当如此。” 贺兰棠推开了杯子,用手擦了擦嘴,眼睛四处环顾着。 最终目光落在了辛美人格子柜上的五彩描金叮当镯上。 那圈口一看便是小孩子手腕大小。 “娘娘,镯子好看!” 辛美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立刻叫身边的宫女将那镯子取了下来。 “殿下若是喜欢,这镯子便送给殿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镯子套在了贺兰棠的手腕上。 “这是有孕时,家母特地托人送入宫中的。不知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想着多备着些总是没错。” 【我的孩子不会死的!把孩子给我!】 贺兰棠见辛美人的眼眶泛红,听着她的心声,便知晓她想起了自己出生便夭折的九皇子。 “母后说,棠棠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贺兰棠挣扎了一下。 “妾喜欢殿下,殿下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妾的心意。” “那……”贺兰棠舌头舔了舔嘴巴,“那我用秘密和娘娘换,母后可是不让我和娘娘说的喔!” 她故作神秘地趴到辛美人耳边,小手遮挡住自己的嘴,降低了音量。 辛美人带着笑,将身子移近了些。 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童趣的话,却在听到她的话时,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无踪。 “那日我来看弟弟,看到孔娘娘和李伯伯在辛娘娘屋外咬耳朵,孔娘娘笑得好欢呢!” 辛美人顷刻间脸色苍白,眼中含着一包清泪。 那日她生子,正是李太医接生。 可孔贵妃却是在她痛失爱子的两日后才以探望之名来见她的。 【六殿下如今不过四岁,必然不会说假话。皇后既是不让她说所见之事,必然是发觉了其中的蹊跷。这般看来,孩子的死断然同她和李太医脱不掉干系!】 她紧紧地攥着帕子,眼泪簌簌落下。 【若是能为孩子报仇,斗不过也要斗!断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娘娘怎么哭了呀。” 贺兰棠憋着小嘴,用手去给辛美人擦眼泪,一副要哭的样子。 辛美人却后退一步给贺兰棠磕了头。 “妾多谢殿下仗义执言。” 贺兰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举起手晃了晃手上的叮当镯,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娘娘,这镯子可是我换来的,归我啦!” 她将辛美人的伤心撇在身后,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出了屋子。 前脚刚踏出门,便听到辛美人命宫女去传李太医。 - 李太医提着个药箱,面色沉重,形色匆匆地朝着落梅轩走来。 “李伯伯!” 倏然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贺兰棠拦住了李太医的去路。 一声“李伯伯”,吓得李太医一哆嗦。 “六殿下!” 李太医立即向惹不起的祖宗行跪拜大礼。 “害了九皇子的东西,太医那儿可还有?” 李太医垂着头,额头汗涔涔。 “当初是用将生半夏做成了姜半夏的样子,剩下的生半夏被臣放在——” “去取。” 李太医连忙点点头,起身重返来时路。 贺兰棠看着倒计时,李太医足足去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他忙不迭地将手里的布袋子交给贺兰棠。 “点下,全都在这了。” 贺兰棠捧着袋子,亮莹莹的双眸紧盯着李太医躲闪的眼睛。 “今日之事能成与否,关乎你全家生死。你可要好好的做,我在傲雪宫等太医的好消息。” “殿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第七章 奶包子羊入虎口 倒计时已经变成了5天20小时32分钟。 贺兰棠暗暗发誓,今夜之前一定要将母亲救出来。 她袋子里剩余不多的生半夏一片一片地塞进怀里。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镯子,心生一计,迈步朝着孔贵妃的傲雪宫走去。 刚入了傲雪宫的门,便被看门宫女给拦住了去路。 “六殿下,娘娘在宫中思过,陛下吩咐不准他人探望。” “我是来还五姐姐的镯子。” 贺兰棠用那只被包裹住的手指了指手腕上的镯子,“若是今日不还,五姐姐要打我的。” 凤元宫中等级制度森严,除皇帝皇后外,最尊贵的便是皇子公主。 一个婢女,哪能拦得住她。 见她执意要进门,也只能退步到一旁,将路让了出来。 贺兰棠迈着轻松地步子进了傲雪宫。 屋内的孔贵妃见她入门,抿唇轻笑,眼中泛着狼见羊般虎视眈眈地光。 【那日她究竟是无心,还是有心为之,今日测一测便能分晓了。】 孔贵妃探过头,见贺兰棠躲在柱子后,单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 【果然就是个孩子,到底还是怕的。】 “春莹,去请六殿下。” 春莹低着头,踱步到贺兰棠身边,声音低低,“殿下,我家娘娘请您过去呢。” 她说着伸手牵住了贺兰棠的手,领着贺兰棠走到了孔贵妃跟前。 可她还是害怕,一个转身就藏到了春莹身后,双手紧紧地扒着春莹的衣裙。 “我……我捡到了五姐姐的镯子,却找不见五姐姐……” 贺兰棠面带怯色,吭吭唧唧地将手伸了出来。 镯子一圈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相撞,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孔贵妃打眼一瞧上面的颜色和样式就不是贺兰珠的。 【虽瞧不出她究竟打得什么名堂。不过倒也无妨,本宫出不去,鸭子飞上门来,哪有拒绝的道理。】 孔贵妃用纤长的指甲拨了两下贺兰棠手上的铃铛。 抬眼细细地端详着贺兰棠脸上的神色,弯下眉眼来。 “呵,这些东西你五姐姐不缺的。” 孔贵妃轻笑一声,对着贺兰棠伸出手。 贺兰棠吓得往后倒退一步,还是任由孔贵妃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蛋上。 孔贵妃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贺兰棠脸颊的娇嫩皮肤,感受着小孩子恐惧的颤抖,端详她的双眸,如同在看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这物件,便当妾给殿下的赔罪了。殿下可愿原谅妾那日无心之失?” “我的镯子了?” “嗯,是你的了。” 贺兰棠高举双手,憨笑起来,嘴角两颗笑涡深陷,似是放下了面对孔贵妃的恐惧和戒备。 “棠棠喜欢极了!” 孔贵妃转身捏了一颗糖放在掌心,来试探贺兰棠的戒心。 “六殿下要不要吃糖?” 贺兰棠伸手便将她掌心的糖拿过来,一口塞进了嘴里,歪头晃脑,美滋滋地尝着口中的甜味。 见第一步得逞,孔贵妃又紧着提到:“殿下若爱吃甜的,妾叫私灶做一碗红果羹来给殿下尝尝?” 贺兰棠欣喜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孔娘娘真好。” 孔贵妃垂眸理了理鬓边发,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这树上结的红果子,远看真当如山楂一般呢。” 跟在孔贵妃身边多年的春莹自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娘娘这是要对六公主下手了。白虹果食下,并不会立即毒发,那毒会渗入五脏六腑,早先听闻误食了白虹果的都是七日内丧命。娘娘计划果然周全。】 “奴婢这就去命私厨给六殿下做红果羹。” 背对着二人的贺兰棠眸色一沉,眸中暗芒涌动。 果然她没有看错孔贵妃,心狠手辣,绝不错过任何一次送到眼前的机会。 “娘娘,我去院子里看花!” 贺兰棠转过身,眼中那抹阴郁的了然全无,只剩下如春光般灿烂的明媚。 孔贵妃笑着点头。 那般慈爱的样子,兴许连她的孩子都不曾见过。 可也就短短一瞬,待贺兰棠背过身后,那张布满笑容的脸便像是掉入了冰窟窿里。 出了主殿,贺兰棠在傲雪宫中四处乱逛,寻着私厨所在之处。 老远一看见到有个偏僻的屋子有人里进进出出,她便迈步朝着那屋走去。 屋中只有一位忙着调羹的嬷嬷,背对着门站。 贺兰棠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过来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屋,直奔着贴墙边儿的矮柜去。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矮柜,将怀里的生半夏一拢,掏出来,随便塞进了一个矮柜的白坛子里。 匆忙起身时,做羹的嬷嬷正巧转过身来。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双双惊慌。 贺兰棠嚷了一声:“红果羹!” 嬷嬷神色一慌,用身子挡住案台上切了一半的白虹果。 见她慌张,贺兰棠倒是安下心来,踮起脚尖朝着她身后张望。 “还没好吗?”她揉着肚子,目光哀怨,“饿了!” 嬷嬷连连点头,双手做出请的手势,求着小祖宗出灶房。 “殿下您快出去,这里烟火重,莫要熏坏了,很快便好了。” 贺兰棠乐得配合嬷嬷的话,转身出了灶房。 迎面风一吹来,贺兰棠便闻到了怀中半夏的残留的一丝气味。 她转悠了一圈,折了几片兰花在手中碾碎了将粘稠的花瓣涂抹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折腾了半天,抬眼一看,距离李太医入落梅轩,也才过了半个小时。 从落梅轩到太医院,李太医往返一个半小时。 太医院在前庭,贺兰雍仁所在的雍仁殿又在落梅轩和太医院的中间。 加上辛美人审问李太医的时间,这会儿估计还未能到雍仁殿呢。 若是她留在傲雪宫中,只怕等不到人来,自己已经被逼着吃下毒果子了。 想来想去,贺兰棠还是迈步出了傲雪宫门,朝着雍仁殿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半路,远远地便瞧见黑压压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直到看清人群上方那一抹明黄,贺兰棠便立刻转身朝着傲雪宫中跑去。 “娘娘!奴婢找见六殿下了!” 被春喜拉着手从门外走进来,贺兰棠便瞧见沉着脸孔贵妃面前跪了一地的宫人。? 第八章 有毒甜羹 孔贵妃扭头看向站在春喜旁,圆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乱滚,满头大汗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贺兰棠。 她翘起小拇指,抚了抚鬓发,低垂的眼皮盖住双目中的不满。 【莫不是这死丫头知道了什么,故意躲出去了?】 “殿下去了何处?” “去玩了!”贺兰棠松开春莹的手,跑到孔贵妃的面前,仰着头冲着她笑。 孔贵妃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瞥了一眼站地稳当的春莹。 春莹立即心领神会,从另一张桌子上端来了早已经放凉了的红果羹,递到贺兰棠面前。 “奴婢喂您。” 贺兰棠看向春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脸,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时间。 按照预测,离贺兰雍仁带人过来,大约还得有个几分钟。 可是毒药已经摆在嘴边,不喝又该用什么借口来拒绝才不会让孔贵妃起疑,这是当务之急。 鲜红的果子上裹着晶莹的汤汁,诱人的色泽,香甜的气味,仿佛下一秒就要自动钻进她的口中。 贺兰棠心似是悬在半空,头皮渐渐湿热起来,眼睛四处搜寻,耳边是春莹催促她张嘴的声音。 她的目光来回扫荡,最终定在了柜子下微微露出来的一根似是尾巴一样的东西上。 “那是什么?” 她伸手指着那柜子下的尾巴,看向目光有些焦急的孔贵妃。 孔贵妃使了个眼色,身边人将柜子下的东西揪出来。 是一个落了灰的布老虎,该是什么时候五公主来玩的时候落下的。 “六殿下若是喜欢,便送给六殿下了。” 孔贵妃捏着布老虎,递到贺兰棠面前。 贺兰棠刚伸出手去抓,那布老虎却又被收远了一步。 孔贵妃手捏着布老虎吊着贺兰棠的胃口。 贺兰棠一双眼紧盯着孔贵妃的手,瞧她玻璃般清透莹亮的指甲随着手腕的转动闪着亮光。 “殿下若是想要,便先将红果羹吃掉。再等一会儿,这里的羹汤都凝住了,便不好吃了。” 贺兰棠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时间,才过两分钟。 她不满地将那红果羹推开,双手叉腰,佯装不满。 “我要老虎!不给老虎就不吃了!” 孔贵妃显然已经没了耐心,捏着老虎身体的手微微收紧,凌厉地目光投到春莹的身上。 春莹蹲下身子哄劝,一边劝,一边将盛着红果子的勺子往贺兰棠的嘴巴边儿送。 “殿下,别闹了。吃了红果羹便会有小老虎玩。这是娘娘的心意,若是殿下不吃,娘娘就要生气了呢。” 贺兰棠紧咬牙关,抿着唇,挣扎着不肯吃。 只盼着贺兰雍仁能快点到。 “砰——!” 一声门响,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孔贵妃在内的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趁着春莹发呆的功夫,贺兰棠立即抢过了春莹手里的碗,护在胸前。 白兰尖细的嗓音响彻屋顶。 “陛下驾到!还不出来请安!” 孔贵妃呼吸一滞,立即将目光落到春莹的手上,却见春莹两手空空,手中的碗也不知何时跑到了贺兰棠的手中。 她顺着碗,目光上移。 只见贺兰棠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讶异。 【难不成是她惹来了陛下?】 孔贵妃的手紧紧攥着,瞪着贺兰棠的双眼恨不能将贺兰棠生吞活剥。 【真当是个难惹难缠的东西!】 “贵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穿着红袍的白兰手搭着白色拂尘,白净秀气的脸上依旧带着恭敬。 孔贵妃冷着脸,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刚迈出一步,却被贺兰棠抢先挡在她的面前。 她将手里的汤羹双手捧起,似是献出一般地递向白兰。 “父皇,父皇也吃甜羹,娘娘给的!” 白兰起初并未在意,只诧异为何六殿下会出现在傲雪宫中。 “殿下,陛下如今有要事在身,这羹殿下便——” 白兰说着,目光无意瞟向红果羹。 红色的果子颗颗饱满,表皮光滑,粘稠的汤汁里还飘着荔枝的白色果肉。 白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红果羹本是应该有山楂做的,为何这里面的果子表皮如此光滑?】 他再细细看去,靠近根部的地方,还有一圈,不仔细瞧都瞧不见的浅白。 【这,不是树上挂着那有毒的白虹果吗?!】 白兰心中一颤,却依旧面色如常,只怕吓坏了年幼的公主又打草惊蛇。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贺兰棠手里捧着的碗,生怕有毒的汤汁一不小心就洒在娇贵的公主身上。 “奴才呈给陛下。” 贺兰棠小心翼翼地将红果羹递给白兰。 孔贵妃嘴角僵硬地抽动了几下,手中的帕子拧得更紧了一些,紧闭的嘴巴内是近乎要咬碎的牙。 【果真是贱人萧嫣教养出来的,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机!不过又能如何?真以为凭借这点手段,便能扳倒我?笑话!】 贺兰棠没心情听她自己给自己暗自打气,伸出手指在耳朵眼边上转了两圈,另一只手拉着白兰的衣角,随众人一起走出门。 一出寝殿内阁,便见到了坐在正中高位之上,身着黄袍的贺兰雍仁。 他沉着脸,手中把玩着一串翡翠佛头珠串,拇指的指腹一颗一颗地抚摸过珠子,隔着老远便能觉出他的烦躁。 换了身月白色缠枝莲花纹衣裙的辛美人跪在地上,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指着湖蓝色的帕子为自己拭泪。 跪在辛美人两步外的李太医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两侧门外站满了奴婢与侍卫,贺兰棠刚踏入正堂,脑袋里便被一股脑涌进来的杂乱声音扰得头疼。 “父皇!” 贺兰棠冲上前扑到贺兰雍仁腿上,仰着头,一副见到他欣喜万分的模样。 见着贺兰棠,贺兰雍仁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为何会在此?还这般淋漓大汗模样。” 贺兰棠捧着怀里的小老虎,显摆一般在贺兰雍仁眼前晃。 “还有红果羹,都是孔娘娘给的!” 白兰立即上前,捧着甜羹跪在一旁。 “陛下,这甜羹方才奴才从殿下手中端来的。奴才见这红果羹有些不妥,特地呈上来,请陛下查看。” 贺兰雍仁倾着上身,抬手用勺子搅和了两下汤羹,也没瞧出什么来。 “你说说,这甜羹有何不妥?”? 第九章 审问孔贵妃 “回陛下。红果羹是以山楂枸杞红枣荔枝为原料,因皆是果皮皆是红色,故命名红果羹。可孔娘娘给六殿下准备的红果羹,却用白虹果作为山楂替代。其表皮光滑,虽看上去晶莹可口但……” 贺兰雍仁摩挲着珠子的手停了下来,看向白兰。 “但什么?有话直说。” 白兰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怒瞪着他的孔贵妃,忙地收回目光重新垂头。 “但白虹果内有毒。初食瞧不出大碍,此毒会在七日后毒发。到时……即便是发现中毒,却也查不出个源头了。” 孔贵妃忙跪到贺兰雍仁脚尖前,捧着瓷碗瞪着眼珠子盯着碗中的甜羹,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 “不,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害六殿下的理由啊!臣妾的五殿下同六殿下相差一岁,臣妾也是母亲啊!怎可能下此毒手残害孩子?” 她猛烈地摇头,噙着一汪清泪的双眸哀切地望着贺兰雍仁。 贺兰棠此刻正被周围吵吵嚷嚷的心声惹得心烦。 她垂着眼,表面在玩小老虎,脑袋里却在仔细地从这里的声音挑拣出有用的听。 贺兰雍仁瞥向一旁玩小老虎玩得认真的贺兰棠,头顶上的两个圆溜溜的发髻再配上她圆圆的脑袋,活像三个包子垒在一起了。 【如此稚子亦能下得狠手,一旦放纵,岂不是下一步就要朝着的皇位来了?】 “那你倒说说,究竟是谁要将年幼的六殿下置于死地?!” 贺兰雍仁甩了两下手串,抬起龙靴,一脚踹在孔贵妃的胸口上,将她踹翻在地。 孔贵妃捂着胸口爬起来跪好,迫不及待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 “臣妾不知啊!这碗红果羹是臣妾宫中小厨房所制,定是同小厨房的婢女和女厨中故意有人要害臣妾和殿下!殿下在臣妾宫中食下毒药,殿下一旦有事儿,那臣妾便在责难逃!可见那人居心叵测心思极深,陛下,陛下明察啊!还臣妾清白!” 贺兰雍仁将放在桌上的红果羹用手一拂。 整碗的甜羹洒在地毯上,碗也摔碎几半。 “叫小厨房的人来。” 贺兰棠见状立刻尖叫一声,钻进了贺兰雍仁的怀中,受惊吓了一般瑟瑟颤抖不止。 贺兰雍仁顺势将贺兰棠抱在腿上。 “棠儿不怕,父皇在,父皇为你撑腰。” 他看向白兰,“去小厨房,将里面的人全都带上来。顺便该找的东西,都给朕找来!朕倒是要看看,哪点冤枉了她!” 孔贵妃垂眸拭泪,好不无无辜。 她掀起眼皮看皇帝并没有看她,便明目张胆地将愤恨的目光投到了斜侧方与她同样一般跪着的辛美人身上。 【就让那该死的阉人去搜!能搜出一个渣滓来,算他厉害!贱人,给本宫等着!本宫留你一命,如今是你自己求死,那便怪不得本宫了!】 许久后。 白兰带着一群太监们捧着两个坛子匆匆走来。 “陛下!人带来了,东西也搜到了!” 贺兰雍仁垂眸扫了一眼坛子里那些故意做成姜半夏的生半夏残片,还有另一个坛子中的雪蟾粉。 他挥了挥手,示意白兰端走。 “女厨。” “奴婢在!” 贺兰棠抬眼见方才在厨房撞见的那嬷嬷,匍匐着身子往前爬。 她眉头皱紧,在众多混乱的声音中拼命搜索,一时用力到头脑发胀,胃口翻涌。 没有听到女厨的心声,却听到了白兰公公的声音。 【白兰:糊涂东西你可摊上大事儿了。主子犯错,奴婢一同受罚这倒是无可厚非。但瞧你家主子这样……,今儿啊,怕是她分毫未损,你要被株连九族了。可怜了你家那丫头才十五就要没了命,在哪当差来着?对,兰淑阁,苗常在那儿。可惜了,苗常在眼看着就要晋美人了。】 贺兰棠心下了然。 原来过去时,白公公已经揣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下事情倒是好办了些,少废了许多口舌工夫。 女厨对着贺兰雍仁行了两个大礼,已是涕泪横流。 “奴婢是贵妃娘娘宫中的女厨。今日给殿下的红果羹都是娘娘的贴身婢女春莹吩咐奴婢做的!” 女厨红着眼,抬手指向跪在远处的春莹。 “她让女婢将山楂换成白虹果,奴婢知晓这是给殿下所食之物,不敢这般做。可贵妃娘娘一向苛待宫婢,若是奴婢不从,怕是也是没了命。奴婢身不由己,求陛下饶命啊!” 孔贵妃并未想到下人敢反咬自己一口,一时受不住控,扑到女厨身边抬手就给了那女厨一巴掌。 “好你个刁妇!” 孔贵妃头脑一转,立刻想起这女厨有个女儿在宫中,便恨恨道:“不过是你想将你那丫头送到陛下身边叫本宫给拒了,你便这般打击报复本宫!养不熟的狼,如今倒是来吃本宫的肉了!陛下,臣妾真的冤枉啊!” “冤枉?” 贺兰雍仁冷哼一声,白兰立即将罐子里的生半夏倒在了孔贵妃的身前。 “你指使李太医陷害皇后,谋害皇嗣,桩桩件件,可都是朕冤了你!” 贺兰雍仁抬手一挥,手中的珠串飞了出去,径直地打到了孔贵妃的侧脸上,线断珠玉落。 孔贵妃仍是不死心地捂着脸哭泣着重复“冤枉”二字。 一旁跪了许久慌张地春莹爬了两步上前,用力地对着皇帝磕头。 “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都是奴婢瞒着主子偷偷去做的!是奴婢假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是奴婢收买太医!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犯下,娘娘毫不知情啊!陛下,五殿下不能没有娘娘!求陛下念在五殿下的面子上,念在娘娘这些年伴在陛下身旁的情分上!相信娘娘!” 想顶罪? 扯亲情? 倚在父亲怀抱之中的贺兰棠听着贺兰雍仁心中的纠结与叹息,缓缓地翘起唇角。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用清脆天真的嗓音问着:“父皇,孔娘娘为什么哭呀?是不是……是不是孔娘娘要做皇后了,所以高兴哭了呀!” 贺兰雍仁的面色阴沉,低声问:“棠儿说什么?” 贺兰棠无知状晃了晃小脚,短粗的手指指向跪在地上讶异地孔贵妃。 “唔,是孔娘娘和那个姐姐说的呀。孔娘娘说她要做皇后啦,那个姐姐说……嗯……苦来……嗯……” 贺兰棠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来,还懊恼地垂下嘴角,骂自己笨。 贺兰雍仁却笑起来,望着孔贵妃的眼中尽是讽刺。 “苦、尽、甘、来。” 贺兰棠欢呼雀跃地在父亲怀里鱼一般打挺,笑盈盈地双眼紧盯着恨意满满的孔贵妃。 “是呀!是呀!父皇好厉害!”? 第十章 大仇得报平冤昭雪 贺兰雍仁冷眼盯着孔贵妃。 “贵妃,这是要打算要替朕做主了。” 孔贵妃捂着脸慌张摇头,忙道:“臣妾没有!臣妾一心爱护陛下,不曾有半分僭越之心!” “不曾有半分僭越之心?可你却杀了朕的几个孩子,朕的几个嫔妃!用下作手段蒙蔽朕的双眼,让朕冤枉皇后至今!若不是朕今日赶来,怕是七日之后,便要再度有割心挖肺之痛!你何尝歹毒!朕的后宫怎能容下你这般毒妇!” 贺兰雍仁怒瞪双眸,手用力拍下桌子。 “白兰!” “奴才在!” “传朕旨意,萧氏遭人陷害,蒙冤被贬。即刻接出冷宫,复其中宫之位。朕深慰六公主尚且年幼却有如此诚孝之心,便不计当日冒失过错。以慰皇后,着礼部封六公主为德贤公主,封号瑶瑜。” “太医李申,冒天下之大不韪,十恶不赦。将其拖去刑部,择日问斩。念其将功赎过,朕仁慈罪不责宗亲。贵妃孔氏,恃宠放旷,弄权后宫谋害皇嗣。其罪行罄竹难书,实无可恕!则今日起,贬为答应,幽禁冷宫北三所,无朕旨意永不得出!其宫人交由宫正司审问。罪行恶劣者,杖毙。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奴才遵旨!” 哭声穿过傲雪宫的房顶,哀戚铺满了四方天。 平日里精致傲慢的孔贵妃,毫无形象地张着大嘴嚎哭,泪水斑驳了脸上的脂粉,狼狈至极。 贺兰棠扭着身子将头靠到了父亲的怀里。 宫斗真是不容易。 她暗自叹息一声。 这一整日身体精神都极度紧张,四岁奶娃娃的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住,此时两眼冒金星,仿佛缺氧。 再加上被周遭这些大仇得报,落井下石,胆怯恐惧愤怒不甘等等心声扰得不得安宁。 种种心声交织在一起,脑袋像是被要撑爆了一般地疼。 这是怎么了,大脑过载了一样…… “母后……” 贺兰棠闭着眼睛,嘤咛了一声,觉得鼻孔下面一热。 她抬手一抹,看到手指上鲜红的血,眼睛一晕,倒头昏了过去。 贺兰雍仁察觉到怀中小人儿头一歪,低头只见女儿一张惨白的脸上挂着鲜红的一行鼻血。 “棠儿?棠儿?!” 他轻轻摇晃了两下贺兰棠的身体,见她没有反应,神情也变得急切起来。 生怕是被毒妇喂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白兰,传太医!” 白兰一脚刚踏出门槛,就被从外面跑进来的公公撞了个满怀。 “做什么这般慌张!冲撞了陛下和公主,仔细你的脑袋搬家!” 那公公跪在地上,脸色铁青,身体颤抖着,磕磕巴巴地说着:“陛下,总管……,皇后娘娘在冷宫的那间屋子塌了!皇后娘娘被埋在里面,是死是活未可知啊!” 真真是祸不单行。 贺兰雍仁紧锁眉头。 若是皇后没了,他便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多加人手,朕要皇后好好活着!” - “一大二大三大四大五大六大七大八大!” “一大二大三大四大,五六七八走!转圈!踢腿!扭腰!甩头发!” 躺在床上的贺兰棠被院内洪亮如钟的口号声吵醒,依稀听着声音像她妈。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眼睛无意瞟到远处的倒计时,差点又一个白眼厥过去。 怎么睡了一觉,倒计时就从五天变成两天了?! 贺兰棠赶紧起身下床,循着声音朝着后院走去。 刚走到后院月亮门儿。 她就瞧见后院湖边她那大聪明母亲,穿着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火红色的吊带薄纱短裙,挥舞着修长白皙的双臂,裸露着洁白的后背,扭动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披头散发地带着满宫的婢女跳着在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性感舞蹈。 贺兰棠倒吸一口气,眼前一花,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手急忙扶住墙边。 这是……不回冷宫不被废掉不罢休?! 她疾步冲向母亲,边跑边气沉丹田,大吼道:“母后!” 跳得满头大汗的萧嫣,回过头,见着怒气冲冲跑来的贺兰棠,立刻慌张挥手让宫婢们停下动作。 “咳咳,散了散了!干你们的活儿去!” 宫婢们感激涕零地下跪磕头。 “谢娘娘!谢娘娘!奴婢们今后一定好好干活!谢娘娘饶命啊!” 从前她们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还要谨小慎微生怕出了差错。 如今经过这整整两日的跳舞折磨。 每天累得头昏脑涨全身酸疼不止。 这也终于懂得了以往循规蹈矩的日子于她们来说有多么安逸。 众宫婢激动地朝着各人当值的地方逃窜,三三两两急得相撞满怀,最终又四散而去。 站在风中的萧嫣叉着腰,瞪眼抱怨。 “嘿!真是不识抬举!” 她一转身,便对上了比树桩子高不了多少的女儿那愤怒近乎要喷火的目光。 瞬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气焰全消,没精打采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骂别骂,生气容易变老。” 回到宫内。 萧嫣已经换上了得体的衣服,遣走了伺候的宫人,锁好了门。顺便洗了个桃子,殷勤地送到了贺兰棠面前,然后乖巧规矩地坐到了女儿的对面。 贺兰棠绷着个严肃的小脸儿,忍着肚子里的一团怒火,双眼盯着母亲。 坐立不安的萧嫣紧忙对女儿赔笑,把桌子上的桃子往贺兰棠手边推了推。 “吃桃桃,宝贝吃个桃桃,消消气。你听我解释,妈这不是在玩,是想了个奇招。我出来以后还没见到皇上呢,这不是想办法引皇上过来吗?你看那宫里女人裹得严严实实的,都一个样儿。男人都图新鲜,这宫里冷不丁出现我这种奔放的,那皇帝一定能喜欢。而且,而且……” 萧嫣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衣服里,从胸前掏出了两个厚厚的棉垫,放在桌上。 “你看,妈连夜做的!虽然这古代没有好材料,但妈妈好歹就是设计内衣的行家。这个非常隐形,塞进去看不出来的!” 贺兰棠盯着桌子上摆着那两个三指厚的棉垫,耳边充斥着母亲骄傲炫耀的声音。 眼前猛地一黑,终于忍无可忍。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尊贵威严的皇后!是六宫表率!这个年代,规矩有多森严?对女人的要求又有多高?你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把你从冷宫弄出来?你现在这么折腾,一旦被皇上看见了,直接又把你送回冷宫!” 贺兰棠气急了,越说情绪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 “那我折腾了一圈是为什么?完不成任务,咱俩都要死。妈你能不能不要像是还没长大一样,能不能别像以前一样任性,做事情不考虑后果!你不想你自己,你也替我想想!行吗?!”? 第十一章 寻了个小帮手 贺兰棠看了一眼低着头脸色难看的母亲。 虽然心里知道这样做不对,一是急于任务,二是真心替母亲担忧。 这毕竟不是现代,不是人人都拥有自由的时代。 母亲这样的性格,不多加收敛,最终一定会害了自己。 后宫之中风云诡谲,险象环生。 身为皇后,母亲又处在风口浪尖的地方,被下面那些怀里揣着八百个心眼子的嫔妃们不错眼珠地盯着。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推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贺兰棠瞥了一眼打蔫儿的萧嫣,心也像是被人狠狠拧了几下那样疼,索性转头出门。 “妈,你呆在宫里好好想想。想好了咱们再聊,我先出去做任务了。” 贺兰棠背着手,贴着宫墙边儿,慢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琢磨任务。 这任务说是赚,那就是说本钱基础上买卖得盈利,要来的肯定是不能作数了。 她琢磨来琢磨去的,不自觉地就走到了雍仁殿。 瞧见雍仁殿外的花园里有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穿着樱桃红裙胖嘟嘟的小姑娘正在园子里闷头挖土,身后站着的两个被丢了一身土的嬷嬷。 能出现在这里随便玩儿还不被阻止的,应该不是一般人。 离老远的嬷嬷见到贺兰棠的身影,立刻下跪参拜。 “奴婢拜见瑶瑜公主,公主金安。” 正挖土的姑娘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贺兰棠,什么都没说,又转头去挖土。 就连心里话都没有。 贺兰棠却一眼看上了她头上带着的那朵白粉色的绢花上。 她无声走到小姑娘身旁,蹲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头上的绢花。 宫中绢花常见,这姑娘头上带着的绢花却有些不大一样。 初次见孔贵妃的时候,就见她头上别了一朵芍药,美是美,但一眼假。 这姑娘头上花瓣的颜色有过渡,由浅到深,材质与真花很相近,花蕊亦是根根分明。 离近看还能看到花瓣上那浅浅一层绒毛和非常细致的纹理。 这样逼真的花簪,宫中也是没有的。 贺兰棠转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无知天真的孩童,手指指着姑娘头上的绢花,咧着嘴笑。 “姐姐的花花好看。” 那姑娘奇怪地看了一眼贺兰棠,随后抬手摘下了头上的花儿,递到了贺兰棠面前。 “给。” 贺兰棠愣了下,对着她摆手。 “不——,棠棠不要。” 那姑娘不屑哼哼了两声,“你们这些公主,说喜欢不就是要吗?又不是初次这般了,不给你们回去还要被我娘骂。拿去,反正我还有好几个。” 贺兰棠琢磨了一会儿,把头上的皇帝赏的蝴蝶兰珠步摇摘了下来,放到了姑娘手里。 “这是父皇给的,和姐姐换。” 那小姑娘讶异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步摇,又看向喜滋滋把花簪插在头上的贺兰棠。 【这公主是傻子吗?我的花簪虽是爹外域带回来的,但这步摇可更是金贵,她竟然愿意换?】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将手上的步摇放回了贺兰棠手里。 “那花簪我送你了,这步摇你也留着,我从不占人便宜。” “谢谢姐姐。姐姐在挖什么呀。” 带上花簪的贺兰棠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低头看向花坛被挖出来的洞。 “哦,这个。我二哥同我娘告状,我团个泥球,一会儿找他报仇去!” “哦哦,那我帮姐姐一起团!” 贺兰棠听后手也伸进了土坑里,帮着她专心致志地一起挖。 俩人挖好了泥球,宁裳初一手攥着一个,同贺兰棠一前一后地跑到皇子读书的宣文苑。 贺兰棠谎称来探望三皇子,两人才被放了进去。 一进去宁裳初便风一般冲到窗边,猛地一跳,将手里的泥球如数从窗外丢了进去。 贺兰棠够不着窗子,也看不着里面的人,只听到男孩子的怒吼从里头传来。 “宁裳初!你放肆!无法无天了!这也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吗?!” “略略略!气死你个蠢猪!臭驴!” 还不等贺兰棠看清里面的人,就被宁裳初抓着冲出了宣文苑。 直到跑远,宁裳初才松开她的手,跑了两三步,一垫脚就飞到了大树枝头。 “你瞧见没?我二哥的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哈!让他同母亲告状,真是活该!” 穿着红色衣裙的宁裳初兴奋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就像个丰腴的小红鸟。 原来她就是宁桓的女儿,要做她伴读的宁裳初啊。 贺兰棠仰着头跟着傻笑。 “棠棠太矮了看不到。不过棠棠看到姐姐飞起来了,实在好玩!” 宁裳初跃下枝头,落在贺兰棠身旁,抱着双臂,仰着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 “我现在还抱不动你,不能带你飞。不过我不喜欢欠人家的,你方才帮了我,说要我怎么报答你?” 贺兰棠琢磨了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指着头上的花簪询问:“这个花簪多少钱。” 这倒是问住了宁裳初。 她买东西,何时问过多少银子? “嗯……嗯……” 宁裳初背着手,脸憋得通红直打转转,硬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哦!对了对了!父亲给我带回了十个,说这花簪约莫花了他二百两银子!” 那便是一个二十两。 贺兰棠琢磨了个清楚,脏兮兮的小手拉住了宁裳初的手。 “姐姐要帮棠棠,把花簪卖出去换钱钱!” - 秀慧府中。 四公主贺兰玥和五公主贺兰珠带着婢女在毓灵斋同尚仪学品茗。 “端、接、饮、叙为茶礼。品茗如品人,品人,须知此人生于何处行过何路历过何事,才知其是何人本性如何,又该如何对待终归何处。” 正在讲茶的尚仪瞧着两位公主的眼神都往外面飘,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只见身穿月白色衣裙,都带粉色簪花的蹦蹦跳跳而来的贺兰棠。 “奴婢拜见瑶瑜公主,公主金安。” 还没到门口,贺兰棠便听到了她两位姐姐的心声。 贺兰珠:【真是得了个封号了不起了!嘚瑟什么嘚瑟!什么好事儿都叫她给占了,父皇真当偏心!】 贺兰玥:【六妹妹头上的那花儿是真是假?竟这般好看,生母娘娘喜花簪,若是她带上定会好看的。】? 第十二章 贺兰棠任务达成 贺兰玥紧忙带着身旁婢女向贺兰棠行礼。 “瑶瑜公主金安。” 贺兰玥的生母是宫中不大得宠的许容华。 因生母不得宠,自小贺兰玥被放在秀慧府中教养,被谨慎的嬷嬷给养成了谨小慎微克己复礼的性子。 虽贺兰棠是她的妹妹又小她三岁,但她深知也遵守嫡庶有别的规矩。 即便不说嫡庶,贺兰棠如今是高出她两等的德贤公主,这个礼是必须要行的。 “四姐好!” 贺兰棠冲过来扶起她,笑盈盈地一双眼睛望着羞怯的贺兰玥,又转头看着静坐着不动一脸酸相的贺兰珠。 “五姐好!” 贺兰珠梗了梗脖子,不屑地瞥了一眼贺兰棠,嘟囔了句,“有什么了不起。” 贺兰棠咧着嘴笑的欢,“四姐五姐,棠棠高兴!” 贺兰玥问:“瑶瑜公主何事这样高兴?” 贺兰棠扯着贺兰玥的手来回晃了两下。 “父皇夸棠棠漂亮。四姐姐,棠棠的花花美不美?” 她说着,还在贺兰玥面前转了个圈儿。 贺兰玥羡慕地点头,“美的。瑶瑜公主长得美,这花簪也是极美的。” 贺兰珠的脸都要气歪了,在一旁振振有词。 “有什么了不起,显摆什么!若是我们去找父皇要,父皇也会赏给我们的!” 贺兰棠噘着嘴,手捂着头上的花簪,哼了一声跺了下脚。 “只有一个了!棠棠有!五姐姐没有!” 说完便转身跑出了毓灵斋。 贺兰玥羡慕地望着贺兰棠跑远的背影,贺兰珠也被气得红了眼。 下了课堂,贺兰珠还不依不饶地咒骂贺兰棠。 作为姐姐,贺兰玥便邀着贺兰珠去花园中逛逛,想寻一朵漂亮的花儿给她簪上。 刚出秀慧府,就见到贺兰棠正握着花簪,同一位红衣姑娘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贺兰珠一下便似是有了贺兰棠的把柄一般,扯着贺兰玥冲了过去。 贺兰珠掐腰,厉声大叫:“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贺兰棠转过身,怯生生地往宁裳初身边躲了躲。 “四姐五姐,裳初姐姐要买棠棠的花簪……” 贺兰珠一听,更加来劲。 “你好大胆!父皇赏赐的御物,你怎能随便卖出去?我这就去禀告父皇!看父皇怎么收拾你!” “五姐姐不要!五姐姐不要!” 贺兰棠一听,张开嘴就开始哭嚎求饶,“五姐姐要买棠棠卖!四姐姐要买棠棠也卖!不要告诉父皇!” 贺兰玥:【若是能买下来送给娘娘,她一定会开心的。】 贺兰玥立刻拉住了贺兰珠,加以劝说。 “五妹不也喜欢这花簪吗?若是瑶瑜公主肯卖,若是五妹妹买了,父皇也一定会夸五妹妹漂亮的。” 她凑到贺兰珠的耳边,低声道:“再说,瑶瑜公主年纪尚小,怕是不懂这些规矩,父皇又宠爱有加,未必会责怪她的。而且,你的生母娘娘在冷宫之中,兴许……兴许父皇不悦,要训斥你一通呢。” 贺兰珠一听,倒也觉得是对的,鼻孔冲着贺兰棠。 “你那花簪怎么卖?” 宁裳初站出来,丝毫不让,“五公主,这花簪是我先看上的!” 贺兰珠狠狠跺脚,“上次春宴本公主看上你的镯子,你母亲还不是颠颠儿的送来给我了?!我是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同本公主争,你脑袋不要了!” 两人越吵越凶,吵得脸红脖子粗。 贺兰玥见贺兰棠瑟瑟发抖,又见周遭人来人往的都在朝这边儿看。 只怕她不卖了,便想了个主意出来。 “不如这样。你我三人,价高者得,如何?” 贺兰棠像是有了救星一般赞同道:“听四姐姐的!” 宁裳初首当其冲。 “我出二十两。” 贺兰珠不屑“切”了声,“果然小家子气,区区二十两银子使了那么大劲儿,我出三十两。” 贺兰玥刚要开口,就听到宁裳初用清亮的嗓音说着:“五公主,我说的是黄金,二十两黄金。” 这一句话,吓得两位公主瞬间没了动静。 二十两黄金就是二百两白银。 三百两白银就是一个月的月钱。 贺兰玥抿了抿唇,“罢了,我不要了。” 她每月的月钱拿到了都要贴补生母。 纵使再想把那花簪拿到手,却也舍不得这么多钱。 宁裳初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轻蔑地看向贺兰珠。 “五公主呢?不会也拿不出这些钱?” 贺兰珠的脸色难看至极,可却也不想丢了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喊:“我出三百两!” 宁裳初和贺兰棠对视了一眼,见贺兰棠笑,便立刻嚷嚷了一句。 “我不要了!五公主拿走!” 贺兰棠对着贺兰珠伸出手,“五姐姐,银子给我,花给你。” 贺兰珠盯着她手里的花,忽然就不想要了。 【哪里值这么多银子?一个时辰前嬷嬷才刚领了月钱,本打算去做几套夏日里穿的衣裳。】 贺兰棠眨巴眨巴眼睛,“五姐姐赖皮?” 一旁的宁裳初见缝插针的讽刺,“不会没钱?” 贺兰珠恨恨地咬了咬牙,脸色涨红,向后伸手,“怎么没钱!嬷嬷!给银票!” 身后的嬷嬷为难,“可……可,公主,这是咱们这个月的……” 贺兰珠尖声尖气大喊:“给她!听不懂话吗?!” 嬷嬷只得低头,拿出荷包里的两张银票,送到了贺兰棠的手中。 “瑶瑜公主,这是三百两银票,您收好了。” 贺兰棠接过银票,将手里的花簪递给了嬷嬷。 拿到花簪,贺兰珠将它簪到了头上。 贺兰棠连连拍手,“四姐姐美!四姐姐美!” 贺兰珠用手摸了摸头上的花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自是知晓的!” 说完便得意的转身离开。 贺兰玥也行了礼悄声离去。 看二人走远,宁裳初才兴冲冲地拉扯着贺兰棠夸奖。 “你可真厉害!这就赚了三百两!” 贺兰棠看了看两张银票,故意问:“这是不是三百两呀?” “是呀!” 宁裳初指着其中一张,“这不是吗,写着二、百、两。另一张是一百两的。” 她望着那钱叹息一声。 【要是我也有这么多钱就可以买下乌金鞭了。】 贺兰棠将二百两那一张放在了宁裳初手上,“给姐姐!” 宁裳初怔愣地看着手上的大票子,不知怎地一瞬间红了脸。 方才那开口二十两黄金纯属是吹牛皮的。 虽说她在家中吃穿不愁,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见过不少好东西。 可也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她慌张道:“你,你干嘛给我呀!” 贺兰棠喜滋滋地望着宁裳初,“花花是姐姐的,钱钱也是姐姐的!” 握着银票的宁裳初忍不住颧骨上升嘴角上扬。 虽然贺兰棠说不清楚话,但她也明白贺兰棠要表达什么。 虽说这花是她的,但毕竟是贺兰棠的主意,拿大头总归不好意思。 在贺兰棠一再哀求下,宁裳初装作勉勉强强的样子收下了钱,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而此刻贺兰棠的眼前也如愿跳出了任务完成的提醒。 【赚取十两银子任务达成!恭喜宿主贺兰棠完成首次任务,双人拼单任务达成百分之五十。】 第十三章 后宫第一届全体大会 捧着钱的贺兰棠望着远处仍在减少的时间,心里的压力不仅没有减轻,反倒越发沉重了。 看来,还是要从贺兰雍仁下手。 远处匆匆忙忙地走来几个宫人。 “瑶瑜公主金安,宁姑娘好。宁姑娘,陛下正在寻您,快同老奴去回话!” 宁裳初有些没玩够,意犹未尽地非要让贺兰棠陪她去抓鸟。 任务紧张,贺兰棠也不想耽误,便央求着宁裳初,这才叫她作罢,乖乖地同贺兰棠跟着嬷嬷回了雍仁殿。 偷偷躲在树旁的贺兰忞对着身边的宁淮宴用气声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打呀!再不打就来不及了!你妹妹都走远了!给她点教训!” 宁淮宴看着妹妹胖嘟嘟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上的两个泥球,索性一甩手,将它们丢到了地上。 “罢了,我还是做不来,还是回去读。” - 怀着身孕的谢婉仪被婢女春烟搀着走出知语轩。 怀胎还不到三个月,谢婉仪又害喜厉害,万般不适的她一出宫门,便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脸色发白,险些要晕倒。 见主子遭罪,春烟跟着心疼。 “皇后娘娘可真是能想着法儿的折磨人。明明早起清爽凉快的,却偏偏将问安的时辰改到了最热的未时,晒死个人了。” 谢婉仪目光陡然凌厉,训斥了一声:“这话也是你能说的?!皇后娘娘如何做,都有娘娘的道理,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她心里自然不快,但到底是位卑言轻。 如今有身孕,处处更是要多加小心。 凤禧宫外,已是站了不少的妃嫔。 妃嫔们自动分帮分派站成几个小撮。 以往每日问安来人都没这么齐全,估摸着这次是因为皇后娘娘复位,孔贵妃倒台,宫中无人能同皇后娘娘比肩。 曾经能择良木而栖的鸟儿们,也只剩下了这一棵大树的选择。 “哟,谢妹妹怀着身孕,竟也盯着这烈日来问安了?可千万小心了身子,谢妹妹可就凭着这腹中孩子一招飞上枝头呢。” 刚站稳的谢婉仪,抬头看向对着自己一脸嘲讽的贺容华。 她同贺思幽是一年选进宫的。 在储秀宫的那段日子,贺思幽便看不顺眼她,始终欺负她。 谁想到老天不长眼,入了宫,贺思幽位份又高于她,宠爱也多于她。 一转眼入宫三年了,贺思幽即便是未曾有过孩子,但位份始终高她一截。 只得忍气吞声,咬牙忍耐着。 谢婉仪垂着头给贺容华请安,“嫔妾给姐姐请安,多谢姐姐关心。” 贺容华嘴角一翘,刚要说出更难听的,便被打断。 “贺容华。” 众人朝声音方向望去,见惠昭仪缓慢走来。 “大家在宫中都是姐妹,该是同气连枝才对。后宫祥和,陛下同皇后娘娘才能安心。两位妹妹,这宫中的日子长,须得要互相倚靠才能得长久。” 这话虽是说得好听,但到底是在帮谢婉仪解围。 贺容华不满地对着惠昭仪行了个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小团体。 谢婉仪感激地向惠昭仪感激地屈了屈身子行礼。 凤禧宫紧闭的大门敞开,伺候在皇后身边的春蓉姑姑走出门来。 “各位娘娘们,皇后娘娘在里面等着了,都进来。” 人群中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谢婉仪的手腕,吓得她一哆嗦。 一转头对上了惠昭仪的和蔼的笑眼。 “昭仪娘娘。” “本宫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可还好?” “嫔妾都好,多谢娘娘挂记。” 惠昭仪叹息了一声。 “今日这种事,本宫今日能帮你一次,但也做不到事事尽善。以你如今的宠爱,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宫中的孩子就难生,皇后娘娘又复位了。茹妃妹妹亦是有着身孕,死得不明不白。说到底,还得是手握圣宠才是根本。哎……妹妹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才好。” 谢婉仪想起当初茹妃之事,吓得全身发冷。 惠嫔一脚跨进门槛,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贴身婢女。 “春桃啊,本宫要送娘娘的山参忘记带来了,你回去取一趟。” - 妃嫔们入门,便被门口拉着的大横幅给吓到了。 后宫第一届全体大会。 坐在主位上的萧嫣瞅着站在门口的发愣的妃嫔们连忙招手,“来来,快进来坐!” 众人听音,才迈入屋中,一个挨着一个的坐了下来。 她探着脖子小声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春蓉探着身子低声回应,“回娘娘,美人以上位份的娘娘们都到了。” “啊……”萧嫣大眼睛咕噜噜地转,“那,那美人以下的是怎么?为啥不来?” 春蓉不解,只觉得娘娘从冷宫回来变了个人一般,连规矩都忘了。 “那是没有资格同娘娘问安的。” “行。”萧嫣双手一拍凳子,站起身来,“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 “首先真诚欢迎各位姐妹的到来,今天咱们简洁扼要的说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那就是以后不用过来问安了。” 萧嫣的话一出,所有妃嫔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这还是过往严苛冷漠的皇后娘娘吗? 想当初孔贵妃在位时,来问安迟了些,皇后也不顾她的面子,叫她到院子里跪着受罚。 这问安本就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更显示皇后的中宫威严。 如今竟……不让来了? 嫔妃们一个两个开始跳出来反对。 “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啊……” “娘娘,若是陛下知晓了,定会责怪臣妾们不知礼数,娘娘万万不可啊!” 萧嫣起身,想往前走一步,却觉得袖子被人扯住了。 原以为是身旁的春蓉,一转头却发现是衣裳夹在了扶手和坐垫中间的空隙里。 她皱着眉头扯了两下,见那衣服也拽不出来。 春蓉见状赶紧上前,“娘娘,奴婢——” 话没说完,就听着“刺啦”一声。 春蓉再抬头,发现皇后娘娘肩膀同袖子之间被扯开了线。 “娘娘!奴婢伺候您去换一件。” 春蓉话音落下,又听“刺啦”一声。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嫣一使劲,将整个袖子全都扯了下来,再一扭身子,又将右边的袖子也扯了下来。 两片袖子被轻飘飘地丢到了地上。 霎时间嫔妃们的议论声也停了,全都半张着嘴,瞪着眼珠子,仿佛看见宫里出现了凶猛的野兽一般,被吓得不轻。 没了袖子,倒是方便轻松多了。 萧嫣舒服的晃了晃胳膊。 “早上你们过来,我起不来。你们早上有那工夫多睡会儿不好吗?大老远走过来,进来又跪又磕头的非要遭罪。中午太热,我看那位脸都折腾白了。晚上也别过来,大晚上你们摸黑回去,路上磕着摔着还得是我的责任。干脆,咱彼此都省点事儿。”? 第十四章 初次任务完成 贺兰棠本想借着机会同贺兰雍仁说说母亲的好话。 结果刚到雍仁殿,贺兰雍仁一见她身上脏兮兮的,直接让白兰叫嬷嬷把她带走换衣裳。 等洗了干净,换好了衣裳,刚回到雍仁殿,却被告知贺兰雍仁刚离开,宁裳初与宁恒也出宫了。 贺兰棠一阵央求,“父皇呢?父皇呢?公公,父皇呢?公公告诉棠棠,棠棠要父皇。” “公主,陛下去了何处,奴才也是不知晓的,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太监:【这,这陛下去凤禧宫问责皇后娘娘,这哪能同公主说得出口啊?】 问责?! 怎么她换身衣服洗个澡的工夫,她又闯祸了?! 皇上都亲自去了,还不是个小祸! 贺兰棠只觉得头皮一热,身上迅速的出了一层汗,也顾不得其他了,忙不迭地跑下台阶,朝着凤禧宫的方向跑。 她跑得极快,虽说个子小腿儿短,但对于常年被宫中规矩束缚着,走路都不敢快走的春燕嬷嬷来说,也是个极大的考验。 奋力冲刺,终于还是赶上了。 “父皇……” 贺兰雍仁回过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贺兰棠,还有在她身后不远处捂着肚子张着大嘴向前跑的嬷嬷。 “把公主带回秀慧府看好了。没朕的允许,不准进凤禧宫。” “父皇!棠棠要父皇!” 白兰手下的太监不顾贺兰棠的哭喊,一把抱起她,任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 贺兰棠扭着头望着那抹明黄消失在宫门,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 方踏入宫门,贺兰雍仁便听到了萧嫣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走去,最终停到了东偏殿的门口。 透过窗户,贺兰雍仁一眼看到了站在众妃嫔面前的萧嫣。 这般看来,那宫婢的话倒是可信的。 只是他看不大明白,萧嫣究竟是何目的要圈禁她们,那屋里挂着的条幅又是做什么用的。 后宫第一届全体大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屋内的萧嫣坐回椅子,翘起了二郎腿,手抓了一把瓜子儿,边嗑瓜子边吐皮。 一时间,贺兰雍仁只觉得自己眼花了。 平日里最是古板遵从礼教的皇后,怎地成了这副样子? 毫无端庄可言,似是变了个人。 屋内的萧嫣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我呢,是个爽快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宫斗争宠这事儿我不感兴趣。我虽是皇后,但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也别打我和我女儿的心思。皇上那边儿呢,你们也放心。有贺兰棠一个折磨我就够受了,我打死也不会再生了。打算母凭子贵的,也不用嫌我碍眼,挡了你们的路。” 站在窗边的贺兰雍仁紧皱着眉头。 这也是皇后该说的话?实在太不像话了! 本打算就这样进去,他却瞧见萧嫣挥了挥胳膊,宫女就捧着比人高的本子走到了她面前。 “有些想要往上爬,想要当皇后的人来看看。这皇后也不是什么闲差事,不好当着呢。这一本本摞起来比人高的册子,每天都要看一遍。咱们就是说,皇后是哪是人当的?本来能活到八十,看完这些册子,三十岁死都得算喜丧了。” “噗嗤。” 贺兰雍仁一转头,就瞧见跪在自己身边儿的太监宫婢们都抿着嘴憋着笑。 气得他更是青筋直蹦。 【皇后看点册子就要英年早逝,那朕岂不是现在就应该立刻死了?!】 萧嫣放下瓜子,又捧起桌子旁边的那一盘葡萄。 “唔。你们记得那个冷宫的孔贵妃冤枉我那些破事儿?你们说做皇后多难。人在宫中坐,屎盆子从天上来。我真劝你们想开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今儿这大会开得差不多了,哦还有一件事儿。” 贺兰雍仁:“……” 萧嫣放下葡萄,匆匆忙忙起身拉开了矮桌的抽屉,拿出了一沓子纸,递给了春蓉,让春蓉分发给各位懵的不能再懵的妃嫔们。 白兰在门口听得胆战心惊的,只怕皇后娘娘再说下去,这条命就要没了。 “陛下,咱们进去吗?” 贺兰雍仁冷眼盯着在屋里忙碌的萧嫣,“再等等,朕看看她还要搞什么花样。” 萧嫣:“我琢磨着你们天天老想着上位啊争宠啊什么的,归根结底就是太闲了。天天在宫里闲的没事儿净琢磨皇上了。我开设了一些文娱活动,譬如唱歌比赛,跳舞比赛,骰子大赛,搓麻大赛,辩论赛等等,一月举行一次。育儿交流会,心理互助,故事会,美甲沙龙,妆容分享,栽花栽树活动等等,七天举办一次。” 众人拿着单子,只敢低声窃窃私语。 许久后才有一位年纪小的妃嫔小心问道:“皇后娘娘,心理……互助为何?” “心病都是憋出来的,憋久了就出毛病了。你想不明白钻了死胡同,那就让想得明白的给你带带路。” “皇后娘娘,那辩论会又为何物?” “辩论啊,辩是非啊。” 萧嫣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 “譬如,近墨者黑还是近墨者未必黑?” 她望向方才向她提问的妃嫔,看了一眼她椅子上的名字,“林贵人,你说说。” 林贵人颤颤巍巍起身,垂着头,“嫔妾都听娘娘的。” 萧嫣想了想,学着那些妃嫔的样子对着林贵人行了个礼,直接把林贵人差点吓瘫倒在地上。 她扶住林贵人。 “辩论场上不分位份大小,彼此都是一样的,只管畅所欲言,不许诋毁攻击,这是规矩。林贵人,你大胆说就是了!选什么和说个理由举个例子,让我信服。” “是。那嫔妾说,近墨者黑。” 林贵人紧张地舔了舔唇瓣,咽了咽口水。 “臣妾觉着,嗯……,臣妾娘家有个弟弟,幼时虽淘气但也不坏的。后来,他遇见了隔壁张家老三。张家老三从小就有坏心眼儿,不爱读书,总干些坏事。我那弟弟同他一起,也学得了这般。” 萧嫣点了点头,“那我认为,近墨者未必黑。生长在淤泥之中的荷花依旧纯白无瑕,更没有人因为淤泥而说荷花脏,反倒夸赞荷花高尚纯洁。这说明,近墨者黑不黑,不在于墨,而在于那个人的内心是否足够坚定,不被污染。” 屋内的一些妃嫔也被吸引,纷纷小声讨论起来。 林贵人只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引得萧嫣发笑。 “你点什么头呀,你应该反驳我,继续坚持你认为的。这就是辩论,以理服人。” 站在窗外的贺兰雍仁凝视着与妃嫔谈笑风生的萧嫣。 他仿佛不认识她了,亦或是,他未曾好好的认识过她。 自五年前先皇后病逝,萧嫣入宫。 她每每面对自己,总是傲骨凛凛如看破红尘般无欲无求,美艳的脸上看不到一分温意。 同她相处,贺兰雍仁便总觉得就似是站在瑟瑟秋风之中,万里冰河之上,日子久了也就不再愿意见她。 见贺兰雍仁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白兰又开口。 “皇后娘娘说得真有趣,这瞧着也不似是惠昭仪娘娘的宫婢说得那般。皇后娘娘哪里是圈禁她们,分明是带着各位娘娘找趣儿呢!陛下要不要也去辩一辩?” 贺兰雍仁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既是无伤大雅的,随她去。难得见她这般,朕便不扫她的兴了。” 萧嫣说着说着,就看到自己的任务提示跳了出来。 【皇帝好感度百分之十任务达成!恭喜宿主萧嫣完成首次任务,双人拼单任务完成!请在倒计时后选取任务奖励,领取新任务!】 第十五章 害人终害己 入夜。 平日清冷的春阑宫中也因皇帝的到来变得极为热闹。 前几日才添了五公主,今日又盼来了陛下。 主子惠嫔得圣恩,春阑宫里的下人们也跟着高兴。 宫中的婢女们一个个捧着平日里主子舍不得用的东西,红着脸蛋,洋溢着笑容步履匆匆地进进出出。 贺兰雍仁懒洋洋地倚着矮桌,翻着手中书本。 屋子里摆满几个插着鲜花的瓶子,窗外的清凉湖风吹进来,满屋子泛起花香。 贺兰雍仁看累了书,抬眼望向窗外远处飘着荷花波光潋滟的清湖。 “臣妾泡的云雾雪兰,陛下尝尝,可还喜欢?” 闻声,贺兰雍仁转过头。 眉眼带笑,身着雪青梅花纹衣裙的惠嫔崔娇莺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撩开珠帘,正朝着他走来。 惠嫔美得很内敛,弯眉细眼。 一眼瞧上去并不觉得惊艳,但却像着湖风拂面一般,清爽温和,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贺兰雍仁合上书,接过茶杯。 他垂着眸,用茶杯盖子的边缘轻轻浸入茶水之中,又提起。 贺兰雍仁不再搭话,凑近茶杯,抿了一口清茶,似是无意一般问道:“今日在皇后宫中,她说的那些,你可都听懂了?” 提到皇后。 惠嫔眼神中的温柔的光似是被冰冻住一般,缓慢地凝结到了一起。 她恭顺地行礼。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都谨记在心,一字也不敢忘。” “啪——” 贺兰雍仁手上的茶杯一摔,直接砸到了惠嫔的鞋面上。 屋内的宫婢吓得瞬间脸色惨白,齐齐跪地。 淡黄色的丝绸鞋面被茶水浸湿,瞬间变深,滚烫的茶水也顺着鞋口的边缘贴上她娇嫩的皮肤。 惠嫔咬着唇忍耐,双膝一屈,跪到贺兰雍仁面前。 “皇后同你们说,后宫争斗不断使她多有烦忧。她不愿搅和在这些争斗之中,更让你们不要彼此为难。这些话,都听到驴耳朵里去了?对牛弹琴,不甚贴切!” 惠嫔垂着头。 “臣妾不知其故,但陛下因臣妾而怒,娘娘因臣妾忧心,臣妾便是有天大的罪过,求陛下责罚臣妾。” “你不知,便是你身边宫女的过错。白兰,把她拉出去,赐死。” 春桃一抬头,见皇帝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自己的方向,顿时全身的力气瞬间消散,整个人软塌塌一坨倒在地上。 “娘娘救救奴婢!娘娘救救奴婢!” 惠昭仪扭过头,看着春桃那双仍存着希望的双眼。 春桃是她陪她长大,陪她入府入宫,伴在身边真真切切的自己人。 只恨这次事发突然,让她有些乱了阵脚,临时起意派春桃去找陛下。 但好在,她太了解春桃的性子,太知晓春桃的一切,也断定她无论说出什么,春桃只有忍着。 惠昭仪故作慌张。 “臣妾不知道春桃犯了什么过错,怎么……怎么惹得陛下发这样大的脾气……” “你的宫婢,跑到朕的大殿上污蔑皇后将各宫嫔妃召入宫中圈禁。你敢说你不知此事?!” 惠昭仪瞪着双眼诧异转头看向春桃。 “本宫叫你回宫取给娘娘补身体的山参,你竟这般大的胆子跑到陛下面前污蔑娘娘?本宫看你在我身边这些年,事事亲力亲为,无不尽心。皇后娘娘待本宫一直很好,纵使曾有茹妃一事,但如今已是真相大白沉冤昭雪。你曾在本宫面前数次口出污蔑娘娘之言,本宫教训过你多少次,竟也都忘了吗?!” 春桃垂着头,咬着牙哭。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娘娘和陛下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被拖走的春桃目光紧紧地黏着惠昭仪的背影,直到被拖出门,都未能看到惠昭仪再对她转过身来。 惠昭仪垂着头抽泣起来,“臣妾失责,求陛下责罚。” 贺兰雍仁的目光聚在惠昭仪乌黑的发顶,眼中严厉不减。 “那宫婢数次污蔑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只说,茹妃……茹妃之事兴许另有蹊跷,若是皇后娘娘真当是冤枉,按照后宫律例……孔答应,该赐死才对。后宫对此事众说纷纭,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被她听来,请陛下无须挂在心上。” 惠昭仪胆怯抬起头,看到贺兰雍仁沉思的表情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贺兰雍仁起身。 “管好你的宫人,若日后宫人再犯错,朕一并罚你。” “臣妾知错,日后定会严厉管教宫人。” 听着门外“起轿”声,跪在地上的惠昭仪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失了最亲近的婢女,但若能将她用作压死孔答应的最后一根稻草,倒是值得。 她抬头看向紧贴着红柱子旁的宫婢。 “春玉,你跟着本宫也有几年了。本宫看你乖巧,做事也认真仔细。春桃不在了,你就来本宫身边儿伺候。” 春玉受宠若惊地向前爬了几步,脑袋用力地磕在地上,连连感激惠昭仪的赏识。 惠昭仪起身,转身看向窗外浅浅夜色,柔声道:“陪本宫换件衣裳,天色未晚,我们去知语轩找谢婉仪扯扯闲话。” - 一早,春燕嬷嬷便带着五个捧着衣裳的婢女进到内室中。 对着刚醒过来头脑还发懵的贺兰棠,嘟嘟囔囔嘴里说了一堆东西。 贺兰棠揉揉眼睛,只听清最后一句。 “公主看看,这五件都是尚服局送过来的新衣裳。公主看看,今日想穿哪一件?” 昨天系统跳出任务成功的提醒时,秀慧府的门已经锁了。 贺兰棠心心念念了一宿要去问问母亲怎么完成的任务,这会儿恨不能飞奔去凤禧宫,哪还有什么心思挑衣裳。 她随手扯了一件粉色绣白莲的衣裙,被嬷嬷左一层右一层的往身上套,直到穿完最后一件白纱外罩,便披散着头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母后?母后!母后!” 贺兰棠冲进凤禧宫,刚一踏入院子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主殿紧闭的大门被从内拉开,春蓉神色慌张地从里面走出来,径直地走到贺兰棠面前。 “公主,嘘。” 春莹蹲下身子,手指抵住唇瓣,压低声音。 “皇后娘娘还没醒呢,切勿吵醒了娘娘,不然要发脾气的。” 看着贺兰棠不情愿紧皱着的小脸,春莹不由得发笑。 “公主身边儿的嬷嬷该罚,怎能让公主这般狼狈样子到处跑。奴婢帮您盘发,公主正好等等娘娘。”? 第十六章 新任务发布 春蓉站在贺兰棠身后,用梳子轻轻地梳着她的长发,时不时夸赞她的头发生的好,又黑又密,像皇后娘娘。 【杏仁眼,翘鼻子,小嘴巴。小时候就长得这么惹人怜,公主长大了定是个美人。】 听到春蓉的心声,贺兰棠缓缓抬起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圆咕隆咚的眼睛,没长开的鼻子和嘴,和相册里小时候的照片长得一样。 长大以后眼睛变小一点,鼻子会变大,唯一没变的就是嘴角旁边的两个梨涡。 美人…… 长大以后,更算不上什么美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累死累活的打工仔之一。 【请接收任务奖励!】 贺兰棠面前弹出一条横框。 横框里分别有地图系统,视频通话系统,称重系统,扫描系统,估值系统,天气预报系统,网络商城系统几个选项。 地图系统,宫里的地图? 称重系统又是什么?扫描系统是透视能力?估值系统估计是用作拍卖,天气预报…… 贺兰棠在心里分析了一圈,只觉得网络商城兴许能派上用场。 【两位宿主请在规定时间内同时做出选择,选择不一致或超出规定时间,则本次奖励作废。倒数,十、九、八……】 在系统的催促下,贺兰棠不由地紧张起来。 妈妈喜欢购物,选网络商城总归没错。 她伸出手指,在“网络商城”选项上轻轻一点,手指触碰的地方扩散出一圈水波纹。 “噔噔!” 系统界面发出一声巨大警示音。 【两位宿主选择不一致,本次奖励作废。】 不一致? 怎么可能不一致?! 网络商城是这些选项里妈妈唯一会选择的东西啊?! 系统连愤怒不甘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贺兰棠。 【第二轮任务:宿主贺兰棠需要寻三件物品并换取世界中其他三样物品,换得物品价值需要超过系统提供物品最终估值的百分之二十。宿主萧嫣需要获得贺兰雍仁心动值大于百分之五十的拥抱,且贺兰雍仁好感度到达百分之十五。任务规定时间,三十天。】 新型任务? 这是要考核销售能力吗? 贺兰棠一头雾水。 空中忽然出现三个图片。 分别是一根桃木簪,一本诗集,还有一条丝带。 【系统提示:观察时间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贺兰棠一边摘下图片,一边咬牙切齿:“你急死啊?!” 她快速记着图片里面的关键信息点。 桃木簪尾部有一抹描红,背景是一个看不见名字的宫殿,墙内支出来一棵树,树上结的白花,图片最底部标注市场价十文。 诗集封面写着“兰曲”两个字,背景里像是被柜子腿儿压着,旁边放了一双绣莲花的粉色宫女鞋,市场价一文。 粉色丝带,丝带尾部绣着一个“韵”字,背景是一个画着金鹿的盒子,市场价三文。 春蓉看着贺兰棠一边掰着手指头,嘴巴鼓鼓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逗得她发笑。 “哎哟……这床太硬,睡得腰酸背疼,春蓉呢?给我整口水喝呗。” 春蓉将最后一根簪子插进贺兰棠的头发里,回应道:“奴婢这就去。” 贺兰棠转头看向远处穿着单薄寝衣,赤着脚,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母亲。 怎么又光脚到处走? 她刚皱起眉,就听到倒水的春蓉叱责殿中宫婢。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看不着娘娘赤着脚呢?还不去给娘娘穿鞋子。” 贺兰棠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穿越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多了一个能帮自己关心妈妈的春蓉。 萧嫣接过春蓉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贺兰棠。 她忙冲到贺兰棠面前,双手掐住女儿的腋下,将小团子一把架起,风风火火地抱着女儿进了内室。 难得着急起来,全然忘记了昨天两人经历的吵架。 “你个死孩子!你选什么了?!” “我选了你会选的商城。” 萧嫣愣了下,看着认真表达的女儿,表情变得别扭不自然。 “这时候还选啥商城。” 她嘟囔了一句,身子斜靠在床边,交叉着双腿,晃动着脚腕。 “你六岁之前,我可都是拿你当眼珠子一样护着。长大点了,才把你送到姥姥家。虽然你现在大脑成熟,但身体还是个小娃娃,我怎么能不担心。” 有这么一回事吗? 贺兰棠看着别别扭扭的母亲。 记忆里只有小时候姥姥的呵护,一年见不到母亲几面。 好不容易长大了,被母亲接到身边,经常饿得吃不上饭不说,还时不时要反串家长的角色去照顾深夜醉酒的母亲。 所以她学会了做饭,学会独立,学会赚钱。 对于母亲,不能说颇有怨言,但心中始终将母亲放在了不称职的那档格子里。 算了。 贺兰棠耸了耸肩膀。 现在不是追究什么前尘往事的时候。 她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双手抓着椅子把手,费劲地爬到椅子上坐下。 “那……你上一个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提起这个,萧嫣立马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给后妃宫嫔开大会的事儿。 贺兰棠听着时而皱起眉头,时而眉头又舒展开来。 就像她对这件事的看法,荒谬中又存在合理。 合理的地方就是她的举动,落在皇帝眼里,兴许看成了改变后宫风气的贤惠表率。 贺兰棠翘着小脚,托腮思索,“这样看来……还是要循规蹈矩,参照古人喜好去做,才是硬道理。” “哈?”萧嫣摊开双手,满脸问号,“难道不是被你妈我的潇洒和魄力征服吗?” 见贺兰棠又摆出一副老干部神情。 萧嫣双手捏住了贺兰棠的脸蛋,往两旁扯了扯。 “哎呀,行了。听你的,都听你的。这次你的任务复杂难做,就别惦记我了。” 萧嫣猛拍胸脯,自信的笑容快要溢出嘴角。 “放心,把一切交给妈咪。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话说一半,贺兰棠已经满脸无奈的跳下凳子,迈着小步子朝门口走去。 “你干啥去!妈话还没说完!” 贺兰棠背对着萧嫣,一边走一边懒洋洋挥手。 “我做任务去!总之我这条小命就在你手上也是你给的,留不留都你说了算。” 萧嫣冲到贺兰棠背后,一把抱起贺兰棠,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开朗的笑声洒遍宫中。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信任我呐!妈妈真的好开心~” 左甩右甩。 丧失理智的母亲自动屏蔽柔弱女儿的呼救声。 贺兰棠觉着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根被拴在大转盘上的柔软面条,脑子快被甩成豆腐渣。 最后还是筋疲力尽追过来的春燕嬷嬷救下了贺兰棠。 宫里。 贺兰棠哭唧唧地抱着嬷嬷的腰,嘴里喊着:“要嬷嬷,要嬷嬷。” 出了凤禧宫。 贺兰棠拔腿就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只剩下在风中凌乱筋疲力尽的春燕嬷嬷自言自语,“又开始了……”? 第十七章 寻找千山雪 循着宫路向前走。 一边走一边张望。 贺兰棠回想了一下新任务的特点,总结下来还是桃木簪子给的提示最直接也最好找。 但无奈皇宫太大,大到以她现在的身体的移动速度,恐怕要走上好几天。 处理花花草草的宫人叫什么来着? 贺兰棠一边走一边琢磨,忽然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冲击到背部。 唧一下,她被推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 身后响起爽朗的笑声,就算不回头,贺兰棠也能猜到是宁裳初。 贺兰棠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吹了吹被石子擦破的手掌心,蹦蹦跳跳地跑到宁裳初面前。 “姐姐!” “嘿嘿,是我呀!” 宁裳初的脸本就肉嘟嘟的,一笑眼睛都没了。 “陛下同意我做你的伴读,今后每天都能和你一起玩了!以后我保护你!” 说着就抽出腰间的长鞭子,冲着地面甩了两下。 清脆刺耳的响声,吓坏了树枝上习惯了安静的鸟。 “厉害?” 宁裳初咧着嘴扬了扬下巴,表情颇为得意。 贺兰棠举起手连连拍掌,“厉害!姐姐真厉害!” 两人一边往前走,宁裳初一边儿给贺兰棠展示自己的功夫。 但见她总是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什么东西,宁裳初霎时间就变得兴致缺缺。 她背着手撅着嘴,面朝贺兰棠倒着走,语气有些埋怨,“是不是我打得不好看?你怎么老看别处,都不看我。” 贺兰棠收回视线,摆了摆手。 “姐姐打得好看,棠棠要找花。” 她边说边比划着,“白白的,中间黄黄的。” “白白的黄黄的?”宁裳初有点挠头,“你找花做什么?……地方这么大,得找到什么时候儿去。” 她拉住贺兰棠的手,朝着前方狂奔。 “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专门打理花草的尚苑局,问了一嘴宫人,才知道贺兰棠要找的花叫做千秋雪。 栽着千秋雪的宫,只有贺容华的玉芙堂,静贵嫔的月禾宫还有徐婕妤的晴水榭。 听到这些宫名,贺兰棠只恨自己没能选择地图奖励。 正想多问一句,她的手就被宁裳初重新牵起。 “咱们先去晴水榭,再到月禾宫,都不是的话咱们再去玉芙堂。” 贺兰棠忍不住诧异,“姐姐怎么都知道?” 宁裳初摊摊小手不以为然。 “我总来呀。父亲拜见陛下常带我来,哥哥陪三皇子读书。我自己玩,哪里都去过。住在皇宫里的人不知道的,兴许我都知道呢!” 贺兰棠赞赏地看向宁裳初。 玩的时候能注意留心身边的事物,这个年纪加上她大咧咧的性格,实在算是难得。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晴水榭,问过晴水榭的宫人,知晓晴水榭的千山雪是上个月才栽在院子里的。 还没长大,更别说开花。 两人继续向前朝着月禾宫走。 走到半路,贺兰棠的脚就有点受不了了。 “歇歇……” 她身子靠在墙上,抬起一只脚,缓解脚上的劳累和疼痛。 皇宫实在太大了。 本以为前几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才发现不过就是围着圆心一公里左右在转悠。 从凤禧宫里出来,再到尚苑局就走了一个半小时。 从尚苑局走到晴水榭,将近两个小时。 四岁的身体本就走不了太远的路,这会儿太阳又从出来了。 晒得贺兰棠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又烦又累。 “走不动啦?” 宁裳初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贺兰棠。 琢磨了一会儿,她走到贺兰棠面前蹲下。 “我背你。” 贺兰棠看着面前窄窄的后背,摇了摇头,“姐姐累,我自己走。” “上来!我练武可要比这累呢!我师父常让我背着两个大沙袋子跑呢!你才多重,上来!” 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哪有被一个六岁孩子背着的道理。 不等再次拒绝的话说出口,宁裳初似是化作一道黑影般,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到贺兰棠面前,扛沙袋一般把她扛在肩膀上。 “起轿!” 贺兰棠被担在她窄窄的肩膀上,一路被她扛着跑,时不时还要被她扛着上蹿下跳。 就像坐过山车,走向永远使人惊心动魄出乎意料。 倒立着大脑缺氧,贺兰棠的脸红成了猪肝色,一路颠簸地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早上被母亲甩,中午被宁裳初颠。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命里带傻子啊?为什么身边有这么多傻子啊? 听到宁裳初喊“下轿”时,贺兰棠竟然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跑了一路的宁裳初脸不红心不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手指着宫门的匾额。 “月禾宫!到了!” 扶着墙站都站不稳的贺兰棠点了点头。 “谢谢姐……呕!呕!” 幸好没吃早饭。 蹲在墙边的贺兰棠呕来呕去,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吐出一身冷汗。 在古代能体验晕车的感觉,这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的。 “初儿?” “宁淮宴?!你怎么在这!正好正好!帮帮我!” 汗流浃背的贺兰棠抬起头,看到月禾宫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白衣裳的男孩。 头晕脑胀地,看什么东西旁边都有光晕,一个男孩都看成了俩。 宁裳初扶着贺兰棠,满心焦急。 “这是棠棠妹妹。她不知道怎么就吐了,宁淮宴你想想办法呀!” 她一急,扯着贺兰棠晃起来。 贺兰棠刚好一些,被摇晃起来,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忽然一片阴凉罩下来,脸庞吹过来凉凉的风。 贺兰棠转过头。 见宁淮宴手举着书给她遮住了太阳,挥舞着袖子给她扇风。 “书盒子里有给三皇子备的冰梅,给公主取来。” 宁裳初颠颠儿地从书盒子里拿出一颗冰梅,喂进了宁裳初的嘴里。 酸酸凉凉的冰梅,压住了恶心。 在阴凉底下变得凉快,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谢谢哥哥,我好多了。” 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一直没开口的贺兰忞情绪忽然变得不大好。 “宁淮宴,走了。多管什么闲事,耽误工夫。” 贺兰棠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不是错看,门口的的确确站着两个人。 俩人穿着白色的衣裳,长相清秀,小孩子长相区别又不大。 贺兰棠扶着墙站起来,朝着贺兰忞走近,“三哥哥。” 还差两步到他跟前。 贺兰忞倏然神情厌恶,扭过身去,大步朝着反方向走。 “你不走我走了。” 贺兰棠的脚步停在原地,愣了愣神。 难道在这群兄弟姐妹里,就没有一个待见自己的?? 第十八章 无功而返 见贺兰忞摆臭脸,宁裳初不满嘀咕。 “不就是皇子吗?犯得着那么高高在上吗?” “初儿!不许对三皇子无礼!” 一旁地宁淮宴叱责一声,将宁裳初拉到身旁,又低声嘱咐。 “在宫中,切不可像在家一般胡言乱语肆无忌惮!” 贺兰棠站在一旁,看着宁淮宴那张板着的脸上挂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成。 童声童气地说着一板一眼的话,活脱脱像个小老头。 怪逗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直白了,把心里想得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宁淮宴忽然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 小眼神看得贺兰棠心里不停说抱歉,不该嘲笑孩子。 “你每日就会教训我!见着我就要教训我!不要理你了!” 宁裳初的小圆脸皱成了包子一样,抓起贺兰棠的手,扯着她往月禾宫里走。 刚踏出一步,就被宁淮宴横身拦住。 “静贵嫔娘娘人在病中,不爱旁人叨扰。就连三皇子想要见她,都得提前半月告知才得见。况且公主,还是不去的好。” 【静贵嫔和皇后娘娘有过节,见到公主说不定起什么大乱子。初儿也要跟着遭殃,得拦住她们才行。】 贺兰棠叹息了一声。 想着宁淮宴毕竟是和贺兰忞关系密切,只能硬着头皮扯着宁淮宴的手,让他做自己的挡箭牌,用力地拽着他往月禾宫的门里走。 “淮宴哥哥,棠棠要看千山雪。白白的黄黄的花,淮宴哥哥带棠棠看……” 被扯着的宁淮宴不敢大力挣扎怕伤了贺兰棠,只能用脚控制着身体不动步。 “公主若是想看花,就不该来月禾宫,月禾宫的花早都凋落了。” 宁裳初冲到宁淮宴的身后,帮着贺兰棠一起,用手推着宁淮宴的身体向前。 “可尚苑局分明说月禾宫里有千山雪的!宁淮宴你唬不住我们!” 宁淮宴:“自静贵嫔娘娘被罚,月禾宫就再无人问津。若不是三皇子的面子,月禾宫连吃食炭火都要断了,还提什么花草。” 他说着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就看向了贺兰棠。 好像静贵嫔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她害得一样。 宁淮宴弯腰见礼,“小臣还需去陪三皇子读书,拜别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临走前,还用手里的书卷用力地敲了一下宁裳初的脑袋,提醒了几句要守规矩之类让她耳朵起茧子的话,就离开了。 贺兰棠环抱着双臂,看着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极其无语。 真是耕田不撒种,白费功夫。 她黑着一张脸,闷头往前冲,路过宁裳初时甩下一句,“不找了,吃饭去。” 忙活整整小半天,一口饭没吃上,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什么破任务!专门来为难自己的任务吗? 自从来了这儿,每走一步就是一个坎。 关关难过,磨死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和母亲一起穿越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任务是联合任务。 贺兰棠想从一开始她就会放弃了。 兴许,死便是生。 但她和母亲绑在一起,她没有办法让母亲陷入危险之中,更没有办法因为不确定的东西赔上母亲的性命。 吃饭是宁裳初这辈子最要紧的事儿。 回到凤禧宫里,春莹吩咐着人给上了好多吃食。 宁裳初大快朵颐,坐下来嘴就没停过。 惊人的吃相引得萧嫣连连感慨,“这孩子,真上食。” 反之,再看自己的女儿。 胳膊肘撑着桌子,双手捧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菜,一筷子都不肯动。 萧嫣忍不住开口。 “不吃东西就长不高。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看见吃的像是看见仇人一样。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瘦的像个麻杆,个子又矮,穿过膝裙子就像个矮冬瓜的样子了?快吃点东西,再去找那什么花。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 贺兰棠:“……” 有你这基因,上辈子长不高,这辈子看来也没什么机会了。 宁裳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儿对萧嫣笑。 别的没听懂,就听懂了不吃东西没力气。 “皇后娘娘要是我娘就好了。在家时,我娘总是不让我吃东西!还没吃饱就要把我的饭碗抢走,哼。” 她晃了晃小胖腿儿,把吃空的碗递给春蓉。 “我还要一碗!” 萧嫣看着宁裳初皮球般鼓的肚子,嘴角抽动了两下。 “最后半碗,再吃你的肚子就要炸了。” 宁裳初撅了噘嘴,有些不满,转头看向贺兰棠。 “棠儿妹妹真奇怪,竟然因为看不到花不吃饭。花儿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娘娘说是不是?” 萧嫣托腮忧伤状。 “是啊。她要是能像你有一半对饭这么亲就好了。” 宁裳初眼神一转,手扯断盘子里的鸡腿,拿着鸡腿在贺兰棠眼前晃。 “棠儿妹妹快吃呀!吃完了我们去找花儿,花儿一时半会不会谢,但鸡腿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贺兰棠忧心忡忡地看着油滋滋的鸡腿儿。 一点食欲没有不说,反倒是看着有点反胃。 “呵。”萧嫣在旁边冷笑一声,嘟嘟囔囔小声嘀咕,“还说我让人操心,自己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小孩通透,还要小孩儿哄着吃饭。” 虽是无意的吐槽,但恰巧击中了贺兰棠心里敏感的地方。 看着呲着小米粒大小的牙齿笑得欢的宁裳初,她难得觉得母亲说得对。 宁裳初虽然年纪小,做事情也毛躁莽撞。 但她却非常乐观,遇到事情不急不躁。 总是给人一种,无论前方处境多艰难,总会迎刃而解的开朗模样。 自己平时看着仿佛很沉稳,但一遇到挫折,首先就会着急发火,然后陷入郁闷。 即便事情解决了,心里还会记着当下生出来的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无法放松。 她曾经将这些东西带来的不快乐,都归咎到了母亲的不负责上。 贺兰棠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了宁裳初递过来的鸡腿儿,张开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鸡肉的油水和香浓的汤汁涌入口腔。 对于不热衷于吃东西的贺兰棠来说,竟然也生出了很大的满足。 “好吃!”她弯下眼睛,此刻心中也敞开了一条能让她喘口气的缝隙。 她将面前的空碗递给表情欣慰的春蓉,“姑姑!我要吃一碗饭。” 春蓉喜笑颜开地双手接过碗,“欸!奴婢这就给您盛!”? 第十九章 找到千山雪 吃过了饭,在萧嫣的强行要求下。 贺兰棠和宁裳初挤在一张床上,宫婢扇子的风下,睡了个午觉。 起初她满心挂着任务睡不着。 可在闷热的天里,凉快又温柔的风实在太让人舒适。 再加上身边儿宁裳初细微的鼾声,贺兰棠终究还是没能扛过睡衣,入了梦乡。 午睡醒来,贺兰棠也不急了。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去玉芙堂,走累了就歇会儿。 贺兰棠歇着,宁裳初就到处乱跑一会儿,等她歇够了,俩人再一起往前走。 不算太远的路,愣是走了两个小时。 走在前面的宁裳初忽然跳起来,用手指着墙内的花枝满头,转头兴奋地看向贺兰棠。 “棠棠你看!是千山雪!” 贺兰棠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如柳树枝条一般纤长柔软的枝杈从高处垂下,枝杈上长满了白瓣黄蕊的六瓣小花,就连枝杈上的小叶子也是白灰色的,远看像冰天雪地中的树挂。 一条一条花叶繁重的枝杈交错叠加,搭成隆起般的小山模样的千山雪。 被风吹落的花瓣,似雪花纷飞,飘飘扬扬,最终与终年积雪的山顶融为一体。 和环境提示图片里的一模一样! 霎时间,贺兰棠满身的疲惫和焦虑一扫而空。 她拉着宁裳初温热的小手,走进玉芙堂。 与墙外惬意美景不同,玉芙堂内吹唇唱吼,喧闹一片。 贺兰棠一把拉过大喇喇往前走的宁裳初躲在树后,露出一个头朝着厅堂内偷看。 身穿着丁香色锦裙,身材丰满,面容饱满又秀丽的贺容华神色凌厉地坐在主位上。 脚前趴着两个穿着朴素衣衫的平民女子。 从身形来看,一个约莫已是妇人,另一个应该是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姑娘。 贺兰棠将她上下打量。 头上戴满珠翠,尤其那根斜插在头上,纹路繁美的翠绿玉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要么是这宫里得宠的,要么是母家给力的。 这么多首饰,要一根桃木簪子,应该不费力? 贺容华忽然拔高声音,厉声厉色地训斥。 “你当初做出那龌龊事,若不是我开口留你一条命,你哪能有今日?我看在你陪我长大,尽心尽力照顾我多年的份儿上,才让你进宫来伺候。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差事,倒成了我勉强你了!” “小姐!”妇人跪着爬了几步,双手抱住了贺容华的腿,哭声凄厉。 “奴婢做梦都想留在小姐身边!可孩子她爹刚走,若是我不在孩子身边,她定是会被我那恶公婆发卖了的!求求小姐看在曾经主仆情分上,高抬贵手。若是不能将我的孩子留在宫中,那便放了我们母女出宫!” 贺容华盯着妇人沉默不语。 远处地贺兰棠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妇人发自心底的无助和她的思量。 贺容华:【若不是前有惠昭仪的春桃做错事被杖毙,弄得人心惶惶。要不是必须换个自己人,谁愿意让你到跟前来!给了这么好的差事还不肯知足,又蹬鼻子上脸的扯着个野种来麻烦我!】 贺容华心烦地翻了翻眼皮。 “十四岁以下不可入宫当差,这是铁规矩。难不成让我为了这个野种去得罪皇后娘娘?真是痴人说梦。” 玉芙堂的管事见状,对着手下挥挥手,便来人硬生生地将跪在厅堂中的母女分离开来。 生离死别般地不舍哭声响彻厅堂。 贺兰棠却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看到宁裳初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子拨弄正在搬家的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她立刻抬脚溜进了玉芙堂。 “贺娘娘的花儿真好看!棠棠想要一支!” 童声打破了厅堂内的悲怆。 沉着脸的贺容华一抬眼,双眸中的凌厉瞬间消失无踪。 她展开笑颜,急匆匆地下了椅子给贺兰棠行礼。 “瑶瑜公主金安。妾身不知公主大驾,有失远迎,还望公主饶恕。” 请了罪,才又抬起头,笑盈盈地望向贺兰棠。 “公主看上了妾身院子里的花儿,那真是那些花几辈子积来的福气。妾身这就去命人给公主摘花儿。” “好,谢谢贺娘娘咯!” “妾身哪担得起公主的“谢”字,公主若愿意,这玉芙堂里的东西,想拿便拿,想摘便摘。” 【为何命运这样不公……同样是孩子,我的灼灼就要被人发卖糟蹋……上天为何这样不公啊!】 贺兰棠的目光循着心声来源望去。 见那发髻蓬乱狼狈至极的妇人,正含着眼泪定定地望着她。 一对上视线,那妇人又快速地扭过了头,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女儿娇瘦的身子。 “欸?” 贺兰棠歪着头打量了一眼被抱着的女孩,迈开步子走到女孩面前蹲下。 “这个姐姐哭了。” 她看向贺容华不自在的神情,“贺娘娘,姐姐怎么哭了呀?” “她……她是入宫来探亲的。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野孩子,不劳公主忧心了。还不快去带公主摘花去!一个个死站着像个木头!” 贺容华盼她快走,只怕她将随意找外人入宫的事儿转头告诉了皇后娘娘。 贺兰棠却不肯动步,聚精会神的盯着发抖哭泣的女孩。 “姐姐别哭了。我的裳初姐姐在院子里挖蚂蚁呢!我们一起去看!姐姐陪我一起去看嘛!” 她笑着,拉起女孩子的手。 这一幕对于妇人来说,就似从缝隙中漏进来的一缕光,将她灰暗的心一下点亮。 她低着头,喜极而泣,手一边轻轻推着女儿的身子,一边低声提醒。 “去……去……” 女孩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随后利落起身跟着贺兰棠走了出去。 贺容华看着女孩被贺兰棠拉走。 转过头对着妇人冷哼一声,“能被公主赏识,你女儿还真是有福气。能不能拴住公主的心,且就看她的本事了。” 三个人围着树根蹲下。 宁裳初玩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儿多了个人。 她的本性好气,便不停嘴地对身旁的女孩刨根问底,到底将女孩的身世打听了个七八。 女孩叫陶灼灼,母亲曾是贺容华母家仆人的家生女。 她母亲十几岁的时候,贺容华出生,便被主人送到了贺容华身边做贴身的丫鬟。 后来她母亲爱上了她的父亲,有了陶灼灼,便与她的父亲私奔了。? 第二十章 桃木簪终于出现 原本志向远大一心要考取功名的父亲,伴着家道中落,也染上了赌瘾。 日子越过越穷,公婆逼着母亲卖身为家里赚钱。 无奈还在月子里的灼灼就得跟着母亲去做仆人。 碰到好心的人家就多用她一阵子,碰到严厉的,干脆就不让她们母子进门。 陶灼灼长大了些,也同母亲一起服侍主人家。 日子渐渐好过了些,沉迷于赌博的父亲也渐渐清醒,打算重新拾起书本。 可事与愿违,刚读了没几日的书,他的身体就垮了。 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年,前不久病逝了。 眼看着陶灼灼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她的祖父祖母又打起了她的年纪,打算将她卖掉换钱。 丈夫已经走了,陶灼灼的母亲本打算带着她离开这里。 还没出城门,就被贺容华母家的人给抓到了,带进了宫里。 宫里容不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但出了宫她又只有死路一条。 还未经世事,天真无邪的宁裳初可听不了这么凄惨的故事。 蚂蚁也不玩了,只顾着抹眼泪。 虽说陶灼灼算是贺容华的人。 但在讲起母亲为贺家做仆人时的表情并不明朗。 嘴上心里虽然没什么抱怨,但也能看出来她母亲在贺家也吃了不少的辛苦。 这表明她是个聪明的,虽说年纪不算太大,但也懂得说话的分寸。 再者她自小为奴仆,养成了谨慎的性子,不似宁裳初一般横冲直撞。 若是能留下她在身边,以后办事也方便。 又能解了贺容华燃眉之急,拉一波好感,方便找簪子。 虽然陶灼灼心思重些,但到底是个孩子。 再加上她能读心的逆天本领,倒也算可用的。 贺兰棠掏出帕子给宁裳初擦了擦眼泪。 “姐姐别哭。到时候我求母后,让灼灼姐姐留下就好啦!” 陶灼灼受宠若惊,哭着给贺兰棠磕头。 “公主若是能留下奴婢,奴婢今后会一心一意为公主着想,为公主赴汤蹈火!” 贺兰棠爽快点头,起身跑到贺容华屋子。 她扯着贺容华的手,扭着身子,奶声奶气地央求。 “贺娘娘!我要灼灼姐姐,贺娘娘把姐姐给我!” “这……这,这不合规矩。公主,咱们宫里不能留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皇后娘娘知晓了会责怪妾身的。” 贺容华表面上一副难答应的模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想要换人,也得差人去同皇后娘娘报一声。如果公主愿意收下那个倒霉的东西,既解决了我的麻烦,又能替我得些凤禧宫的消息。和公主有了关联,站到皇后那派,也有望了。】 “我同母后去说,贺娘娘答应棠棠嘛!” 在贺兰棠一再地撒娇恳求下,贺容华装作勉强地应下了她的请求。 她扑上去,双手抱住了贺容华的胳膊,咧着嘴角大笑。 “贺娘娘最好了!” 贺容华的身子僵硬,用笑容附和着。 【脏兮兮的满身都是汗,我上午才做的熏香都白做了。】 “贺娘娘头上的簪子好看……” 贺兰棠垫着脚,用手去摸贺容华的簪子,嘴里眼里都是羡慕之意。 摸完了她的簪子,又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发髻。 表情中的腼腆,小孩子的心眼儿全都表露在了面儿上。 贺容华一眼便将其看穿。 她挥挥手,叫宫婢取来了她的首饰盒子。 贺容华翻开首饰盒的盖子,手指在冰凉凉的珠翠钗环里拨弄了两下。 “这里都是妾身的一些首饰,公主若不嫌弃,都拿走都无妨。” 这一拨弄,贺兰棠眼尖地瞧见了躺在最底下的尾部带着一抹红的桃木簪子。 找到了! 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贺兰棠忍着兴奋,伸手在首饰盒子里细细的挑。 挑了好一会儿,终于准备对盒子里桃木簪子下手时,忽然听到贺容华心里的惊呼。 【这个东西怎么在这?!我不是让春雪去丢掉吗?怎么还在这?】 不等贺兰棠开口要,贺容华直接将簪子从首饰盒子里抽了出去。 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好不容易才见到的桃木簪子被拿走。 “贺娘娘,我想要那个……” 贺容华只觉得手里的簪子发烫,面对请求不敢拒绝,可这东西又实在不能给她。 “公主看这个。” 她拿出一根金花步摇,在贺兰棠眼前晃了晃,步摇上的金花也跟着颤了颤。 “这个多好看,公主戴这个才漂亮呢。” 看贺容华这样子,八成是不可能把桃木簪子给她了。 贺兰棠轻轻叹息一声,好简单的事情又弄复杂了。 真是万事开头难,中间难上加难。 贺容华更是不容她拒绝,直接将步摇插在了她的头上。 “正巧,妾身也要去凤禧宫拜见皇后娘娘,就让妾身一并送您回去。” - 乘着贺容华的仪舆了凤禧宫,半路睡着的宁裳初被人抱进宫中。 贺兰棠马不停蹄地朝着大殿里跑,先一步找到了母亲,趴在她耳边将事情讲了个大概,嘱咐了一通,才让她去见贺容华。 坐在内室中急得满地乱走的贺兰棠,终于盼到了母亲。 萧嫣进门猛喝一杯水,用手一边儿敲着自己的背,一边吐槽。 “这贺容华真够墨迹的,一件事儿翻来覆去的说,全都是些废话。” “她都说什么了?” “就说什么身边要个亲近人照顾什么的,让我给她身边新来的取名。我想喝水,就随便说了个春水。再剩下都是些拍马屁的话了。” “她走了?带着春水走了?” “嗯啊,走了。” 看贺容华紧张的程度,贺兰棠猜测那个桃木簪子的来历不简单。 想要打听清楚,还得靠陶灼灼的母亲春水才行。 她急匆匆出门,见扶着贺容华往宫门外走的春水正一步一回头地朝着殿内张望。 应当是心里惦记着陶灼灼。 她还是个小宝宝,要是亲自对春水或者陶灼灼交代什么,实在有些奇怪。 得找个合适的人做这件事儿才行。 “公主您在这呀,奴婢正想把这玉珠玛瑙给您送去呢,吃了它,好消暑。” 身后响起明朗的声音。 贺兰棠转过身,看着春蓉端着一盘冰镇西瓜球笑盈盈地朝着自己走来。 她望着春蓉扬起嘴角,笑容粲然。 春蓉可真是她的及时雨。? 第二十一章 检验忠心 “你帮帮我嘛。妈,好妈妈,求求你了。” 萧嫣忙着筹备她第一次举行活动的宣传单页,听到贺兰棠的请求,直接就是一个三连拒。 “我不好意思跟人家说那样的话。再说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听懂什么呀。你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怎么就听不懂了。这时候的十来岁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萧嫣放下手里的笔,不满意地看着纸张上歪歪扭扭地字,假装为难。 “要我去,倒也不是不行。” 她抽出一张空白纸,递给贺兰棠。 “第一次活动的流程还没有定好,这方面你是强项。我帮你去找春蓉说,你帮妈把流程写出来。” 萧嫣眯起眼微微挑眉,贱兮兮的表情逗笑了贺兰棠。 合着是在这儿等上半天了。 “行。” 贺兰棠伸手接过纸张,用笔沾了沾墨,边写边嘱咐。 “妈,你一定要按照我和你说的,原封不动地交代给春蓉哦。” “知道了知道了。开场流程你一定要帮我设计的精彩一点啊!” 萧嫣一边走一边默背着贺兰棠教她的那些话,记得八九不离十了,找来春蓉交代完,就立刻心急如焚地跑回内室想要看贺兰棠的成果。 一开门,内室早已空空荡荡没了贺兰棠的身影。 刚刚交给她的纸,上面写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臭孩子!” 萧嫣笑骂着,用手把纸板板正正地叠成四方块,放进了书盒的抽屉里。 春蓉推开门时,陶灼灼刚换好宫女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梳头发。 见春蓉走进来,披散着头发的她受惊一般地跪在地上。 “灼灼见过姑姑。” 春蓉坐凳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换上宫女衣裳的陶灼灼。 她身材纤瘦高挑皮肤白净,粉色的宫装正配她清纯的容貌。 虽说长相还是有些稚嫩,但恰巧是少女初成含苞待放的好看模样。 尤其那一双如盛着水般清亮,怯生生的柳叶眼,看一眼更是惹人心动。 春蓉问:“这屋里可有剪子?” 陶灼灼忙不迭地从炕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把剪子递给春蓉。 春蓉拿着剪子,将陶灼灼额头上的头发拿出一缕,比对着她的眉毛下方一点,横着一剪。 一层厚厚的刘海盖住了女孩光洁的额头,挡住了她一半眼睛。 春蓉打量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闻你自小便是在人家做仆人,想必规矩什么的我无需再教你了。只是你也应当知晓,若不是公主,你此刻想必已经被拉出宫去随便发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了。能遇到公主,得公主赏识,是你的福气。这福气也该紧紧抓住了才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在凤禧宫所见所闻一切,都得闭好了你的嘴巴。” 陶灼灼垂着头,低声应着:“是,奴婢谨记着公主的救命之恩,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过来坐。” 春蓉扶起陶灼灼,将她拉到身边来,对着她亲昵地笑笑。“你母亲跟着的人,不大妥当。眼前瞧着是有几分宠爱的,可我在这宫里见太多了。凭她那张扬跋扈的性子,走不长远的。在宫中,主子的命便是奴仆的命。若有朝一日,她出了事儿,你母亲自然也就跟着落难了。你的忠心,兴许能救你娘的命。” 见陶灼灼脸色难看,春蓉叹了口气。 “哎……,只不过人心始终是善变的。养的究竟是人还是狼,终究还得在事儿上看。” 陶灼灼干净利落地跪下。 “姑姑,我娘虽曾是贺家的侍女,但一直被贺家薄待。此前更是险些微薄的主仆之情早已被消耗殆尽,请姑姑放心。既是跟了公主,奴婢便会一心跟着公主,再无他想了!” “公主昨日看上一根贺容华的桃木簪子,三日内将那簪子送来。皇后娘娘见到了你娘的忠心,日后若有难,自然也不会吝啬帮忙了。” 簪子…… 陶灼灼想起贺兰棠拿起的又被贺容华抢走的那根簪子。 记得当时贺容华紧张的样子,想必那簪子对她也是不寻常的。 春蓉姑姑是对的,后宫是皇后说了算。 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也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嫡德贤公主。 宫中活路很多条,但抓住公主,才是最稳最妥当的一条路。 “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得到簪子,不会辜负公主和娘娘的期望。” 将耳朵贴在门上的贺兰棠听到了陶灼灼肯定的答案,暂时放下心来。 为了让陶灼灼行事方便,贺兰棠连续三天带着宁裳初和陶灼灼一起去玉芙堂。 贺容华每日都会备好吃食,留贺兰棠在玉芙堂吃饭。 前两日没什么动静。 今日春水忽然借着由子将陶灼灼叫出去帮忙。 回来时,见陶灼灼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便知道是时候了。 她将碗往前一推,笑眯眯道:“贺娘娘,我吃饱了,要回去了!不然母后会担心我的!” 贺容华表情遗憾,心里却高兴的不得了。 【终于走了,累死人了。为了陪着她玩,这两天肩膀疼的都抬不起来了。】 “不再吃些了?妾身叫人送公主回去。” “不吃了。我和裳初姐姐路上还要去捉蝶呢!” 贺兰棠用手扯了扯正在低头猛干饭的宁裳初。 宁裳初见来不及了,将碗里剩下的连汤带水直接倒进了嘴里,嘴巴鼓得像个仓鼠一般,被贺兰棠扯着走出了门。 陶灼灼不舍地看了一眼母亲,也跟着迈步出门。 贺容华站起身,冲着贺兰棠的背影大喊着:“妾身就不远送了!春水,去帮我送送公主!” 临跑到门口,听到贺容华一嗓子喊出来,贺兰棠顿住了脚步。 她看了一眼陶灼灼,心底叹了一声。 估计是最后一次来玉芙堂了。 “灼灼姐姐,站着等等我们!我和裳初姐姐去看看蚂蚁,马上就过来!” 春水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蹲在树下的贺兰棠,拉着女儿的手,低声提醒。 “入了不同宫门,见上一面极其艰难。可自从咱们娘俩入宫,日日都能见到,定是公主有意为之。仅四岁的孩童有这般心智,实在不简单,你要多小心。切勿因她年纪小,便松懈怠慢了。这三日下来,娘这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陶灼灼眼神迷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春水皱着眉歪着头思索。 “倒是说不出什么,可娘瞧着这公主……说不出来的,只觉得不大像个孩子。”? 第二十二章 学做小孩 吃饱了的宁裳初精力充沛,在最前面上蹿下跳。 贺兰棠被陶灼灼护着,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站在树杈上的宁裳初手里攥着个绿色的鸟,笑容满面地大喊。 “棠棠!这个鸟儿好不好看?我们抓回去养!” 贺兰棠仰着头看,发觉她手里那只鸟,是那天在尚苑局见过的。 宫人当时忙活着给鸟栓细丝线做标记,说是外域使臣送来的,陛下很喜欢,千万不能伤了之类的话。 这么珍贵的鸟要是被宁裳初给抓走一只,估计她就得被抓去顶替那个鸟了。 贺兰棠用力挥舞着手,“裳初姐姐快下来!树杈要折了!不要摔了!” 【母亲说得没错,公主确实不像小孩子。】 贺兰棠挥舞着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笑容僵在脸上,雷劈中一般定住身体。 她是听错了吗? 陶灼灼……怎么会突然怀疑她不像小孩? - “我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啊?春蓉说这个簪子是贺容华从谢婉仪手里抢过来的,说是什么谢婉仪当宝贝一样的东西。” 萧嫣双手托腮,表情幽怨,脑袋跟着在屋子里一直兜圈的贺兰棠来回摇摆。 自从晚上进门,贺兰棠就一直在屋里焦虑的转个不停。 不管说什么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萧嫣实在忍受不了了,走上前一把抱起贺兰棠。 “别晃悠了,我现在看你都重影儿。” 贺兰棠烦心的要命,一边挣扎一边晃着她悬空的两条腿儿,一张小脸皱巴巴,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就不像孩子呢!我哪点儿不像孩子啊!说话我都不敢说一整句!我还不像孩子!我还得怎么像孩子!” 她挣扎开母亲,拉开凳子坐下,猛灌了一大杯水进肚。 萧嫣不理解道:“你就是不像小孩啊!” 她手指隔空上下一扫。 “你看人家宁裳初,心宽体胖,那叫一个瓷实。人家天天玩了吃,吃了玩,玩够了就睡,睡醒了爬起来就吃。你呢?眼珠子天天到处看,琢磨完这个又琢磨那个。天天脸上没一点儿笑模样,就算是笑了,看着也像装的。你看你刚来的时候身体还胖乎乎的,这几天又瘦成麻杆了。吃东西也是挑三拣四,还必须得少盐少糖。哪个小孩见到糖,不是两眼放光?你说你哪点……” 萧嫣说着说着,忽然感受到女儿投射过来的死亡射线,就立刻闭上了嘴。 “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又不高兴。” 贺兰棠的小手紧攥着杯子,似乎要将杯子攥碎一样。 “我谢谢您的热心添堵,您可真是我亲妈。” 心里觉得委屈,更觉得冤枉。 她一个马上要迈入三十岁大军行列里的人,要装一个四岁的孩子,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又不是演员,又没受过专业训练,能演出点模样来就不错了好嘛!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说流眼泪就能流出来的人,也不算多! “哈呜——” 听到哈欠声,贺兰棠一抬头,发现萧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边偷偷跑到了床上去了。 萧嫣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口齿不清地说着:“别管我,你接着烦你的。我坐累了,躺一会儿。” 贺兰棠只觉得肚子里有一团火,燃烧的越发旺盛。 本想发脾气,但想了想,还是将心里这股气给压了下来。 “你睡,我先回去了。” 萧嫣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假模假式地对着女儿挥挥手。 “好好好,你慢点走。别上火了啊,妈妈都心疼了。” 贺兰棠抓起桌子上的桃木簪,扯扯嘴角,极其敷衍地对着母亲笑了下,转身离开。 回到偏殿时,正巧看到陶灼灼从宁裳初的屋子里走出来。 陶灼灼对着贺兰棠规规矩矩地行礼。 “公主,您回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贺兰棠本想点点头应付过去,又想起她在心里嘀咕的那句话,不得不在沐浴的时候装作孩子模样,玩玩这个玩玩那个,说了一大堆废话。 躺在床上,脑袋和身体都充满了疲惫。 不大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 刚洗好澡的身上滚到全身是汗。 妈妈说的对。 她不是小孩,不像小孩,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真正的做一个小孩。 灵魂和肉体始终没有融合到一起,所以才会看起来那么奇怪。 虽然她早就忘记了怎么做一个孩子,所以始终在扮演自己印象中小孩的样子。 明明宁裳初拿手,只要跟着她学,跟着她玩就是了! 想通了一些,贺兰棠又跳下床,将装着簪子的木盒子捧到床上来。 深褐色的如意纹桃木簪子,簪子头那一抹红呈圆弧形状,手印儿一样。 任务给的市场价格参考是十文,但市场价格未必是系统估值的价格。 这种未知性,既让人觉得可怕又让人兴奋。 贺兰棠拿着簪子琢磨。 既然要拼最终的价格…… 既然这东西对谢婉仪有着非凡的意义…… 那把商品里的意义最大化成价格,这样应该可以高过系统的估值。 三天后,妈妈要举办她的活动。 到时候所有的宫嫔应该都会过来。 到时候见到了谢婉仪,再实施具体的计划还不算迟。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长远来看,还是先学学怎么做小孩儿才是要紧事。 脑袋想通了,没用的情绪就像是被马桶冲走了一样,瞬间畅快起来。 贺兰棠盖上小被子,晃了晃脚丫,闭上眼睛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砰——!” 门口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贺兰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窗外的天刚微微亮。 “谁啊……” 她挣扎着起身,迷迷糊糊地朝门口看。 只见已经穿戴整齐的宁裳初风一般,一溜烟儿地冲到了她床前。 “棠棠不要睡啦!快点起来!我想家里的两条小鱼了!我们去抓鱼拿回来养!快起来,快起来!吃完饭我们就去抓鱼!快起来快起来!” 根本睁不开眼睛的贺兰棠被宁裳初兴奋地摇晃着,欲哭无泪。 她怎么忘了,小孩最大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不睡懒觉啊! 救命啊! 春燕嬷嬷呢!怎么也不拦着点她啊!? 第二十三章 过家家 一出宫门,宁裳初就像是被放生了的鸟,拉着贺兰棠肆无忌惮地在宫道上飞跑。 她从小习武,年纪又大她两岁,体质又好,不管跑多久都像是不知疲惫。 相较于体质弱腿又短的贺兰棠来说,跟着跑一会儿就已经筋疲力尽,血条全空了。 宁裳初跑着跑着发现贺兰棠没跟上,就会立刻回头抱怨。 “棠棠!你怎么跑得那么慢啊!” 贺兰棠只能欲哭无泪地迈着酸疼的腿尽力跟上。 疯跑到了中午,宁裳初终于开恩停下了脚步。 她指挥着贺兰棠和陶灼灼坐在石头上,自己拿了一个小石子,在树上乱写乱画,嘴里嘟囔不停。 贺兰棠不明所以,想转头去问陶灼灼。 刚一转头,就被宁裳初一嗓子喊住。 “棠棠坐好!我是先生!不许说话!” 懂了。 疯跑够了,开始过家家了。 “来看一看瞧一瞧咯!新鲜的果子咯!一文钱一个咯!” 演完了先生,又开始演摊贩。 贺兰棠和陶灼灼扮完了学生,又要扮买主。 下午两三点日头正盛的时候。 宁裳初又不知道从哪儿捡了几根树枝子,分给了贺兰棠和陶灼灼。 紧接着就摆起一副武林大侠的架势。 “我是天下第一剑客,宁裳初!妖女!吃我一剑!” “武林决斗”过后,宁裳初又掰断了手里的“剑”,当作筷子。 夹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树叶,往贺兰棠嘴边送去。 “来,娘喂你吃。啊——,快张嘴呀。” 贺兰棠望着近在咫尺沾着泥土,趴着一只蠕动着细小虫子的树叶,表情凌乱。 经过这小半天地狱式的折磨,贺兰棠只觉得她一开始就不该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也不该相信妈妈的话! 小孩有千种百种,为啥自己非得强求做宁裳初这种精力充沛不知道停歇的那种啊! 脑袋顶上的大太阳晒得她要脱皮了,一层一层的厚衣裳里捂得全是汗。 这遭的是哪门子罪。 “呜哇——!” 一身的疲惫加上满心的委屈。 贺兰棠仰头张开大嘴,莫名其妙地嚎啕大哭起来。 陶灼灼抱起贺兰棠,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轻声哄着。 顺便把她抱到离宁裳初远一点的地方去。 “公主不怕,不哭了不哭了啊。” 【这宁家小姐可真是的,明明年纪比公主大两岁,却比公主还要不懂事。公主明明一早儿出来就不高兴,一直忍着。虽然懂事善良,但到底是个孩子,娘这次真是看错了。】 贺兰棠趴在陶灼灼的肩膀上抹眼泪,闻着她身上干爽的皂角味道,哭过之后心里的压抑被释放,情绪也变得稳定。 听到陶灼灼的心里话,她仿佛在大雾里的迷宫看到了出口。 小孩子不懂世事,所以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无惧无畏,直情径行。 看着陶灼灼抱着贺兰棠越走越远的背影,无解地挠了挠头。 “为何哭了呀……” 虎口处忽然有些痒痒,她低头一看,见细小的毛虫趴在手上。 “啊——!虫子啊!!!棠棠!灼灼姐姐等等我呀!我好害怕!” 见着远处宁裳初一边大叫一边甩着袖子快要哭出来的滑稽样子,逗得贺兰棠大笑不止。 翌日。 陶灼灼被萧嫣叫去帮忙筹办活动。 只剩下贺兰棠和宁裳初。 为了避免宁裳初精力充沛折磨自己。 贺兰棠就带着她在宫道上玩数宫女,谁先数到一百谁就赢游戏。 宁裳初专心数人,贺兰棠专心看鞋。 数到一百的时候天都快黑了,眼睛也花了,愣是没找到一双和系统图片提示里一模一样的鞋。 精力仿佛没有极限的宁裳初也累了,一边捂着肚子嚷嚷着饿,一边揉眼睛。 顺便还不忘宣布自己赢得了今天的胜利。 宫道转角处。 怀着身孕的谢婉仪被春烟搀着慢悠悠的散步。 一抬头瞧见互相追逐打闹的贺兰棠和宁裳初。 只见着贺兰棠被宁裳初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 远处的谢婉仪看着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用手拍着春烟,“那是不是瑶瑜公主?快去扶起来。” 春烟探着脖子往前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表情不大好看。 “娘娘小心胎气,别忧虑旁人了。公主自己这不是站起来了吗?再说了,听闻最近公主日日都要去玉芙堂呢,还收了玉芙堂里新来的那个春水的家生女做贴身宫婢。哪儿还用得着咱们惦记的。” 谢婉仪皱了皱眉头。 若是放在平日里春烟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她定会训斥。 可今日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紧了紧眉头。 瑶瑜公主和玉芙堂走得近,只怕这几日后宫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既是瑶瑜公主日日都去,必然是皇后娘娘授意。 贺容华依仗着皇后娘娘,近几日在宫中愈发猖狂目中无人。 她本无意做人棋子,更不想与皇后娘娘作对。 谢婉仪攥了攥手中帕子,温软的目光变得坚定。 “春烟,扶我去找惠昭仪宫里。” 春烟瞬间亮起双眸,喜出望外,激动道:“娘娘,您终于想通了!” - 翌日一早。 凤禧宫的人集体出动来布置会场。 商羽台是宫中露天的戏台,但贺兰雍仁不爱听戏,这地方也荒废了许久。 萧嫣让人将里面收拾了一下。 怕有人中暑,特地装上了遮阳棚。 怕人无聊,特地早就让人装好了蜜饯小吃,分发到每一个桌子上的小盘里。 贺兰棠站在拐角处,看着大热天里母亲神情紧张地在会场了忙碌,一会儿都不闲着。 她抱着双臂,无奈地摇了摇头。 快五十的人了,玩心还能这么重。 就为了找三个好相处有意思的人,凑一桌麻将。 母亲大人也真是拼命了。 - 收到了邀请的宫嫔,只要是身体康健能自由行走的,基本全都出席了这场活动。 人坐满了院子,活生生像学生时期开学大会那样的壮观场面。 幸好戏台子下面有地井,不然只怕是喊破了嗓子后面的人也听不到半个字。 贺兰棠拉着宁裳初和陶灼灼,主动申请坐在最后方。 一是因为好观察前面人的动静。 二是怕过程中谁打起来了,以免误伤了自己。? 第二十四章 蓄意挑起冲突 一坐下来,杂乱吵人,各种不同的声音立刻朝着贺兰棠的方向奔来,毫不客气地灌进了她的耳朵。 【皇后娘娘这是搞得什么幺蛾子?】 【可得坐端正些,避免叫人说轻视娘娘。】 【还是再温习温习,以免被娘娘点了名,出了丑。】 【真是不该穿这颜色的衣裳,太扎眼了。】 信息来的太快,脑袋和耳朵甚至来不及处理,只能任由着它们搅和成一团。 头又开始剧烈地疼,胃也跟着翻涌。 贺兰棠忍着头疼,双手攥着椅子扶手,抬头看着站在台上致词的母亲。 一旁地陶灼灼见贺兰棠脸色难看。 “公主?公主您是不是不舒服?” 贺兰棠抿着唇,吃力地摇了摇头。 穿着白色绵纱裙的萧嫣握着纸做的喇叭站在台上。 宣布故事大会正式开始。 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会儿的贺兰棠,也没看出来哪个是大肚子的谢婉仪。 只有自己出现,引出谢婉仪。 “灼灼姐姐。” 她转头看向陶灼灼,“陪我摘点好看的花,送给母后。” - 载着皇帝的龙辇落定在晴水榭门口。 守门的宫人立刻上前禀报说,各宫的娘娘被皇后娘娘邀去了商羽台,徐婕妤也一并过去了。 听到“商羽台”三个字,贺兰雍仁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白兰也紧忙跪在地上。 只觉得皇后娘娘未免胆子太大了,专触陛下逆鳞。 “回陛下,奴才近日并未听闻有戏班子入宫。” “去瞧瞧,朕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还未看到萧嫣人影,贺兰雍仁便先听到了萧嫣从院子里传来的大嗓门。 走入门时,见台下坐着的密密麻麻的人,赫然一惊。 【朕竟不知后宫嫔妃已有这么多人了,许多似是都不曾见过一般。】 台上的萧嫣穿着一袭白棉纱衣裙,撑着一把深色纸伞,姣好明艳的脸上神色生动,似是画中仙般。 未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他的脚步停在月亮门处,凝视着台上的谪仙人,移不开眼。 “雪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眼睛像葡萄一样黑,长长的银发到脚跟。在每一年初雪的深夜,她都会在深山里伴随着大雪跳舞,等待她的有缘人出现。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书生朝着她走来。书生问她是不是迷路了?问她需不需要帮助。雪妖不说话,还是继续跳舞。书生看了一会儿,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披到了雪妖的身上,又把身上仅有的钱都给了她。告诉她山里不安全,她一个小姑娘还是早点回家。” “千年来,她遇到了无数个男人。那些男人见到了漂亮的雪妖全都打起了歪心思,尝到过甜头后,就把雪妖遗弃或者杀掉。她追上书生说自己没有家,没地方可去。书生收留了雪妖。从那以后,书生和雪妖就相伴在那个简陋的茅草屋里。” “书生考上了状元,迎来了荣华富贵也迎来了公主的青睐。被指婚时,书生想到了家里心心念念等着他的雪妖,才发现他已经爱上了雪妖。雪妖想要书生活着,所以变成吓人的妖怪,想吓跑书生。书生却说雪妖什么样子他都不怕。雪妖知道人妖相爱,必受天谴。为了让书生活下去,雪妖只能和书生说自己要飞升了,无论书生怎么挽留,执意离开了。” “雪妖离开后,潜心修炼。飞升前,她来看了一眼书生。发觉书生已经变成了老人。多年前书生拒了公主的情义,惹怒了皇家,被废了功名。几十年来,他依旧守在那个和雪妖生活过的小茅屋里,靠卖些字画为生。乡亲们无数次来说媒,书生却说雪妖活在他的心里,他再也容不下别人。书生就这样抱着执念,孤身一人在等待中变老。” “雪妖恨自己当初退缩了,决心废掉全部修行想要投胎为人,与书生来生再能相遇。她第一世投生成为了蚂蚁,在去找书生的路上,被踩死了。第二世投生成为了野狗,饿死之前爬到了书生家门前被书生救起,陪着孤独的书生走过无数春秋。第三世她终于投生成人,她与书生在喧闹的街巷上相遇,书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顿时泪流不止,与她紧紧相拥。” 讲完了故事,下面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反应让萧嫣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故事就是说……只要爱的足够坚定,那这份爱千年万年都不会消失。爱可以超越生死,深情可敌万难。” 贺容华见无人起身,便先起身为皇后喝彩。 “皇后娘娘讲得故事,真是让妾身动容。要说他们一人一妖,都是可怜的。幸好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受过恩惠的辛美人也立即起身附和。 “是啊,妾身尤为喜欢最后那句,深情可敌万难。” 大家纷纷赞扬皇后的故事好。 谢婉仪缓缓起身。 “臣妾斗胆,敢问这故事是娘娘亲手所写吗?” 萧嫣以为这是来夸自己的,立刻扬起唇角,笑容满面地点头应着。 “可不是么!为了写这个故事,我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那……”谢婉仪轻笑着眼睛转了转,“皇后娘娘是觉着帝王就该是这般暴戾不通人情么?若不是,娘娘为何还要写这样的帝王?娘娘难不成,心里是这般认为陛下的?” 萧嫣蹙眉,不满她的问题。 贺容华冷哼一声。 “怎么我听着不过就是个故事,谢婉仪却非要安在咱们陛下身上?若照你这么说,历代帝王,只要出了昏君,那其他的便都是昏君了?我看,分明是谢婉仪你居心叵测!” 谢婉仪满脸委屈。 “是妾身多想了。只是妾身觉得写帝王被书生深情所感,谅解了他。至少让书生能凭他的才干好好度过这一生。若深情可敌万难,那当书生坐拥荣华富贵时,心中仍只有雪妖,岂不是更加动人?” 萧嫣双手叉腰。 “你这不是杠精吗?我就是这么写的,没想你说的那些。你要觉得你的故事好,那你上来讲!不要在我的故事上指手画脚!” 谢婉仪像是吓到了一般,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是臣妾愚笨!是臣妾不知好歹了!原娘娘说姐妹们无位份的限制,可畅所欲言,臣妾竟当了真!臣妾知错!请娘娘看在臣妾有身孕的份儿上,从轻处罚臣妾!” 惠昭仪也跟着帮腔。 “恳请娘娘饶恕谢婉仪!毕竟她腹中有皇嗣,瞧这脸色好像动了胎气了!” 贺容华撇着嘴,“谢婉仪惯会装可怜的,以前没有皇嗣,就说自己的身世。有了皇嗣,便更会哭了。” 这话让直肠子萧嫣听见,瞬间就火冒三丈。 “我说什么了她就动胎气了?我怀棠棠的时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伎俩,是不是肚子里胎不稳了想赖到我头上?我告诉你没门儿!”? 第二十五章 被识破真身 眼看着嫔妃们吵成一团,皇后在台上也没了皇后的端庄,场面越发激烈。 白兰低声提醒,“陛下。” 贺兰雍仁的眼睛望着远处的混乱,抬手示意不必。 谢婉仪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皇后娘娘,妾身知错了!看在皇嗣的份儿上,求娘娘让妾身叫御医来。妾身不想像先皇后一样,在这里小产啊!” 惠昭仪捂着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是啊,是啊。先皇后就是在这儿听戏时小产,一尸两命啊!这地方不吉利,陛下都是不准人来的。” “我怎么知道——” 萧嫣更显惊愕,立马要冲下去,却被身旁的春蓉给拉住了。 春蓉面色沉重地对着萧嫣摇了摇头,示意萧嫣不要继续说话。 “娘娘,奴婢已经吩咐了白明去请御医了。” 贺兰棠捧着一大束花走进来的时候,先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贺兰雍仁,抬头又看到前面乱成一团,母亲站在台上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这真是……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走到贺兰雍仁身边,小手握住了父亲的大手,将花递到他面前。 “父皇。你看我给母后摘得花,好看不好看?” 贺兰雍仁低下头,见女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她手上五彩缤纷的花儿,眼中的凌厉也化成春风。 “乖。你母后见到定会高兴的。” 贺兰棠捧着花,蹦蹦跳跳地跑到台下。 “母后!棠儿给你采的花!” 闻声,人群中的谢婉仪抬头看去。 只见贺兰棠头上簪着的那根她心心念念的簪子,尾部的一抹红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 【那是我的簪子,被贺容华抢走了许久的簪子!怎么会在六公主的头上?是贺容华送给她的吗?】 谢婉仪的声音太过激动。 纵使贺兰棠很难区分这些嘈杂的声音,但她的声音还是一下子跳了出来。 她借着送花,压低声音。 “妈,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要说。” 萧嫣接过花儿起身,表情变得更加委屈。 太医急匆匆赶来。 他的手指刚搭在谢婉仪的手上。 谢婉仪就默默地收回了手。 “劳烦太医跑了一趟。妾身此刻察觉腹中已无大碍,兴许是方才一时着急,才误觉腹痛。” 太医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诧异地看了一眼谢婉仪。 “臣还是先为婉仪诊脉。” 半晌后,太医收回手,对着萧嫣行礼。 “回皇后娘娘,婉仪脉象平稳,并无异样。” 萧嫣刚要开口为自己抱不平,但察觉到贺兰棠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索性还是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惠昭仪盯了一会儿谢婉仪,随即笑开。 “好,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想着已经置身事外很久的贺兰雍仁应该是时候出场了。 贺兰棠四处搜寻,却不见他的身影。 后宫起火他却视而不见,溜之大吉,真是够不负责任的。 不过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剩下的就没必要掺和了。 “母后,棠棠困了……” 她身子贴在陶灼灼身边,装作困顿地揉了揉眼睛。 春蓉清了清嗓子。 “皇后娘娘和公主都乏了,想必各位娘娘也是一样,就请回宫。” - 来到皇宫这么久,萧嫣是第一次和别人起正面冲突。 本身性格就不太会和别人吵架,又是泪失禁体质,眼泪比话快。 脑袋又不太好用。 后宫女人大多数又因为生存精于算计。 不等萧嫣反应过来,就已经进到了别人布好的陷阱。 好不容易回到宫里能得到一丝喘息。 贺兰棠还要紧抓着她不放,问完了前因后果,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萧嫣捂着脑袋,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你别说了,让我清静清静行吗?” 贺兰棠抬起头,看着母亲满脸忧容,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责备,硬是让她咽了下去。 “妈。你今天见识到了,和平共处在后宫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你是皇后,是后宫权力顶端,是后宫所有人的靶子。在别人都想要害咱们的情况下,心软和犹豫就是毒药!贺容华不能留,坚决不能留。” 萧嫣不理解,只觉得贺兰棠太偏执了。 “今天那种情况,她那么勇敢站起来维护我。现在你说不能留,这不就是卸磨杀驴吗?我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即便今天谢婉仪动了胎气,惹怒了皇帝。也不过就是像小刀刮木头,伤不了你性命。她在宫里树敌无数,今天站起来维护你,是为了把你和她捆在一起。今后她再欺负别人,就是把仇恨拉到你身上。一把小刀无所谓,但是无数把刀刮过来,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萧嫣揉了揉脸,疲惫至极。 “你为什么总把人想的那么阴暗呢?这不是一场游戏,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既然我们还好好的活着,又何必每天想着害这个害那个?除掉谁,意味着就是杀掉谁,手上沾满鲜血,以后你回想起来走过的路,还能活的那么心安理得吗?!” “是!” 贺兰棠猛地站起身,双眼泛红地盯着母亲。 “可我宁愿让她们死,也不想看着你受任何一点伤害。所以,让春蓉去转告陶灼灼,让她的母亲尽可能搜集贺容华的罪证。我们除掉贺容华,一能拉拢与她结仇的宫嫔,二能让谢婉仪欠下我们的人情。簪子可以顺利出手,还能弄清楚她突然针对你的原因。” 【公主……公主为什么变得这么可怕……她根本不是小孩!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门外传来陶灼灼的心声。 贺兰棠瞪着眼睛,扭头朝着门外看去。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守在门外。 坏了。 她大步冲到门口,用力拉开紧闭的大门。 “啊——!” 陶灼灼被吓得尖叫摔倒在地上。 另一边的春蓉跪在门口,低着头,面色依旧如常。 “娘娘,公主。陛下来了,召娘娘过去呢。” 贺兰棠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萧嫣。 “母后,你去,这里有我。” 萧嫣担忧地看着坚强的女儿。 虽然担心,但信任她听她的话,比留在这里更有意义。? 第二十六章 萧嫣初战失力 小朋友贺兰棠绷着脸坐在高处,脚下跪着陶灼灼和春蓉。 屋内的气氛过于紧张安静。 直到贺兰棠扬起笑容,缓缓开口。 “姑姑和灼灼姐姐坐。” 陶灼灼抬起头,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 “求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偷听公主与娘娘说话。只是咱们偏殿的洗澡水备好了,奴婢想着过来接公主——” 没打算听解释的贺兰棠挥了挥手,又重复了一句。 “坐。” 春蓉拉着陶灼灼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贺兰棠望着低着头的二人,语气真挚。 “我不是什么妖女。” 春蓉垂着头低声道:“公主金枝玉叶,天之娇女。” “出生时我便如有着如大人一般的所见所想。平日里总是学着如何做一个孩子才能不叫人看出端倪,怕被人当成妖女,所以连最亲近的你们都不敢透露半分。欺瞒你们实在是无奈之举,抱歉了。” 听到这声抱歉,春蓉惊讶地抬头看向贺兰棠。 “奴婢其实早已发觉公主不同寻常之处。娘娘的性子如孩童般天真,有些指示更不像出自娘娘之口。虽觉得不可思议,可细细想过,奴婢也觉得除公主外,再不会有旁人会一心为娘娘做打算。公主这般,想必是上天呵护娘娘,是来为娘娘送福。奴婢定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 贺兰棠黑黢黢的瞳孔盯着春蓉。 她努力探听,却听不到她心里的半个字。 为什么呢? 明明除了母亲,她都能听得到别人的心声的,怎么会听不到呢? 还是说春蓉说出来的都是心中所想? “奴婢也是!” 陶灼灼跪在春蓉身边,脸上的神情略显急切。 “奴婢入宫别无他想,只想让母亲活命。起先奴婢担忧公主年幼,只怕依靠不住。可今日听了公主一言,奴婢深知公主聪慧至极。奴婢相信,只要奴婢一心待公主,定会有奴婢与奴婢娘亲的一条活路。” 听到她们的话,贺兰棠提着的一口气也算放了下来。 她知道春蓉和陶灼灼都是聪明人。 接下来就要看看她们到底是不是可以为自己所用之人。 “只要凤禧宫有一天好日子,我就不会亏待你们。希望我们可以同心齐力,在宫中站稳脚跟。灼灼姐姐挂心母亲,我们就想办法将你母亲带到身边来。春蓉虽已过了待嫁的年纪,但若是有一日遇到了称心人,亦或是想要出宫。我和母后自然不会吝啬,定会保你出宫后也过上富足的日子。” 春蓉:“奴婢无父无母,愿一生伴在公主身旁。” 陶灼灼:“能得公主赏识,是灼灼此生幸事,灼灼不敢奢望其他,定一心一意侍奉公主。” 贺兰棠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去。 春蓉和陶灼灼知道真相,以后做事情就更加方便了。 这也算得上,因祸得福了。 - 萧嫣刚见到贺兰雍仁时,眼睛就被迷直了。 一袭蓝衣站在窗前,洁白细腻的皮肤,浓密整洁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涂了唇釉一般粉嫩的嘴唇。 萧嫣与他对视瞬间,皮肤温度飙升,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 自从来到古代,除了太监也没见到别的男人。 弄得她的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谁能想到她竟然有个这么帅的丈夫! 长得跟演电视的小鲜肉似的! 年近三十的人,怎么保养得这么好? 这张帅脸引得萧嫣走路不自觉扭起腰,望着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 眼看着就要扑到他的怀里。 忽然女儿那张一丝不苟严肃的脸跳出脑海。 “古代男人都喜欢贤良端庄的妻子!” 是啊,这是古代。 古代男人都保守,接受不了姐姐这种开放派。 萧嫣急刹住脚步,规规矩矩地学着那些嫔妃的样子,给贺兰雍仁行了个礼。 “臣妾……参拜参见……皇……陛下。” 这是什么奇怪的话? 贺兰雍仁皱了皱眉头,伸手拉住了萧嫣的手。 “起来。” 萧嫣抿着唇,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拧了拧手,打算和帅哥皇帝来个食指紧扣。 贺兰雍仁见她“挣扎”,眼中的柔情褪去一半,有些失望地松开了萧嫣的手。 贺兰雍仁:原以为她变得开朗些,却不想还是原本那冷冰冰的模样。 萧嫣看了看被松开的手,默默叹了口气。 萧嫣:好好,古代人保守又矜持。 贺兰雍仁前脚坐在坐塌左侧,萧嫣紧跟着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坐塌两边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坐两个人实在是太过拥挤。 萧嫣一坐下来,挤得贺兰雍仁的身子紧贴着桌子,硌得胳膊生疼。 他转头看萧嫣。 贺兰雍仁:这是告诉朕,凤禧宫朕连坐都不能坐了? 萧嫣不解地看向贺兰雍仁,只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好。 萧嫣:平时贺兰棠和自己都是这么坐的,难道不能和皇帝挨着坐?这规矩咋这么多! 她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坐到了另外一边。 两人沉默了片刻。 贺兰雍仁先开口打破沉默。 “皇后今日讲得故事很有趣,若平日无事,朕想多听你再讲一些别的故事。” 萧嫣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能常常见面岂不是好? 摸不得也看看也行呀! 无论心里怎么狂喜,表面还得装作恭顺。 “好。” 贺兰雍仁听着她的回答,心里像是堵了一股气。 “等天气凉爽些,朕打算带年长的两个皇子去万灵苑囿射猎,皇后觉得如何?” 萧嫣眼珠子转了转。 “好。” 贺兰雍仁烦躁地垫了垫手里的珠串。 贺兰雍仁:这话,怎么比之前还少了? 萧嫣:憋死我了。 他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萧嫣“蹭”地一下站起身。 不是说好了皇上到谁宫里就睡在谁宫里的吗? 这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要走啊? 我就那么勾不起他的兴趣?! 她垂着头,低声应了句,“臣妾,送陛下。” “不必了。” 贺兰雍仁冷着一张脸跨出门槛。 萧嫣就是萧嫣,她从来不是韵儿。 连半分也不像。 到底是他太过思念了的缘故。 站在门口的萧嫣如望夫石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漆黑夜色中逐渐模糊的身影。 到嘴边的鸭子都能飞了。 第二十七章 解救三哥 逐渐入秋,夜间也变得凉飕飕。 春蓉带人捧着厚被子来偏殿更换被褥。 贺兰棠捧着宁裳初送过来的桃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整个人都沉醉在了清甜的桃香味里。 这是宁大人专门托人送过来的。 宁裳初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桃子,是她母亲亲手种下的。 本想着长这么大,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咬一口下去,才发觉以前吃的桃子竟都像白水一样没滋味。 站在她身旁的陶灼灼,用帕子轻轻地去擦贺兰棠的唇角,却发觉帕子上干干净净,一点汁水都没有沾到。 她下意识道:“公主吃个桃子都这般秀气。若是初儿,此刻定是糊了满脸的桃子汁了。” 春蓉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转头看向两人。 “孩子也分性情。宁姑娘风风火火,做事不拘小节。咱们公主温柔娴静,倒也不必与宁姑娘处处都一样。不过公主平日里该多笑笑才是,公主一笑,眼睛眯成两条缝,月牙般,嘴角那两个酒窝深深,让人看着心里暖洋洋的,惹人喜爱极了。” 贺兰棠对着春蓉笑笑,高兴地晃了晃腿儿。 “就爱听姑姑说话。哦对了,父皇走了没有?我们洗些桃子给父皇母后送去尝尝。” 春蓉放下手中的被子,表情有些遗憾。 “方才陛下来了,走时脸色不大好。兴许是娘娘说了什么惹了陛下不悦。方才娘娘还命奴婢明日寻些乐师来,说是要学琴呢。” 学琴好。 至少证明母亲终于开窍,把任务放在心上了。 她将吃一半的桃子放下,“灼灼姐姐,洗些桃子,我们给父皇送去。” 春蓉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公主路上小心,奴婢就不陪着去了。这会儿娘娘想必该睡了,奴婢得过去伺候着了。” - 贺兰棠啃着吃了一半的桃子,一只手牵着陶灼灼,走出偏殿。 绕过小门时,看到谢婉仪跪在院子中央,垂着头正哭哭啼啼。 “妾身深知今日之事得罪了娘娘,求姑姑让妾身见娘娘一面。” 站在她两步外的春蓉端着胳膊,神色冷漠。 “请婉仪回宫。夜深了,娘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也不迟。容华如今身子金贵,若是在凤禧宫出了什么差错,娘娘便是全身长满了嘴也是解释不清的。” “妾身有急事求娘娘,姑姑您就网开一面,让妾身同娘娘见上一面!” 谢婉仪说着,忽然面色一变,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嘴里发出了呜咽痛苦的声音。 【任她是什么皇后贴身的女官,也不敢见死不救。若皇后娘娘真的这般狠心,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那簪子是我的,就该还给我!】 贺兰棠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生动的表演,听着她与表现完全相反的心声。 “让姑姑将她请进西侧殿,说母后身体不适,请凤禧宫常用的那位御医来。多叫些人手来看着,吃喝一律让她贴身宫女亲自经手,不可怠慢了。另外,不许惊动母后,等我回来处理。”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谢婉仪被请到偏殿去,贺兰棠收回视线,跨起地上装着好几颗粉嫩桃子的果篮,晃晃悠悠不稳当地地朝门外走去。 步舆落在雍仁殿前,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贺兰雍仁在里面发火责骂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白兰急急地迎了过来。 “瑶瑜公主金安。公主,陛下正在屋里同三皇子发火呢,不见旁人,公主还是请回。” 贺兰棠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饱满的桃子,递给白兰。 “桃桃给伯伯吃,伯伯带棠棠找父皇。好伯伯,好伯伯。” 她扭动着屁股,眼睛扑闪,捧着桃子的双手上上下下地央求。 白兰心觉可爱,犯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大殿。 “那公主送完桃子便立即出来。” 贺兰棠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白兰的脖子,大喊:“伯伯最好了!” 陶灼灼看着心里一惊。 【公主怎能抱一个阉人奴才?!】 她欲要伸手制止,却对上贺兰棠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胆怯地收回手。 “这些话,想必朕已经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你的耳朵长着是做什么用的?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儿子!论胆魄不及你大哥,论文才及不上你二哥。日日摆弄这把破笛子,不成器的东西!白兰,白兰!” 带着贺兰棠刚进门的白兰,连滚带爬地冲到贺兰雍仁面前。 “奴才在!” 贺兰雍仁将手上白色的笛子丢在地上。 “把这笛子丢掉,有多远丢多远!” 白兰的手刚要触碰到笛子,贺兰忞便含着泪冲上去,一把推开白兰,将笛子护在了怀里。 “父皇当真薄情!连母亲的笛子也是认不得了!当初您与母亲相见,夸赞母亲的笛声。您带母亲入宫,用琴音来和,那些琴瑟和鸣的日子,您说忘就忘了,只剩母亲一人心心念念,日日惦记着!可自从有了皇后,您便将母亲丢到一旁,不闻不问。母亲只是因为爱您,才会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的!” 贺兰雍仁面色铁青,但仍压着怒气。 “你是皇子,她不过是贵嫔。你一口一个母亲不说,竟还敢指责朕!后宫的规矩,轮不到你来过问!她善妒,有失德行,将她关禁闭,朕已是顾念了曾经情义。若你再敢多说一句,便一并陪着她去!” “她因为一句话,就要被困在月禾宫多年。那父皇您呢?您的冷漠与薄情,又该付出什么代价!” 贺兰棠眼看着贺兰雍仁的手颤抖着抬起。 估计下一秒,贺兰忞的脸上就得挨一个大巴掌。 她小旋风一般地冲到贺兰忞面前,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了哥哥的腰。 “父皇!父皇不要打三哥!求求父皇!不要打三哥!” 贺兰雍仁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贺兰忞动作僵硬地低头看紧抱着他的妹妹。 “呜呜呜……棠棠怕,父皇不要打三哥。” 贺兰棠含着泪,缓缓转过身,将装着桃子的果篮朝着贺兰雍仁试探性地递了递。 胆怯的声音,微微颤抖。 “父皇吃个桃桃就不气了。”? 第二十八章 可爱小毛桃 贺兰雍仁带着怒火的双眸映着贺兰棠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尖。 他抬高的手缓缓放下,紧绷着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陶灼灼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大气不敢喘,心中拼命祈祷着,希望陛下不会迁怒公主。 “棠儿到父皇这里来。” 贺兰雍仁蹲下身子,对着贺兰棠勾了勾手。 贺兰棠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地蹭到了父亲身前。 他伸手拉住女儿的手,沉声问:“你也怕朕?为何走得这样慢?” 贺兰棠委屈地撇着小嘴,一头栽倒在父亲的怀里。 “棠棠拎不动,走得慢。” 贺兰雍仁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果篮,空荡荡的篮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桃子。 方才飞跑过来,一篮子的桃儿几乎都洒在了地上。 女儿身上香甜的孩子气让他的心情变得平和。 他起身凝视着垂着头仍在啜泣的贺兰忞。 “今日你要好好谢谢你的六妹妹,若不是她,今日朕定打你一个巴掌让你醒一醒。” 贺兰忞忿忿不平地看向贺兰棠。 “谁稀罕她?若不是因为她母亲,我的母亲怎会被困住,又怎会落得百病缠身,日日痛苦不堪!” 这死孩子! 一点眼色都看不懂? 是不是火不大不尽兴,不挨巴掌全身难受啊?! 她手快速地伸进篮子摸,摸到一片空荡荡。 一转头看到篮子里只剩下一个独苗,瞬间傻眼。 她拿起篮子里的桃子,捧着桃子在贺兰忞面前跳来跳去,打断他的话。 “三哥三哥来吃桃子!来吃桃子!” 贺兰忞瞪着兔子一般的红眼睛,抬手一把推开了贺兰棠。 “别惺惺作态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兰棠想努力站稳,但实在他力气太大了。 晃悠了两下,还是摔了个屁股墩。 就算不看贺兰雍仁的表情,她也能感受到身后飘来的冷空气。 陶灼灼冲上来心疼地扶起贺兰棠,上下检查。 “公主!您没事儿公主!” “不疼不疼,嘿嘿。” 贺兰棠赶紧站起身,拍打了两下屁股,憨憨地冲着陶灼灼笑完,又转过头对父亲笑得阳光灿烂。 “不疼,父皇,棠棠不疼!三哥哥喜欢我,和我玩呢!” 贺兰雍仁望着贺兰棠的眼神软成了一团水。 【这孩子明明摔得那么重,却还为了保护她三哥忍着。】 他望向撇着脸的贺兰忞,眼眸如一滩漆黑的死水,毫无波澜。 “你滚回去,好好思过。你若想不明白,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白兰上前又劝了几句。 贺兰忞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撂了个蹶子,跑出了雍仁殿。 路过陶灼灼时,忽然脚步一顿,继而又快步离去。 吵闹的大殿,终于安静下来。 贺兰雍仁坐回桌子旁,用指腹揉了揉自己快要裂开的脑袋。 【早知道就不要那逆子过来背书了,惹了一身的气。】 “女儿给父皇扒桃桃~桃桃香又甜~啦啦啦啦~父皇爱吃桃~宁伯伯家的桃桃~” 不成曲不成调,奇奇怪怪的歌传进贺兰雍仁的耳朵。 他抬头,看着他的女儿正用小手一点一点地扒着毛桃的皮。 一边扒一边摇头晃脑的唱。 手上一用力,细细的眉毛就会微微抬起一下。 透过烛光还能看到她脸上长着一些细细的绒毛,再加上小孩子肉嘟嘟的脸颊,和白里透粉的好气色。 盘起来的发髻,就像两片叶子顶在头上。 看上去,她比桃还像桃。 越看越像个桃,贺兰雍仁忍不住笑意,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两下。 正巧赶上贺兰棠抬起头,一脸无知天真,“父皇笑什么呀。” 贺兰雍仁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嘴唇,恢复严厉。 “无事。朕看你手上的桃子都要被抠烂了,还怎么吃?” “唔……” 贺兰棠捧着桃子,原地转了转身子,忽然开朗。 “地上还有!棠棠去拿!” “你过来过来,朕吃你手里的那个。” 桃子被拿走切成了小块儿,贺兰棠用眼睛就能看出,这桃子一定被削掉了很多。 她看着贺兰雍仁只吃了两小块,就放下了竹签子。 “不好吃吗?” “好吃,但朕一样东西不喜吃太多。” 贺兰棠:渣男! “这是母后叫棠棠给父皇。” 她手拿起竹签,扎了一块桃子,送到父亲嘴边。 “父皇再吃再吃!” 盯着唇边的桃肉,贺兰雍仁眼神复杂。 【皇后方才待朕不甚冷漠,如今又专程派棠儿过来送桃子。她究竟在想什么,实在叫朕难以捉摸。】 冷漠? 什么意思。 母亲欲拒还迎,和皇帝极限推拉了吗? 贺兰棠盯着父亲将竹签上的桃肉吃掉,又耍宝装怪地逗了一会儿他,才借着天黑的借口离开。 - “皇后娘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敢留我们宿在这里,就不怕咱们在这宫里动手脚吗?还是说……她就是在等我们动手呢?婉仪,您怎么不说话呀婉仪。” 谢婉仪在坐塌上紧闭双眼,闭目养神,听到春烟的话缓缓睁开双眸。 只见窗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你早晚会死在你张嘴上。” 下一秒,门外人就扣响了房门。 谢婉仪的整颗心提起,警惕地盯着纹丝不动的房门。 春烟仗着胆子凑上前,“是谁?是皇后娘娘来请吗?” “婉仪。皇后娘娘有话让奴婢代为传达。” 听到门外是春蓉的声音,谢婉仪和春烟对视了一眼,示意春烟开门。 她缓缓起身,对着走进门的春蓉微微行礼。 “有劳姑姑了。” 春蓉从袖口袋子里拿出簪子,用双手托着。 “想必谢婉仪今日是为了这簪子而来。” 谢婉仪一见到簪子就红了眼圈。 “不瞒姑姑,确实如此。这簪子是亡兄死前托人带回给我的,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瑶瑜公主头上。不过兴许是公主贪玩,亦或是在什么地方我遗失掉了,总归能找回来就安心了。” 谢婉仪伸手去拿簪子。 春蓉却突然攥起手,将握着簪子的手藏在背后。 她冷眼盯着不解的谢婉仪。 “婉仪这话,说的不老实了。我家公主从未去过知语轩,又怎会因贪玩拿走婉仪的簪子呢?或许,这根本不是婉仪的簪子。夜深了,婉仪早些休息,奴婢便不打扰了。” 谢婉仪的见春蓉就要这样离开,瞬间慌了神。 “姑姑留步!”? 第二十九章 桃木簪换铺子 “这簪子确实是我的。那尾部一抹红,是亡兄沾着血的指纹。我故意将其漆红,只怕丢失。姑姑,这簪子对公主来说不过就是个便宜至极的桃木簪子,可对我大有不同。还请姑姑物归原主,将簪子还给我。” 窗外忽然传来女子尖细的声音。 “还?是你的东西才叫还,不是你的东西何来还一说?有人拿走你的簪子许久,你却一声不敢吭。簪子到了公主手里,你却这般强硬。莫不是看准了皇后娘娘心善,便可随意算计欺辱!” 谢婉仪真是被吓坏了,冲着窗外大喊。 “谁!!” 窗外人继续道:“婉仪不必在意我是谁,只需清楚,在这宫中你究竟是谁。区区婉仪,也敢尝试撼动皇后地位,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谢婉仪不知窗外到底是谁,只听着她尖细诡异的声音,后背就出了一层细汗。 是。 她是蚍蜉。 可为了孩子的活路,她不得不试一次。 她虽平日看着软弱,可有一副硬骨头。 她不像软柿子茹妃,爬到了妃位还一直让人踩在脚下,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春蓉靠近一步谢婉仪。 “婉仪,这里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春烟火急火燎走上前,挡在了谢婉仪前面。 “有什么话姑姑在这里说就是了,何必要去别处?” 春蓉似是没看见她一般,越过她看向谢婉仪。 “婉仪宫里的人这般没规矩,都能代替主子说话了。” 她偏过头,音量陡增。 “来人,把这个不懂事的奴婢拉出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话音落下,凤禧宫里的掌事太监白明破门而入,冲上去抓着春烟往外拖。 “春烟!春烟!” 谢婉仪朝着春烟的方向伸手,见她惨叫着被拖出门,面色被吓得惨白。 春蓉收回视线,冲着谢婉仪人畜无害地笑笑。 “婉仪不必因为个奴婢伤了腹中的孩子,不值得。” 纵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被带走,也仍是不敢对春蓉骂半声。 谢婉仪眼眶微红,垂在双腿两侧的手攥成拳头,一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艰难模样。 “春烟不懂事,惹姑姑生气了。姑姑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个小丫头计较。” “可不要小瞧了这丫头啊。” 春蓉叹息一声。 “谢婉仪这样聪明的人,这样的道理怎会不懂呢?要捅你刀子的人,一定会站在你身后的暗处。要算计你的人,一定最了解你。” 谢婉仪闻言抬起头,怔愣地看向窗外的黑影。 她平日里与惠昭仪虽接触不多,但每次见到她时,她对自己总是亲近和蔼的。 那日被皇后娘娘召来,惠昭仪便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些话。 若说自己下定决心,还要多亏了…… 谢婉仪想起,自从那日惠昭仪说了这些话,春烟就不停地在她耳边鼓动拱火。 虽然平日里她总是口无遮拦,可近日越发不像样子。 当下只觉得春烟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可细细想想,这后宫里,又有谁是值得将整个心托付信任的呢? 谢婉仪缓缓曲下膝盖,跪在了春蓉面前。 春蓉拖住谢婉仪的胳膊,受宠若惊。 “婉仪快请起,哪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啊!” 谢婉仪仍执意跪下。 “春蓉姑姑,跪得。” 她抬头望向春蓉,极尽所能的想表达诚恳。 “姑姑。我无意与娘娘作对,只是一时犯了糊涂。还望娘娘原谅我的糊涂,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改过自新。” 春蓉伸手将谢婉仪扶起。 “皇后娘娘菩萨心肠,知晓你在宫中受了不少的委屈。日后定会疼你多些,婉仪只需安心养胎便好。至于簪子……公主确实不稀罕,只不过……” 春蓉垂下眼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 “只不过,这簪子如今在我手中。这簪子在婉仪的心里分量有多重,婉仪若愿意,便拿着等价的银子来换。” 谢婉仪望着被春蓉攥在手里的簪子,轻轻挑起唇角,晶莹饱满的眼泪珠子从眼眶掉落。 “它在我心里,是这世上万金难换的至宝。” 这簪子,是哥哥亲手为她做的。 她是庶女,平日里被蛮横的嫡姐欺负惯了,又不受父亲喜爱。 母亲病逝后,亲父亲尚且对她冷眼相待,嫡生的哥哥却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 因为有哥哥,她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才能像别人家的小姐一样,衣食无忧。 那年,她即将及笄,边疆战事频繁,哥哥随将军出征平乱。 这一去,哥哥便再未回来。 战争平息后,哥哥的好友将这支桃木簪带了回来。 他说,这块桃木是哥哥在战争里救下来的一位夫人送的。 哥哥每次守夜的时候,都会整夜给她刻簪子。 在咽气的前一刻,哥哥特地嘱咐要把这簪子交给她手里,这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 簪子尾巴印着哥哥的指印,只要簪子在身上,她就觉着哥哥还在,还像以前那样守护着她。 也许是太过爱惜,在储秀宫时惹了贺容华的注意。 贺容华抢走了簪子,用毁掉簪子威胁她,逼她妥协,一次又一次。 到后来,贺容华的日子越来越好了,这簪子她也就再未见过。 谢婉仪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 “我母家并不是十分富裕,我能拿出手的钱和物件也不多。我这里只有一间香楠里最右四十方大的旧铺子,是我祖父留给我的。父亲瞧不起商贾,自然不许家中人做生意。位置太偏,也卖不出去。若是姑姑愿意,便同我去知语轩去一趟房契。” 春蓉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见窗边直立着的黑影,缓缓地点了下头,才答应谢婉仪的交易。 “那奴婢送婉仪回知语轩。” “劳烦姑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凤禧宫。 在宫门外,瞧见了脸被打肿了的春烟,被人按着跪在道边。 见谢婉仪出来,春烟开始挣扎。 “婉仪,婉仪!救救我!救救我!” 谢婉仪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斜视着跪在地上极其渴望赦免的春烟。 “姑姑费心教你规矩,这是抬举你。待姑姑觉得你懂事了,自会送你回来。” 谢婉仪说完,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贺兰棠从凤禧宫门内探出半个身子,看谢婉仪已经走远。 跪地的春烟心里已经把谢婉仪翻来覆去的骂上无数遍。 她撇着嘴摇了摇头,年纪不大,骂的话叫一个脏。 刚转过身走了几步,贺兰棠忽然顿住脚步。 陶灼灼不明所以,“怎么了公主?” 贺兰棠快步跑出宫门。 站在大门口,看着看守春烟的太监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地,映亮了春烟脚上的鞋子。 那是……系统提示图片里绣着莲花的宫女鞋!? 第三十章 解救春烟 难道任务之间都有相关性? 贺兰棠缓缓退回门内。 簪子是贺容华的,贺容华身旁的婢女又和第二个物品的系统提示有关联。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本诗集一定不归属于贺容华的宫婢。 但要想找到真正需要或者拥有这本诗集的人,就得想办法撬开这个宫婢的嘴。 可…… 贺兰棠看向眼神迷茫的陶灼灼,脸上忽然升起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 陶灼灼汗毛倒竖。 “公主,您,您这是怎么了?” “灼灼姐姐,劳烦你再演一场戏。” -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放开!皇后也不能草菅人命!” 被布袋子套头的春烟,双手双脚被捆上了绳子,一边被抬着往前走,一边挣扎尖叫。 “两位公公,方才白掌事急召你们二位回去一趟,让我过来看着她。” 春烟被蒙着头,听着两个太监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纠缠了几句,自己就被放倒在地上。 “那这里就交给姑娘了,我们去去就回。” “公公放心,这里有我。” 待脚步声远去,春烟被人摘去了头上的布袋子。 被吓坏的春烟抬头看向摘下她袋子的人。 是个眉清目秀,年龄尚小的宫婢。 “你是谁?” 陶灼灼将她从地上扶起,绕过她的身子为她解绳子。 “我叫灼灼,是瑶瑜公主的贴身女婢。我帮你解绳子,不要乱动。” 绳子解开。 春烟看了看被勒红的手腕,眼里闪着泪水。 “谢谢你姑娘。我攒了些银子,虽不多,但都可以给你!好人做到底,你放我走。” 陶灼灼紧蹙眉头,眉眼之间带着忧伤。 “可你就算是跑,也是跑不出这皇宫的。明日天一亮,无论你躲在何处都是要被发现的。况且如今你的处境,怕是谢婉仪便是想要救你,也有心无力。” 她顿了顿,亲昵地拉起春烟的手。 “不若你今日先到我的屋子里躲一躲,待我去找谢婉仪为你想想法子呢?” 谢婉仪又能做什么呢。 在宫中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会舍命去保她呢? 况且,她也是凤禧宫的人,又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春烟抽出手,警惕地往后退一步。 “多谢灼灼姑娘好意。但我留下来,想必一定会连累到你的。” “如今我在公主身边伺候,姑姑虽说平日对我严苛了些,但尚且还要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虽说我不是高位女官,但这宫中人人对我尚算敬重。先说他们不会认为你敢藏在凤禧宫,即便是有这般想法,我的屋子他们还是不敢来搜的。” “那姑娘又为何要救我?” “只是同为奴婢,自然知道做奴婢的艰辛。主子好,我们能得到的好处少之甚少。主子不好,我们却是第一个遭殃。宫中人人无情冷漠,若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再不互相帮忙,岂不是前路更加艰难了。” 春烟虽无法全心全意信任陶灼灼,但却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有些酸涩。 如今她也无处可去,只能期盼着谢婉仪还念着二人主仆情分。 春烟垂下头,哽咽道:“那就麻烦姑娘了。若是姑娘日后有难,若我得意侥幸逃脱,我定会好好报答姑娘的。” 陶灼灼带着春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安排她住下,又给她拿了些吃食。 一切安排妥当了,便以照顾贺兰棠为由,离开了卧房。 顺便在门外为卧房上了结结实实的一层锁。 - 贺兰棠趴在坐塌上打盹儿。 来这里日子久了,也顺应了这里早起早睡的作息。 按照眼前的倒计时算着,这会儿大概是十点半,春蓉已经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了,陶灼灼那边儿也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了。 她眼皮沉得像是挂了个秤砣,时不时就不受控地合上,又得强迫清醒猛然睁开。 “公主,奴婢回来了。” 听到门外陶灼灼的声音,贺兰棠一个咕噜从坐塌上翻起来。 “姐姐快进来!” 陶灼灼推开门,面带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到贺兰棠面前。 “公主,全都办妥了。春烟已经在我的屋子里了,这会儿刚吃了点东西,奴婢在门口听着她哭了会儿已经睡着了。这是门锁的钥匙。” 贺兰棠看了一眼她手心捧着的薄薄一片金钥匙。 “这个钥匙你拿着就是了。灼灼姐姐,你今日的事情办得真不错。” 听到夸奖,陶灼灼的脸色瞬间泛红,羞涩笑起来。 “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尤其是站在窗外时,公主叫奴婢复述的那些话,实在不符合奴婢身份,奴婢也难装出那样硬气的样子。如今这会儿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呢。” “所以呀,你做得好。即便是心里面害怕,但做出来的样子也唬住了谢婉仪。” 得到了夸奖和认可,陶灼灼心里喜悦又无措。 她揪了揪盖过自己半个手的袖子,羞涩又忸怩地笑。 “是公主厉害。仿佛能隔着墙就摸透了谢婉仪的心思一般,句句话都扎在她心上。” 贺兰棠笑笑,望着陶灼灼没再接话。 陶灼灼年纪比寻常宫女小,又要比她们瘦。 这宫装穿在她身上,又肥又大,尤其是袖子盖住了半双手,裤腿更是长,堆在脚面一些,剩下的都被她踩在脚下,磨得又脏又破。 每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就该有相应的奖励。 这样会让人一直对未来抱着期望,充满信心。 “灼灼姐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和样式?待姑姑回来,明日有空时,就让姑姑带你去尚服局,亲自选样式和料子,多做两套合身的衣裳。这衣裳太大,颜色太深,不称姐姐。” “奴婢谢过公主!” “姐姐快歇着去,我在这儿等姑姑回来。” 陶灼灼本想陪着,但一想公主应当是有话同姑姑单独讲,便乖巧地退了下去。 约莫一小时后。 春蓉姑姑才回到凤禧宫。 刚一进门,春蓉便将怀里揣着的房契交到了贺兰棠手里。 “公主,已经换回来了。” 贺兰棠接过两张房契,翻开那张折叠泛黄的旧房契。 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有些甚至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那份谢婉仪祖上的房契,另一份是谢婉仪刚刚按照旧房契重新誊写下来,按了指印的。”? 第三十一章 为陶灼灼封赏 贺兰棠拿着新的一份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 “今日辛苦姑姑了。” 春蓉回以微笑,“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春蓉总是云淡风轻眼含笑意,一副让人看不穿的模样。 莫名其妙地又读不到春蓉的心声。 用着春蓉,还要在心里提防春蓉。 这种感觉让贺兰棠非常不舒服。 “这次的事情多亏姑姑,才能办的这样顺利。只是,之前我同姑姑说了,从谢婉仪那里要银子,只说我平日里花销太大就好了,为何姑姑要拿自己做由头?这样岂不是让谢婉仪以为拿住了姑姑的把柄,若是到处去说,姑姑你的名声便被这样坏了。” “公主,请原谅奴婢自作主张。只是奴婢想,若是以公主作为由头,必定会连带了皇后娘娘。再者公主的吃穿用度九尚局记录的清清楚楚,若是谢婉仪反咬一口,查起来,过错自然就到了咱们的身上。” 春蓉抬起眼望向贺兰棠。 “可若是奴婢因私心威胁,谢婉仪便是去告,不过也就只能同皇后娘娘来讲。公主知晓奴婢的清白,奴婢也相信,公主不会眼睁睁看着奴婢被冤枉。” 这大概就是走一步看三步? 贺兰棠莫名开始有些喜欢春蓉的缜密了。 她轻笑了声,微颤的羽睫在烛光中映出的阴影微微颤动。 “若是我真的不帮姑姑呢?毕竟姑姑您是在母亲出了冷宫才分到凤禧宫的,算着日子也不过就十几日。我不了解姑姑,姑姑亦不了解我,却这般斩钉截铁。” 春蓉第一次看到公主这般阴晴难测的模样。 她知晓,公主虽问得是自己为何信任她。 但实际却是在怀疑自己的忠心。 “奴婢是茹妃娘娘的从府上带来的婢女,自小跟着茹妃娘娘。” 茹妃? 怎么这么耳熟? 贺兰棠皱起眉头。 春蓉见她不解,便重新解释。 “皇后娘娘,正是因茹妃娘娘的死才进了冷宫。” 贺兰棠默默提起一口气,盯着春蓉平静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说下去。” “从前,皇后娘娘端庄威严冷颜少语。每日奴婢陪小姐过来请安,也只不过能隔着屏风见一见皇后娘娘的剪影。任宫中有再大的盛宴,也是难见娘娘一面。小姐说过,皇后娘娘是这宫中少见醒着的人。后来,小姐有了身孕,孔贵妃又假借探望之名,数次来讥讽小姐。” 贺兰棠了然点点头。 “所以,你知晓,我母后定不是害死茹妃的凶手。” “是。但奴婢没有证据,又人微言轻。奴婢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要寻机会毒死孔贵妃,为小姐报仇。可还不等奴婢出手,就听到孔贵妃被打入冷宫,皇后娘娘沉冤得雪的消息。那时我便想,皇后娘娘定是个了不起的人。我想替小姐报恩,所以才会参选凤禧宫宫令,不过总算老天垂怜,才得以来到娘娘身旁。” 贺兰棠的眼睛上下打量,心中暗自琢磨。 春蓉平时看着镇定,可说这番话的时候,垂下去的手总是不自觉攥成拳头又在放开。 她在紧张什么? 究竟是说谎,还是有所隐瞒? 屋子里安静无比,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贺兰棠粲然一笑,眼中的警惕与审视也全然消失。 “姑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闲着无事问一问。若是姑姑倘若哪一日遭人陷害了,我与母后定然会不惜代价,保护姑姑周全。” 春蓉也跟着笑起来,仿佛刚刚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 “奴婢感激不尽。” “姑姑坐。”贺兰棠手指向身旁的椅子,笑着看春蓉坐下来。 “明日还要劳烦姑姑带灼灼姐姐去做两身合适好看的宫装,布料样式随她心就好,不必按照常规宫装去做。另外宫女都有几等?我想着明日正好一并去尚宫局给她登册。” 春蓉便仔仔细细地为贺兰棠讲来。 宫中分八等,每等下各七品。 一等为九尚局宫司及以下。 二等为服侍陛下的御侍。 三等为服侍娘娘的凤侍。 四等为服侍皇子公主的福侍。 五等为妃位以上的惠侍。 六等为服侍容华以上的良侍。 七等为服侍容华以下贵人以上的安侍。 八等为服侍才人美人以下的平侍。 四等福侍又分一品宫令,二品宫司,三品宫辅,四品宫衡,五品宫申,六品宫典,七品宫徇。 总结完这些,春蓉才道:“灼灼姑娘刚入宫不久,但也算是照顾公主尽心,又合公主心意。不若给灼灼姑娘封六品宫典如何?况且她母亲如今贴身照顾贺容华,也不过是个六等良侍里的五品。” 六品宫典…… 贺兰棠的手指一边摩挲着桌角,一边思考。 片刻过后,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我要封她为三品宫辅。” 春蓉猛地站起身反对,“公主,这不合规矩。她年纪尚且不够,再者入宫时间短,封她为宫辅让那些在咱们宫中服侍许久的宫女如何能服?另外,宫装若不按照规矩来,先不说她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不合规矩,即便娘娘同意,尚宫也会去找陛下。” 春蓉的言外之意,贺兰棠听得很清楚。 为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小丫头,惹来这么多麻烦,不值得。 贺兰棠语气坚定,更似是命令。 “姑姑,按照我说的做。” 春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点了点头,答应自己会办好这件事,便起身离开了。 虽然陶灼灼在春蓉的眼里不值得这些奖励与封赏。 但对于在一个陌生环境里,任何心腹都没有的贺兰棠来说,陶灼灼的存在太过重要。 人都是将心比心。 你做了多少,别人就能感知多少。 空有嘴上的夸奖和让人等的太久的承诺,当然比不上没有预知的惊喜,显得更加被重视。 况且,人在低谷时都是逆来顺受。 如果陶灼灼身在高位,也能做到如从前一样。 就说明她心地不坏,可以长用。 至于衣裳嘛…… 单纯是看她长得那么好看,每天都只穿着一件旧到颜色发白的宫装,可惜了。 年纪轻轻的女孩,就该打扮的像花一样好看。 第三十二章 鞭打乐师 一大早上,贺兰棠就被院子里传来难听的琴声吵醒。 一声一声传进耳朵,勾的人直心烦。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翻身,却受到阻碍。 费劲巴力地翻过来,才发现宁裳初正以一个“大”字型的姿势,斜着睡在自己的床上,半个身子还压着自己。 贺兰棠伸手推了两下,发现根本推不开。 宁裳初还睡的死死的。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如果当初知道能捡到陶灼灼,又何必把这位祖宗请到自己身边啊。 “裳初姐姐,裳初姐姐,醒醒!” “呼……呼……” “裳初姐姐!” “呼……唧唧……” “大肘子!大鸡腿!” “哪儿?哪呢哪呢?” 听到大肘子,宁裳初的脑袋猛地一下抬起来,刚刚还紧闭着的眼睛,此刻已经瞪得铜铃般大,鼻翼翕动,努力地在空气中找寻肉香。 贺兰棠哑然失笑。 这得对吃有多大的瘾啊? “姐姐,我骗你呢!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呀。” 宁裳初噘着嘴,对贺兰棠的欺骗表示不满。 “还不是皇后娘娘在外面弹琴,一大早就弹起,吵得人都不能睡觉了!我想来找你,看你睡着了,我就想等你醒。然后等着等着,我就看见包子了。” 她说着舔了舔嘴唇,双眼也放起光。 “那包子好大啊,比我人还大!白白胖胖的,热腾腾的……” 好家伙。 别人睡觉是见周公,她睡觉是见包子。 贺兰棠不想再听包子了,就拉着宁裳初跑出了门。 两人循着琴声走到后院。 见凉亭里母亲正和琴师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在学琴。 母亲被清瘦的琴师圈在怀里,两人双手紧握,母亲的眼睛都快黏到琴师的脸上了。 贺兰棠当即倒抽一口气,血压上升,哆哆嗦嗦的手去够自己的人中。 我的老母亲啊! 我在外面忙活着让别人怎么伤害你,你在家里琢磨着怎么死才能快一点? “住手!” 贺兰棠也顾不得其他了,脚步飞快地朝着母亲方向跑去。 越靠近,琴师的心声就听得越清楚。 【若是能取悦娘娘,日后有皇后娘娘的撑腰,想必成为司乐也指日可待了。】 “拿开你的手!” 贺兰棠跑到亭子,手指着望着她发怔的琴师。 琴师快速收回手,跪在地上,脸红成了柿子。 “乐师宁凉拜见瑶瑜公主,公主金安。” 贺兰棠气得脸色发青,大声质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臣……方才是在纠正娘娘的指法,并未做什么其他。” “母后的手你这肮脏的东西也敢碰!胆大包天,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琴师宁凉皱眉抬起头,眼中瞬间涌出一层晶莹。 “臣为乐师,堂堂正正做官,公主为何要骂臣肮脏?为何要这般羞辱臣?” 萧嫣在一旁自然知晓贺兰棠为什么生气。 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别人,实在太不讲理了。 何况骂的这么难听。 “棠——” 她刚站起来要教训女儿,但却在对上女儿极具威慑性的眼神以后,闭上了嘴,灰溜溜地坐回了凳子上。 贺兰棠转过头,贴着宁裳初的耳边问:“姐姐,鞭子带了没有?” 宁裳初点点头,“带了。” “那你帮我把他打走。不要真的打,吓唬吓唬赶出宫就行了。” 话音刚落。 宁裳初解下腰间的鞭子狠狠往地上一抽。 那声音清脆响亮,吓得琴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宁裳初:“叫你轻薄娘娘!今天我抽断你的骨头!打烂你的皮!” 琴师:“救,救命!” 琴师拔腿而逃,宁裳初紧追其后,一边追一边朝着琴师的方向挥鞭子。 直到两人跑没影儿,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前院传来鞭子抽地的声音。 “你听我解释呢。” 萧嫣心虚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干笑着朝贺兰棠走来。 在马上靠近贺兰棠时,贺兰棠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 萧嫣对着女儿的背影挥了挥手,连跑带颠地追上。 “你听我解释啊!” 天气炎热,心里的火气烧的更热。 贺兰棠连喝了三杯凉茶,然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我不想吵架,下午我会让姑姑给你安排一个女乐师过来。” 萧嫣剥着荔枝,仍旧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乐师都是男的。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看看你今天骂人家骂的那么难听,还让裳初拿鞭子追着人家打。好歹人家也是做官的,我看你真是把自己当公主了,学会欺压平民那一套了。” “好,我欺压平民。你呢?你不是红杏出墙吗?” 萧嫣翻白眼。 “你这孩子说话我就不愿意听!我什么红杏出墙啊,我本身也不是这墙里的树啊!这怎么来这儿了,一点自由都没有呢?我看看他怎么了,碰碰手又怎么了?我还能怀孕?那皇上不是没来吗?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贺兰棠觉得自己被气得脑袋都缺氧了。 这种争吵,根本就没有意义! 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 自己说的话,她永远不会听,更不会改! “行!” 贺兰棠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母亲。 “好。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就明白了。不想活是?那就大家一起死。任务,我也不做了。要是幸运点呢,咱俩就一起回到现代,继续做冤家。要是不幸呢,那就下辈子看有没有缘分了。” 摆烂呗。 谁不会摆烂啊! 贺兰棠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萧嫣:“唉——!干嘛呀!至于吗?” 回到偏殿,贺兰棠就开始收拾东西。 常常穿的衣裳,常带的首饰,全都捧着堆到了床上。 哦,还有宁裳初。 她把宁裳初扯到屋子里,和她一起收拾东西。 兴高采烈地陶灼灼刚回到宫里,就来偏殿感激贺兰棠的封赏。 一推门,看到屋里乱七八糟的,像是进贼了一样,瞬间就傻住了。 “公主……” 贺兰棠累得满脸通红,一转头看到呆愣着的陶灼灼,对着她招了招手。 “快来,帮我一起收拾。” 陶灼灼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上前帮贺兰棠打包。 “公主这是怎么了?咱们是要出宫吗?” “宫是出不了了。” 贺兰棠用力地系着布袋子,咬牙切齿地使劲儿。 “但是这个破凤禧宫,咱不呆了,回秀慧府去。”? 第三十三章 公主的规矩才是规矩 收到消息的春蓉急匆匆地跑到正殿。 “娘娘,去看看。公主要带人回秀慧府呢。” 趴在桌子上,鼓着脸怄气的萧嫣头也不抬。 “走走走,爱去哪去哪!不要管她,那么有本事,也不需要我这个母亲做绊脚石!” 春蓉皱着眉头,脑袋里乱成蜂窝一样。 “娘娘,公主年纪还小呢。就算是大人一样的想法,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还需要娘娘照看着才能安心啊。” 萧嫣红着眼眶。 “人家不嫌弃我就不错了。天天怪我做错这个,做错那个。我看我还是离她远点,别碍她的眼!” 另一边。 刚要走出宫门的贺兰棠被陶灼灼拉住了手。 “公主,要不咱们还是别走了。” 陶灼灼表情担忧,“您和娘娘这样吵,伤了母女的情分不说,彼此伤心。兴许娘娘想明白了,就好了呀。再说……春烟还在这里,总不能一并带走。” 贺兰棠面无表情:“那你留下。” 陶灼灼被她的话噎的脸通红,随后用力摇头。 “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贺兰棠斜眼看向身旁的宁裳初,“你呢?” 宁裳初单纯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咱们去的地方能吃饱吗?” “能。” “那我跟你去。” 贺兰棠望向身后小声嘀咕的宫女们,“你们不愿意走的就留下!” 宫女们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最终,贺兰棠离开凤禧宫时,只带走了陶灼灼和宁裳初。 走在步舆左侧的宁裳初,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左肩膀扛着一个,右胳膊挎着一个,肚子上系了一个。 平日里健步如飞,今日走得颤颤巍巍。 右边的陶灼灼两个肩膀交叉斜背着两个包袱,两只胳膊一共挎了六个包袱。 平时走路就慢,如今如同龟爬。 坐在步舆上的贺兰棠,整个人都被行礼给淹没。 勉强能通过摞在一起的几个包袱中间露出来的缝隙呼吸。 搬家就像逃荒一样。 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到了秀慧府。 见这大包小包的架势,吓坏了在秀慧府独自守着贺兰棠的春燕嬷嬷。 她连忙召集人手,快速地把这些东西安置了下来。 收拾完东西,春燕嬷嬷也不走,就站在屋里非要和贺兰棠说几句话。 “公主,您回来可太好了。奴婢这白日里盼,夜里盼,终于给您盼回来了。” 躺在床上望棚顶的贺兰棠:盼我啥?盼我回来早上可以喊我起床,然后给我安排一整天的课吗? “灼灼姐姐……” 她疲惫地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喊了一声陶灼灼。 陶灼灼起身,走到春燕嬷嬷面前,对上春燕嬷嬷的打量,大方一笑。 “春燕嬷嬷,公主今日累了,要歇息了。” 春燕嬷嬷:【一个小宫婢,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春燕嬷嬷冷眼打量陶灼灼,皮笑肉不笑。 “这是,尚宫局新来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嬷嬷好。我叫灼灼,是公主身边的宫辅。” 宫辅?! 春燕嬷嬷倏地瞪大双眼。 打量着眼前这姑娘也不过十二三的样子,怎就能成了宫辅?还是个新入宫的? 这…… 这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还得喊她一句姑姑?! 简直荒谬! “灼灼姑姑好。” “嬷嬷客气了,喊我灼灼就好。” 趴在床上听到嬷嬷全部心声的贺兰棠,忍不住扬起唇角。 这嬷嬷不行啊,言行不一啊。 春燕嬷嬷规规矩矩地后退了两步。 “既是公主累了,奴才就退下了。” 陶灼灼微微颔首,嘴角依旧保持笑容的弧度,直到春燕嬷嬷离开。 一转头,发现贺兰棠正笑着看向自己,竟觉得有些害臊。 “这,这都是学着春蓉姑姑的样子。” “挺好的,做得挺好的。” 贺兰棠坐起来,对着陶灼灼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跟前。 “一会儿,你出去找春燕嬷嬷。告诉她,明天开始,不许叫我起床,什么狗屁课我也不上。另外,告诉她秀慧府大门不管多晚都不许关。如果她说不行,这是秀慧府的规矩。你就告诉她……” 陶灼灼探过头,好奇地问:“告诉她什么?” 一旁一直盯着两人的宁裳初,看着二人悄悄咬耳朵,不满地撅起嘴来。 自从这个灼灼姐姐来了,棠棠都不陪她玩了! 现在还咬起耳朵来了! 她不满喊道:“我今天中午要吃三碗饭!” - 陶灼灼本打算办完贺兰棠交代的事情再回来找春燕嬷嬷。 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碰到了堵在门口的春燕嬷嬷。 春燕嬷嬷被门撞得奔出去两步,差点摔倒。 陶灼灼:“嬷嬷没事?” 春燕嬷嬷:“啊……没事儿没事儿。那个,姑姑啊,我不是偷听。我就是怕公主需要的时候,我就在门口,不是方便些吗?” 陶灼灼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春燕嬷嬷。 “看来该找两个宫婢守在这儿了。” 春燕嬷嬷表情有些不悦。 她本是被白公公找来侍奉公主的人,这样好的差事儿,没想到被个小丫头抢了先。 陶灼灼冷眼看向春燕嬷嬷。 “既是嬷嬷在门口听音儿半天了,也该知道公主在里面说了什么?” 春燕嬷嬷搓了搓手。 “可,可这些确实是秀慧府的规矩。四公主五公主都住在这儿,她们的嬷嬷也都跟着。若姑姑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别的嬷嬷。” “没什么不信的。秀慧府的规矩是什么,公主不需在意。但春燕嬷嬷可得记好了,公主的规矩,才是嬷嬷该守的规矩。既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第一条就是要听话。若是公主的话都不听,那我便去尚宫局让人再分派其他懂事的嬷嬷过来好了。” “别别!” 春燕嬷嬷紧张地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三抖。 “奴婢听公主的话,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姑姑,您就别麻烦尚宫大人了。” 陶灼灼高昂着头,用鼻子轻“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春燕嬷嬷始终缩着脖子低着头。 直到看见陶灼灼离开,才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随后恶狠狠地骂道:“什么东西!你才吃几年的盐?找我不自在,你以后也别想好过!”? “春燕嬷嬷,这是什么事儿让您这样生气呀?” 春燕嬷嬷一转身,见谢婉仪身旁的春兰嬷嬷从院外走来。 春燕嬷嬷与春兰嬷嬷一同当差许久,是老相识了。 一见她来,便上前亲切地迎接。 “这不是六殿下身边儿多了个姑姑么!上我这来扬威作福来了。比不得您清闲,说到底谢婉仪肚子里的孩子还未生出来呢,我不过就是去那儿预备着罢了。” 春兰嬷嬷瞥了一眼正房,将春燕嬷嬷往身边拉了拉。 “宫女在宫中当差,最怕什么呀?” 春燕嬷嬷恍然大悟,欢喜地拍了几下春兰嬷嬷的手背。 “我这蠢笨的人,还多亏姐姐提醒。” 第三十四章 诗集得手 陶灼灼回到凤禧宫,解开了房门的锁。 春烟在里面憋了一天一宿,一见到陶灼灼过来解救她,死灰般的双眸瞬间复燃。 她冲上前,双手死死地握住了陶灼灼的手。 “灼灼姑娘!我还以为你将我忘到脑后了!” “怎么会呢,姐姐的事儿我一直记在心上的。不过是公主要搬回秀慧府,所以耽搁了。与我走,跟在我身后,尽量低着头。” “好,不过我们去哪儿?” “回知语轩。” 陶灼灼前脚出门,春烟低垂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走过之处所遇之人,皆有礼地低头唤陶灼灼“姑姑”。 直到走回知语轩,春烟才忍耐不住好奇询问。 “灼灼姑娘,你这样年轻,为何他们都唤你姑姑啊?” 陶灼灼笑得腼腆。 “公主垂怜,怕我在宫中婢女里地位低,长得又显小,容易挨欺负。所以特向娘娘同陛下申请,封我为四等福侍三品宫辅。大家这是敬重公主,所以才喊我声姑姑,否则我如何能担当的起。” 春烟眼里嫉妒的火都快跳出眼眶烧到了眉毛。 她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的好命,跟着主子享福不说,还能这样好命的被提到人家熬到四五十都未必能坐到的位置上。” 陶灼灼只当看不见她的妒忌,笑道:“是啊,妹妹确实命好,才得以在公主身边伺候。” 想着这小丫头如今已是公主身边儿的红人,若是能与她讨好关系,自己将来说不准也能得到些好处。 春烟眼睛一转,就换了个和善讨好的面孔,垂下来的手也扯住陶灼灼的指尖晃啊晃地。 “妹妹,我能叫你妹妹?你若有空,便去我那破地方坐一坐。主子有孕后,我也得了赏。妹妹救我一命,若是妹妹不嫌弃,就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陶灼灼怔怔地看着对着她笑得亲切的春烟。 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要被吓得竖起来一样惊悚。 临出门前。 公主同她说,要她拿回春烟压在柜子下面的诗集。 但她却苦恼着,不知如何才能进入春烟的屋子。 公主便告诉她,让春蓉姑姑命令宫中的宫婢,今日见到她,人人都要喊一声姑姑。若没有意外,春烟自然会主动让她进屋子的。 她按照公主说的做,果然这一切都在公主的意料之中。 “妹妹发什么愣呀?是不是……嫌弃我那儿……” 陶灼灼听到春烟的话回过神来,主动握紧了春烟的手。 “怎会呢!就是想想呆会儿有没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做,想着与姐姐投缘,若是没事儿,可以多在姐姐这儿呆上一会儿呢。” 春烟听后笑开了花,连忙道:“那敢情好!” 春烟的屋子是同旁的婢女一起的,相比陶灼灼那里更显简陋狭窄。 陶灼灼一进门,便瞧见了被压在矮柜子下的那本有些边角残破了的诗集。 “妹妹喝水。” 春烟殷勤地将水杯放在陶灼灼面前,又打开矮柜,用锁匙插进矮柜中的钥匙孔里,拿出一些首饰来。 “妹妹看看,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就是了。” 陶灼灼淡淡地扫了一眼,推了推春烟的手。 “姐姐不必这样客气,本来帮姐姐就是举手之劳。况且,我平日里不喜这些朱钗首饰,就爱读些诗。若是姐姐有好的诗书,借我来看看就是了。” 这让春烟犯了难。 她大字不识一个,一看书就困,从来就没有什么书。 这会儿又去哪里给她找呢? “没有也无妨,姐姐不必为难,我不过随口说说。” “怪姐姐平日不上进了。” 两人笑着打趣几句,春烟便急匆匆地将自己的首饰盒子锁进柜子。 “等等。” 陶灼灼脚步有些仓促地走上前,认真地盯着柜子角看。 “这是书么?” 春烟低下头,看着柜脚底下压得那本诗集,猛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她扶起柜子,将被压了许久的诗集拿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这个是之前我在宫中相识的一位宫女的东西,你若不嫌弃便拿去好了。” 陶灼灼忍着心里的激动,伸手接过诗集,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作出一副极其喜欢的样子。 “真是不错,多谢姐姐了。那位宫女姐姐如今在何处?要不要姐姐去找她说一声,毕竟是她的东西。” 春烟盘腿坐在藤床上,对着陶灼灼摆摆手。 “问什么问呀,她人早就在冷宫呆了好几年了。” “冷宫?姐姐快给我讲讲,我可爱听故事了!” 春烟的目光落在陶灼灼手上紧握着的那本诗集上,脑海中泛起当年书写这本书籍的人,那专注含羞的模样。 “她叫春年,比我入宫早几年。平日里她总是很安静的,不大爱说话,还爱摆弄这些笔墨。我去时,便听闻她曾是御侍,被贬下来后,就做些洒扫的事情。后来,她不知怎么,就被嘉妃裴诗音给看上了,要到了身边。你说她好不好命?嘉妃圣宠在身,又有三皇子傍身。在宫中向来是威风凛凛呢。后来嘛……” “后来怎么了。” 春烟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快意。 “后来嘉妃害得先皇后小产,便被陛下打入了冷宫,她也一并就被送了进去。算算有七年了?嗯,先皇后走了三年,举国服丧一年,咱们的皇后娘娘如今入宫已经五年了。对,七年了。冷宫什么地方啊,在里面呆七年,如何还能活着出来。临走前,春年似是知道什么一般,将这诗集托付给我,求我帮她将这诗集给白公公。” “哪个白公公?” 春烟看着陶灼灼单纯的大眼睛,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自然是陛下跟前那位了!从前宫中便有人传说她与白公公有些不同,不过都是传闻罢了。若是真有不同,白公公如何能看着她在里面受苦呢?我看是她单相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姐姐便没将这诗集给公公?” “给什么给。宫中不许私订终身那一套。若是有福气的,自然会有陛下和娘娘给做姻缘。嘉妃是这宫中最不能提的人,我何故要为了她,平白无故沾染晦气?”? 第三十五章 幕后黑手再次出击 贺兰棠低头用手轻轻抚摸着手中残破的诗集。 虽说上面的字已经被多年的灰尘磨得不大清楚了。 但还是能从上面隐隐约约地看出一个“兰”字。 写在纸张上的诗词,更是从懵懂爱慕到百结愁肠,一笔一画写得那样清楚。 从她的字和词里就能看出这春年是个温柔的姑娘。 陶灼灼拿着扇子轻轻地给贺兰棠扇风。 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贺兰棠合上诗集,抬头撞上她的不解。 “姐姐怎么这样的表情?” “奴婢……”陶灼灼被问得红了脸,“奴婢只是不懂,春年为何要爱慕那样一个……一个公公。虽说白兰公公相貌英俊,但到底是……那日后是不能不能……” “不能圆房是?” 陶灼灼被吓得倒吸一口气,红着脸,连忙捂住了贺兰棠的嘴。 “公主是小孩子,怎能说这些呢!公主不能说,不能说的!” “哎。如何不能说呢!姐姐,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会因为不能圆房就有变呀。真正能长久的爱,是能彼此欣赏,相互陪伴,相互支撑的。那些事儿带来的不过是短暂的愉悦,况且女人多数也不会觉得愉悦。” “哎呀!公主这,这,你在说什么呀!真是让人羞死了!” 陶灼灼羞涩窘迫的模样逗得贺兰棠忍不住发笑。 她剥开一颗荔枝,塞进嘴里,说话囫囵不清。 “若是嫁个完整的男人,可那男人处处与她说不来话,事事惹她厌烦,对她从不放在心上。甚至还要让她生好几个孩子,为那个男人数次迈入鬼门关。过了一生,往回看时,全是生活里的琐碎,日复一日都一样。这便是姐姐心里的应当吗?” 陶灼灼也不懂,但其他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她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贺兰棠的食指对着陶灼灼摇晃了两下。 “灼灼姐姐,真心爱一个人,不需要有什么特定的条件。譬如必须是男子,譬如必须是皇室高门之类的。姐姐觉得应当,那是有人认为婚姻兴许这样应当。但爱不应当是这样。爱该是想起彼此时有怦然心动,时时刻刻将彼此系在心上。见面时,未开口,先有笑。离别时,泪先落,心先伤。对方的命便是自己的命,为了对方可以不顾一切。在我心里,这才是爱。” 陶灼灼听地瞠目结舌。 尤其是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娃娃摇头晃脑,奶声奶气,说出来的话似是个年过半百人说出来的话。 更是觉得违和。 她忍不住打趣道:“公主还未爱过,怎就先懂爱了?” 贺兰棠一愣。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母胎单身才是情感话题里的专家王者好不好? 她“哼哼”两声道:“你还小,你不懂。” 陶灼灼笑着摇摇头,转身去给贺兰棠铺被褥。 贺兰棠擦干手上吃荔枝的汁水,扭头问:“姐姐给春烟送被褥时,可有见到谢婉仪?” “奴婢没见到婉仪,去的时候婉仪似是不在宫里,回来的时候也未见到主殿有人。公主,明日我们做些什么呀?” 贺兰棠双脚搭在桌子上,屁股用力,坐在凳子上往后仰。 一前一后荡秋千一般。 “明日我要有要事,所以姐姐明日夜里得替我去一趟冷宫,探望探望春年和她的主子。” 冷宫?! 那地方如何能去呀! 听闻那里入了夜,便会传出凄惨的哭声,瘆人的很! “公主……奴婢白日里去,不行吗?” “进不去的。” 贺兰棠扭过头,看着脸色难看的陶灼灼,笑容狡黠。 “怎么啦?莫不是姐姐胆子小,不敢去了?” 陶灼灼被说中心事,手紧紧地攥着被角,用力咬了咬牙。 “公主叫奴婢去的,便是奴婢不敢去,也要去!奴婢不会叫公主失望的!” 贺兰棠笑得更欢。 哪有什么鬼叫哭声啊。 自己在那儿呆着的时候,可是安静的要命。 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 谢昭仪从中午就被惠昭仪喊到了春阑宫。 一坐就是小半天。 惠昭仪始终就说些不疼不痒不要紧的话。 谢昭仪一颗心提着,直到晚上,也没听明白惠昭仪想要说些什么。 她索性起身辞别。 “这天都黑了,不知不觉在娘娘这儿呆了一天了。妾身有些乏,想先回去了。多谢娘娘今日的招待,若是娘娘有空,改日妾身亲自动手做些家乡的菜,宴请娘娘。” 捧着茶的惠昭仪始终脸上带着和善,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静静地端详着谢昭仪。 “谢昭仪,其实本宫今日叫你过来,确实有本宫的私心。” 她抬手,对着宫婢太监摆摆手,将他们都散了去。 “平日本宫也不大爱出门闲逛,都是宫中的姐妹们闲来无事来我这儿。这不是嘛,那日孙贵人来我宫中坐,有意无意地便说了……皇后娘娘她……” 惠昭仪装作一副为难模样。 “皇后娘娘她提拔了公主身边的那位婢女,你可知那婢女的来历?” 谢婉仪当时什么要紧的大事,也没多在意,只摇了摇头。 “妾身不知。” “那孩子是贺容华新带进宫的贴身婢女,春水的家生子呢。听闻是春蓉姑姑亲自领着去的尚宫局,给封了三品宫辅。小小年纪,便做了宫辅,实在不合规矩。这宫婢究竟是如何的讨人喜欢,不过十几日,便成不在册眨眼一变就成了宫辅了?说起来好笑,谢婉仪这般的身份,见到那小孩子,还要对她客客气气地行礼才是规矩呢。” 本是不相干的事儿。 可惠昭仪特地点了谢婉仪的名字,莫名就叫谢婉仪心里不舒坦了。 “妹妹啊,傻妹妹。” 惠昭仪拉起谢婉仪的手,轻拍了两下。 “听闻贺容华今日有望升位份,若是到了婕妤,可就不必拘礼了。你说……这是抬举的谁,又是贬低的谁呢?” 升位份? 贺容华要升位份了? 她并无子嗣,只凭着圣宠,便能升位份了? “你也觉得怪?可如今她不同了,有了皇后娘娘的引荐,自然便能让陛下多看上她两眼。你说呢?谢婉仪。若是你的孩子生下来,你的位份也不过就是容华,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成。若是你用这孩子,再往上走一步呢?再诞下来的孩子,便能安安心心的享福了。”? 谢婉仪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地出了春阑宫,怎么回到知语轩的都不知道了。 皇后娘娘此举,定是识破了自己那日的计谋。 春兰嬷嬷将端着的茶放到谢婉仪身旁,“婉仪脸色怎么这样差?” 一旁地春烟翻了翻眼睛,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还不是那个贺容华,巴结上了皇后娘娘,如今又是要压咱们婉仪一头,我——” “春烟,你下去,留嬷嬷在这伺候就好。” 谢婉仪手扶着额头,对着春烟挥了挥手。 春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虽不言语,却眉眼得意的春兰嬷嬷。 猛地跺了跺脚,离开了屋子。 “嬷嬷。”谢婉仪疲惫地闭着眼睛,“你是宫中老人了,如今这般,如何能保住我的孩子,又能扳倒贺容华?” “婉仪。贺容华之所以能抱住皇后娘娘,还不是因为六公主身边儿那丫头?贺容华不就是借了春水母女的力,才能讨好娘娘吗?若是除了那丫头,婉仪不必费力,凭贺容华那性子,迟早是要得罪皇后娘娘的。” “那该如何除掉那丫头?” 春兰嬷嬷蹲在地上,手轻轻地敲着谢婉仪的小腿。 “婉仪交给奴婢,奴婢定会让婉仪满意。” 春烟捂着嘴站在墙边,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死嬷嬷,刚来婉仪身边多久?就想着踩着自己的脑袋往上爬。 我定不会让你如意!? 第三十六章 初次出宫 翌日一早。 贺兰棠穿着宁裳初稍大一些的衣裳,站在镜子面前来回转身看了看。 摘去平日里头上带着的那些繁琐复杂的发饰,这才看着像个正常的孩子。 站在一旁的陶灼灼,忧心忡忡地看着镜子里贺兰棠的映像。 “殿下,这……这真可行吗?” 按照惯例,到了伴读回家探望父母的日子。 贺兰棠想到谢婉仪给自己的房契,索性借着宁裳初出宫的机会,出去看一看那房子什么样,到底值不值钱。 再顺便看看如今这个时代外面都在卖些什么,物价又是多少。 这个任务是萌宝敛财计划,任务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若出现那种赚千两万两的任务,那必然是要出去才能赚到的。 早做打算总是没错。 贺兰棠理了理衣领,把袖子又往上挽了挽。 “可行的。不过只去一日,明日一早便回来了。” “棠棠!” 门外宁裳初推开门,朝着屋里探出头来。 “走啦!宁淮宴来接咱们了!” 贺兰棠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她转头看向陶灼灼,拍了拍她的手背,“灼灼姐姐,待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殿下!” 陶灼灼忐忑地伸手拉住贺兰棠的袖子。 贺兰棠微笑着拍了拍陶灼灼的手背,“冷宫不要去了,只等我回来再说。你便在这屋子里不要出去,插好了门,吃食多注意,便不会有大事。” 说完,便从她身旁走过,朝门外走去。 她知道陶灼灼现在心里有多不安。 昨日春烟来通风报信,说知语轩的嬷嬷意图对陶灼灼下手。 本打算让她晚上去一趟冷宫,但想想还是不急于这一时。 保住了自己的安全,才更重要。 走出秀慧府的大门,贺兰棠便看见了在远处的宁淮宴。 今日穿了一身水纹湖蓝色的长袍的宁淮宴,背着书箱,双手捧着书,正在树下读得认真。 贺兰棠不禁感慨。 这小孩,懂得利用空闲时间来丰富自己,以后一定了不得。 见到宁淮宴,宁裳初就兴奋地挥舞起自己的小手。 “宁淮宴!哎!大臭猪宁淮宴!” 正在读书的宁淮宴听到妹妹的呼喊,皱起眉头朝着她的方向看来,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厌烦。 贺兰棠被宁裳初拽着跑到了哥哥面前。 宁淮宴合上手里的书,规规矩矩地对着贺兰棠行礼。 “小臣拜见瑶瑜公主,公主金安。” “淮宴哥哥不用对我行礼,裳初姐姐是我的朋友,淮宴哥哥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要客气呀。” 宁淮宴微微颔首,只当默认顺从她的想法。 “棠棠快进来!” 宁裳初扒下哥哥背上的空书箱,“快进来!” “劳烦淮宴哥哥啦!” 贺兰棠道了声谢,扶着竹箱子的边儿,往下坐。 书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里面的空间又太狭窄。 尽管贺兰棠此时又瘦又小,但根本进不去。 方案一,失败。 贺兰棠从箱子里跨出来,有些苦恼。 明明宁裳初信誓旦旦地说那箱子比人还大的。 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对自己判断有误这件事儿,宁裳初也觉得抱歉。 “那个,宁淮宴,抱着棠棠。就说棠棠是我,不就好了吗?” 贺兰棠看向宁裳初,“那姐姐怎么出来?” 宁裳初眼泪汪汪故作坚强。 “没事儿的,我下次再回去就好啦!你那么想出宫看看,我是姐姐,我该让着你。” 明明自己想回家想得要命,昨晚一边儿吃饭一边唱歌,自从入宫就没见她这样高兴过。 贺兰棠拉起宁裳初的手,笑地灿烂,“那我就下次再出去,姐姐回家更要紧!” 一旁的宁淮宴看两人都想出宫,却一直让来让去的,索性出言打断。 “公主在这儿等等小臣,小臣去去就回。” 说完,他匆匆转身离开。 贺兰棠和宁裳初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就见着重新归来的宁淮宴身旁还带着个人。 仔细看才看清,他身边儿的是臭着一张脸满不情愿的贺兰忞。 宁淮宴跑到两人面前,喘了一会儿,才开口。 “公主。小臣请三皇子同我们一同出宫。您与三皇子共用一块出宫令牌,想必宫门守卫不会太过为难。” 好主意。 贺兰棠赞赏地看了一眼宁淮宴,更不吝啬夸奖。 “淮宴哥哥真聪明!三哥哥,劳烦你啦。” 看着对自己规矩行礼的贺兰棠,贺兰忞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小小年纪,便学得这宫中的惺惺作态。】 贺兰棠仍是笑眯眯的样子。 她不仅不生气,还觉得高兴。 只觉得宁淮宴是天降助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能和贺兰忞多相处相处,最好能解决掉之前的隔阂。 “那我们走!回家咯!” 宁裳初扯着贺兰棠飞奔在前面。 宁淮宴同贺兰忞慢悠悠走在她们身后。 贺兰忞:“此次是你央求我,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帮你这样的忙。” 宁淮宴:“如何央求你的,不过只说了一句公主有难,你便着起急了。” 贺兰忞:“……,我只当是还她上次的情面罢了。” 出宫之路,倒也不算艰难。 只是宫门外的守卫想多问上一句,就被贺兰忞大声呵斥了回去。 四人坐上去往宁府的马车。 贺兰棠迫不及待掀开帘子,与宁裳初两颗脑袋,齐齐探出窗外。 出宫之前,贺兰棠曾经幻想过这个时代的街道。 可真的看见,却发觉大不一样。 这一路走来,道路两边都很荒芜,仿佛没有什么住家和商铺,倒是一路都有官兵把守着。 原以为该是很热闹的呢。 有些失望的贺兰棠觉得兴致缺缺,放下了帘子。 宁裳初问:“怎么回去啦?” 贺兰棠撇撇嘴,“本以为有好多人呢。” 不等宁裳初回答,一旁扇着折扇的贺兰忞抢先一步开口。 “好歹是公主,便这般没有见识。这儿还未出宫中地界儿,周围都是驻守的官兵,百姓若敢进入这地界儿,又无宫中人带着。只怕话还未说一句,就要丧命于此了。” 【没见识的样子,真是给父皇丢人。】 “哇!三哥哥好厉害!” 贺兰棠连忙抬举贺兰忞,双手用力地鼓掌,眼睛更是变成崇拜星星眼。 她叹息一声,表情遗憾。 “棠棠什么都不知道,棠棠真是笨蛋。若是棠棠像三哥哥这么厉害就好了。” 这突如起来的吹捧,弄得平时老是听惯了先生和父皇责骂蠢笨的贺兰忞,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羞臊地红了脸。 【真是……够傻的,这有什么可厉害的。】? 第三十七章 烟火味的人间 贺兰忞说的没错。 走出皇宫地界,街上的人和房子也变得越来越多。 主街很宽阔,与现代城市里的四车道差不大多。 道两侧挤满了摊贩,隔一堆摊贩就有几家铺子酒楼什么的。 穿着朴素衣衫的人们熙熙攘攘地挤在街上,与她此时年纪差不大多的孩童在街上四处奔跑着。 主街喧嚷,主街分支的小街上盖满了房子,零星的人从各个分支的小街上来,最终汇集到主街,与人群融为一体。 走在街上的马车不敢太快,只怕不小心踩踏到了行人。 贺兰棠便探着头,认真地欣赏着窗外的人间百态。 摊贩们扯着大嗓门叫卖着自家的东西,各使本领,敲锣又打鼓。 一路走来有卖吃食,有杂耍的,还有唱曲唱戏的。 各卖各的,叫卖声响彻上空,却不让人觉得吵闹烦躁。 算卦的先生摇着手里咣啷啷的筒子,拍手喊着“大吉大吉,红鸾星动”,姑娘笑得像朵盛开的芙蓉。 说书先生扣下手中醒目,双袖一甩,大喊一声“且听下回”,坐在跟前儿听书的客人们无不哀叹故事太短。 画像先生执着笔,神情专注地在纸张上作画,时不时抬眼瞧面前的姑娘。微风吹来,姑娘的发丝撩拨细嫩的皮肤。 姑娘伸手去挠,先生愤怒地将手中作了一半的话团成纸球,丢在一旁。 两位提着篮子的大婶儿因为摊子上只剩最后一块豆腐,便像是斗鸡一般,吵个不停。 孩童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边跑边念童谣。 贺兰棠仔细听来,才发觉那里面的话都是骂人的。 街边儿剃胡子的大爷应该是孩子的爷爷,听到他念这胡闹的童谣,张口就骂。 结果手上不稳当,给客人的下巴刮出了个口子,鲜血直流。 时不时也能衣着华丽打扮富贵模样的有钱人家,兴许是哪家的夫人,身后带着七八个丫鬟,各家首饰脂粉店都去了遍。 也能瞧见在荷包摊子前,细细挑选,面如桃花般的怀春少女。 熙熙攘攘众生相。 真好。 贺兰棠歪着头笑,比干干净净处处规矩的皇宫好玩多了。 她转头问贺兰棠,“这条街叫什么名字?” “泰鹤里的容泰街。” 低着头的宁淮宴一边慢慢翻着书页,一边答道。 贺兰棠又问:“淮宴哥哥,香楠里是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 “很远。” 宁淮宴走到贺兰棠和宁裳初的中间,手伸出窗。 “坐马车要一个时辰,况且……” 贺兰棠仰着头看向宁淮宴,“况且什么?” 宁淮宴下意识低下头,对上她盛满好奇的眼睛。 他收回胳膊,站直身体。 “况且,那里不该是公主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我不能去?” 宁淮宴动了动嘴,没能说出答案。 一旁已经听了半天的贺兰忞嫌弃宁淮宴的君子德行。 “那儿是贱籍呆的地方,瞎打听什么?你是天女,是尊贵的公主。如何能去贱籍所在的腌臜地方?” 贺兰忞说完,还得冲着窗户外面“呸呸”两下,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就凭贺兰忞这个性格,这个行为谈吐。 人都说从小看到老,这以后要是他继位,底下的百姓和官员可有的受了。 贺兰棠心底叹息了一声。 铺子开在那种地方,就等同于是仓库一样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商业价值。 谢婉仪若是贱籍,定然就不可能有资格入宫,更何况她哥哥是能上战场的身份。 所以谢婉仪拿她手里最不值钱的东西换回了簪子。 真狡猾啊…… 就算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也还是被诓骗了。 贺兰棠暗自摇头,一转头就看到宁淮宴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在对上她眼睛的时候,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审视一样的目光,让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到了宁府门外,贺兰棠被扶下马车。 进入宁府,不由得吃惊。 房子不大,是个推开门就能看到全貌的一进院儿。 她记得宁桓伯伯是个大官来着,怎么住这么小的房子? 院子里有个穿着铜绿色棉麻衣裳,有些丰满的女子正在往绳子上搭洗好的衣裳。年纪应该是三十岁左右,肤白如雪,长着一双含情柳叶眼,纤细翘挺的鼻子,樱桃小口,像是之前在古代画里见过的那种风韵美人。 这家里放了这么漂亮的婢女,宁夫人也不担忧吗? “娘!” 身后宁裳初一声“娘”,直接把贺兰棠吓得麻爪了。 这个时代,大官家里的夫人竟然自己洗衣裳?! 宁裳初拔腿飞跑如归巢的小燕子一般,扑进了母亲柔软的怀抱中。 母亲的肚子像一团棉花,大大软软的,身上总会有一股清甜的香味。 虽说平日里母亲在家中最是严厉的,可她还是更喜欢母亲多一些。 宁夫人双手捧起宁裳初的脸,笑弯了眼,“娘瞧瞧,瘦了没有?” 宁裳初哼哼唧唧像是小猪崽一样,在母亲的怀抱里拧着身子撒娇。 “瘦了瘦了!” “瘦什么瘦!竟还比入宫前又圆了!听你爹回来说,自你入宫,公主瘦了许多。再不许抢公主的吃食了,不然下次回来娘就狠狠揍你!宴儿,你……” 宁夫人一抬起头,瞧着四五岁长得极好看的小姑娘穿着宁裳初的衣裳站在门口,身旁还站着绷着脸的三皇子。 她一哆嗦,随后咬紧牙在心里咒骂。 【这两个死孩子,三皇子要过来,竟没一个人提前告知的!三皇子向来挑剔,今日没准备好饭好菜招待,定会闹不高兴。】 宁夫人迈出脚步,打算给三皇子行礼。 走到一半,却听到女儿在身后喊:“娘!那个是棠棠!贺兰棠!” 宁夫人猛地顿住脚步,惊悚的目光落在贺兰棠小小人儿身上。 【六公主也来了?!今儿什么日子啊?两尊大佛同时降临?两个死孩子,没有一个把他们爹的脑袋当回事儿的!】 贺兰棠看着宁夫人故作镇定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又听着她心里的咒骂,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 终于知道宁裳初那种搞笑天赋是遗传谁了。 “臣妇拜见三皇子,拜见瑶瑜公主。三皇子万福,瑶瑜公主金安。” 宁夫人膝盖弯曲,准备下跪行礼。 贺兰棠冲上前,扶住了宁夫人。 “我同裳初姐姐是好友,婶婶不要行礼。” 第三十八章 欠收拾的贺兰忞 贺兰棠同贺兰忞兄妹忽然的到访,仿佛给宁夫人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坐在屋里有一会儿了,宁夫人一趟一趟地端茶送水,没有一会儿闲下来。 贺兰忞也像贺兰棠一般觉得奇怪,忍不住发问。 “照理来说,宁大人是知安部的尚书,俸禄也高。知安部本与外域使臣来往甚多,各样稀世珍宝,应该是数不胜数的。你们一家如何要住在这样小的破院子里,家中更是一个婢女都没有,宁夫人事事亲力亲为,这是什么道理?” 宁淮宴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贺兰忞的眼神里带着极其明显的寒意。 “我爹是清官,不该他拿的,我爹一根手指都不会碰。” 贺兰忞毫不在意道:“那你爹是傻子。” 宁淮宴扭头看向贺兰忞,平时没有用力撑着的眼睛也瞪得老大,看上去极为愤怒。 贺兰忞被第一次发火的宁淮宴吓到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宁大人清廉。我知晓宁大人下面,别说侍郎了,就说那几个郎中。入知安部时,一个个瘦的弱不禁风。如今才几年过去,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家中妾室就娶了多少房?那宅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大,虽说别处地价不比丰州,但那也不是寻常官员能过上的日子。就宁大人,傻兮兮的清廉,到头来这些还不都成了他的管教无方。” 宁淮宴寒着一张脸。 “他们如何吃得满腹流油,娶了多少妾室,宅子又是如何大的,这官又是怎么做的。殿下都知晓,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我爹自然知晓,陛下又如何看不见?他们做的,自然有以后得担着的。我爹只需做好自己应当做的,其他的事儿,自有陛下定夺。” 俩人话不投机,也就没再继续说了,空气也跟着凝固了。 宁裳初跑去黏着宁夫人,只剩贺兰棠在这里。 四岁的宝宝而已,也不好掺和。 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架子上摆着一只红嘴翠绿身子的陶瓷鸟。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东西? “淮宴哥哥,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宁淮宴闻声望去,见贺兰棠正歪着脑袋专注地用眼睛研究着面前的鸟。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娘最重视的东西,若是被弄坏了,定是会疯掉的。】 “殿下……这个……” 宁淮宴有些紧张局促,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放下打算。 贺兰棠听到他的心声,索性准备放下握住瓷鸟的手。 “别动!” 从门外跑进来的宁裳初以为贺兰棠要用手碰瓷鸟,站在门口立刻大叫起来。 吓得贺兰棠一哆嗦。 宁淮宴倒是默默松了口气。 宁裳初冲过来,将贺兰棠扯到一旁。 “这是我爹和我娘的定情信物,若是碰坏了,我娘会哭死的。” “那我不碰了,这是什么鸟呀?好看。” “相思鸟。”宁淮宴解释道:“相思鸟,雌雄鸟一生几乎是形影不离,世人赞其对爱矢志不渝。我爹借此来表达对我娘的爱慕,我娘一直很宝贝。放在这里,每日擦一擦,都是轻拿轻放的。” 宁裳初:“若是有一日,有人拿着相思鸟送我,我定会嫁给他的。” 贺兰棠讶异地看向她。 这家伙原来平时的脑袋里不只有吃的啊! 贺兰忞一旁鄙夷地上下打量宁裳初。 “谁会娶你,又粗鲁,又胖,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女孩子都是娇柔瘦弱的,只怕你以后会嫁不出去了。” 宁裳初一下子被激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贺兰忞的方向挥舞去。 “我抽死你!” “啊!你敢打我!你是不要命了!” 贺兰忞一边尖叫,一边逃跑,“宁淮宴!宁淮宴!你赶紧让她住手啊!” 宁淮宴始终站在原地,寒着一张脸。 【打得好。】 确实打得好。 贺兰棠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从小就对女性有这么深的刻板印象,长大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从贱籍到宁大人再到宁裳初。 对待每件事儿的观点和话语都踩在她的雷点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子不能得罪,贺兰棠第一个想冲上去撕了他的嘴。 贺兰忞求救无门,只能冲着贺兰棠喊:“你也站着看着?!这是你的伴读,你不管管!” 正巧宁裳初跑到她面前,贺兰棠便双手抱住了宁裳初的腰。 宁裳初扭着身体,大叫:“放开我!棠棠!你也要帮他吗?!他刚刚骂我,我要抽死他!” 贺兰棠只能安抚着:“裳初姐姐不要生气!我三哥他乱说话!你不要生气了!让他给你赔罪,让他请你吃肘子!” “我先把他打成肘子!” 宁裳初用力一挣便挣开了贺兰棠的怀抱。 贺兰棠脚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地上。 还没撑着自己坐起来,就看到贺兰忞跑到了放着相思鸟的柜子附近。 她情急下,大声喊:“别过去!” 结果下一秒,宁裳初的鞭子就抡了上去。 “啪嚓”一声。 相思鸟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逃跑的,追逐的都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一只碎裂的,代表爱情的瓷鸟上。 【完了。】 【为何总是这样莽撞?!真不该看着她胡闹!】 【我娘会打死我的……爹也会生我的气的……】 一时间,三人心声齐齐冲入贺兰棠的耳朵。 “都怪你!” 贺兰忞红着脸跑到宁裳初面前,用手指着宁裳初。 “要不是你追着我!我怎么会跑到那里!相思鸟又怎么会碎掉!就是你!” 宁淮宴的眼睛死死盯着贺兰忞,紧闭的嘴巴都在用力。 【克制,克制。】 平时强悍的宁裳初如今也慌了神,大声哭起来。 “我不是有意的……呜……是你先骂我……” “你看爹娘知道了怎么收拾你!敢用鞭子打皇子!谁给你的胆子!真是放肆!宁——” 贺兰忞话说一半,猛然被推了一把。 他惊讶地低下头,看见贺兰棠正瞪着眼睛愤怒地望着他。 “你,你……你推我干什么!” 贺兰棠仰着脖子,奶声奶气地训斥:“三哥实在太过分了!” 第三十九章 怒斥贺兰忞 从未见过贺兰棠有什么大的情绪。 平日里多数都是笑嘻嘻的,这一下子给宁裳初的哭声也吓停了。 “刚刚是三哥先骂裳初姐姐胖又粗鲁又不像女孩子,所以裳初姐姐才会追着打你。相思鸟碎了,我们和婶婶伯伯赔礼认错是了!错了就是错了!骂人错了,把自己做的事情推到别人身上也错了。错了改就是了!哪有那么难!” 贺兰忞彻底丢了面子,恼羞成怒,用力把贺兰棠推到地上。 “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就敢教训我!” 一旁的宁家兄妹纷纷站到了贺兰棠的面前。 宁裳初含着泪的眼睛愤怒地瞪着贺兰忞,“你再敢打棠棠,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我也不活了!” 宁淮宴沉声警告:“三殿下,不管说什么不能对女子动手。” 贺兰忞也快被气哭,“你们……你们一个一个的!就是找我麻烦!” “我明明很喜欢三哥的。三哥讨厌母后,但是愿意陪我出来,我很开心的……” 小孩子的眼泪来的很快。 说起委屈,就开始鼻酸,眼含清泪。 “我们来宁伯伯家做客,我好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到宫外。可是哥哥一来这里就嫌弃房子小,又一直说宁伯伯不好。又骂裳初姐姐,又打碎相思鸟,又怪裳初姐姐。我觉得……我觉得……” 她说着抬手抹了抹眼泪。 “三哥做错的,就是我的错……” 宁淮宴深吸了一口气。 【六公主小小年纪,还未学过羞愧这个词,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三殿下,还比不上他四岁的妹妹。】 贺兰棠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走到贺兰忞面前,仰着头看着哥哥。 她抽噎着,手轻轻地握住了贺兰忞的手。 “我去向婶婶赔罪,等婶婶原谅我们,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贺兰忞抿着嘴,撇过头,眼眶泛红,沉默不语,任由自己的手被妹妹牵着。 【要她来教训我!每个人都教训我,每个人都讨厌我!现在连她也能教训我了!】 贺兰棠放开哥哥的手,转过身,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贺兰忞抬头看着她又矮又小的落寞背影。 想起她方才说这是她第一次出宫,有自己陪着她很开心的那句话。 忽然心头一酸。 他快走了几步,赶在了贺兰棠前面。 “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用不着你替我说,我自会去说!” 贺兰棠停下脚步,看着他踏出屋门,便停住了脚步。 “三殿下。” 门外响起了宁夫人的声音。 想必她已经在门外呆了好一会儿了。 贺兰忞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宁夫人面前,别别扭扭。 “婶婶。” 贺兰棠走上去,对着宁夫人鞠了一躬。 宁夫人慌张地扶起贺兰棠。 “瑶瑜殿下,这使不得。您就唤我宁夫人便好,婶婶叫不得的!” “唤得唤得。” 贺兰棠拉住了贺兰忞的手,被他甩开,然后再一次死死握住。 “婶婶,我们不小心打碎了宁伯伯送您的相思鸟,我们做错了。婶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她知道相思鸟对宁夫人的意义非凡,就算买一千一万个一模一样的,也抵不上这一个。 可即便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宁夫人始终笑着,望着贺兰棠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若她不是尊贵的公主,真想摸摸她的头。】 贺兰棠拽了拽贺兰忞的手。 他扭扭捏捏半天,才红着脸,硬着头皮张开嘴。 “宁夫人,是我惹得宁裳初,才不小心打碎了相思鸟。您说多少钱,明日我让宫里人送来。或者换个大院子?我出钱。只要我能做的,您尽管说。” 贺兰棠:…… 堂堂皇子,怎么跟暴发户一样? “三殿下不必忧心,不过是个几文钱的小东西罢了,哪里能值得上一个院子呢?碎了就碎了,年头久了也就脆了,说不定哪日没人碰,它自己就碎了。碎在三殿下手里,那是他的福气。” 宁夫人对着贺兰忞温婉一笑。 不知为何,他心里更难过了。 宁夫人走进屋子,径直地走到碎片前,用手一点一点地将地上的碎片拾起来。 犯了错愧疚不已的宁裳初一直在一旁哭泣。 宁夫人看着手上的碎片,小声的叹息了一声。 【原以为物件儿本是死的,好好护着,便能一直在。】 她捧着碎片,到底还是不舍得扔掉,便找了个布袋子将碎片都装了进去。 “三殿下,瑶瑜殿下,今日来的突然,臣妇未能准备什么好饭菜,都是平日里家中常吃的,还望见谅。” “婶婶做得定是好吃的。” 贺兰棠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蹦蹦跳跳到宁夫人跟前。 “裳初姐姐在宫中便说,说宫里御厨的菜,都比不上婶婶呢!” 宁夫人笑着嗔怪道:“听她瞎说。那臣妇去端菜,咱们开饭。” “我也帮娘。” 宁裳初追上去,宁淮宴也跟了上去。 屋子里只剩下别扭的贺兰忞和贺兰棠俩人。 贺兰棠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她看向贺兰忞,“哥哥,你想不想要宁夫人高兴?” 贺兰忞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我也认错了,难不成要我给她跪下?我可是皇子,我——” 话未说完,贺兰忞就被贺兰棠扯着手跑出了宁家。 贺兰忞甩开贺兰棠的手,一头雾水,“你到底要做什么?” “平日里,宁伯伯他们都是何时下朝呀?宁伯伯何时能回来?” “这会儿应当下朝了。若是回宁府,估计至少半个时辰。” “哥哥可带银子了?” “带了些。” 贺兰棠对着哥哥勾了勾手,“我知三哥心里难过。那相思鸟是伯伯送婶婶的,自然别的比不上呀。可那儿只放着一只,若是我们能再买两只让宁伯伯送婶婶,可是要比之前的还好呢!” 听着贺兰棠的话,贺兰忞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 两人急匆匆,一步也不敢停歇地朝着集市走去。 搜罗了一圈儿,也没看到瓷鸟。 最终只能拎着一个装着两只相思鸟的笼子,灰溜溜地回到宁府门外,静静等待宁大人回来。? 第四十章 有爱的宁家夫妇 宁桓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自家石台阶上百无聊赖的两个尊贵的小客人。 贺兰忞提着鸟笼子,细细的手指伸进了笼子缝隙里,逗着里面的鸟儿。 贺兰棠胳膊肘撑着膝盖,扭头朝着侧面不知在看什么。 “瑶瑜殿下!三殿下!臣竟不知两位殿下光临寒舍,路上耽搁回来迟了,还望两位殿下见谅!” 听到呼唤,贺兰棠抬起头,再确认面前的人是宁桓以后,飞扑到了他怀里。 “宁伯伯!” 宁桓蹲下身子,对着贺兰棠笑得和蔼,用手摸了摸贺兰棠的脑袋。 “诶!殿下的手手可好了?头可还痛呀?” “都好了都好了!伯伯还惦记着棠棠,伯伯最好啦!” 贺兰棠顺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了宁大人听。 贺兰忞托着鸟笼子,支支吾吾。 “集市上没有那个瓷鸟,我们就买了两只活的。……愿宁大人和夫人,能……能原谅我。” 宁桓看了看笼子里跳来跳去的两只相思鸟,又看了一眼垂着头表情愧疚的贺兰忞。 “有劳殿下了。臣的夫人性情急躁,未曾读过什么诗书。若是说了什么不妥当,让殿下不悦的话,还望殿下见谅。” 宁桓越是与他客气,他心里越是愧疚。 “宁大人……夫人什么都没说,是我错了。” “是啊是啊,婶婶什么都没说。” “三殿下这是从何处买的?可否再陪臣去一趟?” 贺兰忞和贺兰棠傻愣愣地对视了一眼,又对着宁桓点了点头。 - 帮母亲忙活完的宁淮宴,忽然发现贺兰棠和贺兰忞不知去了何处。 一家人里里外外寻了许久也不见两人身影。 正当焦急之时。 大门从外被推开,宁恒带着贺兰忞兄妹从门外走来。 “棠棠!你们去了何处呀!我和哥哥找了你们许久了!” 宁裳初见贺兰棠回来,立即跑上去握住了贺兰棠的手。 脸色不大好的宁夫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怕是因为方才那一桩事儿,气走了两位殿下。 “恒郎,你回来了。” 宁夫人快步走到宁桓面前,唤了声“恒郎”,便红了眼。 她吸了吸鼻子,对着宁桓身后的贺兰忞兄妹笑笑。 “二位殿下回来了,那咱们开饭吗?” “夫人不急。猜猜今日我带了什么回来了?” 宁桓拦住夫人,笑盈盈的眼中映着夫人疑惑的面容。 “看。” 宁夫人吃惊地看着从丈夫身后变出来的笼子里装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鸟,仿佛是那瓷鸟活了过来一般。 “这……” “今日下朝,路过集市见到这两只鸟,便买了回来。正巧遇到了两位殿下在集市里给夫人买瓷鸟,所以同我一起回来了。” 宁夫人看着眼前叽叽喳喳地两只鸟,委屈地瘪了瘪嘴,清泪包裹眼瞳。 见那瓷鸟碎了,她心疼的要命。 宁桓当初送她这只瓷鸟时,红着耳朵,磕磕巴巴的模样,每一日晨起她抚摸瓷鸟时都会再次想起。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那个瓷鸟。 “好了,不委屈。” 宁桓伸手轻轻环住了夫人的腰,头轻轻地抵住夫人的头。 “夫人知晓我嘴笨,总不会说夫人爱听的那些。当年送夫人相思鸟,是因对夫人一见倾心再见难忘,想与夫人知晓我心意。后才知,这相思鸟的寓意是说生不能执手,死后才相守。今日多亏了两位殿下,给咱们家带来了福气,否则还不知那只瓷鸟要摆上多久呢。” 宁夫人垂着眼沉默不语。 【终究是为了让三殿下心里舒坦。】 “那你为何又买了两只相思鸟?” “这两只鸟,唤作炙雀。如今它们尚小,身上才会是翠色的羽毛。待大了些,身上的毛便会脱落,露出里面的红色羽毛。炙雀的名字也叫长相守,雌雄才能同笼。若是雌鸟死了,雄鸟也会跟着死。” 宁夫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宁桓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柔声说道。 “如今我将这两只炙雀送夫人,是要夫人知晓我此时心意。生时要与夫人执手,死后也要同夫人相守。夫人若有一日先我离开,这人间,多一刻我也不会停留。” “不许说这样的话!” 宁夫人红着眼眶推开了宁桓,圆圆的拳头捶打宁桓单薄的肩膀。 “你惯会给我找麻烦!如今家里事儿多得我一整日都不得闲,这又买了两个祖宗来让我伺候!说那么多好听的有何用!快些净手,来吃饭了!” 宁夫人转过身,脚步急促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抬手用袖子沾了沾脸上的眼泪。 方才的场面让贺兰棠看得心里暖烘烘的。 一起共度过许多年,早已不年少,知晓对方身上各种数不过来的缺点,但爱意却从未减少。 柴米油盐也磨不平初见时心里的汹涌。 见宁夫人被哄好,贺兰忞整个人的状态也放轻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就开始胡乱说话。 “宁大人还说自己不会说话,三句两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宁夫人。” 宁恒也不怒,仍是那副无所谓笑嘻嘻的样子。 是不是真的,贺兰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拉起宁恒的手,“宁伯伯我们吃饭去!” 小半天的折腾,让贺兰棠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 她被安排到了宁裳初的屋子里和宁裳初一起午睡。 正在收拾碗筷的宁夫人忽然被宁桓从背后抱住。 她放下抹布,转身回抱住他。 宁桓小声道:“今日你与初儿受的委屈,他日我定会讨回来。待立储之时,他便得付出代价。” 宁夫人被逗笑。 “做什么呀,三皇子毕竟只是个十岁孩子。哪有大人同孩子过不去的?” “你如何看公主?” “公主?”宁夫人停下摞碗筷的手,“公主很好。单纯善良也勇敢。今日他们在屋中打闹,我正巧听到。想着是小孩子的事儿,若是我掺和进去,兴许要更麻烦。幸好六公主今日仗义执言,才得以化解矛盾。” “嗯。” 宁桓走到夫人旁边,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慢慢擦着桌子。 “想必是皇后娘娘教得好,日后若你入宫,便多与娘娘接触接触。兴许……兴许……日后能有缘分做一家人。年少时咱们不都约定了吗?日后有了孩子,便要做亲家。我就瞧着六公主好,哪个公主也比不上。”? 第四十一章 香楠里遇险 宁夫人愣了愣,忽然想起幼时他们几人终日混在一起的岁月。 “听闻宫中那位同韵儿长得极像。今日见到六公主时,仿佛真的看到了幼时的韵儿。陛下应当也很宠爱公主?” 宁桓摇了摇头。 “他不大见公主,见着公主便会想起韵儿。听白兰说,每一次见到公主,陛下都会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宁夫人叹了口气。 “贺兰雍仁,从小到大都那么别扭。既是不愿想起韵儿,又何必娶皇后呢?既是心里有韵儿,当初又为何要那样对待她?” 两人不再说话,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朝着厨房走去。 方才口渴醒来的贺兰棠打算来要水喝。 但却正巧听到宁夫人同宁大人说起韵儿的事。 她想起丝带上的“韵”字,所以藏在柜子后听了一会儿。 那第三个任务提示,应该就和贺兰雍仁有关。 宫中那位,应该说的就是母亲。 所以说,母亲是那个什么韵儿的替身吗? 好复杂…… 贺兰棠挠了挠头,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转头看着天光大亮,正好可以去一趟香楠里。 但是宁裳初还睡得正香没有醒…… 算了,自己去。 宁裳初放下杯子,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正巧宁淮宴从卧房中推开门,就瞧见了宁裳初自己出了门。 他追出门,见宁裳初一人快步沿着街往前走。 不知怎么地,宁淮宴莫名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所以放慢脚步,谨慎地在她身后跟着她。 见贺兰棠沿着路一直走,进了家钱庄。 宁淮宴皱着眉头,躲在钱庄门外。 听着贺兰棠在里面和钱庄老板换了银子。 见她走出来,他又藏进不远处的竹筐里。 透过竹筐编织的缝隙看着她走向路边停着的马车。 贺兰棠:“不知你是谁家的车夫,能不能送我去一趟香楠里?” 车夫:“我在这儿等人。哪儿来的小孩儿,赶紧走。” 贺兰棠:“路途不远去去就回。你在主人家一年能得多少钱?” 车夫:“你这小孩怎么——” 贺兰棠:“若我没猜错,一年只有一两?你载我去,我给你二两。” 藏在竹筐里的宁淮宴看着车夫殷勤地将贺兰棠抱上马车。 瑶瑜公主不过四岁孩童,又是第一次出宫。 那车夫还未曾开口,她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马车已经驶离,宁淮宴跳出竹篮,解开路边拴着的一匹马,跳上马背,匆匆追上。 坐在马车里的贺兰棠拨开帘子,看着马车驶过的地方。 从繁华到破旧,原来只需要两个小时。 “小姐!香楠里到了!” 车夫在外头喊着。 贺兰棠撩开帘子,跳下马车,将换好的碎银子从钱袋里掏出来放在了车夫的手里。 正当想往里面走去,后面的车夫又大叫一声“小姐”。 “怎么了?”贺兰棠回头望向车夫。 车夫指了指贺兰棠腰上的钱袋子:“这里乱的很,您最好把钱袋子收好,否则一进去就要被抢没的。” “多谢您。” 贺兰棠把钱袋子揣到怀里,对着车夫笑笑。 “若是您愿意的话,在这里等等我,待我办完事您再送我回去。一样的价钱。” 她不等车夫答复,径直地朝着前方走去。 这里仿佛是个渔村,远远地能看到海上飘荡着的船只。 周围都是些堆满货箱的草棚子。 草棚子外面坐着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大汉,时不时地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贺兰棠吊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打算寻个热闹安全的地方。 最后才发觉,这里都是一样的。 所谓铺子,就只有那一间四四方方矗立着的小房子。 这便是谢婉仪给自己的铺子。 大门被拆下来做了床板,有几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子,还有一个正坐在门板上喂奶。 正喂奶的女子抬起头,奇怪地打量着门口站着的贺兰棠。 “小姑娘,你找谁?” “我……我是来找铺子的。” 就这一句话,屋子里所有女人的表情都瞬间变得紧张。 其中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冲着门外大喊。 “他爹!!他爹!!快来啊!有人来抢房子了!” 继而所有的女人也都开始扯着嗓子朝门外喊起来。 贺兰棠慌张地摆手,“不,不是你们听我说!” 忽然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只见方才在街边坐着的那几个壮汉全都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眨眼间,便将贺兰棠围在了中间。 好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贺兰棠被吓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说!谁让你来的?!” “不想死就快滚!” 她脑袋快速运转。 如果任由这个铺子这样下去,那这个铺子将没有任何价值,等于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她死母亲也死。 她不能退缩。 “你们不要激动。这铺子是有人给我的,我没来过这里,所以过来看看而已。” 话音落下。 一个八九岁的脑袋上缠着一层破布的男孩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到了贺兰棠面前。 那男孩脸上脏的已经看不出皮肤的颜色。 只能看到他黑黢黢的眼珠格外明亮,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贺兰棠,像是一只狼一般凶狠。 “如今你看过了,可以滚了。再不滚蛋……”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刃上还带着血的渔刀,抵在贺兰棠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刃挨上皮肤,贺兰棠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不滚蛋,我就杀了你。” 【小不点见到刀,肯定吓尿了。】 【小敖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不能闹出人命啊!】 贺兰棠在听到身旁无数朝着他涌来的心声时,眼神里的慌张瞬间转为镇定。 “这铺子是我的,我为何要走,该走的是你们。” 持着刀的小敖愣了下。 眼前忽然一道人影闪来,倏地胸口一痛,摔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 待回过神时,贺兰棠才发现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宁淮宴,正一只脚踩在小敖的胸口上。 “你可知她是谁?敢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便是你们整个村子的人死绝了,都不够赔罪!”? 第四十二章 被迫暴露 宁淮宴怎么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来香楠里了? 一路跟来的,那岂不是见证了自己一路做的全部事情? 贺兰棠在见到宁淮宴时,脑袋里瞬间蹦出来一堆怀疑。 比起此刻的处境,她更担心宁淮宴对她起疑。 壮汉们见自己人被伤害,虽说他是个孩子,但壮汉们还是抄起了家伙。 贺兰棠刚要跑到宁淮宴身边,就一把被扯住了后衣领,像是有个勾子勾住了衣领一般,自己整个人都被吊起在半空。 抓着贺兰棠的壮汉大喊:“我们不想惹麻烦!你放开小敖!我就放了这小姑娘!” 【等老子起来,一定杀了你!】 贺兰棠看着被踩宁淮宴在脚下的小敖脸贴着地面,身体不停挣扎,嘴唇也绷紧,仿佛嘴里的两排牙死死地咬着。 这小孩太凶太危险了。 贺兰棠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明明能解决的事情,可因为宁淮宴在,本能大大方方说出来的话,此刻却要费上成倍的心思。 她只能大喊一声,“淮宴哥哥……我不怕!” 期望他能懂。 宁淮宴扭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贺兰棠。 贺兰棠皱着眉头,对着宁淮宴不易叫人察觉地微微摇头。 【倒是要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别叛逆啊! 只见执着的宁淮宴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脚,弯腰将地上趴着的男孩拎起来。 男孩一个闪身跑到了他的身后,胳膊死死勒着他的脖子,抵在他脖颈的刀尖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丝丝鲜血从皮肤中渗出,宁淮宴却似没有感觉一般,站地笔直。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香楠是什么地方?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来到香楠里,就是有去无回!我再最后说一次!” 他手上一用力,刀尖又深入了一丁点。 “把这里的房契地契银子都留下!然后滚蛋!再也不要过来!” 突如其来增加的痛感,让宁淮宴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不反抗吗? 这小孩干什么啊? 非逼着自己处理这件事儿吗? 小孩子是最容易无意间暴露秘密的,况且这个时候暴露未免太早了。 “叔!搜他们的银子!” 小敖一声令下,壮汉们冲到贺兰棠和宁淮宴面前。 眼看着壮汉的黑手要碰到自己,贺兰棠忍不住大叫道:“都别动!” 她怒气冲冲地环顾着周围停下动作的人。 “想要房子,不是不行!先把我放下!” 提着贺兰棠的壮汉看了一眼小敖,见他默认,便松开了贺兰棠的衣领。 贺兰棠掸了掸衣裳,环顾了一圈四周。 “谁是这里管事儿的?叫他出来谈!” 众人皆沉默不语。 “既是你们想要房子,就得知道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白拿的道理。我不妨告诉你们……” 贺兰棠走到宁淮宴身边,斜了一眼宁淮宴。 “这位是我的护卫。他虽年少,但却从小习武。方才你们也见识到了他的本事。凭他的本事,杀光你们,不过眨眼间的事儿。凭我的出身,就算你们这个村子都死光了,也不会有人问上一句!” 屋内的大伙儿被吓得变了脸色。 一是因为这小娃娃语气甚是狂妄。 二是因为她所说的,并不艰难。 毕竟他们都是贱籍,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贺兰棠扫了一圈,见他们也不似方才那样冲动了。 “我可以这样,我也可以不这样做。只看你们的意愿,若是想好好谈谈,便叫你们这儿管事儿的出来见我。” 宁淮宴垂着眸。 【初次与公主相见未察觉其异样。但自从今日出宫起,她望着窗外的神情,面对三殿下说起贱籍时,极其不喜的神情。为初儿辩驳,带殿下去买相思鸟。一人走上只去过一次的大街,懂得换钱,找车夫,人生地不熟如此轻易就达到目的。再加上方才所言,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四岁孩童所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贺兰棠知道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先解决眼前,再想其他的办法。 小敖缓缓拿走了抵在宁淮宴脖子上的刀,用手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五叔病了,我带你们去见他。” 小敖走在前面,贺兰棠和宁淮宴跟在身后。 这里环境肮脏破旧,地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已经烂的发黑,被无数苍蝇围绕着。 周围腥臭的味道更是刺鼻。 这破旧肮脏的环境与远处闪着银光的大海与沙滩相比,仿佛天堂与地狱只差了一个台阶而已。 快要塌掉的草棚子里躺着疲惫的大人,小孩子赤着脚在周围追着苍蝇来回跑。 贺兰棠一走一过,看着一个孩子正举着个螃蟹壳子玩。 沙滩,海鲜? 贺兰棠的脑袋里猛地闪过当初带同事去海边烧烤团建的画面。 “到了。” 前面的小敖站住脚步。 贺兰棠抬头看了一眼。 所谓管事儿人的家,竟然还是个草棚子。 “咳咳咳……小敖,你过来啦。” 躺在床上的黝黑干瘦,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见小敖出现,艰难地往起坐。 小敖快步跑上去,把男子扶坐起来。 “五叔,喝点水。” 他扶着男子,伸手端起桌子上的水,朝着五叔嘴边递过去。 就是那么一晃,贺兰棠便瞧见了碗底的沉淀着的灰尘和沙子。 “咳。” 五叔用手锤了锤胸口,仿佛喘气都有些困难。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晦暗无光的双眸在贺兰棠和宁淮宴身上游走。 “你们俩是,李唐的重孙子孙女?是来看你家铺子的?” 贺兰棠答道:“我们不是什么李唐的后代,只是这铺子转手卖给了我。” 五叔点了点头,瘦骨嶙峋的手抓住小敖的手臂。 “既是人家的,就叫她们给人家挪出来。咱们名不正言不顺地占着人家的房子,总是不合适的。” “五叔!” 小敖情绪变得激动。 “您明知道——” 五叔不想听,疲惫地摆了摆手。 “无论如何,这是咱自己的事儿,与人家有何干系?是人家的,就得还给人家。霸占人家的东西,又和土匪有什么两样?去,叫她们挪地方。” 小敖红着眼眶,紧攥着拳头,就是不肯动地方。 “我不去!五叔要去自己去!”? 第四十三章 五叔的秘密 五叔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 他本就瘦弱,此刻又身体抱恙,正值壮年,却站都站不稳当。 如一片枯叶般,在风中摇摇晃晃。 小敖见五叔迈步朝外走,身子一横挡在五叔面前。 “如诗姐姐和小鱼怎么死的您忘了吗!您想看着红婶儿她们也因为这样死掉吗?!二叔快回来了,二叔不会同意的!” “小敖!” 贺兰棠看向五叔。 “我看住在铺子里面的都是些妇人和孩子,路上也全是草棚。你们平时都是住在草棚里的?” 小敖厌恶地瞥了一眼贺兰棠。 “废什么话。比不起你们穿金戴银的人,有房子住,有吃不完的东西!” “小敖!” 五叔呵斥了一声小敖,对着贺兰棠抱歉笑笑。 “姑娘若愿意听,我便同姑娘讲一讲这里。” 几十年前,樊朝被先帝推翻,建立凤元。 樊朝皇族以及重臣武将全部被斩首。 曾在樊朝为官者及其家眷流放丰州。 丰州炎热潮湿,又极易遭遇飓风。 除了汪洋,便是汪洋。 再者从旧都一路走来,四千里地到了这里人已经快死没了,只剩下三十几口人。 五叔一路被护着,路上兄弟姐妹全部丧命。 到了这里没几日,母亲也去了。 后来,他父亲的旧识来丰州做官,来到看守处探望了他们。 见他们如此凄惨,便趁着无数深夜偷偷带人先帮着他们建了几个茅草屋。 原打算多建几处房子,但刚建完一个,便被人检举与前朝余孽勾结入了狱。 后有官兵拆了他们的茅草屋,官兵头头又私占了这间房子,用来作恶。 再后来,便有好几年没人来过了。 在这个地方,女子和孩子很难活下来。 草棚遮不住雨,一旦有人得了风寒,请不得郎中治不了病。 对于那些刚生下来的孩子,或者刚诞下孩子的夫人来说,风寒便如同绝症一般,得上了便会死。 所以他们商量后,决定砸破紧锁着的大门,让那些身子虚弱的妇女孩子住了进来。 待有人来要这铺子时,再将铺子还给人家。 可时间久了,大家从日日担忧变得放下心来,住惯了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再也不会因为得了风寒而丧命,谁也都不愿意从那屋子里出来了。 小敖讶异地看向五叔,“五叔!” 【明明不是这样,为何要说谎!】 他看着五叔的表情,抿了抿唇,改口道:“就是因为那个强盗!抢走了我们的国家,害我们过上这样的日子!” 听了这话,一旁的宁淮宴面色倏然变得阴沉。 “樊朝皇帝暴虐无道,此前在他当朝时,百姓叫苦连天。若不是先帝英勇有方,何来如今的凤元盛世?百姓又如何能这般富昌安逸?被斩首被流放者,都是曾在朝中为官者。若心有百姓,又怎会面对他们几十年来痛苦哀怨视若无睹?既是如此,又同那昏君有何不同?” “老子听不懂你说的屁话!你当然帮着狗皇帝说话!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腰上别的,老子就知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 宁淮宴冷笑一声。 “当初迁都至此,先帝下令将你们驱赶出丰州,流放到北方严寒之地。是我祖父进言留你们在这里,劝说陛下容许你们买货维持生活。是先帝宽容,才让你们如今还有福气活在皇城之下。论下来,你还得管我叫声恩人。” “狗屁恩人,你刚刚偷袭老子的账还没算!” 这声“恩人”激怒了小敖,他举起拳头骂骂咧咧就冲着宁淮宴打来。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从草棚里打到草棚外。 贺兰棠没工夫搭理撕打在一起的俩小孩。 她见五叔咳嗽,便像小敖一样,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出来,递给了五叔。 五叔伸手接过碗时,贺兰棠看到他有一根手指极其肿胀,尤其是关节部位,像是一个海螺般扣在他的食指关节上。 “五叔您,得的是什么病?” 五叔喝下碗里的水,摇了摇头。 “不知晓是什么病症。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沉,这膝盖,手,胳膊,后背,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这几日又染了风寒,咳嗽个不停。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五叔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外头。 只见夕阳要下山了。 【他们该来了。】 他神情紧张地对着门口的小敖喊了两声,见小敖不应,便撑着自己坐起来,费力地往门外走。 贺兰棠伸手过去搀扶,“五叔,怎么了?” “你们两个孩子,快点走。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您说出来,我兴许可以帮您。” 五叔摆了摆手。 走到小敖身后,用手拍了一下小敖的脑袋。 “什么时候了!天快黑了!还不看看你二叔回来没有!去,把他们俩送走,然后去找你二叔!” 小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给忘了。” 他一手扯着贺兰棠,一手扯着宁淮宴,把两人往出拉。 贺兰棠一边被扯着,一边回头看着站在草棚里单薄的身影。 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谁要来了? 小敖为什么说五叔在说谎? 被拉扯着走到村口,小敖用手一推,将两人推远。 “回你们的富贵窝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这一次来没事儿,下一次……我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去。” 宁淮宴:“我们走。” 贺兰棠盯着小敖的充满警告的眼睛。 “五叔说了什么谎?你们家家屋里堆着的货箱又是什么?是给谁的?你们到底在隐藏什么不能被我们知道的?还有……” 贺兰棠的话还没说完,小敖又掏出了匕首。 “再问!我就杀了你!这里和你无关!少多管闲事!赶紧滚!” 贺兰棠抿了抿唇,转过身朝着村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直到看见小敖转身离开,才停下了脚步。 宁淮宴不解地看向她,“殿下,怎么了?” 贺兰棠沉声道:“我不能白来一趟,你先回去,我再留下看看。” 不等宁淮宴阻止,贺兰棠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到一棵树下。 …… 真是自找麻烦。 宁淮宴长出一口气,飞速跑到贺兰棠身边。 贺兰棠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是让你走吗?” 宁淮宴直直地望着海上的方向,只见远处有一艘船影。 “殿下出事,小臣一家陪葬。您看,海上有只船。”? 第四十四章 海寇来袭 贺兰棠凝眸朝着海上看去。 一艘船穿过海上大雾,缓缓地朝着岸边驶来。 船上扬着蓝色的破旗,还有人影窜动。 看上去应该至少有十几个人。 一旁宁淮宴心声传来。 【这不是官家船……是海寇。】 海寇?! 海寇是什么?海盗吗? 村子方向亮起火光。 村内里的小孩儿举着火把照明,村里的男子们扛着白天贺兰棠看到的货箱布袋子,往岸边走去。 小敖年纪小,但也扛着个布袋子步履艰难地往前走。 举着火把的五叔缓慢地走在最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模样。 船已靠岸。 船上的人纷纷跳到沙滩上。 贺兰棠觉得有些看不清,便跑到村民身后,跟着往前走。 忽然有人将她往后一扯,抱在了怀里。 贺兰棠被吓得一哆嗦,转过头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是今天在铺子里看到正在喂奶的女人。 她表情慌张惶恐,对着贺兰棠不住摇头。 “你怎么还没走啊!快点跑!这里很危险,快点回去!” 那女子看上仿佛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贺兰棠便喊了她一声姐姐。 “船上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啊?你告诉我,我兴许可以帮你们。” 贺兰棠扯了扯身边的宁淮宴。 “他父亲是有权势的大人,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 宁淮宴看了贺兰棠一眼,颇有不满。 【谁父亲有你父亲的权势大?】 那女子朝着远处张望了一眼,拉着贺兰棠往里头跑了两步。 “这些人是海寇,三个月前忽然闯进村子里。村子里已经够穷了,哪有粮食。他们见抢不到东西,就……” 女子全身上下止不住的哆嗦。 “就抓住了霜儿和小芝给祸害了!村里的男人虽然有力气,但敌不过他们人多。那些人疯了一样打红了眼,摔死了两个孩子,还杀了三个男人。他们上次走之前,说三个月后这天还会回来,让我们想办法弄到二十旦米,一百两银子。若是没弄到,那便杀光我们所有的人。” 宁淮宴紧蹙眉头:“既是如此,为何不报官?” 女子绝望地看着宁淮宴,“公子,我们报官又有何用呢?” 用大拇脚指头想都能想出的答案,还用问吗? 贱籍连这个村子都出不去,更别说报官。 就算跑出去了,就算报官,在那些官眼里,他们的命也根本算不上命。 贺兰棠担忧地望着女子,“那你们,筹到了吗?” 女子摇头,“怎么能筹到呢。村里的男人们白天打鱼,便宜地卖给粮商换米。如今才换到五旦米,百两银子更是一分都未能筹到。五叔让人在这房子里挖了个暗室,让女人小一些的孩子都躲进去。我本也是要进去的,但正巧看到你跑出来。” 她焦急地看了一眼远处,见村民与海寇正在说话,便着急地推了一把贺兰棠。 “快走!别再耽搁了!” 如果我要是能救他们一命呢…… 贺兰棠在脑子里快速地过着这样做的后果以及利弊。 待一切想清楚后,她认真地望向宁淮宴。 “淮宴哥哥,告诉我三哥,他在父皇面前立功的机会来了。” - “让路让路!让路让路!” 骑在马背上的宁淮宴一边甩着缰绳,一边朝着家里的方向狂奔。 人群在尖叫声中散到两边。 他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宁府门外。 家门外停着几两马车。 母亲也正焦急地往马车里钻。 “娘!” 宁夫人闻声回过头,见宁淮宴扯着缰绳坐在马上,身后空荡荡全然不见贺兰棠的身影。 她近乎哭腔地冲着宁淮宴大喊:“你个死孩子!殿下呢!殿下去了哪里?!” “父亲呢?三殿下呢!娘,我有要事找三殿下!” 宁淮宴平时总是慢吞吞冷冰冰的模样,没见他这样着急过,宁夫人更是慌了神。 “你父亲带着三殿下去找州丞了!刚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娘,守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宁淮宴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小腿用力地磕下马腹,扬长而去。 他尽所能地加快了速度,跑到州安府时,见自家马车停在门外,便匆匆下马,冲进了大门。 “爹!!爹!!” 正在与州丞说话的宁桓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放下茶盏。 宁淮宴裹着风进门,来不及在乎那些礼数,将父亲拉到门外。 “爹,殿下有难。我们去到香楠里,遇到了海寇。如今公主留在那里,叫儿子回来通知三殿下,调动兵马,捉拿海寇。” 宁桓讶异地看向宁淮宴,“海寇?多少人?” 宁淮宴摇摇头,“远看着应该有几十个人。三个月前曾登岸一次,杀了几人。如今又来,应当已是惯犯。那里的村民身体健硕,却仍敌不过几十个海寇,兴许他们身上会些功夫,不容小觑。比起州丞,儿子觉得,应当去求骆将军。” “可骆将军……” 宁恒话说一半,目光落到不明所以的贺兰忞身上。 “我知晓你的意思了。” 三人道别州丞后,坐上马车,前往将军府。 路上宁淮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贺兰忞说明。 贺兰忞听后抬起拳头,照着宁淮宴就是一拳,打得宁淮宴眼冒金星。 贺兰忞怒不可遏。 “你将她一人留在那种地方了?宁淮宴,若我六妹今日少一根头发丝,我都要你的命!” - 在宁淮宴离开后,贺兰棠就跑出来寻找下午送她来的车夫。 一见到贺兰棠,车夫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姐呀!您可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想去报官了!” 贺兰棠见到车夫,松了口气。 “您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车夫有些不好意思,五大三粗的人,脸上露出了腼腆。 “是啊。您这次给我的钱比主人家一年给我的都要多,再拉您一趟,我儿子就有钱去书院读书了。到时,我回去兴许也就挨个几板子,不过那也值得啊!小姐,咱们现在走吗?” 贺兰棠摇摇头,将身上的银票递给车夫。 “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钱,您留下这趟跑腿儿的钱,剩下的,您去酒楼帮我买最便宜的五道菜饭,来三十份。剩下的钱都买最便宜的酒,能买多少买多少。买完送到村子里。” 第四十五章 解救村民 车夫低头一看银票上的钱,手都跟着哆嗦。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银票。】 “您若差事办的好,日后我一年给你十两银子,你不必再为主人家做工。我几日会用你一次,平时便想做什么做什么。” 车夫盯着贺兰棠,心里正在拿了这些钱跑掉,还是答应贺兰棠的条件而摇摆。 最终他点点头。 “好,小姐,小的这就去。” 贺兰棠见架着马车离开,心中祈祷他千万不要半路变卦。 被贪念吞噬了良知。 她回到村里,同村里的女子也一起帮忙将草棚里的桌子都摆到了外面,然后把车夫买来的酒菜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一切置办妥当以后,安排那些孩子和女子进入暗室。 屋内只剩下了她和叫做小兰的姑娘。 小兰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其他的女子照顾。 无论怎么劝阻,她也还是要留下来,为姐姐小芝报仇。 贺兰棠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同样胆怯的小兰。 “走。” 小兰白着一张脸,拉着贺兰棠的手用力点头。 一大一小身影迈出大门,坚定地朝着那火光与漆黑的交汇处走去。 如果这一次,她胜利了。 那她将是一箭三雕的收获。 如今祈祷老天没有,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贺兰忞身上。 期望他不会心胸狭窄,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还在纠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说过没有?你们她娘的耳朵聋了!东西东西不够,钱钱不够!都她娘的不想活了!打他们!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是没钱,还是他娘的不想给!打!” “别打五叔!你们这帮贼!我杀了你们!” “小敖!” “娘的!和你们这些强盗拼了!” 贺兰棠和小兰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撕扯了起来。 对方人太多,村民人少,处于劣势,一个人对抗三四个海寇,没几下就被按倒在地上拳脚相加。 小兰冲上前大喊:“停手!你们要的钱,我这里有!” 话音落下,那些海寇也停下了手,转头望向孤零零的小兰。 五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睛上的血,冲着小兰呵斥:“你胡说什么!” 领头黑壮黑壮的海寇抬脚将五叔踹翻。 他脸上带着恶心的淫笑,走到小兰面前。 用肮脏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兰的脸颊。 “小娘子,你可不值这么多钱。老子想玩你,还用花钱吗?哈哈哈哈哈!” 身后一群海寇哄堂大笑。 “老子杀了你!” 小敖发疯一般地从后面冲过来,跳上海寇的后背,用力地朝着海寇的耳朵咬下去。 海寇嚎叫着挣扎几下,一个转身就把小敖甩到了地上。 他抬起脚,用力一踩,像是要将小敖五脏六腑踩碎一般。 “你敢咬我?敢咬我?!” 贺兰棠紧攥着拳头,听着那刺耳的笑声,咬牙切齿,忍无可忍。 “放开他!再敢动手动脚或者打人,我保证今日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海寇头头扭过脑袋,看向贺兰棠。 他眼神轻蔑,笑得讽刺。 “就凭你个小娃娃,还能弄到钱?你们这村子有一个算一个,穷得饭都吃不起。若不是其他地方把守太严,老子何必来你们这穷地方?” 他不再看贺兰棠,握着匕首的手高高举起。 贺兰棠努足了力气,大吼:“我家是这丰州里最有钱的商户!你身下踩着的,是与我自小定下娃娃亲的,我将来的夫君!你若敢伤他半分!我保证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不信试试!” 那海寇举着刀犹豫了片刻,移开了踩着小敖的那只脚。 “钱,何时到?” “我已叫人去家中取了。区区一百两,区区二十旦粮食,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且耐着性子等会儿,村里我已叫人备了酒菜。你们一边吃,一边等,也不急于这一时。” 那海寇头头摇摇晃晃地朝着贺兰棠走来,脚步停在贺兰棠面前。 他又高又壮,站在她前面,就像一座大山压下来一般。 “老子信你一回。你要敢骗我,小丫头,有你好看的。” 贺兰棠硬挺着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我骗你干什么?骗了你,我也要死。” “呵,知道就行。走!吃饭去!” 那海寇头头一挥手,所有的海寇都跟着他离开。 五叔跌跌撞撞地跑到贺兰棠面前,绝望地看向她。 “孩子。为什么不走啊?你拖延这一时半会,不顶事儿的!你快跑!左右我们也都是留在这儿受苦,贱命一条!不用管我们!” 贺兰棠伸手扶住五叔。 “五叔您放心,我扶您回去。” 五叔摇头又叹气。 小敖也追上来,扶住了五叔的另一边胳膊。 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贺兰棠也感受到了他的别扭了。 【怎么说啊,太不好意思了……但是她又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刚刚就已经死了。】 贺兰棠轻声道:“不用同我说谢。” 在五叔另一侧的小敖愣了下,随后又变回扭捏不自在的神情。 “我……你……你这个恩情,我一定会还你的!” 贺兰棠与村民就站在房子的门口看着海寇们坐在桌子旁大快朵颐。 村民不解的心声一直环绕在贺兰棠耳边。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小姑娘你既然有钱,就应该把钱给那些海寇,让他们赶紧滚蛋!为何还要拿着这些钱,请他们吃饭喝酒?” 贺兰棠望着远处的海寇们。 他们一边撕扯着手里的肉,一边向同伴龌龊地描述着如何残暴的对待那些无辜的女子。 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为自己抢了多少的东西,杀了多少的无辜的人而沾沾自喜。 说出来的话总是经过美化的。 心里真实的声音才更加令人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女子原本生活在什么地方,但此刻站在这里,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她们临死前的挣扎与尖叫。 是啊,这样的大恶人,为什么要请他们喝酒吃饭呢。 贺兰棠缓缓扬起唇角,笑望着远处的海寇。 “因为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掉脑袋之前都得吃顿饱饭。”? 第四十六章 险些丧命 三人来到将军府说明了情况。 骆将军不急不忙地扇着扇子。 “虽是事急从权,但没有陛下的圣旨,臣实在不敢贸然出兵。况且,丰州遭遇海寇,那也该是州丞带兵去。怎么说也轮不着我狗拿耗子,您说呢?宁大人。三殿下年纪小,虽是着急建功,可这也不能让臣胡来。” 凤元官僚始终是这般模样。 宁桓已经习惯,宁淮宴也早就了解。 公主私逃出宫,这是重罪。 一旦牵扯出来,宁家也是洗不干净的。 为了公主,为了宁家,她出宫的事情是一句也不能提。 但光凭着那些贱籍安危的说辞,一向只看利益的官僚,当然不为所动。 管了未必落好,兴许还要担上私自出兵的责任。 这风险,谁愿意担着? 要是有这行功论赏的好机会,那州丞自然抢着要,更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贺兰忞愤怒至极。 他平日在宫里,哪怕出宫也只是玩乐。 可如今真的遇到了事儿,他却从未想过,凤元的官员将军会是这般没有担当不作为的。 “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是管,还是不管?你若不管,我就派人入宫请示父皇。说你明知海寇入侵,仍不愿出手制止!到时,你吃不了兜着走,也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骆将军面对贺兰忞的逼问,装作一副无奈模样。 “三殿下啊,真不是臣不想管。是臣,一切得听从陛下的命令。若是每个殿下遇到些小事儿便来找臣,叫臣出兵。那臣的脑袋,早就不在这脖子上呆着了。臣建议,殿下还是不要涉险为好。那海寇便是过去抢,又能抢走什么呢?” 宁淮宴虽一开始便没指望着骆将军,但于他这般样子实在气不过。 “这是丰州,是天子脚下。第一个是香楠,接下来呢?若是香楠的人死了,若是那些海寇再往城内走呢?天子脚下尚且给不了百姓庇护,那要天子何用!要官僚与将军何用!” 骆将军不满地看了一眼宁淮宴,又看向宁恒。 “宁大人啊,你家的儿子可是要好好管管了。这般说话,迟早要遭祸的。” “宁某的儿子,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既是将军不愿管,我们便不多叨扰了。” 宁桓带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开。 身后的骆将军想了想,叫住了三人。 “且慢!殿下,若您不嫌弃,臣家里有些护卫。不若您带去?” 贺兰忞扭头看向陪着笑脸的骆将军。 把我当乞丐当要饭的了?! 不待贺兰忞开口,宁桓便转身对着骆将军回以微笑。 “不劳将军费心了,宁某再去想别的法子。殿下,我们走。” 三人离开将军府。 贺兰忞焦急地看向宁桓。 “这骆将军真是该死!宁大人,我们此刻该如何啊?” 宁桓没有回答贺兰忞,反倒是转头看向宁淮宴。 他望着儿子的目光里带着猜测。 “你一早,便做好了打算?” 宁淮宴垂着头不说话。 本以为宁恒会教训他,却不想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引我去时刻意了些,还要精进。” 父子两个如猜谜一般,弄得贺兰忞一头雾水。 他急得直跳脚,“你们在说什么呀!快想法子救我六妹妹啊!” 宁桓回过神点点头,“殿下莫急。宴儿,带着殿下回家找你娘,我先去救公主。” - “啪——!” 酒坛子从远处飞来,碎在了众人脚下。 海寇头头站起身,冲着贺兰棠大吼:“小丫头片子!你答应老子的钱,为何还未送到!” 贺兰棠朝着他的方向喊:“我家离得远,车夫赶着马车回去的慢。你再等等,马上就会来了!” 这海寇未免太能喝了。 本来打算让他们喝多了酒,兴许到时候打起来会省事儿一些。 买来的酒都被喝得差不多了,却不见他们有醉意。 “他娘的!” 那海寇一脚踹翻凳子,朝着贺兰棠走来。 “你说!你她娘是不是让人去报官了?!” 见海寇朝着贺兰棠走来,小敖第一个挡在了贺兰棠面前。 “你别动她!” 五叔也跟着用身体挡住了贺兰棠。 “好汉!小孩子不骗人!您再等等,钱一定会到的!” “你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要是她没钱!又怎么能买这么多吃喝的给你们!” “别为难一个孩子!” “你要先动这孩子,就先打死我!” “我也是!” 村民们纷纷上前将贺兰棠护住,用身体为她垒了一道墙。 被保护着的贺兰棠忽然眼眶湿润。 总归还不算白为他们出头。 这份安全感,也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儿。 挡住贺兰棠的人一个一个地被推开甩走。 五叔被人推倒在地上,小敖被甩了好几步远。 暴露在外的贺兰棠,还没等开口,就被海寇捏着脖子给提了起来。 “你娘的!你敢骗我?说!你家在什么地方!” 贺兰棠双手紧用力地抠着海寇的拳头,却感觉他的皮肤像是铁一样,怎么抠他都不会疼。 她喘不过气,快要被憋死了。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画面都没有。 眼眶里的眼泪堆积的越来越多,直到面前那张凶恶丑陋的脸也变得渐渐模糊。 “说!!钱呢!什么时候钱送到!说!” 小敖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撕打在一起的人群,直奔贺兰棠的方向。 他抽出腰上的刀,猛地刺入海寇的后背。 海寇觉痛,下意识地松开了贺兰棠的手,转身朝着小敖走去。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你个王八羔子!老子今天非杀了你!” 摔落在地上的贺兰棠捂着脖子,拼命地干呕咳嗽。 待意识清醒过来,看到小敖正在朝远处跑,海寇的头头在后面紧追不舍。 贺兰棠起身冲向小敖的方向。 只看着忽然那海寇停下脚步,然后猛地倒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不止。 她抬起头。 看到宁桓笔直的站在几步之外。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自己伸开双手,仿佛救世主从天而降,全身带着金灿灿的光。 那一瞬间,所有的强装镇定都被击溃,一切的委屈与恐惧都化成了眼泪涌出眼眶。 “宁伯伯!你终于来了!”? 第四十七章 大战海寇 宁桓将贺兰棠从地上抱到怀里,手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不哭不哭,宁伯伯这就来救你了。” “宁伯伯,我刚刚差点被掐死了呜呜……” “谁敢掐!宁伯伯就杀了他!” 此刻不知何时,那地上的海寇头头又爬起来,朝着贺兰棠与宁桓的方向冲过来。 宁桓冰冰冰的眸子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海寇。 他将贺兰棠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低声道:“殿下,抓好伯伯,要松手了。” 贺兰棠照做,双手双腿紧紧地扒着宁桓。 宁桓一只手抽出腰间长剑,看准海寇的心脏,一剑刺了下去,另一只胳膊抬起,用宽阔的袖子为贺兰棠挡住了溅过来的血。 “好了。是谁掐你的?指给伯伯看。” 他放下袖子,贺兰棠见那海寇头头瞪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的血洞还在往外涌血。 “就是他!伯伯好厉害!” “那就好。欺负殿下的人。这样死,都算便宜他了。” 宁桓将贺兰棠放在地上,眯着眼对她笑,手温柔地拍了拍贺兰棠的脑袋。 “乖乖在这里站好,等伯伯回来。好吗?” 刚经历过生死的贺兰棠对这种极致的呵护和温柔,简直没法抵抗。 她乖乖地点头,“宁伯伯小心。” 宁桓捏了捏她的脸蛋,“天女庇佑。” 贺兰棠看着他转过身,速度极快地冲向海寇们。 一路所到之处,皆无生还。 太帅了。 宁伯伯长得又帅,功夫又好,人又温柔,除了总是一副女儿痴的模样以外,简直极品。 “诶。” 贺兰棠闻声转过头,看着小敖捂着胸口,朝她走来。 “我刚刚也救了你,咱们俩之间算是还清了。” “还清?” 贺兰棠目光越过小敖,看着骑在马上呼啸而来的宁淮宴和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缓缓扬起唇角。 “说还清,还早了些。” 宁淮宴骑着马,停在贺兰棠面前,他身后的人马越过几人,径直朝着海寇冲去。 “殿下,小臣救驾来迟了。” 贺兰棠仰头看着宁淮宴,“还没死人,不算迟。我三哥呢?” “殿下被我娘留在家里,说这里太危险,不该让殿下涉险。”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几十个海寇就被解决的一个都不剩了。 唯独有几个活着的海寇,此刻正被五花大绑。 一旁的小敖已经被惊得说不出来话。 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能带来这么多高手。 转念一想,又觉得心里难过的要命。 如果这些高手早一点来,兴许母亲和妹妹就不会死了。 贺兰棠与宁淮宴并肩往前走。 “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调来的?” “起先去求了骆将军调兵,但骆将军不肯。我外祖父曾是江湖中人,母亲无奈之下,才请来了过往旧识来帮忙。” 旧识吗? 看起来有组织有纪律,倒像是集中培养的人。 她对着宁淮宴感激笑笑。 “多谢淮宴哥哥,今日救我一命。若是日后有我能为你或者宁家出力的地方,定不会推辞。” “这都是小臣分内之事。是小臣妹妹胡闹,将您带出来。既是您在外面,自然小臣要保护您的安危。只是臣妹自小性子顽劣,行事莽撞。若日后做错说错,还劳烦公主多海涵。” “这是自然。” “海寇已经抓到,这些人今夜得送入大牢,想必会惊动陛下。殿下,今夜怕是就得回去了。” “好。那呆会儿我同五叔他们说会话,还要劳烦淮宴哥哥,让宁伯伯和江湖人士去船里,将里面的东西都搜罗出来,也方便我说话。” 贺兰棠一走到这里,所有的村民便都涌过来叫贺兰棠大英雄。 尤其是五叔,涕泪横流,一双手握着贺兰棠的手激动地不肯松开。 “多谢小姐,帮我们这些人报了大仇。我女儿和我的外孙便是死在这些畜生的手里啊!我们没有能耐,没有本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受折磨!大仇得报,便是死,也足矣了!这铺子是您的,永远都是您的!今夜我便叫她们搬出来!小敖!还不快给恩人赔罪!” 五叔将小敖扯到身边,按着他要给贺兰棠磕头。 “五叔,不必了。” 贺兰棠对着五叔笑笑。 “兴许日后,我还有求得着您的地方呢。我就要回去了,您好好养身子,过几日我会找个大夫来给您看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五叔哭着点了点头,嘴里念着:“好,好。” 贺兰棠视线一转,一直盯着她的小敖忽然就将视线闪躲到了一旁。 “小屁孩,好好照顾五叔。” 【你才是小屁孩。】 小敖动了动嘴,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只用鼻音“嗯”了一声。 贺兰棠笑着转身走向早已站在远处等着自己的宁淮宴。 【她是谁家的小姐,还会再见到吗?】 是小敖的声音。 贺兰棠听到,没再回头。 会见到的。 日后会常常见到的。 马车摇摇晃晃,贺兰棠看着窗外,宁淮宴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贺兰棠。 被盯着看了许久,贺兰棠才开口。 “我不是妖怪。” 贺兰棠的语气冷冰冰地,宁淮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 “殿下,小臣并未这样想。” 【只是想……算了不想了。】 贺兰棠听到他的心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想什么? 又为什么不想了? 怎么有人心声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贺兰棠放下手里的帘子,转过身正视宁淮宴。 “我生下来就与一般孩童不大一样。太聪明在宫中容易招祸,所以只能装一装求自保。淮宴哥哥既然已经看穿,就装作不知道。如果说出去,我可能很快就会没命的。” 宁淮宴配合地点了点头,回归沉默。 “淮宴哥哥。” “殿下。” “你能否劝说我三哥,让他在父皇面前赦免这些贱籍的人?上辈子的错,上辈子的人已经承担了。如今这些人,他们长在凤元,生在凤元,为何就不能是凤元的良民百姓?若今日没有我们救他们,是不是整个香楠街的人死光了,都不会有人知晓?亦或是知晓了,又该如何看待凤元的君主?我们说前朝君主残暴不仁,于这些贱籍人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是这般看待父皇?”? 第四十八章 陶灼灼夜访冷宫 宁淮宴望向贺兰棠,见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痛心。 【记忆中的六公主并非是这样的。她该是蛮横跋扈骄矜无度,还是说……算了,不想了。】 …… 贺兰棠简直无语。 又来了。 这要说不说的劲儿,真是烦人。 憋了半天,宁淮宴只说了句“小臣尽力”。 贺兰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同他说话,朝窗外望去。 别说宁淮宴觉得自己奇怪。 她也觉得宁淮宴奇怪的要命。 说的话也不像九岁的孩子,行为也不像孩子。 看着也不像穿越的。 但她也没兴趣搞懂他。 明晃晃的倒计时就浮在漆黑的夜色中。 小半个月过去了,任务进度三分之一还差着一点。 她叹了口气,坐正了身体。 铺子腾出来做什么呢好,才能发挥最大价值,最快速度赚到钱呢? 如果五叔他们脱了贱籍,会愿意跟着她一起干吗? 那几个村民里有几个不大值得信任的。 还有那船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会儿得记得和宁淮宴要…… 想着想着,贺兰棠眼皮开始发沉,意识也渐渐不大清晰了。 听着旁边过于安静。 宁淮宴一转头,看到贺兰棠垂着头早已睡着了,脑袋随着马车颠簸一晃一晃。 身子控制不住往旁边倾斜,又把自己吓醒,然后重新快速地又进入睡眠。 看着她的样子,实在难受。 宁淮宴伸手把她的身子扭过来,让她头紧靠着窗户,有个支撑。 见她睡得正酣,小心翼翼地撤离了自己的手。 原来幼时的六公主是这样的。 想想还真与她长大后的恶名昭着不同。 那日她浓妆,身穿嫁衣闯入自家大门时,那咄咄逼人言语犀利,恨不能将自己抽筋扒皮,用铁锤砸成肉末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 若是那日未曾在远处见到她与初儿相处的那样融洽,他定是不会同意初儿入宫的。 重新来过一遍。 一些事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譬如皇后娘娘和公主出了冷宫,孔贵妃并未坐上皇后的位置,而是被打入了冷宫暴毙而亡。 又譬如,三皇子与六公主无解的仇怨,如今也化干戈为玉帛。曾经要亲手撕碎六公主的初儿,如今却与公主情同姐妹。 - 陶灼灼在屋里呆了一整天,唉声又叹气。 “这天怎么黑的这么早啊……” 殿下虽交代她今夜不用去冷宫看嘉妃,但她却想在殿下回来给她个惊喜。 给嘉妃带去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是迟迟不敢迈出这步。 一想到冷宫的荒凉漆黑,想到冷宫里面死过的人。 想想就全身直打寒战。 她将手搭在食盒上,咬着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随后“腾”地一下站起身,将被褥衣裳一把抱起,走出门去。 待陶灼灼走远,藏在黑夜里的那个身影才缓缓走出来。 春燕嬷嬷阴鸷一笑,缓缓跟了上去。 陶灼灼抱着东西,听着远处微弱的脚步声,她便加快了速度,随便找一个转角处拐弯,然后躲在了大水缸后。 见身后人没再跟上来,才起身离去。 春燕嬷嬷跟在身后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迷失了。 来到冷宫门外的陶灼灼,看着守在冷宫西三所外的侍卫不知去了何处。 门上只有一把带着锁链松松垮垮的锁。 陶灼灼推了推,看着那缝隙自己挤一挤应当能钻进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杯子和食盒,解下腰上绑着装饰的带子,系在了食盒上。 预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怎么钻。 一切在脑袋里过一遍,觉得完全妥当以后,陶灼灼开始了行动。 她一只手扯着被褥的角,脚和腿先过去,上身再进去。 忽然觉得被卡住,陶灼灼身体往后撤了撤,脑袋歪了歪。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脑袋太大了,根本钻不进来! 应该先用脑袋试一试,再把身体送进去的! 一半身子在里面,一半身子在外面。 陶灼灼整个人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卡在门缝里。 冷宫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头虽然在外面,也不敢大声喊冷宫里的人来帮忙。 万一惊动了别人,自己更说不清了。 陶灼灼双手扶着门,垂着脑袋,借着凄冷的月光,抽泣起来。 “殿下就交给我这点事儿,我竟然都办不好。我真是没用,真是没用!” “若是叫人发觉了,我该如何向殿下交代……” “我真该死!我对不住殿下对我的信任!” “不若我就这般卡着,天降一道雷,直接将我这个没用的东西劈死算了!” …… “你若有本事引雷,那便不会被卡在这里出也出不去了。” 面前忽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被卡着的陶灼灼看不见男子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的衣裳。 衣裳绣着四爪龙纹。 虽然雷并未降下,但她此刻就像是被雷劈懵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 四爪龙纹,那是皇子衣裳才有的纹饰。 皇子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到冷宫来? 男子问道:“你是哪宫的宫女,又来这里做什么?” 陶灼灼声音小小的回答。 “奴婢,是……是凤禧宫的宫女。娘娘派奴婢给嘉妃娘娘送被子吃食。” 面前的人没有动作。 只是他身后的随从上前,打开了食盒,用手掰开一块,发出一些逗弄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有几只宫里的野猫从树丛里跑出来,快速吃光了他手里的糕点。 他抱起其中一只,看了一会儿,就放开了野猫。 又蹲下身子,打开食盒底层,用银针试了试。 “殿下,暂且无事。” “那若是几日后再毒发呢?丢了。” 陶灼灼眼看着那人要一脚踢翻食盒,急忙制止。 “等等!这是我们家殿,娘娘的心意!若不信,我来试毒!给我双筷子,我来试毒!” 男子又问:“若是你回去服下解毒的药呢?丢了。” 陶灼灼:“若我在饭菜中下毒,我便不得好死!我会生生踩死!被烧死!被鞭子抽死!我活着嫁不了人!我此生生不出孩子!还有,还有我……” “罢了。”男子轻笑一声,“将锁解开。” 随从抽出银针,在锁芯里搅和两下。 听着咔哒一声,陶灼灼的脖子变得松快些,心也仿佛被释放了。 终于得救了。 第四十九章 陈年旧怨 明知对面站着的是皇子,陶灼灼便将头低的更深些,对着皇子鞠了一躬。 “多谢殿下救了奴婢一命。” “抬头。” 陶灼灼听话的抬起头。 借着月光看清了对面人的长相。 这位殿下长得浓眉大眼,那双眼睛里似是含着水一般晶莹,好看极了。 “模样不错。但愿你相由心生,不会恩将仇报,进去。” 他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粲然,让陶灼灼仿佛在深夜里看到了太阳。 “我这样好看吗?都呆愣住了。” 皇子眉毛一抬笑得更欢,与她擦肩而过大步走进门。 皇子的调侃,让陶灼灼红彻整张脸。 她急忙捧着被子拎着食盒,一边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快步进了门。 冷宫不似自己想象那般黑漆漆,也不似那般荒凉。 反倒是灯火通明,应有尽有。 院子里那棵垂柳长得甚好,柳枝随着风摆来摆去。 她跟在皇子的身后进了门。 原本想着在冷宫的嫔妃该是日日哀怨哭泣,消瘦的不成人形。 可眼前坐着这位面色红润,胖乎乎的嘉妃,显然并非如此。 陶灼灼看着嘉妃,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是哪里熟悉。 “娘,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看您了。” 裴诗音探过头,朝着他身后看去,疑惑道:“皇后?新入宫的那位吗?” 皇子笑得温柔,“哪里是新入宫呢。皇后娘娘入宫都五年了,您忘了?” 陶灼灼放下东西给嘉妃行礼。 “奴婢凤禧宫灼灼,拜见嘉妃娘娘,娘娘安康。” 裴诗音似是没听到一般,直接忽略了陶灼灼的请安。 “忘了。意儿,你方才不是说做凉糕了吗?拿来给秩儿吃。” 母亲同她说过宫中的各位皇子公主,让她记着,万一遇见了不要冲撞了。 秩儿…… 那应该是二皇子贺兰秩? 陶灼灼抬头看迎面走来的春意。 她人清瘦,细长眼,瓜子脸,面带哀愁,仿佛有万千个未能开解的心事模样。 她不是春年吗? “娘。皇后娘娘是一片好心,这食盒里有您曾爱吃的宫里的点心。上次您不是还说馋了许久吗?” 裴诗音不说话。 贺兰秩便对着陶灼灼招了招手。 陶灼灼乖巧地走上前,将食盒里的盘子一碟一碟地拿出来摆在桌上。 “娘娘,我们娘娘还给您带了几床被子。她说她来过冷宫,知晓在这里头是什么滋味,所以差奴婢过来给娘娘平日多送些东西来。” 听到这话,裴诗音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陶灼灼。 “你家娘娘也进过冷宫?” “是。娘娘当初遭孔氏陷害,含冤入了冷宫。娘娘知晓您入冷宫多年,想也深有体会。自那后她便明白,在这宫中不该为任何人而活,为自己和孩子活才是最要紧的。” 这些话,都是公主出宫前与她交代的。 试探嘉妃是否有冤屈。 若是嘉妃看上去还算好说话,便把这段话说给她听。 裴诗音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用筷子夹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没再说一句话。 贺兰忞见母亲眼眶泛红,便对着陶灼灼挥了挥手。 “你去帮帮意儿,为何去了这样久还不回来。” 陶灼灼离开后,贺兰忞拉过凳子坐在了母亲的身旁。 “儿子前几日实在脱不开身,想着今日来同您道声喜。半月前,她毒害贺兰棠,被父皇亲眼所见。一怒之下将她打入了冷宫。” “活该!” 裴诗音噙着泪,用力地捶下桌子。 “我自然知道皇后视我为眼中钉!我只想好好的看着你长大,什么宠爱,什么荣华富贵,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已经躲得远远地还不行!我将她看成我心里最好的朋友,若不是她说陪我一起去,若不是她说无论何时她定会护我周全,我何故要落入皇后的陷阱!她早该得到报应!” 贺兰秩继续道:“自打进入冷宫,曾被她欺负的买通的守卫,没少使力气。前两日她死在冷宫了,听闻最后走的时候,身上烂的一块一块的,该是受了不少罪。做了贵妃又如何,最终不过只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她死了?” 裴诗音诧异地扭过头,望着儿子。 见贺兰秩点头,瞬间泪如雨下。 当日在看戏时,孔瑛非要带着她一同给皇后敬茶。 孔瑛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才会撞到皇后身上。 陛下闻讯赶来,刚问了一句,孔瑛就跪在地上指认自己是蓄谋已久,故意害皇后小产。 她那时万念俱灰,连辩驳的想法都没有。 不是因为早已让她寒了心的陛下。 而是因为她当作亲妹妹来看待的孔瑛,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单纯无邪的孔瑛。 竟然是亲自把她推下悬崖的人。 她是恨孔瑛的,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连骨头带肉一并吞入腹中。 可孔瑛死了,那一瞬间仿佛曾经所有一切都化成空了。 她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她。 藏在窗户下的陶灼灼悄悄地移到了一旁,便看见了一边朝着这边儿走,一边儿对着盘子吹的春意。 陶灼灼急急上前,“春意姐姐,我此次来是来寻春年姐姐的,你可知她在什么地方?” 春意目光一滞,瞬间慌了神,对着陶灼灼不断摇头。 “春年她在更衣入冷宫时,就病死了。早就死了,死了许多年了。” 既是死了,为何她听到春年时这般慌张? 陶灼灼不死心地从怀里掏出诗集。 陶灼灼将诗集翻到正面,“你看,这是她送白公公的诗集。我今日正是为了此事来找春年姐姐的!姐姐行行好,让我见春年姐姐一面!” 春意眼眶中的瞳孔乱颤,似是见到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东西一般。 “它,它怎会……” “这诗集并未送到公公手里,始终在春烟的手里,被她拿去垫了柜脚。我听她说了这诗集的来历,便借着要看,所以拿走了。” 春意突如其来扑上来,伸出双手与陶灼灼抢诗集。 “这不是你该拿着的东西!” “春意姐姐!你做什么!你放手啊!诗集要被扯坏了!” 陶灼灼用吃奶的劲儿与春意争抢诗集,眼看着诗集的封页都被扯坏了。 她咬紧牙,牟足了劲儿,用侧身猛撞春意,将她撞到在地。 春意红着眼瞪着陶灼灼,“将那东西给我!” 陶灼灼宝贝似的低头用手抚破碎的封皮。 幸好里面没坏,不然如何和殿下交代。 陶灼灼将诗集揣好,弯腰将春意从地上扶起。 “春意姐姐,抱歉。这诗集于我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意儿?母亲唤你。” 听到远处贺兰秩的召唤,春意慌张地应了一声。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匆匆离去。 望着春意单薄的背影,陶灼灼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春年真的死了吗? 若是死了,春烟又为何不知晓? 若是死了,为何春意还要这般藏着掖着,如此慌张? 第五十章 陶灼灼遇夜袭 算着时间,守卫应当打牌快回来了。 陶灼灼便随着贺兰秩一同离开了冷宫。 陶灼灼知晓今夜定不会风平浪静的过去,先前绕丢了身后的人,说不准此刻就要遇上。 她匆匆行礼,“多谢殿下今日相救,殿下慢走,奴婢从这边离开。” 贺兰秩点了点头,带着随从走向另一条小路。 夜空银月朦胧,平日里这条宫路兴许少有人来,除了被风吹动的树影,就剩有陶灼灼一个孤单的身影映在路上。 她紧张地双手抱着自己,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远处的春蓉嬷嬷在附近兜转的脚都酸了。 正扶着假山喘气,一抬头正好瞧见步履匆匆从岔路走出来的陶灼灼。 “灼灼姑姑,哎哟,你这让我好找啊!您是去了哪里了?” “春燕嬷嬷。” 陶灼灼停下脚步,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朝着春燕嬷嬷看去。 “我替公主,去给皇后娘娘送东西。” 春燕嬷嬷一听她就是在说谎。 去凤禧宫,何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春燕嬷嬷故作迷茫。 “啊?姑姑是去皇后娘娘那里了?那为何方才春蓉姑姑来秀慧府找您,说娘娘有话要问你,叫您过去一趟?” 陶灼灼不想同她纠缠太多,便挺了挺腰,学着那日春蓉姑姑1的样子,高昂着下巴,语气冰冷。 “我方才便是从凤禧宫出来的,路上闲着无事,绕到此地散心。嬷嬷许是听错了。这么晚了,嬷嬷也早些回去歇息。” 她想摆脱春燕嬷嬷的纠缠,就此离开。 但春燕嬷嬷却仍不依不饶地拦住她的去路。 “姑姑,我方才答应春蓉姑姑了。若是您不去,我无法向姑姑交代。既是已经在外头了,不如姑姑便与我一同去一趟凤禧宫复命。春蓉姑姑的话您不听,难不成皇后娘娘的话您也不在意了不成?” 陶灼灼知晓,自己若是再不去,也是说不过去。 万一,哪怕万一是真的。 兴许是娘娘与姑姑有急事,或许是关于公主的急事。 “好,我这就去,嬷嬷不必跟着了。” 春燕嬷嬷赔笑点头,奸诈毕露,“是,姑姑慢走。” 她望着陶灼灼瘦小单薄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 无论走哪条路,最终都会路过牡丹园。 若无差错,明日便再也不会见到这个装腔作势的小丫头了。 陶灼灼顺着宫路走,一路虽都黑漆漆的。 不过只要过了牡丹园,宫人便多了,心里也就不怕了。 想着那嬷嬷没有跟来,路上应当不会出什么差子。 “唔!” 她刚放下心来,忽然身旁草丛乱动,眼见着从假山后面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伸手捂住了陶灼灼的嘴,将她身子放倒,往草丛里面拖。 陶灼灼瞪着眼睛,一瞬间身上的衣裳都被惊恐的汗打湿,心脏狂跳不止。 她使足了力气全身上下不停挣扎,可根本敌不过身后的人。 “唔——!唔——!” 那人将她按倒在地,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用力地扯着她身上的衣裳。 陶灼灼挣扎着,但身上的力气就似是凭空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眼泪仍在汹涌。 娘…… 公主…… 救救我,救救我! - 入宫不比出宫。 此一行回宫,不仅有他们四个和宁伯伯,还有那些从船上带下来的海寇赃物。 贺兰棠便藏进装着赃物的货箱中,与活物混着入了宫。 坐在箱子里,她的手来回摸索,琢磨着能不能摸出个宝物什么的。 手指摸来摸去,摸到个小布袋子。 她把布袋子拆开,手伸进袋子里,仿佛像插进了超市的米堆。 但又不像…… 她挑出一粒,细细摸了摸边缘。 头尖尖的,尾端圆圆的…… 葵瓜子?! 在宫里这么久,还没见过葵瓜子,平时也就见过白色的甜瓜子。 贺兰棠咬破顶端,拨开瓜子的皮,摸着黑把瓜子塞进嘴里。 又潮又生! “呸!呸!” 她把嘴里的生瓜子吐掉,然后将装着瓜子的布袋子系好,揣在怀里。 如果这是从别处带来的种子,那可真是无价之宝。 要是手上有个灯就好了,这样就能看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宝物了。 “殿下,出来。” 贺兰棠正惋惜着,头顶上的木盖子被掀开,火光照亮了箱子。 所见之处,皆是金灿灿。 有外域的金币,还有许多的金银摆件儿。 贺兰棠不敢相信,在这么多金子里,自己只摸到一袋子破瓜子,还给当成无价之宝了。 救命…… 心脏疼…… 无论怎么不舍,还是被宁桓无情地抱出了宝箱。 贺兰忞宁恒与宁淮宴去殿前复命。 贺兰棠和宁裳初回秀慧府。 明明已经深夜,但屋子里却仍不见陶灼灼身影。 “灼灼姐姐呢?这么晚不在殿里去了何处?” 贺兰棠心里莫名不安。 难不成是真的出事儿了? “殿下!瑶瑜殿下!救救我家灼灼!瑶瑜殿下!救救我家灼灼!让我进去!让我见殿下!” 屋外传来女子哭声,贺兰棠随着那凄惨的哭声心猛地一颤。 她推开门,朝着声音跑去。 见秀慧府东门,头发蓬乱,衣装不整,脸上红肿着,嘴角还带着血的春水,正在与守着东门的护卫撕扯。 “春水!你们放开她!” 一见到从转角走来的贺兰棠,春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救救我家灼灼!殿下,救救她!” 贺兰棠匆匆上前扶起春水。 “灼灼姐姐怎么了?” “她被人陷害,险些失了清白!如今又被春燕嬷嬷诬告她秽乱宫闱与侍卫私通!我家女儿不过虽已十三,但自小便未与男子多说过两句话!虽是生在奴家,但却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啊!她清清白白,可如今却在尚宫局受刑!求殿下救救她!” 险些失了清白? 又在尚宫局受刑? 她那风吹一吹就要倒下的身体,怎么能扛得住刑罚? 冷静。 贺兰棠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握住身旁脸色同样难看的宁裳初。 “裳初姐姐,去……去请春蓉姑姑,带凤印来尚宫局找我。” 宁裳初咽了咽口水,难得有正经模样。 “我知道了,棠儿你别怕,我这就去找春蓉姑姑!” 贺兰棠看向哭得快要断气的春水。 “你留在这里休息,我这就去尚宫局,我会把灼灼姐姐好好的带回来。”? 第五十一章 宫司殿对峙 贺兰棠到了尚宫局,被女官引着进了宫司殿。 宫司殿在宫中便是在宫中当值宫人的衙门。 专用来审案判案。 宫女再大,大不过尚宫。 尚宫再大,大不过帝后与皇子皇女。 贺兰棠一走进宫司殿,就被那屋子黑压压的装修压得喘不过气。 宫殿通体都是用金玄木,漆黑的木头里泛着一点金光,屋内的烛火无论烧的多旺,都点不亮这宫司殿。 走过长廊,才到宫司正殿。 端坐在高位面若冰霜头戴杏花冠的徐尚宫,见贺兰棠从外走入,立即起身行礼。 “奴婢拜见瑶瑜殿下,殿下金安。” 贺兰棠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垂着头,身体颤抖着狼狈至极的陶灼灼。 她的衣衫已经被撕坏了,左边袖子已经被扯开线,隐隐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一只脚上的鞋子已经不见,另一只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土。 听到她来,陶灼灼并未回头,而是没有感知到她的存在一般,继续颤抖着。 春燕嬷嬷紧爬了两步到贺兰棠跟前,迫不及待地卖弄她使了手段的成果。 “殿下!您来了!您瞧瞧她这个贱婢做得好事!竟敢与侍卫私通!若不是奴婢亲眼所见,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啊!殿下,这死丫头敢这样给您抹黑,您快将她处死!” 贺兰棠眼神缓慢地从陶灼灼身上移到春燕嬷嬷那张布满褶皱带着虚伪笑容的脸上。 她眼睛虚了虚,看着那张老脸,心里翻江倒海地犯恶心。 “啪——!” 贺兰棠抬起手,用力地朝着春燕嬷嬷脸上甩下去一巴掌。 这巴掌是甩给春燕嬷嬷的,也是给她自己的。 春烟来报信,说的不明不白。 只说了春燕嬷嬷和谢婉仪宫里的春兰嬷嬷想要害陶灼灼。 贺兰棠知道宫中凶险,但她也知道宫中守卫森严。 顶多是些斗心眼子的事儿,想着只要不出门,她便能平安无事。 万万没想到…… 既是有人想害她,无论如何她都是躲不过去的。 只恨自己今早出宫没有带着她,又恨自己没有交代好春蓉来陪着她。 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害她,却还是掉以轻心了。 春燕嬷嬷捂着脸,语气悲怆。 “殿下!你为何打奴婢啊!奴婢一心都是为了您,您为何要打奴婢?!” 大殿里的心声太密集,几句混在一起,一同往脑子里钻。 贺兰棠又感觉头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疼。 “闭嘴!” 她大喊一声,从心里不想再听见其他人的心声。 瞬间耳朵就清静了下来。 她走到陶灼灼身旁,蹲下身子,心痛地将她盖住脸的头发帮她往耳后掖了掖。 “姐姐,灼灼姐姐,我回来了。” 她声音很轻,很怕吓到陶灼灼。 发抖不停的陶灼灼听到贺兰棠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 无神的眼珠不受控的左右闪烁,待双眼定下焦点,看清眼前人是贺兰棠时,眼底瞬间涌出泪水。 “殿下……” 她脏兮兮又带着血的手握住了贺兰棠的手,眼泪珠子如断线一般。 “殿下,殿下你回来了……呜……殿下,殿下您回来了……” 贺兰棠费力地想要将她扶起,“走,我们回去,走。” 徐尚宫见状,匆匆走下高台。 “殿下。奴婢这里还未能有个决断,只怕她此刻还不能走。” 贺兰棠扭过头,通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徐尚宫。 “她是我的人,我说能走,你凭什么拦着?” 徐尚宫垂下头,态度不卑不亢。 “殿下勿要动气,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除御侍凤侍福侍一品宫令外,其余宫婢若犯错,皆得由尚宫局处置。” “那我升她为一品宫令。” “殿下并未在宫中立殿,秀慧府内殿不得有宫司以上。” 贺兰棠咬着牙,气得双手直抖。 陶灼灼的手覆上贺兰棠的手,望向贺兰棠的目光也极为坚定。 “奴婢是清白的,殿下。奴婢是清白的,便让尚宫去审。奴婢未做过的,就算受尽所有刑罚,奴婢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徐尚宫,会还奴婢清白。” 她的手心滚烫。 贺兰棠翻开她的手心,看到的是明显被抽打过的掌心,红肿渗血。 她紧蹙着眉头,心痛不已。 真相尚且不明,她就动刑。 这样的人,如何还你清白? “皇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门外连连几声通报,就见头顶万珠贵冠,身穿红裙金领凤纹朝服携风而来的萧嫣带着带着梅花冠,身穿橘红金纱百花裙的春蓉大步走入殿内。 身后还跟着拖着鞭子风风火火,一副要掀翻大殿模样的宁裳初。 众人纷纷叩拜。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凤安。奴婢拜见春蓉姑姑,姑姑安康。” 自从上次吵架,贺兰棠连续好几天没和母亲说话了。 两人一对视,微微有些尴尬,双方都躲闪着自己的视线。 宁裳初得意的站到贺兰棠身旁,小声道:“我厉害?棠儿,皇后娘娘我都给请来了。” 贺兰棠无奈地看了一眼宁裳初。 你厉害死了。 这下她来了,事情彻底不可控了。 萧嫣大步走上高台,坐在了高处的座位上,抬起手猛地拍下桌子。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说!谁在背后指使你!真是给我气死了!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才十三!你就是这么败坏人家名声的?!你岁数大了,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说!不说就给我打!” “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她在假山后与侍卫私通!当时,当时春兰嬷嬷当时正寻路的宫人正巧遇见!奴婢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啊!灼灼姑娘深夜外出,说要去凤禧宫中找春蓉姑姑。奴婢想着夜深了,便陪灼灼姑娘一起去。可不想灼灼姑娘非要奴婢回去,这奴婢才觉得蹊跷。跟上去一看,才看到她与那侍卫极其亲密,两人一同到了假山后面去!” 一旁站着始终未曾开口的春兰嬷嬷也跟着跪下。 “娘娘。今日谢婉仪腹中隐痛,奴婢想着去太医院求个方子。路过牡丹园听到假山后有异声,一过去才发觉这宫女在假山后与侍卫私通。奴婢情急之下,唤来巡路的宫婢公公与侍卫,这才将两人抓住。娘娘若不信,自可去问今日当值的侍卫。” 徐尚宫也附言。 “娘娘,奴婢起初确实犹豫。但两位嬷嬷都亲眼见证此事,又问了当值的宫婢,说确有此事。两人被抓时,衣衫不整,明显是在行苟且之事。”? 第五十二章 赦免贱籍 雍仁殿内。 贺兰雍仁背着手,眼睛检视着被宫人捧着的海寇脏物。 “虽说都是些俗物,但看起来……也不大妙啊。” 他抬眼看向宁桓,“你说呢?” “凤元除香楠外,沿海村落都是严加防守的,可防守的不仅是那些村落,更是怕贼寇闯入主城。若依照臣的猜测,三月的路程,上次海寇应当是从亚丹到西桑。此次该是西桑到长兰,所以必经我们这里。这东西,应当是从西桑来。” 宁桓笑道:“可见臣去西桑,西桑使臣来访凤元,一切都是假象。靠海边缘若非船港,那定是渔村。渔村贫民家若都能有这些东西,可见西桑何其富有。他们的使臣,年年来我们凤元哭穷,走时必带着陛下的恩赐离去,何其讽刺。” 贺兰雍仁冷笑一声,坐回椅子。 “想当年朕收回失地时,我军粮草短缺,几乎到了弹尽粮绝。贺俊之却似有用不完的银钱粮草。朕曾对西桑起过疑心,可转念想西桑皇帝卫元修多次派人入凤元,每次带来的金银粮草虽不算多,但也算雪中送炭了。朕心中铭记他于朕的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一想,谊州与西桑虽算不上接壤,但谊州左右一带的确当年的确与西桑走得近啊。” 宁桓认同地点头。 “这一看来,海寇兴许是从西桑来,又回西桑去。” 贺兰秩道:“儿臣愚见。西桑皇帝图谋不轨在暗处,虽说我们在明。但父皇英勇明智,收服谊州失地,早早派大哥戍守谊州。西桑皇帝梦碎,也再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贺兰忞不解。 “既是父皇知晓西桑图谋不轨,为何不干脆发兵?正好借此由头。” “莽撞。” 贺兰雍仁冷眼看向贺兰忞,万千图谋汇聚成眸中一点光。 各域和平始终都是假象,就像是一层又薄又亮,用手一碰就碎的泡泡。 谁若是先动手戳破,谁就得背上这个罪人的名号。 此刻,比得便是谁更有耐性。 叱责过贺兰忞,贺兰雍仁又开口补充道:“虽说你平日不思进取,但好歹让朕看到你还有可取之处。这次的事儿有宁桓帮你掌舵,做的不错。说,要什么嘉奖?” 生来第一次被夸,贺兰忞羞涩又激动,内心更是无比的澎湃。 “父皇,那骆将军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想着海寇强壮,寻常官兵许是无法应付。淮宴便提议我们去寻他,让他出兵相助。谁想他不肯竟不肯出兵,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贱籍送命!儿子求父皇惩罚骆将军!” 宁淮宴闻言神色一凛。 此话叫父亲慢慢说给陛下听就是了。 虽说骆将军平日里嚣张狂妄,目中无人,早已成为陛下心头大患。 可如今陛下心感西桑危机,自然不会动骆将军一分一毫。 三殿下便是心有不满,也不该如此着急。 方才入殿前,他只让他说公主交代他说的事儿。 如今正事儿忘了,倒是说了不该说的。 他抬眼望去。 果真见陛下的脸上瞬间笑容全无。 “骆将军奉命行事,有何不妥?此次事出突然,骆将军又只听从朕的调令。若是人人如你一般,拿个令牌,说个急事,便能让他随意出兵。那朕的皇位,还用坐吗?!” 被训斥的贺兰忞委屈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宁淮宴上前两步,面对贺兰雍仁跪下。 “陛下。小臣想,三殿下只是替贱籍百姓鸣不平,一时失言。今日三殿下与小臣偶然路过香楠里,知晓那里的苦不堪言。虽是贱籍,但他们却心向陛下。若是今日我们未曾到过那里,村民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他们想替陛下守好这第一道关。三殿下与小臣深受感动。这些人生在凤元长在凤元,何尝不是凤元百姓。所以,三殿下与小臣商议,想求陛下赦免香楠贱籍,许他们成为良民。” 贺兰雍仁沉默地看向贺兰忞,仿佛在怀疑宁淮宴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 “儿臣恳求父皇赦免香楠贱籍,赐他们良民身份。” 贺兰雍仁就这样静静盯了贺兰忞许久后,缓缓说了句“准了”。 “陛下,御侍首领求见。说是御侍中有一位侍卫与瑶瑜殿下身边的婢女私通被抓到。因此事涉及公主,所以来求陛下决断。” 贺兰雍仁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尚宫局呢?如何断?” “尚宫局……” 白兰咽了咽口水。 “听闻瑶瑜殿下不信尚宫决断,大闹尚宫局。皇后娘娘也去了,说是要将徐尚宫送入狱。” 白兰尴尬地看了一眼宁桓。 “宁大人家的宁姑娘,在尚宫局里挥鞭子,这会儿正闹得人仰马翻呢。” 贺兰雍仁攥了攥拳头。 没有一个省心的。 “去,传她们来见朕。” “是。” 贺兰雍仁抬眼看对着他心虚笑着的宁桓。 “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带坏了朕的公主。你说该如何?” “若陛下不喜瑶瑜公主,就放在臣家里养着。日后长大了,嫁给宴儿。陛下也省心,您说呢?” “你若再惦记朕的女儿,朕就将你送到外域去,一辈子别回来!” - 此事涉及人数虽多,但贺兰雍仁万万没想到,人会多到屋子里快要站不下。 原本就在场的人再加上盛装出席的皇后带着贺兰棠,身旁又站着春蓉宁裳初和陶灼灼。 御侍首领带着涉事侍卫。 自称亲眼见证一切的春蓉嬷嬷,春兰嬷嬷,还有谢婉仪和春烟。 断案的徐尚宫以及当时在场的宫婢与公公侍卫。 一时间人多到屋里的空气都变热了。 贺兰雍仁深吸一口气,“无关的人都退下。” 话说完,屋中人却都纹丝不动。 他看向宁桓,“你与淮宴为何不走?” 宁桓一副理所当然,“臣的女儿也涉及其中,如何能走?” 他又看向贺兰忞。 “你又与此事有何相干?” 贺兰忞:“棠儿是我妹妹,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在。” “滚出去。” “是,父皇。” 贺兰雍仁又皱眉看向站得笔直的贺兰秩。 “秩儿,你亦如此?” 贺兰秩从人群中走上前。 “父皇,此事与儿臣也有些许关联。” 他转头看向贺兰棠身旁的陶灼灼。 “被说私通的婢女,今夜早些儿臣一直同她在一起。”? 第五十三章 铺子前尘往事 皇帝为皇后赐座,两人座位一高一低,端坐在众人面前,静等双方陈述。 “奴婢今日是去凤禧宫找娘娘,在宫中偶遇二殿下。殿下见我孤身一人,如今又夜已深。殿下知晓奴婢,是六殿下的婢女,便送了奴婢一程。后奴婢遇到春燕嬷嬷,嬷嬷说她方才遇到春蓉姑姑,说姑姑找奴婢有急事。奴婢又回凤禧宫,路上遇歹人,将奴婢扯到假山后。” 陶灼灼越说声音与身体颤抖的越厉害。 “奴婢的衣裳被撕开……他解开自己腰带。奴婢借此逃跑,又被拖了回来……后便是春兰嬷嬷带人来,一句都未曾问过奴婢,就直指奴婢私通。陛下!奴婢甚少在宫中行走,奴婢不曾认识什么御侍,更别说与人私通。求陛下娘娘还奴婢清白!” 春兰嬷嬷一口咬定。 “陛下!娘娘!奴婢与灼灼姑姑不认不识,何故要栽赃陷害她?当时奴婢清楚地看到灼灼姑姑紧抱着那侍卫,不曾有假!” 那涉事其中,被抽的全身是血的侍卫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向陶灼灼。 “自小我与你相识,我先一步入宫,你后追随我而来。我为了你,生死不顾。你如今却反咬我一口,说我玷污你的清白。陶灼灼,你何时变成了这般冷心薄情的人?是你与我说,待你抓到娘娘和瑶瑜公主的把柄,便去威胁她们,让你我在一起。这不都是你说的话么?” 陶灼灼皱着眉头,不断摇头。 “我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害我?陛下,娘娘,昨日春烟特地过来提醒奴婢,说谢婉仪多心皇后娘娘,说娘娘将奴婢升为宫辅,是在打她的脸,是有意要助贺容华羞辱她。春兰嬷嬷便说她认识秀慧府的春燕嬷嬷,说要帮婉仪除掉奴婢。” 谢婉仪拧着眉头,身子一软哭着跪在地上。 “陛下,这是无稽之谈啊!妾身小小婉仪,如何管得着凤禧宫之事?妾身入宫多年,在宫中一向安分守己。如今身怀龙嗣,更是一心只想保住龙嗣而已啊。妾身是庶女,在家中父亲不喜母亲不疼。入了储秀宫,更是日日在人欺压之下。妾身已经足够乖巧,赔上了自己家的铺子,为求平安。” 她捂着肚子,泪珠从脸颊滑到唇瓣上。 “为何,娘娘还是不肯放过妾身和孩子?!” 被忽然直到的萧嫣怔愣了下,随即皱起眉头。 这已经不是第二次她冲自己了。 上一次在办活动的时候她就对自己挑衅。 “谢婉仪若是说起那间铺子,奴婢倒是要同婉仪好好说说了。” 春蓉瞥了一眼谢婉仪,缓步上前。 “陛下。谢婉仪前些日子看上了瑶瑜殿下从贺容华那儿得来的簪子,夜半跑来凤禧宫,哭闹个不停,非说要娘娘救她一命。娘娘当日已经睡下,奴婢将谢婉仪接到偏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婉仪说那簪子是亡兄送她的,非要拿回去,用腹中皇嗣相逼。奴婢出于妥当,便找殿下要来了簪子。以防她到时翻脸不认人,所以让她拿同样要紧的东西来换,只想着她不要打娘娘的主意。” 贺兰雍仁皱着眉头。 似乎已经听不懂她们在吵什么了。 分明是说那宫女与侍卫私通的事儿,怎么又扯到了皇后和谢婉仪身上,又簪子又铺子的。 萧嫣也是一脸懵。 什么铺子,什么簪子? 这怎么她全都不知情? “陛下,这是铺子的房契。那日谢婉仪是自己亲手写下交给奴婢的。前些日子奴婢托人帮着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晓,一看才知晓这铺子不过就是香楠里的一处破房子。那是贱籍人住的地方,这样的东西竟也敢给娘娘。谢婉仪说说,到底是谁居心不良?” 贺兰雍仁接过房契,虽是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但又和私通之事有什么干系? 站在人群中的贺兰棠听着贺兰雍仁心中的疑惑和脸上的迷茫,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既然谢婉仪不老实,她干脆就把这事儿闹得大一些。 扯上的人,越多越好。 她用手点了点站在自己前面的宁淮宴的后背。 宁淮宴转过头,一见贺兰棠亮闪闪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她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淮宴哥哥还记不记得李唐……” 宁淮宴立即知晓了她的意思。 当初霸占了香楠里这间屋子的便是李唐,当初诬告了五叔一家恩人的也是李唐。 “陛下。小臣想起来此次去见过这间铺子,香楠里那里只有一个屋子。那里的老爷爷说,起初他们到香楠里时,妇女孩子受不住那里的天气。曾有一位大人,当时在丰州做官。那位大人心地善良为他们盖了房子,后却被官兵检举私通前朝罪人。后有一位叫做李唐的兵头头,占了那房子,常用那房子强抢民女,杀人越货,做尽丧尽天良之事。直至前几年,这房子才空下来。” 【李唐……】 贺兰雍仁的目光落到低着头的谢婉仪身上。 【李唐是谢婉仪的祖父,他曾确实是个小官兵。后因检举丰州州丞后得了赏,升了官,自后李家的儿子都入朝为官。】 宁桓跟着轻笑出声。 “说起李唐,臣倒是也听闻一丰州有趣的童谣。芝麻官芝麻官,金银万贯用不完。芝麻官芝麻官,死后还得黄金埋。听闻这就是当时丰州对李唐的传言。区区七品,却能在各处安家置地,听闻这李唐妻妾成群。临死前,身上天天裹着一个金线缝的被子呢。说是黄金辟邪,这生前得做过多少亏心事儿啊?” 谢婉仪当然知道自己那些破烂事。 虽说她同祖父并无什么太多相处的机会。 但祖父知晓她入了宫,便托舅舅往家里送了许多嫁妆来,还有这间铺子。 她只知晓这铺子是在香楠那样的破地方,索性就没多在意。 却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谢婉仪慌了神,仰着头哭得楚楚可怜。 “妾身,妾身……妾身不知祖父曾经都做了什么啊!” 站在人群中的春烟本是打算看看情形。 但却不想这情形对婉仪越发不利了。 【婉仪此次只怕无力回天了,那也别怪奴婢对您不忠了!】? 第五十四章 萧嫣审问侍卫 “陛下!奴婢作证!” 她急匆匆跑出来,跪在皇帝面前。 “自从婉仪有了孩子便疑神疑鬼,总是觉得皇后娘娘要害她。上一次在故事大会上,婉仪便是想用腹中皇嗣将娘娘拉下水。后又带奴婢非要深夜去闹皇后娘娘,说公主拿了她的簪子。前几日又开始疑神疑鬼,春兰嬷嬷又说还害灼灼姑姑,奴婢听到以后就跑来给灼灼姑姑送信了!” “你——”谢婉仪红着眼眶怔愣地看向背叛她的春烟,“你……你定是被收买了!你为何要陷害我!我待你不薄!” 萧嫣冷笑一声,翘起二郎腿。 “你的意思是被我收买了呗?不是我说你,一天天跟有那个被害妄想症一样。这个要害你,那个要害你。你是陛下挚爱啊,还是你已经成皇贵妃了?弄死我,这皇后的位置你就能坐了?” …… 贺兰棠用手捂住脸。 又来了。 又开始发疯了。 贺兰雍仁被萧嫣突如其来的声高吓了一跳。 他讶异地转头看萧嫣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谢婉仪面前。 “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有啥啊?姐妹,你有啥啊?咱说你宫里是没有镜子,还是雾太大,你连你自己是谁都看不清了?咱说没镜子,洗脸时候不照照水吗?你照照你自己,哪有好人样儿啊你?你天天窝窝囊囊苦大仇深,见谁都好像刚才被拉到墙角一顿踹完出来的憋屈样儿。我都不知道那陛下因为啥要和你睡觉,我瞅你一眼我都胸口堵得慌。你能跟我比啊?我皇后,我多漂亮啊?我啥身材啊?咱俩是一个层级的吗?我还把你当对手,你那是恶心谁呢?你那实实在在是恶心我呢!” 萧嫣捂着肚子,学着谢婉仪平时的样子,虚弱的走了几步。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天天他妈的喊你肚子,你肚子里怀的是啥?天神下凡啊?你肚子里孩子的命就是命,人家小姑娘的命就不是命呗?要我说,这孩子托生你肚子里倒他妈的八百辈子血霉。你不说之前贺容华欺负你吗?你没本事去找欺负你的人报仇,你就知道欺负那些地位比你低的,欺软怕硬的东西。我告诉你,就你这么做损,你没好报。那孩子要真是没了,也是被你给作没的。” 萧嫣自从来这儿,什么也不让干,什么话也不让说。 真是憋屈死了。 这回好,实实在在骂了个痛快,全身上下都舒畅了。 萧嫣连骂这一通,不仅骂了谢婉仪,还顺带刮上了贺兰雍仁。 屋子里的人被皇后举动冲击的鸦雀无声。 贺兰雍仁只觉得萧嫣刚刚那泼妇骂街的模样,实在失仪。 况且这屋子里,宁桓一家还在。 “皇后,你——” “陛下你别管。我看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那么好说话这皇上咋当啊?就这么点破事儿,有什么断不明白的?你坐那儿看着,我来!” 萧嫣一撸袖子,推开两侧人,大步朝着那侍卫走去。 “既然你说你和她从小就认识,那我就问问你。” 贺兰雍仁咬紧牙,脸黑的像一块碳。 那侍卫见皇后娘娘走来,只觉得她身后的影子都变成了血盆大口的形状。 他垂着头,身子往后退了退。 【幸好早些时候已经看过了陶灼灼册子上的生平。】 “她家住容州南拂镇青柳街四巷第二家,家中五口人,母亲在宫中当差,是贺容华身旁的春水。” 萧嫣不在意地挥了挥袖子。 “谁问你这些啊?你告诉我陶灼灼的小名儿叫什么?他父亲以前做生意的摊子在哪儿?他家卖的是什么东西?” “……她,她未曾与我说过她乳名。他父亲卖的是……” 那侍卫低着头转了转眼睛。 【南拂酒最是出名。】 “他父亲卖酒,摊子就在青柳街上!” 萧嫣扭头看了一眼陶灼灼,“灼灼,你说他说的可对?” “奴婢乳名唤作柴女,是因奴婢的娘在柴房生的奴婢。奴婢的父亲是读书人,未曾做过生意,曾数次科考未中,后染上赌,再后来便是病逝了。奴婢自小便同娘亲为人奴婢,直至贺容华召母亲入宫,奴婢才跟着入宫。这一切皆有据可查,娘娘,陛下,奴婢不曾说谎。” 那侍卫仍不死心,仍旧狡辩。 “皇后娘娘明察啊!这些她从未与我说过,我无从知晓啊!是她骗了我!她未曾将这些话对我说过!若是知晓她父亲是赌徒,我自然不会再同她一起了!” 贺兰棠望着侍卫,暗自琢磨。 没证据的话,就只能威逼利诱了。 【威逼利诱。】 她皱紧眉头,看向与她想到一处的宁淮宴。 他真是九岁小孩?! “你现在承认,我保证宽大处理。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我是皇后,我都能给你解决。陛下也在这,不是吗?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什么难事儿能难倒他?但你要不说,我如果查出来,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啊!年轻人,小伙子,好好想想。我是皇后,我什么查不出来?” 萧嫣用手拍了拍侍卫的肩膀,站直了身体,抱着胳膊。 脑海中她自己的形象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位执法者。 别说,做皇后,还真有舒服的时候。 侍卫攥着拳头,呼吸急促,吭吭了几声,像是要哭一样。 “回娘娘,臣确实与灼灼姑娘不相识。今日之事,都是春兰嬷嬷指使臣做的。她让臣藏在牡丹园后面的假山,说灼灼姑娘一定会到这里来。臣等了许久,看到灼灼姑娘过来,就将她拖到了假山后面。但臣什么都没做!臣只是扯开了她的衣服,什么都没做!” 侍卫转头看向用眼睛瞪着他的春兰嬷嬷,深吸了一口气。 “臣那日不过是喝了点酒当值,被春兰嬷嬷撞见,便以此威胁!臣不愿,她便要告到首领那里去!她答应臣,只要此事做成了,便给臣家人百两黄金!臣一时糊涂啊!” 贺兰雍仁目光冷肃地盯着犯错的侍卫。 “蠢笨的东西,小祸变大祸。郭齐管教属下不严,罚没半年俸禄!你的人,你自己去断!给朕和皇后公主,还有那被他伤了的姑娘一个交代!那两个嬷嬷通通拉下去杖毙!”? 第五十五章 陶灼灼自裁 侍卫冲进门,将两个嬷嬷与那犯事的侍卫通通拉了出去。 眼看着大戏即将落幕。 谢婉仪却捂着肚子开始呜咽。 他目光落在捂着肚子面色惨白的谢婉仪身上。 “谢婉仪,你这又是胎气不稳,腹痛了?” 谢婉仪低着头啜泣,小步小步蹭到了贺兰雍仁跟前。 她伸手拉住了贺兰雍仁的衣摆。 “陛下,祖父在时,妾身尚且年幼,更不知他究竟如何。春兰嬷嬷只说她有法子帮我挡住灾祸,妾身也是今日才知晓她做了这伤天害理之事啊!妾身的确冲撞了皇后娘娘,但却是因为妾身太过在意腹中皇嗣,想要平平安安地为陛下生下这孩子,妾身也错了吗?后宫有几个孩子能平安降生长大?妾身只是怕,难道怕也是错吗?” 她声音纤细,声声啜泣如琵琶勾弦,凄切悠扬。 哭得贺兰雍仁的心都像是被绳子勒紧了一般。 贺兰雍仁望着谢婉仪楚楚可怜的模样,目光变得纠结复杂。 他仍记得初见她时,她也是这般怯生生的模样,我见犹怜。 【且不说真相如何,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朕的孩子……】 听到他的心声。 贺兰棠垂着头冷笑了一声。 男人啊男人,从来都是这样。 【不能放过她,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听到声音,贺兰棠转过头来,朝着陶灼灼的方向望去。 只见陶灼灼的手攥成拳头紧贴肚子,仿佛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一般。 还没等看仔细,眼中便映入一片逐渐蔓延开来的红色。 “灼灼!” 贺兰棠跑到陶灼灼面前,双手捧着陶灼灼的脸,与她涣散的眼睛对视。 她掰开陶灼灼的手,看着一只簪子直直地被她插入了腹中。 她用力地摇晃着陶灼灼的脸,大声叫喊。 宁裳初也扑上来,不受控地大哭起来。 “灼灼姐姐!灼灼姐姐!你怎么了灼灼姐姐!你醒醒啊!灼灼姐姐你不要死!” “殿下……” 陶灼灼望着贺兰棠,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出。 她越发没有力气,头也无法支撑,随着贺兰棠的晃动左右摇摆,最终眼睛一闭,“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萧嫣见状也扑上来,大叫着让人传御医。 春蓉便急急忙忙地往出走,“娘娘,奴婢去请御医!殿下莫急!奴婢这就去!” 贺兰棠晃荡着陶灼灼的身体时,隐约从她松散的衣襟里面看到了她身上的伤。 胸部上面,明显是一道抓痕。 脖子上,明显有着发青的齿印。 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一般。 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做吗? 不是说刚刚解开她的衣裳,就有人来了吗? 那这些是什么? 陶灼灼到底经历了什么? 所有的疑问迅速地从贺兰棠的脑海中闪过,想到那些令人心中愤怒的画面,被凝固的血液又似是被点燃,瞬间在身体里沸腾了起来。 陶灼灼在雍仁殿自尽,这是所有人都未能预料到的。 宁桓远远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陶灼灼,是个姑娘自己不便上前帮忙。 “不要拔簪子!先用布条绑住伤口止血!” 布条? 雍仁殿上哪去找布条? 萧嫣急得一脑门子汗,伸手就要扯衣裳。 “母后!儿臣来!” 贺兰秩冲上前制止了萧嫣的动作,伸手扯下了自己两只袖子,又再对半撕开。 “来人帮忙!宁大人该怎么弄?!” 宁桓上前指点包扎,在侍卫公公们的帮忙下,贺兰秩包好了陶灼灼身上的伤口。 他抱起陶灼灼,转头看向贺兰雍仁。 “父皇,儿臣先将她送回凤禧宫。” 贺兰雍仁漠然点头。 见陶灼灼被抱走,贺兰棠冲到贺兰雍仁面前,拉住了父亲的手。 “父皇!”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往外迸发。 “父皇,灼灼姐姐死了!灼灼姐姐死了!你救救灼灼姐姐!你救救她!她才十三岁!她是因为我死的啊!有人想要害死我,才会害她呀!父皇!你救救她,救救她!” 贺兰雍仁抽出被贺兰棠握住的手。 “棠儿,你的宫婢在朕面前自裁,便已是犯了死罪。朕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不死,已是救她一命。生死有命,朕亦是无能为力。” 他看向弓着身子表情痛苦的谢婉仪。 “白兰送谢婉仪回宫,顺便叫太医去看看。宁桓,带你女儿出宫,棠儿暂时无须伴读。” 宁裳初一听便慌了神。 “爹……,陛下,我不走!我要陪着棠棠!” 宁桓对着女儿勾了勾手,将她抱在怀里,拜别了贺兰雍仁。 宁淮宴见状也拉着贺兰忞离开了雍仁殿。 贺兰棠跪在地上,眼泪一遍一遍地冲刷着脸颊。 陶灼灼生死不明,伤害陶灼灼的谢婉仪被宽恕,宁裳初被带走。 所以闹了这一遭,所有的惩罚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站在空荡大殿中央的萧嫣,冷眼盯着贺兰雍仁。 原本以为他长得帅,但没想到骨子里是这么自私的人。 贺兰雍仁搭在扶手上的手倏然收紧,望着萧嫣的眼神里带着寒光。 “皇后说什么,皇后自己清楚么。” “那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吗?你是皇帝,这点事儿你弄不明白吗?你根本就是弄明白了还在那儿装糊涂!因为你根本不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和清白。那个侍卫,犯了这么大的过错,你高高抬起轻飘飘放下。那两个嬷嬷就是被当枪用了,你杖毙了她们。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背后主使谢婉仪,竟然没有受到一丁点惩罚!” 贺兰棠起身抱住萧嫣。 “母后,别说了。” “凭什么不说?你不说我不说,就眼看着陶灼灼那好好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清白没了,命也没了。他说了什么?说在他面前自裁是死罪。真他妈的笑话了!佛祖都没说像你这么见不得血腥!我知道,你留着那个谢婉仪是为了她肚子里孩子。你也不是爱那个孩子,你只爱你自己!你看不见这些孩子的痛苦,你只怕你那个龙椅没人坐,多预备点儿孩子,好让你能选选!” 贺兰雍仁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桌子。 “你再多说一句,朕便下令杀了你!”? 第五十六章 母女和解 萧嫣望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杀呗。跟这样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你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我们娘俩路上好歹有个伴!贺兰雍仁你记住,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你只配孤孤单单的活着!你不配有爱情,不配有亲情!你就坐在这个龙椅上,看着你的天下!然后孤单的老死!” 她也不想再听他什么废话,直接扯着贺兰棠大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像极了二十六年前,她和前男友彻底再见的那天。 只不过这回是手扯着贺兰棠,二十六年前是在肚子里揣着她。 你就坐在龙椅上,看着你的天下,然后孤单的老去死去。 贺兰雍仁,像你这样自私的人,只配孤单的活着。 贺兰雍仁靠在椅子上,呆滞的双眸盯着早已空荡的大殿,脑袋里的回荡着近乎相同的两句话。 他想起多年前萧韵也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仿佛早已经被埋进记忆中的片段,被风吹去浮尘,又一次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萧韵死了许多年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萧韵死了很多年了。 可是在见到萧嫣时还是不受控制的将她娶进了宫。 正如当初他答应给萧韵的一样,封她做皇后,给她最高的荣耀。 他曾想把萧嫣当作萧韵的替代,假装和萧韵生活下去。 但萧韵就是萧韵,萧嫣也只能是萧嫣。 尽管她们的脸一模一样,尽管声音也无比相似。 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可既然不一样,为何她们又能说出一模一样,令他每一次听到都仿佛坠入到漆黑的深渊中一般的话。 白兰从门外走进来。 “陛下,太医已经为灼灼姑娘包扎了。说是簪子刺入的不深,暂且无碍,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好了。谢婉仪那边儿,太医来回也说是皇嗣好好的,并无异样。” 贺兰雍仁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嗯。告诉郭齐,侍卫要杀,但如何安抚人心,要他做好,否则朕还要重罚他。谢婉仪那边儿关禁闭……安排两个老实的嬷嬷过去,好生照看她。待孩子产下来,再将她送入冷宫。总之,朕不想再见到她。” 白兰领会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看向脸色发白的贺兰雍仁,“陛下,奴才扶您就寝。您的脸色不大好,许是乏了。” 贺兰雍仁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念叨着:“嗯,乏了,确实乏了。” - 贺兰棠和母亲慢悠悠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在地上,两人皆沉默不语。 自从贺兰棠从宫里搬出去,萧嫣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虽然说她这个母亲平时做的粗心大意,但总归是心里最惦记贺兰棠的。 她承认她确实不靠谱。 从来不会像别的母亲,事事为她考虑的周全,安排的妥当。 反倒是让贺兰棠为自己操碎了心。 但是这么多年,靠她自己把贺兰棠带大,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越来越出息。 心里的重担仿佛一下被放下来了。 这么多年的无怨无悔也化作了无数的委屈。 因为生下女儿,她甚至没怎么谈过恋爱,一心都扑在赚钱养大她上面。 她错过了太多的年华与美好的时光。 所以她急切地想要把这一切都补回来。 但不管怎么不靠谱,她都不想从女儿这里听到任何的指责。 刚刚,她骂贺兰雍仁自私。 仔细想想,谁不自私呢? 父母对儿女的爱尚且做不到无私。 更别说其他了。 “那个……”萧嫣别别扭扭地开口,“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贺兰棠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萧嫣。 一大堆责怪的话堵在心里想要说出口。 但想一想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母亲刚刚说的话,她又何尝不是有一样的想法? 她瞻前顾后,总以为把所有人算计到股掌之中,一切小心谨慎。 到最后呢? 一样是失败收场。 所以她也没有什么资格责怪母亲的冲动。 如果到最后的下场和结果一定是失败的,冲动与不冲动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妈……” 她看向母亲,却见母亲低着头仿佛在等待她数落的样子,莫名觉得鼻酸。 “妈,你说的对。他就是该骂,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装糊涂。他就是自私,以为他那个破皇位谁都要抢着做。古代人脑袋就是有毛病,你骂谢婉仪也没错,骂皇帝也没错。” 萧嫣仿佛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么多年了,贺兰棠这是第一次真心的赞同自己的做法。 她激动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你不怪妈太冲动了,你不怕咱俩一起死了?” 贺兰棠摇摇头。 “反正死嘛,我和妈妈一起作伴,有什么可怕的。那么那么难的日子,咱俩都在一起陪着彼此挺过来了。死不过就是一闭眼睛的事儿,不可怕。” 萧嫣停下脚步,含着泪望着贺兰棠。 她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好像一边在上学,一边在裁缝店打工呢。 每次特别累的回到家里,一见到她这可可爱爱的样子,就好像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现在也是一样的感觉。 她蹲下身把贺兰棠从地上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贺兰棠挣扎了两下,有些难为情。 “妈,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萧嫣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有一次我工作回来的特别晚,你在幼儿园等我等到了天黑。一见到我你就哭了,以为我不要你了,非要我抱着你走。一路上,你一边哭一边数落我,说世界上没有我这么当妈妈的,你说我是世界上最坏的妈妈。” 萧嫣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哽咽,但脸上仍是挂着笑容。 “你从小就是那样的,一生气就爱数落人。我当时还气你,说我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妈妈,问你要不要换一个?喜欢哪个人就换哪个人做妈妈。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贺兰棠抿着唇,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了母亲的脖子。 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她都不用想,自己一定是说了一个特别羡慕的同学的妈妈。 这个答案一定是伤了她的心。 萧嫣笑着,眼泪随着眼角滑到鼻翼。 “你说,虽然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妈妈,但是你永远都不要把我换掉。你还告诉我,不要想着偷偷把你丢掉,你一辈子都要黏着我这个坏妈妈。”? 第五十七章 萧嫣重回冷宫 贺兰棠和萧嫣回到凤禧宫,第一件事儿就是冲过去看陶灼灼。 躺在床上的陶灼灼嘴唇发白,脸色更像是墙皮一般,又青又灰。 春蓉忧心忡忡地望着陶灼灼:“太医说刺得不深,不过也伤了皮肉。好好修养,过一阵子便好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灼灼姑娘,真是傻。” 贺兰棠轻叹了口气。 “这些苦,我都不会让她白受的。无论谢婉仪还是那个侍卫亦或是那个尚宫,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别说那么多了,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萧嫣叹了口气,困扰地挠了挠头。 “春蓉啊,帮我们收拾东西。” 春蓉不解地看向萧嫣,“娘娘,收拾东西做什么?” “刚刚我骂了皇帝,估计又是冷宫的下场。我不用他赶,我自己去。” 春蓉大惊,望向贺兰棠。 贺兰棠点了点头,“收拾。收拾她自己的,我要留下,照顾灼灼。” 春蓉欲言又止,半晌后点了点头。 “好。奴婢这就去。娘娘,二殿下还在外殿等您,说要和您问安呢。” 萧嫣懒洋洋地靠在床边,“让他回去不行吗?我马上就死了,没心情说话。” 春蓉:“呸呸呸!娘娘千岁!” 贺兰棠弯腰给陶灼灼盖了盖被子。 “妈,你去,这里有我。” 萧嫣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听了贺兰棠的话走去了外殿。 正在外殿喝茶的贺兰秩听到脚步声,便立刻站起了身。 “母后凤安。儿臣昨日回丰州,还未来得及过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勿要见怪。” “坐坐。” 萧嫣看着眼前那个长相与贺兰雍仁极为相似的十三四岁男孩,对着他摆了摆手。 她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茶,一边往嘴边送,一边和贺兰秩聊天。 “你和你父皇长得真像,你出去干嘛了?读书吗?” 贺兰秩愣了下。 “是,儿臣八岁时便到惠州的青云书院读书了,自那后每年几年回来一趟。儿臣确实少见母后,请母后见谅。” “别老见谅见怪的,这些小事儿不用放在心上。你喊我母亲,就是我的儿子。以后没事儿也不用来凤禧宫了,我也不在这儿了。” “母后要去何处?” 萧嫣不以为然道:“去冷宫。” 端着茶的贺兰秩手差点不稳将茶杯摔到地上。 去冷宫? “母后,为何要去冷宫?是父皇他……责怪您了吗?” “没。他没说让我去呢,但是我今天把他骂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先去住呗。什么时候他要杀我,再去冷宫提我就好了。” 春蓉从门外走进来,见萧嫣正在与贺兰秩说话。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不急于今晚,明日一早再去,不行吗?” 萧嫣摆摆手。 “不了,越早走越好。我要今晚还赖在这,好像我多舍不得这个皇后称号,好像我多舍不得这大宫殿一样。这回咱们自己去,你多收拾点东西啊。我平时盖得被子什么,枕头什么的,都收拾出来。” 春蓉点了点头,“都收拾好了,娘娘放心。” 贺兰秩听着两人对话,脑袋里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没说让皇后娘娘去冷宫,是娘娘自己把自己打入冷宫去了? 他转念一想。 未必不是好事,兴许是娘亲的一线生机。 “母后若是要去冷宫,不若让嘉更衣给您做个伴,儿臣也好一同照应。” 嘉更衣? 给谁更衣? 萧嫣疑惑地看着贺兰忞,又听春蓉在一旁小声解释。 “娘娘,嘉更衣是二殿下的生母,之前是宫里的嘉妃娘娘。因陷害了先皇后小产,所以被陛下打入冷宫了。” 贺兰秩上前一步,“母后。嘉更衣在冷宫已住了七年,身边跟着的春年也是贴心细致的。若是有人相伴,母后想必也不会太过孤单。日后儿臣便留在丰州,预备科举。” 春蓉缓缓摇了摇头,示意皇后娘娘不要与嘉妃同住。 她记得嘉妃当年得宠时,比之前的孔贵妃还要更加威风。 只怕未必能与娘娘相处得来。 谁想到萧嫣根本连看都没看春蓉,一口答应下来。 “行啊,那就这么办了!” - 母亲要和嘉妃合住在一起,贺兰棠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心慌的。 一是不了解嘉妃什么性格,听春蓉的描述,应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二是母亲说话口无遮拦,就怕她无心的话被嘉妃拿过去做文章。 但如果朝着好方向想。 毕竟嘉妃身边的春年是和这次任务息息相关的。 说不准也是一个突破口。 她和春蓉陪着萧嫣到了冷宫西三所。 提着灯笼在屋子门外守夜春年见贺兰秩走进门,揉了揉自己发困的眼睛。 “殿下?您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东西在这里?” “年儿,将母亲唤起来。皇后娘娘过来住,将正房腾出来给皇后娘娘住,让我娘搬到偏房。” 皇、皇后娘娘?! 春年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只觉得自己是做梦了。 直到看到门外穿着华贵的皇后娘娘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门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春年冲进屋子内去叫嘉妃。 拉着母亲手的贺兰棠四处打量着院子。 这个冷宫和她们之前住过的完全不一样。 院子里整洁又干净,正殿的房子虽然算不上大,但从窗户来看,应该是三个房间并在一起的。 正殿后还有两处杂物房之类的小屋。 旁边各两个偏房,应该就是开间样式的宫婢房。 院子正中间栽着一颗大垂柳,台阶下还用树枝圈出来了个小菜园。 贺兰秩像是推销产品一样,对着萧嫣疯狂推荐自己的母亲。 “母后。我娘她人很实在,没有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便都算在儿臣身上。平日里母后就是爱吃东西,爱睡觉些,倒没什么其他的大毛病。” 贺兰棠听着,倒也确实不是假话。 春年将三人请进屋内,嘉妃裴诗音穿着蓝紫色不带花纹的素衣坐的笔直,肉嘟嘟的脸紧绷着,离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贺兰棠歪着头,视线在裴诗音的脸上来回游走。 她怎么长得有点像变胖了的妈妈? 贺兰秩:“娘,皇后娘娘今日起便过来和您一同住了。正房大些,这间就给皇后娘娘住。” 裴诗音不自在地斜了一眼贺兰秩。 “你倒是会为你的母后考虑,这亲娘到底比不上尊贵的母后。”? 第五十八章 同为冷宫苦命人 “娘——” 萧嫣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住哪屋都一样,你就让你娘住这屋。这都进冷宫了,还有啥可挑的呢。好歹这回不是自己,还有个人陪。你说是?大姐。” 大姐? 说谁? 裴诗音愣神看向萧嫣。 她记得秩儿来与她说过新皇后。 说是个冰美人,话不多,威严厉害得很。 眼前这个到处张望满眼新奇的,真的是那个皇后娘娘么? 裴诗音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娘娘还是住正房。虽说你我同在冷宫,但娘娘毕竟仍是皇后娘娘,我不过就是个更衣,不敢与娘娘相争。春年,我们走。” 裴诗音扭着浑圆的腰,昂首挺胸的走出正房。 仿佛她仍是得宠时的那般傲娇模样。 贺兰秩对萧嫣赔了罪,急匆匆地跑出去追母亲。 春蓉和贺兰棠一起把萧嫣的东西都布置妥当了,萧嫣就把贺兰棠和春蓉赶回了凤禧宫。 侧房里,春年一边收拾着搬过来的东西,一边为难地劝说着裴诗音。 “皇后娘娘不似二殿下说的那般呢,瞧着似是好亲近的人。” 裴诗音冷哼一声。 “在宫里这些年,你还不清楚么?人人都会装模作样。” 贺兰秩背着手站在窗边无奈地看向母亲。 “娘,儿子不想让你在这冷宫呆一辈子。皇后娘娘是自己要来的,并非是父皇责罚。若是哪日两人重修如旧,娘若与皇后娘娘关系好些,兴许娘娘会带着您一起离开这儿。” “我何时说过想走了?我看你是怕日后高中,封地封王时,被人说你娘就是个呆在冷宫的恶妇,传出去了影响了你皇子的威严!” “娘!您怎能这般想我?” 贺兰秩皱着眉心痛地看向母亲,却见母亲撇着脸,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罢了。” 对峙许久,他放弃地挥了挥手。 “您想什么时候出来,便什么时候出来。您若不想见父皇,那边等儿子成大业时,再来接您。过段日子要专心备考,不能来看您了。三日我会让祺风过来给您送一趟东西,您多保重身子,年儿待我照顾好我娘。” “是,二殿下放心,奴婢定尽心照顾娘娘。” 裴诗音冷着一张脸直到贺兰秩离开。 “娘娘……” 春年伸手碰了碰裴诗音的胳膊,却被裴诗音一把甩开。 “娘娘什么娘娘!我都到冷宫多少年了?我现在就是个更衣,什么娘娘不娘娘的?!” 裴诗音将肚子里的气一股脑撒到了春年身上,起身朝着门走去。 春年急切地追上,“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他不是要我同皇后娘娘交好么?!我若不去,指不定他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当娘的!” 裴诗音不让春年跟着,自己一人来到了正房门外。 她不自在地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萧嫣喊“进”,才推门走进来。 一入门便发现萧嫣坐在窗边,整个人郁郁寡欢,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一般。 “娘娘不必太过忧愁。这冷宫呆着呆着,也就呆习惯了。妾身在这里住了七年,倒是觉得这里比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住着更舒服。” 萧嫣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摇了摇头。 “住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不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孩子为我操心。明明她说的话都是为我好,我非要和她对着来。到最后,自己要死了不说,还得连累她。” 裴诗音站在门口,面对萧嫣突如其来的一大串心事抱怨,莫名觉得唐突。 明明今日才相识…… “你来坐呀大姐。” 萧嫣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着裴诗音笑笑。 裴诗音对着她屈下身子,行了个礼,才坐到她身旁。 萧嫣一边倒着茶,一边感慨:“你看你和你儿子,相处的多好?哎……这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失败的母亲了。” 裴诗音接过茶杯,望着里面荡着的波纹。 “皇后娘娘谬赞了。方才,秩儿也是与我吵了一架走的。” “啊?吵架啦?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裴诗音有些难以启齿,就将刚刚贺兰秩让自己做的事儿同萧嫣说了说。 “我这性子,平日里便不爱与人打交道。虽说不喜静,但也要聊得来才能相处。他兴许是为我着急。” 一听裴诗音这样说,萧嫣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家那个也这样!你说现在这些孩子怎么想的这么多啊?你说咱们小的时候,哪像他们一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琢磨这个琢磨那个。好像不算计不琢磨,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要说这上天是公平的,我没长的脑子全都长到她身上去了。” 裴诗音被萧嫣的话逗笑。 “娘娘是因为什么来的冷宫?是不是……遭人陷害了?” 萧嫣一边喝水一边摆手。 “倒也算不上是陷害。这宫里的女人都有毛病,都知道女人不容易。同样是女人,非要彼此过不去。我就是烦那个皇帝,以前觉得他长得真不错。但是相处下来……” 萧嫣撇撇嘴,“这人啊,真不行。我给你讲讲今天的事儿,你来分析分析。” 她拉着裴诗音的手,大讲特讲。 刚刚讲了所有人去大殿里等着听陛下发落的时候,裴诗音就预料到了结果。 比起说了解贺兰雍仁,她可能是更了解帝王,也深刻的体会了帝王的薄情。 听到萧嫣说她痛骂皇帝的话,裴诗音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兴奋的要命。 入冷宫这些年。 她每一日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陛下不肯听自己辩解的时候,自己要扯着他的衣角哭着求他相信自己。 总归已经是冷宫路一条。 为什么不出一口恶气再走。 裴诗音听着萧嫣的话瞪圆了双眼,“你真这么骂他的?他没说要杀了你?” “说了呀,他说要杀了我。所以我这不是自己到冷宫来等着,就看他什么时候要我的命了。” 萧嫣不好意思地对着裴诗音笑。 “唉,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太莽撞了,这么做对不起女儿。但是我们……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骂得好。” 裴诗音抬眼看向讶异的萧嫣。 “咱们的死活根本从来不由自己做主。若我是娘娘,我今日也定会这样做。至少死了,也不想憋屈着死。”? 第五十九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殿下……殿下……我是清白的……” 趴在床边的贺兰棠被吵醒。 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发觉陶灼灼正不安的摆动着头说着梦话。 “灼灼姐姐?” 她拿起帕子在水盆里洗了洗,拧干后给她擦去了脸上的冷汗。 许是帕子太凉,陶灼灼似是被冰醒一般,赫然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片模糊散去后,她看清贺兰棠带着焦急的小脸。 “殿下……殿下……” “我在呢。灼灼姐姐,你醒了?” 她急切地握住贺兰棠的手。 “殿下……谢婉仪还有那个侍卫……” “白兰公公昨天过来了,他说那个侍卫已经死了,谢婉仪也被禁足,待到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去冷宫。” 陶灼灼听到后,瞬间松了一口气,连连念道“那就好那就好。” 贺兰棠扶着陶灼灼躺下。 她守在床边,心痛地望着陶灼灼。 “虽然那个侍卫死了,虽然谢婉仪也得到了惩罚。但是姐姐,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对我来说,他们的命根本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重要。裳初被带走了,母亲去了冷宫。我身边只剩下你和春蓉了,再也不要做傻事了。” 陶灼灼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泛着清泪。 “殿下是这世上,除了我娘待我最好的人。幼时曾跟我娘去人家做奴婢,那人家的老爷见我小,就常常欺负我。夫人往死了打我,骂我是小娼妇,说我勾引老爷。我们常常吃不上饭,祖父祖母在我爹死了以后,又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殿下救了我,珍视我,待我比宁姑娘还要好。让我做宫辅,给我做新衣裳。” 她含着泪哽咽,“我……我不想让殿下失望。我不怕死,只要死的对殿下有益,我就死得值当。” 此刻屋子里除了窗外的鸟叫声,并无任何其他声音。 所以陶灼灼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看着陶灼灼坚决的神情,贺兰棠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掏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一样。 从头到尾,她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工具。 利用她为了完成任务。 利用她方便帮自己做事。 利用她的美貌为前路铺垫。 一切所谓的好,全都是利用与收买。 她甚至害她差点失去清白,也甚至害她没了命。 她这样只计较利益得失,冷冰冰的人,怎么值得呢?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贺兰棠垂着自己的头,脸上只觉得火辣辣。 “灼灼姐姐你,下次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殿下,我那日去了冷宫。嘉妃娘娘,是被冤枉的。奴婢听着与先皇后和您有关,说是毒害您的人害了她。那日奴婢去冷宫,未曾见到春年,只见到嘉妃娘娘身边有个叫做春意的姑娘,年纪应当与春烟相仿。提起春年来她只说病死了,但那模样似是有所隐瞒。诗集……诗集……” 陶灼灼的双手在胸前摸索,未能摸到诗集,人一下便焦急了起来。 “诗集在我这,你放心。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休养身体。你先睡会儿,我正在想办法把你娘从贺容华手里要出来,若是事成,日后你就能日日见到你娘了。” 陶灼灼目光激动,“真的吗?殿下?” 贺兰棠笑着点了点头。 她起身给陶灼灼盖好了被子,见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仍未消去红肿。 虽然侍卫和谢婉仪和两个可恶的嬷嬷得到惩罚,可不分青红皂白毫无公正可言的徐尚宫却成了漏网之鱼,好端端地坐在她的位置上。 “灼灼姐姐。” 她握着陶灼灼的手,动作轻轻,很怕弄痛了她。 待她好些,定要她亲眼看到欺负她的人是怎么得到报应的。 “快些好起来了,没有你的帮忙,我寸步难行。” 陶灼灼的眼里渗出泪水,对着贺兰棠用力点头。 “哎!奴婢会快些好起来的!” - 贺兰棠回到空荡荡的偏殿,琢磨着怎么救春水。 想起脑子有包的贺容华,她就头疼。 不知她从谁那儿听说,皇后娘娘大骂皇帝后耍脾气自己去了冷宫,却未被惩罚。 今天一大早,她就效仿着故意去雍仁殿和贺兰雍仁吵架,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诛心。 贺兰雍仁大怒,将她赐死。 按照惯例,主子犯错,满宫并罚。 她死了,春水自然也就得跟着死。 现在宁裳初也被带回家,陶灼灼也倒下了,妈妈又回到冷宫,春蓉还放心不下日日得去照顾着。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贺兰棠一转头,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诗集,忽然灵光一闪。 春水有活路了! 她将诗集揣进怀里,大步迈出门,朝着第雍仁殿前进。 外头太阳正热。 被拒绝入殿的贺兰棠便站在宽敞空荡的大殿上,双手举着诗集给自己挡太阳。 殿中守着贺兰雍仁的白兰,从窗口遥遥望去,不及小树高的贺兰棠站在正毒的日头下,瞅着要被晒化了一般。 小可怜一边举着书,一边软唧唧地喊着“父皇”。 小小的身子来回晃悠,看得白兰都跟着心疼。 “陛下……” 披着折子的贺兰雍仁头也不抬。 “你若是觉得不妥,你便陪着她一同站着。” “陛下,瑶瑜殿下不过四岁。您说您与娘娘闹别扭,何关殿下呢?这太阳这么大,平日里殿下连走路都不多走,哪里受得住这么毒太阳啊?” 贺兰雍仁眼睛盯着折子,冷哼一声。 想起昨夜怒不可遏,一把将笔丢到了地上。 “朕的这群孩子,无一称心。老大守谊州两年,来信何曾问过一句朕身体是否康健?老二满脑子功名,数次回宫,次次都是请了安便再不来见朕。老三草包,除了给朕惹麻烦,还会什么?!朕得老四时,想着总算有个女儿,她却一见朕浑身打哆嗦。老五愚笨吵闹,惹朕心烦。” 白兰把地上的笔捡回来,放在贺兰雍仁手边,又苦口婆心的劝说。 “是啊,奴才能看得出来,陛下您是疼瑶瑜殿下的。不仅是因为……她的样貌,更是因为殿下机灵又可爱不是?” “机灵……” 贺兰雍仁嗤笑一声。 “她若真当是机灵,昨日便该劝阻她母后不该对朕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她母后为了个婢女咒朕不得好死,她便堂堂站在那儿听着!” 白兰:“陛下,瑶瑜殿下年纪尚幼,如何能懂得这些道理?只怕都被吓怕了。” 贺兰雍仁:“朕三岁过目不忘,四岁熟背万诗,五岁深谙兵法,六岁以一己之力将虞丞相送入大牢,为先皇除去心患!他们呢?!没一个堪用的!各个盼朕早死!你也去日头下晒着去!滚!” 在外面快被晒迷糊的贺兰棠,被大殿里的一声怒吼吓得一激灵,瞬间就恢复了神志。 再抬头便看着白兰公公灰溜溜地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第六十章 萧嫣重拾斗志 贺兰棠与白兰并排站在太阳下。 她委屈巴巴地噘嘴,“伯伯,父皇不喜欢棠棠了……是不是?” 白兰:“……” 【许是爱之深责之切。】 汗水越过眉间缓缓流向眼皮,贺兰棠觉得痒,眨了两下。 她放下举着诗集的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拿着诗集对着白兰上下比划。 “伯伯热不热?棠棠给扇扇。” “殿下使不得,殿下您自己——” 话说一半,一页纸张从诗集里散落出来。 幸好没有风,飘荡两下就落到了身后的地上。 白兰赶紧弯着身子捡起地上的散落的纸张。 他双手捧着纸,无意间看见了纸张上秀气又熟悉的字体。 猛然间脑海中跳出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他垂着眸,看着诗句间隐现的相思之意,手不经意颤了颤。 【这,这是年儿的字,这上面为什么会有年儿的字?】 “殿下,奴才斗胆。这诗,是您从何处得来的?” “年儿姑姑写的呀。” 白兰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眼神怔愣呆滞地盯着贺兰棠。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煞白,在阳光下似是即将虚脱倒下了一般。 【年儿还活着?殿下见过她?她此刻在何处?她既是活着,如何忍心这些年一面都不肯与他见?】 贺兰棠听他心声,微微蹙起眉头。 合着白兰也不知道春年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过也不重要。 “伯伯喜欢就拿去。” 她垂着头,轻声地叹息了一声。 “灼灼姐姐病重,还不知贺容华受罚呢。要是知道了她娘……” 贺兰棠说着说着,抬手假装抹了下眼泪,嘴巴也撅得高高的。 “我想求父皇放了春水……宫里没人了,我要得回去照顾灼灼姐姐了。” 她走到春兰面前,双手将诗集递给白兰。 白兰盯着她手里的诗集。 半晌后,伸手缓缓接了过去。 “殿下放心,奴才定不遗余力劝说陛下。若是有了消息,奴才便会立刻去凤禧宫回您。” “真的呀?”贺兰棠受宠若惊,欢喜地跳了跳,“伯伯最好了!那伯伯帮我告诉父皇,棠棠回去啦!父皇不要生气啦!” “奴才恭送殿下。” 贺兰棠大步朝前走,身后是疯了一般地读着诗集里诗句的白兰。 想来他对春兰也是有情的? 毕竟在见到她的“遗物”时,立刻就失去了理智。 - “你真这么做了?这……这,你从来不会冒这个险的啊!” 贺兰棠站在窗边,将小小颗粒的生瓜子放进花盆里,用小铲子轻轻地填着花盆里的土。 身后是瞪着眼睛表情夸张讶异的萧嫣。 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的她整个人恬静又平和。 贺兰棠一边压土,一边声音平静地说道:“你不是告诉我,不让我总那么保守吗?这不是跟你学的嘛。” “不是,我发现你这个孩子脑袋就跟别人长得不一样。” 萧嫣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她。 “你该冲动的时候不冲动,该保守的时候不保守。我这不是没死呢,任务万一万一还能完成,你到时候什么系统评估的时候,一个奴婢能值多少钱?” 贺兰棠伸手拿起窗台上放着的茶壶,手微微倾斜,清水便从茶壶中缓缓浇灌在土上。 “人命本身就是无价的。即便是个宫婢,应该也少不过一文。再说,白兰公公是皇帝贴身的人,我又不能让他知道我本来的样子,没法和他开口要东西。妈,你有时间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任务。” 她放下手里的茶壶,转头笑着对萧嫣伸了个懒腰。 “贺兰雍仁,可是连我都不见了,我看你的任务怎么完成。” 面对女儿赤裸裸的嘲笑。 萧嫣臊得脸色微红,她挺了挺身子,开始讲起长辈的大道理。 “啧啧,这哪儿到哪儿啊,你就狂上了。你才活了二十多年,看事儿还是狭隘。先不说我完成不完成,妈之前告诉你天无绝人之路,死兴许就是生。你都不记得了?” 贺兰棠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不认同母亲的看法与她大辩一场。 她坐在母亲身边,垂着眼仿佛陷入沉思一般。 许久后,轻轻摇了摇头。 “妈,你不觉得,这个系统任务像是新手任务么?” “啥意思。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词语,之前为了那个小李陪他玩了几把游戏,手比猪爪子还笨,脑袋也不顶用。什么经济什么走位,听不懂。” “就是……” 贺兰棠转了转眼睛,想着用通俗的办法给她解释一下。 “譬如这次的任务,它的目的根本不是在为难我。它是在教我打开思路拓宽赚钱的渠道,它是在教我,产品价值的重要性,又如何能最大化开发出产品价值。譬如谢婉仪给我铺子,我又认识了村民,我又得到了种子。譬如诗集,我们认识了嘉妃娘娘,又能救出春水,如果春年不死,兴许我们还能得白公公还不完的人情。” 萧嫣瞪着大眼睛。 “……,这通俗吗?你妈就是个裁缝,你说这些你觉得我能听懂么?” “我的意思是,也许死就是死,或者我们已经得到了过生的机会。系统在引导我们怎么适应这个时代又怎么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存活。譬如它在教你,得到皇帝的好感越多,你在宫里就越好过。既然它在教我们怎么才能在这里活得好,那就也相当于侧面告诉我们,我们应该……回不去了。” 贺兰棠一抬头,才发现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衣柜前面。 此刻正埋头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地选衣服。 “妈,你在干嘛?” 萧嫣拎着两条裙子,左看右看。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我赶紧挑两件儿衣服去见皇帝去。” 她晃了晃手上的两条裙子,转身面向贺兰棠。 “哪件儿好看?哪件儿穿上看着脸色好?” 左边是一条大红色的纱裙,颜色明艳,金线纹芙蓉。 右边是一条水蓝色的锦缎裙,看着清爽。 贺兰棠虽然更喜欢水蓝色那条,但手还是指向了更适合母亲的红色。 母亲突然而来的激进让她有些欲哭无泪。 “妈,你别着急,进不去的。贺兰雍仁连我都不见,更不会见你。” 另一边儿萧嫣已经脱下了衣服,白花花的身体毫不避讳地展现在贺兰棠面前。 “你懂啥,英雄难过美人关,又不是女儿关。”? 第六十一章 送裴诗音的礼物 “妈,你的事情先等一等。等我拉拢住了白兰公公,到时再让他帮你说好话,总比你现在一腔热血过去碰壁强些。” 正在换衣服的萧嫣停下手上的动作。 想着也是,便双手一松,径直地让衣裳滑落到脚底。 她也不急着穿,忽然对着贺兰棠展示起了自己的身体。 “唉,姑娘,你看妈现在这身体状态。你还记得之前妈健身吗?怎么锻炼,这肚子上胳膊上的松肉都甩不掉,胸也垂。你看现在我这身上没有一块赘肉,除了肚子上的肉有点点松,但我最近锻炼都已经紧实多了。我身上也有劲儿,你年纪小你不懂,四十多岁的身体和二十岁的身体可是太不一样了。” 贺兰棠静静地看着欣喜得意的母亲,心中生出感慨。 以前肚子肉松,是因为生完自己以后忙着赚奶粉钱,更不懂什么恢复。 皇后娘娘的待遇肯定是不同的,生了孩子多少人在身边伺候。 再加上平时在肚子上缠的一圈布,想不恢复都难。 “唉,你摸摸妈自己给自己做的内衣。这料子春蓉说是给做外衣的,我一摸又薄又透气,正好适合贴身。就是这几根带子有点不舒服,我打算把上面的带子改成宽的,你觉得怎么样?要是行,我就再做两套给你诗音阿姨送去。” 不说母亲别的不靠谱,单说做内衣,她绝对是专业的。 来这里没多久,母亲就给她做了好几套内衣内裤。 这里没有的松紧带,就用抽绳的方式,也不影响,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舒服。 贺兰棠皱着眉头问:“诗音阿姨是谁?” 萧嫣用手指了指窗户外能看见的那间屋子。 “隔壁那个嘉更衣。” 贺兰棠一下就亮了眼睛,“妈,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这两天我俩处的可好了。裴诗音挺直爽的,有啥说啥,和我差不多。这几天从早上就过来跟我聊天,中午回去睡个觉,下午醒了就过来找我。我想着我俩在这也没啥意思,这两天正带着她玩十五二十呢。” 贺兰棠:“……十五二十……是什么东西?” 萧嫣:“划拳,你啥也不懂。” 正巧出去做事的春蓉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到她裸着的身子,吓得尖叫一声,就跳出了门。 “娘娘穿好了衣裳,奴婢再进来。” 萧嫣扯着脖子朝外喊:“你进来春蓉!正好我穿着内衣,我给你都做了几套了,你来看看!” 门外的春蓉支支吾吾回应:“娘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实在是……穿不了那样的衣裳,娘娘饶了奴婢。” 贺兰棠琢磨着她们不接受也正常。 这里的人穿的内裤都是长裤,内衣更是左一层又一层的布料裹着,外面再套一件外衫。 这脱掉衣裙就露胳膊露腿的,就怕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不过若是以后宫里的人接受的多了,人人都能穿上了,形成了潮流,兴许能做笔不得了的生意呢。 想起眼前事,贺兰棠回过神,起身拉住了母亲的手。 “妈。既然你和嘉更衣关系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春意的事儿?我想知道春意是不是春年,你帮我问一问。” 贺兰棠又将整个故事完整的给萧嫣快速地讲了一遍。 萧嫣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你妈办事靠谱。” 贺兰棠望着萧嫣欲言又止。 但愿。 母女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裴诗音午睡好,过来找萧嫣聊天。 裴诗音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贺兰棠。 原本脸上亲切的笑容,也在见到贺兰棠那一刻变得有些疏离。 “这是我家棠棠!” 萧嫣伸手将贺兰棠拉到了身旁,手比划了一下俩人的脸。 “跟我长得多像啊?再说那天我来的时候,她不是也过来送我了,你记不记得了?” 裴诗音愣愣地点了点头,对着贺兰棠欲要做出行礼的姿势,一只手刚扶到腰上,就被萧嫣喝住。 “你得了你。赶紧坐下,一个小孩,给什么见面礼啊!掏什么掏,啧!是不是春蓉!是不是春蓉偷偷和你说孩子来看我了?赶紧把你那东西收起来,别跟我弄这些见外的事儿!” 裴诗音呆呆地看着萧嫣,又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什么见面礼?这是宫里的新规矩吗?】 她有些急切地看向身旁的春意,“去,去我屋里把那块翡翠拿来!” 萧嫣冲上去拦住春意,“干什么啊你!我说了不让你送礼!” 裴诗音在一旁把春意往出推,“不行不行的!这是要给的,嫣儿你别拦着!” “给什么给啊!你这样就是跟我见外了!” “要给的要给的!快啊!春意你还看什么,赶紧去拿!” “春蓉!你给我拦着她!今天不能让她出这个门!” 贺兰棠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简直是童年重演。 这场景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还说自己办事靠谱,人家嘉更衣就没打算送东西,再说了,那口袋里哪有兜啊。 真是服了。 俩人撕扯了半天,到底裴诗音的力气敌不过萧嫣,最终还是顺从了萧嫣。 萧嫣让春蓉把自己做好的内衣放到裴诗音面前,仔仔细细地给裴诗音展示这个内衣的穿法和好处。 春蓉和春意都被臊得脸通红,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贺兰棠坐在坐塌上晃着腿安静地听着,想着兴许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能用上。 裴诗音用手轻轻地摸着内衣的料子。 “妹妹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只不过这锦缎料子怪好的,做了里头穿的,怪可惜的。” 萧嫣的手指搓着布料,郑重其事地给她科普。 “越是贴身穿的,越是要好料子才行。这料子不会起静电,也不会起球儿,透气性虽然一般,但是肯定比棉麻的上身要舒服。” 裴诗音笑着摇摇头。 “你说的话,一句总有我半句听不懂的。不过无妨,我只知道你说的都是好话就是了。” “那是,我怎么会坑你。” 萧嫣笑着附和,不经意地转头看了贺兰棠一眼,又转头看向裴诗音。 “诗音,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呢。” 裴诗音低着头研究着面料,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说。” “我想问问你那个春年的事情。”? 第六十二章 萧嫣套话 一提到春年,裴诗音与一旁的春意脸上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脸部的肌肉仿佛都在跟着紧绷。 裴诗音搭在腿上右手轻轻蹭了蹭左手的手背,似是在筹集说辞。 【她怎么会知道年儿的?好端端的,突然又为何问起她?】 “哎。” 裴诗音哀叹一声。 “年儿是个可怜人,陪着我吃了许多的苦,身子早就落下了病根。起初这西三所也不似这般舒服,那时秩儿还未长大呢,更没有钱给我添置这些东西。咱们丰州多雨,日下上一场,年儿淋了几场雨就起不来了。后来……人没了,我便在院子里将她烧了,骨灰便埋在了这颗大柳树下。你,你怎会知晓春年的?又问她作甚呢?” 裴诗音说的时候眼神闪躲,无数次停顿又琢磨,才继续说的下去。 贺兰棠懒洋洋地趴在小桌子上,勾着唇角,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诗音。 这磕磕巴巴的,都不用听心声,只听她说出来就知道是编的。 一旁的萧嫣瞥了一眼女儿脸上略显轻浮的笑容,就知道裴诗音的说辞不是她想听到的。 “我就问问。前一阵儿听灼灼那孩子提起来了,说她手里有本书,是你身边的春年写给白兰公公的。这不昨儿,我家姑娘去给灼灼她娘求情,正巧遇到白兰,就把那诗集送过去了。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已经没了,不然我一定给你拿过来,放在你这儿也是个念想。” 好端端站着的春意不知怎么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了身后的柜子。 柜子上摆着的花瓶在后面摇晃了几下,“啪嚓”一声就碎到了地上。 碎片混着水和花枝一滩洒在地上。 萧嫣探过头看春意,“春意今天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裴诗音寒着一张脸,敷衍地扯了扯唇角。 “她能有什么心事儿,你也真是抬举她了。” 春意白着脸一边赔罪一边蹲下身子收拾,又不小心被花枝上的小刺扎痛了手。 春蓉见状赶紧上前,扯过她的手指细细看。 “这刺儿似是扎进肉里了。春意姑娘随我去小屋里,我用火烤烤针,帮你把手上的刺儿挑出来。” 春意被春蓉拉着出了门。 裴诗音脸上的寒意却久久未褪去。 萧嫣瞪了一眼裴诗音,用手推了推裴诗音的胳膊。 “你这是怎么了?一个破瓶子,碎了就碎了呗。再说,春蓉带来的瓶子,你心疼啥呢。” “毛手毛脚的。” 裴诗音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也消退了几分,对着萧嫣佯装嗔怪。 “若是打翻了我的花瓶,我倒是不会这般生气了。心疼你的东西,你还损上我两句。” 贺兰棠抬起脚,轻轻地碰了一下母亲的脚踝,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诶?这个春意跟你多久了?原来就是这冷宫里的吗?” 裴诗音:【怎么转来转去又回到这儿来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又开始支支吾吾。 “不是,她是后来……秩儿给我从尚宫局要来的,在这儿呆了有六年了。你,你老问她做什么?我就这一个贴身使唤的,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啊。” 萧嫣敷衍摆摆手,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趟。 想要撬开嘴,最好的办法那就是…… 她眼睛一亮,看向贺兰棠。 “宝宝,你去,让春蓉炒几个菜呗。再让春蓉去弄壶好酒来,晚上我和你姨喝点。” 贺兰棠太清楚母亲的用意。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好!棠棠这就去!” - 小屋子里的春蓉用烤过的针尖,轻轻地春意的指腹上挑着。 “兴许会有些痛,春意姑娘忍一忍。” 春意点点头,咬着唇瓣,看着春蓉很细致地用针拨她的手。 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人这般心细地为自己的手涂药。 如今七年,再想起时,恍若隔世一般。 “好了。” 春蓉放下手里的针,抬起头却见到了春意泪流满面。 她怔了下,拿出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眼泪。 “可是方才痛了?怎地流泪了呢?” 春意抿着唇摇了摇头,“多谢姑姑。” 春蓉对着春意温柔笑笑。 “你何须叫我姑姑呀,想当初我们还是一同入宫的呢。此前我不过最高是个惠侍,你却是御侍。论起年纪,你还要大我两岁。这声姑姑我担不起,你却担得起,春年姑姑。” 春意诧异地看着春蓉。 她……她知道自己是春年?! 为何此前未曾见过她? 春意慌张地起身,“我,我不是春年。你认错了,春年姑姑已经死了,我是春意。” “春年姑姑,来时我已经去尚宫局查过了,宫中并没有什么春意。我知晓你既是已改了名字,定是有无法言说的苦衷。可若是同白兰公公有关,兴许娘娘和公主都可以帮你!娘娘和公主都是善心的人,定不会吝啬对你的帮助。” 春意甩开春蓉的手,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此刻也迸发而出。 “我不是什么春年!我是春意,从来都是春意!我不懂姑姑为何要这样说,我与白兰公公也未曾有过什么纠葛,姑姑你认错人了。” 春意朝着门大步走去,却听到身后的春蓉说道:“诗集已经交到了白兰公公手里,他见到诗集时红着眼问殿下你在何处,你到底有没有死。殿下这才跑来问我的。既是未能得到回应,想必白兰公公定是会来这里寻你的。” 春意猛地顿住脚步。 春蓉转头看向春意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白兰公公兴许从未忘记你。若是他来这里,真当见到了你好好的活着,他会如何?你忍心看着他寝食难安,日日惦记着你,无时无刻不想将你从里面救出来么?一旦见到你,他自然心神难安。陛下的性子,你是再了解不过的。若是办错了差事儿,陛下定然不会轻饶他。” 春意咬着牙,泪水簌簌从眼眶落下。 “春年,早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春意,再无春年。求姑姑,成全春意的心事。”? 第六十三章 春年与白兰往事 春年入宫那年刚满十四岁。 她性子乖巧,谨小慎微,得尚宫赏识,被分到了御前做御侍。 那时她是御侍中最低的宫徇,平日里就负责洒扫殿前尘土。 平日里总能看到白兰进进出出。 虽说白兰是个阉人,但面容却美如冠玉,气质出尘。 人都说白兰公公是很严厉的,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人。 可每每见她时,白兰总会对她笑笑。 不知不觉,春年就对他生出了好感。 为了每日能多见他一面,便抢着别人的活做。 陛下那时登基没几年,与朝中诸多大臣意见相悖,平日里也被这些烦心事儿给恼的心烦又暴躁。 一日白兰不知说错了什么,就被陛下赐了几鞭子。 陛下还下令,不许御医为他医治。 春年这样的身份,想要去御医那里讨一瓶上好的伤药,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心里担心着白兰,等着宫门下钥后,冲进御医院,跪在地上央求着御医,拿到了一瓶伤药。 待她跑到白兰面前时,打开那瓶伤药,才发觉那瓶伤药已经是快见了底的了。 在那朴素冷清的屋子里。 春年捧着那空瓶,又看着白兰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白兰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对着她无奈的笑。 明明自己是病中人,却还要费尽心思地哄她。 春年白日里当差,到了晚上便偷偷跑到白兰的住处去为他煮饭。 这一来一去的,两人也算熟络了许多。 白兰被养好伤后,也借着机会在陛下面前无意地夸了几句春年。 得益于白兰,春年也从七品宫徇升至六品宫典。 从屋外的差事挪进了屋里,所作所为自然也都被陛下看在了眼里。 她勤快踏实又不爱多言,得陛下赏识,直接被调到了贴身侍奉陛下的二品宫申。 白兰与春年都不是热络的人,平日里虽常见面,却说不上几句话。 直至一次春年扭伤了脚,瘸着朝住处走时,被白兰抱起,趁着夜黑超着小路,将她抱回了住所不远处。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愿意蹲下身子,为她揉脚踝。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瞧见了白兰脸上的紧张。 那一刻,她便知晓,她与白兰并非只有落花有意。 他会在她沏茶时过去催促,顺便轻轻地碰一碰她的指尖。 炎热的午后,陛下小憩,屋中只有二人时,她亦会用手里的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擦额头的汗。 那年冬日,陛下出宫到峈州,近身服侍的只带了她与白兰。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兴奋得不得了。 身旁的白兰不知何时出现,为她拂去头上肩膀上的雪。 温热的手与她的手紧扣着,紧张地催促着她回到屋子里,小心着凉。 高她一等的宫令,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平步青云。 宫令将陛下与大臣之间的谈话听去了一耳朵,便开始在底下散播。 谣言愈演愈烈,陛下大怒,彻查御侍。 众多御侍被宫令买通,全部都指认春年是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白兰连着七夜不眠不休跪在殿中,求陛下饶春年一命。 最终,春年被贬去做了洒扫宫女。 后来她撞见在一起当差的宫女被收买,要在路上洒油害嘉妃娘娘。 她便跑去告诉了嘉妃娘娘,自此跟在嘉妃身旁。 她与白兰再一次相见,约定好了请求陛下成全。 却不料嘉妃娘娘遭遇大祸,被打入冷宫。 嘉妃对春年很好,当作亲姐妹一般对待。 为嘉妃死,她没有一句怨言。 但她知道嘉妃的冤屈,知道嘉妃娘娘心里有着惦记。 所以留下了那本诗集给春烟,希望白兰能为嘉妃娘娘求情。 白兰为帮春年求情,被陛下责罚。 春兰知晓自己连累了白兰。 只得放出自己已经死去的消息,让白兰死心。 春年含着泪水的双眸仿佛盛着一团再不会燃烧的死灰。 “我已经做好了死在冷宫,这辈子与他再不会相见的准备。可未曾想,当初他为我求情,根本不是因为那本诗集,也未曾看到我悄悄留下来的话。春蓉姑姑,就让他以为我死了。这样于他好,于我也好。” “叩叩。” 贺兰棠从门外推开门,对着面色沉重的春蓉笑容粲然。 “姑姑,母后让你去做些菜来,她要与姨姨喝一壶!” - 入夜。 桌子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小小的屋子里面飘荡着醉酒的味道,即便不喝,坐在一旁的贺兰棠都感觉自己要被熏醉了。 见时候差不多了,萧嫣便将春蓉和春年赶了出去。 裴诗音肉乎乎的大圆脸此刻涨得通红,望着萧嫣,都已经成了重影。 “嗝——,不行了,不行了,我喝多了。” 她摆摆手,想要离开桌子,却被萧嫣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给我坐下!你听我说!” “你说你说……” “我自己在这个宫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宫里的女人,天天满脑子想得不是皇帝就是害人。我跟她们玩不到一起去,除了春蓉和孩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和你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咱俩从孩子开始,一聊聊到半夜。” 萧嫣扯着凳子,坐得与裴诗音近了些。 双手捧起她有些沉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裴诗音虽然在醉意之中,但听到萧嫣这话,忽然有了几分清醒。 许是萧嫣的话语太直白,或者是眼神太真挚。 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对自己说过这样话的人,最终却是那个害她最惨的人。 “我发誓!” 萧嫣举起手,冲着棚顶,“我要是骗你了,就让这个灯掉下来砸死我。” 什么灯…… 这时候哪来的灯? 醉酒的裴诗音也没听懂,但知道是个毒誓,便立刻紧张地用手捂住了萧嫣的嘴。 “不可胡说!这话不许胡说!” 萧嫣咧着嘴傻笑,身子往后仰了两下,又勉强维持平衡。 “但是,你没把我当朋友。你都不和我说实话,春年的那个事儿,你绝对是骗了我!我能看出来!你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听就是假的!这么小的事情,你都不肯告诉我。一定是……一定嗝,没把我当朋友。”? 第六十四章 故弄玄虚 迷迷糊糊地裴诗音用手撑着额头,眼皮发沉。 【春年……春年……】 她扶着头,鼻音哼哼了两声,然后便无由来的潸然泪下。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管他是好好的男人还是那些阉人,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冤枉我也就罢了!可我们年儿又何处有不好了?何处比不上那徐怜月了?不过就是个阉人!年儿还未嫌弃他,他却挑挑拣拣上了!” “这边儿哄着年儿,另一边又与那徐怜月订了婚约!徐怜月过往不过就是个宫令,如今得了他的好,竟成了尚宫!就连她那个妹妹,都能做宫中的婕妤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怜年儿毫不知情,还一心为了他着想!说自己死了也不肯连累他半分!不过也好,死了就死了!待有一日我儿成为这天下之主,我会给年儿寻最好的婆家,让她此生富贵无忧!” 看着裴诗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嫣伸出手抱住了裴诗音,在她耳边安慰不停。 贺兰棠揉了揉眼睛跳下凳子。 关于春年的事情,她已经摸清了个大概,想听的想问的也几乎都有了答案。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原以为没什么关系的徐尚宫倒是又被牵扯了进来。 无须另找由头,借着春年的事情,一并动手好了。 她走到门外,将春蓉拉到了一旁。 嘱咐她照顾好母亲,别让门外的守卫给听了音去,后乘着步舆回到了凤禧宫。 翌日一早。 贺兰棠刚被服侍着梳洗打扮好,门外的奴才便来报,说是白兰带着春水过来了。 贺兰棠点头示意知晓,直奔着正殿走去。 穿着灰蓝色绣仙鹤的白兰此刻站在正殿门外,双手拘谨的握在一起,垂着头,仍是过往那般波澜不惊的平淡模样。 有人性子热,有人性子冷。 白兰公公却是温性人。 仿佛心里的界限并不分明,性格也不够鲜明。 喜怒哀乐都浅浅一点,似是一滩任再大的石头都惊不起波浪的死水一潭,也似是一座每日固定报时保持同一个幅度摆动着不停歇的钟表。 兴许是长久以来,习惯了守规矩。 一旁的春水脸颊红肿,一看便是被贺容华虐待过后的模样。 “殿下金安,奴婢谢殿下救命之恩。” 贺兰棠走上前将春水扶起,转头看向白兰。 “多谢伯伯!春水,我带你去看灼灼姐姐。” 不等白兰说话,她便带着春水离开了大殿。 两人来到陶灼灼的屋子,踏进门的春水一见到躺在床上面色憔悴的陶灼灼,便狂奔到了床边。 “灼灼,娘来了,娘来陪你了。” 贺兰棠见她痛心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悄悄退出门外。 待回到主殿时,发觉白兰依旧站在殿外,仍是那样一副模样。 方才自己示意他离开,如今他却固执地守在这里不走。 不似他一贯作风。 春年能让他坏了规矩,想必在他心中春年依旧是很重要的人。 贺兰棠走上台阶,拉起白兰的袖子,扯着他往屋子里走。 “伯伯,快进来。” “殿下金安。”白兰垂着眼顺从地跟着走进门,“方才春水说想要去看看灼灼姑娘,奴才便自作主张让她去了,望殿下宽恕。” “伯伯坐。” 贺兰棠似是没听见他的赔罪,拉着他坐在侧边的椅子上,又转过头使唤那些侍婢。 “你们去给白兰伯伯倒茶,倒最好的茶来!再去拿糕点果子蜜饯,反正是好吃的,都给拿来!” “殿下不必劳烦了。” 白兰站起身,语气倏地变得急促。 片刻才发觉自己僭越冒犯了,才低下了头。 “奴才,恳请殿下将屋内的人都驱散,奴才有话要同殿下一人说。” 贺兰棠佯装天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挥了挥。 守在殿内的奴婢纷纷退下,识趣地带上了门。 “伯伯有话就说呀。” 她跳上凳子,晃着碰不到地面的脚,拍了拍胸脯。 “伯伯和棠棠不要客气!” “那便请殿下告知奴才,那本诗集殿下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可是年儿亲手交给殿下的?” 白兰抬着头,双眼紧盯着贺兰棠,语气恭敬,可眼神却带着极大的压迫。 贺兰棠摇摇头,“年儿姑姑不让我说。其实,嗯……年儿姑姑讨厌伯伯。” 她眼看着听到这番话的白兰瞳孔微微颤抖了几下。 【年儿还活着,殿下这样说,便是年儿还活着!】 贺兰棠皱着眉头,表情懊恼。 “年儿姑姑和春蓉姑姑说伯伯坏,说伯伯和其他的女子成亲了。年儿姑姑哭了,说心里疼。我听来的,但是棠棠喜欢伯伯。哎,伯伯对年儿姑姑做了坏事吗?” 白兰望着贺兰棠澄澈的双眸,似是在她眼中那一片清澈里望见了年儿失落与悲痛的模样。 “我并未辜负她。殿下,奴才并未辜负她。” 贺兰棠皱着眉头看着白兰神色失落地喃喃自语。 “殿下,她还活着么?如今仍在西三所么?殿下真的见过她么?她还是原来那般模样么?” 贺兰棠用手捂着嘴巴,似是说错话了一般,用力摇头。 “伯伯不要问我啦!我答应春蓉姑姑了!我答应春蓉姑姑不能说出去的!伯伯不要问棠棠!” 她跳下凳子,风一般地跑出大殿。 白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缓缓走出凤禧宫。 他沿着宫路,缓慢地脚步渐渐开始加速。 他越走越快,直到跑起来。 那颗早已经死去的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又重新活了过来。 从知晓了年儿死去的那一日算起,这七千个秋,他日日如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 他的命是陛下给的,他的魂是年儿给的。 若非有重任在身,他想他早就应该随她去了。 人活着并非叫苦,而是不想活却不能死,才是真正的折磨。 - 贺兰棠先一步来到了冷宫,门外的守卫见她离开便让开了门口的路,打开了冷宫的大门。 她匆匆走进院子,春蓉正拿着个簸箕与春年挑豆子。 “姑姑。” 春蓉心领神会放下豆子,随她去到一旁。 贺兰棠垫着脚,与春蓉耳语。 一旁的春年看到,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仿佛她们在说什么与自己有关的。 “放心殿下,奴婢一定办好。” 贺兰棠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赞赏,“没有姑姑做不成的事儿。” 第六十五章 徐尚宫被抓 “公公,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里头既是冷宫,又有皇后娘娘还吩咐,谁都不许擅自闯。不是我不放您,是咱们方才去通报了,娘娘不准您进去啊!” 守卫低头看了看手中白兰塞过来的钱袋子,觉得烫手地又重新送了回去。 “这东西,我们不能收。” 白兰用力地攥了攥手里的钱袋,又将钱袋重新塞到了他们手中。 “可否劳烦叫春蓉姑姑出来见我一面?” 两个守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个表情动摇。 “公公,我们只能去喊一声。若是春蓉姑姑不肯见您,请您也勿要责怪我们。” “去,我在这等着。” 他走到一旁的宫路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守卫推门走进去。 眼睛尽力地朝着门缝里看,可惜关门太快,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片刻后,春蓉从里头与守卫一前一后地从冷宫门里走出。 白兰揣着忐忑,急匆匆地迎上去。 春蓉一副茫然模样,向着白兰行了礼便开口问道:“方才守卫进门寻奴婢,只说公公有急事,可是陛下召见了娘娘?” “你若此刻不忙,可否同我去到一旁,说几句私下的话?” 春蓉点点头,随着他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处鲜少有人的地方。 这儿是座前朝年久失修的宫殿,匾额上的红漆全都脱落了,地上的野草长到了半人高。 刚进了院子,白兰就挡在了春蓉面前,拉起春蓉的手臂,将怀中揣着的一沓子银票全都放在了她的手上。 “年儿可好?你可愿劝说她与我见上一面?这是我的半生家当,若你能帮忙成事,这些都归您。日后娘娘,我也会当自己的主子一般看待。只要你能——” 春蓉一挣扎,手中的银票纷纷扬扬飘落满地。 她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望向白兰的眼神中警惕带着厌恶。 “公公不是已经要娶尚宫为妻了?怎么还惦记起死了七年的春年了呢?奴婢实在为难,即便是拿了公公的银钱,也买不通鬼差阎王。” 春蓉转身要走,站在她身后的白兰大吼一句,“只当看在白明的份上!” 白兰紧攥着拳头,满脸怒意。 “我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为何你们一个个无关之人都要千拦万阻!尤其是你,你难道不知这其中的痛苦与艰辛?” 春蓉盯着白兰,眼神躲闪。 “公公说的,奴婢不清楚。正是因为是你们二人之事,所以我们旁人无法插手。” 她顿了顿又道:“她当初为何好端端要说自己死了?不过是不想连累了你。正如今日一般,她为何不见你。你如今被陛下赐婚,你若是为了她悔婚,那便是违抗圣旨。她过往在御前当差,如何不知陛下的脾气秉性。公公固然重要,可再大也大不过陛下的颜面,不是么?” 春蓉叹息了一声,蹲在地上拾起那些散落的银票,放在了白兰的怀里。 “比起与你相守,她更想你好好的活着。公公,若你心里有她,便成全了她的心意。只是……” “只是什么?” 春蓉抿着唇看了一眼白兰,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张开了嘴。 “只是若作为旁人,看着却不甘。当日若不是徐尚宫害了春年,兴许你与她早已修成正果了。她便不必受那么多苦,如今更不会在冷宫里了。被人所害,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被人夺走。她性子软心又善,为了保全公公,不甘也好,痛苦也罢,也全化作一滩苦水咽进肚子了。” 白兰愣了愣,即刻反应过来春蓉话里的意思。 是他太慌张才自乱阵脚,一时忘记了症结所在,便是那徐怜月。 当初春年被贬,他便怀疑过徐怜月。 当日除了春年便只有徐怜月一人在外伺候。 可面对一致的证词,便是心中觉得蹊跷,陛下也不容任何辩解。 春年也同他一直说徐怜月是个好姑娘,平日里对她多有照料,才就此作罢。 “我会查清楚当年之事,会将这婚约推掉。若到时,我还好好的活着,便向陛下求赐我与年儿。多谢春蓉姑姑,无论事成与不成,我都会记着姑姑这份恩情,定加倍奉还。” “愿公公说话算话,春蓉静待公公佳音。若遇上难缠的事儿,公公若有用得到春蓉的地方,请知无不言。如今娘娘与嘉更衣姐妹相待,奴婢更是与年儿惺惺相惜。有关年儿,奴婢定不遗余力,鼎力相助。” 五日后。 贺兰棠正捧着自己刚刚发了一点小芽儿的花盆坐着听母亲和裴诗音聊闲天儿。 一脸兴奋的春蓉忽然从门外冲进门,一如反常。 见嘉更衣在,才收敛了脸上的喜悦。 嘉更衣瞧出春蓉像是有话要说,就找了个说辞先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出门,春蓉就迫不及待地冲着贺兰棠说:“殿下,成了!殿下,成了成了!” 萧嫣一头雾水,“啥成了,你们说啥呢?” 贺兰棠将手上的花盆放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春蓉笑。 “比想象中的要快呀,看来他真的对春年很在意呢。” “是啊殿下。听闻昨夜便有侍卫抄了徐尚宫和徐婕妤的住处,可是寻到了不少的宝贝呢。如今俞州饥荒,陛下大怒,直接要了两姐妹的脑袋。昨夜入狱,此时人已经没了。春年姑娘,也算苦尽甘来了!白兰公公方才来报信儿,都要进来了,临进门又要跑回去换身衣裳。” 自打认识春蓉,贺兰棠就没见她笑得这样开心过。 一旁的萧嫣看着春蓉高兴,脸上也跟着笑。 “看给你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有天大的好事儿呢。” 春蓉脸上的笑容因为萧嫣一句话骤然消失,一瞬间又变回了以往拘谨的样子。 “奴婢忘形了,娘娘恕罪。” 萧嫣尴尬地看了一眼贺兰棠,慌张地手足无措。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我这嘴,我就是觉得你一直看着都不怎么高兴,啧,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 贺兰棠也觉得不对。 妈妈确实没说什么。 春蓉今天看上去有些格外敏感了。 她看向春蓉,“白兰他来做什么?” 春蓉怔了下,“自然是来找春年姑娘的。” “他说服我父皇了?求得嘉更衣的准许了?” “还未呢。” 不等贺兰棠再开口,春蓉便心灵神会地低下头来。 “奴婢懂了。” 第六十六章 裴诗音的苦心 “嫣儿你这简直是在胡闹!” 听完春蓉传话,裴诗音就怒冲冲地冲到正屋里来,对着萧嫣大发脾气。 萧嫣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袖子上摩挲了两下。 “哎呀,我这,我这还觉得是个好事儿呢,你怎么气成这样呢。” 她扭头看向站在春蓉身旁,垂着头的春年,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染着扑不灭的怒意。 “你说,是不是你求皇后娘娘的?你到底是翅膀硬了!谁的船你都敢搭!” 春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摇头。 “奴婢并未求皇后娘娘,奴婢并未想过其他!奴婢只想待在您身边,伺候您一生,从未想过离开!奴婢的心明月天地皆可鉴!” 春蓉也跟着跪在一旁。 “是奴婢自作主张,听了年儿姐姐的事儿便一意孤行找到了白兰公公。更衣若是要怪,就怪奴婢!” 站在一旁的萧嫣左看看右看看,这场面吵得这样激烈,她也被吓得不知怎么才好。 “诗音,这没多大的事儿。确实是我和春蓉知道了,想帮她一把,你别动这么大气啊。小年,你快起来快起来,你——” 气疯了的裴诗音也不管萧嫣是皇后还是谁,冲着她扯着嗓子喊起来。 “你别管她!让她跪着!” 萧嫣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再不敢往前凑,直接闭上了嘴巴。 裴诗音走到春年面前,红着眼盯着垂头啜泣的春年。 “这些年,我当你如亲妹妹一般。你若是不想在我的身旁呆着,我自然可以让秩儿想法子求陛下宽恕你,让他帮你寻个好人家。出了宫去,嫁为人妇,儿女承欢膝下,如何不好?为何非要执着于他那么一个阉人!他能给你什么?如今有再大的权势,又能如何!还差三年,你便到了出宫的年纪了,就如此等不得了吗?!” 泣不成声的春年缓缓抬起双臂,颤抖着的手抓住了裴诗音的裙摆,仰着头看向表情痛心的裴诗音。 “娘娘,无关他是谁。哪怕他是棵曾为我遮风挡雨的树也好,哪怕他是个让我能停靠休息的石头也罢。年儿一生孤苦伶仃,此生真心待我好的,除了娘娘便只有他一人了。我未曾奢望过能与他相守,只盼望他好,我便能安心陪伴娘娘。可如今他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娘娘,求求您,让我与他见上一面。再见一面,我便断掉念想了。” 裴诗音决绝地将她握住的衣裳扯回。 “见一面也要断,见十面也要断。总归要断,不如不见!不准!回到你的屋子去,我不叫你,就不准出来!” “娘娘,您就让我见他一面!就让我见他一面,我再不会与他相见了!娘娘!” “我说不准就不准!若你不认我这个主子,那便去!若你还认我,就回到你的屋子去!” 春年垂着头,啜泣着半晌未说话,见裴诗音已是决意,便缓缓站起身,如蒲柳般摇摇荡荡走出门去。 萧嫣按着裴诗音的肩膀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递到裴诗音面前。 “别生气了,快喝杯茶。你看你,年纪一大把了,还动这么大气,心肝脾肺哪个受得了你这么折腾。” 裴诗音接过茶,吹了吹,还是喝不下去,又将茶杯重新放回到了桌上。 “她心中的苦我何尝不知晓?即便是那阉人有再大权力又能如何?到底那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这一生本就漫长,若是再嫁给那样的人,那便是往死路上走了!连个孩子都不能留,这日后岂不是连你我的日子都不如?再往后说,就算我同意了,陛下也是不肯的。若是白兰成婚了,便要搬去宫外住,于他多有不便。白兰若为了春年硬是要与陛下抗衡,到时陛下只会将怒火撒到春年的身上,到底只有春年遭殃。” “倒不能说这么绝对。” 萧嫣挨着她坐下来。 “你说咱们过成这样,不就是因为男人花心不专一么。公公也没有那能花心的东西,现在看着倒是对春年还算是在意上心。现在那徐什么东西的也死了,大不了俩人就留在宫里就是了。要是皇帝还不同意,不还有我,还有她呢!” 萧嫣顺手指了一下趴在坐塌上认真剥着葡萄皮的贺兰棠。 裴诗音略显无奈。 “她那么小,能做什么?嫣儿你,净胡说。” 贺兰棠只当没听见一般,静静地剥下最后一块皮,然后将比嘴还大的葡萄直接塞进了口中。 这点她早就想到了,也早就想好了。 又是一个不用她太费功夫,就能解决的事儿。 - 换好了衣裳从住处紧忙赶回来的白兰,依旧见着冷宫门外的大门紧闭。 未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半片影子,心中焦急万分时,大门倏然从内被推开。 春蓉不紧不慢地走出门来。 白兰急急上前询问:“年儿呢?可是还未梳妆好?为何不见她?” 春蓉撇着头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还要同公公赔个不是。年儿她……暂且见不了您了。” 白兰眉头紧蹙,“为何?明明——” “除掉了徐尚宫,虽说是对年儿有了交代。可嘉更衣心疼年儿,只觉得年儿是个废妃的婢女,跟了你要受委屈,陛下也不能准许。” 春蓉说的话,白兰心中的确有数。 身份讲究门当户对,低了高了,都会让人心生不安。 年儿不说,但过往二人相处时,她也总是将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上。 春蓉又道:“不过幸好,皇后娘娘心慈人善,见不得你们这般的苦命鸳鸯,倒是有意成全。只是,这娘娘如今在冷宫里,陛下不闻不问的,不知该怎么说才是呢。” 白兰自然明白春蓉的意思。 只要能让他同春年重新在一起,便是要他半条命,他都不会犹豫,更何况是这点小事。 “姑姑说,我该如何做。” “皇后娘娘知晓陛下喜爱音律,特地为陛下练了一首曲子。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时机向陛下展示。若能得陛下喜爱,想必娘娘也好对陛下开口说公公与年儿姑娘的事儿。”? 第六十七章 萧嫣计划再次失败 搓搓搓搓。 贺兰棠甩了甩酸酸的胳膊,将手里的干花瓣丢在地上的簸箕里。 昨夜母亲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劝裴诗音成全春年和白兰。 对于裴诗音的顾虑,她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带着裴诗音出冷宫,复位分。 这样一来,争取贺兰雍仁的好感就成了必须。 参考了自己保守的建议和母亲她的创意,又暗中联系好了白兰。 今夜入夜时,由白兰引着贺兰雍仁见母亲。 母亲弹琴唱歌,她们就负责在暗处抛花瓣造氛围。 争取一举拿下贺兰雍仁。 贺兰棠转头看向坐在身旁身子刚好些,就跑来跟着干活的陶灼灼。 这一遭罪,她人瘦的都要脱相了。 原本就看着虚弱,这下更是了。 “灼灼姐姐你歇歇!” 陶灼灼笑着摇摇头,“殿下别担忧奴婢,奴婢如今已经好了。” 春水在一旁附和:“是啊殿下,如今这是咱们宫里最要紧的事儿。把差事做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坐在琴前面的萧嫣哼哼唧唧耍赖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手都要起茧子了,指尖太疼了。” “奴婢瞧瞧。” 春蓉凑上去,仔仔细细地捧着萧嫣的指尖看。 “哎哟,这可不是都红了。娘娘歇歇,已经弹得不错了。” 贺兰棠手撸起袖子举起两条胳膊。 “我这胳膊还比早上粗了一圈呢!算了,不练了,反正也是别人的事儿,和我们关系不大。” 萧嫣撇了撇嘴,抬起又酸又疼的胳膊,欲哭无泪地继续练琴。 早知道当初就不拍着胸脯和裴诗音保证了,如今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听到琴声再次响起,低头搓着花瓣的贺兰棠跟着扬起了唇角。 - 天色渐暗。 几人抱着香炉花篮古琴。 从冷宫出发向后山的香盈亭。 香盈亭处于宫中高处,一眼便能望见宝潼湖,还有湖上那些隐隐闪烁着的湖灯。 白兰说这里是平日是陛下处理政事疲惫时,独自休息的地方,鲜少有人来。 不会碰到旁人,也不会耽误事情。 他还特地嘱咐了春蓉,让皇后不要抹口脂妆粉,清淡些好,最好选一身杏色的衣裳。 可无奈萧嫣不肯听从春蓉的劝说,非要浓妆艳抹上阵。 几人呼哧带喘地抱着重物爬到亭子上。 将琴放好,找好位置,让萧嫣坐下又试弹了一遍。 见没什么大问题,便都捧着东西跳出亭子,蹲到了亭子不易叫人察觉的侧边。 贺兰棠看着坐在石凳上的母亲面容紧绷,脸色有些难看。 她一双小手轻轻地放在母亲的肩膀上,捏了捏她紧绷的肩颈。 “妈,别紧张。总之你就尽力就好了,不成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萧嫣有些讶异地回头望向贺兰棠。 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顿时眼睛又睁大的一圈。 “你,怎么这么反常?” “我就是想通了而已。无论怎么样,总有妈妈陪着我,我又没什么可怕的。尽力而为,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萧嫣刚想感动地发表一番关于“孩子长大了”主题的小作文,就听到后边的春蓉喊着“陛下来了。” 贺兰棠匆匆忙忙地跳出栏杆,蹲在了陶灼灼的身边,冒出一个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远处身影逐渐变大的贺兰雍仁。 “春水焚香。” “是,殿下。” 春水将装在盒子里的十个香炉分别点燃,随后扣上了盖子。 白雾袅袅从箱子唯一的开口飘出,她又用扇子轻轻扇风,引着烟雾从萧嫣侧身飘出。 贺兰棠与陶灼灼朝着萧嫣的方向撒着干花瓣。 春蓉在拼命地扇着扇子,只为了让花瓣在空中的时间停留的长一些。 此刻贺兰雍仁已经走到了台阶前。 他听着琴声传来,抬头看去,只见到亭子里有一团白雾滚滚,雾中隐约见到一身材窈窕的女子,手轻抚琴弦。 贺兰雍仁蹙眉望向高处,“何人在朕的亭子里?” 白兰摇摇头,“奴才也不知。只是听着琴声很美,这般大雾,说不准是九天神女下凡来,为陛下消解疲惫。” 贺兰雍仁看了白兰一眼,踏上台阶,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雾中人靠近。 待他走进亭子。 见白雾包裹着的人穿着那身他熟悉的杏色衣裙,垂着眸,笑容恬淡,轻抚琴弦,花瓣在半空飞舞,正如那年她落下枝头挡在自己身前一般的场景。 【是……是朕的韵儿回来了,韵儿回来了!】 他快步冲到萧嫣面前,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 “韵儿!” 那双炙热的双眸,在见到萧嫣的脸时,瞬间似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尽是一片冰凉。 还不知情的萧嫣惊讶中带着羞涩,规规矩矩地站起身对着贺兰雍仁行礼。 “陛下,您怎么在这啊?” 贺兰雍仁冷眼看着萧嫣。 【她是皇后,不是朕的韵儿。韵儿不会这般浓妆艳抹,韵儿也不会抚琴。是朕,认错了人。】 贺兰雍仁搭在萧嫣肩膀上的手缓缓滑落下来,眼神里的火热也全然褪去。 “深更半夜,皇后在这里做什么?” 萧嫣愣了愣神。 这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老娘都这么美了。 他还这么冷冰冰的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行?! 萧嫣心情不大好的沉下脸,“我弹琴。” 贺兰雍仁只觉得奇怪,转身左右看了看,便瞧见了正在扇烟的春水。 “你在那里做什么?!滚出来!” 春水一哆嗦,垂着头跨过横栏,走到了贺兰雍仁面前听话地跪下。 萧嫣憋着一肚子气,对着贺兰雍仁也是冷言冷语。 “你有什么就冲我说,别为难她。” “朕当然要说你。” 贺兰雍仁望着萧嫣,目光中带着厌恶与不屑。 “那日你不是一副很了不得的样子?不是咒朕孤独终老?怎地如今也学着那些嫔妃用这般手段?皇后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萧嫣只觉得腹中一股火,直冲头颅。 张开嘴刚想骂人,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女儿的脸。 不能再冲动了,不能再害了女儿。 她咬着牙,忍着怒意,瞪着贺兰雍仁。 “是啊,是啊。我这不是想来赔罪么?” 他用脚踢了一脚地上的花瓣,将视线移开。 “这里是朕唯一能得个清静的地方,如今被你弄成这般模样。看来朕真是该好好想想,这个中宫之主的位置,是不是该换人了。” 贺兰雍仁沉着脸一甩袖,转过身欲要离开,却在临行前停住了脚步。 “既是皇后闲着,就将这里收拾干净了再走。”? 第六十八章 老娘天生不信邪 萧嫣铁青着一张脸,双手叉腰,盯着贺兰雍仁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 “什么东西啊他是一个!他怎么那么嚣张啊?就那么了不起!当个皇帝就那么了不起!收拾收拾,爱谁收拾谁收拾!走!!!” 春蓉春水陶灼灼都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捡着地上的花瓣。 贺兰棠站在她身边挠了挠头,伸手握住了母亲炙热的手。 “算了妈。不行就不行,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讨厌他,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我们把花瓣收拾了就回冷宫。” 萧嫣脸拉得老长,半晌后忽然甩开贺兰棠的手。 “你们先回去,我去会会他!” 说完,她提着裙子脚步轻快地冲下台阶。 “娘娘,娘娘!” 春蓉站起身,紧张地朝着她的方向喊了两嗓子,欲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贺兰棠拉住。 “让母后去。” 结果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就这样了。 她倒是在琢磨,那个韵儿究竟是什么人。 让宁家夫妇和贺兰雍仁念念不忘,又为什么毫无音讯了。 下一次出宫,一定要找机会问一问。 - “噗丝噗丝!” “啧啧啧啧!” 守在殿外的白兰听到身后的异响起初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宫里的野猫。 但越听越不对劲,索性转过身来。 只看着转角处露出一颗脑袋,走近些,才看出那是皇后娘娘。 白兰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快步走向萧嫣。 “奴才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萧嫣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诶,白公公。你能不能让我进去见陛下?” 白兰琢磨着够呛,但没有直接回绝,只说去通报一声。 萧嫣靠在墙边儿等,不一会儿就见白兰重新摇着头出现。 “陛下此刻要去凌霜宫见瑾嫔呢,只怕无法见娘娘。” 瑾嫔? 想不起来是哪个了。 “那今晚够呛能回来了?” 白兰愣了下,虽然没听懂够呛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听懂了。 “这要看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胡乱猜测。” “好好,麻烦了。” “那奴才先告退了。” 虽到了秋季,可丰州的天这几日仍似下了火一般,走几步就要热的人全身是汗。 萧嫣走在宫路上,甩着袖子一边给自己扇风。 以前对那些男人,她勾勾手,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他们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面前来了。 哪儿用得上这么费劲。 哎,心动值大于百分之五十的拥抱。 先不管心动值了,先想法子抱上再说。 萧嫣一路走一路琢磨,一抬头已经到了凌霜宫。 凌霜宫外不见御辇,到底是她走得快一些。 见萧嫣来,守在门外的众人都神色紧张地对着她行礼,敞开大门,迎她入内。 宫中瑾嫔正对着梳妆台装扮,满心欢喜的等着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皇帝夫君大驾光临,却不想先等到了皇后。 她扶了扶头上刚簪上的鲜花,心里不情不愿地走出门来。 “妾身拜见娘娘,娘娘凤安。” 萧嫣打量了一眼瑾嫔。 她瘦弱娇柔,跟之前那个谢婉仪是一个类型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丰腴。 怎么那皇帝是……喜欢这种营养不良的? “快起来,我闲着没事儿走到你宫门口,就想着过来坐一会儿。不耽误你?” 瑾嫔眉头微微抬起,眉毛都介意地挑成了八字,嘴上却还只能笑着说:“娘娘愿意来妾身这里,是妾身的福气,去给娘娘上茶。” 两人相邻而坐,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萧嫣一边和瑾嫔聊天,一边将她的神态记在心里。 手要翘兰花指,动作要慢,眼睛不能看人要看地,笑不露齿。 确实不一样,处处和自己相反。 她偷偷摸摸地翘了翘手指,却发觉自己的手就跟掰不开的鸡爪子一样。 毫无美感。 门外奴才通报,“皇后娘娘,瑾嫔娘娘,陛下来了。” 瑾嫔急忙站起身,兴许是站地太急了,整个人轻飘飘地晃了下,险些要摔倒。 萧嫣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呀,你没事儿?” 只见瑾嫔面色有些苍白,兰花指状的纤纤玉手抵着光洁的额头,眉头微蹙,贝齿咬着花瓣般的嘴唇,缓缓摇头。 这模样,别说皇上了,萧嫣看着都觉得心疼。 “坐久了,有些头晕,劳烦娘娘为妾身担忧了。” 贺兰雍仁一袭墨色金龙常服从门外风尘仆仆而来。 见萧嫣在,立刻神色中闪过厌恶。 “皇后怎么在此处?” 【皇后还真是,异于常人。要么许久不见,要么就阴魂不散。】 萧嫣动了动嘴,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她垂着眸,迈着小又碎的步子,走到了贺兰雍仁面前。 “臣妾过来和瑾嫔聊聊天。陛下您不愿见臣妾,臣妾走就是了。” 说完,她还故意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抬起眼望向贺兰雍仁,顺便猛眨巴两下眼睛。 贺兰雍仁:“……” 【对朕呲牙是何意?对朕瞪眼又是何意?不屑于朕?挑衅朕?!皇后真是,越发不像样子!】 见贺兰雍仁脸色不好看,萧嫣也一头雾水。 这时候,难道他不该露出心疼怜惜的表情吗? 怎么感觉他很烦躁? 萧嫣迈出步子,用腰带着臀部,故意走得妖娆。 明明是与贺兰雍仁所站着的位置交错开来,但她越走越斜,直奔贺兰雍仁。 临走到他面前,忽然脚步一顿,眼睛一眯,生硬地兰花指一翘。 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就朝贺兰雍仁的方向倒去。 她脸上扬起期待的笑容,只等待着身体撞进面前人结实的怀抱。 眼看着萧嫣倒下来,贺兰雍仁身体灵活一闪。 只听到“扑通”一声,萧嫣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还伴着一声尖叫。 站在一旁的贺兰雍仁气定神闲看热闹般地望向趴在地上的萧嫣。 “皇后,怎么这般不小心啊?” 萧嫣从地上爬起,瞪着眼睛的样子似是要将皇帝生吞。 “你躲什么躲!” 贺兰雍仁勾着唇角微微挑起眉,一脸欠扁。 “皇后真是胆大包天,竟想让朕来做你的人肉垫子。” 萧嫣咬着牙,冲着贺兰雍仁笑笑,心里的脏话可以绕地球一圈。 行。 行,你有两下子。 可惜老娘天生不信邪!? 第六十九章 不想做驸马 宣文苑,畅水阁。 贺兰忞双手搭在腿上,嫌弃地盯着桌子上贺兰棠带过来的一小盒糕点。 “嘁,我什么没吃过?就这么一盘子破东西,也值当你大半夜把我吵醒了。” 贺兰棠用手推了推桌子上的糕点,望着贺兰忞真诚无比。 “这个是春水做的,只有春水老家有哦!三哥,你尝尝嘛,你就尝尝嘛。” 贺兰忞嫌弃地撇了撇嘴,伸出手拿起一块来,塞进嘴里。 贺兰棠兴奋地趴在桌上,“怎么样怎么样?” 只见他顿了顿,嘴巴用力的咀嚼,咽下了嘴里的糕点后,仍旧是那副嫌弃的样子。 “我当什么呢,就一般。” 虽然嘴上说着一般,手却又伸进盘子,一次拿了两块走。 自打贺兰棠进门,宁淮宴除了对她请了个安以外,就像是没看见她一般,拿着本书低头一直读,一句话也没说过。 显然对于宁淮宴来说,虽然和她一起经历了宫外那么多,但仍然没有变熟悉。 她用手推了推桌子上的盘子,冲着宁淮宴讨好地笑。 “淮宴哥哥,你也吃一块呗。” 宁淮宴瞥了一眼糕点。 “有劳殿下惦记小臣,小臣入夜后不食糖,怕是要辜负殿下一番好意。” 贺兰棠:…… 脸上笑嘻嘻,心里…… 贺兰忞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口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儿啊,小六。” 贺兰棠天真无邪地摇摇脑袋。 “没事儿,棠棠来看看三哥哥。” 贺兰忞狐疑地打量贺兰棠,倏然目光一定,手指指向她。 “你定是想让我们再带你出宫!哼,看在你给我送糕点的份儿上,就答应你了。不过……要等十天,父皇明日不准我出宫。” “嘿嘿,三哥哥最好啦!” 贺兰棠瞧着贺兰忞眼中有得意,便又提了个要求。 “三哥哥外面黑,我自己不敢回去,能不能让淮宴哥哥送我呀。” “不行不行,宁淮宴还得陪我下棋呢!” 宁淮宴合上书,站起身,对着贺兰忞道:“殿下,小臣去去就回。六殿下,请。” 提着灯笼的宁淮宴走在前面。 贺兰棠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见贺兰棠许久不说话,他便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她。 “殿下今日是为小臣而来?可是有什么话对小臣说?” “我是想问问裳初姐姐,回去后可还好,何时回来?” “殿下要她回来做什么?” 贺兰棠皱眉看向宁淮宴那张连烛火都照不暖的脸。 “淮宴哥哥什么意思。” “小臣冒昧。初儿年幼心智未成,留在殿下身边有何用处?以殿下的才智手段,如今身边跟着那几位是正好的。多了初儿,只多累赘。” 莫名地,贺兰棠听到他说这些话,心里有些气恼。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就知道宁裳初就是累赘了? 他很懂自己? 贺兰棠盯着他,他亦是没有丝毫畏惧地同她对视。 许是自己现在年纪小,眼神也没有威慑。 “你确实冒昧。” 宁淮宴微微低头,“求殿下饶恕。” “裳初姐姐与亲姐妹一般,虽天真,但对待我却一心一意。罢了,她的事儿我会自己想办法。我今日来,是因为在你家听到了伯伯说起我母后像一个人,叫做韵儿的人,哥哥可听过这个人?” 【韵儿?萧韵么?】 “小臣不知。” “真不知?” “不敢欺瞒殿下。” 贺兰棠定定地望着宁淮宴,见他亦是同样直视自己,一副坦荡荡模样,没有一丝心虚。 这人可真是……说谎不眨眼。 宁淮宴盯着贺兰棠,心里泛起疑惑。 【六公主的确有些不一样了,她怎么会不知萧韵呢?】 萧韵? 萧韵……萧嫣……难不成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我知晓她,但却所知甚少。母亲不肯同我多说,所以只能来问问淮宴哥哥。” “既是皇后娘娘不愿同殿下说,必然是有娘娘的苦衷。” 贺兰棠噘着嘴,手扯住宁淮宴的袖子,就像一只被遗弃地小狗子。 “哥哥,淮宴哥哥。你就告诉我,就帮帮我。” 宁淮宴垂下眼,将自己被握住的袖子轻轻地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小臣知之甚少,只知晓萧韵是皇后娘娘的姐姐,逝世许久,其他的一概不知晓了。殿下想知晓什么,明日父亲入宫,小臣可以代殿下问一问我父亲。” 听到他愿意帮忙,贺兰棠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多谢淮宴哥哥啦!算上这次,淮宴哥哥帮了我不少忙。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闻言,宁淮宴漆黑的眼睛似是亮起了灯火一般。 “殿下所言当真?什么都行?” 贺兰棠点点头,“自然,只要我能办到。” 宁淮宴低着头,措辞许久,不知怎么地红了耳根。 【这话该如何说出口……】 平日里看着他总是冷冰冰的模样,还没见宁淮宴有过这种窘迫和纠结。 贺兰棠大方道:“你直说就是了。” 他忐忑地看向她,“那小臣便直说了。” 贺兰棠点头,“嗯嗯,你说呀。” 宁淮宴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一副运气模样。 “小臣恳请殿下,若日后殿下选驸马时,不要选小臣。” 他说完,便立刻急于去看她的表情。 只见贺兰棠半张着嘴,瞪着眼睛,表情吃惊,半晌后忽然大笑开来。 “哈哈哈哈,我当什么事儿呢!没问题,我不会选你的,放心!” 她答应的爽快,倒是弄得宁淮宴有些手足无措。 依照他了解的她,应当是破口大骂自己不识抬举才对。 贺兰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但是只要能打听到萧韵的事情,第三个任务就能迎刃而解了。 现在活命都难,更别说什么结婚了。 她伸手拿过宁淮宴手里的灯笼,想到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 “就送到这里,淮宴哥哥,再见。” 宁淮宴看着贺兰棠小小个子提着灯笼朝着漆黑走去。 脸上的炙热还未褪去。 对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觉得害臊。 只希望她能记得今日的承诺,希望来日一切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七十章 萧嫣假扮宫女 从凌霜宫灰溜溜出来的萧嫣,在路上琢磨来琢磨去的,最终决定直奔雍仁殿。 等到贺兰雍仁睡下,自己再穿着宫女的衣裳,偷偷地潜进他的被窝…… 娇柔的他不喜欢,那就试试另类刺激的! 换着法儿调着样儿,哪个男人扛得住! 萧嫣在雍仁殿门外蹲点许久,终于逮到一个端着茶杯的宫婢从殿内走出来。 她一把给那宫婢拽走,拉到了一个假山后头,逼着宫婢跟她互换了衣裳,然后偷偷潜入大殿内。 刚站稳脚,整理好衣裳,就听着“吱嘎”一声大门从外面被推开。 萧嫣吓得心直都抖,伸手夺过了其他宫婢手里的鸡毛掸子,开始假装打扫。 贺兰雍仁沉着一张脸从门外走进来。 白兰跟在一旁边走边劝。 “陛下消消气,想必长公主也有自己的难处。” 贺兰雍仁转身坐在坐榻上,冷笑一声。 “只怕她不记得自己是凤元的长公主了,真把云乌当成家了!如今凤元有难,不过是让她劝说他们的帝王出些钱,怎么就成了天大的难事儿!” 白兰叹息一声,抬眼看见正在打扫着宫婢。 “你,快去给陛下沏茶来。” 听不见那宫婢的动静,贺兰雍仁也觉得奇怪地抬头看向她。 这身形,侧脸,越看越熟悉。 他心一颤,是韵儿。 转瞬又回过神来,怎么会是韵儿,韵儿已经不在了。 是皇后才对。 深更半夜的,皇后又为何会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雍仁殿? 萧嫣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看着白兰的手指着自己。 不是? 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她用力点点头,低着头匆忙地朝门外走。 路过白兰时,两人不经意一对视,白兰瞬间被吓得头皮一麻。 娘娘……? 那是……皇后娘娘? 找了个由头,白兰匆匆追了出来,见转角处遗漏一抹裙角,便径直走了过去。 见到萧嫣,白兰将她带入殿后的一处偏房,里面装着平日里伺候皇帝用的杂物。 平时除了宫婢和太监,也没人过来。 一进屋,白兰就将偏房的门反锁了上。 “娘娘,您怎么在这儿?还穿着这身衣裳。” 萧嫣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这事儿……嗯……” 她挑挑拣拣地把自己的目的和白兰说了说。 “娘娘,这不合规矩。况且雍仁殿里有许多机密,陛下会误会您意有所图,兴许会降罪于您,这太冒险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不如我在外面守着,晚上他睡着了,你偷偷给我放进去呢。” “子时,除了守夜的奴婢奴才外,全都会撤离大殿,门外的守卫会增加一半,就连奴才都不能随意出入。若娘娘想照计划来,只能留在殿内。” 真麻烦。 萧嫣叹着气,左右看,忽然看到了放在木架子上的砚台与毛笔。 “我有办法了!” 她凭着感觉用朱砂和墨汁给自己画了个大红嘴和黑粗眉毛。 “怎么样?这回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萧嫣一笑起来,嘴巴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一般吓人。 看得白兰脸上的肉都跟着抽动了几下。 “认倒是认不出了,但——” “但什么但呀,快走,不然一会儿进不去了。” 白兰知晓皇后做这些都是为了成全她和春年。 一方面心里感激,又一方面觉得沉重。 春年不是自私的人,万一因为他和春年连累了皇后娘娘,到时他也无法向她交代。 临到门口,白兰拉着萧嫣嘱咐又嘱咐。 “平日里守夜的宫婢,都是做些研磨铺床的事儿。呆会儿陛下要批折子,娘娘去帮陛下研磨。平日里陛下不会看奴婢,娘娘把头低好了就是。” 重回大殿时,贺兰雍仁正在书房中捧着折子看。 萧嫣悄咪咪地走到一旁,拿起墨锭,在砚台里倒了些清水,开始无声研磨。 贺兰雍仁放下手中折子,执起笔,鼻尖轻轻蘸了蘸墨,在折子上书写。 看着折子上清淡的字,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今日的墨为何这样淡?” 萧嫣垂着头。 这事儿可真够多的。 手上却也加快了研磨的速度。 贺兰雍仁又蘸一下,重新书写。 “还是淡。” 萧嫣偷偷地对着他飞了个白眼,手上加快速度里力量。 淡淡淡,这回咸死你。 砚台里的水又多,她的力气动作又大,不小心就将一团墨激飞。 只见墨汁从砚台里飞出,直奔贺兰雍仁的方向。 啪叽一声,溅了贺兰雍仁一手。 贺兰雍仁像是被定住一样,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被弄脏的手。 完了…… “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错了!” 萧嫣忙不迭地跑到门外门口放着的水盆跑去,抄起布条,来给贺兰雍仁擦手。 “陛下别生气,我不小心的,谁知道这个砚台这么不听话。” 贺兰雍仁黑着一张脸,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拿朕的擦脚布来给朕擦手,你真是好大的胆——” 他抬头望对着萧嫣大声呵斥,却在看到萧嫣那张鬼面时,吓得身上打了一个激灵。 出去一趟怎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白兰紧忙冲上前,拉着萧嫣跪在一旁。 “陛下息怒,这是尚宫局新派过来的奴婢,不懂事儿。奴才这就将她带走。” 贺兰雍仁冷眼打量着白兰。 亲近的人帮别人用手段糊弄他,这是他最厌恶的事情。 白兰更是心知肚明。 可既是明知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帮着皇后? 难不成也是与他一般,念着皇后是韵儿的妹妹才会帮她? 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白兰急匆匆地将萧嫣带出去,贺兰雍仁眯了眯眼。 “且慢。” 萧嫣身子一僵,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伸出食指指向萧嫣。 “你过来,接着为朕研磨,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今日研不出让朕满意的墨水,朕就要了你的命。” 萧嫣与白兰对视一眼,随后重新走到贺兰雍仁身旁,拿起墨锭,开始研磨。 贺兰雍仁拿着笔,沾了沾墨,在折子上写了两笔。 “浓了。” 萧嫣倒了点清水进去继续磨。 贺兰雍仁又沾了沾,嫌弃地“啧”了一声,“淡了。” 萧嫣握着墨锭,深吸一口气,继续磨!? 第七十一章 回想萧韵 一边看着折子的贺兰雍仁,听着旁边人牙齿快要咬碎的声音,缓缓地扬起唇角。 曾因萧嫣心里产生的压抑,如今也得到了些释放。 硬骨头终于知道低头服软。 看来她终于明白,在宫中没有宠爱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了。 萧嫣拼命研墨,墨到胳膊都酸了。 不知被挑了多少次错以后,终于听到贺兰雍仁说,“嗯,这次的墨不错,朕便饶了你了。朕累了,就寝。” 他起身,一副悠闲模样走出书房。 白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的背影,走到满脸怒意的萧嫣身边。 萧嫣以为白兰是过来安慰自己的,索性抬了抬眉毛,深吸一口气扯开笑容。 “你放心,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 他小声道:“不是的,娘娘……,陛下要就寝了,您得去给陛下铺床了。” 萧嫣僵着笑容,对着白兰点点头。 她这一刻忽然有点后悔。 白兰和春年和她有什么关系? 裴诗音不是在冷宫住得挺好的吗? 为什么自己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 - 萧嫣铺好了床,皱着一张脸替贺兰雍仁更衣后,服侍着他躺下。 又一刻也不得停歇地拿起扇子,被命令着为他扇风。 躺在床上的贺兰雍仁头枕着手臂,闭目养神,不时地提着要求。 “风大一点,你没吃饭吗?” “……是陛下。” “这么大风干什么?你是要朕受凉得风寒吗?” “……是陛下,奴婢错了。” “你在给谁扇风,朕的被子吗?往前站一点,尚宫局是怎么想的让你这样愚笨的人到御前来当差。” “……” “别直冲朕的脸扇风,朕都喘不过气了!” “……” 萧嫣恨恨地站着给他扇风,直到看见他呼吸渐渐平稳,那张吃了粪一样的嘴巴不再说话,才停下动作。 累死了。 她低着头,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来回活动的两下,看他表情平静,想着应该是睡熟了。 萧嫣把扇子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朝着床边走。 想着趁着他睡着了,自己再偷偷地钻进被子里。 激情过后再来一个拥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谁曾想她刚迈出一步,床上的人又出了动静。 “朕没睡着,继续扇。” 萧嫣一腔热血被水浇灭,无奈又捡起扇子开始为他扇风。 她靠在床边,倚着床架子。 手上保持着机械式的扇风动作,耳边是有节奏的午夜蝉鸣,眼睛里闪动着几步之外跳动的烛火。 那摇曳的烛火和温热的空气,似是有催眠的作用一般,催得萧嫣的眼皮发沉,哈欠连天,双眼皮困成三眼皮。 躺在床上的贺兰雍仁感觉风一阵有一阵没有,索性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来打探情况。 只见萧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身子斜斜地倚着床架,闭着眼睛,垂着手,睡着了一样。 身子忽然一栽歪,把自己吓得全身一激灵,像是醒过来了,又开始朝着他的方向扇扇子。 扇了没两下,眼皮开始罢工,手也不受控制,索性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忍着笑意的贺兰雍仁躺在床上,望着容貌狼狈筋疲力尽的萧嫣。 天太热,脸上出汗又出油,眉毛上的墨汁都被晕开,整个眼皮都被染成了黑色,还有几条顺着两侧的眉尾淌到了脸颊两侧,生生像是多了两条毛发旺盛的鬓角。 被涂红的嘴巴更是可怕,研墨时还是张吓人的血盆大口。 如今就像是被谁把她的鼻子打出了血一样,鼻子嘴巴下巴,全是鲜红。 这狼狈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十几岁时的韵儿。 那时他们一同去邅州,邅州有种糕点叫做百花果,是用百种花瓣碾碎和面,山楂石榴枸杞樱桃做馅儿。 红皮红馅儿,咬一口下去还能有粘稠的红色汤汁流出。 韵儿捧着果子吃得手上嘴上到处都是,一笑起来牙齿都被染红了。 他与宁桓嫌弃地要命。 韵儿便生气地要将手上的汁水往他们身上抹,吓得自己与宁桓掉头就跑,被她整整追了两条街才作罢。 想着从前与她相处的日子,贺兰雍仁脸上不自觉地浮现起笑意。 若是能回去该多好,若是再能见韵儿一面该多好。 他想着,目光落到了萧嫣脏兮兮的脸上,随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放着的水壶,浸湿了帕子,又返回到萧嫣面前,用帕子轻轻地为她擦着脸上的墨汁和茜草汁。 脸上湿乎乎的,睡着的萧嫣觉得有些不自在,用手大咧咧地蹭了蹭脸。 方才刚被擦干净的地方,此刻又弄上了墨汁。 贺兰雍仁蹙起眉头,抬手抓住萧嫣的手腕,低声道:“别动。” 听到他的话,她果然没有再乱动,直到他擦干净了她的脸。 他望着萧嫣,眼睛里倒映着她那张令他想念又陌生的脸,手不自觉地轻轻落上她的脸颊。 若是一切皆能重来。 他一定不会为了迎合父皇,放弃韵儿,先娶了别的女人。 他信了父皇的话。 他坚信当自己成为天下之主时,坐拥无数城池,手握无上权力,想要什么都会得到,包括她。 他怎么想也没能想到,在自己为了得到这一切而拼命时。 她会在千里外,郁郁而终,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留给他。 这些年过去了。 他以为对她的心痛会渐渐被淡忘。 他拼命地充盈后宫,来者不拒。 那么多的妙龄女子,却无法带给他一丝一毫真正的喜悦。 他开始派人去找与萧韵容貌相像亦或是性子相似的女子接进宫里。 所以有了先皇后,有了裴氏,有了孔氏等等。 他给她们宠爱,让她们高兴,日日脸上都是笑着的。 可他渐渐发觉,他越看到她们,心里就越想萧韵。 他想得一夜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渐渐他便不愿再见她们了。 直到他去邅州避暑,在街上遇到了与萧韵长得一模一样的萧嫣。 循着找去,才知晓萧嫣是萧韵的胞妹,幼时犯了说法,便被送到了邅州祖母家。 尽管那时萧嫣已经定亲,他还是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不计一切手段代价,将萧嫣弄进宫。 他让她做皇后,为她扩建凤禧宫,给她最风光的封后大典。 他要她做萧韵的替身,这一辈子代替萧韵好好陪在自己的身边。? 第七十二章 打包丢出雍仁殿 萧嫣是萧嫣,萧韵是萧韵。 即便是与韵儿是同胞姐妹,她身上却没有一处与萧韵相像。 她性子清冷,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萧嫣的脸,目光复杂。 但今日他却在她的身上,见到了他一直渴望看到的韵儿的影子。 是不是他坚定不移的思念感动了上天,老天又将她重新送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如痴人一般望着她的脸,喃喃念道:“韵儿……” 闭着双眼的萧嫣睫毛颤了颤,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了贺兰雍仁的怀中。 睡梦中的她像是在寻找舒适的姿势一样,头拱了拱他的胸膛,舒服地叹了口气。 “陛下……饶了我……我知错……了……” 他姿势僵硬地挺着胸膛,直到说梦话的萧嫣重新恢复平静,才渐渐放松下来。 怀中的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紧皱着眉头,鼓着双颊,让他想起萧韵从前生气时,也是这样一般。 他总是习惯在她生气,用食指戳戳她鼓鼓的脸颊,嘲笑她像个气鼓鼓的小蛤蟆。 贺兰雍仁眼含笑意,伸手将怀中的萧嫣抱得更紧了一些。 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时,莫名眼眶有些温热。 “韵儿,朕会对你好的。安心待在朕身旁,朕不会再负你了。” 【恭喜宿主萧嫣,拥抱心动值大于百分之五十,个人任务已达成百分之五十。】 听到任务通报声音的萧嫣,睫毛轻轻颤了颤。 其实从贺兰雍仁给她擦脸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她不敢睁眼睛,就怕打破了深情气氛。 虽然不知道他嘴里说的韵儿是谁。 只要任务完成了,是谁都不重要。 棠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心里美滋滋的萧嫣忽然觉得身体腾空,下意识紧张地睁开了眼睛。 见自己被贺兰雍仁从地上横抱起,又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想着即将要发生的暧昧,萧嫣心里又激动又有些紧张,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虽然交往过大学刚毕业的小孩,也交往过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成功人士,还有些喜欢自由的文艺工作者之类的。 但皇帝什么的,还是第一次呢! 怪让人期待的。 正沉浸在幻想中的萧嫣,忽然身体被贺兰雍仁向前一抛,实实在在地被摔到了床上。 “哎哟!” 萧嫣捂着自己被摔疼的腰,有些气恼,瞪向贺兰雍仁。 刚要发火,念头一转,双眸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起他来,嘴角一翘,露出邪魅的笑。 “陛下看着矜持,没想到在这种事儿上这么暴力呢。” 贺兰雍仁正不解,却见萧嫣倏然躺下,侧过身子,对着他勾手,声音也故意捏的尖细。 “陛下,来,征服我。” 贺兰雍仁闻言,脸立刻涨红成了猪肝色。 虽然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但他也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知廉耻!你是皇后,怎能如勾栏女子一般做出如此下贱模样?!滚下来了,脏了朕的床榻!滚回你的凤禧宫去!”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凭什么走! 萧嫣双手抓着床上的被子,瞪着眼睛与贺兰雍仁对抗。 “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啊!我,我是你妻子!和你睡一起怎么就下贱了!孩子都生了,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装什么装!我今天就睡在这,要走你走,我不走!” 贺兰雍仁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她怎么可能是韵儿,韵儿怎么可能如她一般无耻下贱! 他瞪着眼睛,手指着萧嫣,威胁道:“你走不走?朕再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萧嫣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紧被子,梗着脖子,大声回应:“我再说一次,我不走!” “行,不走是。” 贺兰雍仁朝着床上的萧嫣径直扑了上来。 萧嫣下意识地尖叫起来,也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兴奋。 原以为是把他的男人雄风逼出来了,却没想到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粽子。 贺兰雍仁三下两下就用被子将萧嫣裹成粽子一般,二话不说将她扛起,朝着殿外走。 被扛着的萧嫣像个蚕蛹一般,不停挣扎叫喊。 “你放开我!你到底还算不算个男人!我哪里不入你的眼了!” 贺兰雍仁如同听不到她的话一般,迈着大步子,径直走到外殿大门前,一脚踹开殿门,然后将裹着被子的萧嫣丢到了门外。 “谁若敢给她开门,朕便杀了谁,关门!” 贺兰雍仁冷眼瞥了一眼在被子里挣扎着往出钻的萧嫣,冷哼一声,径直走回大殿。 殿内的白兰低垂着头也不敢出头说话。 路过白兰时,他停住脚步,眼神上下打量着脸色难看的白兰。 “你如今本事真是大了,雍仁殿你都能说了算了。” 白兰也不辩驳,直接了当地跪在他面前认错。 “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贺兰雍仁沉默片刻道:“再给朕拿一床被子来。” - “回来了回来了!娘娘回来了!” 正在屋里发愁的贺兰棠,听到陶灼灼进门通报,立刻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迎母亲。 遥遥见着母亲穿着宫婢的衣裳,头发有些凌乱,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夜色中,好可怜的样子。 陶灼灼先一步跑上去接过了被子,贺兰棠紧接着便跟了上去。 “妈,你回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被子又是从哪儿来的?你和皇帝又生气了吗?” 萧嫣像是没听见女儿的一串询问,黑着一张脸进了门,倒了杯水仰头喝下。 贺兰棠在一旁看着看着急,“说话啊,怎么不说啊妈?” “说什么啊。说你妈我主动送上门,然后被人家包着被子给我丢出来了?有什么好说的,睡觉了。” 萧嫣表情丧气,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利落地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手扯着被子,直接连脑袋一块盖上。 “妈……” 她喊了一声,见床上躺着的母亲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想要上去掀开被子,就被春蓉拦了下来。 “殿下,天都快亮了。您一宿都没睡,这冷宫里也没有多余的屋子,还是早些回凤禧宫休息。这里有奴婢呢,您放心。”? 第七十三章 不长眼的太监 春蓉捧着萧嫣的睡衣,用手轻轻地掀开萧嫣盖在头上的被子,笑望着她。 “娘娘,起来将寝衣换上。穿着旁人的衣裳,不好睡的。” 萧嫣从床上坐起,嘴角垂着,无声地解着扣子。 春蓉一边帮她宽衣,一边打量着她的表情,出声为她开解心事。 “娘娘,有些事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急是急不得的。除了大婚那夜,陛下未曾同娘娘同寝过。虽说后宫娘娘多,但大抵也都是这般的待遇。哪怕是最宠的孔氏与嘉更衣,也未曾得过太多的宠幸呢。依奴婢看,不是娘娘不够好,这症结是在于陛下。” 春蓉的声音又缓慢又温柔,像是一注温和微凉的溪水,听着让人心里畅快又舒服。 萧嫣瞬间恍然大悟,抬手猛拍了一下脑门。 “啊我说呢!就凭我这脸蛋和身段儿,送上门他都不动心。原来是那方面不行!哎,那要是这么说,他倒也是挺可怜的。” 萧嫣的话如一块大石头一般,迎头朝着春蓉砸下。 她懵住,再回想,想明白萧嫣话里的意思,瞬间涨红了脸。 “哎呀!娘娘,娘娘您别胡说。奴婢说的是,陛下他不是沉迷女色之人。” 虽然在萧嫣身边呆的时间不算短了,但春蓉依旧还未能习惯萧嫣说话语出惊人的习惯。 她抿着唇,垂着双眸,系着萧嫣领子上的扣子。 “奴婢是说,沉迷女色之人,大多是看皮肉。陛下兴许……想要的是真心人。” 走肾简单走心难啊。 萧嫣打了个哈欠,拽了拽衣摆,躺回床上,目光呆滞空洞地望着棚顶。 什么才叫真心。 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付出真心就是对贺兰棠的亲爹。 她爱得轰轰烈烈,对他体贴入微,言听计从,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最后呢? 落得一个大着肚子被无情抛弃的下场。 春蓉上前为萧嫣盖好了被子,轻声询问。 “娘娘,这衣裳您是拿了谁的,明日奴婢给人家送回去。” “别送。” 萧嫣闭着眼睛,吐字模模糊糊,“明天我还去呢。” 天蒙蒙亮。 心里挂着事情,睡也睡不好的萧嫣在床上翻来覆去,“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睡在用凳子搭成的床上的春蓉,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娘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已经换好昨天宫装,洗漱完毕的萧嫣捧着个盆对着春蓉压压手腕。 “你睡你睡。我想着装作宫女混进去,再按照你说的,对他展示一下我的真心。” 春蓉掀开被子,走到萧嫣面前,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在凳子上。 “娘娘,您的发髻还是乱的,再者说,宫婢不是这样的发髻。奴婢给您梳好了,陪您一同过去。” 雍仁殿门外。 萧嫣低着头捧着水盆,刚要走到门口,就被当差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的?” 她用力低着头,“我,奴婢,刚分过来的。” 太监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萧嫣。 无声地怀疑,让萧嫣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手直打哆嗦。 太监冷哼一声。 “不懂规矩,你当你是什么人,还妄想走正殿的大门。去走偏门,亏得你今日遇见我了,否则你啊,怕是第一日当差就要送命了。” “谢谢。” 萧嫣道了声谢,端着盆就要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又被那太监拦路给挡住。 “只说声谢就走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怎么不懂事儿,怎么在宫里当差?” 那太监上下打量着萧嫣,见她身材纤瘦,皮肤白嫩,虽看不见正脸,但瞅着轮廓也是个漂亮姑娘,顿时心里就起了不好的念头。 “你瞧瞧,是公公我话说得重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个宫里当差的?” 他淫笑着,将手搭在了萧嫣的手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萧嫣的手背。 这一碰,惹得萧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泛起了恶心。 她迅速躲开,也顾不得别的,抬头瞪着那公公。 “你干什么?” 那公公脸上带着轻浮的笑意,上下打量着萧嫣。 “啧啧啧,果然是个美人儿,生气都是这般好看的。” 萧嫣瞪着他。 他没见过自己?不知道她是皇后吗? 想着闹出动静来,就算理直气壮,那死皇帝还是找理由怪她。 只能忍下这一口气。 “公公,我要去干活了。” 她瞪了一眼面前的太监,从他身边绕道离开,却又被那太监拉住了胳膊。 “陛下这会儿还没起呢,好妹妹别急着干活。偷偷闲,有我罩着呢。” 萧嫣一个转身回头,抬手就甩了太监一个清脆的巴掌。 太监惊愕地瞪着双眼,手捂着发麻发烫的脸颊,尖着嗓子对她大吼:“你,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如今我在御前正是炙手可热,只要我同总管说上一句,你就别想在御前伺候了!” 萧嫣瞪着太监。 “你这个不要脸的杂碎,还我知不知道你是谁,还一句话就能让我滚蛋。你在我眼里连屁都不如!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话,你脑袋就得掉?上我这儿来装二五八万,敢打我的主意,你真是活腻歪了。” 她说着眼睛瞟到太监下半身,不屑地冷笑一声。 “想干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萧嫣转身大步离开。 那太监被骂的脸又青又黑,冲着萧嫣的背影狠狠咬牙。 “敢得罪我,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萧嫣绕着大殿走了大半圈,才找到这个侧门。 侧门又矮又窄,问题是还上着锁。 她伸手拉了两下被锁住的门,左右看了看,发觉右边高处有个窗户开着。 萧嫣走到窗户下面,用手比了比自己头顶和窗户之间的距离,又看了看砖和砖之间的缝隙。 感觉差不多可以爬上去,就是手里的盆,比较碍事。 既然爬进去,应该也用不着盆了。 她把盆放到一边,摩拳擦掌,双手用力地抠住砖缝,吃力地朝着上面爬。 终于爬到了窗边。 萧嫣胳膊发力,费劲地将自己的上半身垫在了窗沿上。 她喘着粗气,抬头朝窗户里看去。 只见贺兰雍仁坐在凳子上,裤子堆在脚踝处,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正在上厕所。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与萧嫣四目相对之时,瞬间变了脸色。 “你!你做什么!大胆——!” 萧嫣从震惊中回过神,对着贺兰雍仁抱歉一笑。 “啊,呵呵,你,你拉臭臭呢?”? 第七十四章 受欺负的长公主 萧嫣垂着头跪在空荡荡地大殿里,委屈又尴尬地等着贺兰雍仁上朝回来。 这一切也不能怪她啊。 那一整面,只有这一扇窗户开着,谁能想到那是茅房,谁又能想到他此时此刻正在上厕所。 这一切都是巧合,怎么就能怪到她的身上呢。 这也跪了好一会儿了,屋里又没人,想着贺兰雍仁说不准要什么时候回来。 她手撑着地面,想着起身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一会儿。 膝盖刚离地,就听到了门外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吓得她又重新跪到了地上。 贺兰雍仁怒气冲冲大步进门,身旁跟着面色沉重的宁桓。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替她开解,若她是个有本事的,怎会日子不好过?云乌好歹是富饶大国,婉儿当初和亲过去,咱们给的嫁妆比他们聘礼还多。云乌先皇是这样,如今九方云鹤称帝亦是这样。说到底,他们就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路过萧嫣,坐到高处,不顺心地将婢女递过来的茶杯打翻。 “拿走!朕没心情喝茶。” 白兰见状赶紧将屋子里的奴才婢女全都赶了出去,又为难地看了一眼萧嫣。 陛下正在气头上,只怕这会儿让陛下想起来今晨的事儿,不会给娘娘什么好脸色。 想着他便站到了萧嫣身前,用身体挡住了跪着的萧嫣。 能保一会儿算一会儿。 宁桓叹息一声。 “臣此前去过云乌一次,虽未曾见过后宫,但宴会上也见过几位后宫的女子。多是浓妆艳抹,目光凌厉之人,身上穿的戴的,也比长公主这个皇后要贵重几倍不止。九方云鹤后宫众多,云乌女子野性难驯,长公主性格温柔老实敦厚,自然不是那些女子的对手。陛下也应当知晓,在后宫失宠,即便是作为皇后,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贺兰雍仁身体一僵,忽然想起这几天萧嫣的所作所为,目光自然而然地便开始在屋里寻找萧嫣的身影,眼睛最终定在了白兰身后的那一抹裙角上。 “皇后。” 萧嫣听到他叫自己,便往一旁蹭了蹭身子,从白兰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冲着贺兰雍仁尬笑。 “我在呢陛下。” 贺兰雍仁冷漠地盯着她。 以往看她总觉得疏离,如今见她就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看顺眼的。 “朕过往少去你宫中,你在后宫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萧嫣转了转眼珠子,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是皇后,能受什么委屈。” 这话倒是说得让贺兰雍仁心里舒服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宁桓,对着他挑了挑眉。 “人与人不同,云乌和凤元也不相同。云乌宫中规矩不多,皇后也好,嫔妃也好,地位高低,全凭宠爱。长公主本就在云乌受尽委屈,人都瘦了一大圈,依臣所见,还是不要为难她才好。” “怎么荷儿亦是和亲到天苏,怎么她便能让温孤曲将她当成至宝一般疼爱?” 贺兰雍仁冷哼一声。 “哼。朕看,什么委屈不委屈,是你心疼她。若不是父皇送她去和亲,想必你二人也早已成为夫妻了。可朕待你如手足,你是朕的挚友,更是朕的臣子。如今你该为朕,为凤元,为那些挨饿受苦的百姓做打算,而不是心疼一个与你再无可能的女人。” 宁桓似是被贺兰雍仁一句话戳中了心中痛处一般,猛地站起身。 “臣只是替公主抱不平罢了,当日和亲,她曾来求过臣,臣未能帮忙心里多有亏欠。凤元已经为了国家牺牲过她一次,难道还要第二次第三次吗?!” “那你告诉朕,朕该如何做!她是朕的妹妹,但也是凤元长公主。凤元刚历两朝,国运不稳,国库亏空,土地贫瘠,无数百姓饥荒。你当朕愿意用向人家要钱吗?!朕能为百姓低头,为何她不能!” 萧嫣听了个大概,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贺兰雍仁的理都歪到姥姥家了。 女儿嫁给亲家,家里有难了就得让亲家帮忙,亲家不愿意就说自己家的闺女没能力。 这什么道理啊。 贺兰雍仁怎么跟她哥一样啊? 她发现怀了贺兰棠以后,本来是想让哥哥帮忙劝劝父母。 谁想到他是家里最反对的。 反对还不说,还要说她丢了家里的人,硬要让她把孩子打掉,然后给他三十丧偶的领导介绍过去做老婆。 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好。 实际上就是为了利益出卖家人。 有这样的哥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还不如把她接回来了。把她放在那儿,人受着委屈。钱也拿不到,骨气也没有,光让人看了笑话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大殿里瞬间静了下来。 萧嫣疑惑地抬起头,见贺兰雍仁和宁恒两双眼睛齐齐地盯着自己,吓得她心一哆嗦。 贺兰雍仁声音里带着愠怒。 “皇后如今越发不知收敛,竟敢妄议政事。” 萧嫣缩着脖子,忐忑地看着皇帝。 “我……这算政事吗?这不是家事儿吗?” 宁桓却倏尔一笑,“臣也以为,更像家事。” 贺兰雍仁瞪了一眼宁桓,又看向萧嫣。 “你懂什么?更何况你是个胸无点墨的女子。” 萧嫣冷眼看向他。 “女子怎么了?你不是好大一个大男人,正琢磨怎么用女人给你弄钱来吗?我还说句更难听的。你以为你妹妹为啥在云乌受委屈,说白了还是你没本事。咱们要是有钱够厉害,你妹妹就算是个傻子,对方都得琢磨琢磨,欺负她带来的后果。” 贺兰雍仁威胁:“你再说——” “行,你要听我就再说点。” 萧嫣抓着白兰的胳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不顾白兰小声地阻拦,走到了宁桓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一开始这事儿就办错了。人家强人家厉害,你们就把自己家女儿嫁过去。这什么行为?这就是卖女儿换富贵。就算换,也得是人家想要才行。人家给你的聘礼少说明啥,说明人家不稀罕你家姑娘。你从一开始做这事儿就没让人瞧得起你,人家又凭啥帮你。行,就说咱们一开始走错了。这回,这位……” 她看向宁桓,“这位……” 宁桓低下头,“娘娘,臣宁桓。” “啊,这位宁桓大人。之前都去过一趟了,明知道那长公主在云乌受苦,咱连屁都不敢放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本来就是小国,没钱没骨气,让人家给欺负地死死的。别说帮忙了,人家现在就当我们是个软骨头的笑话。你还怪人家长公主没本事,人家还没怪你这个哥哥无能呢。”? 第七十五章 当众脱衣 贺兰雍仁被萧嫣这一番话气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他生气是生气。 但萧嫣说的话,也确确实实地戳中了他心里的痛处。 曾为皇子时,他也同样觉得父皇软弱,想方设法地讨好大国,寻求庇护。 可当自己继位后,才知晓掌管一个国家数万百姓,最多的便是身不由己。 他深吸一口气,双眸神色变得沉重。 “皇后说得轻巧。云乌多精兵强将,一旦惹怒云乌,我们凤元便会遭殃。战事一起,百姓遭殃,那时该由谁来承担?为了公主一人,将百姓陷于苦难,并不值得。” 萧嫣翘起二郎腿,仰着下巴,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看上去一副精明自信地模样。 “吐沫不杀人,但恶心人。打仗就非得是动刀动枪吗?这天下还没说理的地方了呢,受了欺负,还不能回家。他是帝王,你不是也是帝王啊?你知道的是他那边都是精兵强将,那他知道咱们的实力吗?这不都是上嘴唇一搭下嘴唇传出去的吗?” 宁桓皱着眉头,手指摩挲着下巴思索着。 “娘娘说的是……众论?三人成虎?利用旁人的言语造势,我们再一封檄文,借势去与九方云鹤要人。若云乌不放人,想必也说不过去,娘娘实在妙计,臣佩服至极。” “如何你也开始跟着胡闹了?” 贺兰雍仁抬手揉了揉自己紧绷着的额头。 自从他继位后,便着手发展凤元。 可无奈凤元土地贫瘠,海多湖少,盐也不够充裕。 粮食产量少之又少,又不似其他国有什么金山银矿。 只有些不值钱的海盐海物蔬果能卖出去。 如今多数人能吃上饭,这已是凤元前所未有的盛世。 以此刻凤元,若想与云乌那般的大国抗衡,实在是螳臂当车。 贺兰雍仁思虑许久,还是觉得萧嫣所说的不妥当。 “此事再议,宁桓你早些回去。这件事儿,朕再想想。” “臣先告退。” 待宁桓离开,贺兰雍仁上下打量着望着自己的萧嫣。 没想到她看着愚笨,倒是事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直言不讳的模样,倒是同韵儿很像。 “朕昨夜说过,不准你再来雍仁殿。念你诚心认错,朕便饶恕你这一次。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再过来。” 原本在萧嫣的心里,贺兰雍仁是个暴躁说一不二的人。 但经过这次的事情,反倒让萧嫣觉得他这个人像懦夫一样。 考虑这考虑那,一点也不洒脱。 不仅懦夫,品行还差。 她扭过头不看他。 见她不说话,贺兰雍仁皱起眉头。 “朕在和你说话,你为何装聋作哑。难不成非要治你得罪,你才高兴?” 萧嫣起身,双手叉腰,义愤填膺。 “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配当哥哥。你明知道你妹妹在那儿受苦,你还犹豫这个犹豫那个的,你还是亲哥哥吗?” “朕说过不管么?朕只是在想万全之策。” 贺兰雍仁说完才反应过来。 皇后有什么资格质问自己?自己又何必同她解释? 他猛地一拍椅子,手指向门。 “滚回你的凤禧宫去!” “滚就滚。本来想着你态度好点,我还能帮帮你。但是你非要看着你妹妹受苦,我也懒得趟浑水!” 萧嫣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瞪了一眼贺兰雍仁,推开门,迈开步子出了大殿。 刚走出殿门。 迎面便撞上来了一个人,撞得萧嫣肩膀生疼。 一抬头,才发觉那是早上占她便宜那个死太监。 萧嫣捂着肩膀,气不打一处来,“你没长眼啊!撞疼我了!” 她要走,却被太监抓住了胳膊。 “你别走!” 那太监故作着急慌张地在身上摸索。 “我身上带着那块玉佩呢!你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玉佩!” 萧嫣瞪着眼睛,只觉得离谱。 “我用得着偷你的玉佩吗?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知道了,你是报复我!” 听到门外吵闹的白兰从里面拉开大门。 见萧嫣同太监白峰纠缠不休。 “正好你来了,白公公,他说我偷了他的玉佩。你来给说说,我用得着偷他玉佩吗?” 白兰还未开口,就听着殿内贺兰雍仁的声音传来。 “叫他们进来。” 白兰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萧嫣。 陛下平日哪有心情管这些杂事儿,以他的性子,想必是要为难娘娘了。 坐在高处的贺兰雍仁眼神在太监和萧嫣身上来回扫。 “你说说,她是怎么偷了你的玉佩。” 萧嫣猛地抬头,目光讶异地看向贺兰雍仁。 他有病啊? 这需要问吗? 我堂堂皇后能偷一个太监的玉佩? 太监低着头,声音颤抖着,仿佛他真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 “回陛下。奴才今晨遇到这个宫婢,因她第一日来当差,要走正殿的大门,被奴才训斥了回去。她见奴才也在御前当差,便,便勾引奴才,让奴才好生照料她。奴才不肯搭理她,她还骂奴才不识抬举。方才奴才正巧从大殿门口走过,撞到了她,发觉身上的玉佩不见了,猜测兴许是她偷的。” 萧嫣真是被气笑了。 我勾引? “陛下,你听听他说的是——” “白兰,带人好好搜搜她的身,瞧瞧那玉佩到底是不是她拿了。” 萧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见他眼中泛着笑意,似是觉得很有趣一般。 白兰虽然知道陛下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但也不免显得太过火了。 “陛下,这不可啊。” 贺兰雍仁挑了挑眉。 “如何不可?她可是做了太多不可为的事了。朕要搜她的身,即刻。” 白兰紧张地看向萧嫣,见她脸色难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别为难别人了。” 萧嫣站起身,冷眼盯着贺兰雍仁。 “你不就是想要我难看吗?我不用别人来搜,我自己脱。” 她说着,双手握住腰间的带子,纤细的手指勾住带子,往两旁一扯,最外面那层纱与外袍便从她身上落下。 雪白的肩膀与修长的双臂赤裸在外。 她依旧没有停下手,双手背在身后去解上身无袖的短衣。 贺兰雍仁见状大步冲上前,一把将她捞进怀中,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的肩膀与赤裸的后背。 “你疯了?!” 萧嫣抬起眼,眼神里依旧是如以往般的固执。 “你明知道他说的那些不可能,你还是要搜我的身。不就是想要捉弄我吗?他早上故意摸我手,占我便宜。欺负我的人,告状告到我丈夫这儿,不帮我出头就算了,你还向着欺负我的人。我脸皮厚,不怕丢人,但我受不了这窝囊气!”? 第七十六章 萧嫣单人任务完成 本意想要捉弄萧嫣的贺兰雍仁,见到她愤怒又委屈的样子,态度软了下来。 “朕,不知你受了委屈。” 她抿着唇,瞥过眼不想再看他。 见她生气,他的语气便更放软些。 “他哪只手摸了你?朕为你出气。你是朕的皇后,除了朕,没人敢欺负你,也没人能欺负你。” 萧嫣不领情地冷笑。 这种话,骗骗小姑娘管用,对孩子妈,尤其是有一个近五十的孩子妈来说,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没意义。 她甩开贺兰雍仁的手,蹲在地上捡起衣服,无声地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萧嫣的不解风情,让贺兰雍仁又尴尬,又有些恼怒。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跪着的太监,干脆利落道:“拉下去,夺掉双手,活活打死。” 那太监跪在一旁听到萧嫣喊的话,还以为是她今日一来就爬上了陛下的龙床。 “陛下!奴才冤枉啊!奴才没有做错啊!她冤枉奴才啊!”?“” “她?” 白兰抬手用力地扇下一个巴掌。 “那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狗奴才,皇后娘娘你也敢起贼心!该死!来人!把他拉下去!二十杖二十杖的打!晕了就泼水给他清醒清醒!死了也做个有记性的鬼!” 太监被拉下去,白兰见状也退了下去,吵闹的大殿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萧嫣一边穿着衣裳,一边琢磨是不是今天自己说话太过火了。 又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估计一会儿又要赶走她了。 她穿好了衣裳,别别扭扭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声音模模糊糊地说道:“谢谢你啊,刚刚我着急了,才那么说你。你妹妹的事儿,我只是抱不平,没有其他的意思。毕竟,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你总不会看着不管,你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过来。” 贺兰雍仁看了看萧嫣,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入到了书房。 他坐到椅子上,拿出几封书信,递给萧嫣。 “你看看,这是婉儿寄来的书信。” 萧嫣掀开封口,抽出纸张,仿佛看着火星字一样,瞪着眼睛看上面的文字。 看得认真,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放下信,将纸拍在桌上。 “我看不懂,你给我读。” 贺兰雍仁有些无奈,拿起纸张抖了抖,带有鄙视的眼神瞥了一眼萧嫣。 “看不懂还看那么久做什么。皇兄展信安,臣妹一切安好,只是心中惦念皇兄。思来想去,灾民之事,恕臣妹有心无力,辜负了皇兄的期望。陛下政务繁忙,鲜少出入后宫。臣妹屡次见陛下疲惫无神模样,心疼不已,不愿让自家事为他添忧,愿皇兄谅解。” 他放下信,又拆开第二封。 “皇兄展信安,收到皇兄回信,知晓皇兄一切安好,臣妹便安心了。灾民之事,臣妹日日为凤元百姓祈福,祈祷神明显灵,皇兄得偿所愿。臣妹因宫中嫔妃小产被陛下罚了禁闭,恐三月不能与皇兄通信,愿皇兄谅解。” 第三封。 “皇兄展信安,劳烦皇兄记挂。陛下解了臣妹的禁闭,但仍不常来宫中。此前之事,是臣妹一人的错。陛下能饶臣妹一命,已是念了夫妻情分,臣妹感激陛下宽仁。嫁来数年,未能为陛下诞下皇嗣,臣妹自感惭愧,无脸向陛下提起灾民之事,求皇兄谅解。” 贺兰雍仁越读越生气,直接将手上的信件一扔。 “这灾民的事儿,到底是被她阻下了。我知晓她处处不易,可凤元才是她的家,即便九方云鹤不肯,好歹她也说上一句。她生怕凤元给她惹了麻烦,让九方云鹤更加厌恶她。但这一封封信送入宫中,九方云鹤必然都是已经过目过的,也不见他对婉儿有好一些,反倒愈发恶劣。婉儿的性子朕是知晓的,她柔弱却也固执。如若真如你今日所言,那般去做,惹了九方云鹤不悦不说,说不准她还不领朕的情,不肯回来。” 倒是有可能的。 听这个信上写的,那个长公主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一心一意地护着她丈夫,一点麻烦都不敢给添。 “下去!没个样子!” 被贺兰雍仁一吼,萧嫣才回过神来,从他书桌上跳了下去。 “我在想办法吗不是,我一入神,我就不小心坐上来了。” “那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萧嫣挠了挠头。 “我想,不得罪九方,还能帮你妹妹争口气的话,最好就是……最好就是……女人男人国家……我知道了!” 她灵光一闪,猛地一拍桌,亮晶晶地眼睛望向贺兰雍仁。 “我带贺兰棠去接她!” “什么?” 萧嫣走到书桌里侧,推了推贺兰雍仁放在桌子上的手和信件,扫出一片空地,跳坐了上去。 “你看啊。我是女人,棠棠又是孩子。我们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出去玩,顺路到了他们云乌,我们过去看看家人又能怎么样?倒时我就带她走,要是那个九方不肯,我就闹,我就让棠棠跟着一起闹。他能把我们女人孩子怎么样?他敢动我,就是他理亏,我们做什么也都光明正大。” “你是说……” 贺兰雍仁皱着脸,有些嫌弃。 “你要千里迢迢跑过去撒泼耍无赖?” “我……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贺兰雍仁的手轻轻地叩着桌面,仔细思量起来。 半晌后,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事成,朕重重赏你,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都可以提?” “只要朕办得到。” 萧嫣想了想。 现在最想的就是完成任务,让女儿能保住性命。 她望着贺兰雍仁,神情真挚。 “那你……能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啊?” 贺兰雍仁怔愣地回望她,根本没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清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微微飘荡,那双弯弯的眼睛仿佛盛着一汪清泉般清澈,浓浓笑意荡漾在唇边。 炙热浓烈的模样,如携着荷花而来的夏姑娘。 “朕……” 贺兰雍仁!你看!哈哈哈哈哈宁桓的衣裳烧着了! 脑海中猛然浮现那年天灯夜奔跑在人群中的萧韵。 贺兰雍仁猛地拉开与萧嫣之间的距离,垂下了双眼。 “换一个,皇后。” 【皇帝好感度需达到百分之十五任务达成!恭喜宿主萧嫣完成,双人拼单任务达成百分之五十。】? 第七十七章 找到任务丝带 萧嫣大喜。 没想到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她双手抓起贺兰雍仁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 “不用再多了,这样就够了。我先回去了,你妹妹的事儿我会放在心上的,什么时候出发你通知我一声就行。” 说完,她心里念着和贺兰棠显摆,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贺兰雍仁望着她如风般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到底还是伤了她。 以往他不了解萧韵,只觉得她冰冷。 这几日的相处,虽说她性子莽撞冲动不守规矩口无遮拦暴躁不端庄胸无点墨毫无才情更担不上后宫表率…… 但勉强还算是个心地纯良的人。 他也不似从前那般厌恶她了。 即便她是韵儿的妹妹,即便她和韵儿有着一样的脸。 但她终究不是韵儿。 对韵儿的爱,他一分也不愿意分给旁人。 - 上过早课,宁淮宴便找了个由头自己一人见了父亲。 问了关于萧韵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跑到凤禧宫来找贺兰棠兑现诺言。 贺兰棠拉着他跑到凤禧宫后院的亭子里。 他刚开口讲了几句,就看到贺兰棠整个人倏然呆滞,如同门口摆着的石像一般,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 “殿下?瑶瑜殿下?” 他喊了两声见她没反应,又抬起手在贺兰棠眼前挥了挥,才见她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 “殿下,无事?” 贺兰棠摆摆手,“啊,没事,你继续说。”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被母亲超越。 她竟然赶在自己前面先一步完成任务了! 这合理吗? 离了大普! 昨晚回来还是垂头丧气的,这怎么过了一上午,直接任务就完成了! “那小臣继续说了。父亲说,萧韵是万灵苑囿兽师的长女,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 贺兰雍仁六岁那年,先帝带众皇子游初建好的苑囿。 他误入虎山,被老虎金香所袭,被萧嫣救下一命。 第二次相见时,是先帝带贺兰雍仁等皇子去苑囿狩猎。 在狐鹿山,又见萧韵。 萧韵自小长在苑囿,同猛虎野兽朝夕相处,无拘无束,小小年纪,英姿飒爽。 见贺兰雍仁打了一只狐狸而沾沾自喜,忍不住出言嘲讽。 贺兰雍仁被激怒,非要和萧韵比试。 萧韵就拉着他和几个皇子去猎了一头熊回来。 贺兰雍仁自那时心里就开始钦佩仰慕与寻常女子不同的萧韵。 他得意地把战果展示给先皇,却不想先皇因他涉足危险大怒,将萧韵一家罚出了苑囿。 萧家被连累,成了贺兰雍仁心里的一处心病。 他将自己的财物都送去给萧父,让他们到当时的都城安家。 然而这些财物全都被萧家如数送了回来。 后来萧韵的父亲成了猎户,以打猎为生,萧韵平日里便在城里摆摊子,卖些肉与皮毛。 贺兰雍仁时不时便光临,买走她全部的货品。 时间久了,萧韵也原谅了贺兰雍仁,还与贺兰雍仁宁桓以及宁桓的夫人成了至交好友。 几人相伴长大。 贺兰雍仁也与萧韵生出情愫,萧韵及笄时,贺兰雍仁许诺她,会娶她做王妃。 先帝却棒打鸳鸯为贺兰雍仁指婚了重臣之女,并且威胁贺兰雍仁若肯听话,便会封他为太子。 面对二选一,贺兰雍仁还是选择了他的皇位。 萧韵得知贺兰雍仁要娶别人为妻,伤心欲绝,搬离了旧都。 贺兰雍仁登基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派人寻萧韵的下落,却得知了萧韵在搬离旧都后病逝了。 再后来,便是他遇到与萧韵长得一模一样的萧嫣,拆散了萧嫣的亲事,将她强行娶进宫。 贺兰棠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萧韵的父母呢?” “去年便离世了。” 这样说来,和萧韵最相关的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皇帝。 所以这条丝带,八成是在妈妈那里,又可以在皇帝那里兑换宝贝。 贺兰棠喜出望外,迅速起身。 “淮宴哥哥,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了。你多坐坐,喝喝茶,不用急着走哈!” 她边说着边往亭子外走,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跑起来。 宁淮宴朝着欢脱的背影大喊:“多谢殿下好意!小臣这就要回去了!殿下应小臣的事儿,千万要记得啊!” 见她没有回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殿内的贺兰棠冲进母亲的卧房,一个抽屉接着一个抽屉地翻找,整个屋子被翻得乱糟糟。 方才被留在殿内的陶灼灼一头雾水地看着周遭的混乱。 “殿下这是做什么呀?找什么东西,奴婢帮着找找。” “一个木盒子上面画着鹿。” 贺兰棠抬起头,用手指了指柜子,“你去那个柜子找找,把所有的东西都要翻遍,一定不要漏下了。” “好。” 她拉开柜门,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翻着衣裳下面,只怕弄乱了。 相比之下,贺兰棠显得暴力得多。 她抓着被子枕头往地上丢,手指在床板上敲来敲去,发觉床上没有,又跑到别处找了起来。 陶灼灼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看着被贺兰棠丢了一地的东西,心里想着春蓉姑姑若是突然回来,定是会不高兴的。 正想着,手忽然摸到一个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东西。 她一喜,掀起盖在上面的几层纱衣,将那盒子抱了出来。 “殿下,您看是不是这个盒子?” 贺兰棠转头看去,远远地便见到盒子上印着的金鹿。 与提示图片,一模一样。 贺兰棠径直走向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手轻轻地抚了抚盒子上的金鹿,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哇,你真的是我的福星了,灼灼姐姐。” 陶灼灼笑得羞涩。 “殿下别夸奴婢了,奴婢哪有那么好。” 贺兰棠喜滋滋地对着陶灼灼笑笑,转头掀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对儿耳饰,还有个珊瑚坠子,两根钗。 她要找的那根带子,就放在盒子的最底层。 贺兰棠小心翼翼地抽出盒子里带子,看着上面清清楚楚地绣着“韵”字。 终于拿到了! 等白兰和春年的事情解决,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她将手上的带子放到陶灼灼手里,自己坐在了梳妆镜前。 “灼灼姐姐,帮我把带子缠在头上。哦对了,一定要露出来那个韵字啊。”? 第七十八章 借用贺兰秩的手 “宝,大宝!” 萧嫣顶着烈日匆匆走进门,兴高采烈地奔着贺兰棠走来。 “好消息好消息!” 贺兰棠从梳妆镜里看向母亲。 “全场十元,全场十元?” 陶灼灼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自动退出屋子。 “什么十元呀!” 萧嫣径直冲到贺兰棠面前,双手紧紧地从后面环抱住她,被晒热的脸紧贴着女儿的脸颊,蹭得贺兰棠脸都变形了。 “我任务完成了大宝!妈妈是不是很棒?有没有为妈妈感到骄傲自豪?” “骄傲骄傲,自豪自豪。” 被抱得喘不上来气的贺兰棠一边附和着,一边伸手推开了母亲。 笑得眼睛都没了的萧嫣高兴地用手捏了捏女儿的脸。 “还有一件大好事儿呢,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国!” “出国?!” 贺兰棠讶异地转头看向母亲。 没听错? 出宫都难的要命,竟然还能出国? “去哪里?什么时候走?是去玩吗?” 萧嫣坐到光溜溜地床板上,仰着头打了个哈欠。 “是去叫云乌的地方探亲,探望你姑姑,顺路接她回来。这个我后面和你慢慢讲。不过如果事儿办好了,我们就能向贺兰雍仁提要求,成全白兰和那小丫头,再把诗音接出冷宫。” “妈,咱们什么时候走?” “还不知道呢,但估计也就这几天。” 倒计时只剩七天了。 得在走之前把任务办妥才行。 她抬手拆掉头上的丝带,转头看向已经大字型躺在床板上,这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的母亲。 “妈,你先别睡,我需要你,你得陪我出去一趟。” 萧嫣闭着眼睛,胡乱地摆了摆手。 “不行啊,太困了。昨天晚上到现在我都没怎么睡。” 看着母亲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的模样,贺兰棠还是不忍心把她硬扯起来,脚步轻轻地出了门。 打开房门看到守在门口的陶灼灼。 忽然想起那天大殿上,二皇子贺兰秩说与她见过一面。 “灼灼姐姐,你同二皇子可熟悉?” 陶灼灼茫然地摇了摇头。 “进冷宫那日,都怪奴婢笨拙。二殿下正巧来探望嘉更衣,见奴婢的头被卡住,便帮了奴婢一次。再便是殿上二殿下在雍仁殿帮奴婢说了几句话。” 不仅如此,她自裁,二皇子还帮着包扎伤口,送她回宫。 照理说,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忙,是看在自己和母亲的份儿上。 怎么说也应该表示一下。 贺兰棠攥了攥手里的丝带。 如果要是用二皇子的手,把这丝带送给贺兰雍仁换取裴诗音的自由,和他们对母亲的支持。 兴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咱们去冷宫找春年。” - 冷宫正房内。 贺兰棠捧着花盆,看着花盆里已经死了的向日葵小苗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怎么就死了呢?明明前几天还长得好好的。” 擦着桌子的春水听到贺兰棠的叹息,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望着贺兰棠笑。 “殿下,咱们凤元的土不适合种东西。奴婢的老爹也曾务农,一年到头,不说颗粒无收,也几乎是白忙活一场。尤其是丰州等靠海之地,更是颗粒无收。往北边儿能好点,起码能活,但还是不够咱们自己人吃的。”? “那好多人都吃不上饭吗?” “是啊。听奴婢那老爹说,咱凤元一大半的粮食,都是拿着盐和海物,去天苏与云乌换粮呢。可惜咱们的盐比不上人家罗莫与西桑亚丹,能拿得出手的海物,还不被人稀罕。” 贺兰棠不解:“海物为何不稀罕?海鲜不是很贵的东西吗?” “殿下都说海鲜,海物吃得便是新鲜,待这些海物送到了天苏与云乌,就算不坏,也不好吃了。海物只能晒成干,再送过去,所以便没那么值钱,也不好吃了。” 贺兰棠无奈地看了看盆里的死苗,叹息了一声。 本来还打算发现了向日葵,可以种出很多瓜子来,到时候拿出去卖也能卖得上价格。 但现在看来,自己是拿到了宝箱里面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殿下。” 春蓉带着陶灼灼从门外走来。 “二殿下忙着备试,陛下前几日为二殿下开了府邸,秩王府就在宫外泰鹤里景平街上。春年说,明日二殿下要办乔迁宴,这几日兴许不会再入宫了。” “乔迁宴?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帖子什么的?” 春蓉无奈地笑笑。 “殿下年纪尚小,再者女眷不能单独赴宴,这是规矩。二殿下向来是最遵守规矩的。” “我怎么才能去呢?” 贺兰棠嘟囔了一声,抬头看向春蓉。 “宫里有没有什么出宫令牌之类的,我见三哥哥手里有一个。我能不能有一个?找谁要?” “这得是陛下亲赐,尚珍局所制。即便殿下此刻去找陛下要,先说这坏了规矩,陛下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明日也是赶不上的。令牌制作需些时日,再者便是有了出宫令牌,尚宫局与尚舆局还需据殿下品级配备随行宫婢与护卫,还有陛下的车马仪制等等。” 贺兰棠越听越觉得复杂。 “那我明日就是要出宫,就是要去呢?” “殿下不急,奴婢这倒是有个法子。明日奴婢与灼灼姑娘可以受娘娘凤旨出宫,为二殿下送贺礼。殿下瘦小,藏在装贺礼的箱子中,便能出宫了。只是回来,怕是不大方便。” 回来再说回来的办法。 “那明日,就春水与灼灼姐姐送我一起出去。” 春蓉与春水讶异地互相看了一眼。 春蓉:“殿下,还是奴婢陪着您去比较安心。” 春水:“是啊,殿下。奴婢刚入宫不久,不懂得宫中的规矩,怕是……” “我自有我自己的安排。” 贺兰棠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用再说,拉起陶灼灼的手,起身离开。 走在贺兰棠身旁的陶灼灼心里不安。 娘刚到殿下与娘娘身边当差,这一来就抢了春蓉姑姑的差事,兴许春荣姑姑会对娘心有不满。 “殿下,我娘她……”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答应你的?” 陶灼灼怔愣着看向贺兰棠,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曾答应过你,只要你一心为我,我便会把你母亲救出来,送到宫外去。眼前我母后身边只能有一个姑姑,就算你娘在我母后这里当差,许是也做不到什么高官的。明日带她一起出宫,便可以直接留在宫外了。”? 第七十九章 出宫参加乔迁宴 “殿下。” 陶灼灼跪在地上,仰着头乞求地看向贺兰棠。 “我娘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求能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便好了,求殿下不要将我娘送走。” 贺兰棠觉得陶灼灼这个人活得太悲观了。 无论什么事儿,她都是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我在宫外有一处铺子,需要人来帮我打理。送你娘出去,铺子没赚钱之前,我会给她足够的钱。铺子赚了钱,每年的分成我都会如数给她的。我除了你和春蓉,没有别的心腹,你娘我信得过。再说你娘不过才二十几岁,你也不想让她战战兢兢地在宫里老去。” 陶灼灼还以为贺兰棠要把母亲赶出宫,却没想到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殿下是奴婢……” 她红着脸,窘迫至极,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什么。 贺兰棠扶起她,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姐姐能为了我豁出性命,我肯定不会苛待你娘的。姐姐放心,我会尽快让铺子赚钱,让你娘能过上好日子,这样你也能安心地待在我身边。” 陶灼灼重重点头,脸颊依旧被她方才的误解臊得滚烫。 “殿下的恩情,奴婢定不会忘记的。” 贺兰棠笑着摇晃着她的手,拉着她蹦蹦跳跳往前走。 “我们之间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快帮我想想明天送什么东西去给二哥哥做贺礼。哦对了,姐姐的新衣裳是不是做好了呀?明日要打扮的好看些!” “奴婢蒲柳之姿,穿什么都是一样的。倒是殿下平日里穿得素净,首饰也不带,明日起来奴婢给殿下您好好装扮一番才好呢。” 翌日一早起来。 陶灼灼便兴奋地提着好几套衣裳给贺兰棠。 挑来选去的,最终被陶灼灼逼着才选出了一个。 衣裳还没穿,就又被听说自己要出宫的母亲拉到梳妆镜前化起妆来。 虽然一直坐着,也被忙了一身的汗。 折腾好久,才换好了衣裳,一切打理完善。 萧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儿。 她的头发被梳地利落,没有一丝碎发。 平时空荡荡的发髻上,如今也簪满了首饰,珠光宝气的。 白里透粉的皮肤,又黑又圆的大眼睛,涂了胭脂粉嫩嫩的鼻尖和下巴,晶莹饱满如花瓣般的嘴唇。 看上去就像是以前在商场橱窗里摆着的洋娃娃。 身上穿着紫色小裙子和厚白纱外袍,外袍衣襟两侧缝着闪着莹亮饱满的珍珠。 虽然是个娃娃,但也能感受到气质金贵。 萧嫣看了一会儿,上前摘掉了贺兰棠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和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这两个别带了,显得老气又累赘,一点都不可爱了。行了,完美了,灼灼过来,阿姨给你化个妆。” 陶灼灼紧着摇头,“娘娘,奴婢——” 萧嫣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在镜子前面。 “娘什么娘娘,快过来。长得那么好看,不打扮打扮可惜了。” 好一通操作后,才放陶灼灼离开。 陶灼灼长得清秀漂亮,稍加打扮便光彩动人。 萧嫣将从贺兰棠那里摘下来的珍珠耳环戴在了陶灼灼的耳朵上,满意地一拍手。 “一个比一个好看,走走。” - 一行人从宫门坐马车而出,来到了秩王府门外。 远远地便瞧见,秩王府门外停了数量马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马车刚停在秩王府门外不远处,贺兰棠被扶着下了马车。 门外的守卫听闻是瑶瑜公主来贺喜,便急匆匆地跑进去通报了。 今天天气格外热。 贺兰棠被太阳晒得脸通红,热得快喘不过气了。 陶灼灼在一旁给贺兰棠不住地扇着扇子,自己的汗流了一脸。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都起开!别挡路!”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 贺兰棠等人循声望去。 只见领头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长得如女孩般柔美的男孩,穿着顶好衣料的墨绿色勾云纹长袍,闪着黑金色的扇子大摇大摆走来。 身边跟着的五六个随从,一个比一个嚣张,走过路过都要喊上一嗓子让开。 身后几个壮汉扛着一个又长又宽的木箱子,后面又跟着众多婢女,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朝着她们走来。 春水小声道:“好大的阵仗,不知道哪位大人家的小公子。” 见这些人来者不善的样子,陶灼灼便将贺兰棠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用身子挡住了贺兰棠,以免被人伤到。 眨眼间,那些人便走到了三人面前。 随从冲上来,不由分说地伸手将陶灼灼推开。 “告诉你们让开!耳朵聋了?!” 春水拉住险些摔倒的女儿,大声质问:“你做什么!” 随从凶神恶煞地冲着春水呲牙。 “你挡住我们公子的路了!这抬着的是要送给二皇子殿下的礼,撞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呸!” 春水冲着那随从啐了一口。 “我管你们公子是谁!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敢吐我!死娘们!” 那随从举起拳头就冲向春水,陶灼灼尖叫一声挡在母亲面前。 远处的公子抬眼,见含着泪怯生生地陶灼灼,眼神中闪过惊艳。 他对着随从大喝一声:“不得无礼!” 见随从听命放下了举起的拳头,才扇着扇子慢慢悠悠地走上前给陶灼灼赔礼。 “实在抱歉,未能管好家仆,惊到了姑娘。” 他对婢女勾了勾手,待婢女捧着盒子走到他面前,掀开了盒子,在一盒子发簪首饰里挑出一条项链来。 “这坠子上的玉纯净无比,正与姑娘相配。我今日便将这坠子赠予姑娘,当作赔礼。” 陶灼灼冷冷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坠子。 “不用。” 那公子怔了怔,随即笑开。 【如此美貌,又不贪图富贵,有趣。】 被挡住的贺兰棠翻了个白眼。 一抬眼便看到贺兰秩同方才进去报信的守卫从门内匆匆走来。 “二哥哥!二哥哥!我在这里!” 正四处寻找贺兰棠的贺兰秩顺着声音看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陶灼灼,便冲着陶灼灼地方向走去。 “二哥哥!” 贺兰棠从陶灼灼身后跑出来,三步两步跑到了贺兰秩的跟前,扑到了贺兰秩的怀里。 他与贺兰棠自小就没怎么见过。 贺兰棠忽然对他这样亲,弄得他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停滞在半空的手,最终缓缓落下,摸了摸贺兰棠的脑袋。 “六妹妹如何过来的?父皇可知晓?”? 第八十章 出宫赴宴 贺兰棠双手抱着贺兰秩的胳膊,委屈巴巴地垂着唇角,手指向方才找她们麻烦的那人。 “二哥哥,我听母后说你开府了,要来给你送贺礼。那个人说我挡路,还要打灼灼姐姐呢!我怕,二哥哥我怕。” 贺兰秩抽出手,将贺兰棠揽住,抬头望去。 若他没看错,欺负了六妹妹的人,应当是…… “修柏?” “二殿下。” 贺兰秩看了看低着头红着眼睛的陶灼灼,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修柏。 “这是怎么回事儿?” “哦,误会一场。” 贺兰棠探出头,指着修柏。 “什么误会一场!分明是你的奴才欺负我们!还推了灼灼姐姐!二哥哥!就是他这个坏人!” “诶,你这个小孩。” 修柏合起扇子,歪着头看贺兰棠。 “你好大的胆子,口口声声叫二殿下哥哥,这也是你能唤的?” “如何唤不得?” 贺兰秩沉着脸,眼露寒光。 “她是我六妹妹,怎么唤不得我一声哥哥了?” 六妹妹? 【当朝六公主,皇后娘娘的嫡出,凤元唯一一位未及笄便封位的瑶瑜公主?】 修柏脸色一变,急忙跪在地上。 “小民眼拙!不知是瑶瑜殿下驾到,求殿下恕罪!” 身后女婢与随从也跟着通通跪下,大喊着“殿下恕罪”。 “我不!不饶恕你们!” 贺兰棠指着方才欺负了陶灼灼的随从。 “你!就是你!方才推了灼灼姐姐!你该死!” 那随从哭嚎着用脑袋磕地。 “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殿下饶恕小人啊!小人还未娶妻生子,还有老母待养啊!” 跪在地上的修柏侧过头,沉声道:“你们还看什么?殿下说让他死,都聋了?拉远点打死,别脏了两位殿下的眼。” 贺兰棠看着随从被拉走。 不禁感慨,这修柏可真是个狠心人。 “慢着!” 陶灼灼上前一步,拦住被拉走的随从。 “殿下,他虽……” 贺兰棠自然知道陶灼灼是心软的人,不等她说完,便回应道:“听灼灼姐姐的,姐姐说怎么办好,那就怎么办。” 陶灼灼感激地看了一眼贺兰棠。 “你虽推了我,但也不必赔上性命。你对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随从看到生机,别说道歉了,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陶灼灼猛磕了几个头。 “我有罪,我向姑娘赔礼认错!多谢姑娘饶我一命!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罢了。” 贺兰秩收回视线,拉起贺兰棠的手,“今日是二哥的好日子,苦着脸可不好看。” 贺兰棠闻言对着贺兰秩笑起来。 “二哥哥,棠棠给你带了好多好多贺礼!裴姨说,二哥哥喜欢诗画,母后便将凤禧宫的都给二哥哥搬来了!” “那回去,可要替二哥哥多谢母后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入王府。 远处坐在马车里的贺兰忞冷哼一声,放下帘子。 “贺兰棠什么时候和二哥走得那么近了?她倒是什么热闹都来凑,该是偷溜出来的,看我回去禀告父皇,有她好看的。” 宁淮宴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修柏。 “殿下此次赴宴切记,远离修柏,少言少语,不能让修柏抓住殿下的把柄。” 贺兰忞不屑一笑。 “不过是一个丞相的儿子,瞧瞧一个贺兰棠就把他吓成了什么样子。有什么了不起?” 宁淮宴皱紧眉头,沉声道:“殿下。” 贺兰忞无奈砸两下嘴,“知晓了知晓了。走,我们也进去。” - 贺兰秩的府邸不大,是个十几间房带后院的宅子,上下两层。 宴会设在后院。 进入后院的时候,搭起来的台子上正在唱曲儿跳舞。 贺兰忞坐在长形桌最顶端,贺兰棠坐在他的右手边。 好巧不巧,刚刚那个修柏坐在了她的身边。 从坐下开始,那修柏就开始不断地对自己阿谀奉承,烦人地要命。 “殿下尚幼,不能喝酒,便尝尝小民送给二殿下的百果蜜。味道香甜又解渴,小民为殿下斟上一杯。” “天气炎热,殿下小心不要中暑。小民这里有扇子,不如让小民为殿下扇扇风,解解暑。” “殿下可曾听过这曲儿,若是未曾听过,不如由小民来为殿下讲讲其中故事可好?” “殿下——” 贺兰棠忍无可忍,斜眼嫌弃地看向摆着一张笑脸的修柏。 “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了?不行你就换个座位,叽叽呱呱的,真的好烦人。” 修柏非但没生气,反倒笑意更盛。 【殿下还真是不识抬举。】 “好好,小民这就闭嘴,再不说了。” 贺兰棠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个人,小小年纪爱阿谀奉承,口蜜腹剑。 阴毒的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她站起身,拉着陶灼灼和春水走到了另外一边坐下。 换到另一面站着的陶灼灼,就感觉修柏的一双眼睛像是带着什么不好的目的一样,上上下下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看得自己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春水也发觉修柏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意图不轨,立刻伸手将女儿拉倒身后。 “灼灼,站到娘身后来。” 等着开席的贺兰棠,歪着头看台上的姑娘唱曲儿。 忽然听到对面烦人的修柏再次开口。 “拜见三殿下!淮宴兄,好久不见了!” 贺兰忞也来了? 贺兰棠抬头看去,修柏殷勤地朝贺兰忞的方向迎过去。 贺兰忞不知道怎么地,摆了一张臭脸,说了句什么就直冲冲地朝着桌子的方向走来。 后面的宁淮宴对着修柏的态度,仍旧似他对待旁人一般冷漠疏离。 见贺兰忞过来,贺兰棠赶紧站起身冲着他摆手。 “三哥哥!三哥哥你也来了!” 贺兰忞沉着一张脸,瞪了贺兰棠一眼,甩开衣袖,坐了下去。 “哼。” 贺兰棠一头雾水。 “三哥哥生的什么气啊?” 贺兰忞闭口不答。 【还以为兄弟姐妹里,贺兰棠和自己的关系是最好的。明知道他和二哥合不来,她还和二哥走得那么近。】 哦,原来是吃醋啦。 贺兰棠咧开嘴,笑容灿烂,颠颠儿地跑到贺兰忞面前。 “三哥哥别生气啦,我是替母后来看二哥哥的。本来想和三哥哥一起来的,但是三哥哥说十天以后才能出宫,我就自己过来啦。” 贺兰忞撇过头不看她。 贺兰棠又绕到另外一边儿。 “我给三哥哥变脸!” 说完又故意正圆眼睛对眼儿,嘴巴嘬成小鸟儿一般,摇头晃脑。 惹得贺兰忞忍不住笑出来。 “哼,堂堂公主,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坐回去。”? 第八十一章 挑拨离间的小人 贺兰秩迎完了客,站在桌子前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原本以为他乔迁宴,会来很多高官贵族,却没想都是各家官员为了避嫌派来的长子或者嫡子过来。 这一条大长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十来岁的小男孩,一个个端着酒杯,互相劝酒。 看着像初高中聚会一样。 相比之下,坐在她身边无比安静的宁淮宴,就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了。 酒也不喝,只像根木头一样,坐得笔直,一言不发。 修柏面向贺兰秩举起酒杯。 “二殿下,小民祝您此次科举,金榜题名,一举高中。” 贺兰秩对于他的话亦是相当受用,同样端起酒杯来。 “多谢修兄,此话也赠你,愿你我二人都能得偿所愿。” 两人一饮而尽,各自落座。 修柏用帕子沾了沾唇边的酒水,自顾自地笑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要说,还是三殿下福气好。” 贺兰棠刚把一块藕放进嘴里。 听到他这话,立即抬眼看向他。 怎么有种要搞事情的感觉。 “二殿下不知可曾听闻,三殿下前些日子可是立了功呢!听闻是抓了一批海寇,陛下大为赞赏。” 贺兰秩脸色虽算不上难看,但已是没有了笑意。 “自小便看出三弟胆识过人,若成大用,父皇自然高兴。” “是啊,听闻三殿下还求陛下赦免了贱籍,如今百姓可是人人赞三殿下仁善呢。” 修柏浅酌一口杯中酒,轻声叹息了一声,似是在诉个人不得志。 “真是同根生,命运不相同啊。二殿下在远方苦读多年,心心念念惦念天下社稷。不畏艰辛,还要同万千书生们一起考科举。从前百姓歌颂有位英勇无比戍守边关的大殿下,如今有位仁善爱民的三殿下。可从未有人记得,咱们凤元还有位立身行道的二殿下。” 他说完转头对着已然愤怒的贺兰忞抱歉一笑。 “三殿下勿怪,小民不过是,替二殿下有些抱不平。” 贺兰忞咬着牙,刚要回怼。 宁淮宴便端着酒杯站起了身,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面向贺兰秩。 “二殿下立身行道,修身慎行,将来必会为百姓造福,实乃凤元之幸。三殿下常与小臣提及二殿下,常对小臣说,要以二殿下为典范,自小便对二殿下钦佩至极,小臣受三殿下熏陶,亦是对二殿下怀有敬佩之情。这杯酒,小臣敬二殿下,愿殿下蟾宫折桂,独占鳌头。” 贺兰秩显然对宁淮宴这一套说辞,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举起杯子,对着宁淮宴笑笑,喝也不喝直接放在面前。 “多谢宁小大人一片好意。” 宁淮宴仰头喝下杯中酒,冷眼看向对面笑得得意的修柏。 【卑鄙小人。】 听到宁淮宴的心声,贺兰棠忍不住认同。 这修柏可真是够卑鄙的了。 年纪不大,倒是精通挑拨离间这一套。 贺兰棠咽下嘴里的菜,放下筷子,左右看看。 “三哥哥不喜欢二哥哥那么厉害,二哥哥以为三哥哥不喜欢二哥哥,所以不喜欢三哥哥。” 她声音清脆,说了一串绕口令一样的话。 虽然拗口,但意思足够直白。 这话一出,直接挑破了两人之间模糊的那层窗户纸,大家的脸色都绷不住的难看。 宁淮宴皱着眉头看向贺兰棠。 【以殿下的心智,如何会说出这般话来。】 终于忍不住的贺兰忞拍桌而起,红着脸冲着贺兰棠大叫:“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呀。二哥哥读书厉害,三哥哥读书不好,老是被父皇骂。父皇一骂三哥哥,就要夸二哥哥。三哥哥倒是不记得是父皇骂的,倒是记仇二哥哥。我一犯错,父皇就说叫我多学学四姐姐,我也讨厌四姐姐了!” “我才没有!闭嘴!!” “可是,可是后来我就想。又不是四姐姐骂我,我干嘛讨厌四姐姐呀。我从生下来都没见过四姐姐几面,我讨厌她做什么。就像三哥哥也不喜欢我,可是我求三哥哥的,三哥哥都帮了呀。我有难,三哥哥比谁都着急。不是吗?” 贺兰忞红着脸,气鼓鼓地不说话。 贺兰棠拉住贺兰秩的手,单纯地望着他。 “要是三哥哥有难了,二哥哥知道了管不管?” 贺兰秩看了看别扭的贺兰忞,放在桌上的手,不受控地颤了颤。 “虽不是一母同胞,可三弟与我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如何能见死不救。” “是啊。二哥哥要是有难,三哥哥也不会不管。要是放在旁人身上,那就未必了!我们都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天上地下最亲的!谁也比不了的亲!再说了,咱们自己家的事儿自己人来管,外人就愿意看热闹,我们打得越凶,他们看得越高兴呢!” 她噘着嘴,故意斜眼看向黑着脸的修柏。 修柏冷眼对上她的双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她笑笑。 【这个六殿下,三番五次坏了我好事,早晚我要讨回来。】 宁淮宴悬着的心,在听到贺兰棠第二句话以后,彻彻底底地放了下来。 她说的话虽故意说得复杂,但道理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宁淮宴微微扬起唇角,笑容淡然。 “小臣斗胆。瑶瑜殿下虽年幼,但通情晓礼之处,的确胜过二位殿下。” 贺兰忞瞪着宁淮宴,“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贺兰秩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为自己倒了杯酒。 “六妹妹小小年纪懂得的道理,我们两个兄长却一个比一个糊涂,真当是惭愧。” 他刚转过身,准备与贺兰忞言好,酒杯却被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贺兰忞抢先一步与他碰杯,一言不发地将酒杯里的酒饮尽,才别别扭扭地开口。 “那我,也祝皇兄高中。不过……不过别考得太好了,到时候父皇又要骂我了。” 贺兰秩愣了片刻,随即笑开。 “哈哈哈哈哈,那恐怕要辜负三弟的期望了。” 这般和谐的场面,惹得贺兰棠也跟着笑起来,一旁的宁淮宴也一同笑着,逼得修柏不得不跟着笑。 贺兰忞低着头,红着脸,手紧紧地握着酒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小在宫中便是独来独往,兄弟姐妹也与他不亲近。 如今一下子有了贺兰棠这个惹人烦的妹妹,又有了一个讨人厌的兄长。 忽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梦到自己摔到了一团软和温暖的棉花上,被包裹的那一瞬间,眼眶鼻子都发酸。? 第八十二章 儿童版普信男 吃饭吃到一半,看着大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贺兰忞年纪小,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拉着不知谁家的公子开始批判先生。 贺兰秩虽好一些,但奈何今日他是主角,来来往往敬酒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如今眼睛也发直了。 贺兰棠侧过身,轻轻地拉了拉陶灼灼的手,示意她可以开始办事了。 陶灼灼心领神会,朝着走去。 “殿下,二殿下。皇后娘娘有一物,叫奴婢单独给您。这里人多,奴婢——” 另一侧的修柏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摇摇晃晃地也走到了贺兰秩跟前,一把按住了贺兰秩的肩膀。 “二殿下,二殿下,再喝一杯,最后一杯。” 贺兰秩迷迷糊糊地冲着修柏摆手,“不喝了,喝不下了。改日,改日。” “再一杯,再一杯!二殿下,最后一杯!” 修柏将手里的杯子往前一送再送,贺兰秩一推再推。 陶灼灼刚想先离开时,忽然胸口一片清凉泼过来,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衣裳全都被酒水给泼湿了。 “我的衣裳——!”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心疼地看着自己第一次穿得新衣裳被酒水弄脏。 修柏摇摇晃晃地上前赔礼,“弄脏了姑娘的衣裳,实在抱歉。” 他说着说着,手还搭在了陶灼灼的肩膀上。 贺兰棠跑到陶灼灼身边,一把推开修柏,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到底是从哪个臭水沟里爬出来的恶心东西。 “二哥哥,你这儿有没有女子的衣裳?让灼灼姐姐先换上。” 醉酒的贺兰秩也被喊得清醒了过来。 他招了招手,叫了府中的婢女,将陶灼灼带到别处去换衣裳。 见陶灼灼与婢女一起离开,贺兰棠有些不放心地转头看向春水。 “春水,你陪着一起去。” 春水担忧地看着贺兰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毕竟是二殿下的王府,应当无事。奴婢不放心您自己在这儿……” “去。我自己在这儿没事儿的。” 春水纠结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多谢殿下,奴婢去去就回。” 目送春水离去。 贺兰棠一转头,见修柏的大脸近到快贴到了自己脸上,吓得她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你做什么!” 红着脸的修柏望着贺兰棠痴痴地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这不是小民的奴才们不懂事,今日让殿下多有不快,小民特地来向陛下敬酒赔罪。” “用不着,你离我远点。” 修柏仍厚着脸皮往前凑,“殿下——” 贺兰棠忍无可忍,刚想开口臭骂修柏,忽然一只蓝色袖子横挡在面前,将修柏与自己隔开。 修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眸色里的醉意也全然散去。 “淮宴兄,我与殿下在说话,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宁淮宴冷着一张脸。 “殿下年纪小,不能饮酒。况且殿下已经说了,让你离她远些。修公子,还请自重。” 修柏身边跟着的随从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在修柏耳边耳语几句。 修柏的脸上又重新浮出笑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兰棠。 “殿下,小民要回去了。改日,若殿下赏脸,小民做东,宴请殿下。” 他说完转身与随从离去。 贺兰棠见他走了,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太烦人了。 “多谢淮宴哥哥!” 宁淮宴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贺兰棠。 “殿下,此人如他父亲一般,心思复杂城府极深,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另外,今日小臣为殿下解围,是因替三殿下护着您,请您不要多虑。” 贺兰棠不理解,“多虑什么?” 宁淮宴张了张嘴,片刻后又闭上了嘴巴,摇了摇脑袋。 【六公主只是心智成熟罢了,不该想得这般复杂。】 “三殿下醉了,小臣要扶三殿下先行回宫了,殿下可同我们一起?” “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要做。劳烦淮宴哥哥,照顾好三哥哥。” “殿下安心,小臣会照顾好三殿下。” 他收起下巴,垂下眼眸,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贺兰棠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挠了挠脸颊,忍不住笑。 这小男孩想法真多。 前几天求自己不要选他做驸马,今天又怕自己喜欢上他。 儿童版普信男吗? 坐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看着来赴宴的人一个个都开始离开。 换衣服的陶灼灼还是没有回来。 贺兰棠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安稳,起身从院子里走到府内,四处找陶灼灼。 见方才带陶灼灼换衣裳的婢女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贺兰棠伸手拦下。 “灼灼姐姐呢?不是和你一起换衣裳去了吗?” 婢女慌张地跪在地上。 “回瑶瑜殿下,奴婢去取衣裳,回来便找不见陶姑娘了。” 【陶姑娘是瑶瑜殿下的贴身婢女,找不见了我一定会被二殿下责罚的,怎么办啊。】 贺兰棠见她没有说谎,但也知晓陶灼灼不是那种不守规矩乱跑的人,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去,叫二哥哥过来,告诉他我出事了。” 她快步地朝着前面跑,好歹府邸也不大,刚跑到二楼时,就听到了一间房里传出了哭喊的动静。 “别碰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贺兰棠跑到门前,看着门口守门的那两个随从。 “滚开!” 两个随从互相看了一眼,就似是没听到贺兰棠的话一般,低下头,默不作声一动不动。 心急如焚地贺兰棠冲上去,抓着一个随从的胳膊,猛咬一口。 咬的那随从疼得嗷嗷大叫,下意识地将贺兰棠往另一边甩,却怎么也甩不掉。 “把她弄走!快把她弄走!” 另外一个随从冲上来拦腰抱起贺兰棠,往后扯。 贺兰棠见状松口,回身一拳头打在抱着她随从的眼珠子上。 随从捂着眼睛松开了手,将她摔到地上。 贺兰棠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开大门,正看到陶灼灼修柏堵在墙脚,大哭不止。 “住手!住手!” 修柏喝醉了,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贺兰棠一回头,抓起桌子上的花瓶,大步地朝着修柏走去。 眼看着到跟前要砸在他头上,手忽然被用力攥住,手腕一疼,花瓶“啪嚓”一声,应声落地。? 第八十三章 无法无天的修柏 贺兰棠回头见脸色仍涨红着的贺兰秩眼中带着怒意,从自己身旁快步冲到了修柏身后。 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将他扯到了一旁。 “灼灼姐姐!” 贺兰棠冲到陶灼灼身边,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 “我来了,我来了。灼灼姐姐不怕,我来了。” 自从陶灼灼到自己的身边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第二次。 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差点要她的命。 贺兰棠没法再往深处想了,全身发凉,气得抖到停不下来。 陶灼灼感觉到贺兰棠的异样,抽出手来轻轻地摩挲着贺兰棠的后背。 “殿下,殿下不怕。奴婢没事儿,奴婢好好的。” 她一转头,发现贺兰棠的嘴里都是血,吓得瞳孔颤了颤。 “殿下受伤了?!” 陶灼灼紧着用袖子去擦贺兰棠嘴上的血,被她躲开。 她望着陶灼灼深吸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那么重要,要你这个时候还关心我。” 贺兰秩擦了擦拳头上的血,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陶灼灼,又看了一眼贺兰棠。 “六妹妹流血了,可是有受伤?” 贺兰棠阴着脸沉默不语。 “去,把修柏公子送出去,再为瑶瑜殿下请大夫来。” 贺兰棠起身,冲到门口,双臂一张,拦住大门。 “他不能走。” 修柏定住脚步,有些无奈地看向贺兰秩。 贺兰秩沉着脸,伸手去拉贺兰棠的手,却拉了个空。 “六妹,不要胡闹。修柏虽是酒后有些失了德行,但毕竟只是个婢女罢了……” 远处的陶灼灼听到贺兰秩说出这样的话,睫毛轻颤着,攥紧了拳头。 贺兰棠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婢女罢了?” “二殿下瑶瑜殿下,何必争吵啊。方才我醉酒,便寻死找了屋子休息会儿再走。谁想到这婢女自己闯进门,扑到我身上来。我可是一把就把她推开了,还告诫她,身为瑶瑜殿下的婢女,要懂得自重。不过啊,若瑶瑜殿下开口,非要我给这婢女一个交代,那我便收到房里就是了。殿下的面子,我怎会不给呢?好说好说。” 修柏倚在门框上,脸上泛着的笑容让贺兰棠反胃。 贺兰棠紧紧地攥着拳头,冲向修柏。 从后面抱住贺兰棠,“六妹妹!不要胡闹了!” 【若是修柏我的王府中出事,修丞相定会将此事闹到父皇面前,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一个婢女,实在不值当。】 贺兰棠朝着修柏的方向挣扎,她越用力,他便笑得越欢。 “二哥哥!我要杀了他!” “殿下何必动这样大的气。若是不愿,小民自当是为了殿下的面子守口如瓶,对此事闭口不言就是了。” “你欺负了灼灼姐姐!凭什么能好好的站在这!” “这殿下可是冤枉小民了。小臣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未曾碰过她,不信殿下问问您的婢女?” “你的门外有人看守!我都进不来!她又是怎么进来的!你胡说!” 抱着贺兰棠的贺兰秩回头望向陶灼灼。 “还不快带你家殿下出去?惹了这样大的事情,还在那看着做什么!” 陶灼灼垂下头,抽泣着应声,“是,奴婢知错。” 她匆匆走到贺兰棠身边,拉起贺兰棠的手,带着乞求的双眼望着贺兰棠。 “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殿下,奴婢没事,咱们走。” 贺兰棠停止挣扎,甩开贺兰秩的手,恨恨地看向修柏。 修柏抱着双臂,斜倚着门框,勾着唇角,一副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模样。 【二殿下都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以后只有和亲用处的公主。】 好。 真是好。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这样张狂。 这笔账,我记下了。 贺兰棠收回视线,拉着陶灼灼的手大步走出门。 修柏不屑笑笑,转头对着贺兰秩行礼。 “二殿下,今日小民实在是不胜酒力,又为二殿下惹了不少的麻烦。若不是二殿下庇护,兴许这瑶瑜殿下一生气,就要砍了小民的脑袋了。二殿下的恩情小民定谨记在心,回去会叫父亲找时机,多在陛下面前替二殿下美言几句。” “六妹妹年轻气盛。今日之事又误会重重,望修兄海涵见谅才是。” “哪里哪里。那小民就先回府了,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再来拜访殿下。” 见修柏大摇大摆地离开秩王府。 贺兰秩何曾心中不觉得憋闷。 在自己的地盘,看着亲妹妹受了委屈。 分明是当朝皇子,却还要畏惧他人权势。 - 贺兰棠拉着陶灼灼的手走到王府门外,陶灼灼却忽然停下脚步。 “殿下,咱们的事儿还没办。” 贺兰棠寒着一张脸。 “本来我是一片好心,想着能用这个东西救他母亲出冷宫。但没想到他是这样懦弱的人。这东西,给他都多余。走,我们回去。” 贺兰棠伸手抓陶灼灼,却被她向后退了一步,闪躲开来。 “殿下,奴婢真的没事。虽然奴婢是被……人拉到他屋子里的,但他确实没有对奴婢做什么。只是盯着奴婢笑,让奴婢有些害怕。此事不怪二殿下,奴婢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因为奴婢,与兄弟姐妹决裂。” “你……” “殿下在马车上等奴婢,奴婢去去就回!” “灼灼姐姐!” 陶灼灼转身跑回王府,贺兰棠跟着往前走想要阻止她。 春水上前一步拦住了贺兰棠。 “殿下还是回马车上等。这孩子性子倔强,若是想做什么也是拦不住的,况且她说的是对的。我们做奴婢的,生下来就卑贱低人一等,能被殿下赏识善待,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又怎能拖累了陛下。” 贺兰棠皱着眉头,无法认可她的话。 “不能这样说的。” 春水笑笑,没再说话。 贺兰棠忽然想起方才明明叫她过来盯着陶灼灼的,怎么就出事儿了? 况且自己在屋里闹了那么久,就算隔得远,应该也能听到些动静,却迟迟不见春水出现。 她盯着春水,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你……方才去哪里了?” “奴婢,方才没找到灼灼,就想着回来找殿下,却见殿下也不见了。” “可是我在饭桌上等了很久,怎么也不见你?” 贺兰棠越想越奇怪,看着春水闪躲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被验证了。 “春水,你不会……是你拉着灼灼,是你把女儿送到修柏的屋子里的?!”? 第八十四章 与春水争辩 “殿下!殿下您别怪我啊!我是灼灼的娘,谁对她狠心我都不会对她狠心的!我做这些,都是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啊!” 春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殿下您虽然待灼灼极好,可宫中危机四伏。我们母女入宫不过一两月,却都踏进过一次鬼门关。灼灼她年纪小,一心认准了您,我便是说也说不听她的。我此生已是这样了,不想让她也如此。” “你若想让她出宫,与我说便是了!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法子!” “出了宫呢?她一样会被卖去青楼,一样会被卖到人家做奴婢!今日我来寻她,碰到了修公子家的奴仆。他说俢公子是当朝丞相嫡子,他看上了灼灼,想要收进门。那样富贵的人家,做个妾室,一生也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不必再做奴婢,不必被人差使。她生下来的孩子便是丞相之后,再不会低人一等了!” 贺兰棠不知道春水究竟是吃坏了脑子,还是疯了。 “你还记得你那日在贺容华面前,哭着求贺容华收留你们母女吗?当初你哭着闹着要将她留在宫里,怎么现在又变了主意?” “当初贺容华召奴婢入宫,奴婢唯一能保全女儿的法子便是将她带到身边。入宫前我知晓后宫凶险,以为灼灼在殿下身边能求得庇护。可经历过贺容华是如何虐待奴婢的,我亲眼看到灼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若有一丁点的机会,我便不愿意看着女儿涉险。” “那你可问过灼灼姐姐,她愿不愿意去别人的府里当妾室?什么地方又是真真正正的安全?丞相府就没有危险了?如今宫里有我,有母后能护着她,可到了丞相府,谁还能护着她?” 春水撇着头,不愿意回答。 贺兰棠盯着她,片刻后说道:“待她出来,你问问她。若她愿意去做妾室,我会替她想办法。” - 陶灼灼跑回秩王府后,被婢女请进正堂等着。 听到通传的贺兰秩以为是贺兰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急匆匆赶来,却见陶灼灼孤身一人站在堂中,有些意外。 “六妹妹呢。” 陶灼灼规矩地给贺兰秩行礼。 “二殿下,我们殿下在门外的马车里。来时,皇后娘娘交代奴婢要给二殿下一件东西,险些忘了,所以特地送过来的。” “什么东西?” 贺兰秩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陶灼灼。 见她欲言又止,左看右看。 “二殿下,劳烦您,将这里的人都散出去,奴婢才好说话。” 贺兰秩打量着陶灼灼,心有顾虑。 “有话讲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事情本能说得清也变得说不清了。” 这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陶灼灼的心上。 她鼻尖一酸,抬头对着贺兰秩笑笑。 “二殿下,这是娘娘吩咐的。此事只能二殿下一人之情,求殿下体恤奴婢的为难之处。” 贺兰秩思虑片刻,对着屋中的奴婢挥了挥手。 见屋里的人都下去了,陶灼灼才掀起袖子,将手上系着的丝带拆下来,递给贺兰秩。 “这个是殿下的姨母留下来的遗物,那日皇后娘娘偶然从殿下那里发现的。殿下的姨母曾是陛下心上人,临终前陛下未能与她相见,始终是心中一大憾事。此物若交给陛下,二殿下再请求殿下为嘉更衣恢复位份,陛下定会答应的。” 贺兰秩接过陶灼灼手里的丝带,看了又看,见尾部有一个“韵”字,瞬间豁然明朗。 母亲同他提起过,父皇心中始终惦记着一个叫做“韵儿”的女子。 听闻是父皇登基前,与她有过一段前缘。 最终还是负了她,娶了当时的雍王妃。 可惜雍王妃体弱,生下了大皇子就撒手人寰。 父皇登基后,才封了当时的侧妃,后来的先皇后为中宫。 这些都是先皇后同母亲提起过的,但具体的,母亲与他知之甚少。 “皇后娘娘说,二殿下您只需对陛下说,瑶瑜殿下在冷宫陪娘娘的时候,嘉更衣多有照料。瑶瑜殿下便将这丝带赠予嘉更衣了,说是祖父祖母临终前偷偷给了她的,连皇后娘娘都不知晓。” “好。” “皇后娘娘说,既是要做,便要趁早。殿下最好明日一早入宫,办好此事,这样也能早些了解了心结。二殿下想必亦是知晓白兰公公与春年姐姐情投意合,娘娘有意促成此事。殿下若是事情办妥了,碰着白兰公公,请为公公带句话,便说此时是个好时机,公公便能明白了。” 贺兰秩欣喜地握住手上的丝带,想着母亲终于能离开冷宫,重获自由,心中雀跃无比。 “稍后我便进宫面见父皇,到时我当面感谢母后。” 陶灼灼轻轻点头。 “那奴婢便告退了。” “等等。” 贺兰秩望着陶灼灼,神色之中多有愧疚。 “公主年幼,不懂世事复杂,你要替她掌好分寸,更要懂得如何保全她的脸面。今日之事,我已问过府中下人。我记得那年长些的婢女,是你亲娘。有人亲眼见着你与你亲娘一同去了俢公子休息的屋子。你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再念你对棠儿忠心,此事我便帮你瞒下,再不许多生事端。” 陶灼灼低着头,纵使心里有万千委屈,却都难以启齿。 “是,奴婢谨遵二殿下教导,再不敢有下次了。” - “殿下,一切都办妥当了。二殿下说稍后便入宫面见陛下,殿下放心。” 陶灼灼回到马车上时,脸色极其难看。 贺兰棠望着她心里有些担忧。 “灼灼姐姐,他可是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陶灼灼对着贺兰棠笑笑,“没有,殿下多虑了,奴婢都好。” 她说完,失望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母亲,垂下头再没开口。 马车一路走到香楠里。 下了马车,贺兰棠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里虽比不上其他的街道那样繁华,但也比过往多了许多百姓与摊贩。 曾经的那些草棚子也都被拆掉了,路上的脏污也都被清扫干净。 她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忽然在街边的商贩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兰姐姐!” 低头正在收拾摊子上虾干的小兰闻声抬起头,朝着贺兰棠的方向望过来。? 第八十五章 变样的香楠里 一见到贺兰棠,小兰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贺兰棠跑来。 “是你啊!小姐!” 几日不见,小兰仿佛脱胎换骨变了模样一般。 过往她身上穿着的似是麻袋一般又脏又破的衣裳,脸也是灰滔滔的。 如今换上了一身干干净净的桃粉色衣裙,皮肤变得白净,盘的整齐的头发上还别了一朵杜鹃花,整个人变得明艳又漂亮。 “小兰姐姐,几日不见,你变漂亮了!” 小兰羞涩地笑笑,用手拍打了下贺兰棠的肩膀。 打得贺兰棠肩膀生疼,忍不住“哎哟”一声。 “你——” 一旁的陶灼灼出声要制止,贺兰棠紧着对她摇头。 小兰兴奋地用手指着街巷,“小姐啊,咱们这儿是不是变了样子,都认不出了?” “认不出了。不过几日,就变化这样大。” “多亏了您!前些日子和您一起来的那个小公子还过来看我们了呢!说是您认识三殿下,把我们的苦都同三殿下说了!陛下也知道了,赦免了我们的贱籍,还给我们分了房子,又准我们做买卖。咱们这香楠里,再也不是让人害怕的地方了!咱们也是丰州人,也是凤元的百姓了!” 小兰越说越兴奋,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贺兰棠听着听着,莫名心里跟着有些难过。 有些人抱着金山银山每天喊着日子苦,有些人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知足。 小兰拉着贺兰棠的手,跑到岸边。 夕阳悬在海面,大海里翻滚着一层又一层的金色海浪。 赤着上身的渔民们手里抻着渔网,健壮的小麦色皮肤在余晖下闪着光芒。 小兰冲着远方挥着手。 “诶!别干了!看谁来啦!” 渔夫们闻声转过头,见到贺兰棠便隆起了颧骨,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地朝着她跑来。 小敖挤过人群,最快冲到了贺兰棠面前。 可第一个冲到了贺兰棠面前,忽然刹住脚步。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贺兰棠,语气凶巴巴的。 “谁家的千金小姐,竟然又大驾到我们这破地方了?” 贺兰棠对着小敖笑,心里觉得这小孩活的真拧巴。 明明见到自己来了高兴的要命,嘴上还净挑难听的话说。 “你不想我来,那我走咯!” 她故意吓唬他,转过身要走,小敖便着急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谁说我不想你来了!来了就不准走!你笑什么笑,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走过来的五叔,见小敖又胡闹抬手拍了一下小敖的脖子。 “你这小子!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这样无礼!” 小敖捂着脖子,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眼睛朝着贺兰棠这里瞟。 “小姐您来了!” 五叔对着贺兰棠亲切地打着招呼,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一句接一句地感激着贺兰棠的帮助。 “小姐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多亏了小姐帮忙!” “小姐去我家坐坐!我们如今也有干净的水和饭啦!” 五叔朝着群众摆摆手,“好了好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别把小姐给吓到了。” 他笑望着贺兰棠,“小姐啊,这外面热。不如去我家里坐坐,我给小姐弄碗凉茶喝。” “好啊,麻烦五叔了。” 香楠里的人都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泥土盖得三层筒子楼里。 五叔说这里过往曾是丰州接收难民的地方。 后来先帝迁都到丰州,这里自然不再收难民,便空了下来。 里丞便将这里给了他们住。 贺兰棠站在天井里往上看,见一间一间屋子排列地密密麻麻,虽然密集,但被却被打理的很干净。 五叔带着贺兰棠她们三人回到他的家。 “小姐,两位姑娘,快坐。小敖,你去弄些凉茶来。” “爹我这就去。” 小敖跳到屋子里,拿着个大木勺子冲出了门外。 爹? 贺兰棠疑惑地看向五叔,“他怎么叫爹啊?” 五叔笑着解释道:“小敖爹娘都没了,我们恢复良籍,这孩子得有地方落。索性我孤家寡人一个,让小敖做我的儿子,我也好照顾他。等我老了,也好有个指望。” 贺兰棠点点头。 “五叔,身子好些了吗?” “托小姐的福,有了房子住,不用风吹雨淋,已是好多了。多亏了小姐。如今我们能买卖,又有地方住不说,陛下还施恩将香楠里这片的海分给了我们各家,许我们捕捞。还让我们一人领了三两银子。” 他顿了顿,“您的那间铺子,咱们已经都给您收拾干净了,门也装好了。前两日我还去锁匠那里打了把锁,过几日便会送来了。您想用那铺子做些什么生意?也卖些海物?” 春水听着五叔的话,皱起眉头。 “你们每日能打多少条鱼上来?别说卖,只怕连填饱肚子都难。再说,那海物也是吃不饱的。” 五叔憨憨笑了声。 “姑娘说得是。咱们一直住在海边,可别的手艺不会,只能打打鱼出去换点粮食来。” 春水的话倒是有道理的。 端着凉茶的小敖从门外走进来。 他把手里的碗,一个一个摆到了贺兰棠三人面前。 转身坐回椅子上,脚踩着凳子,仰着下巴。 “我都想好要去外头学手艺了。我们捕的鱼不够自己吃,又得拿出去换米面,还有些要晒成干卖。不如我找个活儿干,赚了钱养活大家,可我爹就是不肯,非要守着这片海。小丫头,你聪明,你劝劝我爹。” 贺兰棠喝了一口碗里的凉茶。 又清爽又甘甜。 她咽下口中的凉茶,抬眼看向五叔。 “守着海没错,想出去找活儿也没错。说来说去,问题在于打上来的海物不够多。没有船,在岸边能打上来的鱼肯定是有限的。上次,那海寇留下的船呢?去了何处?” 五叔摇摇头。 “那倒是不知晓的,当夜便有巡海官兵给拖走了。” “那一艘大些的渔船要多少银子?” “约莫五十两黄金。” 差不多是五百两白银,自己一个月有四百两白银的月钱。 如果投资买船,捕鱼够多,既可以卖,那间铺子又可以用来做餐厅。 到时候搞个沙滩海鲜自助餐厅,自产自销,岂不是好?? 第八十六章 买船打鱼 “五叔,你这里有多少能出海捕鱼的人?若是我能买到船,你们可都愿意跟着我干?每月捕鱼卖出去的钱,我拿六成,剩下的都归五叔,再由五叔来分配。” 五叔被贺兰棠的话逗笑。 “小姐去何处找船?这船都是官家的,如何能让咱们用呢?金宁里,安青里,打鱼也不过是自家做的竹筏来用。” “我自有法子的。若是我弄到了船,方才说的,五叔可愿意?若是愿意,便与我签一份契约,此事便奏效了。” 五叔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这小孩子处处与旁人不一样,说话做事不似孩童,又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句话便帮他们赦免了贱籍,又同三皇子相识。如今又胸有成竹地能弄到船来,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 贺兰棠也不急,喝着凉茶,等着五叔想明白。 “签。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愿意帮着我们赚钱,我自然感激不尽。小敖,去里屋拿纸笔墨来。” 五叔很快就将契约拟好,递到贺兰棠面前让她看。 贺兰棠看了看,看着上面完全陌生的符号,转头看向春水。 “你可认字?” 春水点点头,“奴婢念给您听。” 听了契约上的内容,贺兰棠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便这样定下了。五叔,还有一件事儿要劳烦您,能否安排一间屋子给我?” “这里还有许多间屋子,我带你们看看。看中了哪一间屋子,住下就是了。” 几间屋子选来选去,贺兰棠最终选了一间二楼朝阳的。 五叔识趣地带着小敖退出屋子关上了房门。 贺兰棠看了看陶灼灼与春水。 “灼灼姐姐,你们说会儿话,我还有些事儿要问五叔。” 她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听着屋里传来的说话声,又蹑手蹑脚地走回门口。 屋里的陶灼灼高兴地拉着母亲的手。 “娘,从今日起,这里便是你的家了。殿下答应我,将你安置在宫外,帮殿下打理铺子。月月有钱赚,又有房子住,吃喝不愁,不用再做谁家的奴婢了。” 她说完,却不见母亲的脸上出现任何如她一般的喜悦,反倒是沉着一张脸,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若你能嫁去丞相府,娘就算累死饿死,也死得高兴。” 一提起这事儿,陶灼灼便觉得心寒。 “娘!这件事儿我本是不想再提了。娘,我是你生下来的,如何你能这样狠心将我骗到他的屋子里,害我险些被……被……,若不是殿下来救我,我日后又如何活下去!” “若真那样,嫁到丞相府,哪怕是个妾室,也比做人家奴婢好!” 春水看着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拉着陶灼灼的衣裳将她往门外扯。 “你去,去找殿下求,让殿下将你一并送出宫。” 陶灼灼挥开母亲的手,望着母亲的眼神变得陌生。 “娘,您,您怎么变成了这样!殿下送您出宫,是因为看在我忠心的份上。这已是登天般难的事儿,如何还能求殿下再为你我涉险?况且,我根本不想出宫,我就想要陪在殿下身边。” “殿下殿下!你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小殿下,你何曾为自己想过?!难不成一辈子老死在宫里!不然就是被人害死在宫里吗?你去求殿下,既然你这样忠心,她为何不答应?” 陶灼灼被母亲气得眼泪直流。 “娘!若是入宫时,没有殿下收留我,我早就被送到青楼里任人糟蹋了。如今殿下又肯将您送出宫,还让您在宫外过好日子。娘,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春水此刻为了女儿的将来,亦是失了理智。 “什么叫忘恩负义!若不是因为殿下,你何必在大殿上自裁,又怎会无缘无故地被人冤枉,险些失了清白,又被严刑拷打遍体鳞伤。又什么恩情,早就在那一遭还完了!” “那娘呢!娘你可知晓,殿下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让白兰公公把您从贺容华的手里救出来!当初贺容华对我们万般为难,娘只说我们低头做人,听主子的话便没错。殿下待我们母女如何?越是对我们好的人,越是落得埋怨?难不成是看殿下年幼,娘您就这样欺负她吗?!” 春水气急了,一巴掌扇到陶灼灼的脸上。 “你是做了宫辅,说话都如此咄咄逼人。任你是再大的官,你也不能对你娘我这样说话!” 捂着脸的陶灼灼垂着眸,轻轻点了点头。 “娘,我错了。” 她轻笑一声,泪水潸然落下,湿润流淌进指缝。 “我起初就不该求殿下让她将你安置到宫外。你这样挂念我,我们母女在宫中相伴,也能让彼此安心。我这就去找殿下,我求她收回成命。” 春水被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 “陶灼灼!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娘才罢休!” “不是么?娘。若不是因为殿下的好心,娘会一步一步得寸进尺么?若是殿下今日就必须让你留在这替她打理铺子,你只得听从,不是么?” 春水沉默着落泪。 陶灼灼走上前,拉起母亲的手。 “娘,她虽年幼,她虽口口声声喊着我姐姐,但她是公主啊。她是凤元皇后嫡出,是凤元最高品阶的瑶瑜公主啊。那些开口便能让我们死上千次的嫔妃面对她,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我们不过是百姓都算不上的奴役,我们有什么资格去与她谈什么扯平,谈什么条件?” 春水崩溃哭泣起来。 “所以今日你为何不趁着机会与那丞相家的公子攀上啊?!” “他是丞相家的公子,多少名门闺秀都未必能入门做妾,灼灼如何能做得?先不说不愿,即便我愿,殿下如何想我?她信任我,我却这样丢她的脸。娘,我知你心疼我,但不能糊涂啊。人一糊涂,走错了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哎。” 贺兰棠正听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她被吓得浑身一凉,转过头撞上小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贺兰棠赶紧拉着小敖跑到一旁,用气声喊:“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偷听啊!” 小敖扬起一边唇角坏笑着。 “你不也在这偷听吗?何必说我?”? 第八十七章 陶灼灼母女分别 “我……” 贺兰棠皱着眉头,怒瞪着小敖。 “你听到的不许说出去,知不知道!” 小敖倚在栏杆上,翘起的左脚不安分地晃荡着。 “那你答应我个条件咯,答应我,我就不说出去。” “什么条件?” 他歪着脑袋在思考,半晌后有些烦躁地撇撇嘴。 “想不到,欠着。唉,小丫头,你叫什么?你家住何处?兴许日后我上街,能去寻你玩呢!” 贺兰棠张口就说:“我叫……” 等等。 这凤元,除了皇帝一家,还有姓贺兰的吗? “你就叫我小棠。平日里我爹管得严,不让我总是出来。若是我能出来,总会来这里的,到时候再来找你玩。” 小敖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有钱人家的事儿真是多。】 陶灼灼红着眼睛拉开门,从屋里走到贺兰棠面前。 “小姐,我与我娘都说好了,咱们去办别的事情。” 春水此刻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抱歉地对着贺兰棠笑。 “让小姐久等了。” “我没事儿了,同五叔道个别,咱们就回家。” 春水点点头,不舍地看了陶灼灼一眼。 “那奴婢送送您。” 五叔与小敖送着贺兰棠走到门口。 “五叔,小敖,我走啦。近些日子不能过来了,不过船的事情,我会尽快办妥的。” “不急不急,小姐慢走。” 小敖不知怎么地不高兴了,站在五叔身边一声也不吭。 贺兰棠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上了马车。 待陶灼灼与春水全坐上了马车,临走前,车外忽然传来了小敖的声音。 贺兰棠撩开帘子,看着小敖站在马车旁,垫着脚仰着头。 “小丫头!这个给你!” 不等贺兰棠去接,他便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甩了进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门。 陶灼灼弯腰捡起了小敖丢进来的东西,用手摸了摸,觉得没问题才递给贺兰棠。 贺兰棠接过来,看着是一堆各种颜色的布头儿缠在一起,看着像是个娃娃。 但也具体看不出个什么形状来。 兔子? 她来回摆弄着看了看,忽然发现娃娃腰间单独系了个蓝色的布条。 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三个字。 她扯着布条,靠近陶灼灼,“姐姐上面这是什么?” 陶灼灼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绣着,小丫头。” 贺兰棠起来,原来这个小娃娃是自己啊。 这小孩,真别扭。 她将娃娃与腰上的带子系在了一起,又从怀里掏出了方才五叔写的契约,递给了春水。 “春水,回去以后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春水慌张地看向契约。 “殿下,您为何要让奴婢在这契约上签名?这样不妥,奴婢只要有个安身的地方便好了,奴婢……” “你现在不是奴婢了。此前我答应灼灼姐姐,有一日会将你安置到宫外,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在宫中的身契,我会过一阵子送出来给你。到时,便让五叔想办法帮你落户在这。我会留给些银子,待渔船赚了钱,我会分你两成,到时会与你再签一份契约。若是不赚钱,我也会想法子让你过好日子,你大可放心。” 于小翠接过契约,心里的五味杂陈。 只觉得方才自己所作所为,实在过分。 她转身跪下。 “殿下,奴婢定会竭尽全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贺兰棠伸手扶起春水。 “我自然信你。灼灼姐姐在宫中有我护着,你大可放心。另外,船只的事情,还需要你明日去一趟秩王府。你只说我放了你出宫,还答应帮你忙。五叔是你哥哥,如今想出海捕鱼却没有船,想要买下前几日海寇的那艘船。若是买不到,便租来,给钱就是了。” 她拿出银票,塞到春水的手里。 “我这里有一张四百两的银票,你留下五十两,其余的去买船。若是不够,便给我写字条送到宁桓大人的府里,叫他让宁淮宴带给我。买船或是租船,要开单据。自此以后,一笔一笔账,春水你都要记清楚,不得有一处糊涂。” “奴婢知晓,殿下放心。” 贺兰棠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眼看着要出了香楠里。 “停车!” 马车停下,贺兰棠与陶灼灼送春水下车。 “春水,日后在宫外,一切小心,好好照料自己。” 春水含着泪,跪在地上,对着贺兰棠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殿下,春水感激殿下数次救下奴婢与灼灼的性命,奴婢会尽心竭力为殿下打点宫外一切。愿殿下在宫中身体康健,万福金安。” 春水走到陶灼灼面前,伸出双手轻轻地将女儿拥在怀中。 “既是你要留在殿下身边,那便好好地替殿下打点好一切。在宫里要乖巧,要懂得隐忍,三思而后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叫娘为你担心。” 陶灼灼紧紧地回抱着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我知晓了……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得遇良人,便再嫁,至少有人能照顾你。我在殿下身边,娘不要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殿下,会好好照顾自己。” 微笑着的春水与陶灼灼分开,慈爱地为女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着贺兰棠又行拜别礼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转身离开。 陶灼灼望着母亲的方向嚎啕大哭,看得贺兰棠心都揪在了一起。 这场景让她想起了送母亲出国学设计的那一天。 只不过身份对换了一下。 自己是那个怕哭转身快步离开的人,母亲是那个站在安检处嚎啕大哭不止的人。 “还会见到的,灼灼姐姐。以后有机会,我就带你出宫来见你娘。” - 回到宫里,天已擦黑。 两人直奔冷宫,离老远地见着冷宫门口来来回回地在门外忙碌。 贺兰棠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她拉着春蓉快步走,进了冷宫见春蓉正在指挥着婢女往外搬东西。 见到贺兰棠,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春蓉,快步走到她面前。 “殿下你回来了!” 贺兰棠见捧着裴诗音屋子里的那个熟悉的盒子往出走,手挽住了春蓉的手臂。 “姑姑,父皇准许裴姨母出冷宫了?”? 第八十八章 有惊无险任务成功 春蓉连连点头。 “还是殿下厉害,出去一趟便把事情办妥了!下午的时候,白公公便来宣旨了,复了嘉妃娘娘的位份,还让娘娘搬回天乐宫呢。如今与咱们凤禧宫一墙之隔,给皇后娘娘高兴得不得了。” 她又道:“还有白公公向陛下坦白了与春年的事儿,起初陛下发了好一通火儿,最后又准了,说是让嘉妃娘娘给选个好日子,将喜事儿办了。” 贺兰棠听到这些着着实实松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终于完成了。 心里正这样想着,系统界面忽然跳出来。 周围的一切景象瞬间消失,贺兰棠被传入到了一个漆黑无光的地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系统界面显示的那三样任务条件以及价格。 桃木簪、诗集、丝带。 十文、一文、三文。 系统估值分别为,三十两白银、五十两白银、一百两白银。 换取物品三个栏与系统估值三个栏分别空着。 系统:【请宿主贺兰棠分别用语音填入换取物品。】 贺兰棠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桃木簪,换来一间香楠里的铺子,换来几十人摆脱贱籍。诗集,换来春水一条命。丝带,换来嘉妃裴诗音的自由,成全了春年与白兰的姻缘。” 她看着自己说的话,全都变成了画面落到了换取物品的框内。 系统:【估值中……请稍后……】 这个漆黑的空间安静无比,贺兰棠都听到了自己如打鼓一般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拜托一定要成功,拜托一定要成功。 她拼命地在心里祈祷,却看到系统估值的三个框里,除了香楠里的那间铺子下面填上了二十两白银,其余两个框纷纷被填上了零。 系统:【估值完毕,系统评定,宿主此次任务失败。】 “等等!” 贺兰棠脑袋“嗡”了一声。 “你凭什么判定我换来的这些就一文不值?!香楠里的铺子是不值钱,但我帮那些百姓恢复了他们应该有的权益,为他们争得了该有的公平。再说,春水虽然在这个时代是奴婢,但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说人命一文不值?裴诗音被冤枉,困在这么屁大点个冷宫,连门都出不去。白兰春年苦恋好多年,我帮他们终成眷属!”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就是系统,你就是算法。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数字来计算的!公平,生命,自由,爱情,这些在你系统里不值钱的东西,在我们人的心里,比任何都要贵重!” 贺兰棠紧攥着拳头,冲着黑漆漆的方向狂吼一通。 此刻这里面安静无比,系统也不作声响。 难道自己真的要把妈妈连累了吗? 难道努力了这么多,还是逃不过死路一条? 贺兰棠垂下头,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冻得人唇齿打颤,全身寒凉。 系统:【根据宿主贺兰棠诉求,系统临时增加任务一项。任务要求,宿主贺兰棠随机找一人询问关于公平、生命、自由、爱情四项定价。在无任何暗示的情况下,最终给出价格均高于系统给出原三项物品评估价格的百分之二十,视为任务成功。规定时间,三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唰”地一下,强光袭来。 贺兰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倒计时条已经被清空到只剩半个小时。 她拉住陶灼灼的手,急不可待。 “灼灼姐姐,你说公平,生命,自由,爱情,都值多少钱?具体的!” 陶灼灼一头雾水地看着奇怪的贺兰棠,伸出手摸了摸贺兰棠的额头。 “殿下……” 贺兰棠扯下陶灼灼的手,急得大叫。 “你快说啊!值多少钱!” 她急切的样子吓到了陶灼灼。 “殿下,殿下我不知晓啊!” 贺兰棠无奈地看向另一边的春蓉。 “姑姑你说。” “公平?公平是何物?殿下说得可是公正?公正如何算作钱呢,本是不相干的……” 贺兰棠没时间再听下去了,转身拔腿就跑出了冷宫。 真的求求了。 能不能有个能听懂自己说什么,又不像母亲一样不靠谱的人出现啊。 她奋力地朝着前面跑,一边跑一边用眼睛四处看,想寻寻有没有谁能派的上用场,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母亲了。 “殿——” “哎哟!” 路过月禾宫,贺兰棠与迎面而来的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她连疼都没工夫疼,捂着脑袋迅速地站起身,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站着的是宁淮宴。 “殿下,你无事?小臣方才……” “嘘!我问你,公平,生命,自由,爱情,都值多少钱?具体值多少钱?” 宁淮宴皱着眉头,用一种看妖怪的眼神看着贺兰棠。 【殿下这是怎么了?疯了?】 “快回答我!我没时间了!” “殿下是问若把这些比作金钱?公正高于千金,自由抵万金。” “剩下两个呢?” 宁淮宴想了想,摇了摇头。 “性命自然是高于所有,但爱情……小臣不知。” 贺兰棠快急哭了,双手拉起宁淮宴的手,急得跳脚。 “你给我个钱数,给个你心里的钱数就好。” “那性命便值万万金,爱情……爱情……” 【一文不值。】 一听到宁淮宴心里的话,贺兰棠都想跪下了,但又不能提醒,也不能暗示。 “爱情自然高于自由了!贺兰棠,你小小年纪,谈什么情爱?” 从宫里走出来的贺兰忞正好听到两人说话,便横空插了一嘴。 这一句话,像是把贺兰棠从悬崖上拽了上来。 宁淮宴不解地对着贺兰忞摇了摇头。 “淮宴哥哥你说啊,你快说。” “那便如三殿下所言的,爱情高于自由,低于性命,便是千万金。” 宁淮宴的话音落下。 系统再一次跳了出来。 系统:【给出价格均高于系统给出的原三项物品评估价格百分之二十!恭喜宿主贺兰棠完成任务,双人拼单任务完成!此次任务倒计时剩余时间为6天13小时21分钟,倒计时结束后领取奖励。】 系统通报任务成功。 贺兰棠就像是被吹鼓起来的气球,一瞬间全身上下的气都泄了下去。 整个人软得似是跟面条一样跌坐在了地上。 真是惊险。? 第八十九章 商量婚事 入夜。 为了庆祝双双完成了任务,萧嫣非要拉着贺兰棠在一起睡。 从三岁开始就和母亲“分居”的贺兰棠,被母亲搂着躺在床上,不习惯让她睡意全无。 脑袋里思考着任务奖励。 地图系统,视频通话系统,称重系统,扫描系统,估值系统,天气预报系统,网络商城系统。 如果要是出海打鱼,那称重系统,天气预报系统,对打鱼的买卖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地图系统,说不准会像游戏里,标注上具体的资源。 扫描系统和估值系统对第二次的任务来说用处很大,兴许以后还会有这样的环节能够用得上。 网络商城,那应该就是个大宝箱。 兴许很多现代科技都能从上面买得到。 综合来看,还是网络商城的价值更高一些。 贺兰棠掀开母亲压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 “妈……,这次任务奖励咱们一定要选一样的,不然又浪费了。我想了想,还是选网络商城,说不准有什么我们做任务需要的东西能从上面买到呢。” 已经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萧嫣摇了摇头。 “咱们还是视频通话,这样不管有什么事儿,联系也方便。不然你到处乱跑,妈妈担心……” “咚咚”两声门响。 春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娘娘,您睡着了吗?嘉妃娘娘过来了,说是今日忙着迁宫,还未抽出时间来。这会儿有空,特地过来见您呢。” “唔?” 萧嫣眯着眼睛,头抬离枕头,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我马上来。” 裴诗音平日清汤寡水的脸上如今也涂了脂粉,抹了口脂。 好气色的裴诗音本又圆润在冷宫穿着素净的衣裳看不出来什么,如今换上华服,钗环一戴,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 昏黄的烛火映着她的脸,看起来富贵明艳又喜庆。 真是个皇妃娘娘的样子! 一见到裴诗音,萧嫣便咧着嘴,大着嗓门子喊了一句:“哎哟我天,这大美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跟在她身后的贺兰棠规规矩矩地对着嘉妃鞠了个躬。 “裴姨好。” “唉!棠棠好。” 裴诗音同贺兰棠打了声招呼,转头嗔怪地瞪了一眼萧嫣。 “什么大美人能美得过皇后娘娘?少拿我取笑了。快秩儿,还不来给你母后问安?” 她身后的贺兰秩走上前,轻撩衣摆,跪地问安。 “儿子拜见母后。嘉妃娘娘得以复位,全凭母后相助,母后恩情,儿子铭记在心。日后定好好孝敬母后。” “快起来!裴诗音你少让孩子动不动就跪就拜,咱们那么生分干什么?快来,秩儿快来坐,和你棠棠妹妹挨着坐。” 萧嫣扯着裴诗音的手坐下,眼神八卦地上下打量着她。 奇怪的眼神,看得裴诗音头皮发麻。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呀。” “咦~这新衣裳,是皇帝送你的?说,今天白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皇帝……嘿嘿……” 裴诗音一听就明白的萧嫣地意思,窘迫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垂着头尴尬的贺兰秩和表情无奈的贺兰棠。 她重重地抬手拍了一下萧嫣的腿,嗔怒道:“你啊你!胡言乱语什么!亏得你还是皇后,还是做娘的人!孩子们都在这儿,如何能说这种话。陛下日理万机,哪有什么工夫想起我来。” 渣男。 萧嫣不屑撇撇嘴,“等以后,有机会的,我帮你想想办法。” 贺兰棠在心里冷哼一声。 还帮别人想办法呢,不如先替自己想想办法。 睡觉之前听着她讲起怎么完成任务的,每个字听得惊心动魄。 不得不感慨,傻人有傻福,命是真的大。 “不想那些了。如今能重新回到天乐宫,还多亏了你。如今只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只要秩儿好,你也好,其他的便无所求了。说起来,倒是你这儿,堂堂皇后的宫里却冷清成了这样。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过你门还不进来请安。” “我也不愿意见她们,还不够麻烦的。她们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我和她们说不到一起去。” “你啊,活得太天真。不过无妨,此后你我便能方便互相扶持了。有我在这帮你把关,任谁有什么心思,我都能帮你多探一探。你风华正茂,又是她的妹妹,若想得到陛下恩宠不算难。姐姐帮你好好盘算,总错不了的。” 萧嫣迷惑地看向裴诗音。 “什么——” 贺兰棠心里一慌。 暂时不能让妈妈知道萧韵的事情。 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萧韵的事情,一定会看那个皇上处处不顺眼。 到时候又不肯做任务,又多了一堆的麻烦。 她扭头看向贺兰秩,“二哥哥今夜住在宫里吗?” 贺兰秩回应道:“仍是要回府的。待商定下来年儿与白兰公公办喜事的日子,我便回去命人布置府邸。年儿要从我府中出嫁,再送到白兰公公在宫外的如意里的住所去。” 说起这个,裴诗音才想起正事儿,聊着聊着险些忘了。 “嫣儿,我今日来找你便是想让你与我商量两人成婚的日子。陛下命我选几个好日子,我想着得过来找你商量商量。我瞧着三日后便不错,初十,你觉得如何?” “好啊好啊。我能不能去?” 裴诗音表情失落地摇了摇脑袋。 “连我都不能去的,更别说你了。咱们凤元虽是准许奴才奴婢嫁娶,但却不准咱们这样的身份赴宴。当日秩儿亦是不能留在府中,我便想请春蓉姑姑帮着过去操办操办。若是灼灼姑娘愿意,还想请灼灼姑娘送年儿出嫁。年儿这些年陪我在冷宫里,除了我,便没什么娘家人了。我想让她嫁得热闹些。” “当然好呀。春蓉灼灼你们愿不愿意?若是愿意,到时便出宫帮帮忙。” 春蓉与陶灼灼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奴婢愿意。” 送走了裴诗音,萧嫣躺在榻上,一声接一声地“哀叹”。 “哎,哎……” “妈你怎么了……” “我一想,白兰结婚那天肯定很热闹。我来这儿这么久,还没出宫过呢。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儿和我有关,这还不能去,想想心里就难受。” “那白兰还是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他不也去不了么?你难受什么。” 萧嫣一听,忽然灵光一闪,从坐塌上弹坐起来。 “对啊!” 她匆匆穿上鞋,拍了拍贺兰棠。 “你先睡,我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儿!”? 第九十章 扮成太监出宫 雍仁殿内。 贺兰雍仁沉着脸,站在窗边。 身后的白兰捧着方才御膳房刚送上来的餐饭,跪在一旁。 “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吃点东西。奴才有罪,不值得让陛下伤了身子啊。” 贺兰雍仁头也不回。 “宫中大把家世好的女子任你选,为了春年,你不惜害死徐尚宫。她便那样值得?那宫婢如何就让你昏了头?不顾一切了?” “陛下。奴才未曾害过徐尚宫,是徐尚宫自己作恶多端。若不是因为她当初陷害春年,年儿便不会受那么多苦。年儿是个好姑娘,即便自己陷入困境,也不想连累奴才半分。奴才不想负她,也不愿负她。她未必是这世上最好,却是奴才心里无人可比的。奴才以为,世上人便是都无法懂得奴才心意,陛下定会懂得。” “你大胆。” 白兰的话戳到了贺兰雍仁心中痛处,他转头一把掀翻了盘子,大骂白兰。 “她不过一个贱婢!如何能同朕的韵儿相比!你越发说话放肆,你——” “陛下,陛下,你睡了没呀!我进来啦?” 贺兰雍仁憋着气,抬眼看去,见萧嫣从门外探过头,嬉皮笑脸地朝着里面看。 “这么晚,皇后来做什么?” 白兰蹲在地上收拾被打翻的饭菜,萧嫣见状走了进来,将手里捧着的包袱放在一旁,蹲下身帮白兰一起收拾。 “娘娘,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我想让你快点收拾,我好和陛下单独说话。” 白兰:“……” 萧嫣看了一眼贺兰雍仁快要拉到地上的脸,凑到白兰身边小声问。 “这是怎么啦,怎么又生气啦?跟谁啊?” 白兰也不自然地放小了声音,用着气声答道:“回娘娘,陛下是生奴才的气。” “为什么呀?是不是你要结婚,舍不得你了?” “陛下他不喜欢春年,不想让奴才娶春年。” “你别管他,反正他都答应了。他喜不喜欢春年有什么关系,总归她是嫁你的,你喜欢就行。” 贺兰雍仁望着萧嫣,眼神凌厉地似是下一秒就要把她刀了。 “朕还不聋!” 萧嫣吐了吐舌头,将最后一捧菜用筷子夹到碗里,对着白兰挥了挥手。 白兰端着盘子快步地走了出去。 萧嫣这才拿起包裹到了贺兰雍仁面前。 “我可是来给你送好东西的。” 贺兰雍仁冷着脸,坐到了椅子上,拿起奏折,不回话。 萧嫣干脆上去将奏折一把拿开。 见贺兰雍仁愤怒地瞪她,她便直接将食指贴在了他的唇瓣上。 “别急。先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保准你会开心。” 她拿开手,转头去拆包裹。 贺兰雍仁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唇瓣,却怎么也擦不掉她手上带来的饭菜味。 “噔噔!” 萧嫣将包裹里的东西一抖,展示给贺兰雍仁看。 他见萧嫣手里提着一件太监衣裳,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男人衣裳啊。我知晓,宫里有规矩说白兰结婚,我们都不能去。你又是和白兰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能参加,心里肯定难受。所以我就找我宫里的白明借了一件儿太监衣裳,我又找春蓉要了一件宫女的衣裳。这样我们和春蓉灼灼混着,偷偷溜出宫去,不就行了?” 萧嫣对着贺兰雍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顺便还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便是,我聪明?机智?夸我,快夸我,然后带我出宫。 “胡闹!” 贺兰雍仁夺过萧嫣手里的太监衣裳,用手丢到了一旁。 “朕堂堂天子,若想出宫,何必用此法子?又如何能装什么太监!皇后,朕要治你得罪!” “治罪,治罪,治罪。” 萧嫣一跳,跳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脚,一副觉得无聊的模样。 “要不是听说你从小和白兰一起长大,我才不会多事儿来给你送什么衣服。我自己偷偷溜出去好不好呢?想着到时候外边放着鞭炮敲锣打鼓的娶亲,你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在宫里,平时陪着你的白兰也不在,挺可怜的。” 贺兰雍仁伸手将萧嫣从自己的桌子上推了下去。 “滚出去。朕不可怜,朕宫中嫔妃无数,没了白兰,朕还有无数人在跟前伺候着!” “嘴硬,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到时候回来会给你好好讲讲,婚礼是怎么办得,热不热闹,白兰高不高兴!” “你敢!你若敢私自出宫,朕定不会饶恕你!” 萧嫣冲着贺兰雍仁皱了皱鼻子,跳下桌子。 “你守你的规矩,也别太生气。小心身体,我走啦。” 被气得不轻的贺兰雍仁黑着脸,将桌子上的奏折一股脑推到了地上,然后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许久后,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一堆折子中间的衣服上。 - 三日后。 趁着夜黑,换好了宫女衣裳的萧嫣与春蓉陶灼灼抬着装着贺兰棠的大箱子到了宫门口。 借着夜色,门口的守卫查了查箱子里,见都是些绸子什么的,便放了同行。 三人往马车上放箱子无比费力,忽然身后站出一个太监,搭了把手。 萧嫣本以为是白明,便没在意,直接上了马车。 见穿着太监衣裳的“白明”从外面撩开帘子也跟着上了马车,萧嫣有些奇怪。 陶灼灼出声提醒道:“白明,你上错车了。你和姑姑该坐另外一辆,这里坐不下了。” 可“白明”却一声不吭地坐到了萧嫣的身旁。 “白明,你做什么?我说你坐错车了!你好大的胆子,敢同娘娘坐在一起!” “白明”低着头,声音低沉道:“你去那辆车。” 这声音根本不是白明的声音。 萧嫣瞬间觉得不对劲,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一旁靠。 陶灼灼摘下簪子,对准“白明”,手打哆嗦,一手撩开遮住月光的帘子。 “你……你,你到底是谁?” “白明”缓缓抬起头,借着月光,陶灼灼看清了他的脸,恐惧却未减少半分。 “陛、陛下?!” “陛下?!” 萧嫣诧异地双手捧住贺兰雍仁的脸,让他面向自己左看右看,确定肯定是贺兰雍仁后,眼睛又看向他身上穿着的太监衣裳,忍不住嘴角跟着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换上太监衣服出来了!”? 第九十一章 白兰春年成婚 陶灼灼逃命一般地飞速逃离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穿着太监衣裳的贺兰雍仁阴沉着一张脸。 那日萧嫣离开后,不知怎么地,他鬼使神差地便捡起了地上的那件衣裳。 两三日都魂不守舍的,让人偷偷地在凤禧宫门外监视着。 听到来人报几个婢女抬着箱子出了凤禧宫,他便火急火燎地换上了衣裳,偷偷地跟到了宫门口。 萧嫣低着头,憋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噗嗤噗嗤”地笑声。 “你再笑,朕就将你嘴打烂。” 萧嫣收敛了笑意,撇撇嘴。 总是凶巴巴的不知道干嘛。 “咚咚,咚咚……” 贺兰雍仁听到敲东西的声音,觉得奇怪地掀开帘子朝马车外看了一眼,没见到有什么奇怪的。 “咚咚,咚咚……” 那声音继续传来,细听是在马车里的。 他看向萧嫣,“皇后听到没有?” 萧嫣眨巴着眼睛摇摇头,“什么?” “咚咚,咚咚咚……” 又是连续好几声响。 贺兰雍仁与萧嫣齐齐望向车上的箱子。 “坏了!” 萧嫣瞬间脸色慌张,扑到箱子前,用手抬起箱子盖。 被闷得快要虚脱窒息,满头大汗的贺兰棠从绸子里钻出来,人挂在箱子壁,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再晚会儿,真的要被憋死了! 贺兰雍仁睁大眼,讶异道:“棠儿?” 被母亲抱出来的贺兰棠,依偎在她怀里眼睛发花,大口喘着气。 “错了错了……” 萧嫣抱歉地抱着贺兰棠,用手给她擦汗。 “我忘了你在里面了。” 此时此刻贺兰雍仁真的是想一脚把萧嫣踹出马车。 他一把将贺兰棠夺过来,瞪着萧嫣,“未曾见过你这般粗心做娘的人!” 萧嫣耸了耸肩膀,表示无辜。 都是不小心的嘛。 天蒙蒙亮。 街上空无一人,家家闭户,唯有秩王府门外热闹非凡。 下了马车时,门口放着鞭炮,噼啪作响。 府外站着几个秩王府的小厮,敲锣打鼓地喊着:“接姻缘神!接姻缘神咯!” 贺兰雍仁从后面伸手捂住了贺兰棠的耳朵,直到那鞭炮放完。 贺兰棠仰着头看贺兰雍仁始终表情紧绷的脸。 心中不由感慨,原来有父亲呵护是这样的感觉。 她一只手牵住了贺兰雍仁的手,一只手拉住了母亲的手,朝着秩王府里走。 像极了那些她小时候羡慕的,拥有美满家庭的孩子。 新娘子春年此刻已经化好了妆,坐在梳妆镜前,面目含羞,等待她的新郎来接亲。 跟在一家三口身后的春蓉欢喜地笑着喊:“新娘子,瞧瞧谁来了?” 春年闻声回过头,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和瑶瑜公主站在自己面前。 一瞬间恍惚,仿佛自己是做了梦了。 她要跪下,贺兰雍仁出声制止。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便免了这些规矩。大婚的衣裳,勿要弄脏了。” 春年含着泪,咬着唇点头。 对于贺兰雍仁,她又陌生又熟悉。 他是她最大的主子,也是她真真正正的第一个主子。 皇后娘娘又是一手促成了她与白兰的姻缘,是她的恩人。 陛下与娘娘能不顾规矩,为她送亲,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萧嫣开着玩笑,“别哭呀,哭花了妆,到时白兰一掀开盖头,怕不是被吓死了。” 贺兰雍仁:“皇后……,大喜的日子,不要说忌讳的话。” 他从腰间系着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了春年。 “这是朕给你与白兰的礼钱。你们二人一路多有曲折,愿此后你们夫妻二人互相扶持,相伴白头。” 春年惶恐地摆手。 “陛下与娘娘殿下能来,是奴婢想也不敢想的,已是极大的恩惠。这金子,奴婢实在不能收。” 贺兰雍仁抓过她的手腕,将元宝放在她手心。 “朕给你,收着就是。此外,虽你二人已结为夫妇,但仍要在宫中当差。白兰于朕而言,不可或缺。你作为他的夫人,要叮嘱他勤勉,不可耽误差事。” “奴婢知晓,陛下放心。” 贺兰雍仁满意地点了点头,斜眼看向萧嫣。 “皇后呢?” “什么?” “你的礼金呢?” “我……” 光想着凑热闹了,上哪还记得结婚要随礼这件事儿。 “我的礼金,陛下不是给了吗?咱俩是夫妻,是一家子两口子。分什么你我,你给的就是我给的。” 贺兰雍仁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萧嫣扬着下巴,理不直气也壮。 陶灼灼从门外跑进来,红扑扑的脸蛋高高隆起,冲着门里大喊:“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快快!上盖头!” 春蓉匆匆忙忙地在屋里拿起盖头,盖在了春年头上。 忙碌的氛围看得无所事事的萧嫣觉得心痒痒,“欸!我做点什么啊!” 贺兰雍仁拉着萧嫣站到人群另一旁,“皇后在这里呆着,不要乱掺和。若是被人认出来,朕不饶你。” 春蓉将一篮子白果递给萧嫣,又将一篮子莲子递给贺兰雍仁。 “陛下娘娘,待接亲的时候,将这里的白果莲子都朝着两人背上抛,寓意白头偕老,苦尽甘来。” 转头她又将一篮子花瓣递到了贺兰棠的手里,一个转身又冲进人群。 贺兰雍仁将手里莲子塞到了萧嫣怀里。 “朕是天子,才不做这些俗人之事。事在人为,不抛这些,便不能白头?笑话。” 贺兰棠站在俩人前面,捧着篮子,无奈摇头。 大喜的日子,她这一双父母。 一个晦气,一个扫兴。 真服了。 陶灼灼与春蓉一左一右扶着盖上盖头的春年走到院子正中。 听门外人声音响亮的喊着:“新郎到!新郎到!桃花开,朱颜笑!点红烛,换清酒!携嘉姻,共白首!” 话音落,大门敞开。 身着红袍,意气风发的白兰大步走入屋内。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春年面前,伸手拉住了春年的手,声音温柔地说道:“夫人,我来接你了。” “吉时已到!接亲上轿!” 白兰拉着春年的手,一步步缓慢地朝着大门方向走。 贺兰棠抓起一把花瓣,往两人的身上抛。 萧嫣左一把莲子,又一把白果的抓在手里,用力地往两人背上砸。 一边砸一边哭。 顺便将贺兰雍仁的手扯过来,插在莲子筐里。 “你快点丢一把啊!他们快走出去了!快点啊!你不想让白兰幸福吗?” “朕……” 贺兰雍仁皱着眉头,极其不自在。 但手还是抓了几颗莲子,朝着白兰的后背丢去。 见莲子砸中了他的背,忽然心底有些发酸。 白兰春年踏出门,萧嫣冲出人群,双手在嘴边扩成喇叭状,冲着新人的背影大喊:“白兰春年!你们一定要狠狠地幸福啊!” 贺兰棠:“……” 贺兰雍仁:“……”? 第九十二章 启程前往云乌 两日后,萧嫣与贺兰棠带着接回长公主贺兰舒婉的任务,准备启程前往云乌国。 怕出什么乱子,又得让宁桓亲自跟着去。 春蓉与陶灼灼自然也一并跟去。 怕贺兰棠年纪小,不适应远途,随行又添了两个御医。 临行前,贺兰雍仁一再嘱咐萧嫣。 “凤元虽比不上云乌那样的大国,可也是礼仪之邦。此次你身为凤元国母前去他国,定要遵规守矩,切勿丢了朕与凤元的脸面。” “放心放心!” “你平日粗心大意便算了,此次远行,照顾好棠儿。若是归来时她少一根头发,朕便唯你是问。” “知道了知道了啊。” “婉儿她性子内敛,不同于皇后这般心直口快。若是她不愿回来,不可强求。” “行了行了,都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唠叨。” 萧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放心,我都记住了。你在家里好好的,等我把你妹妹带回来。快启程!别耽误工夫了!” 坐在御辇上的贺兰雍仁在宫门内,看着一辆辆马车远去,心中莫名不安,还不知她过去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白兰看出贺兰雍仁的心事,在一旁安抚道:“陛下,娘娘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分寸,您不要太过忧虑了。” 贺兰雍仁不屑嗤笑一声,“聪明人,哼。” 是不是聪明人,还有待观察。 但萧嫣总有一种让人起冲动的能力。 去云乌是这样,溜出宫也是这样。 每次陪她胡闹过后又都会悔不当初。 - 车队一路横穿凤元,朝着北方地区的云乌走。 两天下来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凤元的边境,桐州。 路上吃吃喝喝的,贺兰棠也没觉得有什么辛苦的地方。 已经快忘到脑袋后面的系统,忽然蹦了出来。 系统:【请接收任务奖励!】 昏昏欲睡的贺兰棠看到系统跳出,瞬间清醒过来。 “妈!别吃了,等会再吃。” 她倾斜着身子,夺过母亲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郑重其事道:“选商城哦,一定选商城哦!” 萧嫣点了点头,快速用力地咀嚼着嘴里的鸡肉,表示知道了。 系统弹出奖励界面。 熟悉的提示再一次出现。 【两位宿主请在规定时间内同时做出选择,选择不一致或超出规定时间,则本次奖励作废。倒数,十、九、八……】 贺兰棠摩拳擦掌,眼睛定在界面上“网络商城”的蓝色图标上,缓缓抬起手。 “一、二、三……啊!”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一个骤停,贺兰棠和萧嫣险些被弹了出去。 混乱之中,只觉得手指触碰到了界面。 【恭喜两位宿主,选择一致,任务奖励领取成功,估值系统激活。】 估值系统?! 贺兰棠揉着脑袋上磕痛的地方,绝望地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盘算来盘算去!领了个最没用的东西! 系统:【检测到两位宿主离开任务指定区域,三个月内请返回到任务有效区域,否则将视为任务失败。】 赚了三个月清闲?! 贺兰棠咧嘴笑开,瞬间头也不疼了。 好家伙,旅游等于续命? “诶?宝啊,大宝,我这眼睛好像花了。” 萧嫣神色慌张又迷茫的四处看,伸手拔下了贺兰棠的簪子在眼前看,又扯起贺兰棠的衣裳放在眼前看。 “这怎么……” 她抬起手在眼睛前面挥了挥,“这怎么有这么多字儿啊?唉?字没了,只剩下数了。” 贺兰棠四处看,眼中所见一切,皆有文字的详细解析。 她看向萧嫣的手镯。 琉璃珠嵌金镯,配饰,价值三十两白银。 她又看向萧嫣的衣裳,白碧轻纱,布料,价值七两白银每尺。 “没了没了!” 萧嫣大松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看得眼睛都花了。” “这个就是所谓的估值系统,所见之物,便会显示它的名字,属性和价格。可惜了,这东西看上去很了不起的样子。如果要是真的选到了商城,说不定更有用呢。” “选都选了,就别琢磨了。爱什么系统什么系统。” 萧嫣伸手在贺兰棠眼前晃了一下。 名称和属性不再显示,只剩下了价格。 她又晃了一下,眼前终于恢复到正常。 “别看了。本来就在车上,看久了密密麻麻的,头昏眼花,想吐。” 萧嫣懒洋洋地往后一躺,“诶?这车怎么停下就不走了?” 贺兰棠听到萧嫣的话,蹭到窗边,撩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外面吵吵闹闹的。 春蓉从前面走过来,对着窗子里的贺兰棠说道:“娘娘殿下,外面乱得很,你们呆在里面别出来,宁大人正在应付呢。” “怎么回事啊?” 贺兰棠隐约见到个老妇人,在打头的马车前面又哭又蹦。 “哎。” 春蓉望着前方叹了一声。 “咱们这已经走到了桐州与亚丹临边儿的地方,这地方乱的很,土地又不规整。方才咱们的马车正跑着,这荒郊野外的,不知何处冲出来这么个老妇人,还带着孙女。车夫勒马不晚,倒是没伤到她和孩子。可这老妇人偏偏就抱着孙女,说孙女被吓死了,哭着闹着要钱不肯走呢!” 马车里的萧嫣听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喊道:“这不是碰瓷儿吗?” “娘娘,碰什么瓷?什么碰瓷啊?” 萧嫣撸起袖子,冲下马车。 “我去会会!” 贺兰棠本来不想掺和,她年纪小,也不好出面做什么。 奈何有一位莽夫一样的母亲,也只能跟着下了车。 “赔我孙女!赔我孙女!我的孙女被吓死了!哎哟!我的儿啊!是不是带走了我的孙女啊!你们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只留下我在这世上!我该如何活啊!我一头撞死!” 贺兰棠走到前面的时候,正巧看到裹着头巾皮肤黝黑,身上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太太抱着怀里的孙女往马车上撞。 周围站着许多同她一样衣着褴褛的百姓,大喊着“杀人偿命”。 带来的护卫拦着老太太,那些百姓便冲上去撕打护卫。 一时场面闹得不可开交。 没听到什么有用心声的贺兰棠用手在眼睛前面挥了两下,估值系统开启。 她上下打量着老太太,发觉没什么异样,又重新将系统关闭。 萧嫣怒气汹汹走上前,推开护卫,“你个老刁婆子!碰瓷碰到老娘面前来了!”? 第九十三章 碰瓷的祖孙 老妇人抬眼看向萧嫣,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你,你是谁!什么碰瓷,我老婆子听不懂!你们这群恶人,吓死了我的孙女!你们赔我孙女!” “你说你孙女死了就死了!撒泼这一套,老娘我还没服过谁!把你孙女给我!我看看她到底是死是活!” 萧嫣伸手上去抢孩子,老妇人用尽全身力气护着孙女。 “苍天啊!老天爷啊!救救我们苦命的祖孙!来人啊!杀人啦!没天理啦!” 那群百姓也跟着冲上来要推搡萧嫣。 “护住娘娘!” 宁桓大吼一声,随后拿出钱袋。 “娘娘,这里有我,您回马车上歇着,不要气坏身子。婆婆,我这里有——” 萧嫣不服气地瞪着老太太,“收回去!我看今天谁敢给钱!你瞧瞧,这死老婆子一见到钱眼睛都冒绿光了!她哪是要什么孙女,根本就是为了钱来的!” 春蓉急得不行,“殿下,想想法子将娘娘劝回来。” 贺兰棠看着怀里紧闭着眼睛的那小孩,估计她奶奶要是不下命令,她肯定是不会睁开的。 再看她脸颊凹陷,骨瘦如柴,贺兰棠忽然明朗地笑起来。 “灼灼姐姐。” “奴婢在。” “拿两个鸭腿,几颗荔枝,再拿几块糕点来。” 陶灼灼点点头,迅速地跑回车里。 春蓉看了看贺兰棠,又看了看那小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殿下真当是聪慧至极!” 将食物拿到手的贺兰棠,丝毫没有受前面争吵的影响,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盒子,拿出一根鸭腿来。 吃之前,还特地往前送了送,确保那小孩能闻到香吻后,用力的一口咬下去。 “唔……真香啊!” 贺兰棠一边用力的咀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故意大声地唧着嘴巴。 被抱在怀里的女孩似是闻到了香味,鼻翼翳动,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缝,朝着贺兰棠的方向看过来。 【好香……】 萧嫣和人家吵得口干舌燥,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转头看见女儿正抱着一盒子吃的啃鸡腿。 这时候犯什么猪瘾? 贺兰棠直勾勾地盯着她。 虽然她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隙,但眼中的渴望已经暴露无遗。 她用力地撕了一大口肉下来,那小孩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吃好了鸡腿,她又从盒子里拿出荔枝,双手用力地拨开荔枝皮,汁水迸发出来,径直地落到了女孩的脸上。 【我也想吃……她在吃什么?好香好甜……我口渴,我也想吃……我躺不住了……】 贺兰棠听着她崩溃的心声,得意一笑,又拿起一块糕点来吃。 糯米做得糕点很劲道,她故意咬长一些,增添观感,然后咬断。 反反复复几次。 女孩:【忍不住了!】 那女孩睁开眼睛,挣扎了两下从奶奶的身上跳下来,冲到贺兰棠面前就要抢吃的。 贺兰棠抢先一步护住了盒子,大喊道:“母后!宁伯伯!她没死!” 见到好端端站着的女孩,争吵声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女孩的身上。 那老妇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杀千刀的孩子!】 她上前两步,将小孩拉进怀里,“那,那你们也得陪我!我孙女没死,但也被吓着了!” 萧嫣:“我说你挺大岁数了活够了是不是?!” 贺兰棠看着那小女孩,拿出一个鸡腿问:“你被吓到了吗?” 小女孩渴望地盯着鸡腿儿,大腿被奶奶掐得生疼,可是…… 【我真的很想吃东西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鸡腿,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还有那个果子!我好想吃……】 老妇人趁着孙女发愣的功夫,紧着贴话,“看看!这孩子都给吓傻了,不会说话了!” 贺兰棠笑着又晃了晃手里的鸡腿。 女孩看着鸡腿在阳光下闪烁着油汪汪的光泽,再也控制不了心里的欲望。 “我没有被吓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和奶奶已经趴下了!我没有被吓到!” 她挣扎开奶奶,跑到贺兰棠面前,对着贺兰棠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渴望地盯着贺兰棠。 “我说了,你可以把那个鸡腿给我吗?” 贺兰棠将盒子盖起来,女孩见状眼神变得失落。 “都给你。” 她捧着盒子放在那女孩的怀里,“你等一会儿。春蓉,再去给她拿点过来。” “是,殿下。” 老妇人仍不死心地与萧嫣做口舌之争,纠缠不休。 站在一旁的宁桓失了耐性。 “此时你还走得了,若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便做回阎王,今日就收了你的命。”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护卫齐刷刷地拔出刀。 明晃晃的光从刀刃折射到老妇人的眼睛上,晃得老妇人睁不开眼,从脚底下凉到头顶。 【事儿没办好,县官老爷一定不会饶恕我们的!都怪这死孩子!看我回家怎么收拾她!】 她瞪了一眼在贺兰棠身边狼吞虎咽的孙女,佝偻着腰,灰溜溜地跑走。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跟着跑走。 陶灼灼将吃食送到小姑娘手里,小姑娘抱着两个盒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贺兰棠望着小女孩狼狈的身影,心中有些唏嘘。 一转头,见母亲与宁桓站得极其近,正表情娇羞地对着宁淮表示感谢。 “宁大人,谢谢你啊。” 宁桓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萧嫣,自动退后两步。 “这都是臣分内应尽之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萧嫣还想靠近,贺兰棠伸手便将母亲拉到了自己身边。 “宁伯伯!我们上车啦,继续走!” 宁恒一见到贺兰棠,那张脸就像是冰山化成了春水,笑得叫人心神荡漾。 他抬起手摸了摸贺兰棠的头。 “是,臣的小殿下。殿下方才真当是机敏,回去臣定会同陛下好好夸奖一番殿下。” “嘻嘻,宁伯伯辛苦啦!” “不苦不苦。殿下上车,咱们启程了。” 贺兰棠点点头,一转过眼,便看到萧嫣像花痴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桓,那眼神里还带着清清楚楚的迷恋与爱慕! 她用力地往后拉着像是深深戳进地里难以撼动的大树一般的母亲,咬牙切齿:“母后……别看了!”? 第九十四章 提前阻拦 一上车,贺兰棠就开始批判起萧嫣刚刚不适宜的所作所为,且是大批特批。 萧嫣表示无辜。 “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刚刚让那些侍卫拔刀的时候,多帅啊!” 贺兰棠:“你是皇后,你的丈夫是皇上。宁伯伯有妻子了,人家孩子都有两个了,你没戏了,别想了。” 萧嫣一脸可惜地撅了噘嘴,“有老婆有孩子了啊?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贺兰棠:“……,这不是你早就应该知道的事儿吗?裳初姐姐陪我少说半个月,多说一个月,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萧嫣:“裳初?那个小胖丫吗?裳初姓宁啊?刚刚那个宁大人的女儿啊?他女儿都那么大了啊!” 贺兰棠:“……我睡觉了。” - 云乌。 坐在金宝座上的九方云鹤端着酒杯,双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宫殿中身姿窈窕柔软轻盈的舞女,伴着琴声,挥舞着宽袖,扭动着腰肢。 长着一张瓜子脸狐狸般媚眼的钰妃扭着腰肢起身,将酒杯敬向九方云鹤。 “陛下,妾身敬您一杯酒。” 九方云鹤持着酒杯,冲着钰妃一笑,“哦?爱妃方才不是还说不胜酒力,不肯同其他的嫔妃们喝酒么?” 钰妃抿着唇,娇嗔地“哼”了一声,“陛下您又取笑妾身了,这让姐姐妹妹们听去了,岂不是多心妾身?” 九方云鹤大笑开来,“好好,朕的不是,这杯酒,朕喝了。” 钰妃抿着唇笑得娇媚,仰头喝下了杯中酒。 “今日臣妾是想给皇后姐姐道喜呢。” 始终垂着眸沉默不语的贺兰舒婉抬眼看向钰妃。 见钰妃眼神里又是那一抹常年望向她都会闪过的讥讽。 心中不由得慌张起来。 不知她又想弄出些什么事端来。 九方云鹤放下酒杯,静静得等着钰妃说下文。 “妾身前些日子收到了姐姐的来信,她心中说,听闻凤元的皇后带着凤元嫡出的公主前几日已过了亚丹,想必很快便能来同皇后姐姐团聚了呢。” 一月前,九方云鹤收到贺兰雍仁来信,说是凤元皇后与公主外出游玩,途径云乌,顺便来探望皇后,想必多有叨扰,请他见谅。 贺兰雍仁的来信,分明是通知,如何是在询问他的同意? 他自然派人热情回信。 不知贺兰雍仁究竟打得什么鬼主意,三番五次的求援不成,便将皇后与公主通通送来云乌。 什么顺便途径,这一路来报,从凤元出来的车马一路不停歇,径直地朝云乌来。 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他用力攥着酒杯的手缓缓放开,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贺兰舒婉。 “婉儿,你皇嫂与外甥女千里迢迢从凤元来探望你,可喜悦?” 他的手轻轻抚上贺兰舒婉的脸颊,“瞧你瘦的,若是你皇嫂来了,定要怪朕待你不周了。” 贺兰舒婉微微扯了扯唇角。 “陛下待臣妾是极好的。凤元是礼仪之国,虽臣妾未曾见过新皇嫂,但既是被皇兄看中,封为皇后,想必定然是令皇兄满意的,该也是懂礼之人。既是客,哪有苛责主人的道理?” 九方云鹤大笑着握住了贺兰舒婉的手。 “你与朕是夫妻。她是你的皇嫂,自然与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主啊客的,一家人何必分得那样清楚?” 贺兰舒婉感激地看了一眼九方云鹤。 钰妃手背贴着唇角,跟着笑开,笑得前仰后合。 “陛下说得是,姐姐有亲人来探望该是高兴才对,何必苦着脸度日呢?莫非,是姐姐与这新嫂子的关系不和?说来也是,听闻你这皇嫂脾气暴躁,性子莽撞,这样性子的人,自然是与姐姐相处不到一块儿去的。” 贺兰舒婉的脸色冷下来。 “妹妹许是听错了,传言不可信。虽未见过皇嫂,但我皇兄曾在书信中提起过,他说皇嫂治理后宫极其有方,也曾夸奖过她为人处变不惊,堪得其用。我——” “啊?哈哈哈哈,那,那兴许是妾身听错了陛下。此前姐姐书信中还提到在亚丹边界,凤元的皇后娘娘发生的一件趣事儿呢!如今在亚丹都是传遍了的,本想讲讲,姐姐说不是,那便不是。” 贺兰舒婉本以为事情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却忽然听到一旁的陛下开口说道:“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听说凤元皇后的车马在边境踩伤了个孩子,那孩子的奶奶哭着说要让她们偿命。谁想到呢,凤元皇后亲自下了马车,臭骂了那孩子奶奶好一通,说那老妇人只是为了骗她钱财,还让侍卫拔了刀,砍掉老妇人的头呢!那孩子被吓得不行,凤元的公主便拿着两个鸡腿丢到了孩子脸上,骂那小孩是乞丐之类的话……” 贺兰舒婉激动地站起身反驳,“不会的!我们凤元不会有这样不懂礼不守规矩之人!” 钰妃扯了扯唇角,“有没有这样的人……等她们来了,皇后姐姐自己便知晓了。陛下,妾身哪里敢说谎嘛,你瞧皇后姐姐这样凶,吓着妾身了。” 九方云鹤无奈一笑,对着钰妃压了压手腕,示意她坐下。 若是真如钰妃所言,那便好打发了。 到底还是小国来的,钱财大于一切。 转过头来,又安抚起了贺兰舒婉。 “婉儿,你身子不好,不要动气。她们无论什么样子,朕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好生的招待她们,再把她们送走。” “可是陛下……” “不要可是了。走,这殿中的炭烧得太热了,陪朕去花园走走,散散心。” 贺兰舒婉心中虽委屈,但听到陛下这样的维护她,心里只剩下了温暖。 她与她的夫君牵着手,踩在落叶上,缓慢地散步。 却不知此刻他的夫君,如何在腹诽着她的母国。 - 如今已入秋,凤元炎热,越往云乌的方向走,天气越凉。 原本就在四季如春的地方长大的贺兰棠,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打,身上的纱衣也换成了厚袍子,厚袍子又换成了棉毛的。 萧嫣虽然好些,亦是有些不适应。 母女裹着被子,依偎在马车里,穿着厚衣裳裹着被子,经过二十六天的煎熬,终于进入到了云乌国界。? 第九十五章 富庶的云乌 马车又行进一阵子,缓缓停了下来。 系上毛领,穿着棉袍子,手捧着暖炉,全副武装的春蓉撩开车帘。 “娘娘,殿下。云乌此路不准马车通行,怕是我们要下来走一段了。” 贺兰棠哆哆嗦嗦地撩开被子,对着快被冻僵的手哈了一口哈气,起身下了马车。 一落地便觉得不一样。 她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脚下踩着路面。 这年代,已经有国家能铺上柏油路了? 虽比现代城市里粗糙许多,但看着道路又干净又规整,真是不错。 贺兰棠在心里正惊叹着,身后便传来了萧嫣的感慨声:“哎哟!这地面不得了啊!” 陶灼灼也兴奋地低头用脚蹭着地面。 “殿下,您看,这地上竟是不起灰的!” 贺兰棠笑着附和她,“是啊不起灰,但是硬邦邦的,没咱们凤元的土地好。走,前面是街市,咱们去看看。” 萧嫣瞥了一眼贺兰棠。 这孩子,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路比凤元的大土路,好不知道多少倍! 这里的街市也比凤元的街市要规整,主街上都是一家挨着一家的铺子,只有次街里才会摆摊子。 次街里的摊子也都是连成排,中间用镂空的木板隔断出来的。 不似凤元的街上,这一撮儿,那一撮儿的,看上去那样的杂乱。 走着走着身上也暖和许多,贺兰棠看着滚烫沸腾的煮丸子,想着叫上萧嫣一起过来买一个,吃了暖暖身。 结果一转头,却找不见她了。 “母后?我母后呢?” 陶灼灼转身用眼睛在人群里寻找,在萧嫣站在刚刚路过的摊子旁,喝东西。 “娘娘在那里!” 贺兰棠扫了一眼过去,见那摊贩身材高又健硕,巴掌大的小脸,双眼皮大眼睛,长得很帅气,便气不打一处来。 “母后!” “尝一口新鲜的甜酒!新鲜的甜酒!” 萧嫣咽下嘴里的酒,摸了摸肚子,看着贺兰棠这样生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卖酒的摊贩。 “你误会啦。妈妈这次真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酒而来的!我想着天这么冷,给你找一口辣的东西吃。没想到看来看去的,也没见到一丁点辣椒。干脆就想着盛一碗酒喝,暖暖身子。” 那小摊贩听到萧嫣的话,赶紧又盛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酒,递给贺兰棠和陶灼灼。 “喝这个暖身,几位不是咱们云乌人?咱们云乌到了冷的时候,就专门靠这个甜酒暖身呢!” 贺兰棠浅浅地喝了一口,甜唧唧的,热乎乎的,口感实在奇怪。 她转头看到陶灼灼一脸认真地往下灌酒,便随便跟那摊贩聊了聊。 “你们这里的人不吃辣的东西御寒吗?” “辣的?我们这里最辣的东西便是胡椒和姜了,往前走有卖胡椒饼的。不过吃了身上也不如这甜酒喝了暖和。” 这里竟然没有辣椒? 贺兰棠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商机一般。 脑袋里仿佛装着一个验钞机,不停地往外蹦钞票,哦不,银子。 这么冷的地方,不吃辣椒怎么抵御严寒。 若是以后有机会,便能将辣椒送到云乌来。 马车又整整走了一天,才到云乌的皇宫。 在马车里,为了给凤元挣够脸面。 春蓉专门皇帝给贺兰棠和萧嫣备好的朝服换上。 原本轻轻松松的脑袋上又顶了个又沉又重的珍珠冠,这才下了马车。 云乌的地方比凤元大,皇宫更是一个大过三个凤元的皇宫。 凤元皇宫整体的颜色偏黑褐色。 云乌的皇宫是白金相搭配,巍峨的宫殿在阳光下似是在放射着强烈又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几人被云乌皇帝身边的宦官带到了接待贵宾的正殿。 大殿里面描金画银,就连墙上和棚顶的壁画都看起来金光闪闪。 云乌皇帝九方云鹤一席明黄色衣袍,身姿端正地坐在纯金的龙椅上,目光和蔼笑容亲切地望着站在殿中的贺兰棠与萧嫣。 “尊贵的凤元皇后娘娘,凤元六公主殿下,欢迎来到云乌国。宁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萧嫣与贺兰棠照着入宫前宁桓教两人的云乌礼节,对着云乌皇帝还了礼。 宫婢们捧着她们从凤元带过来的礼物呈上来给云乌皇帝。 贺兰棠的手被母亲牵着,上下打量着坐在高处的九方云鹤。 这个人看起来,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尤其是他的笑容,让人有一种在故作亲切和蔼的虚伪感。 待所有为九方云鹤带来的见面礼被一一端走后。 贺兰棠与母亲被请到了宴请她们的大殿上。 一进入大殿,贺兰棠就险些被涂得金碧辉煌的大殿闪瞎了眼。 整个大殿由一根一根雕着金龙,涂着白漆的柱子撑着,房梁上垂绕着红纱,墙壁是白底金边儿涂着各色颜色的抱着乐器的女子壁画。 大殿里一模一样的金龙宝座直冲殿门口,旁边低一点的地方放着一把单薄小了许多的金凤椅。 弱不禁风脸色难看的贺兰舒婉似是正配这把单薄的金凤椅。 一见她们走进来,贺兰舒婉整个人瞬间愣住回不过神来。 她知晓新皇后名叫萧嫣,但却不知她长着一张与萧韵一模一样的脸。 她便立刻起身走下台阶来迎接。 “韵——” “姑姑!父皇说姑姑是个大美人!父皇果然没有骗棠棠!” 贺兰棠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贺兰舒婉的腰,打断了她说了一半的话。 贺兰舒婉低下头,低头看着笑盈盈的小外甥女,心里顿时多了几分亲切感,又生出几分惆怅来。 【若是我的孩子当初能生下来,想必也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你就是婉儿?我叫萧嫣,你没见过面的那个新嫂子。” 贺兰舒婉看向萧嫣,低下头,“皇嫂好。凤元到云乌路途遥远,还请皇嫂落座歇息。陛下去更换常服,即刻便来了。” 她的态度既官方,又充满着疏离。 弄得萧嫣也不大自在了。 本以为自己过来接她,她该是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感激,没想到是这么个冷漠的样子。 换下了龙袍的九方云鹤穿着一身朴素无花纹的灰色衣袍姗姗来迟。 比他来得更迟的是那些后宫的嫔妃。 不得不说,九方云鹤的后宫果然是美女如云,每一个进来的都有自己的特色,叫贺兰棠险些看呆了眼。? 第九十六章 装穷 “皇后娘娘,瑶瑜殿下,快请坐。” 贺兰棠和萧嫣按照指引,坐到了最靠近云乌皇帝皇后的第一排桌子上。 这一坐下,贺兰棠一看桌子上用来招待她们的饭菜,瞬间就皱起眉头。 下意识地与母亲对视了一眼。 这明明说云乌有钱,宫殿也是金碧辉煌。 怎么用来招待人的宴会,只有一个飘着油花儿的清汤,还有简单的两三块猪肉,再就是两盘子看上去营养不良还没长大的菜叶子。 再没有什么礼节,也不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那些嫔妃刚刚落座,便有一位妖娆妩媚的嫔妃开口。 “陛下,好歹今日也是有贵客远来。您怎么又穿着这件破了洞的衣裳呢!妾身不是亲手为您缝了一件么?怎地不换上呢?” 九方云鹤笑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裳袖口,朝着萧嫣与贺兰棠的方向看过来。 “见笑了。这是朕的钰妃,心直口快。云乌也不及凤元是礼仪那般多,平日里她们便也不拘小节。哎,如今云乌是光絮其外,败絮其中。这宫殿,这天下,都是祖宗给留下来的。说来惭愧,朕登基后,未曾为云乌做过什么好事,倒是欠下了一堆的债务。衣裳虽破,能穿便好。” 他满面愁容苦笑着喝了一杯酒,随后又挥挥手。 “瞧瞧朕,今日有客人前来,竟还说这些扫兴的话。不说了不说了,来开宴!” 宁桓:【九方云鹤是有多怕他们来借钱?开宴前第一件事儿就开始哭穷。】 哭穷? 贺兰棠拿着筷子,眼睛在他的嫔妃中扫来扫去。 【虽说凤元小些,可毕竟是皇后和公主,倒也不至于穿得这样寒酸?丢人。】 【这些小国来的人真当是令人讨厌,每日吃的补品这些日子也都不让拿出来了。】 【陛下未免装得太像了些,身上的那件衣裳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 【身上痒痒死了,这是什么破料子!这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破布缝的衣裳?】 到底是谁穷? 贺兰棠用手在眼前晃了一下,打量的文字和价格在眼前跳了出来。 这些嫔妃身上穿的衣裳,价格最低的是八十两一尺,最高的竟然有二百两一尺的。 她再看向萧嫣,发觉母亲身上穿着的朝服,用得极好的面料,也不过三十两一尺。 她们的衣裳是破料子,那我们身上穿得又算什么? 麻袋吗? 一旁的萧嫣盯着九方云鹤,小声嘟囔:“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天织的布料,五百两一尺,竟然说是破衣服。” “妈,你也打开了?” 萧嫣环顾一圈,“可不是么,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活不了。天织这种面料,我以前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这回见到实物了。那么传奇的面料,五百两白银一尺,竟然被说成是破衣服。大宝,你知道一尺有多长吗?不到三十四厘米。” 她要是不说,贺兰棠几乎都忘了母亲她之前是个裁缝。 萧嫣环顾了一圈,眼睛定到了贺兰舒婉的身上。 她嗤笑一声。 “你看看,我还真猜对了。你那大傻姑姑身上穿的衣服是最不值钱的,人家最低都是几十两一尺,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五两一尺。” 九方云鹤抬起头,见贺兰棠与萧嫣都不动筷子,便觉得奇怪。 “是不是朕备的饭菜不合口味?两位怎么不吃?” 宁桓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萧嫣。 “陛下,许是舟车劳顿,皇后娘娘与殿下有些疲惫。再者便是,凤元喜爱辛辣,云乌的食物又偏甜,故——” “行了行了,宁大人,你也真爱替人家找面子。” 萧嫣不耐烦地将筷子直接摔到了桌上,抱着双臂,绷着一张脸,干脆不吃。 春蓉赶紧拿起筷子,重新递给萧嫣,小声提醒着。 “娘娘,您忘了陛下临行前嘱咐我们的……,殿下,您管管娘娘……” 贺兰棠看了一眼春蓉,直接双手搭在桌子上,用力一推。 桌子倒地,桌子上的菜洒了一地,杯子盘子全部摔碎。 霎时间,殿内的空气冻结,无比安静。 九方云鹤的脸沉了下去,一旁的贺兰舒婉脸色也极其难看,更是惊到了一旁的宁桓。 虽是不妥,但这一遭实在痛快。 宦官见状上前指着贺兰棠,声音尖锐刺耳,“大胆!” “大什么胆!” 贺兰棠站起来,走到宦官面前,仰着头瞪着宦官。 人小气势大。 “你算什么东西!狗奴才!轮得到你和本殿下在这里叫嚣!姑姑!命人掌他的嘴!拖下去打死他!” 这宦官在九方云鹤面前是极其得宠的红人,平时贺兰舒婉都不敢对着他大声说话。 她慌张地起身,用力地拍下桌子,“瑶瑜你不准放肆!秦公公,她是小孩子,你莫要见怪。” “哼。” 萧嫣冷哼一声,望向贺兰舒婉的眼神里带着鄙视。 “你说你,堂堂一个皇后连太监都害怕,还在这里呆的劲劲儿的。” 九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勾了勾唇角。 【贺兰雍仁,你实在是好手段啊。送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云乌闹腾,让朕进退两难。】 “是朕招待不周了,如今云乌此番状况,朕怕雍仁兄牵挂婉儿,便未曾如实相告,是朕的过错。” 贺兰舒婉紧忙慌张地跪在九方云鹤面前。 “陛下,这都是臣妾的过错。” 萧嫣真是看不得贺兰舒婉让人骗得团团转的傻样。 “你少在那儿装穷了,你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没有纹饰,虽然破了个洞,但是天织布料,每尺五百两白银。别跟我说皇帝的衣裳都那么贵,我们家那个的衣裳每尺也就十几两白银。另外你这些嫔妃身上带的首饰,穿的衣料,一个比一个贵。反倒是我们家妹妹,明明是皇后,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最便宜的。” 贺兰舒婉急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攥着拳头。 “皇嫂,别再说了!不要对陛下不敬!” 萧嫣冷眼看向贺兰舒婉。 “人都是互相的。要我尊敬他,也得他先尊敬我!你当我们这回过来是来找你借钱的吗?我们凤元是没有你们云乌那么有钱,但是我们也有骨气的。借不来,就不借。你弄这么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给谁看呢?这些破饭菜,你们云乌的乞丐吃得都比这好?”? 第九十七章 大闹宴会 虽然被萧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九方云鹤的表情却缓和了许多。 既然不是借钱的,那自然一切都好说。 “凤元皇后,少安毋躁,的确是朕不懂得你们凤元的礼节,许是在你眼中,朕失礼了。不过今日的宴请,并非是为迎接你们的洗尘宴。你们舟车劳顿,朕想,许是吃不进什么大鱼大肉的,便命人弄了些小菜来。都是朕的过错,望见谅。” 萧嫣活了四十几年,笑面虎可是见怪不怪了。 宁桓见闹得也差不多了,便上前代替萧嫣给九方云鹤赔罪。 “陛下恕罪。皇后娘娘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不过这一切也是因心系长公主,才得以失了分寸。臣待皇后娘娘与殿下,向陛下赔罪。” 九方云鹤心里冷笑。 方才最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阻止。 如今她吵完了,也闹完了,你倒是出来了。 “哪里哪里,今日是朕欠妥了。宁大人若是这样说,岂不是叫朕无地自容?大人快请起。” 宁桓也不推辞,说让站起来就站起来。 闹剧终于演完。 九方云鹤望向贺兰舒婉,目光幽深。 “婉儿,想必你与亲眷有许多话要说,不若你先带她们下去休息。朕与宁大人许久未见,宁大人若得空,便同朕来将上次未能下完的棋局,分出个胜负来。” 贺兰舒婉轻点头,走下台阶,站到萧嫣面前,埋怨地看了萧嫣一眼。 “皇嫂,随我来。” 出了办宴会的大殿,贺兰棠和萧嫣便坐上了一辆全木头做的人力车。 一坐上车,萧嫣嬉笑着小声夸奖道:“大宝刚刚闹得真不错!” 贺兰棠无奈地看了一眼母亲。 掀桌子,显然不是自己的做事风格。 要不是因为在路上,她唠叨了自己一路,说什么每次任务她都配合,非要叫自己配合一次。 不然,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危险又莽撞的事儿。 “这样一闹,贺兰舒婉肯定是不高兴了。” “管她高不高兴,你等一会儿我就骂醒她。你别管了,这事儿我亲自来。做好了,说不准下一次任务都完成了呢!” 虽说云乌的皇宫大,但两个轱辘也比人的脚步快。 很快便绕着皇宫走了一大圈,到了贺兰舒婉的寝宫。 她的宫殿要比凤禧宫大两倍。 一入门的小花园杂草横生,一看就是没什么人来打理。 白色的窗台上,更是能看到一层厚厚的灰。 别说是皇后住得地方,这样打眼一看,更像是久无人居的房子。 一进门,贺兰舒婉便借着要叙旧,将殿里为数不多的宫婢都赶了出去。 一人走,她的脸便彻底拉了下来。 “皇嫂,你们在这里呆上一日住上一宿,明日一早,即刻启程回凤元。” 贺兰棠坐在大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花生,静静地等待看母亲要用什么方法把贺兰舒婉叫醒。 萧嫣抬起手,用食指重重地戳了一下贺兰舒婉的眉心。 “你脑子呢?是长了不用还是干脆没长?” 贺兰舒婉眉心处的皮肤被戳红。 她捂着额头,讶异地看着萧嫣。 “你,你怎地这般无礼!” “虽然我这个皇后当得不怎么样,但你怎么比我还差劲?让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帮他说话。” 贺兰棠眨眨眼睛,将花生塞进嘴里。 我妈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看看那些女的,身上穿的东西都顶你身上的十件了。你再看看你自己这屋里,一进来就好大一股霉味,还冷得像是冰窟窿一样。还有你那脸色,白得像是好几年没出屋一样。你还跟傻子一样一心维护着那个皇帝,他对你都是嘴上好听,你看不出来?” 贺兰舒婉固执地盯着萧嫣,一言不发。 【你来了一天都能看出来,我如何会看不出来?可若不装成受用的样子,只怕我连如今的日子都过不上。】 “我实话告诉你,今天过来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这皇后咱不当了,一会儿我就去和那个云乌皇帝说。” “既是皇嫂有话直言,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皇嫂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凤元灾民求援么?虽是父皇曾增兵帮过云乌,但已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如今我这个皇后做成什么样子,皇嫂也都看到了。皇嫂若是想用我来威胁陛下,只怕是打错主意了。” 说起这个,萧嫣心里也跟着理亏。 要是有的选,她自然也不愿意嫁给贺兰雍仁那样的软骨头。 “是,当初找你们帮忙是找错了。你哥昏头了,以后不会了。他就是不想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也知道你在这里呆着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才想把你接回去。我过来就是把你接回去的。” 贺兰舒婉垂着眸,依旧不肯开口。 【已经晚了。】 “皇嫂,我不回去。” 萧嫣急得恨不能满地转圈圈,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这个贺兰舒婉就是不听劝。 气得她,很不得把她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放了多少浆糊。 宫婢轻轻地敲着门,“皇后娘娘,钰妃娘娘送了些糕点过来。” 贺兰舒婉觉得奇怪,蹙起眉头,“钰妃?她好端端为何送糕点来?” 宫婢答道:“钰妃娘娘说……说……说娘娘凤元来的亲眷,定是没吃过这些好东西……” 这些讽刺人的手段,贺兰舒婉日日都在经受,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萧嫣却被气得不轻。 “什么东西我没吃过?瞧不起谁!” 坐在凳子上的贺兰棠却跳下来,嚷嚷着:“母后,棠棠吃!” 萧嫣看着贺兰棠跑到门口,打开了大门,伸手便去盘子上拿糕点。 【坏了!钰妃不安好心,这东西吃不得啊!】 刚要塞进嘴里,贺兰舒婉两步并一步地冲上前拉住她的手。 “棠儿不吃,这吃不得!姑姑去让人给你做些别的好吃的。” 贺兰棠使劲儿地把糕点往嘴里塞,贺兰舒婉又不敢用力,怕弄痛了她。 “皇嫂!” 她急切地看向站在一旁没事人一样的萧嫣。 “快来帮我一把,这东西吃不得的!” 别人不了解贺兰棠,她可太了解了。 做什么事儿必带着目的。 “她要吃,你就让她吃。” 趁着贺兰舒婉发愣的工夫,贺兰棠直接将糕点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随后起身,将盘子上其他的两块也都塞进了嘴里。 胡乱嚼了几口,通通咽下后,忽然捂住了肚子。? 第九十八章 名贵药材 没一会儿,贺兰棠就开始拼命挠身体,脸上身上都被挠红了。 萧嫣看着贺兰棠身上开始起疹子,瞬间也慌张了起来。 “这身上是怎么了?一挠一片红?” 贺兰舒婉慌张地掀开贺兰棠的袖子,见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红斑,立即将门外的宫婢喊了进来。 “快快,叫陛下,叫御医来!” 贺兰棠一边挠胳膊,一边抬眼看母亲,暗示性地说道:“绿豆……” 萧嫣一瞬间反应过来。 对啊。 贺兰棠对轻微绿豆过敏! 虽然不至于死,但是吃了绿豆以后,她就会脸发红,身上一挠一大片。 等个半个小时左右,自己就消下去了。 还得赶紧。 “妹子,你听我说啊。” 萧嫣将贺兰舒婉拉到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眼神带着坚定的光。 “你外甥女舍身为你,你千万不要掉链子,什么仇什么怨,一起还回去。” - “嗯……嘶……” 贺兰棠在床上躺着,众人都围绕在床边,盯着御医为贺兰棠诊脉。 萧嫣双手捂着脸,“呜呜呜……我的棠儿,我的棠儿才四岁……” 诊完脉的御医收回手。 “回陛下。依臣所见,瑶瑜殿下的脉象,似是中毒所致。” 平时一向温柔内敛的贺兰舒婉此时坐在床边也不停地抹着眼泪。 一听到中毒,站起来晃悠了两下跌坐在了地上。 “中毒?!” 她含着泪的双眼望向九方云鹤。 “陛下,棠儿是替妾身受的罪啊!这糕点本是来给妾身的,是孩子贪嘴才抢了去。皇兄几个皇嗣,唯独偏爱棠儿。若是棠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妾无法向皇兄交代,只有一死了。” 九方云鹤此刻心烦意乱。 若是贺兰棠真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儿,怕是贺兰雍仁要借着他这个女儿大做文章了。 “婉儿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看向身边的公公,“究竟如何变成这样的?可查到了?” 秦公公跪在地上。 “回陛下。方才奴才去问了宫里的奴婢,她们说,是钰妃娘娘送了一盘子糕点过来奚落皇后娘娘,结果这糕点被瑶瑜殿下吃了。瑶瑜殿下刚吃完,就昏倒了。” “钰妃?” 九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 平日里不知收敛次次冒犯皇后就算了,如今在这般时刻,她倒真是不会选时候。 凭她是什么亚丹公主,如今牵扯到凤元,又是她有错在先,只怕亚丹皇帝也不敢说什么。 “御医,无论如何,朕命你保瑶瑜公主平安无事。” “是,陛下。” 他看向垂着头的太监总管。 “瑶瑜公主千里迢迢而来,若是在咱们云乌出事,岂不是叫天下人看尽了云乌的笑话?钰妃好是歹毒,她这不是对婉儿,也不是对皇后与瑶瑜殿下,分明是对朕不满。去,夺钰妃称号,赐死。” “可……” 【可钰妃毕竟是亚丹皇帝的公主,若是赐死,岂不是……】 “没听到朕的话么?!” “是。” 坐在地上的贺兰舒婉垂着双眸,无声的擦拭着泪水。 钰妃平日里仗着自己受宠,平日里欺负自己最多。 死不足惜。 尽管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钰妃等着。 可她也总算为她那已成形却惨死的女儿,报了仇了。 - 贺兰棠借着吃绿豆过敏,睡了好长好踏实的一个大觉。 迷迷糊糊地就听到母亲和姑姑在不远处说话。 贺兰舒婉声音轻轻又带着哀怨。 “当初陛下能娶我入宫,封我为皇后,那便是因为他当日登基有父皇千里迢迢送兵相助。如今云乌越发富庶,而凤元却仍是贫苦的小国,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可我在云乌已是做了十几年的皇后,他的性子我亦是摸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在意世人的言语,若不是他担忧被人拿捏话柄,便是这几分表面的颜色亦是不愿意给我的。” 萧嫣听到这话就不理解。 “那我们来接你,你为什么又不回去?” “皇嫂。哪里是那般好走的?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若是被接回家,世人该如何看待我们?况且,陛下他是个重体面的人,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将我接走呢?今日之事,婉儿心中感激皇嫂。但只当是为了凤元也好,为了我也好,皇嫂还是早些离开云乌。” “我来的时候,答应过陛下。不接走你,我也不回去。等会……” 萧嫣倾着身子,上下打量着垂着头的贺兰舒婉。 这眼神看得贺兰舒婉全身上下发毛。 “皇嫂为何这样看我?” “你说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九方云鹤了?他对你这样,你还爱上他了?” 贺兰舒婉躲闪着她的视线。 “陛下,他并不是什么坏人。虽然我在这宫中受尽冷落,但他始终对我相敬如宾,不曾害过我半分。想起来当初我失去爱女,他亦是日日伴着我。皇嫂,我已是云乌的皇后,已是他的妻子。爱夫君,有何之错?” “主要是他对你的相敬如宾,他对你的关心,都是假的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想想那些女人对你都是这样的态度,他明明可以管,但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受欺负。云乌他最大,他说了算,他要真在乎你,还能让你住在这么冷的屋子里?” 贺兰舒婉不认可萧嫣的话,觉得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苦衷,这宫中的嫔妃,许多都是重臣之女,亦或是他国送来的,与各方关联甚大。皇嫂亦是后宫之主,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呢?再者他曾帮我训斥过宫人,可那些宫人都被买通了……” “你就替他找借口。在我眼里,他爱你就会在意你,就这么简单。他要是在意你,谁敢给你脸色看?” “他是陛下,我是皇后。虽为夫妻,可比儿女之情更要紧的——” “行了行了,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俩人话不投机,气得萧嫣小肚子都涨起来了。 贺兰舒婉心里也不大愉快,起身拉开门,看向门外婢女。 “芹儿,药可煎好了?” “娘娘早已煎好了,奴婢一直在门口等着不敢进去呢。” 萧嫣翘着二郎腿,手托着腮,眼睛往门口看。 “你喝什么药?” “补药。陛下说特地让人寻的名贵药材,说我身子不好,为我补补。这样也好早些能诞下皇嗣。” 名贵? 就凭他,能给她多名贵的东西? 萧嫣嗤笑一声,用手在眼前一挥,朝着那汤药看去。 一看吓一跳。 还真是名贵啊! 萧嫣惊讶道:“一克一百两,黄金!金子用的药吗?” 听到她的话,贺兰舒婉的脸上第一次浮现笑容。 她端着汤药王嘴边送,“没想到皇嫂还精通医术,竟一眼能看出这里的药材名贵。” 萧嫣憨笑两声,“我也不懂。就看到有一个什么骨兰的,最贵。” 骨兰? 贺兰舒婉的脸一白,端着药碗的双手一抖。 一整碗汤药直接扣洒在地毯上。? 第九十九章 带她回家 见贺兰舒婉刚刚还笑着,这会儿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了。 “你怎么了啊?这药这么贵,洒了多可惜啊?” 贺兰舒婉扶着桌子,睫毛轻颤,声音带着哭腔,“这,便是陛下那日所说的能让他得偿所愿的药么?” 萧嫣呆住,“什么?” 想起当日九方云鹤难得极其高兴地模样,想起他大步迈入门,一把将她抱紧在怀中吻了她的额头,说着终于寻到了那一味药。 能让他得偿所愿的药,竟是能致女子终生不能孕育的……骨兰? 自打她有了身孕起,便一直在喝他给的汤药。 他说是叫御医亲自配,连方子也不肯给,每月都是配好了的药给她送到宫里来。 她竟还把这当成他的体贴,当成他心中有她,亦如她一般地爱着。 什么种种苦衷! 都是骗人的! “你怎么了?” 萧嫣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关切地看向贺兰舒婉。 她却用力甩开了萧嫣的手,抬起脚用力地朝着扣在地上的碗踩去。 “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何要害死她!” 忽然像是发疯了一样的贺兰舒婉,吓坏了萧嫣。 贺兰棠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跪在地上,捂着头,哭得狼狈。 这九方云鹤,真是作孽。 不让有孩子就算了,有了孩子还要害死,还要让贺兰舒婉受这样大的罪。 她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帮贺兰舒婉擦眼泪。 “姑姑,我们回家。” 贺兰舒婉看着贺兰棠这张脸,心中更是如被一把刀反反复复地刺入又拔出那样的疼。 她用力地咬着唇瓣,眼眶不断地有眼泪涌出。 “好,姑母同棠儿一起回家。” - 原本贺兰舒婉要连夜收拾行李的。 但萧嫣看到宫里那些旧东西,干脆就让她全都丢在这里。 凤元虽然没有云乌那么有钱,但也不至于穷得连衣裳首饰都给不了她。 昨夜宿在其他嫔妃宫中的九方云鹤,一大早就让秦公公给吵醒了。 他极不情愿地皱着一张脸,松开温香软玉,从温柔乡中起身。 “一大早,便这样慌慌张张,做什么?” 这样冷的天,秦公公着急得跑了一身汗。 “陛下,大事不好了。凤元皇后和瑶瑜殿下与宁大人要启程回去了。” “当真?这是大喜事,如何不好了?快伺候朕更衣!” “陛下,皇,皇后娘娘她也要跟着回凤元!” 九方云鹤的笑容僵在脸上,望着秦公公的眼神似是要杀人一般。 “你说什么?” “陛下,皇后娘娘……此刻已经上了马车了。” 九方云鹤搭在床上的手用力地攥起,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敢。没有朕的允许,她敢回去!” - 坐在马车里的贺兰舒婉始终情绪低落,一言不发。 相比起来,萧嫣倒是高兴的不得了。 一是因为成功地将贺兰舒婉救出火坑,心里有好大的成就感。 二是只要把贺兰舒婉带回去,那任务兴许自动就完成了,根本不需要再费什么劲儿。 贺兰棠看着母亲如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容。 只怕她是高兴的有些太早了。 堂堂一国之君,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后被拉走? 况且这个时代的女人,更是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是自己能做什么决定。 幸好她早有准备。 马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果然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陛下有令!不准你们出宫。” “你可知这车里坐着的是凤元的皇后与公主殿下?让开。” “陛下有令,不准马车出宫!若再往前一步,杀无赦!” 马车外有人敲了敲。 萧嫣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站着的秦公公。 “陛下请皇后娘娘回去,没有陛下指令,娘娘不得擅自出宫。” “她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皇后娘娘了,她是我们凤元的人。我们不归你们管。” 秦公公挑了挑眉,眼神阴险。 “陛下说了,若是凤元皇后娘娘执意要将我们皇后娘娘带走,那便是挑起两国战争的罪人。” “你——” 车里的贺兰舒婉知道,九方云鹤是真的动怒了。 若是他动怒发起战争,凤元定是无法招架的。 她不愿意成为这个罪人,更不能连累了凤元,和两国的百姓。 “罢了。皇嫂,我已是预料到会这般。皇嫂,你带棠儿回去,我留在这里。告诉皇兄,不用惦记我,只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妹妹。” 她落下一地情泪,起身掀起马车的帘子。 萧嫣一把将她拽回车里,急切地看向贺兰棠。 “怎么办啊?宝,你快想想办法啊!她现在呆在这里,不能生孩子就算了。再待下去,人都没了。你别装了,快想想办法!” 贺兰棠看了一眼萧嫣。 真是亲妈,真是熟练的出卖。 “那你让她给我保密。” 萧嫣着急地拍了拍贺兰舒婉的手,“你快说,保密保密。棠棠可厉害了,她绝对有办法救你!” “棠儿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 “你别管,快点说!她能救你!” 贺兰舒婉想了想,举起了两根手指,“我定会保密的。” 听到她这样说,贺兰棠从自己的座位下面拿出了一个袋子。 “走,下车。” 那袋子散发出一种腥臭的味道,萧嫣立刻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什么东西啊?” “你们昨天争论要不要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去厨房溜达,找到了药渣。” 贺兰舒婉诧异地看向自己四岁的小外甥女。 这心思缜密的,哪里像个孩子? 为了方便行事,贺兰棠便让母亲传话给宁桓,让他在外面等着。 同为女子的三人一同进入了大殿。 明明才一天。 坐在大殿高处的九方云鹤就似是变了个人一般。 昨日还笑眯眯的亲切又和蔼,今日却是黑着一张脸,双眸之中带着压迫与威慑并存的神色。 见她们三人走进来,九方云鹤挑了挑眉。 “怎么,宁大人为何不来啊?” 萧嫣紧紧地握着贺兰舒婉的手,瞪着九方云鹤。 “他就是个大臣,有什么话你不能和我这个皇后说?你为什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宫?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第一百章 贺兰棠单挑云乌皇帝 “朕从未拦着你们不让你们离去。” 九方云鹤微微收起下巴,眼神落到垂着眸,总是那么一副凄惨哀怨模样的贺兰舒婉。 “朕只是不准朕的皇后离开。皇后既是嫁到了云乌,便得听从朕。朕如今不准她离开云乌半步,皇后,你可听懂了?” 贺兰棠仰着头,声音清亮。 “陛下,她如今已不是云乌的皇后了。难不成陛下未曾见到昨夜她写给你的和离书?” 【如今一个小娃娃,也敢同朕这般说话了,真当是不自量力。什么礼仪之国,皆是胡扯。】 “和离?” 九方云鹤轻蔑一笑。 “小殿下,朕还从未听说过,自古有皇后与皇帝和离之说。” 贺兰棠抬了抬眉,无所畏惧。 “自古没有,如今便有了啊。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呢,怎么只准百姓和离,不准皇帝与皇后和离?” “好。” 九方云鹤脸上的笑容消失,盯着贺兰棠。 “所谓和离,便指夫妻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朕与皇后,情投意合,已是数年夫妻,为何而离?” 贺兰棠直接将手里放着药渣子的布兜往地上一丢。 药渣子散落一地,味道令人作呕。 “就凭这个!” 秦公公上前指着贺兰棠的鼻子:“大胆!” 贺兰棠怒斥:“闭嘴!滚下去!” 她看向九方云鹤,指着地上的药渣子。 “这个便是为何要与你和离。我姑母嫁入云乌多年,始终为不能诞下皇嗣而耿耿于怀,又因腹中胎儿惨死而郁郁寡欢多年。陛下说为姑母寻得一味好药,能够得偿所愿的好药,那味药名叫骨兰。” “什么?!朕何曾在那药里放了骨兰?!你胡说什么!婉儿,朕不知!这并非朕所为!朕曾答应过你,只要你诞下皇儿,无论男女,朕都会将他们当作上天恩赐好好疼爱呵护的!你可曾还记得?” 九方云鹤故作惊讶。 贺兰棠早已经料到他会演这一出戏。 不等他说下一句,贺兰棠便笑着看向秦公公,“秦公公可知骨兰是什么?” 秦公公冷哼了一声,“奴才不懂药理,怎知什么骨兰?” 九方云鹤心一沉,凝眸看向秦公公。 【蠢如猪狗的东西!】 “陛下觉得冤枉,便将宫里的人全都叫过来。当着我们的面,一一问问他们,骨兰是做什么的?既是并非陛下所为,为何我一说这骨兰,陛下便说起了孩子?为何秦公公不知?” “你凭这些便想污蔑朕?!” 九方云鹤冷笑一声。 “朕读万书,自通医理,自然知晓骨兰。” “哦?” 贺兰棠扬起唇角,粲然一笑。 “既是陛下精通医理,昨日为何未能看出我并非中毒,不过是吃不得掺着绿豆的东西,所以便会全身起疹子。若是中毒,不该这般才对。云乌的御医糊涂,精通医理的陛下也糊涂?那钰妃岂不是枉死?陛下,若是此事传出云乌,传到了亚丹皇帝的耳朵里,又该如何啊?” 她怎会知晓…… 贺兰棠问:“夫妻以二心不同,难点归一意,陛下可认?” 九方云鹤看着站在大殿中,巧舌如簧的四岁孩童。 是他轻敌了。 这次来,真正要出手的人并非是皇后,而是这个小不点公主。 九方云鹤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打量贺兰棠。 “认了又如何,不认又如何呢?” “认了,便等同于认了那份和离书,签下便好。若是陛下不认,那咱们可就是要绕一个大弯子了。且得劳烦大臣写一份檄文来,再劳烦宁大人周游各国,好好说说陛下是如何忘记当日凤元先皇助陛下登基,又因信任陛下将公主千里迢迢送来和亲。但云乌日渐兴盛,却转头忘却了恩情,又害死了姑母的孩子,残忍地夺取姑母为人母的权力。” 贺兰棠轻叹了口气。 “陛下这般忘恩负义,其他国的君主又怎敢同陛下再做什么交易,又如何能再相助陛下?分明是云乌以大国之力轻视小国,分明是陛下认为我们凤元兵力微薄,便起了欺辱之心。但士可杀不可辱,陛下,凤元虽是小国,但不代表我们任人欺辱不敢反抗。” “哈哈哈哈哈。” 九方云鹤闻言大笑不止。 “小小公主,口出狂言。你说要打仗,也得问问你父皇肯不肯。你可知朕手下兵马无数,你小小凤元,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贺兰棠也不畏惧,大步上前。 脚刚要迈上台阶,守着龙椅的官兵直接拔出刀,刀尖儿对向贺兰棠。 贺兰棠轻笑。 “陛下怕我这个四岁的孩子?” 九方云鹤挥挥手。 她便径直地从台阶走到九方云鹤的面前。 她的手轻轻地搭上龙椅的扶手,用手摸着扶手上的凹凸不平的雕刻。 “一万兵马,未必抵得上十个精兵。打仗不在人多,在于身手,人多不过费刀刃,可若是本事不够,费的可就是命了。” 她收回手,对着九方云鹤眨了眨眼。 “凤元兵力如何,想来陛下应当是最了解的。不然当年为何千里迢迢,放着周边国度不求,偏偏来凤元求援?当年能助陛下上皇位,如今又能不能将陛下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呢?” 九方云鹤盯着贺兰棠。 她的眼珠漆黑,不同于孩童的眼睛纯澈天真,反倒似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渊,让人心生不安。 “若我是陛下,便不会涉险。日日被人拿着恩情来要挟,一次又一次的,这情不还完,总是被人戳脊梁骨。若陛下今日能签下和离书,再拿十万两黄金送我们上路,日后我们贺兰家便能将先帝与陛下之间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多好。” 【小鬼难缠,她可真当是敢开口。】 “你说到,可能做到?你不过是个公主,说话如何便能作数?” “若不作数,若是我父皇再提起当年之事,以此来要挟陛下,陛下便能收到我的脑袋。” 九方云鹤沉默了片刻。 【这小鬼真以为朕是这样好骗的?朕虽只是云乌的皇帝,但临近的西桑与长兰可是对朕的话唯命是从。一旦出了云乌,是死是活,与朕再无关系。】 “和离书,朕签。十万两白银,会送上你们的马车。” 贺兰棠点点头,转头看萧嫣。 “姑母先上车,叫宁伯伯来一趟。既是收了人家的银子,也得有凭有据,不能说拿就拿。”? 第一百零一章 来到天苏 十万两黄金清点完毕,和离书签完。 九方云鹤亲自送她们走出大殿。 上马车前,九方云鹤叫住了贺兰舒婉。 “婉儿,此一别,许是此生不会再见了。离开云乌,你便会知晓,今日所有一切,你终是选错了。” 贺兰舒婉看向九方云鹤,噙着泪水的双眼里尽是数不清的恨意。 “总好过留在你这样,连亲生骨肉亦能残害的恶魔身边。” 马车缓缓离开云乌皇宫。 九方云鹤收回视线,坐上御辇。 “快马送信到西桑长兰,朕不准她们活着回到凤元。” - 初见贺兰棠时,贺兰舒婉只觉得她这小外甥女长相可爱,讨喜极了。 方才在大殿上见到她那般伶牙俐齿,话语缜密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意。 她不由地看向萧嫣。 “皇嫂好生厉害,将棠儿教导的这般本事。皇兄喜爱聪慧的孩子,定是疼爱她极了?” 萧嫣心虚,把头扭到一边儿,干笑了两声。 “不是我教导的,她一直就这样。” 贺兰棠摇了摇贺兰舒婉的手臂。 “姑姑,我自小便这样,看得想得懂得都比一般的孩童多。姑姑不要告诉父皇,不然父皇会把棠棠当成妖怪,杀了棠棠的。” 贺兰舒婉拍了拍贺兰棠的手,对着她和蔼笑笑。 “你放心,今日你帮了姑母大忙,姑母定会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半个字。” “姑母,若咱们回凤元,可有法子不经过西桑与长兰?今日带了你走,还坑了他一笔。只怕他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兴许在等待我们出了云乌再动手。这怕靠近西桑与长兰的两条路凶险万分,还是选一条其他的更稳妥些。” 贺兰舒婉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 “的确有这么一条路,还是一条平安路。往南走定会途经西桑与长兰,但若是咱们往西走绕个圈子再坐船,便不会路过西桑与长兰。况且,再往西走便是天苏了,天苏有荷儿在,想必我们去求天苏的皇帝温孤曲护送咱们一路,应当不难的。” 贺兰棠不解地与母亲对望。 “荷儿?” 贺兰舒婉笑着点头,“嗯。贺兰茹荷,我的二妹妹。我和亲到云乌两年后,她便和亲去了天苏。” 凤元…… 是靠和亲为生吗? 大的和亲出去,老二也不放过。 一月后。 九方云鹤下朝回来,收到了属下快报。 “陛下。” “如何?” 九方云鹤抬起烤火的手,双手搓了搓,“可是将她们的尸体带回来了?” “陛下,她们……她们往西去了,如今已进了天苏境内,天苏守卫森严,臣等无法进入天苏。” “哐当”一声。 九方云鹤愤怒地一脚将香炉踹倒。 百密一疏。 他竟是忘记了天苏还有位凤元的二公主。 这回吃得哑巴亏,他日定要连本带利的找贺兰雍仁讨回来。 - 本以为天苏也是个同云乌一样有钱的地方。 万万没想到,天苏竟然是大草原,比云乌还要冷!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路上连个人都看不到,风呼呼地往马车里灌,冻得贺兰棠脸上的肉都仿佛冻僵了。 萧嫣怕女儿被冻死,一路上把贺兰棠抱在怀里,也方便两个人互相取暖。 在冷地方呆习惯了的贺兰舒婉身体都有些受不住了。 走了一段路便得停下让她休息一会儿。 走走停停地,耗费了好几日,总算是到了天苏。 站在天苏皇宫前的贺兰棠仰着头往上看,总觉得自己是西天取经成功了。 天苏的皇宫,竟然建在巍峨无比的山上。 那宏伟的龙楼凤池似是半座在山上,半座在天上一般。 望着那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数万台阶,贺兰棠觉着那句真是进皇宫比登天还难,真是应验了。 “殿下不急。” 宁桓看出贺兰棠的绝望,蹲下身子,仰着头望着她笑。 “咱们在山脚等上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接咱们。” 话音落下,几个坐在椅子般的座位,穿着红色长袍的婢女从宽宽的台阶两侧滑下来,对着她们行礼。 “凤元娘娘,瑶瑜殿下。陛下与皇后娘娘已设好宴席,等您二位上去。” 贺兰棠觉得诧异,这些宫女都是怎么滑下来的? 她走到凳子旁,低头看见台阶上镶嵌着的轨道。 真是山人自有妙计。 虽然她理科不好,但这个东西真是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古代竟然有这么便利的东西! “娘娘,长公主殿下,殿下,还有两位姑娘。你们先坐着上去,臣先将车上的东西安顿好了,再上去。” 萧嫣亦是兴奋地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第一个坐在椅子上,双手拍了拍扶手,转头看向与她对称坐着的贺兰棠。 “棠!你瞧瞧这东西!真神了!” 贺兰棠应声道:“是啊,真是神奇。” 待她们都坐好了,椅子缓缓被轨道推着上升,片刻间便到了高处地面。 到了才发觉,原来上面是有人在一直拉绳索的。 下了椅子的萧嫣贴在贺兰棠身边,小声嘀咕。 “这么一看,属咱们凤元最穷,是不是?” 贺兰棠认同地点头,“嗯,确实,咱们凤元确实穷。” 天苏的宫殿七彩斑斓。 殿内的地砖是红色与绿色拼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儿的一个形状。 红色的柱子,墙面似是被铺着厚厚一层用粗线编织成各色图案的布料。 天苏的皇帝穿得衣裳颜色亦是鲜艳无比。 他皮肤黝黑,长相俊俏中又带着些憨厚。 戴着一顶巨大的毛帽子,身上亦是穿着毛茸茸的长袄,像是头棕熊一样,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望向她们。 身旁坐着贺兰茹荷似是没怎么受过风雨日晒,皮肤依旧白皙。 兴许并非一母同胞的缘故,贺兰茹荷与贺兰舒婉长得并不像,反倒恰恰相反。 大姑姑长得弯眉细眼面颊饱满,鼻子纤细嘴巴小巧,不说话时就似一副委屈模样。 二姑姑除了嘴巴以外,五官都很大。大眼睛高鼻子薄唇,长相更似男子一般的英气俊俏。 殿内有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一个男孩长得像极了贺兰茹荷。 另一个小姑娘,便和皇帝温孤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滚开!别烦我!” “你的嘴巴是不是吃了阿果的牛粪!” “再多说一句我就给你塞到牛肚子里!” 两人吵吵嚷嚷,最后干脆拿着桌子前面的糕点互相丢起来。 “放肆!” 贺兰茹荷冷眼看向两个孩子,呵斥一声,两个小孩瞬间变得规矩起来。 通通低下了脑袋。? 第一百零二章 萧嫣耍酒疯 “见笑见笑。” 温孤曲憨憨地笑了几声。 “快入座,今日亲眷前来,朕特地命人宰了好几头牛羊,拿出了朕珍藏的好酒!咱们今日喝得一个尽兴!” 贺兰茹荷瞪了一眼温孤曲,冷言冷语道:“你当我们凤元人,如你们这荒蛮人一般,只顾酒肉便得了快活么?” 温孤曲一听,赶紧放下酒杯,转头讨好自己的皇后。 “荷儿,是是是朕短浅。今日准备得不当,你不要生气。叫凤元皇后娘娘与殿下,还有长公主,宁大人多留几日。你说怎么准备,朕便都听你的,好不好?” 贺兰茹荷冷眼上下打量萧嫣。 “皇嫂当真是像一位故人。” 贺兰舒婉紧着出言制止,“荷儿!” “你怎么跟着过来了?你不是一心听云乌皇帝的话,连书信也不敢与我通,怎地今日竟是日头从西边儿升上来了?竟是能见到你这位贵客。” 贺兰舒婉本就情绪不好,被她这样一说,心里更生委屈。 “荷儿,有些事,稍后我与你再慢慢说。” “有何可说的,你一心一意地待你夫君。凤元有难,就连我们这小国都出手相助,你云乌富庶,怎地不见拿出半两银子呢?” 贺兰茹荷咄咄逼人,贺兰舒婉只得低头不言语。 贺兰棠在一旁道:“二姑姑,大姑姑和离啦!” 贺兰茹荷愣了下,转头瞪了一眼贺兰棠。 “皇嫂如何教出来的女儿,这般不知礼?” “你——” 贺兰棠伸手按住了萧嫣。 “妈,咱们还得靠人家来保命。” 萧嫣瞪着贺兰茹荷,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萧嫣偃息旗鼓收回视线。 “啊哈哈哈哈!来,聊够了咱们开宴!喝酒!来人呐!舞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可是够闹人的。 大殿里面“哐哐”地打着鼓,甩着火,跳着舞。 贺兰茹荷一会儿挑挑温孤曲用手擦嘴不文雅,一会儿挑挑他与宁淮宴聊天说话太糙,一会儿又让他少吃点肉少喝点酒。 她那两个孩子也是不消停,满大殿的跑,一会儿打一架一会儿骂起来。 弄得贺兰棠和贺兰舒婉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只有一旁的萧嫣大快朵颐,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大口吃着肉喝着酒。 那两个孩子闹了一会儿,其中的女孩忽然跑到了贺兰棠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用脏兮兮的手戳了戳贺兰棠的肩膀。 “唉!你叫什么名字!是我舅舅的女儿吗?” “我叫贺兰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孤贺兰!我们的名字里有一样的字呀!兰棠!” 贺兰棠:“……” 温孤贺兰的哥哥走上前,抬手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下。 “温孤贺兰,你傻子?她单姓贺兰,一个棠字。表妹,我叫温孤光赫。这里没意思,我们带你出去玩?” 这里确实吵闹,贺兰棠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声春蓉看好母亲,就同两兄妹走了出去。 一出大殿,外面的冷空气似是能给人直接冻僵了一般。 贺兰棠双手抱着胳膊,边走边在冷风中打颤。 忽然身上一暖。 她抬眼看去,发觉温孤光赫将自己身上的皮毛大袍子脱了下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表哥,天冷,你穿。” 贺兰棠伸手抓着外袍,想要还给温孤光赫,却被温孤光赫按住。 “不必!表哥身上有毛背心,不怕冷。表妹你小,你穿着。” 贺兰棠看了看他身上的毛背心,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候,就点了点头。 温孤贺兰拉起贺兰棠的手往前跑,边跑边笑着回头说:“表姐!我带你去看小果!小果刚刚生了小牛,好可爱呢!” 贺兰棠:……皇宫里,养牛? 看完了小牛,温孤光赫又从马厩里拉出一匹马来,非要带着贺兰棠骑马。 贺兰棠坐在马上,冷风迎面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耳边回荡着身后温孤光赫内心中一声声地,“我不冷,我不冷,我一点都不冷”。 玩了好一会儿,两兄妹终于肯放她回去。 一推开宫殿的门。 贺兰棠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皇后皇帝的座位空荡荡。 方才还冷冰冰的二姑正和她妈以及她的大姑坐在一张桌子上抱头痛哭。 萧嫣:“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大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二姑:“凭什么贺兰舒婉你能和离?我也要和离,我也要回家!” 二姑:“杀了云乌狗皇帝!” 大姑:“杀了云乌狗皇帝!” 萧嫣:“杀了云乌狗皇帝!杀了贺兰雍仁!” 大姑:“你敢杀我皇兄?!” 二姑:“我先杀了你!” 醉酒的三人一个压着一个,扭打成一团。 天苏的皇帝又不知什么时候和宁伯伯挤在了一起。 那么健壮的男人,握着宁淮宴的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知晓她不爱我,她爱得是你这样的,会作诗弹琴的小白脸。呜呜,可是朕这一生就爱过她一个女子啊!多少臣子与外域往朕的面前送女子,朕都不曾看过一眼啊!朕苦啊,朕苦啊!” 贺兰棠站在门口,看着这不可控的场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陶灼灼松开拉着贺兰舒婉的手,跑到贺兰棠面前,似是看到救星一般。 “殿下,您回来了!” 贺兰棠紧皱眉头,“怎么回事?” “方才,皇后娘娘与二长公主吵起来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喝起来了。喝了几杯后,大长公主便说起了在云乌的事儿。三人喝着喝着,就变成这般了。” “先将母后与大姑母扶走休息。” “是殿下。” 温孤光赫看着冷静处理一切的贺兰棠,倏然想起母后曾经与他说过,日后要娶聪慧知书懂礼的女子做王妃。 他自小长在天苏,未曾见过那样的女子,便始终觉得母后是在说谎。 如今望着眼前的表妹,才知晓母后说的话,并非是骗人的。 翌日一早。 天苏皇帝温孤曲派了三队兵马护送贺兰棠一行人回凤元,并且连夜命人杀了十头牛,装了三个马车酒肉食物一并让她们带回凤元去。 温孤贺兰挤进人群,对着贺兰棠笑着摆手。 “哥哥昨夜冻死了,不能来送表姐,我替哥哥来送表姐!” “胡说!这般咒你哥哥,看我回去不打你!”? 第一百零三章 新任务发布 贺兰茹荷呵斥了女儿一句,转头看向萧嫣和贺兰舒婉,神色别别扭扭。 “待得空,我回凤元去看望皇兄。大姐姐,也不必太过伤心,那般的人,离了便离了。路上平安,我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要走,萧嫣便两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贺兰茹荷。 “你说好了来,就一定要来啊!我还没和你喝够呢!” 贺兰茹荷不自在地推了推萧嫣,垂下的眼分明有些变红了。 “知晓了,快走。” 几人上了马车,重新开始启程返回凤元。 贺兰棠掀开帘子,看着一直催促她们离开的贺兰茹荷,始终站在宫殿门外,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望。 直到车马行远,再看不清她的身影。 贺兰棠放下帘子,脑海中仍是贺兰茹荷心中那句反反复复念着的思乡。 回凤元的路途因为有天苏官兵的护送,一路很是顺畅。 一个半月后,回程的马车刚进入丰州地界,系统任务就立刻跳了出来。 系统:【现在发布第三轮任务。宿主贺兰棠需要获得一间丰州城内商铺,商铺连续三月,每月净利需达到一百两白银。宿主萧嫣需要帮助女儿考入凌霄书院,且贺兰雍仁好感值达到百分之三十。任务规定时间,三个月。】 系统:【提示,秉持公正公平公开原则,宿主贺兰棠考试时,将会关闭一切辅助性功能,包括但不限于读心术,估值系统。】 倒计时上的时间被重新调整。 萧嫣看着任务,疑惑道:“凌霄书院是什么?” 一旁闭着眼睛休息的贺兰舒婉听到萧嫣的话睁开了眼睛。 “凌霄书院,是咱们凤元最好的书院。凤元的孩子,若是交得上书院的学费,满五岁起,都要考凌霄书院的。女子进芙蓉院,学习礼、乐、武、诗、书、数、棋,任选四门,每年芙蓉院只取十人。女子三年一次闺考,男子三年一次科考。若是四门皆得三甲一丙以上,定能入芙蓉榜前三。” 贺兰舒婉这一堆话,听得萧嫣脑袋直迷糊。 什么芙蓉院芙蓉榜前三? “那能做什么?” “芙蓉榜前三的女子,可入宫面圣。若是陛下看中,便能留在宫中做嫔位以上。若是陛下不喜,便可赏赐给各个皇子做正妃,亦或是朝中未娶妻的正臣做正妻。若实在没有正室的位置,便能赏赐一个县主之类。若是能考入前十,各大名门家的公子便会争先恐后的去提亲呢。” 听来听去,总之能上芙蓉榜就是能嫁个好人家,也是非名门望族的女儿能翻身的好机会。 贺兰棠不解地看向贺兰舒婉。 “姑母,那我们这些公主又为何要考什么芙蓉榜啊?” 贺兰舒婉无奈笑笑,伸手摸了摸贺兰棠的脸颊。 “自然要考呀。你想想,咱们是皇家女子,亦是皇家的脸面。若是那些百姓的女儿都能考入前三,我们身为公主却比不上她们,岂不是叫人笑话?想当年,我与你二皇姑母未出嫁前,可是每次闺考都能占据芙蓉榜一二呢,三门皆可考到甲等。” 要读书了…… 贺兰棠像是霜打了茄子一样,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自己离开学校都十多年了,字多一点的东西都看不了,更别说读书了。 这七门课,别说选四门,就算是让她只选一门,都未必能考进去。 这任务真的是妈妈的任务吗?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双倍任务吗? 系统你坑人啊! “说起来,我记得皇兄那时来信,喜得棠儿是十一月入冬的时候。这都已经进了十月,想必再过一个月,棠儿满五岁时,正好能赶上今年凌霄书院的入学考试!” 贺兰棠身子一歪,倒在了母亲的怀里,欲哭无泪。 萧嫣何尝不是跟着挠头。 “那小婉你得帮帮她,我大字不识一个,没法陪她学习啊。” 贺兰舒婉一口应下。 “皇嫂放心,明日起,棠儿晨起便去秀慧府学礼。从秀慧府回来,我便教她其余的几项,抓紧些,总是会来得及的。” 贺兰棠:…… 还想着这回回宫求一个出宫令牌什么的,专心弄宫外的铺子。 看来这回,是真的分身乏术了。 也不知道香楠里的船的事儿弄得怎么样了。 皇宫中的贺兰雍仁听说萧嫣将贺兰舒婉毫发无伤的带了回来。 还从云乌弄了十万两的黄金,又到天苏运回了好多牛羊肉和好酒。 他很是高兴,为了给萧嫣接风洗尘,特地在宫中的瑞安殿设宴,并且召了各宫嫔妃与宁桓家的家眷来赴宴。 春阑宫内。 “不要!一个好看的朱钗都没有!难看死了!走开走开!” 贺兰珠皱着一张脸,坐在镜子前面发着脾气大喊大叫。 “你们春阑宫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吗?!我要找我娘!我不要这些破东西!” 坐在一旁低头看书的惠昭仪冷眼看向贺兰珠。 “殿下的诗写得这样差劲,两月后还如何参加凌霄书院的考试?去年已是没能考进去了,今年若是再考不进去,岂不是让陛下对殿下失望?” 贺兰珠起身,一脚踢倒凳子。 “你算什么东西!小小昭仪,竟敢对本殿下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如今是殿下的母亲,看管殿下的功课自然是我应尽之事。” “你不是我的娘!我娘是贵妃!我娘给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看看你这破宫殿,再看看这些破首饰!我要同父皇去说,我才不要你做我娘!” 惠昭仪放下书本,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贺兰珠面前。 春玉见状立刻起身关上了正殿的门。 惠昭仪低头盯着贺兰珠的眼神里带着怒意,抬手便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娘已经死了,如今我便是你娘。” 贺兰珠捂着脸,红着眼眶大叫:“你敢打我!我是公主,你敢打我!” “五殿下,不听话,我这做母亲的就要管教你。若是日后再这样大呼小叫,没有规矩,便不是一个巴掌那样简单了。待会儿我要出去,你便留在这屋子里做完今日的功课。若是没写好,今夜便不用睡了。” 惠昭仪说完,转身走出大殿。 大殿的门再一次从外面被关上。 贺兰珠捂着脸颊,低着头,大哭不止。 “我要我娘,娘你快来救救我啊!娘,娘你在哪里啊!我娘不会死的,我娘才不会死的!”? 第一百零四章 回到凤元 几大箱子如数抬进瑞安殿。 坐在高处的贺兰雍仁看着箱子里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金子,满意地看向贺兰舒婉。 “云乌的皇帝真当是重情重义之人,不枉先皇当初对他施以援手。朕瞧着你如今气色不错,可是皇后此次替你收拾了那些欺负你的妖妃?” 提到云乌的皇帝九方云鹤,贺兰舒婉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细想那日那般决绝,她不禁心中有些后悔。 虽是凭着贺兰棠的机智才得以逃生,但九方云鹤却是那种极其记仇之人,兴许找机会便会将这一切通通在凤元身上找回来。 只怕皇兄知晓了,定是会大怒的。 萧嫣坦然道:“和离了。” 没听清她的话,贺兰雍仁脸上仍带着笑容,“皇后说什么?” 萧嫣重复道:“我说,小婉和九方云鹤和离了。这回回来,就不用走了。” 听到萧嫣的话,大殿上的嫔妃皆面面相觑,惊得脸都变了颜色。 “和离了?” “和亲之人,如何和离啊?” “莫不是长公主被云乌的皇帝给退回来了?” “这岂不是丢了凤元的脸面啊!” 龙椅上的贺兰雍仁紧蹙着眉头,放在腿上的双手被气得止不住的颤抖。 【萧嫣,你真当是好大的本事!这样大的事儿,你敢问都不问朕,便一意孤行!】 “宁桓!” 宁桓上前跪在地上,“臣在。” 贺兰雍仁盯着宁桓,双眸之中的怒火成倍增长。 “朕让你陪着皇后去云乌,出行之前,好生叮嘱你,不准让皇后胡闹。这样大的事,为何不快马送信回凤元!没有朕的准许,你竟敢任由她做决定!是不是该斩了你的脑袋!” 萧嫣不明白。 明明自己做了好事儿,怎么到了贺兰雍仁面前,一点好的都讨不到,还都变成了错了? 她站在宁桓身边,仰头看向贺兰雍仁。 “你有事儿就冲我来说,关宁大人什么事儿?” “皇嫂。” 贺兰舒婉轻轻地拉了拉萧嫣的胳膊,红着眼睛跪下。 “皇兄,皇嫂都是为了我打算的。皇兄若是要治罪,便治我一人的罪,都是臣妹一人的错。” 贺兰雍仁目光在跪了一地的三人身上来回游走。 “父皇,父皇不要生气母后的气。” 贺兰棠低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经储满了清泪。 她裂开嘴,一边哭一边喊着:“父皇,姑母好可怜。表妹被那个皇帝害死了,姑母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姑母不能当娘了!” “什么?!” 贺兰雍仁猛地站起身,看向贺兰舒婉。 “棠儿所言可是真的?” 贺兰舒婉默默地抬手拭去泪水,轻轻点头。 “回皇兄,是真的。这些年,臣妹以为自己身子不佳,不能为他诞下皇嗣,心中愧疚,只觉得亏欠云乌,愧对凤元。可那日在他赏赐我的汤药中,倏然发觉里面有一味叫做骨兰的药。服用长达一年之久,便此生都不能再生育。臣妹初次服用此药时,没有几月,孩子便惨死腹中。已成人形,是个女孩。” 贺兰雍仁听到妹妹的话,心如刀绞一般。 这九方云鹤,真是好狠的心肠。 既是个女孩,也不肯让她留下来。 他究竟是对凤元起了多大的提防之心! 望着泪流满面的贺兰舒婉,此刻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愧疚之中。 他知晓,这天下若想兴盛,必然要有人牺牲。 虽然她和亲是父皇之意,但如今坐在这个龙椅上的人是他,坐拥天下的人是他。 终究他是那个得了好处的人。 “朕知晓了。婉儿,这些年在云乌,苦了你了。这仇,总有一天,皇兄会亲手为你讨回公道。” 贺兰舒婉摇了摇头。 “皇兄,既是我与九方云鹤和离,便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这次他能让我们带走这十万两黄金,便是不想再与我们云乌有任何相干了。此前一切的恩恩怨怨,便用这十万两一并了结。” 贺兰雍仁盯着那一箱子的黄金,心中再无任何半点喜悦。 这黄金是他妹妹的半生,是用她孩子的命,是用先皇不远万里带兵的恩情和那些士兵的性命换来的。 “来人,将这十万两黄金快马加鞭换粮赈灾。” 他望向萧嫣,“此一行,皇后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萧嫣看着贺兰雍仁,方才回来的那点高兴都被扫光了。 不等萧嫣说话,惠昭仪缓缓起身。 “陛下,臣妾因长公主之事心生担忧,有些话,不得不说。” 贺兰雍仁沉着脸看向惠昭仪。 “皇后娘娘虽是救下长公主一命,可先皇英明,派长公主去和亲,定当是为了凤元着想。云乌国力强壮,兵马更是多不胜数。此次虽是用这金子暂且平息,可到底是云乌的皇帝失了脸面。只怕此次事情不会善罢甘休,臣妾以为,长公主还是回云乌比较妥当。” 萧嫣上下打量着这个惠昭仪。 之前好像没见过她,她谁啊?怎么这么冷血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等萧嫣开口,裴诗音先站了出来。 她冷眼看向惠昭仪。 “惠昭仪,后宫不议前朝事。你这般便是坏了规矩,该当何罪啊?” 惠昭仪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是臣妾失仪了。妾身听到长公主在云乌的苦难,心中亦是唏嘘不已。但看着这满箱子的黄金,心中更是不安。妾身以为,陛下心中疼爱长公主,兴许会乱了方寸。妾身便想为了凤元,也要冒险一说。既是后宫不问前朝事,前有皇后娘娘为救长公主殿下不辞千里,妾身定也该效仿娘娘,为陛下分忧才是。” 贺兰棠打量着惠昭仪。 这人还真是个笑面虎。 什么难听的话到她嘴里,都成了夸奖别人的话。 可谁又不是傻子,不就是在说母亲先干涉的前朝政事,她才这样。 说来说去,把这责任又推到了萧嫣身上。 “惠昭仪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呢,绕来绕去的让本宫都有些糊涂了。” 裴诗音冷笑了一声。 “不过惠昭仪你既是这样聪明的人,也应该懂得在宫里做事说话的分寸。皇后娘娘如何叫做干涉政事呢?娘娘与陛下是结发夫妻,长公主殿下唤娘娘一声皇嫂。接回长公主自然是家事,与政事何干?真正不相干的,我看是惠昭仪才是。”? 第一百零五章 宁裳初闯祸 说得好。 贺兰棠在心里默默为裴诗音鼓掌。 惠昭仪咬了咬唇瓣,脸色变得难看,她转身朝着贺兰雍仁的方向跪下。 “是妾身多嘴了,惹了娘娘与陛下不悦,求陛下惩罚。” 贺兰雍仁看了一眼惠昭仪,又看了一眼与她剑拔弩张的裴诗音。 “罢了,惠昭仪说得也有理。你起来,今日是家宴,是为了婉儿与皇后平安归来,特地接风。不高兴的事儿,便不说了。开宴。” 萧嫣欲言又止,她的奖励还没要呢! 就这么被打岔打过去了,这女的怎么这么讨厌啊? 她绕过惠昭仪往贺兰雍仁身边的座位走,路过惠昭仪时两人双眼对视。 彼此都足够激烈的眼神在空气中相触,瞬间似是迸发出了巨大的火光一般。 萧嫣:真够有病的,傻x。 惠昭仪:【来世方长,皇后娘娘。】 萧嫣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扭头带着气地看向贺兰雍仁。 贺兰雍仁察觉到萧嫣的视线后,转过头来,看见萧嫣瞪了一眼他,转过头去不看他。 贺兰雍仁的眼皮跳了两下,借着丝竹声起,低声训斥了一句。 “去了一趟云乌,一丝长进都没有,皇后仍是这般无礼。” 萧嫣就似是没听见一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巨大的肉,嘴巴一张整块肉塞进嘴里。 人家说,上辈子结怨这辈子结缘。 真是不假。 半句都嫌多的俩人这辈子都能结成夫妻。 她和贺兰雍仁上辈子一定有啥血海深仇。 孽缘啊孽缘。 贺兰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盯着惠昭仪。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忽然冒出来的? 她又和妈妈有什么过节? 要是有过节,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贺兰棠忽然想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难不成……之前的有些事情,和这个惠昭仪扯上过关系? 若真是这样的话…… 能藏在暗处等待这么久,看来不能轻视了。 贺兰棠一边吃着饭,一边琢磨,为啥古代宴会都要弹琴跳舞,好好一顿饭都吃不消停。 正在心里抱怨,肩膀忽然被人在身后戳了戳。 她一转头,映入眼的便是顶着一张灿烂笑脸的宁裳初。 许久不见了,一见到她,贺兰棠高兴的心里像是盛开了一朵花一样。 她双手一伸开,与宁裳初紧紧拥抱在一起。 “裳初姐姐!我可想你了!” “我也是啊,棠棠!呜呜,我爹不让我进宫,宁淮宴那个死猪头也不肯带我进宫!今日我娘进宫,也不肯带我来着。后来是我打开笼子,要弄死一只鸟来威胁我娘,我娘才肯带我来的!” 宁裳初说着说着,忽然不自控地哭了起来。 “棠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我每天都想来找你玩,但是我又不能来。气得我一天只吃两碗米饭,我都瘦了!” 贺兰棠脱离开宁裳初的怀抱,捧着宁裳初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别的没看出来,但眼睛确实看着大了不少,再看看发觉双下巴好像没了。 “裳初姐姐真的瘦了!” “呜呜,我不想在家里呆着了,棠棠你就求求陛下让我进宫!这几日我娘天天逼着我读书!我的脑袋都疼了!我才不想去什么凌霄书院,我才不想呢!” 本来好端端吃着饭的贺兰忞,一听到宁裳初说不想去凌霄书院,“噗”地一口将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就你!就凭你,还想去凌霄书院!凌霄书院可不是你这样的蠢蛋去的地方!” 宁裳初一听立刻变得愤怒,双手叉腰,瞪着贺兰忞大喊:“你什么意思!你骂谁蠢蛋!” 贺兰忞不甘示弱,伸手指着宁裳初。 “说得便是你!你识得几个字?若你都能去凌霄书院读书,只怕家家的傻子都能去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眼看着宁裳初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贺兰棠紧着劝架,“三哥哥你不要说了!裳初姐姐别生气,你别理三哥哥,就当听不见了。” 宁裳初哪肯善罢甘休,抽出腰上别着的辫子就冲着贺兰忞甩去。 “我打死你!” 贺兰忞抬手去挡,随后被宁裳初的鞭子抽破了袖子,鲜血直流。 本是因为殿里说话的人多,再加上有丝竹声,便没什么人注意小孩子这边。 结果贺兰忞一脚踹翻了桌子,两人闹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奏乐的人都停了手。 殿内的众人皆朝着几个孩子的方向望过来。 宁裳初的第二鞭子甩下来时,宁淮宴便冲上去一把挡在贺兰忞前面,被妹妹直接抽破了后背的衣裳。 “住手!初儿你给我住手!” 宁桓见状,冲上来一把夺过了宁裳初的鞭子,低头仔细查看着贺兰忞身上的伤。 随后拉着宁裳初跪到了台阶下。 “臣女疏于顽劣,打伤了三殿下,臣代女儿领罪。” 宁桓与宁夫人亦是匆匆地跪到一起,连连赔罪。 “我没错!陛下,是贺兰忞他先骂我是蠢蛋,说我不配到书院读书的!” 贺兰雍仁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大家子,又看了看低着头,手臂受伤的贺兰忞,冷脸责备。 “你真当没出息。叫一个小你三岁的小姑娘给你打伤了,真是丢朕的脸。” 虽说是被骂习惯了,可一听到父皇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没出息,贺兰忞瞬间就红了眼眶。 【明明我被打伤了,父皇为何还要骂我。】 贺兰棠看了看贺兰忞,眨巴两下眼睛童声童气道:“三哥哥是男子,不丢人不丢人。” 贺兰雍仁冷哼一声,“正因为是男子,才丢人。” 贺兰棠摇摇头,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贺兰雍仁跟前,摇头晃脑地比划。 “父皇父皇,哥哥没有和裳初姐姐打架。裳初姐姐生气了,打了三哥哥。三哥哥生气了,只踢了一脚桌子,没有打裳初姐姐。” 贺兰舒婉听懂了贺兰棠的意思,便替她解释。 “皇兄,棠儿是说,咱们忞儿是君子,便是再愤怒,也不会动手伤宁家姑娘。” 贺兰雍仁眼神一变,认真地看着贺兰棠。 “那棠儿告诉父皇,方才这事究竟是谁做错了?父皇该罚谁才是?” 【朕倒是要看看,两难时,你这丫头究竟是向理,还是帮亲。】? 第一百零六章 赞赏贺兰棠 贺兰棠抠着手指想了想。 “嗯……三哥哥先骂裳初姐姐是蠢蛋,三哥哥错了。” 贺兰忞抬头看向贺兰棠,表情忿忿。 “但裳初姐姐打伤了三哥哥,裳初姐姐也错了。但裳初姐姐是来找棠棠玩的,棠棠没有拉住姐姐,让三哥哥受伤了,棠棠也错了。” 她忐忑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声音变小。 “裳初姐姐犯错了,婶婶和伯伯还有淮宴哥哥都要惩罚。那棠棠和三哥哥错了,父皇和母后也要惩罚。” 贺兰雍仁听着贺兰棠的话,不禁没生气,反倒开怀大笑起来。 【好个小丫头,白兰日日在朕面前夸她聪慧至极,如今一看果真是如此。绕来绕去,竟是绕到朕身上来了。】 “所以,所以……父皇……” 贺兰棠拉起贺兰雍仁的手,奶声奶气地请求着:“棠棠不要父皇母后受罚,要是棠棠与三哥哥都没做错,父皇母后就不用受罚了。以后我和三哥哥都不会再犯错了,好不好呀父皇?三哥哥说好不好呀?” 贺兰忞本以为贺兰棠是要向着宁裳初的,但听她一言,才知晓她小小年纪,却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说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保住了自己不必被惩罚。 他上前跪在宁家人身边。 “父皇,忞儿错了,日后再也不会无端地挑起是非了。” 贺兰雍仁冷眼看向贺兰忞。 “你最好知晓。论省心,你比不上你两个哥哥。论聪慧,你甚至还不及棠儿。你最好想想,在这兄弟姐妹里,该如何自处!” “是,忞儿知错。” 贺兰雍仁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贺兰棠,眼神里带着嗔怪。 他伸手捏了捏贺兰棠的鼻子。 “棠儿胆子真当是越来越大,如今都敢到父皇面前耍小聪明了。今日父皇便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切记,聪明是好,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你也要知晓。” 贺兰棠装作听不懂地样子,挤到了贺兰雍仁怀里,在他怀里打滚一般地蹭来蹭去。 “父皇对棠棠最好啦,棠棠最喜欢父皇啦!” 贺兰雍仁被逗笑,拍了拍贺兰棠的脑袋,“快回去坐着,这般像什么样子!宁恒,你们夫妇二人可要好生管管你家小女儿,实在无法无天。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惹出祸事来?” 宁恒:“臣定会好生管教裳初,劳陛下费心了。” 坐在远处的四公主贺兰玥遥遥地望着在父皇怀里撒娇的贺兰棠,心里说不出来的羡慕。 自打记事以来,仿佛父皇便没有与自己亲近过。 甚至,见上一面都难。 可为何都是他的女儿,六妹妹便能在父皇怀里这般肆无忌惮的撒娇? 风波平息。 贺兰雍仁看向宁桓。 “说起凌霄书院,宁桓,你的家女儿去年未中,今年又要去了么?” 宁桓点点头。 “臣本是不打算叫初儿再考,但无奈夫人坚持。今年瑶瑜殿下,是否也能考书院了?” “嗯,算起来,快要够年纪了。只是凌霄书院难考,棠儿年纪尚小,只怕一次未必能考中。” 宁桓:“依臣看,瑶瑜殿下聪慧,兴许一次便能考中。陛下不知,去云乌路上,我们的车马遇到了一对儿讹人的祖孙,非说马蹄踩死了她的孙女。那儿地处亚丹,乡野百姓拦路,逼得臣不得不拔刀相向。但殿下却看出了其中玄机,命人拿了鸡腿糕点来,边吃边故意馋人,引得那装死的小孩忍不住馋。我们这才得以脱身。” 贺兰雍仁听到女儿这样本事,心情更是喜悦。 “哦?当真如此啊?这几个孩子里,属棠儿最像朕。若是能一举便考中凌霄书院,朕便封棠儿为华尊公主。” 闻言,殿内的嫔妃都被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华尊公主?! 凤元百年,可是一位华尊公主都未曾出过。 若非做了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儿,怎可被封做华尊公主? 陛下真当是对这个瑶瑜公主,太过宠爱了。 对别人来说,这个华尊二字是至高荣耀。 但对贺兰棠来说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哼哼唧唧地央求:“父皇,棠棠不要什么华尊……棠棠想要裳初姐姐,想要三哥哥的出宫牌……裳初姐姐也要考书院,姑母教我和裳初姐姐读书。棠棠保证,一定会考进凌霄书院的!” “出宫令牌,如今你倒是用得上。不过……” 贺兰雍仁看向宁裳初,又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宁桓。 虽然说宁裳初生性顽劣爱闯祸,但到底是去年一年未能考中,若是能跟着精通诗书的婉儿学,兴许今年亦能考中。 “既是你求,父皇便答应你。但你要答应父皇,要努力读书。凌霄书院要求严苛,你二哥与你三哥考了多年未进,你两个姐姐亦是如此。旁人要准备上三四年才敢一试,如今只差两月有余,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只要考得不差强人意,明年再考便是了。” “是父皇!棠棠定会好好读书的!” 惠昭仪放下筷子,朝着贺兰棠的方向看。 这次,绝不能让皇后再占据先机。 无论如何,都要让贺兰珠成为这宫中考上凌霄书院的第一人。 - 读书几天,度日如年。 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起来去秀慧府学礼仪规矩,中午吃了口饭就得立刻跑到皇姑母的雅歆宫里学课。 本就瘦弱的贺兰棠被折腾的瘦上加瘦,就连宁裳初的大圆脸都渐渐变成了瓜子脸。 贺兰棠拿着不太听使唤的毛笔,在纸上写着陌生的字体。 贺兰舒婉捧着书,在桌子前面来回晃,“来,写花、草、树、木。” 花…… 贺兰棠提着笔,盯着纸张,眼睛发花。 花怎么写来着? 和原本自己会的汉字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大一样。 草字头变成三个点,然后单立人有点往左斜…… 贺兰棠想得脑袋都要破了,手用力地挠了挠头发。 陶灼灼看得心疼,一边扇风一边哄着:“不急不急,殿下不急,慢慢想便是了。” 贺兰棠叹了口气,耐下心来,继续回想。 半天后才将这四个字写出来。 “皇姑母,我写好了。” 贺兰棠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将这四个字连猜带想的写出来。 贺兰舒婉看了一眼,认可地点了点头,“虽说难看了些,但也是对的。宁家姑娘……” 她一转头,发觉宁裳初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沾着墨水的笔戳在嘴巴斜上方,给自己的脸上点了一个黑漆漆的媒婆痔。 贺兰舒婉摇了摇头。 “棠儿,写瓜果梨桃。” 瓜……瓜怎么写来着?明明刚刚教过的,怎么转眼就忘了。 “长公主殿下,惠昭仪门外求见。”? 第一百零七章 百以内加减法 一听到“惠昭仪”三个字,躺在床榻上张嘴大睡的萧嫣立刻像是斗鸡一样睁开了双眼。 “她怎么来了?她来干什么?” “皇嫂少安毋躁,我出去看看。棠儿你将宁家姑娘叫起来,将方才皇姑母给你讲得,教给她听。” 贺兰舒婉走了出去。 贺兰棠看了一眼宁裳初,又看了一眼陶灼灼。 “灼灼,你将刚刚皇姑母教我的,教给裳初姐姐,我出去看看。” 她从地上坐起身,锤了锤自己有些发酸的腿,跟着跑了出去。 贺兰棠藏在柱子后面,看着惠昭仪规规矩矩地给贺兰舒婉行礼。 “长公主殿下金安。妾身今日来,是特地来请罪的。在大殿上那一番话,兴许是惹了长公主殿下不悦,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贺兰舒婉笑笑,“惠昭仪与我算是旧人了。想当初皇兄还住在王府的时候,惠昭仪入门了。既是旧人,便不必这样生分客气。惠昭仪一切都是为皇兄着想,我又如何会生气?” “殿下宽宏大量,那妾身也安心了。实不相瞒,今日妾身来此,是有事相求。” “惠昭仪请说。” “宫中有一位贵妃娘娘,为陛下诞下五公主。后因作恶多端,毒害嫔妃,被关入冷宫失了性命。可怜剩下了五公主殿下,小小年纪没了娘,陛下便将殿下交由我来抚养。如今她刚到六岁,也该是考书院的年纪。妾身便想,能不能劳烦殿下,将她收来一并教导?” 贺兰棠恍然大悟,原来惠昭仪打的是这个主意。 贺兰舒婉和惠昭仪也没有什么过节。 五公主贺兰珠不管母亲是谁,都是贺兰雍仁的孩子。 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想必贺兰舒婉一定会答应的,没什么看头。 只是奇怪,这忽然出现的惠昭仪,就像一个赖皮缠一样,处处黏着她和母亲。 这几天她问了一下妈妈,才知道谢婉仪在故事大会那天搞事情,惠昭仪就是那个帮腔的人。 这样的针对,可不止第一次了。 要不是因为任务太多,得先紧着要紧的来,真是要好好查一查那个惠昭仪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此刻屋里的宁裳初趴在桌子上,任陶灼灼怎么叫,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花草树木我会写,瓜果梨桃我也会写,灼灼姐姐,你就别折腾我了。要知道回宫是要读书的,打死我也不要回来!” 贺兰棠无奈摇了摇头,看向母亲。 “惠昭仪是为了送贺兰珠过来读书,呆会儿皇姑母要是提起来,妈你就答应就是了,别让人家难做。” “知道了,这些人情世故我还能不懂。” - 翌日一早。 来到雅歆宫的时候,发觉贺兰珠已经先到了一步。 好久未见,贺兰珠还是那副刁蛮的样子,对贺兰棠鼻孔朝天,表示自己对于她的不屑。 贺兰舒婉今日又讲了简单的十几个字。 贺兰珠故意扯着嗓子喊:“皇姑母,这些东西我都会了,能不能讲些别的呀?如何作诗什么的,我昨日作了几首诗,不若皇姑母来听听,看看我作诗如何?” 贺兰舒婉有些不喜地看了她一眼。 “你妹妹如今字还未能认全,如何能作诗?珠儿,你要懂得何为谦逊,不得学得比别人多了些,快了些,便沾沾自喜。” 受了批评的贺兰珠不服气。 “皇姑母分明偏心!怎地我和棠儿都是父皇的孩子,皇姑母偏要讲她要学得,就不顾我要学的吗?皇姑母偏心,你又不止是她的皇姑母,亦是我的皇姑母,为何要偏着她呀?” 贺兰珠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这一哭,弄得贺兰舒婉手足无措。 一旁的萧嫣看不过去眼,但毕竟贺兰珠是个小孩,自己一个大人也不能对小孩说什么过分的话。 宁裳初指着贺兰珠,“你看她——” 贺兰棠捂住宁裳初的嘴,将她拉坐下来。 “别理她,你越理她,她闹得越凶,麻烦死了。” 宁裳初只能听话作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想给她一鞭子。” 贺兰棠看了看自己写的那几个小破字,叹了口气。 “皇姑母,就依着五姐姐的来讲。” 贺兰舒婉为难地看向贺兰棠,“棠儿,如今你一些简单的字还未能认全,如何能听懂?” 贺兰棠笑容明媚。 “能听懂,一边听一边学。听不懂的我都标下来,待晚上我再慢慢背,慢慢学。” 贺兰舒婉欣慰地看了一眼贺兰棠,又不喜地看了一眼贺兰珠。 【同样是皇兄的女儿,真是天差地别。】 “那咱们讲算术,晚些讲诗经。” 贺兰舒婉:“问,乡村有一人家,养猪五只,牛四头,鸡鸭各十只,问这家共有畜生多少?” 贺兰棠一听,眼睛即刻亮了起来。 “这题我会!” 正拿起笔准备算的贺兰珠扭头看向贺兰棠,讽刺道:“你连字都不会写,还逞什么能耐。” “我真会!畜生一共二十九个。” 贺兰舒婉惊喜地拍手,“对了,棠儿真当聪明。” 贺兰珠一听便傻了,转头看向贺兰棠,瞬间涨红了脸。 “皇姑母,她定然是胡乱蒙对的!” “那,我再出一道难的。约莫入学考时,便大抵会有这样的题,棠棠便是答不上也无妨。” 她的食指垫着下巴,垂着眸思量了一会儿。 “问首饰铺子共有首饰一百支,钗环三十支,玉镯十对,步摇二十五支,戒指十五个。打烊时,钗环剩五支,玉镯三对,步摇十五支,戒指七个。当日共卖出多少支首饰,每种又都卖出多少支?” 贺兰棠看着所有人除了萧嫣以外,都用一种兴奋又期待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个……” 她挠了挠头,“步摇一共多少支来着?” 萧嫣直接一番白眼差点昏过去。 这孩子记忆力,是不是有点太差了? “想起了想起了,当日一共卖出去六十七支,钗环卖出去二十五支,玉镯卖出去七对,步摇卖出去十支,戒指卖出八个。” “棠儿,你真当是神童降世啊!” 贺兰舒婉冲上去,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贺兰棠的脸。 “如此快速地便将这么多的数儿都算了个清楚,真当是厉害!果然聪慧至极!若好好学,定将能考入凌霄书院的!” 贺兰棠睁着大大的眼睛。 打死她都没想到,穿越后的高光时刻竟然是算出一百以内的加减法。? 第一百零八章 整夜辅导 贺兰珠不服气地撇着嘴角,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凌霄书院又不是只考算数,礼书乐诗,随便取一样,我便轻轻松松胜过你。】 贺兰棠看了一眼不忿的贺兰珠,坐下继续听讲。 虽然贺兰珠烦人,但她的话说得也是对的。 如果考试的时候,算术只考些基本的,自己说不准还能拿到点成绩。 但其他的,除了书要考得绘画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可书,又不单单考绘画,还有一项书法。 书法是需要基础需要时间的,不是能速成的东西。 自己会的又只是一些基础的人像,更不会什么水墨画。 要想一举通过考试,还是得用巧招。 下了课,贺兰棠仔细询问了贺兰舒婉的考试经验。 听贺兰舒婉说,往年报名最少的便是武,其次便是棋和数。 大多数女子都会报考礼乐诗书四门。 “皇姑母这几门都是如何考?” “礼是由先皇所在时的尚宫做评判,只要合规矩,又因为你是公主,自然会给甲等。乐是由凤元四绝,弦乐师断秋,管乐师吹雪,弹拨乐师灵兰,鼓乐师九星来做评判,四种选其二,奏两首曲子。书画便由学生据萧罡先生给出的字,写上十字。画便由颜芷先生出题,当场作画。诗亦是由四位先生,每人给出一词,由学生作诗一首。” “那武数棋呢?” “算术是以快与对来论,共五道题,先写对答案再最早上交的为最佳。武,我未曾考过,但听闻每年参考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两两对垒,最终胜者为最佳,棋亦是如此。” 这样看来,礼乐诗书每年参考人数最多,竞争最大,且难度最高。 相比之下其他三项就要好得多。 若是选武,便可以同裳初姐姐学些一招制敌的招式。 若是凑巧无人报名,只有自己与宁裳初。 到时让宁裳初与自己纠缠的久一些,说不准两人都能得一个好成绩。 棋的话,记得贺兰秩懂得这些,倒是便看看能不能学些固定的棋局。 再选一门算数,最后剩下一门……选个礼,想必也能轻松通过。 如今差得便是将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字,尽快认个半全。 别到时候考算数的时候看不懂题就好了。 有了应对的法子,贺兰棠的心里就没有前几日那样慌张了。 “多谢皇姑姑,我知晓了。今日劳烦皇姑姑,我这就要回去好好读书了。” 她行了礼,拉着宁裳初匆匆地走出了雅歆宫。 - 入夜。 在雍仁殿批完奏折的贺兰雍仁抬眼一看,瞧见了放在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汤羹。 “这是何时拿来的,朕竟是没注意。” 白兰:“陛下,方才您批奏折太入神了。这汤羹是许容华派人送来的,说是怕惊扰陛下,便没有入内。” 许容华……? 见贺兰雍仁表情疑惑,白兰便出声提醒。 “许容华是四殿下的生母,如今住在玉粹堂,是前惠州州丞的长女,如今兄弟是惠州安北里的里长。” 宫中嫔妃多,孩子也多。 近些日子除了总是召见的瑾嫔外,便是皇后与惠昭仪常常得见。 想起来确实许久未见她和玥儿了。 “走,今夜便去玉粹堂。” “是,陛下。” 后宫中未得通报侍寝的宫殿,此时都已早早地熄了烛火歇下了。 路过凤禧宫时,却还见凤禧宫灯火通明。 贺兰雍仁觉得奇怪,为何皇后这样晚了还不歇息,便令御辇停下,步入凤禧宫中。 夜深了,他免了宫中人的通传,径直走入殿内。 这一看,才发觉凤禧宫中真当是热闹极了。 贺兰棠正在认字,身边铺着一堆书,她的贴身婢女唤作陶灼灼的丫头,正一边扇扇子,一边纠正她的字。 “殿下,这字少了一横,这上头少了个点。” 贺兰棠烦躁地将笔拍在桌上,“这鸟怎么这么难啊!” 紧挨着她们桌子坐的萧嫣正黑着一张脸,盯着宁裳初算数。 “十减去八等于几?就算不出来吗?你这孩子,十个馒头拿走八个,还剩下几个?” 宁裳初一脸无辜地看着萧嫣。 “娘娘,十个馒头拿走八个要给谁?只剩两个,初儿不够吃啊……” 萧嫣:“谁说让你吃了!你就说十个馒头拿走八个,剩两个就行了!我再问你,二十个馒头拿走十个,还剩几个?” 宁裳初:“……十……二个?” 萧嫣猛扇扇子,气得头脑缺氧。 “二十个馒头拿走十个怎么还能剩十二个啊!你娘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要是你娘我早就被气死了!怎么加减法还不会算啊!” 贺兰雍仁看着眼前的混乱。 【有皇后的地方,似是永远这般热闹。】 听到他的心声,贺兰棠抬起头,一见到贺兰雍仁就笑弯了眼,起身跑到贺兰雍仁面前,抱住了他。 “父皇,你来看棠儿呀。父皇,你答应棠儿的那块出宫牌子,为何还没做好呀?” 萧嫣烦躁地扇着扇子,抬眼看向贺兰雍仁。 “你啥时候进来的?” “朕路过凤禧宫,见宫中灯火通明,便进来看看。皇后收收你的脾气,宁裳初不过才六岁,算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贺兰雍仁低头对着贺兰棠笑笑,弯腰将贺兰棠抱起。 “父皇考你几个字,你若能学上来,父皇便命人明日就将那令牌赶制出来,送到你手里。” “好!父皇说到做到!” 贺兰雍仁拿着书,贺兰棠乖巧地坐在一旁。 两人在萧嫣的怒吼声中,一个考,一个写。 贺兰棠写好了的给贺兰雍仁看,贺兰雍仁再加以指点。 时间似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天亮。 原本趴在书桌上的贺兰棠,如今也被他抱到了怀里。 贺兰雍仁的声音似是能催眠一样,窝在他怀里的贺兰棠本就已经困了,听着他的声音意识越来越迷糊,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白兰看着窗外快要大亮的天。 “陛下,您一整夜没睡,一会儿就要上朝了,不若今日的早朝便不要去了。” 贺兰雍仁轻轻地揉了揉困顿的眼睛。 “上朝还是不能耽搁的。” 低头一看,发觉女儿在自己的怀中已经睡着了。 他宠溺地笑笑,摸了摸女儿的脸,便将她交到了春蓉的怀里。? 第一百零九章 拉拢许容华 贺兰玥乖巧地坐在榻上,揉了揉眼睛看向垂着头安静等待着父皇的母亲。 昨日入夜时,便有雍仁殿的公公来通传父皇要过来。 可如今她与娘等了一整夜,却连父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娘,您都等了一夜了,该睡了,父皇不会来了。” 许容华抬眼看向女儿,眼白里也熬出了许多的血丝。 “你怎么又喊我娘了?虽是这四下无外人,可若是喊惯了,便容易犯错。殿下去睡,睡一会儿便要去秀慧府学规矩了。” 贺兰玥咬了咬唇瓣。 “劳烦了,娘娘。若不是因为玥儿,娘娘又何必熬着等父皇。” “这自然是我这个做生母该做的。宫中四个公主,如今瑶瑜殿下与五殿下都能在长公主殿下跟前学习,我自然也是想让你去的。同样都是陛下的女儿,想必只要同陛下求一求,便成了。只怪我没本事,出身不好位份又低……这才连累的殿下。” “娘……娘娘,你不要这样说。女儿会努力读书的,就算不在皇姑母跟前读书,女儿今年也定会考入凌霄书院的。” 许容华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快去睡,陛下若今日不来,我便想想法子,看看是去求求皇后娘娘还是去求一求惠昭仪娘娘。总之,定是会将你这事儿办成的。” 宫婢春鸿看贺兰玥不肯走,便哄劝着,“殿下快去睡,只能睡一两个时辰了。” 她将贺兰玥哄睡,才又回到了许容华身边。 一回来,发觉许容华正在低着头抹眼泪。 “容华,您怎么哭了?” 许容华哀叹了一声。 “若是我过往多为她做一些,如今也不会让她被轻视了。我身子不好,亦是不愿同别人争抢。此生能有玥儿,便令我足够满足了。我沉溺于这样的高兴里,却不想日子一天天过得这样快。该为她做的打算,如今再想做,已是来不及了。” 春鸿看着许容华这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 在许容华身边这些年,眼看着许容华处处被人忽视,但到底是有个殿下傍身,比起那些没有孩子,位分又低,又不得宠的人来说,日子也还算是过得去。 可正如她所言。 近些日子皇后娘娘的瑶瑜殿下,本就是嫡出公主不说,又被陛下封为了德贤公主,又是宫中头一个得了封号的公主。 这又随着皇后娘娘去了外域,立了功,又要被封为华尊公主。 甚是讨陛下喜爱,似是被当作了陛下唯一的女儿一般。 可四殿下,别说是讨陛下的喜欢,甚至陛下早就将这个女儿忘到了脑后。 这七年来,看过四公主的次数少之又少。 不过是因为陛下未能将容华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会将四殿下放在心上。 “容华,如今皇后娘娘在宫中势头正盛,奴婢瞧着陛下对娘娘亦是另眼相待的。皇后娘娘与陛下说话时随意得不得了,陛下也不生气呢。如今娘娘身边有了嘉妃娘娘拥护,又有朝中与陛下亲如兄弟的宁大人相助,亦是成全了白兰公公的好事。不若……” 许容华知晓春鸿的意思。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一没有家室,二也没有宠爱。嘉妃娘娘虽说这两者皆无,但到底是有二殿下这个皇子傍身的,况且又是妃位。我这样的一个小小容华,娘娘又怎会看得上眼呢?” 春鸿不了解皇后娘娘,只是陪着容华去过一次娘娘复位后的一次集会,还有一次什么故事大会,再便是那日在接风宴上,见过皇后娘娘一次。 她说话耿直,人也似是不好相处一般。 兴许容华的考量是对的。 “不若,我们去求求惠昭仪娘娘呢?惠昭仪娘娘平日里待人温和,五殿下的事儿,不就是惠昭仪娘娘去求得长公主吗?若是求求她,兴许她愿意呢?” 许容华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也只得这般了。这会儿惠昭仪应当已经起了,我们早些去,兴许有惠昭仪替咱们说话,今日玥儿便能去同长公主殿下那里与其他两位殿下一起读书了。” 许容华带着春鸿紧着赶到了春阑宫门外。 宫内的惠昭仪正在梳妆,心里正因为听说昨夜陛下在凤禧宫,陪贺兰棠读了一整夜的书心里生气。 听到许容华来了,惠昭仪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似是被点醒了一般。 “对啊,我怎么把她这么个现成的给忘了?快去请进来。” 许容华坐在殿中,见梳妆打理完的惠昭仪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便急匆匆上去行礼。 “这一大早的,妾身便来叨扰娘娘,是妾身无礼了。” 惠昭仪亲自将她扶起。 “大家都是姐妹,容华说得叫什么话呢。想必容华是为了四殿下读书的事情过来的?” 惠昭仪一猜便猜准了许容华的来意。 “是,妾身是想求娘娘,能不能让四殿下同五殿下与瑶瑜殿下一起听长公主殿下的教授?四殿下她很乖巧的,不会耽误五殿下与瑶瑜殿下,求娘娘帮妾身同长公主殿下说一说。” “容华这说得是什么话?四殿下与五殿下都是陛下的孩子,哪有谁能拖累谁一说呢?更何况我曾听尚宫夸奖了四殿下不止一次的,说四殿下聪慧乖巧,惹人疼爱。只不过……容华为何来找我呢?若是去找皇后娘娘,岂不是更妥当些?” 春鸿一听便直接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高高在上,不比昭仪娘娘这般亲人和善。还请昭仪娘娘帮帮容华,帮帮四殿下。” 惠昭仪故作苦恼。 “要说帮,倒是举手之劳不费工夫。但只怕上次在殿上我言辞不当,便已经惹了皇后娘娘不悦,若是这次再越过娘娘直接去找长公主殿下,只怕娘娘会更加对我误会。” 惠昭仪手扶着额头,眼尾眉梢染着悲凉。 “这宫中人情淡薄,若是有朝一日我被皇后娘娘给视为了眼中钉……” 许容华咬了咬牙,跪在地上。 “只若昭仪肯帮四殿下,妾身愿为昭仪娘娘所用。” 惠昭仪一听许容华这话,脸上便绽放了笑容。 “都是姐妹,容华可不能动不动就下跪,快起来。这忙我定是会帮的,呆会儿我便去找长公主殿下。容华也要和四殿下说说,同为公主,她们也不比瑶瑜殿下差什么。只要拧成一股绳,就不信比不上她。”? 第一百一十章 贺兰珠落水 晨起。 昨晚熬了一个大夜,早上起来又抓紧来秀慧府学礼。 看着眼前来来回回捧着书,说天书的尚宫。 贺兰棠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迷糊,看人都成了双影。 坐在自己身后的宁裳初早已经趴到桌子上睡着了,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尚宫用手里的木尺敲了敲贺兰棠的桌子。 “殿下今日为何这般没精神?昨夜可是未曾睡好?虽说这礼是最好过的一关,可也得过得去,不然任谁都不会服气。四殿下与五殿下这两年便一直学着,殿下如今初学却还不上心,难不成要奴婢禀报给娘娘与陛下才行?” 贺兰棠听了教训,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学不来这什么礼。 什么服制,什么祭祀,什么君臣父母…… 实在学不来,不然就干脆放弃换其他的。 贺兰玥轻声开口安抚着。 “六妹妹不要心急,昨夜听闻父皇陪着妹妹读了一夜的书,想必是没怎么睡觉。待今日课业结束,若妹妹愿意,我便将知晓的讲给妹妹听。裳初姑娘也一起来?” 虽然和这个四姐姐接触的不多,但是自打上次卖花簪的事儿以后,她还是在贺兰棠的心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贺兰棠仰着头对着她笑笑。 “好,谢谢四姐!我困得不行了,再睡一会。” 说完便趴在了桌子上,瞬间进入了梦乡。 贺兰玥时不时地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贺兰棠,心中不安极了。 她从未做过这样害人的事情。 还未等做什么,手心便紧张地出了一层汗。 睡了一中午,贺兰棠与宁裳初连饭都没有吃,便赶去听贺兰舒婉的课。 一整天浑浑噩噩地,总算是上完了课。 四人走出雅歆宫。 贺兰珠见贺兰玥迟迟不提,便先开了口。 “四姐姐不是还要为贺兰棠讲礼吗?我能去听听吗?” 贺兰玥愣了下神,表情忐忑地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 “好,好啊。六妹妹,这会儿天气闷热,不若我们找个有小池子的地方如何?” 贺兰棠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宁裳初。 “裳初姐姐要一并去吗?” 宁裳初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虽说我不想学什么礼,可若是回凤禧宫,只怕皇后娘娘又要揪着我做算数了。所以,我还是陪棠棠一起去。” 宫中池塘不多,临近的便只有在宣文苑前面的那一个。 四人到了池塘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不安分地贺兰珠便开始挑事儿。 “宁裳初你跟过来做什么?若我说,你干脆别学什么礼了,总之你也学不会的。” 宁裳初眼神不解望向贺兰珠。 “同你有何关系?好端端的,你为何说我?” 贺兰珠摇头晃脑,似是故意在惹宁裳初生气一般。 “哼。就没见过你这般野蛮的人,不知宁大人是怎么教育出你这样的女儿来?莫不是你娘也如你一般无礼!”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 贺兰珠这一句话,直接触碰了宁裳初的底线。 她抽出鞭子,大吼到:“你说谁!你再说一句!与我娘有什么关系?若是你再敢说一句我娘,我就抽死你!” 贺兰棠盯着贺兰珠。 她是故意的。 贺兰珠站起身,“你敢打我吗?我伤了一根头发,你爹娘都要用命赔!一家子贱命,也敢和本殿下大呼小叫!” 贺兰棠伸手去拉宁裳初,只怕她会中计。 “裳初姐姐,我们走——” 宁裳初彻底被激怒,一甩身子,挣脱开贺兰棠,一鞭子朝着贺兰珠打下去。 贺兰珠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站在池塘边,身子往后一倒,便落入了水中。 上一秒贺兰珠掉进水里。 下一秒就有好几个婢女冲上来,大喊着救命。 正巧宁淮宴与贺兰忞从宣文苑中走出来。 听到呼救,宁淮宴抬头一看,只看这妹妹提着鞭子,怒气汹汹地站在池塘边。 顿时心中一沉。 初儿这回闯了大祸。 他两步上前,从对面跃入池塘,将掉入池塘的贺兰珠抱了上来。 “五殿下,五殿下,醒醒?殿下?” 贺兰玥故作慌张地大喊:“快,快去叫父皇!快去传御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让贺兰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看来从一开始贺兰玥说给自己补课,就是圈套。 怪自己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然地就跟着贺兰玥走到了这里。 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那些宫婢不知是在哪,早就已经藏好了,就等着这一刻发生。 她们是摸准了,即便自己不会动手,只要有宁裳初跟着自己,她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一旦爆炸,虽然会炸伤她们,但自己也不会被幸免。 她冷眼看向在慌乱之中垂着头,紧紧咬着唇瓣的贺兰玥。 【五妹妹不会真的死了?为何迟迟不睁开眼睛啊?】 察觉到贺兰棠冰冷的视线,她抬起头看向贺兰棠。 一对上她的目光,便被吓得汗毛直立。 【她为何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是发觉了什么?不会的不会的,六妹妹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定是什么也看不懂的。】 贺兰玥仗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放在了贺兰棠的肩膀上。 “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坏了?” 贺兰棠收回视线,声音冰冷道:“确实吓坏了。” 万万没想到,你这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是第一个能成功给我下绊子的人。 真是大意了。 听闻贺兰珠落水,几人便通通被带到了雍仁殿。 贺兰珠被太医扎了一针,便很快清醒了。 一睁眼见到贺兰雍仁,便大哭起来。 “父皇,父皇!贺兰棠要杀了我!父皇你一定要惩罚贺兰棠,给我报仇啊!” 贺兰雍仁紧皱眉头。 “胡说什么?棠儿不过才四岁,如何能杀了你?又如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贺兰珠又哭又闹。 “父皇偏心!父皇偏心贺兰棠!我都已经落水了!父皇仍偏心向着她!” 她向来吵闹,吵得贺兰雍仁脑仁疼。 “既是太医说你无碍,便换身衣裳到殿前来。若真当是棠儿所为,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若你冤枉了棠儿,你便要向你妹妹赔罪。”?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贺兰棠顶罪 换好了衣裳的贺兰珠缓缓走到大殿,站到了贺兰玥的身边。 被召唤来的萧嫣与许容华惠昭仪也匆匆赶来。 见人都来齐了。 贺兰雍仁望向涉事孩子的三个母亲。 “只需看着便是,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开口说话求情。” 萧嫣对贺兰棠是一向放心的,能需要她做的事情很少,所以干脆闭嘴。 许容华与惠昭仪听话地回着“是”。 贺兰雍仁的目光落在贺兰棠身上。 “棠儿,方才你珠儿说是你将她推入了池塘,她所言可是真的?” 贺兰棠望向贺兰雍仁。 “父皇,是五姐姐先挑事的。五姐姐怎么不说她无缘无故地就骂裳初姐姐无礼,还说宁伯伯一家子都是贱命?” 贺兰雍仁看向贺兰珠,见她拼命地摇头。 “贺兰棠!你为什么栽赃陷害我!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宁裳初红着眼瞪着贺兰珠。 “你分明说了!你说我一家子的命都没有你一根头发丝贵重!你还说骂我娘!你——” 贺兰棠用手扯了扯宁裳初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宁淮宴疾声厉色:“初儿!陛下未曾问到你,便不准开口。陛下,小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她,请陛下饶恕。” 宁裳初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憋屈都快捅破了胸膛。 方才在大殿外,贺兰棠嘱咐了宁裳初。 今日就是有再大的冤枉,她都不要再开口,都不准再动手了。 如今又有哥哥不准她开口说话。 明明是那个五殿下先开口骂她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准她说实话。 “父皇……” 站在一旁的贺兰玥跪在地上,小声唤着。 “父皇,都是玥儿的错。” 贺兰雍仁看着这个于他来说并不熟悉的四女儿,想起这些年兴许一年都想不起见她一面,如今她见到自己却是一副怯生生的畏惧模样,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站起来说便是。” 贺兰玥缓缓起身,垂着头,看了一眼贺兰棠又看了一眼贺兰珠。 “父皇,今日六妹妹在课堂上打瞌睡被尚宫训斥。玥儿便想着待今日课业学完,便帮六妹妹讲讲落下来的。我们便去了一处小池塘边,谁知六妹妹不满五妹妹也一同跟来,五妹妹便与她吵了起来。她说如今她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又比我与五妹妹高出一等来,说若是今日杀了五妹妹,父皇都不会责怪她。” 说着说着,贺兰玥的声音变得哽咽。 “若不是女儿今日要多此一举,五妹妹就不会落水了。” 这话听得贺兰雍仁心中一颤。 他看向垂着头哭鼻子的贺兰棠。 【难道真的是朕太过娇惯她了?才让她从那样乖巧,变成了如今的肆意妄为。亦或者是……她从来便是这般,过往一切不过是她做出来给朕看的?】 贺兰棠委屈地看向贺兰玥。 “四姐姐有什么证据?随便一说,就是真的了吗?” 贺兰玥何尝不是做贼心虚。 一对上贺兰棠的视线,便立刻低下了头。 贺兰珠指着贺兰棠大喊:“你就是这么说的!你别想抵赖!你就是说要杀了我!还要把我推到水里去了!” 贺兰玥紧紧地攥着双手。 “宁家姑娘……也听到了……” 宁裳初被气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开口,但贺兰棠却又一次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 这回是她自己没有时刻注意,让人钻了空子,让人利用了宁裳初。 所以她认栽。 家里孩子打架,还是大臣的女儿谋害公主。 自己出来认罪总比宁裳初被推出来强。 贺兰棠抬眼看向贺兰雍仁。 “父皇,是我,我把五姐姐踹到河里去的。棠棠做错了,愿意认罚。” 贺兰雍仁听到贺兰棠干脆利落的认罪,眼中闪过疑惑。 【真当是她吗?】 他看向一旁抽泣的宁裳初,脸上尽是不甘。 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神色愧疚的宁淮宴。 自然也就明白了,这罪她为何出来顶罪了。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女儿。 “姐妹之间需得互相照应,和睦相处。你们三个都是父皇的女儿,小小年纪,便精于算计,琢磨着如何手足相残,实在令朕寒心!即日起,三人皆禁足半月!” 贺兰玥眼眶一红。 【父皇本就不喜欢我,如今,只怕是更不想再见到我了。】 贺兰珠大吵大闹着不肯受罚。 “为何!父皇!明明我被贺兰棠踢到了池塘里!我差点死了!父皇你为何这样偏心啊!” “惠昭仪,许容华,将她们俩带回去,好生管教,朕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 惠昭仪与许容华纷纷站起身。 惠昭仪走到贺兰珠面前,背对着贺兰雍仁,神情冷漠地盯着贺兰珠。 “殿下,别再哭了,我们走。”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正在哭闹的贺兰珠,看到惠昭仪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止住了哭泣。 似是被吓到了一般,乖乖地跟着惠昭仪离开了雍仁殿。 萧嫣恨恨地盯着惠昭仪的背影,气得心都翻了个跟头。 听听刚刚那个什么四公主说的话。 那是个孩子能说出来的吗? 一定是后面有人指使的,这分明就是下了套让贺兰棠往里钻呢! 这个贺兰雍仁也是个傻逼。 挺大个人,还是个皇上,这点小心机都看不明白,干脆别在那龙椅上坐着了,不嫌烫屁股啊! 贺兰雍仁目光落在这个小小的女儿身上。 “瑶瑜害五公主险些丧命,恃宠而骄,朕赐你二十手板,以示惩罚。来人,行刑。” 白兰心中挣扎了一下,但若是自己求情,兴许会害了殿下,便直接命人拿来了大手板的木条。 萧嫣本以为打手板的东西是那种像尺子一样大的。 可见到门外太监手上的板子,竟然是长长的竹板,中间还抠了几个小洞,便一下就急起来。 “你干什么?!她才四岁!哪有你这么狠的!别说二十下,这板子打上去五下她的手就得肿!二十下还不打烂了!那什么他妈的五公主死了吗?!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么?况且今天那孩子一直找茬,贺兰棠什么性格你不了解吗?!” 贺兰雍仁怒瞪向萧嫣。 “再加五下!皇后若是再敢多说一句话!便再加十下!” “贺兰雍仁!” “再加十下,三十五下手板!”?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贺兰棠受罚 萧嫣被气得双眼通红。 她不敢再说话,可望着贺兰雍仁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示弱。 “带六公主出去打,把殿门关上!” 白兰牵过贺兰棠的手,拉着她往门外走。 萧嫣大步上前拦住去路,仰头瞪向贺兰雍仁。 “就在这打!让他这个做爹的好好看看!看清楚了!看明白了!我看看他到底忍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这么大的罪!” 贺兰雍仁彻底被萧嫣激怒。 “打!” 白兰叹了口气,对着等着动手的太监使了一个眼神。 那太监手沾了点水,“殿下,双手伸直。” 贺兰棠照做。 太监将水洒在了贺兰棠的手掌上,随后高高抬起竹板,重重落下。 “啪——”地一声,竹板声音清脆地打在了贺兰棠的手心上。 贺兰棠痛的瞬间头皮出了一层汗,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再一次将通红的手伸出来。 那太监丝毫不留情地,一板子一板子打在贺兰棠的手心。 五板子下去,眼见着贺兰棠伸着双手的双手肿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满脸是汗,身子晃来晃去,似是要倒下去一般。 宁淮宴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似是这一板子一板子,都变成了一块块砖,垒在自己的心上。 宁裳初嚎哭着跪在地上,对着贺兰雍仁伸出双手。 “陛下!是我是我打的!不是棠棠!你打我!几十板子都行!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胡闹了!陛下你放过棠棠!都是我的错!” “你自有你爹娘教育,日后闯出大祸来,也自有你爹娘担着。” 宁淮宴也在一旁跪了下来。 “陛下,今日事皆由初儿起,小臣愿为殿下受剩下的板子。” 贺兰忞实在看不下去。 “父皇!六妹妹才四岁!我来替她挨打!左右我也习惯了!” “你给朕闭嘴!今日你看着你几个妹妹打成一团,却不出言相劝,朕看你也真该打!若再说一句,你便与她一起受罚!” 他看向殿中受罚的女儿,额头上的汗留下来盖住了眼睛,嘴唇白的都没了血色。 心中何尝不心疼?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聪明地自以为他看不出来她要替罪的小手段。 日后长成,权利傍身,又恃宠而骄。 以为自己出面顶罪,他便会轻易饶恕。 难不成与她关系要好之人犯错,都能因她而逃脱? 今日便是让她长记性。 贺兰棠的眼睛被汗盖住,手已经被打麻了,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好似从手腕到手掌的部分,都被截下去了一样。 模糊视线中,隐隐约约看到手心里泛红,但也看不清究竟是出了多少的血。 只听着耳边宁裳初的哭声越来越遥远,远到像是从山那边传来的,还像是有回音一样。 忽然之间,就见到母亲冲上来,用手帕给自己擦汗。 但却像是听不见声音了一样,只能看到她的表情着急,嘴巴一动一动的。萧嫣察觉出了贺兰棠的不对劲,用手用力地拍着她的脸蛋,看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说话啊!怎么了!说话啊!眼睛动一动!你看看妈妈!” 任由萧嫣怎么喊,贺兰棠都始终是那一副表情。 贺兰雍仁见状,心中懊悔,大步冲上来将贺兰棠抱在怀里。 “快去传御医!快些!” 萧嫣与贺兰忞急匆匆地跟了进去。 宁裳初眼睛哭肿地只剩下一条缝隙,“棠棠,棠棠!” 她朝着贺兰棠被抱走的方向追了上去,被身后的宁淮宴一把给拉了回来。 “哥,哥哥——” 宁淮宴将她扯出大殿,拉到了远处一些没什么人的地方。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啊!我要去看棠棠!” “今日之事,是否是你动手伤了五殿下!” 听到宁淮宴的呵斥,宁裳初瞬间打蔫,低下头,慌乱地哭着解释。 “我,我不是有意的。哥哥真的是她先骂娘,又骂我们一家,我才……” “骂了便要伤人?!你可知谋害公主是多大的罪名?!若不是今日瑶瑜殿下为你顶罪,陛下看在爹的情分上不愿多追究。今夜爹娘和我都会因你丧命!为何你仍是这般屡教不改!你可知你这性子,日后将你自己害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平时宁裳初和哥哥之间总是没大没小的,还时不时地总是骂宁淮宴蠢猪。 但他从未有一次像此刻这般,真真正正地对她动怒发火。 一番训斥,吓得宁裳初哭得更凶。 宁淮宴气急了,直接将宁裳初腰间的鞭子扯了过来,欲要折断。 宁裳初伸手去夺,扑了个空。 她慌张地双手合十,拜佛般求饶。 “哥哥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事了!我再也不会惹事了!我知错了……呜呜……我真的知错了!哥哥你把鞭子还给我,我再也不打人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宁淮宴双手猛用力。 “啪”地一声,鞭子折成了两半。 含着泪的宁裳初怔愣地看着自己的鞭子被生生扯断,心中似是也有一根线,“啪”地一下崩开。 宁淮宴看着妹妹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他将鞭子丢到地上。 宁裳初的双眼仍紧紧地盯着地上折成两半的鞭子。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根鞭子。 她得之不易,喜欢至极的东西,就这样被哥哥折断了。 宁淮宴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还看什么!日后不准再碰这些东西,若让我见到了,你得到一样,我便毁一样!我折断的不是这鞭子,而是你这莽撞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 宁淮宴寒着脸。 “今日殿下的三十几个手板,换了我们全家的命。殿下能救你一回,未必能救你第二回。初儿,你活的自在,肆意,我自然高兴。作为兄长,我宁愿你乖乖地呆在笼子里,平安顺遂的活着。如今我们宁家,欠殿下太多了。后日,你随我一起出宫。” - 表情呆滞大脑停转,眼前发黑的贺兰棠躺在床上。 太医跪在床边,捏着一根细针,轻轻地扎进贺兰棠的穴位。 身体瞬间感受到酥麻与刺痛。 眼前那一团漆黑似是被一束强光打散。 贺兰棠倒吸了一口气,方才失去的知觉猛然回归。 “姑娘,大宝,看看妈,能不能看见?能不能看见?” 目光渐渐聚焦。 贺兰棠耳边听着母亲急切地呼唤,看着紧张焦急发白的脸。 “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拒绝探望 太医将贺兰棠受了伤的双手上好了药,包扎好,萧嫣便要抱着贺兰棠离开。 她一抱贺兰棠,贺兰棠的手随着动了下,不自觉地便疼的哼哼了一声。 这一声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嘤咛,听得贺兰雍仁心里一刺痛。 “在这休息一会儿,才好回去,皇后勿要此般心急。” “少假惺惺了,刚刚打她的时候你琢磨什么呢,这会儿你又装个好人。以后,你就干脆当没有她这个孩子,反正你孩子那么多也不缺她一个。” 萧嫣抱起贺兰棠,气冲冲地头也不回走出大殿外。 趴在母亲背上的贺兰棠泪眼汪汪地看向贺兰雍仁,还抬起自己被包裹的严实的手对着贺兰雍仁挥了挥,似是告别一般。 血浸透了手心处的纱布,染上一团鲜红。 贺兰雍仁深深叹了口气。 这到底也是他的女儿,伤成这样,心里如何能好受? “太医,派两个人守在凤禧宫门外。一旦公主有什么不妥,你们也好及时为她医治。” “是。” 贺兰雍仁一转头,发觉贺兰忞正气恼地盯着自己。 “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要来骂骂朕?!还不滚回去读书?” 平日贺兰忞听到父皇这样严厉的语气骂他,他定会低下头,灰溜溜的走。 可这一次他心中坚定地认为,就是父皇是非不分,错罚了六妹妹。 他仰着脖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学着皇后娘娘方才那样的干脆走出大殿。 回到书房的贺兰雍仁低头看着奏折,可不知怎么就是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贺兰棠挨打时候的模样。 这一板子一板子,何尝不是打在他的心上。 方才见她对着自己挥手,眼神里竟是没有一星半点的责怪。 她越是这样乖巧,贺兰雍仁的心里便越是难受。 “白兰,去叫御膳房多炖一些补品,送去给棠儿吃。” “是。” 一个时辰后,那些御膳房的补品又全被端了回来。 去送补汤的太监跪在地上,只怕没办成事情被斥责。 “陛下,娘娘不让我们进去,东西也不要,说……说……” 贺兰雍仁放下奏折,声音低沉,“说什么?” 太监咽了咽口水,“娘娘说……陛下,陛下以后送来的东西一样都不要,说……以后也不用陛下惦记殿下,不准陛下来凤禧宫看望殿下……” “她敢!” 贺兰雍仁直接将手上的折子瞥到了地上,殿内的宫婢奴才一应跪下,大喊“陛下息怒”。 “这是朕的宫殿,岂有让她做主的道理!那是朕的公主,朕想看便看,轮不着她来准许!” 他愤怒地看向站在宫殿外的侍卫。 “去,将棠儿给朕接过来!” 白兰匆匆拦下侍卫,又跑回皇帝身边劝说。 “陛下,陛下不可啊!侍卫入后宫,这不合规矩。况且皇后娘娘不过是心疼殿下,才说了这般气话。若是陛下这般对待娘娘,今后娘娘还哪有什么中宫脸面。若是韵儿姑娘在天之灵知晓,定会埋怨陛下这般对待她的妹妹。” 便是因为她是韵儿的妹妹。 他这个皇帝才会做得如此窝囊,在萧嫣面前丝毫威严都没有! 贺兰雍仁起身。 “那朕便亲自去,看看她到底多大的胆子,敢将朕拒之门外。” 凤禧宫。 小声啜泣的陶灼灼用包着冰块的布为发热的贺兰棠降温。 早知道今天会出这样大的事情,她就不该听殿下的话,回去补觉不跟着她一起去读书。 萧嫣坐在床边给贺兰棠喂水,看着脸色煞白的女儿心疼的要命。 “今日这事儿,我看就是那个惠昭仪在背后搞鬼。” 萧嫣放下碗,“自从做皇后,我还没有害过谁。她一次一次地坑我就算了,还把主意打到我姑娘的头上。贺兰棠就是我的底线,谁敢伤害她,我豁出命也要弄死她!春蓉,你去叫那个什么惠昭仪过来!” “妈……” 刚刚被打麻了贺兰棠,自从被太医给扎针扎回了理智以后,这双手疼得就像是用刀生生把肉挖出来一样,疼得要命,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就是因为不放心萧嫣一冲动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补救都来不及。 “妈,千万不能这样。这样就是中计了,你无缘无故的罚她,错的人就又是咱们了。她想做的,就是希望我不得父皇的宠爱,希望能借着贺兰珠得到宠爱和地位,你要是这么做,反倒让她如愿了。”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行?” 春蓉端着一盆凉水进来给贺兰棠降温。 “娘娘,嘉妃娘娘听说了殿下受罚,在门外等着想来看看殿下。” 萧嫣一挥手。 “我不去,贺兰棠都这样了,我哪也不去。” 贺兰棠闭着眼睛,想了想。 “妈,你去。裴姨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也有经验了。这事儿你和她商量商量,看看她怎么说。我睡一会儿,你在这说话我也睡不着。” 贺兰棠都这样说了,萧嫣也只能离开。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贺兰棠一眼。 “那我去了,你好好休息。还有那个宁家俩小孩,还在大门口跪着呢,叫他们起来吗?” 贺兰棠叹了口气。 其实她没有责怪宁裳初什么。 她这样的性格,也不是什么错。 错的是那些利用了她性格的人。 况且宁淮宴直接拉着宁裳初跪在门外,都没有让人通报一声,估计就是想让宁裳初长点教训。 “妈你去见裴姨。” 她将头扭到了另一边,闭着眼睛忍着身上的难受。 这回虽然大意栽在了惠昭仪的手上,但她也不能让这疼白白的折磨自己。 不知道刚刚那一招,能否激起贺兰雍仁的愤怒。 如果有白兰帮着,兴许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手上的疼痛又加上发烧。 萧嫣离开不久,贺兰棠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春蓉端着盆,对着陶灼灼无声地比划了一下大门,示意她出去换水。 陶灼灼点了点头,继续用冰块给贺兰棠擦身子。 擦着擦着,忽然听到窗台上面有花盆碎落的声音。 以为是什么鸟调皮捣蛋了,陶灼灼起身想要去关上窗户,却不知什么人忽然从窗户下面窜了出来,跃进了窗内。 “啊——!” 陶灼灼尖叫一声,吓醒了昏睡着的贺兰棠。 贺兰棠忍着疼,用胳膊肘撑着自己起身,往前一看。 却见头发湿漉漉贺兰雍仁站在屋中,一只手捂住陶灼灼的嘴巴。 “……父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女温馨时刻 贺兰雍仁放开了捂着陶灼灼的手。 自知有些不妥,又叫女儿瞧见了自己这冒犯狼狈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你不要出声在门口守着,不准人过来。” 陶灼灼低声应道,快步走出门外。 “父皇?父皇头发怎么湿了……” 一听到她这样问,贺兰雍仁的脸色又沉重几分。 【还不是因为皇后!若她不是韵儿的妹妹,朕早就摘了她的脑袋!若不是方才白兰在前头推门,兴许朕便要被弄得全身都湿透了!】 “棠儿可好些?” 贺兰雍仁走到床边,望着趴在床上的女儿,仍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模样。 “父皇,棠棠没事。” 她抬着脑袋,冲着贺兰棠粲然一笑,隆起的脸蛋,两颗深深的酒窝凹陷。 看上去更似是故意笑给父皇看一般。 贺兰雍仁盯着女儿,沉声道:“你可怨父皇今日罚你这样重?心中可有不服?” “不怨父皇,棠棠知错了。” “朕问你,今日究竟是你将你五姐推下去的,还是那宁家姑娘动的手?” 听到父皇这样问。 贺兰棠一撇嘴,又哭了起来。 【方才挨了那样重的板子都没掉第一眼泪,这宁家姑娘真当于她这般重要?】 见女儿哭得可怜,贺兰雍仁上前将她抱起。 这一抱,才发觉她的身上滚烫。 “怎么这么烫?太医呢?方才来看过了么?” “看,看过了,伯伯说明日便好了。” 靠在贺兰雍仁怀里的贺兰棠伸手抓住了父亲的衣襟。 “父皇,真的是五姐姐先骂人!她骂裳初姐姐一家子都是贱命。可是……可是宁伯伯淮宴哥哥和裳初姐姐都对棠棠很好。五姐姐在皇姑姑读书,总是骂棠棠。她是姐姐,骂棠棠就骂,棠棠不生气。可是……” 贺兰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是,可是,她骂裳初姐姐,棠棠生气了。但是棠棠不是有意的,明明五姐姐不在池塘边,她就跑到那里掉下去了……” 【她是在告诉朕,珠儿自己跳下去的?婉儿不是只给棠儿一人讲课,为何珠儿也会在?】 贺兰雍仁眼睛转了转,用手轻轻地拍着贺兰棠的胳膊,语气也软了下来。 “朕知晓你是朕这几个孩子里最聪慧的,甚至这天下难得有你这样机灵的孩子。可你今日做的错事,便是你不该为了外人,伤了你们自家姐妹的情分。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朕只盼望百年以后,你们仍能承欢膝下,和和睦睦。无论何时,你们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可明白了?” 贺兰棠乖巧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父皇。” 贺兰雍仁将她放回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望着女儿的双眸之中挂满柔情。 “睡,父皇明日再来看你。” “父皇,父皇再陪陪棠棠,棠棠疼,父皇给棠棠讲故事,棠棠就不疼了,呜……” 见女儿这样可怜,他离开于心不忍,只能坐在床边,一边用手拍着她,一边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哄她入睡。 见她渐渐睡熟了,才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帮她盖好了被子。 怕再遭皇后毒手,便只能跳窗离开。 待他离开,贺兰棠才睁开眼睛将门外的陶灼灼喊进来。 “灼灼姐姐,你去叫裳初姐姐和淮宴哥哥一起进来。” 陶灼灼担忧地看着贺兰棠。 “殿下,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你今日便好好休息,身子受不住的。” 贺兰棠摇摇头,躺回床上。 “没事儿,我还能挺,你去叫。” 宁裳初一进门就像是哭坟一样,狂奔到了贺兰棠的床前,嚎哭不止。 “都是我害了你!棠棠你打死我!都是我害了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让哥哥把我送回去!我会好好读书,好好陪着你的!再也不会给你惹祸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还怎么打你啊?” 贺兰棠无奈地笑着看了看自己放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的双手。 听懂她话外音的宁裳初表情愧疚地低下了头。 贺兰棠轻声劝着:“姐姐别哭啦,棠棠不疼,一点都不疼。姐姐快去睡觉!” 脸上仍挂着笑容的贺兰棠抬眼看向宁裳初,眼神没有半分笑意,反倒意味深长。 宁淮宴心领神会。 “初儿,你回去睡。殿下要早些休息才好。” 宁裳初不愿意回去,就强硬地被宁淮宴拉到门外去,又是一通教训才送走。 送走了宁裳初,屋内只剩贺兰棠与宁淮宴。 躺在床上的贺兰棠闭着眼睛不说话。 宁淮宴静静地站在屋子里等着贺兰棠开口。 安静的屋中,只有燃烧着的烛火噼啪作响。 宁淮宴以为这是贺兰棠在表达她对宁裳初的不满,所以故意让他站在这里冷落他。 可站了许久,心中越发不安。 许久后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殿下,此事都是裳初的错,因有殿下庇护,才得以保全性命。殿下的恩情,我们宁家没齿难忘,今后愿为陛下所用,绝无二心。” 他说完,见床上的贺兰棠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吓到了一般。 宁淮宴紧皱眉头情急上前。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床上的贺兰棠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如兔子双眼般通红。 “淮宴哥哥……抱歉,我方才睡着了……你方才说什么——嘶啊!好痛!” 已经困蒙了的贺兰棠习惯性地用手揉眼睛,忘了手上有伤,刚伸直手,就被疼得全身一哆嗦。 宁淮宴:…… 所以刚刚她闭着眼睛,不是在不悦或惩罚,只是因为……睡着了…… 他又将方才说得话,原原本本给贺兰棠陈述了一般。 说到一半,本不该抬头看她,却怕她又睡着了没听到。 见她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才放心地继续说下去。 听他说完。 贺兰棠转过脸面向他。 “我没怪裳初姐姐,这事儿本来也怪不得她。别人设好了套,让我们钻。是我自己没有防备,轻信了贺兰玥,要怪也应该怪我放松警惕了。” 宁淮宴当然感激贺兰棠的宽宏大量。 “即便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是因为初儿这般性子,才被人当做了棋子。” “都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布置任务 贺兰棠不想让宁淮宴一直因为这件事儿揪着宁裳初。 毕竟是个六岁的小孩。 况且这件事儿从根本上也确实怪不到她。 每个人都有性格弱点,又怎么能完全避免得了别人有意为之。 “淮宴哥哥,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你明日是出宫的日子?” 宁淮宴点了点头。 贺兰棠又道:“我上次出去,将春水送到了香楠里,还交代她要同官府租来那艘海寇留下来的船。去云乌再回来已是有三月了,不知此事有没有办妥当,还想请淮宴哥哥帮我去看一看。” 皱眉不解的宁淮宴问道:“船?殿下用船做什么?” 问过之后,宁淮宴忽然发觉自己僭越了,便迅速低下头。 “小臣知晓了。” “还有便是淮宴哥哥能不能托人问问去年,前年,大前年这三年考上凌霄书院的女子,每科都出了什么题目?” 宁淮宴低着头,沉默不语。 【殿下这是打算作弊不成?】 贺兰棠解释道:“我想看看每年的考试题目方向。今年淮宴哥哥与三哥哥不亦是要考凌霄书院吗?如今只剩下两个多月了,想要考试,便得有考试的法子。” 宁淮宴觉得贺兰棠说的话,虽是投机取巧。 但于她想迅速在两月读完旁人几年的书,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若是贺兰忞能从中寻到些窍门,兴许今年便能考入书院了。 “好,小臣同母亲说,想来丰州母亲认识的人家多,应当能派得上用场。” “有劳淮宴哥哥了。” 有宁淮宴这样能来去自如的人帮忙办事,贺兰棠也总算能安心的睡觉了。 可惜这一宿睡得并不安好。 双手疼得太要命,就算是迷迷糊糊地刚睡着,手上的肉疼也能疼醒了。 春蓉陶灼灼与萧嫣,守着贺兰棠。 一直想着法子给她降温,一宿没合眼。 终于天亮以后,贺兰棠退了烧,这萧嫣才放心回屋去补觉。 翌日一早。 她这个病号就受到了来自亲朋好友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先是早起贺兰舒婉来送祛疤和止疼疗伤的药,对着贺兰棠又是心疼又是关怀。 送走了贺兰舒婉,紧接着贺兰秩从宫外匆匆入宫,给贺兰棠带了些小玩具,还有糕点补药。 贺兰秩呆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事先走了。 送走贺兰秩,宁大人又带着许多蔬果和蜜饯还有补品过来探望贺兰棠,对萧嫣又是道歉又是跪拜的。 送走宁大人,昨晚就在凤禧宫待到深夜的裴诗音又炖了骨头汤过来。 说是买通了许容华宫里的人,正在尝试朝着惠昭仪宫里布棋子。 非要帮贺兰棠把这个仇给报了不可。 待裴诗音走后,曾经贺兰棠帮着报了丧子之仇,整日郁郁寡欢不出宫的辛美人也听信儿过来了,除了补汤与药,还给贺兰棠送了一条自己亲手绣的平安符。 下朝以后,贺兰雍仁本想去看看贺兰棠,却听到今日凤禧宫里就没断了人,都是为了探望公主,迎来送往的,这回才刚刚得空休息。 贺兰雍仁背着手,一张脸拉得老长。 “如今在这宫中,人人顾及着皇后的脸面,倒是没人在意朕的话了。朕昨日说了罚棠儿禁闭,这些人一个个的就似是没听到朕的话一般。她倒是出不去门了,可什么都没耽误。” 白兰轻声道:“陛下,大长公主那样生僻的性子,见谁都是两分冷三分热的,如今看来,瑶瑜殿下真是聪慧又讨人喜欢,连大长公主也是极喜欢她的。” 贺兰雍仁斜眼看向白兰。 “朕瞧你也是实打实地真喜欢她。” “是。殿下的年纪正是惹人喜爱的时候,平日里有礼又聪慧乖巧,这样的孩子,白兰自然也喜欢。可更令白兰感动的,便是殿下她是众多皇嗣中,最像陛下的一个。” 放在平日里,若是贺兰雍仁这样问,白兰一定是低头沉默不语的,可今日却是出奇地说了一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兰。 “像朕?何处像朕?” 白兰想了想。 “与其说像陛下,不如也说像娘娘。奴才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对宫中的规矩已是熟烂于心。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可陛下让奴才觉得,奴才不单单是奴才,也像陛下的朋友。娘娘对待春蓉亦是这般,春蓉不似宫中奴婢,倒像是娘娘的管教嬷嬷,处处提点着娘娘,无论她说什么,娘娘也不会生气。” 是如此么? 贺兰雍仁甩了甩手上的珠子,回想着萧嫣与春蓉之间种种。 倒确实如白兰所言,不过春蓉管教得好,若是再不有人在一旁提点着,她还不掀翻了皇宫的房盖? “自打从冷宫出来,每每见殿下,殿下都会笑着喊奴才伯伯。奴才过往曾觉得这是殿下想与奴才亲近,便能时常让陛下想起宫中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后来奴才发觉,殿下从未求过奴才做什么事儿,待奴才的亦是始终如一的。奴才时常后悔自责,不该那样曲解殿下对奴才的好。” 贺兰雍仁抬手便打了一下白兰的脑袋,望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责备。 “你确实该死。朕的棠儿天真单纯又善良,却被你想成那般丑陋模样,真当是配不上她唤你的这声伯伯。” 白兰低着头连连道:“是陛下,奴才有错。” 贺兰雍仁大步凛然,走下台阶。 “走,同你说得这会儿,想必棠儿已是休息的差不多了。朕昨日应了那孩子,今日要过去看她的。本是已经让她寒了心了,不能再食言。” 白兰:“陛下,那咱们今日是……走门还是翻窗?” 贺兰雍仁:“……多嘴!” 白兰:“奴才多嘴,该打。” 贺兰雍仁:“朕想到皇后那撒泼的模样便头疼,今日……还是先翻窗。” - “要不就别读了,妈妈手都酸了。你体谅体谅我,别这么好学行吗?” 刚送走那些客人,贺兰棠就嚷嚷着要读书。 因为手拿不了东西,春蓉和陶灼灼又去帮着宫里那些婢女去归置那些送来的礼。 只剩下萧嫣和宁裳初在宫里。 总不能让一个六岁小孩给举着,所以这活儿就落到了萧嫣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六张 为他人做嫁衣 捧了一会儿书,萧嫣的叹息声就没有停下过。 贺兰棠无奈地看向母亲。 “虽然你不用考试,但是你多多少少也学学看嘛,总不能做文盲?皇后娘娘。” 坐在脚踏上的宁裳初,将刚刚算好的题目送到萧嫣眼前来。 “娘娘,我这题对吗?” 萧嫣看了一眼,点点头,“嗯,做对了,把后面两道题也做了看看。” “是。” 宁裳初应着,低下头乖乖做题。 自打昨夜被宁淮宴带出屋子以后,今天一早过来的宁裳初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反倒做什么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一进门见她笑得也不如过往开朗明媚,捧着个本子就求妈妈给她出题。 本来想听听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却发觉什么都听不到。 读心术的能力似乎是在慢慢减弱,从春蓉开始失效,再到陶灼灼,再到宁裳初。 仿佛跟自己走得太亲近的人,都渐渐地听不到了她们的心声。 “拜见陛下,殿下在里面读书呢,娘娘与宁姑娘正陪着殿下。” 门外传来陶灼灼故意升高的声音。 贺兰棠与母亲互相对视了一眼,见母亲的眼里猛然生出的敌意。 她连忙凑到母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妈,他越关注我,越在意我,这顿板子才挨的越值得。你还有任务,耍耍脾气就算了哈。” 萧嫣心里怎么能不生气。 贺兰棠从小到大懂事又听话。 别人都夸她上辈子做了好事儿,这辈子才得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唯一一次惹她生气,就是上初中的时候撒谎说去补课,其实在外面偷偷做兼职。 再加上本来就是单亲家庭,她这个人又实在不细心,所以在感情和生活上始终都对贺兰棠有亏欠。 即便是最生气的那次,也不过就是抬起手吓唬吓唬她。 连贺兰棠一根头发丝她都舍不得碰。 结果被这个什么所谓的父亲,打得手掌都破了,她怎么能不心疼。 那一板子一板子,像是生生拿钻头往她心上钻孔子。 贺兰棠多疼,她就要比她疼上千倍百倍。 屋子的门一打开。 贺兰雍仁还没等看清里面的人,就有一道黑影“嗖”地一下从自己的身边冲过去。 再回头看,便只能看到萧嫣气鼓鼓的背影了。宁裳初捧着手里的书,乖乖地起身行礼。 “裳初拜见陛下。” 贺兰雍仁应了一声,她便识时务地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 “父皇!” 一见到贺兰雍仁的贺兰棠瞬间就化成了乖巧软萌的小奶包,对着父皇,笑没了眼睛。 方才萧嫣走开带给贺兰雍仁的那一抹不悦,瞬间也被眼前这个小太阳般的女儿一扫而光。 “在读书么?” 他坐到床上,将女儿抱到腿上,手圈住女儿,拿住她手上的书本。 贺兰棠点头,“嗯嗯,棠棠认字。” “父皇教你。” 贺兰雍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手心覆在她额头上,摸着她额头温温的,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 父女二人专心致志地读着书,窗沿上忽然落了一只黄色的小鸟,对着窗沿啄来啄去,时不时抬头冲着两人的方向,张开鸟喙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 那鸟长得很可爱,两腮鼓鼓地,有些炸毛。 贺兰棠便望着那只鸟,嘻嘻地笑起来。 听到笑声的贺兰雍仁抬头看去,不解问道:“棠儿笑什么?” 贺兰棠伸出被包裹的严实的手,指向鸟儿的方向。 “父皇你看,这鸟儿像不像母后?” “为何像你母后?” “它啄啄啄,是要吃的。没有吃的,就对我们大叫,一叫起来声音耳朵都要被喊破了,脸上的毛还要炸起来。母后一生气,就像这只愤怒的小鸟。” 贺兰棠说话缓慢,奶声奶气的,听她这样一形容,倒还真和萧嫣有那么几分相似。 【愤怒的小鸟,童言童语,倒是有趣。】 贺兰雍仁扬起唇角,手轻轻地拍了贺兰棠的脑袋一下。 “棠儿读书,莫要分心。” “哦哦,棠棠读书。” “这字是什么?方才朕教过棠儿。” “念知,知晓的知,知了的知。” 陪着贺兰棠呆了好一阵子,眼见着太阳落山,贺兰雍仁不得不回去忙政务。 他嘱咐了贺兰棠好几句,叫她好生休息。 离别前贺兰棠好一阵子的央求,他才又答应她,明日会再过来陪她。 出门时。 见萧嫣表情不自然的站在门口,躲着他的视线,也不肯看他,也不肯和他说话。 贺兰雍仁本想同她说一句,但想了想,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大步离开了凤禧宫。 - 春阑宫内。 惠昭仪正捧着书考贺兰珠今日读得诗。 问了四句,有三句都答错了。 气得惠昭仪直接将书摔在了一旁。 “就凭殿下这样学,怕是学到八十也考不进凌霄书院。同样是陛下的孩子,如何你就这般不长进?谁会喜欢笨孩子?六殿下不过四岁,聪明至极。那日在大殿上如何化解了宁家姑娘和三殿下的恩怨?如何又能做到两全的?我回来都同你讲过,你可有一点往心里去了?!” 春玉从外面回来,见惠昭仪如今气儿不顺。 本打算出去端杯水给她,一转身却又被叫住了。 “春玉,你不是方才去凤禧宫探消息了吗?可曾探到什么没有?” 春玉忐忑地看了一眼惠昭仪。 “方才奴婢听说,陛下今日又去了凤禧宫,陪了瑶瑜殿下好几个时辰。听说是在宫里陪她读书呢,不过陛下与皇后娘娘,倒是仍有嫌隙。这次陛下过去,未曾同皇后娘娘说话呢。” 惠昭仪紧锁眉头,声音忽然拔高:“又去了?!” 她看向低着头,哭哭啼啼的贺兰珠。 “你哭什么啊?哭你自己还是哭我呢?我费了这么多心思,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我一直同你说,在你父皇面前装也要装得乖巧,不可似平日那般张扬跋扈。你那日在殿上,真当是惹恼了你父皇。便是你有理,都不会向着你!” “我都照着你说的做了!” “你做什么了?!我让你得到你父皇的喜欢,如今倒好,绕了一个大圈子,给她贺兰棠做了嫁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惠昭仪越想越来气。 “春玉,去炖一盅补品。” 她看向哭泣的贺兰珠,“方才我叫你的背的那首诗,再背一遍,呆会儿我们去见你父皇。要好生将这首诗背下来,让你父皇高兴,可知晓了?” 抽泣着的贺兰珠手捏着书本,对着惠昭仪点了点头。 - “陛下,惠昭仪娘娘给您炖了补汤,正带着五殿下,在门外求见。” 批奏折批的疲累的贺兰雍仁放下手里的折子,轻轻揉了揉眼睛。 “嗯,让她们进来。” 面容如春风般和煦的惠昭仪穿着檀色的衣裙拉着贺兰珠的手,步子缓慢地走入大殿。 “拜见陛下。” “珠儿拜见父皇。” 贺兰雍仁抬眼望去,惠昭仪的容貌端庄,再配上这样颜色的衣裳,更显温柔。 “惠昭仪今日穿得衣裳正配你。” 听到贺兰雍仁的夸奖,惠昭仪垂着眸,腼腆地笑了笑。 “妾身年纪大了,姿色衰老,幸得陛下垂爱。妾身本打算想去看看瑶瑜殿下,但只怕娘娘对妾身有所记恨,所以不敢去。听闻陛下这两日去凤禧宫看过殿下了,殿下可曾好些了?” 惠昭仪这样的女子,在后宫并不在少数。 虽是水般淡然没有滋味,可经历过萧嫣那般如火般的性子,却忽然发觉惠昭仪这种性子的好。 不费心,不费神。 “嗯。” 贺兰雍仁答了一声。 “好些了。小孩子,忘性大。朕今日去见她,热也退了,惠昭仪不必惦记。” “那就好,不然五殿下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他扫了一眼不似往日那般吵闹焦躁的贺兰珠,今日却安安静静地,除了问安,再多一句都没有说过了。 “珠儿,过来。” 贺兰珠听到召唤,走到了贺兰雍仁面前。 仔细一看,他发觉贺兰珠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一般。 “方才可是哭了?” 贺兰珠本想开口告惠昭仪的状,一旁的惠昭仪便抢先开了口。 “是呢!陛下真当是细心,方才妾身考五殿下诗书,五殿下方才记得好好的,偏偏妾身一考便都忘了。殿下上进,没有背好书,便哭起来了。妾身可是花费了好一阵子,才让殿下好起来。” “背有何可哭?过来,背的什么?背给父皇听听。” 贺兰珠紧张地双手捏着书。 “月,月照春池满,鸟衔花枝来……又是一年春……舟,舟……” 贺兰雍仁原以为是什么诗,这本应该是五岁时便学过了,如何到了如今还不会背? 一见到贺兰雍仁脸色沉下来,一旁的惠昭仪心里便更加不悦。 明明出门前背得好好的,背了一路,怎地到了陛下面前又不会了?! “罢了。” 贺兰雍仁叹了口气。 今日贺兰棠认字也难。 他嗔怪了她一句,她便说自己会做算数。 连出了五道题给她,竟是没有一道能难倒的。 贺兰雍仁琢磨着,应当是这几个孩子算数学得好些。 “听闻你们同婉儿学了算数,不若父皇考你个算数如何?” 一听到算数,贺兰珠便慌了。 她转头看向惠昭仪,欲要求救。 “陛下。” 惠昭仪连忙将食盒里的补汤拿了出来,放上了勺子,端到了贺兰雍仁面前。 “您累了,不若先喝个汤。殿下这功课,什么时候考都不迟呢。” “惠昭仪先放在那儿,朕等会喝。” 贺兰雍仁看向紧张地贺兰珠,“珠儿不怕,父皇考个容易的。” 他余光看到珠串,便有了主意。 “珠串上珠子有二十二颗,若拆掉五颗,还剩下多少颗?” “还剩下……” 贺兰珠绞尽脑汁半天说不出来,忽然举起了双手,开始一个一个地掰着手指数起来。 这动作看得贺兰雍仁心烦意乱。 “你怎地连这般容易的题都不会?你六妹妹,如今百以内的数,张嘴就来,怎地到了你这里,二十二个少掉五,怎么就还要举着手算了?你比棠儿早学两年,都学了些什么?” 一听到父皇的斥责。 贺兰珠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脑袋里空白一片,更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兰棠是瞎蒙的!她连字都不认得!怎么会算数!皇姑母看不出,父皇也看不出!你们都向着贺兰棠,没人喜欢珠儿!没人喜欢珠儿!父皇偏心!” 她哭着哭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脚蹬在了贺兰雍仁的桌子上。 桌子上摞得老高的折子,摇摇晃晃,“啪嚓”一声,全都散落到了地上。 方才批阅完的和未曾批阅的,也通通混在了一起。 贺兰雍仁大怒。 “不知你从何处学来了这些撒泼耍赖的功夫!堂堂公主,竟学得如同市井小民,真当是丢光了朕的脸面!在秀慧府学得礼,我看你就没有参透半分!滚回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 陶灼灼端着晚饭,喜滋滋地从门外走进来。 靠在床上读书的贺兰棠转头看向她,眼神奇怪,“灼灼姐姐怎么这样高兴?有什么好事儿啊?” “可真有好事儿呢!” 陶灼灼将桌子摆在了床上,又将饭菜都布好在桌子上。 “这两日陛下不是总来看殿下么?还陪着殿下一起读书。兴许是被人听了去了,今日惠昭仪便带着五殿下也学着去了雍仁殿,叫五殿下给陛下背诗。谁知,一首完整的诗都没背下来,还让陛下好生地给训斥了一顿。” 她抬起眼,笑眼盈盈地看着贺兰棠。 “殿下说,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嫣一听也被逗得不行。 “这惠昭仪,可真够逗得。想学咱们,也得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好不好用。这孩子最怕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坐在地上的宁裳初也“咯咯”地笑起来。 “真解气。” 只有贺兰棠一个人表情凝重。 正跟着笑的陶灼灼发觉,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了?不高兴么?” “姑姑。” 贺兰棠看向守在门口的春蓉,“你把门关上。” 春蓉点点头,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怎么了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贺兰棠紧皱着眉头,心中忐忑不安。 “昨日,父皇是翻窗进来的。今日,父皇走的大门。惠昭仪是如何知道父皇连续来了两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抓到奸细 贺兰棠的话一说出口,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春蓉听着,心也是一沉。 “是啊。若是单叫咱们看笑话,白兰公公也不必特意差人过来一趟,告诉咱们了。是奴婢想得太少了,光顾着看笑话了。” “啥意思啊?” 萧嫣看了一眼春蓉又看了一眼贺兰棠。 “你是说,咱们这有内奸?” 贺兰棠点了点头。 她放低了声音,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去往门外听。 “她去找父皇那个时间,应该是父皇刚走没多久。这宫里就算是传话快,也不会快到这样的程度。所以必然是咱们这有人偷偷地去通风报信。” 萧嫣一拍大腿。 “那咋办?那不是咱们平时说的话,都让人听见了?” “未必。平时我们几个天天聚在一起,也不让他们进大殿伺候。能靠近的人不多,估计是在外面当差的。是宫女还是太监,试一试就知道了。” 贺兰棠抬眼看向陶灼灼,“灼灼姐姐,一会儿你去和宫女说,父皇心疼我,要给我加封华尊公主,为了体恤这几日大家的辛苦,便不用她们当差了。姑姑,你去和太监说,我开始说胡话了,以防惊动旁人,今夜的灯火要去半。然后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谁是第一个出宫的。” 陶灼灼与春蓉纷纷出去放话。 贺兰棠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刚换过头来松松脖子,却忽然听到宁裳初大叫一声:“棠棠!那个人出宫了!” 贺兰棠扭头看去,只见穿着普通太监衣裳的男子,正快步地朝着宫门口走。 “姐姐,抓人。” 宁裳初听后,推开屋内,快步地冲了出去。 她在院子里跑了两步,直接跳起,一只脚踹到那太监的背上,将他踹倒,随后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扭头看向贺兰棠所在的窗户内。 “抓住了!” 话音落下,呆在各宫婢女屋中装睡的陶灼灼与春蓉快步地冲了出来,一起同宁裳初将那太监从地上拎了起来。 春蓉厉声厉色地质问:“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做奸细!抬起头来!” 被抓住的太监闻声,缓缓抬起头。 春蓉将手边的灯笼提起来,放到了那人的脸旁边。 “你……你……怎么,怎么会是你?”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她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唇瓣微微地颤抖着。 “白明!为何会是你!为何会是你!” 白明冷眼看向春蓉,眼神里没有任何一分愧疚。 “为何不能是我?” 趴在窗户前的贺兰棠听到春蓉这样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白明。 难不成,春蓉和白明之间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的么? 白明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萧嫣坐在正中间的风椅上,望着跪在地上的白明。 “我平时对你不好?哪个月的钱我也没少了你的?你刚来我这,我就让你当官,你为啥要这样对我?那惠昭仪给了你啥,你要背叛我选择她?” 白明跪在地上,双手被绑着,抬头看向萧嫣。 “娘娘对我很好,但是受人之托,白明自有不得已。白明任娘娘处罚,绝无怨言。” 萧嫣问:“谁托你打听的?” 白明表情淡然地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白明任娘娘处罚。” 坐在屏风后的贺兰棠在陶灼灼耳边轻语了几句。 陶灼灼便走出屏风来。 “白公公,若是你肯交代,能到陛下面前作证,日后公公一切如常,娘娘自然不会责怪你。” 白明冷眼看了一眼陶灼灼,又歪着头看向皇后身后的屏风。 “殿下既是有话要说,为何不亲自出来说?又何必躲在屏风后头,遮遮掩掩?” 坐在屏风后的贺兰棠心中一惊。 他怎么…… 白明盯着屏风,直到看见贺兰棠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一早便发觉殿下与其他的孩童不同。殿下可知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平日里我当差就多有留意殿下,每每殿下与人说话,便会装成一个孩子的模样。每每无人时,殿下独自入宫,那眼睛里似是藏着一座深渊一般,让人看不透。娘娘平日里虽是厉害,可更似纸老虎,模样吓人,内里不足为惧。” 萧嫣一听就急眼了,站起来指着白明骂。 “你说谁纸老虎!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真老虎还是假老虎!” 望着萧嫣的白明脸上毫无惧色。 “娘娘,别费力气了。” 贺兰棠盯着他,忽然笑起来。 “所以呢?拿我是个怪物来要挟我放了你么?” 白明垂着眸,轻轻摇了摇头。 “白明既是做了这样的事儿,便没想着活着出凤禧宫。过往种种,白明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殿下的手段,只求殿下对惠昭仪……手下留情。” 贺兰棠背着手,在他面前慢慢悠悠地走着。 “惠昭仪,你是为了惠昭仪所以出卖我们?我看……好似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呢。” 白明听她这样说,心中一颤。 【莫非,她知晓了自己和春玉的事情?不会的,不会的,自己隐藏的很好,不会露出马脚的。】 贺兰棠扬起唇角,脚步停在了白明面前,歪着头笑着看白明。 这样的脸庞加上这样深沉的目光,看得白明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春、玉?” 听到“春玉”二字,白明的瞳孔瞬间放大,尽管嘴上不断地在否认着。 “什么春玉?奴才不知什么春玉,殿下只怕是猜错了。” 贺兰棠也不介意,轻轻点了点头。 “裳初姐姐,把他拉下去,锁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是我贺兰棠的手腕硬,还是春玉的命硬。” 宁裳初和陶灼灼一人一边,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白明瞪着眼睛大叫出声:“殿下!殿下奴才错了!你杀了奴才!杀了奴才!不要碰她!求求你殿下!此事和她无关!都是奴才一人所为!求求你了殿下!” 他的叫喊声逐渐变小。 春蓉忽然跪在了贺兰棠面前,双手扯着贺兰棠的裙边。 “殿下,殿下。白明有罪,求殿下给他一个机会,哪怕将他赶出宫外也好!能不能留他一条命?就看在春蓉忠心耿耿的份上!求求殿下,留他一条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蓉与白明过往 春蓉与白兰与白明相识的很早,在还是几岁孩童的时候,春蓉就认识了白兰与白明。 那时春蓉的小姑母出嫁,嫁给了隔壁村的白家里的老四,她跟着给姑母送亲。 白家有兄弟四个。 白明和白兰就是白家老三的儿子。 白家从上到下,穷得要命。 成亲那日招待人婚宴,一共摆了两桌,每桌上有三个盘子。 一个放着窝头,一盘青菜,一盘清蒸小鱼。 在婚宴上,她见到穿着破衣烂衫的白兰和白明在偷桌子上的窝头,还被家里的大人绕着院子追着打。 春蓉的家里虽说没有什么钱,但一个月还是能吃上一回肉,也不至于连窝头都成了稀罕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窝头省下来一半,偷偷地塞给了白家兄弟。 见他们两个人吃的狼吞虎咽,幼年的春蓉心里油然有一种,救济苍生的成就感。 自那次见过白兰以后,便听说白家养不起这两个孩子。 所以砸锅卖铁地托关系,送老大白兰入宫净身做了太监。 自那以后,她常常借着来看姑母的由头,揣了一大堆的吃的来救济白明。 白明虽然平时与春蓉说话不多,但是春蓉的好他都在心里记着。 春蓉的父亲有一年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腿。 白明听说了就跑到春蓉家中来,帮春蓉家种地。 再后来,白明就消失了。 等到春蓉再去姑母家的时候,才知道白明也被送进宫里了。 那时年纪小小的春蓉便想要随他进宫,可凭自己的身家背景,哪怕进宫做个婢女,也是比登天还难。 她也曾想过考凌霄书院,但那里的学费实在太高,并非是她一个乡野女子能够承受的。 过了几年,白家老四病逝。 年纪轻轻又貌美的姑母被城里的豪绅看上,改嫁到了城里。 春蓉便求姑母,让姑母帮帮她。 正巧豪绅识得一位大人,家中无子,春蓉的小弟弟又刚出世,便由姑母牵线,将家中喂养不起的小弟弟过继给了那位大人,春蓉才得以借着那位大人的光,入了宫做了宫婢。 入了宫以后,她知晓白兰在御前当差,白明在先皇后那里伺候着。 她家世背景不好,见他们就像登天一般难。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直到借着皇后出冷宫的机会,才能同白明相聚。 可万万没想到,白明根本没有认出她。 平日里,她又得在皇后与公主身边伺候,能见到白明的机会又少之又少。 寡言少语的白明,每每见到她便点点头,匆匆离去。 到如今,春蓉都没有来得及同白明相认。 “唉。” 听完故事的萧嫣头疼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这一个个怎么都是欲言又止的,你俩在一个宫里都好几个月了,你就说一句,我是当初的谁谁谁,又能咋样。” “奴婢不敢说。” 春蓉含着泪,轻轻地摇头。 “比起不认得,奴婢更怕他根本不记得。若是他什么都不记得,那这些年,奴婢做的一切,便都没了意义了。” 听来听去的,贺兰棠都有点听糊涂了。 春蓉和白明,春年和白兰,虽然经历有点相似,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至少春年和白兰一直坚持这么多年,是非常确信彼此心里都有对方。 那春蓉坚持这么多年,非要和白明到一个地方来,是因为什么? 喜欢? 那萝卜头的年纪不过就是见过几面,哪能谈得上什么喜欢呢? “你找白明想做什么?” 闻言,春蓉脸倏地一下变得赤红。 “奴婢未曾想过,只是想找到他,只想同他重逢。” 萧嫣托腮,“你这还用问,这不就是个暗恋的故事吗?你小时候——”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贺兰棠从小到大,别说感情经验了,暗恋都没有过。 不理解也正常。 这故事听得贺兰棠挠头。 暗恋? 那这喜欢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什么都还没得到,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付出了。 “不说别的。冲着姑姑和白兰伯伯的面子上,他的命也得留着。” 贺兰棠双手环抱着,叹了口气。 “他知道了我的真实样子,也不能轻易地放他走。从今天起,姑姑好菜好饭的给他送过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救,后面的事情再说。” 春蓉跪地叩谢。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几日后。 太医来给贺兰棠拆手上的纱布的时候,正好贺兰雍仁收到了尚宫局做好的出宫令牌,便非要亲自给贺兰棠送过来。 他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拆下纱布。 那手掌仍是青紫青紫的,上面布着大大小小已经结痂的伤口。 看得贺兰雍仁心疼不已。 一抬头便看到萧嫣通红的眼睛。 平日里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这几日因为贺兰棠受了伤,她也熬得似是苍老了好多一般,人都瘦了一圈,眼睛下面乌青乌青的。 “这伤已是好得八九不离十,皇后也能放心睡个好觉了。再这样熬下去,只怕棠儿还好好的,皇后便先倒下了。” 萧嫣捂嘴打了个大哈欠。 “可不是么。不知道咋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孩子,不舒服就多睡觉多休息,就没听说过多看书的。手都拿不了书了,还非那么认学,一宿一宿看书,熬到天大亮才睡觉,磨死人了。这回你手能动了,我要睡三天,谁也别想叫我!” 贺兰雍仁:“……” 【亏得朕还以为她是因为心疼女儿的伤才红了眼,原来是没睡好觉才这般憔悴模样。】 萧嫣突然回过味来,自己都想好了,以后除了任务需要找他,其他时间一律不跟贺兰雍仁这个狗贼说话。 怎么刚刚顺嘴就跟他搭上话了? “哼!” 她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贺兰雍仁,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突如其来的生气,弄得贺兰雍仁一头雾水。 他转头看向贺兰棠,“你母后这又是为何?” 贺兰棠晃了晃脚,按照她平时的习惯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母后不是生父皇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为何要同自己生气?” “母后说了,再也不要理父皇了,方才又理父皇,所以生气呢!” 贺兰棠的话点醒了贺兰雍仁。 这萧嫣,性子真是闹腾。? 第一百二十章 耍酒疯的萧嫣 “陛下。” “退下,将门关上。” “是。” 屋内的门被春蓉关上。 贺兰雍仁走进门,见萧嫣正盘腿坐在窗沿上,手里捧着个极大的圆盒子,一下一下地往嘴里送吃的。 他步子轻轻地走到萧嫣身旁。 “皇后,可还生朕的气?” 吃着东西的萧嫣正在看后院那俩野猫打架,正看得入神,没注意屋子里进来了人。 一听到贺兰雍仁的声音,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干果盆子直接从手上飞起来。 “咣当”一声,扣在了贺兰雍仁的脑袋上。 贺兰雍仁抬手将脑袋上扣着的盒子摘下来,勃然大怒,暴喝道:“皇后!” 吓了个半死的萧嫣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她尴尬地用手给贺兰雍仁打扫着身上的干果渣子。 “你,你也怪不到我。我正在看外面,你进来也没个动静什么的……” 萧嫣的手一边在他身上扫着,一边忐忑地抬头去看贺兰雍仁的神情。 见他眉毛皱得似是要拧到了一起,黑黢黢的双眸似是有雷翻滚着一般。 便吓得打了个寒噤,瞬间收回视线。 萧嫣收回手,为了自保往后退了一步。 她硬着头皮抬眼对上贺兰雍仁那似是能杀人一般的目光。 “你别生气了,我还没说生你的气。这回咱们两个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朕管教女儿,你心疼是自然,可朕亦是没有错。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若是朕亦是同你这般对待棠儿,便是要毁了她这样难得聪明伶俐的孩子。” 他忍着心中怒火,抬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裳。 “罢了,朕同你这样的人说这些,只怕只是在浪费口舌。” “我咋不明白你在说啥了?” 萧嫣不忿。 “但是管孩子也得有分寸。你都说了贺兰棠她聪明,你都不用动手,她就知道这事儿做错了。你动手就算了,还打那么重。啥严父出孝子,你平时管过她啊?这么多年你管过她几回?她在我身边长大的,有礼貌又懂事儿,比哪个孩子差了?你就说那个贺兰珠和那个贺兰玥,人不大点,坏心眼子不少,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说你自己的孩子,何故要去带上旁的孩子?” “就是说这件事儿啊!你眼睛也不瞎,你明明能看出来那俩孩子撒谎呢。裳初这孩子虽然虎了点,但要是没人惹她,她也不能动手。上回接风的时候,那小子欠欠儿的说她,我都听着了,你没听着?这回这个贺兰珠,满地撒泼打滚的骂你,你没听着?有时候小孩儿的事儿,大人尽量不掺和。但你要掺和,你就得公平。” “朕如何不公正了?无论朕的儿子女儿做了什么,他们都是尊贵的皇子公主,都应该被天下万民敬重。这两件事儿虽是他们有错在先,可无论多大的错。宁裳初都该遵照规矩,敬重他们!” 贺兰雍仁的歪理真是逗笑了萧嫣。 她抬了两把椅子过来,又将茶壶和干果都拿到了桌子上。 “你坐这,咱俩好好聊聊。” 板着脸的贺兰雍仁“哼”了一声,撩了下衣摆,坐了下来。 萧嫣敲着二郎腿,倒了杯茶,仰头猛喝了一口。 “你这人,纯粹就是双标。你家孩子是孩子,人家孩子就不是孩子?说啥规矩?那根本就是大人欺负小孩。今天你家姑娘能栽赃陷害别人,你儿子能随便欺负别人。你不管不说,你还帮着。以后呢?长大了,你家孩子随便杀人,上你这来编瞎话说自己委屈,你也帮着?” “朕……那自然是不同的。” “啥不同啊,就根本是一样的。没死人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以后谁家姑娘长得比你家姑娘好看,她妒忌了,让人把那姑娘毁容了呢?万一你家姑娘和别人家姑娘看上了一个男的,你家姑娘直接让人家姑娘没了清白呢?你咋说?说因为她是公主,所以那些百姓就必须认命?那你这不是昏君么!” “昏君”二字激怒了贺兰雍仁,他抬手愤怒拍桌。 “萧嫣!” “咋地!” 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贺兰棠对着宁淮宴摆摆手,示意可以行动。 宁淮宴点了点头,两人偷偷地溜出了凤禧宫。 方才从宫外回来的宁淮宴同贺兰棠说了他打听到的消息。 香楠那边的事情办得并不顺利。 春水按照贺兰棠的方法去找了贺兰秩,贺兰秩虽然开口替她说了话,可官府的人还是说按照章程办事,若是非要租,倒是也可以。 不过要一千两黄金一年。 贺兰棠一听到这都快四个月过去了,香楠连船都没租到,更别说是谈什么每月收入了。 便拿着出宫令牌,火急火燎地要出宫去找春水。 漆黑夜色中。 两人并肩前行,脚步极快。 “殿下,这般溜出去真当可行么?陛下还在这儿,若是待会儿他要见你,该如何是好?” “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方才不是同灼灼姐姐和春蓉交代过了,让母后想办法将父皇留得晚一点。若是父皇问,就说我睡了便是。我手好多了,明日父皇应当不会再来看我了,放心。” 宁淮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贺兰棠。 皇后娘娘她……留得住陛下吗? 他心里始终觉得不大踏实,尤其是出门前听到皇后娘娘竟然敢骂陛下是昏君的时候。 凤禧宫。 贺兰雍仁黑着一张脸,望着对面已经喝得身体直打晃的萧嫣。 “皇后酒量不好,朕还有政务,先回去了。” 他起身,萧嫣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贺兰雍仁的袖子。 “别走!别给我走!咱俩的话……还没说完呢!” 春蓉上前抱住了萧嫣,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着:“娘娘,您放手。不要再吵了,殿下好不容易睡下,不要将她吵醒了才是。” 萧嫣醉成这样,哪里能听出春蓉的弦外之音,手仍用力的扯着贺兰雍仁的袖子不肯松开。 “我,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没听懂听没听懂!” 贺兰雍仁用力地扒开萧嫣的手,厌烦地看了一眼萧嫣这不人不鬼毫无端庄的样子。 “皇后醉了,早些休息!” 他朝着门走去,萧嫣猛地冲了两步,跳到了他的背上,在他耳边大吼:“不准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访香楠里 喝醉了的萧嫣手臂莫名很有力量。 勒得贺兰雍仁喘不上气。 他双手握住萧嫣的手腕,硬生生地扯开她握在一起的手,一个转身就将萧嫣丢在了床上。 “朕看你是失了神志!” 从床上爬起来的萧嫣,迷糊中觉得自己身上疼。 迷迷糊糊看着贺兰雍仁的脸都有些失真了。 “你敢打我!你不仅打我!还打我大宝!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她挥着拳头朝着贺兰雍仁冲去。 贺兰雍仁抬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一拧,背到了她的身后,手腕用力往前一推,萧嫣狗吃屎一样趴到床上。 “朕自小习武,皇后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萧嫣愤怒地闷吼了一声,抓起床上的软靠垫,丢到了贺兰雍仁的头上。 “皇后!” 被打怒的贺兰雍仁愤怒转过身,难听的话还未骂出口。 就见床上坐着的萧嫣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自己的外袍,身上只剩下一条束胸的裙子。 白皙的肩膀与手臂赤裸在外,她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地将裙摆一点一点往上撩,大腿越露越多,最终裙子停在了大腿根部的位置,一双修长的腿赫然显现在贺兰雍仁面前。 坐在床上的萧嫣一边噘嘴,一边对着贺兰雍仁抛媚眼。 “陛下,你不要生气嘛,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嘛。” 这模样看得贺兰雍仁脑袋都要炸了。 他大步上前,将床上的被子扯过来,迅速地围在了萧嫣的身上,随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被裹在被子里的萧嫣眨巴了两下眼睛,打了个酒嗝,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我可是,没别的办法了。” 坐在御辇上的贺兰雍仁,双眸平静地望着漆黑夜色中那几盏零星亮着的灯火。 “皇后的性子真当是闹腾。每每朕见皇后,不是带了一肚子气,便是被她闹得头痛欲裂。” 随着走的白兰轻笑一声。 “娘娘这性子,还真当是与韵儿姑娘越来越相似。” “相似?何处相似?韵儿才不会像她这般胡闹,惹人恼怒。” “许是日子久了,陛下都忘了,可奴才还记得清清楚楚。” 白兰顿了顿,笑道:“陛下还是皇子时,平日里出宫见韵儿姑娘。你们二人一见面便吵嘴,吵个不停。每每陛下被气得脸色难看,韵儿姑娘又会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儿来,逗得陛下笑个不停。” 白兰一番话,倒是让贺兰雍仁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叹息一声,“许是朕年岁大了,受不住她这样的折腾了。” “又或是,这宫中各位娘娘都是事事依着陛下,即便下面波涛汹涌,也只让陛下瞧见了表面的风平浪静。这么多年,陛下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无须忧心的日子。皇后娘娘与她们不同,想的不同,做的也不同。” “哼,有何不同,不过是为朕找麻烦罢了。” “依奴才所见,各宫的娘娘将陛下看作陛下,但皇后娘娘却将陛下看作了夫君。陛下做什么,各位娘娘便是再有不满,也是不敢说一句陛下的不是。但娘娘敢。所谓忠言逆耳,大抵便是如此。” 想想萧嫣的所作所为,倒还真如白兰说的一般。 贺兰雍仁又细想了想今天萧嫣与他争辩的那些话。 “今日皇后说得你可听到了?她怪朕偏袒皇子公主,对宁家姑娘失之偏颇,你如何看?” 白兰垂着头,想了想。 “奴才哪里懂得这些,只知晓陛下所做自有陛下的道理。唯独可怜了瑶瑜殿下,只怕此事过后,那两位公主会更仗着陛下的宠爱……” “朕知晓了,容朕想想。” - 深夜。 听闻贺兰棠来了,已经睡下的五叔急匆匆地披上了衣裳,来到了春水的屋子里。 一推开门就见春水跪在地上哭,令他着实吓了一跳。 “小姐,这,这是做什么?” 贺兰棠用手背揉了揉自己发沉的眼皮。 自打她过来,春水就跪在地上开始道歉,说自己辜负了她的期望之类的。 只因为她同那里丞起初都说好了,将四百两银子一分没留的交给了里丞,结果里丞却翻脸不认人。 即便贺兰秩都过来了,那里丞就是喊冤,打死不认。 这事儿本就和贺兰秩没有多大的关系,春水又拿不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所以便只能认了亏。 春水如今每日都在拼命地编草筐出去卖,就想快点将这笔钱还上。 但不过就是杯水救燎原。 贺兰棠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春水,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自责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手坏了,不能扶你,五叔你帮我把她扶起来。” 五叔照做,扶起春水,“是啊,小姐说得对。” “小姐,我这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五叔坐到凳子上,用手将身上披着的衣裳紧了紧。 “自从春水在里丞那里吃了亏,我就让小敖有事儿没事儿多在里丞家的宅子晃一晃,看看他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来往。小敖有几次同我说,有个十来岁的富家公子,坐着大马车,这些日子来过两趟。” 贺兰棠下意识地同宁淮宴互相对望了一眼。 莫名心中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贺兰棠探着身子问:“五叔,那富家公子是何模样的?” “小敖倒是没多说,就说看着应当是很有钱的样子。嗯……” 五叔皱着眉头琢磨,半晌抬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对!小敖还说,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长得一点男人模样都没有,细皮嫩肉,嘴上好似还涂了口脂一般,像个姑娘。” 像个姑娘?! 修柏的模样猛然跳入贺兰棠的脑袋。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姑娘模样,细皮嫩肉,嘴上似是涂了口脂,简直就是修柏的写照。 贺兰棠轻声嘟囔着:“难不成是上一次灼灼姐姐的事儿,让他记恨了?” 上次二殿下乔迁宴,虽说宁淮宴早走了一步,但后来也是听说在府中出了些乱子。 他眸色深沉望向贺兰棠。 “小姐也怀疑是修柏所为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思敏感的小敖 如果单独是那个里丞监守自盗,倒是好解决。 但要是扯上了修柏,扯上了丞相。 这事情就复杂得多了。 一旦让修柏知道了这件事儿和自己有干系,这件事儿就闹大了。 别说任务完不成,只怕是要起反效果。 不过倒是也有好的一点…… 【若真当是修柏,麻烦虽麻烦了些,那却更加好办了。】 听到一旁宁淮宴的心声,贺兰棠转过头,望着他的神色里带着一抹讶异。 见他正垂着头用帕子轻轻地擦着桌子边缘上的那一小块尘土。 请问……他这一副根本没认真听的样子,是怎么做到和自己完完全全想到一块的? “先拿到那里丞吞钱的证据,再会会那个修柏。淮宴哥哥,你觉得如何?” 正在擦桌子的宁淮宴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贺兰棠的眼神似是刚睡醒一般朦胧。 “小姐说好,便是好。只是明日小姐同春水,备好银两,一起去试一试那里丞。只若是那里丞敢再收一笔,便可当场拿下。到时,我便说受了三殿下之意,名正言顺。” “好。” 翌日一早。 贺兰棠换上了小敖幼时的衣裳,将盘好的头发随便拧成两个丸子,一左一右两边各一个。 屋里连个镜子也没有,贺兰棠推开门打算去水边照照,出门便看见骑在栏杆上晃悠着脚,动作极其危险的小敖。 “小丫头!” 一见到贺兰棠,笑得满面春风的小敖收回一条腿,跳下栏杆。 他绕着贺兰棠,左看看右看看,捂着嘴笑起来。 贺兰棠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笑什么。” 小敖双手叉腰,“千金小姐装也装不出来穷人样。” 话音落下,他便伸手去扯贺兰棠的头发,虽说动作很大,但却没有让贺兰棠感觉疼。 随后他又从栏杆上抹了一手的灰,往贺兰棠的脸上抹了抹。 又将贺兰棠身上整齐的衣裳都扯得松松垮垮地。 随后抱着胳膊,用满意地眼神上下地打量着贺兰棠。 见她的头发被自己扯得像是小疯子一样,脸上脏兮兮地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嗯,不错不错,这回有点像模像样了。” 贺兰棠:“……那真是谢谢你了。”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笑出鸡叫的小敖,走到春水的屋子门前,敲了敲春水的门。 “春水,我好了,我们走。” 几人没有马车,只能徒步走到府衙。 路上闻到香喷喷的包子,贺兰棠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过。 下意识地听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又怕耽误正事儿,索性就用手捂着肚子,继续往前走。 背上别这个棍子的小敖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转头对着贺兰棠大喊:“你们先去,在门口等我!” 贺兰棠不解望向冲入人群中的小敖的背影,“你做什么去!” 见没有答复,便转过身继续同春水向前走。 “春水,你这些日子在这怎么样?可都还习惯?” 春水点点头,不知怎么表情露出一抹娇羞来。 “都习惯的,一切都好。尤其是五叔,人好,待春水又极好。前些日子我日日来找那里丞讨要银子,每每都被轰走。春水觉得愧对殿下,心中难过,平日里也是吃不进去东西。五叔见我难受,虽说手里银子少,但日日都会调换着样式给我做吃的。他读过书,懂得东西也多,若不是没有他的开解,我兴许都已经见不到殿下了。” “五叔家也曾经是高门大户,从小受过教育的。这事儿不怪你,毕竟如今只是百姓,手里没有握着什么权力。又碰上这种贪官,自然是没地方说理去。哦对了,这是灼灼姐姐给你带的。” 贺兰棠从钱袋里面拿出了几两碎银子,递给春水。 “灼灼姐姐说在宫里没有用钱的地方,她就将每月的都攒着,让我见到你的时候给你。她担心你的身子,说你身子弱,平时总是省吃俭用的。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 春水接过那几两银子,虽说银子冰凉,但心却因为女儿的关心而觉得温热。 “多谢殿下了。劳烦殿下回去告诉灼灼,我在这里有人照顾,一切都好。”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了府衙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小敖怀里揣得鼓鼓地,满头大汗的跑来。 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将揣在怀里揣着的用纸包住的包子掏了出来,递给了贺兰棠。 “吃,吃。” 贺兰棠接过来,隔着纸都觉得那包子烫手。 她打开纸,看着又白又大热气腾腾的包子,下意识地问:“你哪里来的钱买它?” 谁想到这一句话问出来,小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至极。 【她把我当成贼了?】 “我偷得!” 小敖瞪圆了眼睛,攥紧了拳头,对着贺兰棠大喊。 “你吃不吃,不吃还我!” 贺兰棠:“我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小敖就直接夺过了她手里的包子,丢在了地上。 热乎乎的大白包子掉在地上,沾了一地的土。 本来就饿得不行的贺兰棠,看着脏了的包子无比心疼。 她抬头看向小敖,目光愠怒,“你做什么啊!好好的包子,扔了干什么?!” 小敖冷着一张脸,“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不都是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这种来路不正的东西吗?” 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贺兰棠。 “小敖你不能和小姐这样说话!” 春水见状,凌厉地训斥了一声小敖,转过头又来安慰贺兰棠。 “小姐,他就是小孩子。平日里咱们那儿的人都惯着他,他没什么坏心思,小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没事,我们进去。” 贺兰棠叹息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包子尸体,又抬头看了一眼小敖背对着她的倔强背影。 这小孩内心太敏感了,阴晴不定的,以后还是少接触,少惹麻烦。 三人朝着府衙走去。 刚到了门口,就被门口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春水每天都会来一趟,那些官兵已经能记住春水的样子了。 官兵嫌弃地看向春水。 “你怎么又来了?大人说了,不见你。你别再费心思了,挨了一顿板子,怎么还不长记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和里丞交锋 还挨板子了?! 贺兰棠讶异地看向春水,她怎么不说? 春水抿着唇,尴尬地看了一眼贺兰棠,紧忙出言安慰:“小姐,我没事儿的。就是几个板子而已,和当初我受的那些苦比起来,就跟蚊子咬了一下,一点都不打紧的。” “大人,您让我进去。之前的银子我不要了,我前阵子找远房亲戚借了钱,大人说得钱我都筹到了。我是来同大人租船的。” 官兵上下打量着春水,不屑一笑。 “你?可香楠里这些人加一块都筹不出一两黄金,更别说一千多两。去去去,大人今日有贵客在,不会见你们的!赶紧走!” 春水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厚沓子银票。 “大人您看,我真筹到了。我们租船是好事儿,里丞大人为何不见我们呢?您进去通报一声,若是他实在不愿意见,我们走就是了!” 那大人看了一眼银票,思量了片刻。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诶!多谢多谢!” 屋内正在招待宁淮宴的里丞牛大人,一听到春水来送钱,立刻便乐得合不上嘴了。 一是他能得一笔大钱,二是能快点将这个难打发的宁淮宴送走。 他赶紧起身,臃肿肥胖的身体笨拙地对着宁淮宴行礼。 油汪汪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宁小大人,三殿下交代的话,下官都记在心里了。香楠如今刚刚恢复良籍,下官也是为了兴盛香楠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只不过,这香楠以往给其他的百姓留下的印象太差了,这都要慢慢来,心急不得。正巧,下官这里有一急事,只怕是不能招待宁小大人了,改日定当设宴款请宁小大人。” 正在翻册子的宁淮宴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向牛大人。 “大人若有事,可先去忙。我正巧今日无事,殿下特地派我过来查看香楠状况。若是我回去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怕三殿下要责罚我了。让你的人再给我上三壶茶来,我自己留在这里慢慢看看你给我这册子。” 这册子里的东西,大多写得不切实际。 不过是为了给州丞看的文书,他若是愿看,那便看去好了。 总归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 牛大人对着宁淮宴行了行礼,快步地走了出去。 他前脚走,宁淮宴后脚便悄悄跟了上去。 “咳。” 一见屋子里跪着的春水和两个孩子,那里丞方才弯着的腰板瞬间挺直,低下的头颅也仰的高高的。 “本官想必上次已经说得极其清楚了,没有一千两黄金,便别想打那租船的主意。” 春水双手捧着银票,朝着牛大人递过去。 “大人,这是民妇能筹集到的所有钱了。大人可怜可怜我们香楠百姓,如今香楠挨着海,又种不出庄家来,我们这些人总得吃饭,总得活下去。大人是香楠的父母官,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香楠的百姓穷死饿死啊!” “本官自然是不愿看你们穷死饿死。可这官家有官家的规矩,若是你们人人都求情,盼望本官打破规矩,扶持你们。倘若有一日,本官被责罚,你们又岂能护得住本官?这世道就是如此,先得想想自己,才能顾得了别人。” 牛大人一副言辞正义的模样,用手一张一张地数着银票。 老鼠一般的小眼睛里,迸发着为这些钱财而痴迷的光。 数完一遍,牛大人皱起了眉头,又重新数了一遍。 “你这,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到,说什么千两黄金?你难不成以为本官是瞎子或是傻子不成!想欺瞒本官!” 牛大人大怒,“腾”地站起身,指挥着屋里的衙役。 “去!将这个妇人拉下去!重打十大板子!” “大人莫急!” 跪在一旁的贺兰棠站起身来,抬头看向牛大人。 “这银子只不过是一部分,剩下的我们定是会给的。不过给之前,总得让我们看看船?大人说手里有船,我们自然是信的。可若是将千两黄金都给了出去,连船都没见到,心里自然是不踏实的。” 眯着眼牛大人看着眼前站着的贺兰棠,觉得奇怪。 虽说这孩子说出来的话不像是这个年纪的话,但上下打量着她,一看就是穷窝子里出来的孩子。 就算是个神童,又能如何。 总归是翻不出他这个里丞的手掌心。 “大人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是没有船?” 牛大人不屑地冷笑一声。 “船自然是有的。不过你们这给的银子别说一半不到了,总共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分之一,任你们也是筹集不到的,何必叫本官浪费心思?” “大人说我们这银子不到十分之一,是如何算的?上次我们给过大人四百两白银加上这八百两,共一千二百两白银。剩下不过区区八千两白银,又有何难拿出来的?” 贺兰棠说着,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出宫令牌往地上一丢。 “大人看看,可认识这个物件儿?” 牛大人不屑地扫了一眼,那轻蔑的目光在见到地上那块金牌子的时候,瞬间便瞳孔一颤。 【小丫头身上竟然带着这么一大块实打实的金子?!】 他诧异地俯身捡起地上的金牌子,待翻到正面一看,被上面的几个字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牌子正面明晃晃地刻着“瑶瑜殿下金令”六个字。 他慌张地抬头看向叉着腰,一脸神气的贺兰棠。 【瑶瑜殿下?几个皇子公主中最受陛下宠爱的那个嫡出公主,难不成就是面前的这个小丫头?!】 “你……你……你怎么会有殿下的金令!” “那自然是瑶瑜殿下亲自给我的!我与瑶瑜殿下情同姐妹,这金令便是她多做出来的一份。她说若是我愿意,便拿着金令入宫找她。她求求陛下,兴许能赏我一个县主之类的。若是遇到了困难,就将这金令典当了便是。” 她对着那牛大人勾了勾手。 牛大人吓得脑袋都不转了,乖巧地将令牌放回了贺兰棠手上。 “方才说到哪了?说道我婶婶给了你四百两,如今又给了你八百两,共给了大人一千二百两银票了,不错?” 牛大人抬手擦了擦汗,点了点头,“不错。” “那劳烦大人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船,见着了船,钱的事儿自然好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拾牛大人 牛大人思来想去,面前这小丫头不好应付。 【今日先带他们看一眼船,晚些再去找丞相,有丞相在背后做支撑,便什么都不怕。】 “好。船停在岸边,有专人看守,我会让人带你们去看。” 有他这句话,就好办了。 贺兰棠跟着人往外走了两步,随后转头看向牛大人。 “大人这船可是有批文,在船舶司有登记在册的?” 牛大人心里觉得麻烦,烦躁地看向贺兰棠,“本官是这香楠里的里丞,这船是在香楠里被找到的,自然归属本官来管。又何须什么批文?” “大人上任前,难道连凤元条例都未曾学过?凤元内所有船只,须得在船舶司报备登记,获批文后,才得以租赁买卖。租赁买卖需起草租契买卖契约,送到船舶司,或其批准后,才可交易。” 贺兰棠对着牛大人伸出手。 “船舶司的批文在何处?还请大人拿来一看。” 牛大人哪知道什么批文? 上一任里丞走的时候,也没给自己说什么船需要到船舶司那里弄什么批文。 【官都是我爹买来的,老子哪知道什么狗屁条例!】 牛大人一甩手,一脸横肉被气得直抖。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倒是不少。这船我不租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不是与瑶瑜殿下情同姐妹么?我倒是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一声令下,干脆让殿下把这艘船赏给你们。” 他越生气,贺兰棠就越高兴。 “不想卖,便将我们过往给大人的一千二百两银子还回来。” “银子?” 牛大人讥笑一声,被肉挤得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险。 “什么银子?本官可不知晓什么银子。你们可有人看到她们谁给本官银子了?” 牛大人视线所到之处,在场的衙役全都低下了头,做起了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刚收完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承认了。 “你说不认就不认了?淮宴哥哥,你可曾听到方才他亲口承认,收了我们一千二百两白银?” “确有此事。” 宁淮宴的声音从布帘后传来。 牛大人表情僵硬地转过头,见宁淮宴撩开布帘,迈着从容稳健的步伐缓缓走来。 “宁……宁小大人?” “无批文擅自买卖官船,欺诈百姓千两白银,抵赖不还。牛大人,这便是你的为官之道么?” 虽说宁淮宴只是个孩子模样,身高也就八尺一半。 但他站在牛大人的面前,身姿英挺,仿若修竹,气势却似是足足高过成年人半个头去。 身材矮小体态肥胖的牛大人,哆哆嗦嗦地跪在他面前,仍做了几分无用的辩解。 似是已经听烦了的宁淮宴一瞥眼,打断了牛大人的话。 “牛大人有话,还是留到监察司去说。今日所闻所见,我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牛大人任官不过月余,便敢吞千两白银,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小大人!下官并非是有意所为啊!” 牛大人说着,从怀里掏出方才那一沓子银票,递给贺兰棠。 “姑娘,这是你方才的银票!来人!去取那剩下的四百两来给姑娘!” 待人取来银票,他便恭恭敬敬地将银票塞到了贺兰棠的手中。 “共一千二百两白银,一分没少。” 他转过头,恳求地看向宁淮宴。 “宁小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这也是没得选啊!若不是受人所托,自然不敢这样胡来!” 宁淮宴神色淡漠地盯着牛大人。 “大人倒是说说,是谁托大人做这样坑害百姓的勾当?” 问题一问出来,牛大人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 他局促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想来想去,将宁淮宴拉到一边,神色胆怯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 “宁小大人,能懂下官的意思?这上面的人有令,叫我为难她们一番,我自然也是不好说什么别的。您年幼,还不懂这官场上的事儿,何必为了几个贱籍,惹了那大人不快?到时候,您家宁大人也跟着受牵连不是?” 宁淮宴顺着他的手抬头看了看,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牛大人说的倒是有理,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看向脸上露出满意表情的牛大人,“那敢问,您所谓的那位大人是……” 牛大人凑近了些,表情自豪,故意将声音压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必然是咱们的丞相大人啊。” 蠢货。 站在一旁的贺兰棠心中冷哼一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距离这句话,中间不说得隔着十万八千里,也得有两座山了。 宁淮宴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直起身来,朝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拿下!” 门外早已候了多时的皇子护卫涌入门,直接将牛大人按在地上。 被按倒在地的牛大人不停地挣扎。 “放开我!我是朝廷官员!你品阶再高也不过就是个伴读!你有什么权力扣押我!” “那本殿下可有权力扣押你!” 贺兰秩怒气冲冲从门外踏门而入,走上前,猛地朝牛大人的后背踹了一脚。 牛大人挣扎着抬起头,一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贺兰忞,瞬间便心如死灰一般。 “殿下,三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的钱已经还给了她们!一分都没有留了!殿下!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你饶下官一命!殿下,殿下!” 护卫将牛大人拖离很远,贺兰棠仍能听到他凄惨的呼声。 真是祸从口出。 要没他那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兴许今天的事情还不会办得这样顺利。 宁淮宴这小孩,还真是个高手,这么大点就懂怎么诱敌深入了。 昨晚宁淮宴离开之前,除了和自己说了今天的计划,还说了船舶司的人和宁伯伯很熟。 只要解决掉这个牛大人,剩下的一切都好说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正美滋滋琢磨着赶紧求宁伯伯帮她拿到批文的贺兰棠,头部猛地贺兰忞重敲了一下。 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不说。 贺兰忞打她真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拳下来,眼睛直冒金星。 贺兰棠捂着头,幽怨地看向贺兰忞。 “三殿下!” “三殿下?!贺兰棠,你是不是被父皇给打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敖的仇恨 【贺兰棠?贺兰?】 小敖站在远处,目光紧盯着贺兰棠。 【怪不得,怪不得五叔说她一定不是什么寻常大户家的孩子,原来她是姓贺兰的。】 听到小敖的心声,贺兰棠抬头看向他,莫名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恨意。 两人对上视线以后,小敖忽然转身往外跑。 “贺兰棠!我在同你说话!你东张西望做什么!我就说为何你上次大晚上的会跑到这里来,宁淮宴还说你是走丢的!你快老实交代!” 贺兰棠眼见着小敖冲上大街,没入人群,跑没了影子。 这边贺兰忞又一直纠缠着自己,那边儿又惦记着怕小敖把自己的身份的事情说出去。 思来想去,还是推开了贺兰忞的手。 “春水,你带三哥哥和淮宴哥哥回去,我去找小敖。” “诶,殿下小心。” 交代好了春水,贺兰棠冲出门去,跑出府衙,朝着方才小敖跑走的方向追过去。 街上熙熙攘攘,贺兰棠循着人群的缝隙往前跑,隐约见到了垂着头闷头往前走的小敖。 贺兰棠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朝着小敖的背影大喊:“小敖!等等我!” 小敖听到呼唤转过头,看了一眼贺兰棠,又毫不留恋地朝着前方跑去。 “呼……呼……” 贺兰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见他又跑起来,只能咬牙追了上去。 俩人越跑越偏。 贺兰棠跟着他好像都跑到了谁家种的田地里。 身上的力气都被用光了,贺兰棠实在没劲儿了,双腿一软,眼看着前面有一根草绳,就是迈不过去。 “咣当”一声,双手一伸,面朝黄土地摔到了地上,用来喘气的嘴巴,也吃了一嘴的灰。 她着急地朝着小敖逐渐远去的身影喊一边喊,风一边把地上的土往嘴里带。 “呸!呸!小敖!我摔倒了!你等等……呸!” 跑在前面的小敖猛地停住脚步,转头朝着贺兰棠的方向看了一眼。 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朝着贺兰棠的方向走过来,沉着一张脸将贺兰棠从地上扶起来。 “不要再跟着我!” 甩下一句话,他再次转身离开。 贺兰棠:“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虽然不知道小敖为什么听到自己是公主以后,就忽然闹了这么大的别扭。 但总归是自己先隐瞒在先,让别人感觉到了不真诚。 道歉总归是没错的。 果然她道了歉,小敖也停下了脚步。 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贺兰棠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地朝着小敖走去。 “我没有想要故意隐瞒我的身份。只是作为公主,有很多的东西不能做,一旦做了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能不能……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小敖的声音激动起来带着颤抖和小孩子的纤细尖锐。 “你骗了我,还想让我给你保密!要是知道你姓贺兰,打死我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她黑漆漆的眼瞳中映着小敖别扭的模样。 明明被讨厌的是自己,偏偏他却红了眼。 “因为我姓贺兰,所以无论我是好是坏。只要是贺兰家的后人,在你眼里就都该死呗?” 小敖攥着拳头,在晚风中身体微微颤抖着。 “是,就是该死!我娘是怎么死的,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们姓贺兰的就应该怎么死!” “那你杀了我。” 小敖讶异地看着贺兰棠表情,平静的望着自己。 仿佛刚刚那句话是在说“今晚要吃什么”那样稀松平常,没有任何情绪。 “你说什么?” “我说你杀了我。” 贺兰棠说着往前迈了一步,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我第一次见你,你不就要杀了我吗?今天淮宴哥哥不在,没人会来救我。” “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啊!” 小敖抽出腰间的匕首,将刀尖朝向贺兰棠的方向,心中甚至期盼她大叫饶命。 可她却不如他所愿,仍站得如一根竹子一般,笔直笔直地。 “你方才不是说,姓贺兰的人都该死吗?那你杀了我,就当为你的姐姐和妹妹报仇。” 小敖举着匕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姑娘,刀没落下,眼泪却先落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我姐姐和我娘都不会死!我也还有家!都是因为你们贺兰一族!你们这群外姓人!跑到我们的国家里,杀了我们的皇帝!毁了我们的家!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贺兰!” 小敖垂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喊,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入他脚尖前面的土地。 这种事儿,贺兰棠之前也没有经历过。 什么家仇国恨,这在她的世界里是从来没有出现的。 就算是能想到那些劝解他的说辞,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未免也太难以理解了。 虽然他和宁淮宴的年纪相仿,但到底像宁淮宴那样的孩子,万里难挑一。 更何况,小敖连书都没有读过。 “杀了我之后,下一个你要杀谁啊?” 贺兰棠微微叹了口气。 “姓贺兰的人不止我一个,你杀了我,就算再杀了我的兄弟姐妹。等你长大点,再把我父皇杀了,把贺兰一族都杀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然后你的仇就算报完了吗?” 小敖含着泪的眼睛愤怒又固执地望着贺兰棠,咬着牙不言语。 “好。我们都死光了,你再去把我爷爷的坟墓给撅了,把他挖出来,骨头压成粉末。然后呢?你的姐姐和你娘,就能活过来吗?” “至少她们不会死得这样憋屈!” 贺兰棠也猜到他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索性换了个路数。 “行,那就听你的。你今日杀了我,我三哥哥就在你们住处等我,呆会儿你去再杀了他。等你老了,死了,你见到你娘。你娘问你过得如何,你便说你帮她和姐姐都报了仇了。就连帮你脱了贱籍的三皇子和我,也一并杀了。看看你娘夸不夸你是英雄?你娘不扇你两个大巴掌才怪呢!” 她抱着双臂,仰着下巴,一副傲娇模样。 “你又不是我娘!你怎么知道她!” “就因为你现在活着,如果你娘真的在意的是仇恨,那就该想尽办法活下来,给你爹报仇,给她的家里人报仇。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明与春蓉相认 小敖只是低着头,哭泣个不停,嘴里不断地说着,要给娘和姐姐报仇。 贺兰棠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懂自己话里面的意思。 她拉起小敖的手。 “我想和你做朋友,等以后我们赚了钱,给你娘和你姐姐修一座大墓。你相信五叔?他的女儿和外孙也死了,但是他还是好好的活着。等你长大也许就明白了,这——” 贺兰棠的话说了一半,小敖上前一把扯掉了贺兰棠别在腰上的小娃娃。 那是上次贺兰棠从香楠里走的时候,他追着马车送给她的娃娃。 他捏着娃娃,恨恨地盯着贺兰棠。 “姓贺兰的,你配不上我的人偶。你救过我们村里的人,我帮你保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别再跟着我!” 他抹着眼泪,从贺兰棠身旁决绝走过。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贺兰棠叹了一口气。 这造的什么孽啊。 - 自打白明被关到凤禧宫后偏房里,春蓉便没断了给白明送饭。 可每日去送饭,都看到上一次送来的饭还完完整整的,他一口都没有吃。 今日端过来,又是如此。 没有任何绳索束缚的白明就坐在墙脚,仰头望着窗外,神情孤冷,一言不发。 端着饭的春蓉上前两步,“白公公,再不吃饭,身子会垮了的。” 他开口,扯着喑哑的嗓子说道:“不劳你惦记,总归也是活不久的人了。” “娘娘与殿下并非想要将你置于死地。她们都是心善之人,只若你肯认错,我已求过殿下了,再有白兰公公的关系,娘娘与殿下定会饶你一命的。你何故要这般固执?” 白明转过头,神情不解地打量着春蓉。 似是不解她为何对自己的事情这般在意。 “有劳姑姑好心。不过既是做了,也没有后悔的道理。何况,我本就已经命不久矣,阎王不肯宽恕我,任谁说情都是没用的。” “你胡说些什么?” 春蓉激动地升高语调,清泪涌上眼眶,揪着心,凝望着丧气的白明。 “若知晓你这般,当初我就不该日日琢磨着怎么从家里偷东西才能填饱你的肚子,才能让你活下去!” 闻言,春明的表情变得更加茫然。 许久后,恍然大悟一般扬起唇角。 “是你啊,田妞子。” 春蓉的半生,都在尝试与他相认。 可真到了这一刻,春蓉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兴许是因为明明在他身边这么久,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 “你为何也进宫了?我记得,你家中的田地是够吃的,后又生了什么变故么?” 他望着春蓉,语气亲切寻常,憔悴的脸上带着与故人重逢的笑容。 故人重逢都应当是这般,熟悉与陌生掺杂在一起。 春蓉忽然想起贺兰棠问她的那一句,为何非要找白明。 她说自己是为了与他重逢。 可真正重逢时,见到他眼神里应当出现的熟悉与陌生,巨大的失落又猛然扑面而来。 春蓉抬手抹了抹眼泪,坐在他身边,将饭菜递了过去。 “家里养不起我,所以我进宫了。这饭菜还热着,快吃。” 春明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衣裳解开,露出胸膛来。 “这里疼得很,吃不下的。能死之前与你重逢,我心里很是喜悦。那是年幼,不知如何感激你。这些年了,心里仍觉着欠着你的恩情。但这一辈子只怕也是出不去皇宫了,怕是死都抱憾。如今见到了,死也安心了。” 望着白明胸前那一大片发黑发紫,春蓉握着木盘的手都哆嗦起来。 怎……怎会这般呢? 他如今不到三十,为何会得这般的恶病呢!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为何会落得一个这般的下场? “走,我带你去找御医。” 她将盘子放在一边,伸手去拉白明的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白明也没有什么力气挣扎,被她扯着,大口地喘着气。 “不必费心了。田妞子,前几日她就找人帮我瞧过了。御医说没得治,给我开了几服药让我喝,说若是这块褪去了点,便还有救。可喝了药,一日比一日重,昨夜又吐了黑血,半夜险些没死了。” “她?春玉么?” 白明点了点头,提起她的名字时,神情中带着温柔。 “嗯。” 春蓉看到他眼神里的变化,握着他的手缓缓松开,任由他的手从她的手中滑落。 靠在墙上的白明歪着头,许是不再防范春蓉,放松下来,喘气都有些费力了。 见他这模样,春蓉又是不舍又是心痛。 “不若……” 她望着他,泪眼模糊,一咬牙一跺脚。 “不若,我去将她找来同你见上一面。” “本是约定了,再过几年,我们俩便求娘娘成全。如今却也等不到了,既是无缘,那便无须再见了。田妞子,我……我那里,还有些银两。本打算死后留给春玉的,不过想想,还是你拿去。毕竟多年前,我欠你许多。” 泣不成声的春蓉没想过自己和白明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知晓了白明心中有春玉。 但想着只若是他能好好活着便好了。 可如今他若是死了,自己该如何在这宫里支撑? 春蓉咬了咬牙,抬手用力地抹去眼泪。 “你等我,我带她来见你。” 说完春蓉跑出了屋子,铆足了劲儿,一路朝着春阑宫跑。 待到了春阑宫,见到了春玉。 春蓉着急地将白明的状况同春玉说了,却不见春玉的表情有任何一丝起伏。 她故作迷茫和无辜的模样,缓慢地摇头。 “春蓉姑姑,奴婢不懂你为何同奴婢说白公公的事情。奴婢入宫这些年,同白明公公,并无交集啊。” 看着她那张故作假装的脸,春蓉忽然一阵阵地觉得反胃。 白明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么? 明知他即将走到尽头,为了自保,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肯么? 春蓉含着泪,声音颤抖着:“你配不上他的爱。” 春玉目光一滞,随后垂下眼帘,语气疑惑。 “姑姑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多看她一眼,春蓉都觉得恶心。 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回到凤禧宫,推开小屋的门。 靠在墙上的白明含着一丝期待抬起头来,却见只有春蓉一人回来,霎时间眼里的那一小撮火苗也跟着熄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丞相府 “我……” 春蓉无措地攥了攥手。 “我去了春阑宫,那里的宫婢说她出去给惠昭仪娘娘办差事去了。抱歉,未能将她带过来。” 白明不介意地朝着春蓉笑笑。 “无妨的,我又不是今日就死了。再说,即便是见到,也不过是双双心痛,恨命运不公。不如,不见了。” 春蓉背过身去,眼泪簌簌落下。 “你的药在何处?我命人帮你煎药,待会儿同娘娘说一声,让你回到屋子里去休养。别总想着死,若是还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为你拼尽全力的。” - 贺兰棠回到香楠里,换上了之前出宫穿的衣裳,同贺兰忞与宁淮宴带着被抓住的牛大人,一同去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地界儿似是专门被圈起来一样,背靠着山。 马车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门楼前,几人下了马车朝着门口走。 走了几步,便上了一座石桥,石桥下是一条宽宽的池子,水里飘着荷花,清澈的水里有无数只小鱼来回游动,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池子都波光粼粼的。 下了桥,再走了几步,才进了丞相府家中的前花园。 花园差不多同宫中的小型花园一样大。 不同地是这花园似是室内的。 棚顶是隆起的铁架子,用一个巨大的网子给笼罩住了,为了不遮光,网子还是用白色得线给编成的。 树上挂着许多金鸟笼子,各色的小鸟同蝴蝶在花园里飞。 走过半室内的花园,才走到了丞相府的大门。 这大门虽比不上皇宫大门那样高,但亦是贺兰棠来到凤元以后见到的最高的围墙和门了。 牛大人说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直到来到丞相府,贺兰棠才认可他的话。 这府邸虽比不上皇宫那样大,但这规格却是贺兰秩的秩王府都没有办法相比的。 在凤元这样不算富有的国家,一个民宅,未免也有些豪华的太夸张了些。 大门一开。 带着许多奴仆的修柏扇着手中的扇子,笑得春光灿烂地朝着他们迎来。 “哟!真当是贵客!拜见三殿下,瑶瑜殿下。淮宴兄,也一同来了!” 贺兰棠看着他那张虚伪的笑脸,便笑不出来。 他眼神落到了被捆绑的严实的牛大人身上,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这该死的牛大人,竟敢将本公子供出来。】 “少跟我在这寒暄。” 急脾气的贺兰忞冷眼等着修柏,“丞相呢?我们今日是来见丞相的,叫他速速出来!” 修柏手中的扇子一顿。 “我爹他今日在宫中陪陛下议事,还未归家。不若两位殿下进来喝杯茶?等等我爹。” 贺兰棠也不等他请,提着裙子,迈过高高的门槛径直地朝着里面走。 几人被引着到了一处亭子中。 刚坐下,丞相府里穿得清凉的婢女便似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一个个提着壶,挎着花瓣,捧着炉子之类的家伙事儿,成行地飘到了几人面前。 在贺兰棠他们几人面前开始弄起了煮茶的花活儿。 一个一边扇着炉子的火,动作优美,似是在跳舞一般。 一个将花瓣往空中一抛,又拿着盆姿势柔美地转了一个圈,将那些缓缓下落的花瓣接到了盆里。 一个拿着茶壶舞来舞去。 这几个婢女看得贺兰棠几人眼花缭乱。 宁淮宴冷漠开口道:“丞相府真当是不简单。在宫中我都未曾见过这般泡茶的。” 修柏目光闪过凌厉,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这世间万物的趣意,便是胜在一个奇字。宫中的东西样样都是至宝,自然不是我们这些百姓能用得起的。这几位,是小民去年在茶艺坊见着的,身价也不贵,觉得有趣便寻了回来。” 他话音刚落,不等宁淮宴开口,便直接换了另一个话题。 “说来听闻几位殿下又要重考凌霄书院了。我这里倒是有今年的一些消息,若是殿下需要,我便去帮忙多打听打听。” 贺兰忞瞧不上这修柏装腔作势的样子,便出言怼道:“你自己亦是未能考上,还帮我们打听什么?” 修柏就是个实打实的滚刀肉。 扯着一张笑脸,对着贺兰忞连连点头。 “是是是,殿下所言有理。” 几个人喝了茶,坐在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眼看着这天色越来越晚,修柏都开始命人准备饭菜了,却不见丞相大人的身影。 丞相的一位妾室听闻几位殿下过来了,便故意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跑过来想要沾沾边。 一听闻他们是来找丞相的,又知晓修柏是故意为难。 她便故作不知情的模样,说着:“今日明明一早,陛下便派了我们家相爷出了丰州去探望灾民了。怎么……大公子是忘了不成?” 贺兰棠同宁淮宴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被耍了。 修柏这个狗贼! 修柏瞪着那位妾室,脸色难看地要命。 贺兰棠故作激动地站起身,冲着修柏大叫起来。 “原来你是在耍我们!好大的胆子!连我们你都敢戏弄!害得我们在这里等这么久!” 贺兰忞:“既然你不识抬举,我就带这个狗官去见父皇!” 宁淮宴:“找丞相大人本是好意。但俢公子这般做法,实在对不起两位殿下的好心。这牛大人私自买卖船只,亲口承认是奉了丞相大人的意思,又私吞百姓钱财,我们已是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还说了些更为大逆不道的话,本想着将此人交由丞相大人处置。如今一看,大可不必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丞相回来,只怕家就要被抄了。” 【大逆不道的话?这蠢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修柏知晓宁淮宴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他是不会过来说这一番话的。 想来定是从那牛大人身上套到了什么实在东西。 若是这样就让他们入宫见了陛下,待爹回来,自己只怕是难道一劫了。 “慢着。” 修柏抬头看向离去的三人,大步上前拦住了三人去路。 “是小民招待不周了。实不相瞒,牛大人是我娘远房亲戚的儿子。从小便痴傻,若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我们家也是不愿同他这样的人扯上干系的。两位殿下,淮宴兄。咱们好歹也是相逢一场,不能听了这蠢材的话,便去叨扰陛下。”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不如这样,你们说要我做些什么?我定会鼎力相助。这牛大人,便不要送到陛下面前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拉拢许容华 和小孩子做交易,就是比大人容易的多了。 虽然修柏已经到了这个时代成年的年纪,可到底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加上贺兰棠几人用丞相的命运来施压,吓得他立刻就妥协了。 宁淮宴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三殿下对香楠里有功,以三殿下如今年纪,本该已经封地了。若是丞相能在陛下前美言一句,让陛下能将香楠里封给三殿下。这牛大人,我们自己是愿意交给俢公子来处置的。” 他的想法倒是让修柏有些为难了。 虽然香楠里过往是贱籍所在,可毕竟是丰州内,天子脚下要封地,这是从未听过的。 更何况就连战功赫赫的大殿下,封地亦是远在边疆。 二殿下封地之事正在商讨,听他爹所说,估计也是要在最东面的平州。 修柏想来想去,最终只说了句。 “三殿下之事,我自当会让我爹尽力。可成与不成,那便是两码子事儿了。” 宁淮宴了然点了点头。 “好。那便等丞相办妥此事后,我们再将牛大人送到丞相与俢公子面前。两位殿下还赶着回宫,俢公子便留步。” 一听他要将牛大人带走,修柏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淮宴兄,你这是出尔反尔!明明说好了今日要将这蠢材留下的,你——” 他手指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恨恨地咬了咬牙。 真当是小瞧了这宁淮宴与三殿下。 小小年纪就这般懂得筹谋。 看来二殿下今后的路,怕是没那么好走了。 - 几人将牛大人送到宁家看管起来。 贺兰忞留在宁家吃饭,宁淮宴将贺兰棠送回宫中。 过了宫门,宁淮宴又往宫里送了她两步。 “殿下,船的事情你放心。只若是陛下答应将香楠里赏给三殿下做封地,我便会让父亲寻一个好官举荐上去,上任第一件事,便会让他将船拿去船舶司请批文。” “好,一定要尽快。淮宴哥哥不要送了,我这就回去了。” 贺兰棠与宁淮宴告了别,回到凤禧宫中。 见她回来,陶灼灼急匆匆地将贺兰棠拉进了门。 “殿下,您可回来了。皇后娘娘被陛下召去了,听闻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殿下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怎么自己一不在,就惹事啊? 提着心的贺兰棠抓着陶灼灼的手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见萧嫣脸上似是笑开花了一般,拉着宁裳初的手高高兴兴地从大门外走了回来。 “呀!你回来了!” 萧嫣一见贺兰棠,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她走来。 贺兰棠皱着一张脸,不知道她怎么还能笑得这么欢。 “怎么回事儿?他把你叫过去做什么?你又惹他了?” “棠棠!” 宁裳初蹦蹦跳跳地冲到贺兰棠面前,双手抱住贺兰棠的腰,将她双脚抱离地,高兴地转了一圈。 “陛下帮我平反了!还封了我做永安县主呢!说是要安慰我受了委屈!” “什么?” 被宁裳初放下的贺兰棠一头雾水地看着萧嫣和宁裳初。 问了半天才听明白。 昨天贺兰雍仁来到宫里,萧嫣因为心疼贺兰棠大闹了他一通。 回去兴许是唤起了他的良知,他便去玉粹堂问了问贺兰玥,又让人去向贺兰舒婉和当日教他们规矩的尚宫询问当日的事发经过。 贺兰玥经不住吓唬,三句两句就被贺兰雍仁给套出来了实话。 再了解贺兰珠平时没少冷言冷语的讽刺贺兰棠和宁裳初。 一来二去地,都弄了个清楚,便叫上萧嫣,亲眼让她看着将那两位公主和许容华还有惠昭仪罚了半年的俸禄,又给宁裳初封了县主,以表安慰。 萧嫣正眉飞色舞地同贺兰棠讲着,门口忽然传来了嘉妃的声音。 “要我说啊,这许容华真是个糊涂人。” 萧嫣抬头朝裴诗音看去,惊喜道:“诗音,你来了!” 贺兰棠规规矩矩地给裴诗音行礼,“裴姨。” 裴诗音噙着笑走进门,摸了摸贺兰棠的头,坐在了萧嫣的身旁。 “我前些日子不是买通了许容华那边的人吗?我听说是许容华过去求的惠昭仪,想让四殿下一起到大长公主那儿听课。这就连四殿下同她,一并都被那惠昭仪给利用了。放着皇后娘娘不求,去求个昭仪。你说她是不是糊涂人?” 的确糊涂。 贺兰棠心道。 从贺兰玥的身上就能看出来许容华的性格。 谨小慎微又自卑,心思敏感深沉。 这样的人平时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伤害性,但就怕她们想要争抢。 一旦有了必须想要得到的东西,动起手来,可比那些平时咋咋呼呼的人要厉害多了。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只怕是不好对付的。 但如果成为朋友,只要对她全心全意,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背叛的心思。 萧嫣叹了口气。 “我今天瞧着许容华和那个贺兰玥也挺可怜的。都是一样的孩子,贺兰雍仁虽然嘴上骂着贺兰珠,但明显是更在乎贺兰珠的。这事儿背后都是那个什么惠昭仪在捅咕,这现在倒全成了许容华的错了。” 有裴诗音在,贺兰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附和一声。 “我挺喜欢四姐姐的。” 裴诗音神色异样地看了一眼贺兰棠,很快垂下双眸,思索了片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手拍了一下萧嫣的手背。 “其实那许容华,此刻应当明白了自己跟错了人。若是这时候,我们将她拉拢过来,岂不是好?” 萧嫣稀里糊涂,“拉拢过来……干啥?” “这后宫里,说不争是不争。但一旦争起来,到底身边的人多一些还是好的,做事也方便。你想,如今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到底还是势单力薄。若是有一日落难了,只怕你我谁都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若是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 裴诗音顿了顿,手轻轻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 “虽说许容华如今不得宠,可你我相助于她,再者有白兰公公在陛下跟前美言,也不愁她没有得宠那一日。嫣儿,你说如何?” 虽然萧嫣并没有觉得有多大意义。 但裴诗音比她聪明,想事情也比她全面。 “我说……都听你的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设下陷阱 欣喜过后,裴诗音又皱起眉头犯了难。 “说起来,那许容华虽说是不得宠,可对人的防范可是不少。咱们拉拢她,亦是不能让那惠昭仪知晓,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在一旁听着闲话的宁裳初突然瞪圆了眼睛跳出来。 “裴姨,我和棠棠去!” 裴诗音讶异地看向她,眼神在贺兰棠与宁裳初身上来回游走。 “你?和棠儿?” “嗯。” 宁裳初用力地点头。 “我和棠儿去找四殿下玩,然后把四殿下骗到宫里,再把四殿下锁起来,让她回不去。这样,许容华就自己过来了。” 贺兰棠:…… 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她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想着许容华哭天喊地的跑到凤禧宫里让她们交出贺兰玥的画面。 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真是个好主意! 许容华自己定然不敢来凤禧宫,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惠昭仪,定然会跑到春阑宫去找惠昭仪帮忙。 惠昭仪更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一定会命人去通知贺兰雍仁,将这件事儿闹大,想用这事儿扳回一城。 等贺兰雍仁到了这里,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一定会大骂惠昭仪。 贺兰棠出声附和:“就这么办!” 本来以为宁裳初说这样的话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没想到贺兰棠竟然赞同。 萧嫣惊得伸出手摸了摸贺兰棠的脑袋。 “没发烧啊,你说什么疯话?” “我没说疯话。” 贺兰棠把萧嫣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了下来。 “我们这就去找四姐姐。灼灼姐姐,你准备好多好吃的给四姐姐呀!” 灼灼点点头。 “好,奴婢这就去。” 萧嫣和裴诗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懂贺兰棠这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两人坐着步舆到了知语轩。 知语轩在宫中偏僻的一个角落,整个宫看起来比之前嘉妃娘娘住得冷宫还要小。 宫门也不似大宫殿门外有奴才奴婢什么的把守着。 站在门外便一眼能望到窗子里,贺兰玥被许容华抱在怀里,许容华不知在说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擦泪。 两人一边往里面走,贺兰棠一边嘱咐身边的宁裳初。 “裳初姐姐,你一会儿对四姐姐要热情一点,高兴一点。” 宁裳初乖乖点头,“你放心棠棠,我一定把她好好的骗过来!” 守在内室外的春鸿听到推门的声音。 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便朝着门口走去。 见一个小姑娘探着头往屋里看,她便觉得奇怪。 “你是……” 贺兰棠上下打量着春鸿。 见这婢女眼睛通红,似是兔子一般模样,估摸着方才应该是哭过了。 主子有难,她能哭得这样伤心,应当是个忠诚的人。 贺兰棠咧开嘴角,甜甜一笑道:“姑姑,我来找四姐姐。” 四姐姐? 春鸿愣了愣,看着女孩的年纪,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 虽是心中有一瞬间闪过厌恶,但还是乖巧地跪在地上给贺兰棠行礼。 “殿下来得不巧,四殿下方才刚睡着,只怕此刻无法——” 她话还没说完,宁裳初便从贺兰棠的身后跑了出来,冲进了屋子。 “四殿下!四殿下!我和棠棠来找你玩啦!” 春鸿慌张起身追了上去。 “欸!不可!殿下正睡着!不要将殿下吵醒了!” 贺兰棠跟在后面进了屋,忍不住笑起来。 有时候裳初姐姐的莽撞,还真省了不少的事儿。 “四殿下安好,许容华好。我和棠棠是来找四殿下玩儿的,四殿下,跟我一起去玩!” 贺兰棠走进屋里的时候,贺兰玥正缓缓从母亲的怀里坐起来,脸上的泪还未干,睫毛被泪水湿成一簇一簇。 不明所以的许容华寒着脸给贺兰棠请了安。 【平日都是说不上话的,怎地今日会突然来找玥儿?怕不是……皇后娘娘想要让玥儿去凤禧宫里受些教训?】 “瑶瑜殿下,今日四殿下有些疲累了,恐怕不能随殿下一起出去。殿下还是请回。” 贺兰棠噘着嘴,走到贺兰玥面前,双手拉住了贺兰玥的手。 “姐姐,你就随我去玩嘛。父皇今日骂了你,我会和父皇去说的,这事儿不怪姐姐,姐姐就陪棠棠去玩嘛。” 对于贺兰棠突然而来的亲密,贺兰玥只觉得蹊跷。 她抽出手,对着贺兰棠摇了摇头。 “我不要去……” 贺兰棠见她不肯,又换了个说辞。 “一会儿皇姑母还来呢,说是我近些日子的课业落下了,要过来给我补一补,姐姐也不去吗?” 【皇姑母?为何宫中人人都对她那样好,就因为她是嫡出么?】 贺兰玥刚停止流泪的眼睛又蒙上一层雾。 她咬着唇瓣,忍着哭意。 “我不去,妹妹自己听。” 贺兰棠转了转眼睛,“那……那有个好东西,能让姐姐考上凌霄书院,姐姐也不去看吗?” 能考上凌霄书院? 一听到这个,贺兰玥不由地有些动摇。 她转头去看母亲,见母亲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贺兰玥心里虽说不安,但见到母亲摇头,心里又有些失落。 她看向贺兰棠,试探地问道:“什么,东西啊?” 见她动摇,贺兰棠一把牵住了贺兰玥的手,将她从榻上拉了下来。 “姐姐来了就知道了。” 宁裳初和贺兰棠一人一边拉着贺兰玥往外跑。 许容华见状慌张地冲着春鸿大喊:“去!快将玥儿追回来!” 春鸿看了一眼跑远的三人,推开门追了上去。 可贺兰棠有备而来,拉着贺兰玥直接坐上了步舆,任春鸿脚步再快,亦是追赶不上。 许容华见春鸿捂着胸口缓步走进院子,身旁空无一人,急出了哭腔。 “可追上了?玥儿呢!” 春鸿摇摇头,“奴婢追不上了,瑶瑜殿下她们上了步舆。容华别怕,兴许只是小孩子一起玩一玩。这宫里还有陛下在呢,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敢做出什么伤害殿下的事儿。” - “四姐姐!快来!” 贺兰棠拉着贺兰玥进到自己的偏殿,一推开门,便闻到了瓜果糕点的香味。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水果。 “殿下,正巧陛下今日赏了咱们些甜瓜。娘娘知晓四殿下要来,便都让奴婢备好了给四殿下端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贺兰玥与贺兰棠和好 这嫡公主与庶公主,得宠与不得宠。 到底是不一样的。 贺兰玥看着桌子上的丰盛,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平日都能吃上这些她们每逢年节都吃不上的东西。 她不稀罕这些赏赐,只希望她与母亲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可见到了心里却总是忍不住叹父皇不公。 “四姐姐你吃!” 贺兰棠抓起一块甜瓜塞到了贺兰玥唇边。 贺兰玥双手捧住了瓜,低头一看水嫩嫩的瓜肉,抿了抿唇。 尽管是未曾吃过,但也不想在贺兰棠这里丢了脸面。 她将手里的瓜放回了桌子上。 “我平日……也不少吃,这些还是六妹妹留着吃。” 宁裳初撇撇嘴。 “哼,吹什么牛,这些可是陛下特地赏给棠棠的呢。整个宫里没人吃过,怎么四殿下说谎都不脸红的?” 虽然宁裳初年纪小,但她也大概弄明白了这件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比起一直就讨厌的贺兰珠,她倒是曾经觉得这个四殿下的人还不错。 可没想到,她和那个贺兰珠同流合污,在背后刺了她们一枪。 这种看起来像好人的坏人,更令人厌恶。 宁裳初不喜欢她。 被讽刺的贺兰珠霎时间就红了脸。 再没有威严的公主,那也是公主。 怎么能被一个没身份的民女讽刺。 贺兰玥紧攥着手,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大胆,敢这样同我说话。就算有六妹妹护着,你在宫里也不能这般没有规矩。” 本想开口回怼的宁裳初,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教训。 张开的嘴又重新闭合。 只瞪了一眼贺兰玥,就不再理她了。 贺兰棠拉住贺兰玥的手,脸上堆着笑容哄她。 “四姐姐,你别生气。裳初姐姐一直是这样的呀,她没有坏心思,你别生气。” 贺兰玥冷着脸将贺兰棠的手从胳膊上推下来。 “六妹妹到底拉我来做什么。我若是一直不回,容华娘娘会担心我。” “哦对了!” 贺兰棠跑到了屋子里的书柜前,伸手拉开了书柜的门。 拿出了一沓子的纸张,对着贺兰玥招了招手。 “四姐姐,你来看看。这是我让淮宴哥哥出宫帮我找的。” 贺兰玥疑惑地看了一眼对着她招手的贺兰棠,犹豫片刻后,还是朝着她迈出了脚步。 到了跟前,看着贺兰棠将那一张张纸分开,平铺开来。 她随便拿起一张,就见到上面写着凤八年七试。 上面分别写了礼乐武书诗数棋,每门的试题。 “这是……?” 陶灼灼站在一旁耐心解释:“回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命人收集来的,近三年书院的考题。娘娘说,读书的日子还长,可离考试的日子却没多久了。既是要应试,那必然要有些方法的。” “可这,不合规矩啊?这岂不是,舞弊?” “殿下,您看看这上面的题目,每年都不同。想必今年必然也不会有相同的题目出现的。” “那即是如此,又有何用处?” 陶灼灼拿起两张来,摊开给迷茫的贺兰玥讲解。 “似是乐这一门,里面的弹拨乐,选曲分别为雪落,春来,与山。这三曲皆是傅闻先生一人所作,想来今年选曲应当亦是从他所作的曲子中来选。这礼,皆是关于过往那些有闺阁之秀林下之风的名女子。诗无关山川湖海,大抵皆是花月舟水,风雪四季。” 听着陶灼灼的话,贺兰玥仔细地看着每一年的考题。 她幡然醒悟,原来这些考题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想来,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倒是有些……投机取巧了。” “殿下,这是见机行事。若是真等到将这七试全都精通,只怕是得到垂垂老矣的年纪了。总归这不过是考入书院的办法罢了。” 她说得是对的。 贺兰玥看着试题,轻轻地点了点头。 陶灼灼看向贺兰棠,见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又开口道:“我们殿下惦记您,一看到这些,便想到了您了,立刻就跑出去将您拉过来一起看。真当是姐妹情深呢,陛下看到了定会很高兴的。” 闻言,贺兰玥愧疚地看向对她笑得灿烂的贺兰棠。 【许是对六妹妹做了亏心事,如今却又误会了六妹妹的一番好意。】 “多谢六妹妹想着我。” 贺兰棠拉过贺兰玥的手,将屁股下面坐着的垫子腾出来了半边,让贺兰玥坐在自己身边。 “上次的事儿,我知道不怪四姐姐。四姐姐也不想的,对不对?” 贺兰玥抿着唇,嗒嗒地掉起眼泪来。 “我娘想让我一起在皇姑母那儿读书,但又与皇姑母说不上话。是惠昭仪娘娘帮了我,我不想害妹妹被罚。但我若是不说谎,惠昭仪娘娘不会放过我娘的。我娘不得宠,宫里人人都看轻她,父皇也不记得她。若是她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虽然贺兰玥有点可怜,但宁裳初还是生气。 “那你就能害我和棠棠了?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你要是想上课,你找棠棠,找皇后娘娘,她们都会帮你的。惠昭仪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皇后,难不成比皇后娘娘还要厉害了?!” 被她一吼,贺兰玥哭得更凶了。 贺兰棠拿着帕子给贺兰玥擦着眼泪。 “四姐姐是我的亲姐姐,四姐姐要是哭,棠棠也想哭了。四姐姐,以后你就和棠棠一起玩,我去和皇姑母说,让你和我们一起上课。四姐姐别哭了,咱们一起吃点东西,玩一会儿。等玩够了,四姐姐就把卷子拿回去。” 贺兰玥感激地看了一眼贺兰棠,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六妹妹。” “四姐姐那你,不要告诉五姐姐。五姐姐不喜欢我,要是知道我有这个,到时候又要去父皇面前告我的状了。现在我的手还没好呢。” 她说着,将仍有结痂的手放到了贺兰玥的眼前。 贺兰玥看着她未痊愈的手掌心,心里更是愧疚。 她用力点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五妹妹的。六妹妹你待我这样好,我不会再害你的。之前的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日后再也不会了。” “四姐姐别哭了!快来尝尝这个瓜,可甜了,裳初姐姐也吃。” 宁裳初用鼻子“哼”了一声,拿起一块甜瓜塞进嘴里。 “棠棠不怪你,那以后你也算我的朋友。” 带着泪的贺兰玥愣了下,片刻后跟着笑开。 她拿起一片瓜,唇瓣用力,抿了一小块果肉。 又甜又香,真好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向惠昭仪求救 眼见着天都黑了,还未见贺兰玥从凤禧宫里回来。 呆在玉粹堂的许容华揪着一颗心,坐立不安。 “这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春鸿亦是惴惴不安。 前几日她们害得瑶瑜殿下受了那样重的伤。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一阵子了,没想到陛下将她们又叫过去好一通训斥。 这陛下虽说话未说透,可听着话里面的意思,大概已经是知晓事情原本的来龙去脉了。 若是这样,皇后娘娘必然已是知情了。 身为皇后,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而不气愤。 若是四殿下真当在凤禧宫受了些教训,兴许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贺兰玥就是许容华的命根子。 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儿,许容华也不用活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不行,我得去找找。” 春鸿跟在身后,双手拉着许容华的胳膊,“容华,我们如何去啊?只怕是凭我们这样不受宠的,凤禧宫的奴才们都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那你说该如何?!” 许容华红着眼眶,情急看向春鸿。 “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等着玥儿在那里受罪不成?!” “不若……”春鸿想来想去,“容华,咱们去求惠昭仪娘娘?想来她是昭仪,皇后娘娘多少要给她几分颜面的!您说呢?” 听到要去找惠昭仪,许容华的脸便沉了下来。 经过这次的事情,其实她不愿意和惠昭仪再有什么牵扯了。 自己一点甜头没吃到,还吃了不少的亏。 从惠昭仪开始说让贺兰玥帮着说谎,她便已经不想再同惠昭仪有瓜葛了。 可毕竟之前让贺兰玥过去读书,也是欠了惠昭仪的人情。 自己在宫中又人微言轻,哪有什么资格同人家昭仪娘娘说“不”呢。 春鸿又催促道:“容华,惠昭仪哪怕是不愿意帮咱们。但兴许她能有什么法子呢?到底是昭仪,您说呢?” 许容华思量片刻,为了玥儿,没有什么不能做得。 索性重重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去春阑宫。” 两人到了春阑宫。 许容华跪在地上又哭又求,只希望惠昭仪能出面帮帮她。 可这一次,惠昭仪不似之前那般待人亲切了。 自打许容华进门,她便冷着一张脸默默喝茶。 本就是个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容华,又有一个不得宠的女儿。 若不是身边实在无人可用,她也不会将主意打到许容华身上。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一看,发觉她到底是没用处的。 她那个女儿也是个废物,自然也不想给她什么好看的脸色。 “上次,我倒是帮了你们母女。到最后事情没办好,连累了我不说,还连累了五殿下。今日在陛下跟前,陛下不过就问了四殿下一句有没有说谎,四殿下便慌张了起来。弄得我同五殿下都跟着挨教训,这孩子啊,我看真该让皇后娘娘替你教一教。” “我知错了,娘娘妾身知错了。玥儿她胆子小,陛下一问她,她便害怕了。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娘娘肯救玥儿一次,日后妾身一切都听从娘娘差遣!求求娘娘,救救玥儿!” 惠昭仪将端在手里的茶盏放在一旁,眼睛盯着夜色,默默地思量。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哎。你说我能差遣你什么?咱们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两位殿下吗?如今你我二人风华不在,自然比不了宫中那些年纪小的。唯一指望的便是两位殿下了,可偏偏宠爱全都叫也瑶瑜殿下一人给分了去。我亦是母亲,如何能不懂你?” 惠昭仪这一番软话说出来,春玉自然心领神会地将许容华从地上扶了起来。 惠昭仪对着许容华淡然笑笑。 “你想得兴许多了些,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咱们再等等。春玉啊,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 春玉出了春阑宫,一路朝着凤禧宫中走。 看着凤禧宫的大门紧闭,她便绕到了后侧门,解下了自己裙带上面的玉饰,丢到了墙里面去。 往日里她都是这样同白明来私会的。 自打进宫遇到过一次白明,他便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 今日能在惠昭仪面前伺候,那亦是白明同尚宫说了不少的好话。 可近些日子,白明不知怎地,不肯同自己说凤禧宫的消息,还逼着自己同昭仪娘娘说要成全他们的事儿,惹得她厌烦的不行。 也不知这白明是不是还活着呢,有没有听到那日自己否认与他认识的事儿。 正想着,春玉便听到小门吱嘎一声拉开。 她兴冲冲地迎上去,见从门内出来的人并非是白明,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无踪。 “你……” “姑娘,是白公公让我到这来等着的。说是姑娘兴许会来找他,所以让奴才时不时过来看看。” 春玉一听到这话,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公公,白公公他如何了?” 那太监摇摇头,“不大好。” 她时间紧,也再未说些旁的,便直入主题。 “公公,我想问问四殿下是不是在这凤禧宫呢?” “是啊。姑娘不知道,这四殿下说了谎,让我们殿下跟着挨了那么多的手板,遭了多大的罪。皇后娘娘又气又心疼,今日知晓了这些都是因为四殿下,便将四殿下好生收拾了一通,打了手板,四殿下正跪在里面哭呢。” 一听到这话,春玉瞬间便高兴得笑弯了眼睛。 “我知晓了,多谢公公。” 见她转身就要走,那太监喊住春玉。 “姑娘!可有什么对白公公嘱咐的吗?” 春玉连片刻停留都没有,似是没有听到那太监的话一样,快步地朝着回去的方向跑。 人都要死了,还嘱咐什么嘱咐。 那太监看着她跑远,转身走回院里关上了侧门,对着藏在墙边的春蓉行礼。 “姑姑,都交代好了。” - 收到了春玉确切的消息,惠昭仪便带着许容华一并跑到雍仁殿来,求贺兰雍仁做主。 跪在地上的许容华险些哭晕了过去。 “陛下!都是妾身的错,四殿下不过就是个孩子!皇后娘娘怎能如此狠心,这样去罚她!求陛下救救殿下!求陛下救救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闯入凤禧宫 贺兰雍仁见许容华不多。 因为此次几个女儿闹出来的事情,他才得以多见许容华几次。 每次见她,她都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惹得他心中甚是烦闷。 “别哭了!” 贺兰雍仁一声呵斥,许容华瞬间便被吓得紧闭上了嘴巴,一声也不敢出。 “既然你说是棠儿将玥儿拉走的,这又和皇后有什么干系?便是玥儿去了凤禧宫,不过是晚回来些,倒也不必生忧。” 见贺兰雍仁不肯为自己撑腰,含着泪的许容华无助又急切地看向一旁的惠昭仪。 “陛下。” 惠昭仪慢条斯理地随着许容华跪下。 “容华方才来找妾身之时,妾身亦是这般同容华说的。可后来特地命人去凤禧宫中寻四殿下,谁想到凤禧宫大门紧闭,宫人一听是来寻四殿下的,便不肯给开门。好在妾身身边的春玉机灵,绕到了侧门,偶然遇到一位当值的太监,这才知道皇后娘娘将四殿下关在宫中又打又罚,只说是为了瑶瑜殿下出气呢。” 她说着,轻声叹了口气。 “无论之前三位殿下的事儿,究竟是谁对谁错。但娘娘无论怎样也不能对四殿下动私刑啊!先不说四殿下不过是个孩子,便是皇后娘娘作为殿下的母后想要管教四殿下,也不该绕过陛下绕过生母。这……到底将陛下的威严放在何处?” 私刑? 贺兰雍仁闻言,疑惑地看向惠昭仪。 别说什么私刑,以萧嫣的性子,自己亲生的棠儿都懒得管教,更别说是插手去管教玥儿。 再者说,他知晓棠儿受罚之事萧嫣心中有不满。 可即便是不满,当着他的面,她也未曾说珠儿与玥儿几句不好,倒是次次见到他都冷着张脸,似是这事儿的错只在他一人身上一般。 “你当真听到了?没有半字虚假?” 白兰也觉得蹊跷。 他知晓陛下是个暴躁脾气,平日里虽少见四殿下,但他对骨肉看得亦是极为重视的。 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兴许陛下这脾气正好会中了别人的有心为之。 “陛下。皇后娘娘性情直爽善良,不似是能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啊。这其中,是否是有什么误会?才叫惠昭仪娘娘听错了去?” 听到白兰的提醒,惠昭仪便顺着他的话又劝上了一句。 “公公所言极是。陛下,臣妾倒是希望自己听错了。可这到底是错是对,还是眼见为实。妾身恳请陛下念在容华可怜,心疼四殿下的份儿上,亲自去凤禧宫看看,为四殿下做主。” 贺兰雍仁思量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便去看看。” 众人来到凤禧宫门外。 果然见凤禧宫大门紧闭,无人出入。 白兰上前叫了叫门,似是没有人应一般。 正想着该如何进去,众人便听到从凤禧宫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哭嚎。 离得太远,也分不清是大人还是孩童。 “陛下,您听听。” 惠昭仪神色担忧,右手捂着胸口,似是喘不上来气一般。 “这莫不是四殿下在宫内受刑啊?” 听到惠昭仪这样说,站在离宫门口最近的许容华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捂着嘴大声呜咽起来。 贺兰雍仁面色一沉。 原本心中吃准的事情,也因为宫中传来的哭声而动摇。 脑海中瞬间因为那哭声惠昭仪与许容华的话,演变出了贺兰玥在宫中受刑的可怜模样。 “若是皇后真敢这般,朕定然不会放过她。来人,将这扇门给朕撞开。” 几个奴才排成行,铆足了力气,撞向宫门。 只听着门内“咔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折了一般,宫门也被撞开。 贺兰雍仁走在最前,大步流星地朝凤禧宫的正殿走去。 来不及叫门,一脚踹开了正殿的大门。 “皇后!住手!” 他话音落下,抬眼朝着萧嫣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萧嫣与裴诗音相对而坐,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副牌,脸上都被画得看不出了原本的模样。 被画得满脸黢黑的萧嫣呆愣愣地看向贺兰雍仁。 “陛下,你咋来了?” 贺兰雍仁目光四处看,却不见屋中有贺兰玥的身影。 “玥儿呢?” 萧嫣抬手一指,手指指向偏殿的方向,“那屋和棠儿还有裳初玩呢啊。你干什么?火急火燎的,出啥事儿了吗?” 一旁的惠昭仪一见屋子里这般风平浪静,心中隐隐不安。 难不成消息是假的? 可是不应该啊,既然是白明告诉的春玉,这消息不该有假才是。 贺兰雍仁上下打量萧嫣,“你这脸是什么样子?” “陛下。” 裴诗音捂着嘴,笑着起身行礼。 “妾身今日无趣得紧,想着与皇后娘娘过来玩牌。单单打牌又没什么意思,娘娘便说不玩钱的,若是我们谁输了,就拿着笔在脸上划一道。瞧娘娘输的,这脸都看不清模样了。” 贺兰雍仁扫了一眼裴诗音,目光又落到了萧嫣身上。 “惠昭仪说你在宫中对玥儿用刑,可有此事?” “用刑?用啥刑啊?我都没见着她,来了就直接钻到贺兰棠那屋去了。走,我带你去。” 萧嫣迷茫地看了一眼裴诗音,从垫子上站起身来,穿好了鞋子,朝着门外走。 “我带你们去找她。” 她带着众人走到偏殿门口,刚抬手要敲门。 惠昭仪身边的春玉见机一把推开了偏殿的门,只怕萧嫣有什么暗号,让她们扑了个空。 可推开门后,见门内的一切,她的双腿瞬间发软,无助地朝着惠昭仪的方向看过去。 屋内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子旁边。 贺兰玥拿着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对着贺兰棠笑着不知在说什么,贺兰棠斜斜地靠在贺兰玥的肩膀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宁裳初趴在桌子上,似是正在写字。 贺兰棠一抬眼,见到门内表情异样的贺兰雍仁便“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父皇!母后!裴姨,你们怎么都来啦?” 贺兰雍仁朝着惠昭仪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表情难看的低下了头,便知晓今日的事儿,不过是闹了个乌龙。 有些紧张的贺兰玥站起身来,乖巧行礼。 “拜见父皇母后。” 许容华也顾不得规矩,从贺兰雍仁身边冲过去,一把将贺兰玥抱在怀里仔细查看。 “玥儿你,你可还好?” 贺兰玥不解地看向母亲。 “玥儿都好,正与六妹妹做算术呢。六妹妹弄了好些个吃的,玥儿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引出春玉 屋内气氛一片祥和,众人心中自然也就清楚。 所谓四殿下在凤禧宫中受教训,简直是无稽之谈。 脸色难看的惠昭仪,别扭地扯了扯唇角,望向许容华。 “原来如此,许容华急着到妾身那里哭,妾身只说容华是小题大做了。皇后娘娘是四殿下的母后,又怎会对四殿下动什么刑罚呢?” 抱着贺兰玥的许容华愧疚地垂下了头。 “陛下,今日之事都怪妾身。是惠昭仪娘娘心疼妾身,才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恳请陛下只责罚妾身一人。” 慢悠悠跟过来的裴诗音踏进门冷哼了一声。 “许容华心疼四殿下,与其去求惠昭仪做主,为何不直接来找皇后娘娘?难不成,这后宫的事儿如今都是由惠昭仪来做出了不成?” 许容华惊恐地跪在地上。 “妾身没有那个意思!平日里惠昭仪照顾妾身,一时之间头脑发热,妾身便只想到了先去找惠昭仪。妾身绝无轻视皇后娘娘的意思,嘉妃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 裴诗音目光冷冰的扫过许容华的脸。 “我记得你与惠昭仪昨日还说对彼此不大熟悉,怎么今日就成了她平日多照顾你了?莫不是在殿下与娘娘面前扯谎?” 被质疑的许容华下意识抬眼看向惠昭仪的方向。 比起她那般被吓得似是丢了魂一般,惠昭仪倒是极为镇定。 “嘉妃娘娘明鉴。妾身与后宫姐妹平日里来往不多,本是与许容华也不大熟悉的。因几位殿下的事儿,这才来往的多了些。昨日见过陛下与娘娘,容华心中内疚,只觉得没能教导好四殿下,便与妾身多说了几句,这才熟络了起来。如今四殿下安好,还劳烦了陛下折腾了一通,许容华日后切不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毕竟是宫里,天大的事儿有陛下撑腰,你还怕什么?” “是,是,这都是妾身的错。” “既是四殿下安然无恙的,陛下与娘娘也早些歇息,我们便不叨扰了,妾身告退。” 惠昭仪假模假式地教训了许容华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 裴诗音喊住二人,缓缓扬起唇角。 “二位妹妹就这么走了?你们二位口口声声地喊着说四殿下在凤禧宫中受了刑罚,以小人之心揣测娘娘,又无凭无据地深更半夜折腾陛下过来,怎能这般一身轻地模样走?” 她转头看向贺兰雍仁。 “陛下,恕妾身多嘴了。妾身只是觉得此事蹊跷,从三位殿下开始打架,再到如今两位妹妹空口白牙地跑到陛下面前污蔑皇后娘娘。这看似是毫无干系的两件事儿,可细想起来,这里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裴诗音顿了顿,继续道。 “这先有三位殿下打架在先。两位殿下说了谎,让瑶瑜殿下与宁家姑娘受了委屈。如今真相大白,咱们瑶瑜殿下不计前嫌,到底是和四殿下姐妹情深。小孩儿昨日打架今日忘,这大人便不一定了。人做了错事儿,才会心虚害怕。如今许容华怕成这样,第一个便想到了惠昭仪。妾身倒是想着,难不成之前那些谎话,都是许容华同惠昭仪教两位殿下的?莫不是原意并非针对于瑶瑜殿下,而是针对皇后娘娘来的?” “嘉妃娘娘如何能空口白牙这般污蔑妾身?” 惠昭仪跪在地上,含着泪望向贺兰雍仁。 “陛下,妾身这些年在陛下身边一直恪守本分,从不做任何有违规矩之事,又如何会教坏陛下,又何故要对皇后娘娘不利啊!”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春蓉跪下。 “陛下,惠昭仪娘娘此前曾买通了我们宫中的公公,让春玉来打探消息。今日春玉来打探消息时,奴婢正巧见一太监鬼鬼祟祟地在偏门与春玉说话,隐约听到春玉问他什么四殿下之类的话。奴婢便藏了个心眼儿,将那太监给抓住了。” 闻言春玉也跪下,边磕头边求饶。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奴婢一直在惠昭仪娘娘身边伺候,哪里能识得凤禧宫中人呢!陛下,奴婢冤枉啊!” 惠昭仪轻声抽泣,“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春蓉姑姑随便抓出来一个奴才,便想要了春玉的命啊。妾身不认,妾身未曾做过的事儿,打死也不认。” 春蓉也不跟她们废话,直接将用帕子包着的吊坠呈给贺兰雍仁。 “陛下,这是今日春玉用来与那太监对暗号的坠子,奴婢给没收了。宫婢身上的用物,尚宫局有记载,是不是一查便知。” 白兰在一旁轻声附和。 “陛下,这坠子奴才瞅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似是之前在殿上见过春玉姑娘的腰上别着个一模一样的。” 贺兰雍仁看了看那坠子,又看了看春玉。 “你的坠子,可在身上?” 春玉咬着唇,哆嗦着落泪,“奴……奴婢的坠子,前些日子,丢了。” 事已成定局,春蓉上身伏地,声音洪亮。 “求陛下严惩!” 贺兰雍仁沉着脸没有开口。 他何尝不知晓,这如何是三个孩子的争斗,分明是后宫争斗硬生生将三个孩子卷了进来。 后宫争斗,屡见不鲜。 每日的朝政都让他忙不过来,他更不愿意分心来管这些女人的事情。 “皇后。” 贺兰雍仁看向脸上似是鬼画符一般的萧嫣。 本想开口将权力交给她,让她自己来处理好这些事情。 可见到她这不聪明的模样,只怕就算将权力给她,她也未必能处理得明白。 他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嘉妃,你说,此事该如何?” “依妾身来看,春玉私通凤禧宫奴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应当严惩,以正宫闱。惠昭仪管束奴婢不当,亦是应当受罚。可陛下,奴婢事小,惠昭仪与许容华是否逼着两位殿下说了谎,利用两位殿下来争宠之事,才真当是该在意的。” 惠昭仪咬了咬牙。 到了危急时刻,不得不将许容华这个弃子顶出去。 “是臣妾有罪。” 惠昭仪声音颤抖着,带着恨意的双眸看向许容华。 “是臣妾当日不该对容华起了怜悯之心,帮她做了此等糊涂的事儿。请陛下,惩罚妾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许容华供出惠昭仪 闻言,贺兰雍仁疑惑地看了一眼许容华。 只见她亦是一脸错愕模样,似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一般。 “此事究竟如何,惠昭仪你原原本本地对朕说来,若有一句谎话,朕便治你的欺君之罪!” “是,臣妾定当知无不言从实说来。” 惠昭仪抹着泪,平复了一下情绪。 “妾身过往与容华并不熟悉。前些日子因两位殿下在一同读书,容华便时不时地来妾身宫中坐上一坐。聊起瑶瑜殿下,容华便觉得不公。只说殿下偏心瑶瑜殿下,似是三位公主,唯有瑶瑜殿下才是陛下亲生一般。妾身劝说她,她不肯听,还说妾身不为五殿下打算。说若是几位殿下长大了,瑶瑜殿下兴许就是唯一一个会留在凤元的,剩下两个殿下兴许都要被送去和亲。” 贺兰雍仁闻言大怒,“胡言乱语!” “是啊,妾身亦是这般说的。可是容华不听,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好计谋,可以让陛下多重视两位殿下,只要五殿下跟着配合就是了,准保万无一失。妾身一时糊涂,亦是心疼五殿下平日里总是说着想念父皇的话,便陪着她做了这般糊涂的事儿。” 贺兰雍仁带着怒火的双眸看向许容华。 “许容华!惠昭仪所言,可都是真的?!” 许容华垂着头。 她一早便知晓,出了事情,惠昭仪必然会将她与贺兰玥推到最前面去挡罪。 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她记得那日她们在春阑宫商量好一切以后。 惠昭仪曾说过,自家兄弟如今在朝中是个三品重臣。 陛下便是知晓了,也不会拿她真地怎么样。 若是许容华有了什么不妥,她自然会帮忙,亦是会将四殿下好好对待,不会让殿下在这宫中受什么委屈。 可若是许容华敢背叛,那只怕殿下与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许容华忽然明白。 原来从那时开始,惠昭仪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若是今日自己开口否认,她便是死,兴许也要拖着自己和玥儿下水。 犹豫许久,许容华抬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贺兰玥,用手轻轻地握了握女儿柔软的小手,上前一步,决定将所有罪责都顶下。 “妾身……” “胡说。”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贺兰棠清脆的声音打断。 许容华讶异地看向站在一旁啃着瓜的贺兰棠。 贺兰雍仁亦是觉得奇怪,出声询问:“什么胡说?” 贺兰棠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指着惠昭仪。 “娘娘胡说,和四姐姐说得分明不一样。四姐姐见棠棠就哭了,说她娘不是有心要害我和裳初姐姐的。” 闻言,贺兰雍仁抓着贺兰棠的手,将贺兰棠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说说,你四姐究竟如何和你说的?” 贺兰棠咽下嘴里的东西,扭头看向贺兰玥,“唔,四姐姐不是在么,四姐姐说!” “玥儿。” 听到父皇唤她,贺兰玥忐忑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又看了一眼对着她含泪摇头的母亲。 抱着瓜的贺兰棠身子一歪,靠在了贺兰雍仁的身上,贺兰雍仁亦是习惯性地伸手揽住了个子小小的女儿。 “四姐姐你别怕呀,父皇会保护我们的!” 贺兰玥虽说不知晓这话说出来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但却知道母亲在后宫生活不易,要是说出来,怕惠昭仪娘娘一定会生她母亲的气。 “玥儿,有父皇在。你但说无妨。” 母亲的拒绝和父皇的准许,让贺兰玥仿佛是活在了两层夹板中,怎么转身都困难。 被逼得无奈,她的心里亦是崩溃一般。 “父皇!不是容华的错!父皇你不要杀容华!是玥儿的错,是玥儿想要去皇姑母那里听课,容华才去求惠昭仪娘娘!惠昭仪娘娘说,她帮了我们,就要玥儿听她的话。惠昭仪娘娘说父皇疼爱六妹妹,不会责罚六妹妹,也不过就是责骂几句。不怪容华,都是玥儿的错,父皇你饶过容华!” 站在裴诗音身后的萧嫣用手推了推萧嫣。 萧嫣一转头,见她对着自己朝贺兰玥的方向使眼色。 她用气声问:“干啥?” 裴诗音恨不能拍下额头,小声无奈道:“去啊,你当母后的。” “不哭了,小玥儿。” 萧嫣匆匆走上前,蹲在地上将贺兰玥扶起来,拉到了自己怀里。 “你这傻孩子。这是啥地方?这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你就是最仗义的。干啥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听别人的使唤啊?你别怕,以后想要干啥,你就直接跟姨说,犯得着去求那些丧良心,连孩子都利用的人么?” 萧嫣一边说着,一边给贺兰玥擦眼泪,用自己习惯性的方式,大咧咧地哄着贺兰玥。 望着哭泣的贺兰玥,贺兰雍仁的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明明她是凤元尊贵的公主,是他的女儿。 可却要为了在这宫里有一席之地,去求一个嫔妃,听一个嫔妃的使唤,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 若说错,那到底是他的错最大。 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女儿,就这样被欺负。 贺兰雍仁心中愤怒至极,盯着仍在狡辩的惠昭仪,攥紧了拳头。 “许容华,朕再问你一次。玥儿所言,可都属实?” 许容华双手撑着地,即便是没有抬头,也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压力。 若是说了,兴许今日她与玥儿逃过一劫,可日后惠昭仪定会用尽办法来找她麻烦。 她在宫中一没帮手,二没靠山。 别说对付惠昭仪,只怕是对付一个比她位份低宠爱高的妃嫔,都难以应付。 可若是不说。 兴许今日便是她与玥儿在一起的最后一日了。 见她久久不答复,贺兰雍仁有些耐不住性子,声音变得急促又严厉。 “许容华,朕在问你话。” 许容华猛然抬头,望着那张她每夜都会在梦中见到的脸。 “妾身,妾身糊涂。” 她撑着地的手慢慢收紧。 赌一把,这样做了别人的替死鬼,她不甘心。 为了玥儿,就赌一把。 赌皇后娘娘她,愿意帮自己这一次。 “回陛下,玥儿所言都是真的。妾身去求娘娘,让娘娘帮忙说服大长公主,收玥儿与两位殿下一同读书。娘娘将皇后娘娘视为眼中钉,将瑶瑜殿下视为肉中刺,便用此来威胁我们母女,给瑶瑜殿下设计圈套,一切只为博陛下心疼五殿下,娘娘便能借此获得宠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惠昭仪被贬 “陛下!这是何等的污蔑啊!妾身冤枉,妾身这些年伴在陛下身侧,陛下何尝不知晓妾身是个怎样的人?又如何能有这般心机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来呢!虽说妾身在后宫不算宠爱最盛,可妾身如今已是昭仪,又有五殿下伴在身侧……” 又来了。 贴在贺兰雍仁身边的贺兰棠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哭诉的惠昭仪。 事实证据清除明确都摆在眼前了,不知道还犟个什么劲儿。 贺兰棠心里觉得难受,她以前总觉得母亲不够关注她,事事都依赖她,忽略了她对自己好的点滴。 贺兰棠问母亲用什么方法赢得的皇上好感。 母亲沾沾自喜,说她给嫔妃开会的时候,听说皇上过来了,这就有好感了。 贺兰棠觉得皇上看中皇后到底是在意她是不是贤德。 母亲却觉得皇上被她开会时候的潇洒给征服了。 她说这是她的任务,让贺兰棠不要操心,让贺兰棠先把她的任务做好,哪怕到最后不行了,贺兰棠还能抽出手来帮帮她。 母亲要抱贺兰棠,却被贺兰棠执拗的推开,让母亲不要肉麻。 贺兰棠答应了,先做自己的任务。 她问了问皇后身边的春蓉白花黄蕊是什么花,春蓉说应该是太平花,宫里有很多宫栽着太平花。 长得最好的几处就是晴水榭,月禾宫,桂福轩,琼莹阁。 这几处分别散在四方,晴水榭的太平花养死了,琼莹阁的太平花还没长大,桂福轩的太平花开的茂盛,但却不高。 贺兰棠的腿都要跑断了,往月禾宫走的时候,都快吐出来了。 刚站到月禾宫门口,站在月禾宫门口等贺兰忞的宁淮宴走上来扶起了贺兰棠,他说昨晚回去宁裳初一直夸贺兰棠,过了正午宁裳初就要入宫陪读,还劳烦贺兰棠多见谅之类的话。 贺兰忞从月禾宫走出来,贺兰棠抓着贺兰忞这宫里以前有没有过大太平花,比墙还高的。 贺兰忞笑话她说太平花最高也就两米左右,怎可能高过五米的墙。 贺兰棠就知道根本不是太平花。 走了一会儿才远远地看见玉芙堂宫墙里头有一颗巨大的树,上面挂着白花,就是她看到的白花。 她敲开宫门,说要看花,却听到里面有人发飙。 里面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旁边跪着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女孩。 贺容华在骂那个姑娘,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把她当心腹,为了个野男人逃出府。 现在让她回来是看得起她,还带着个野孩子进宫,什么宫里没有收孩子做奴婢的规矩,半大的孩子能做啥什么的,还妄想让她去求陛下,一个野孩子也配。 那个姑娘哭着求贺容华留下她的女儿。 贺容华就告诉她 要么现在她叫人送她出宫,要么就让人发卖了她女儿。 贺兰棠一进去贺容华立刻就变了个样。 贺兰棠说溜达看她宫外面的花好看,就进来看看。 贺容华让人把女孩拉走,贺兰棠却说女孩长得好看,身边没玩伴,正好把她留在身边。 贺容华立刻借坡下驴,有人愿意收这个小姑娘是好,再加上能让她到公主身边,一是她和皇后变成了一派,二是能让这小姑娘打探些消息出来。 女孩叫陶灼灼,性格沉静心思聪慧懂规矩,从小跟着母亲兜转各个高门大户,跟着母亲在苦日子里泡大的。 贺兰棠回去把要说的话告诉了母亲,又让母亲借用身边春蓉的口敲打了陶灼灼。 告诉陶灼灼母亲跟着贺容华走不远,这宫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长得漂亮的有才情的,但真正走得远的,一定不是因为这些外在。 向贺容华这样的性子,在宫里有了几分位置仗势欺人的,事事都抢做出头鸟,又胆小不经事的,走不远。 你母亲进宫是求活路,不是求死路。 公主是皇家血脉,母亲是皇后,公主也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嫡德贤公主,这宫中的活路很多,但她是最保准的一条。 陶灼灼立刻跪在地上表忠心,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知无不言一心为主的道理。 春蓉说,让陶灼灼想办法把贺容华那里的一个桃木簪子拿过来,给皇后娘娘。 如果做到了,那今后她就是凤禧宫的自己人。 每天贺兰棠都要带着陶灼灼去贺容华宫里玩。 连续几天,把贺兰棠送出宫,贺兰棠故意说要那东西,让陶灼灼陪着他妈妈。 陶灼灼的母亲偷偷拉着陶灼灼告诉她,这个公主不简单。四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不容易,虽然都在宫中,但分离开来就像海角天边,想见一面难上加难。但自从她们母女分离后,日日能见面,这一定是公主有意为之。 陶灼灼说可是公主才四岁,母亲就告诉她,四岁已经懂事,你四岁的时候能在给主子倒水的时候试冷热,就已经知晓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意了。 陶灼灼说自己毕竟从小长在别人脚下。 母亲说,你当皇宫是什么甜蜜窝子?咱们走错一步兴许就是被打骂,她们走错一步,可能就没命了。 贺兰棠故意每次都摸贺容华的首饰,贺容华给了又不要,贺容华打开首饰盒子,让贺兰棠去挑首饰。 首饰里面就放着那个桃木簪子。 贺兰棠拿起桃木簪子。 贺容华心声说这是当初抢了谢婉仪的,破簪子谢婉仪还当宝贝一样。 然后和贺兰棠说簪子变形了,怕配不上她。 贺兰棠就放下了。 身旁的陶灼灼眼尖看到了,然后小心地看了一眼母亲。 贺兰棠说要到院子里玩,让贺容华陪她,陶灼灼的母亲收拾首饰盒子,把簪子拿出来了给了陶灼灼,陶灼灼收起簪子。 回去以后陶灼灼就把簪子给春蓉。 贺兰棠寻找第一个簪子成功。 贺兰棠回去就让母亲找春蓉,让春蓉打听谢婉仪的过往和贺容华之间的纠葛。 第二天贺兰棠又去找那本册子,进宫的宁裳初陪着贺兰棠去找被宫女鞋。 宁裳初各种爬树上墙,帮贺兰棠看。 惠昭仪又去找谢婉仪透漏了贺兰棠最近和贺容华走的近,更加刺激谢婉仪。 谢婉仪怕贺容华攀上皇后,第一个要弄死的人就是自己,所以答应了惠昭仪的要求。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明病危 “这事儿要人多商量才好些。许容华亦是聪明人,不若帮着想想” 见许容华要避嫌,裴诗音走上去,一把抓住了许容华的手,笑盈盈地看向她。 许容华更是受宠若惊。 本以为自己这次不过就是她们权宜之计需要的棋子,却没想到顺利地归顺到了皇后娘娘的一派。 如今惠昭仪被贬,这宫中便只剩下权高势大的皇后娘娘一派。 若想寻求大树,求得庇护,归顺皇后娘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让许容华受宠若惊。 她腼腆地望向萧嫣与裴诗音,“娘娘们不嫌弃,那自然是妾身的福气。” 三人去了正殿,哭累了的贺兰玥被春鸿送回了玉粹堂。 人都散去,贺兰棠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坐上坐塌,身子一歪斜斜地躺了下去。 宁裳初一屁股坐在贺兰棠的脚边,抬手摘了一颗盘子里的葡萄,塞到了嘴里,口齿不清地抱怨着。 “这五殿下真是阴魂不散,平日躲着都来不及,这回倒是日日都能见着了。” “是啊。” 陶灼灼亦是不理解,伸出帕子抓过宁裳初沾着葡萄汁水的手,轻轻地擦拭。 “五殿下的生母养母,都同咱们脱离不了干系。若是将她养在凤禧宫,必然她是不愿意的,只怕娘娘废了力气又不讨好。嘉妃娘娘此举,真当是让人看不懂呢。” 闭着眼睛的贺兰棠懒洋洋地说到:“她最恨的就是咱们,所以更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闻言,陶灼灼的动作一顿,望向贺兰棠豁然开朗。 “殿下英明,奴婢到底是愚笨,竟没想通这里的道理!” “有何道理呀” 宁裳初不解地左看右看,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 陶灼灼笑着为宁裳初解释。 “五殿下恨极了我们,可毕竟是养在咱们宫里的,她说什么做什么,也不敢太放肆。若是养在别人身旁,被有心人给利用了,那便又是个大麻烦。” “那她若是说了娘娘和咱们的不好呢若是说娘娘待她不好,若是说咱们欺负了她,陛下岂不是更信了” “所以嘉妃娘娘才会说她帮忙一同照料。陛下又怎会听她一面之词呢只是,今日娘娘这样严词拒绝,不知陛下思量过后能否将五殿下送过来。” “会送来的。” 贺兰棠睁开双眼,眸色清明。 “有白兰在身边劝着,这宫中嫔妃中看似有那么几个年轻的受着临幸,但毕竟关乎子女之事,贺兰珠三番五次换地方,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所以贺兰珠只能放在那些地位高的嫔妃宫中。若是裴姨接了,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裴姨不接,那就只剩下母后这一个选择了。” 话音刚落。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只见面色惨白的春蓉从门外拉开门,一脚踏入门内,另一只脚刚抬起,便绊上门槛,整个人摔进了屋里。 贺兰棠也被吓得从坐塌上猛然惊坐而起。 从来没见过春蓉这般模样,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 “姑姑!” 陶灼灼脚步飞快地冲上前,将春蓉从地上扶起来。 怕她摔伤了,陶灼灼目光上下地看了看她的身体,见她无恙,一抬眼,却被春蓉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 “姑姑你……” “殿下。” 春蓉跪在地上,无助地望向贺兰棠。 “殿下,白明他不行了,求求殿下,帮奴婢传御医来。哪怕让他再挺两个时辰都好,求求殿下,帮帮奴婢!” 不行了 那日把他抓起来关在柴房里不是还好好的 这会儿也来不及追问什么,贺兰棠只能让宁裳初以自己身子不舒服去找平日里为凤禧宫诊脉的太医,又让陶灼灼去御前找白兰过来。 自己则跟着春蓉去看白明。 短短几日,白明便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 头发披散着,脸色发青,手捂着胸口靠在墙边,嘴边还残留着刚刚吐完的血。 昏暗的屋子中更是一阵一阵地腥臭往贺兰棠的鼻子里钻。 贺兰棠捂住鼻子,皱着眉头看向不省人事的白明。 要是知道他身上有病,就算是犯了错,她也不会把他放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眼睁睁地看他等死。 “将他抬回屋子里去。” 几个奴才搭手,将他带回了屋子。 刚放下没多久,御医和白兰便匆匆赶来,摸了摸他的脉,随后对着春蓉摇了摇头。 “春蓉姑姑,白公公。白明公公如今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就只剩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姑姑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 春蓉望着太医,心中失落万千。 白明从钱袋子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塞到了太医手中。 “今日之事,还请大人保密。他是我胞弟,皇后娘娘特赦让您过来给他诊治,这本是不合规矩的。若是说出去了,只怕娘娘也要无端被连累。” “公公放心。” 太医收下了白兰的心意,将东西收拾了起来,起身告退。 送走了太医,春蓉回到屋子里,见春明已经睁开了眼睛。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冲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白明,你醒了吗可还疼吗” 白明浑浊地眼睛短暂地停留在春蓉身上,随后又瞬间离开,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像是在寻什么人一般。 寻来寻去,终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他眼神失望地看向白兰,费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哥。” 白兰趴在床边,红着眼应着:“我在呢。” 白明眼珠缓缓地转到白兰的方向,见到他的脸,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见我如此,你可如意了” 白兰垂着头,手紧紧白明的衣裳,垂着头泣不成声。 白明扬起唇角,眼泪更加汹涌。 “若不是你入宫便做了高官,若不是你时不时地往家里送银子。我又如何会在宫中过这不人不鬼的日子……娘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可到底不懂,同人不同命的道理。你能做高官,能娶到心爱之人,我却一无所有。从小到大,你都像一个我追不上的影子,无论我走得多快,你都始终在我前头。” 白兰咬牙切齿,涕泪横流。 “为何你仍是如此执迷不悟!”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意落空 白明捂着胸口,似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硬生生卡在胸膛一般。 他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大口一大口开始呕血。 白兰与春蓉冲上前,大喊着他的名字。 屋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贺兰棠怕宁裳初害怕,用手捂住了宁裳初的眼睛,揪心地看着倒在白兰怀里的白明。 白明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春蓉攥着的手用了用力。 “田妞子,无论她做了什么……你答应我……都算在我身上……她,她身不由己。欠你的……我,我来生……再还。” 说罢,白明一口浊气吐出,再没了呼吸。 春蓉的哭声尖锐崩溃,似是要将这漆黑的天戳穿一个洞一般。 她抱着白明,哭得声嘶力竭。 白明死了,指印她向前行进的路灯灭了。 她过往所有的一切,也都随着白明的离开,被一笔擦去了。 失去了指路灯的未来,是一片漆黑,迷茫没有归处。 一片混乱过后,贺兰棠将令牌给了春蓉,让她陪白兰好好安顿白明的后事。 屋外忙忙碌碌,帮忙的婢女与太监来回进进出出。 贺兰棠躺在床上无眠,总觉得这天该亮了,抬头看向窗外却仍只看见了漆黑一片。 她觉得自己太冷血了。 在听到春明说让春蓉不要为难春玉的时候,她竟然有那么一丝庆幸。 庆幸这世上以后再也不会有白明了。 因为她明白,从始至终,白明这盏灯,根本不是为了照亮春蓉而存在。 贺兰棠更加确信。 与其借别人的光去寻找方向,不如自己就成为那束光。 三日后。 贺兰棠正在院子里与宁裳初学武艺。 正是大下午的,贺兰棠练了一身的汗。 陶灼灼绷着一张脸,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殿下。” 气喘吁吁地贺兰棠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出什么事儿了么?” “殿下,白兰公公来了。说是前几日五殿下被宫中的瑾嫔要了去,陛下已经答应了。” 瑾嫔? 贺兰棠讶异,脑袋里快速地过着,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忽然间就跳出来了? 还这么会挑时候,专门是在白兰不在的时候过去游说。 “谁的人?惠昭仪的人么?” 陶灼灼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晓,殿下随奴婢过去看看。” 跑到正殿时,白兰已经离开了。 许容华与裴诗音正围着萧嫣说着方才的事儿。 端着着绣绷的许容华正说着关于瑾嫔的事儿。 “她是去年入宫的。父亲是监察司的副监察使,母亲曾是芙蓉榜第一名,入宫面先皇,被封为了县主。瑾嫔容貌娇美,舞姿更是世间少有的美。瑾嫔初入宫时,在宫宴上曾跳过一舞,皇后姐姐不曾记得了么?” 萧嫣迷茫地摇了摇头。 面上带着柔和笑容的许容华低下头继续做刺绣。 “当日,我瞧着她似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一般。站在池水中的高台上挥着长袖,舞姿翩翩。那日正巧起了大雾,她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别说陛下,我看了都是难以忘却呢。” 裴诗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瓜子皮丢在盘子上。 “宫中竟有这般人物?入宫这些年,还未见过这般会装神弄鬼的。估摸着是听闻了五殿下的事儿,此刻腹中还未能有皇嗣,想找个来守住圣宠?她这主意倒是打得好,正挑白兰不在宫中的时候去蛊惑陛下。陛下也真当是个糊涂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将五殿下给一个嫔位教养。” 瘫在椅子上扇风的萧嫣附和道:“给就给呗,我省事儿了。不然那孩子我也不喜欢,说不出来,就不咋喜欢。” “嫣儿你真就是个吃完这顿不想下顿的主儿,我同莲儿这几日同你说得好与坏,听过便都忘了。” 裴诗音气不打一处来地嗔怪,许容华在一旁跟着娇憨地笑。 “母后,裴姨,许姨。” 见贺兰棠来了,裴诗音忙着招手,“快来棠儿,到裴姨这来。” 听到这声“许姨”,许容华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要给贺兰棠行礼,被一旁的裴诗音直接按下。 “咱们之间无需这些虚礼,棠儿更不是计较这些的孩子。” 许容华腼腆地笑着应声:“是,那便听姐姐的。” 贺兰棠不由得感慨,裴姨和妈妈混久了,除了体型以外,俩人越来越像了。 裴诗音将贺兰棠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胳膊从后面圈住贺兰棠,双手摆弄着贺兰棠的手。 “哎,说来我们这回真当是遇到个难缠的。如今听到这比陛下连续几日,日日去她宫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将这宠爱争到手了,叫人难办呢。本还想用什么计策,让莲儿能在陛下多看几眼,如今看来也难了。” 许容华红着脸,小声道:“妹妹年老色驰,如何能同十几岁的瑾嫔争呢。若说,还是得皇后娘娘容貌倾城,风华正茂,陛下与娘娘夫妻情重,待娘娘与旁人不同。娘娘宠爱在身,我与姐姐的日子也跟着好过。” 裴诗音满意地看了一眼许容华。 “妹妹这样想,便是聪明人。只可惜,近些日子,宫中也没什么好日子。嫣儿不是也说自己会舞么,到时若是能压过那个瑾嫔一头便好了。” 压瑾嫔一头…… 贺兰棠低着头琢磨。 忽然裴诗音的身体一抖。 “对,嫣儿!你不是说棠儿要到生辰了么?不若借着棠儿的生辰,咱们好生摆上一桌宴席,请陛下来。你便找机会将他留下,可好?” 萧嫣不情愿地皱了皱脸。 “不好,我不想贺兰棠的生日和他有啥瓜葛。既然过生日,我就想贺兰棠那天高高兴兴的,不想整这么多事儿,麻烦死了。” 生日? 算着生日是快到了。 也就是过两天了。 要是生日的话,自己也方便提要求。 如果要是能帮妈妈完成任务,这生日过得也不亏。 贺兰雍仁对母亲的特别之处,也是因为萧韵。 如果要是想让他对母亲更好一点,利用萧韵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虽然有点不道德。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贺兰棠突然明朗,“我知晓了!我生辰,要同父皇母后去万灵苑囿!” - “万灵苑囿?” 贺兰雍仁看着站在他面前,不停恳求他的贺兰棠。 “你为何好端端地要去那地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求被拒 贺兰棠背着手,转了转眼睛。 “母后,母后说苑囿里有许多动物,棠棠想去喂兔子喂小鹿看老虎!” 她跑到贺兰雍仁身边,双手拉着他的胳膊,扭着身子不停央求。 “父皇,棠棠生辰,就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贺兰雍仁沉着一张脸,视线缓缓落在笔架上那条丝带上。 “棠棠要看小兔子!棠棠生辰,父皇就答应嘛!” 贺兰棠不住地央求。 贺兰雍仁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有些动容,只不过若是要去那里,要有个两三日的来回。 如今朝堂内正因为三皇子封地之事争吵不休。 此刻只怕是难以抽身。 他抬起手摸了摸贺兰棠的脑袋。 “万灵苑囿父皇会带你去,只是并非是此时,且等过一阵子再说。你的生辰父皇记得,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你便是。日后得了空,再带你去苑囿。” 闻言,贺兰棠的眼神变得失落。 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贺兰雍仁,鼻翼翳动,嘴巴抿得紧紧的,两腮鼓得如包子一般。 虽是看得他心中略有动摇,可人终究是不愿回到伤心地。 贺兰雍仁轻推了一把贺兰棠,将黏在他手臂上的女儿推到了一步远的地方。 “棠儿休要胡闹。白兰,将她送回宫去。” 乘着步舆,贺兰棠郁闷地双手托腮。 眼中所见的景色仿佛都褪色一般,明明阳光明媚的,却瞧着一点都不明艳。 对贺兰棠而言,没有达成心中所想不至于挫败。 挫败地是她来之前自以为将贺兰雍仁完全拉拢了,自以为成为了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可事实证明,还差得远。 看来撒娇可爱这些虚的东西,还是没有办法让贺兰雍仁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上。 但实际的事情,她现在这个年纪,也不好直接出手去立功。 即便是立功,也得是绞尽脑汁地想出什么阴差阳错的法子。 见她心事重重,白兰也在一旁绞尽脑汁地为她寻法子。 “殿下别急。近些日子,陛下为三殿下封地之事忧心不已,无心顾及其他。如今朝堂上下都逼着陛下来做决议。这几日幸得瑾嫔娘娘在陛下身边开导,否则怕是陛下又要连续几日无法睡觉了。” 三皇子封地之事 贺兰棠将白兰的话听到了心里去。 “那三哥哥也不开心。” 白兰认同地点点头。 “陛下知晓三殿下这是一心为了香楠里。但这香楠里到底是归属丰州,天子脚下划分地,此事不妥当。再者说,即便是三殿下有功在先,如今二殿下还未有封地,此刻将封地赏给三殿下,只怕有失公允。” 这些贺兰棠先前都有预料到。 但宁淮宴说,凤元丞相是功臣,如今权利极大。 若是他开口,便是有万千的不合适,皇帝也会答应。 这事情办得不顺利,极有可能是丞相根本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 不过那里丞下马,船舶批文的事情也算办得顺利。 这事儿其实同她没有什么大关系。 就算是愿意插上一脚,现在看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她帮贺兰忞一把的。 一回到宫里,贺兰棠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觉得奇怪的萧嫣便追在她身后问来问去。 结果却什么都没问到,只听到她说去读书了,便将萧嫣给关到了门外。 萧嫣一头雾水将已经走了一段路的白兰给追了回来,打听了具体的情况。 灵机一动。 提上个篮子,将自己前几日闲时做的精油,拿上了两瓶,朝着雍仁殿去。 - 雍仁殿中。 瑾嫔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为低头看着奏折的贺兰雍仁扇着扇子。 见他读完了手里这一本,又将手伸向摞的高高的折子。 她连忙伸出手,握住了贺兰雍仁的手。 一双灵动澄澈的眸子里带着关切,声如幽兰劝说道:“陛下,夜深了,歇一歇。天大的事儿抵不过陛下的身子,见您这般劳累,妾身这心中好是心痛。” 劳累倒还好说。 只是自从丞相提出要为三皇子封地之事以后,这折子便一日比一日多。 许多臣子的言语激进,抨击贺兰忞的言词,让贺兰雍仁看了心中大为不满。 气那些臣子中伤他,又气他不长进。 本就已经疲惫万分,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如今身上没有一处好受,头沉地似是装了许多块石头一般。 “这折子今日不看,明日便也是朕的事儿。朕知晓你体恤朕不易,但此事如今已是迫在眉睫,朕不得不做。” 贺兰雍仁轻轻推开了瑾嫔的手,继续拿起折子。 “陛下。” 白兰从门外走进来,“皇后娘娘来了。” 拿着折子的贺兰雍仁下意识地便觉得皇后是为了贺兰棠生辰之事来的。 “不见。” 一旁的瑾嫔垂着头,嘴角微微翘起来,眉眼间带了些许的得意。 “皇后娘娘深夜前来,许是听说了陛下近些日子劳累,想着来为陛下分忧呢。若是陛下不见,娘娘兴许会心中难过,不若陛下还是见一见” “朕说了不见,便就是不见。” “是。” 瑾嫔嘴角的笑意更深,拿着扇子给他扇风的手都不觉得酸了。 白兰出去回了话,门口便传来了似是吵架般,吵吵嚷嚷的声音。 本是疲乏,听到这样大的动静,贺兰雍仁心中更加烦闷。 “白兰!” 他将手上的折子一摔。 大门敞开来,进门的不是白兰,却是提着篮子的萧嫣。 被阻着进门的萧嫣表情不大好看,目光幽怨地盯着贺兰雍仁。 “你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听说你最近累得不行,想帮你解解乏,你倒连门都不开。” “妾身拜见娘娘。” 一旁的瑾嫔忙起身给萧嫣行礼。 她这一出声,萧嫣才将目光朝着她看去。 看着瑾嫔这张脸,莫名地觉得眼熟。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这瑾嫔就是那天自己见到那个很柔弱的妃子,自己学着她的样子去讨好贺兰雍仁,结果摔了个大马趴。 “是你啊!” 萧嫣瞬间明了,贺兰雍仁这是有美人在怀,所以才不开门。 她上前,将篮筐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扯过了瑾嫔的手。 “正好,那我就不费这麻烦了,要不还得我亲自动手。这两瓶舒缓精油,我教你怎么用……” 第一百三十九章 精油按摩 萧嫣拿起绿色的瓷瓶。 “这里,是醉梦精油。这是醉梦花提取出来的,醉梦花有安神舒缓的功效,你倒出来几滴,先让陛下泡澡。泡一会儿出来,再用这个陌霜花精华油给他按摩脑袋穴位,提神醒脑。再用这个天芝草精油给他放松肌肉,保准今晚沾枕头就睡着。” 她将篮子里的三四个瓶瓶罐罐倒来倒去,看得瑾嫔头晕眼花。 连精油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怎么用了。 皇后娘娘分明就是过来为难人的。 萧嫣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让贺兰雍仁倍感意外。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脾气就像鞭炮,如今倒是有心惦记起他来了。 “皇后娘娘真当是蕙质兰心,倒腾了这些妾身连认都认不得的东西。只是……” 瑾嫔说话软声细语,再大的敌意放在话里,都成了好言相劝。 “只是陛下近些日子并非是睡不着,而是被朝堂之事烦扰着,批折子批到夜深,妾身劝都劝不听呢。只怕皇后娘娘的好意,也要落了空了。” 萧嫣理解的点点头,也不将她的话太当回事儿。 “那就放着,啥时候想用,啥时候再用。陛下我先走了啊。” “慢着。” 萧嫣刚一转身,身后的贺兰雍仁便放下了折子,喊住了她。 “瑾嫔这些日子陪着朕,想必已是疲惫了,今日早些歇着。朕这几日莫名头痛,也不妨试试皇后的法子。” 方才瑾嫔就劝说他不要再看折子了。 怎地对她,陛下便一只手给拨弄开了。 到了皇后娘娘这里,陛下便听了? 瑾嫔心中不悦,可她谨记着在这宫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要听话,也只能委屈离开。 扶着篮筐站着的萧嫣余光看着瑾嫔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己身边离开。 心里还有点胜利的小小得意。 揉着太阳穴,甚是疲惫地贺兰雍仁自顾自地起身往屋里走。 “既是皇后说来跟朕用药,那便别闲着了。” “诶,瞧好您!” 宫婢将沐浴的水放好,萧嫣在水中点了几滴精油。 精油的香味随着雾气扩散遍整个屋子。 正在搅和水的萧嫣一抬头,就瞧见了雾气后赤着身体缓步走来的贺兰雍仁。 眼中瞧见白花花的一片,萧嫣的脑袋里“啪”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瞬间炸开,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她扭过头去,手紧紧地握着木盆边缘。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走到木盆边儿上的贺兰雍仁怪异地看了一眼萧嫣,抬腿跨进木桶。 整个身体被温热的水埋下,他闭上眼睛,舒服地发出低声的叹息。 “皇后同朕的女儿已经快五岁了,何故要装作这般羞涩模样?” 这女儿虽然是俩人亲生的。 但又不是她和他生的。 有些人平时就是嘴巴上厉害,一旦到了事儿上,比谁都要怂。 譬如萧嫣。 坐进浴盆中的贺兰雍仁催促了一声,萧嫣便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往他身上撩了撩水。 身上被撩了一把水。 贺兰雍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莫名觉得这身上不似平日沐浴那样发涩,倒是滑溜溜的,仔细闻周围也是泛着一股幽香。 “朕还不知皇后会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东西甚香,闻了倒是有些叫人心里舒畅,似是那些堵在心口的事儿都没了。” 红着脸的萧嫣一边用帕子给他擦背,一边听着他讲话。 “都是心理作用,哪有那么神的,坐下就困了。” 闻言,贺兰雍仁表情变得难看。 这人怎就这般的不识好歹。 夸她的话,她倒是还不乐意听了。 沐浴后,贺兰雍仁照着萧嫣的指示,赤裸着背,穿了一条单薄的裤子,趴在床上。 萧嫣跪在一旁,将精油倒在手里,用力地搓热。 听见动静儿,贺兰雍仁警惕地转头看向萧嫣。 见她的动作,一时觉得怪异,“你——” 谁知刚开口,便被萧嫣用胳膊肘直接将他抬起来的脖子轻压了下去。 “别动,好好趴着。” 被萧嫣教训,贺兰雍仁便乖巧地趴着一动不动。 只觉得萧嫣发热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脖颈和后背,身体里原有的酸痛,霎时间便被缓解了许多。 这下贺兰雍仁才闭上了眼睛,安心地享受按摩。 “这东西真当好用,脖子都不酸了。” 萧嫣直起腰,开始给他捏脖颈肩膀。 “嗯,可能会有点疼啊,我尽量轻点劲儿。” 贺兰雍仁懒洋洋道:“无妨,朕不怕痛。” 萧嫣瞥了他一眼,“真的假的?那我用力了?” 贺兰雍仁斩钉截铁,“尽管用力。” 话音落下,忽然肩膀处似是生生扎进去几根钉子一样,疼得贺兰雍仁张开了嘴巴,表情抽搐,一张脸涨得通红。 吃痛的叫喊声被男人面子硬生生堵在嗓子眼。 一边给他按摩的萧嫣看了一眼他发红的耳朵和侧脸,坏笑着扬起唇角。 她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他倒真能挺啊。 “还行么?还是轻一点?” 萧嫣一停手,贺兰雍仁瞬间松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翻了翻眼皮,感觉重新找回了清醒。 他重新感觉了一下身体,刚刚虽然皇后下手重,可这会儿原本似是都郁结在后背的筋,似是通通被舒展开了一样,莫名地觉得舒服。 “不必,刚刚那般——嗯!” 又是话说一半,萧嫣再度用劲儿,没有防备的贺兰雍仁直接叫出了声音。 这一声闷哼,惹得萧嫣连连发笑,身子颤抖着险些坐不稳当。 趴着的贺兰雍仁身上的疼褪去,听见萧嫣声声低笑,眼中的不悦也全然散去,笑意攀上脸庞。 “还笑,若是给朕按坏了,有得你的苦头吃。” 萧嫣按完了背,又给贺兰雍仁按腿。 她的手很软,力道也适中,身上的疲乏被舒缓许多,闻着屋子里淡淡的香味,贺兰雍仁不由地眼皮发沉打瞌睡。 殿外有大人求见,白兰轻推开门。 见纱帐后,萧嫣盘腿坐在床上,低垂着头,青丝遮面,神情温柔,纤细修长的葱指轻轻地为贺兰雍仁按着额头。 平日急躁的贺兰雍仁安静地躺在她的腿上,少有的平静模样。 “娘娘,陛下。门外张大人求见,是为了封地之事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为贺兰雍仁解困 困惫不堪的贺兰雍仁如今最烦的便是听到“封地”二字。 “你去问问他,这朝中之事,桩桩件件哪件比不得皇子封地重要?这一件事儿吵来吵去,几日来都没有个定论。朕乏了,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是,奴才这就去转告张大人。” 白兰出了门。 心里的平静一旦被打断了,再想重回便是很难。 尽管萧嫣给他揉着头的手没停下,可贺兰雍仁的心此刻又成了那解不开的乱麻。 愠恼的贺兰雍仁猛地从萧嫣的腿上坐起身。 “封地封地,他们一个个比朕还要心急。莫不是一个个地都眼睛盯着朕的位置,等着结党营私,盼着下一个皇帝了不成?!” 他坐着,嘴里的咒骂就没停过。 要是放在以往,萧嫣定是会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心中所想,可今日却是像被人封住了嘴巴一样,一声不吭。 他心觉蹊跷,转头看向坐着发呆的萧嫣。 “朕平日不想你说话时,你倒是能说一堆出来。今日怎地一言不发?” 被问到的萧嫣面露窘态,干笑两声。 “主要是,我没听懂你说的是啥。再说你不是都那么不高兴了,我琢磨着还是少说点话。” “你一向心直口快,朕便同你讲讲此事,你也说说你是如何去看待此事的,只当是为朕开解心事了。” 他将封地的事情,和自己心中的顾虑都说给了萧嫣听。 一是觉得这事情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贯看不惯贺兰忞的丞相,竟然站出来为贺兰忞讨封地。 二是因为这封地的年龄不合时宜,又越过了没有封地的二皇子。 三便是因为封地的位置。 听来听去,萧嫣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难。 况且香楠里那个地方,加起来一共也就三条街,也就差不多三四百亩地的大小。 虽然是在都城里,但地处偏远,再加上遗留问题,经济也不好,平时去的人也少。 这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她知晓贺兰棠手里有一个铺子就是在香楠里的,这事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和她有关系。 萧嫣筹思片刻,小心谨慎地看向贺兰雍仁。 “我实话实说,你别怪我。” “说便是。” 难听的话,她何曾少说过。 “人委屈多了,才想反抗,才想翻身做主人。其实我听棠儿说过,你不喜欢老三。” 贺兰雍仁一听,心里便生出了不悦。 “都是朕的儿子,朕不会厚此薄彼。” “但你总骂他么不是?” “那是因为他不长进!” “那你骂完他,他长进了啊?你越骂他,他除了害怕,啥也不记得。比起骂他,你还不如多看看他的好,多夸夸他呢。上次我听说他收拾了一群贼还是什么,还让替那些有罪的人伸张正义,你夸他了么?” 贺兰雍仁垂着眼沉默不语。 萧嫣又追问:“你奖励他了吗?” 贺兰雍仁亦是沉默着。 “这回那些外人给他封地,你再不给。那到时候他心里得多怨你,做错了挨骂,做对了没奖励。那就是个小孩,你想让他有多大的心,多聪明的脑袋,能事事都往好处想。这是小,这要是长大了,有出息了,能不想着把之前受的委屈要回来吗?” 贺兰雍仁忽然想起自己的五弟。 他幼时便寡言少语,不惹父皇喜爱。 任他母亲费尽心机地将他送到父皇面前来表现,却也得不到父皇的一丁点肯定。 可没想到,这样的人长大了便似是换了一个性子一般。 他性格残暴,杀人不眨眼,成为了自己争夺皇位之路的最大一个阻碍。 贺兰雍仁依稀记得,他的兵马被围,临死之前望着父皇的眼神,就似是在看他此生最恨的仇敌一般。 他抬眼看向萧嫣,“既如此,那秩儿又该如何?难道朕将封地赏给忞儿,秩儿心中便不会埋怨朕了么?朕知晓你与嘉妃交好,难道你不怕她为了此事记恨你?况且,忞儿年纪尚小,虽是有功绩在先,此时封地也是不合情理的。” “诗音不是那种糊涂的人。老二你不是给他房子了吗?一个给房子一个给地,有啥不公平的。再说了,你一定得是这时候给吗?你给了,但是他这会儿不能拥有不就完了么?你给他时间给他任务不就完了么?等到能封地的年纪,任务已经达成了,再给他不就好了?” 这一番话让贺兰雍仁赫然明朗。 心中的一团乱麻似是也找到了头绪。 阴沉的面容上终于乌云散去,迎来一丝明媚。 “这倒是个好法子。皇后真当是为朕解了燃眉之急。那些平日里上折子主张忞儿不堪重用的那一派,想必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借着此事,朕也可以好好看看,忞儿究竟是不是那不堪造就的庸才。” “做对事儿就得有奖励,这样人才有动力,是?就像上次,我千里迢迢把你妹妹接回来,去之前说有奖励,回来别说奖励没有,贺兰棠还挨了一顿打。” 萧嫣借着他高兴,将他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方向引。 贺兰雍仁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萧嫣话里有话。 “你说,你要什么奖赏?” 萧嫣转了转眼睛,琢磨了一会儿,“我想想再跟你说呗。” “太晚了,我都有点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将床上摆着的瓶子一个一个放回自己的小篮筐,随后提着篮筐跳下了床。 “我今天先走了。” 见她要离开,贺兰雍仁直接伸手将萧嫣的手拉住,扯着她坐回了床上。 未等萧嫣开口。 贺兰雍仁便从她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身体,下巴垫在了她的肩膀上。 “夜深了,便不要回去了。” 红着脸的萧嫣身体僵硬,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这么多年,说是嘴上说着看帅哥谈恋爱。 但自从生下贺兰棠以后,就没和别的男人有过太过亲密的接触了。 俩人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萧嫣全身似是有小虫子爬一样,酥酥麻麻的。 “棠儿聪明乖巧,只叹她不是个皇子。嫣儿,给朕生一个同棠儿一般惹人喜爱的皇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同床共枕 贺兰雍仁拥着萧嫣,身子缓缓倒在床上。 红着脸的萧嫣秉着呼吸,紧闭着眼睛,气儿都不敢喘。 只觉得脸上有一团热气呼过来。 她猛然清醒,一把将贺兰雍仁推开,涨红着脸坐起身子,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不行。” 被推到一旁的贺兰雍仁神色怪异地看向萧嫣。 “为何不行?” 萧嫣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跳下床,利落地穿好了鞋子。 “我,我还没想好呢。” 她提着篮筐,气恼地走出雍仁殿。 回宫路上,坐在凤辇上的萧嫣郁闷地手撑着头。 不是说古代人都保守吗? 怎么还不太熟悉,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可想想自己这身体也是和他生过一个孩子的身体了。 但心里这门槛就是过不去。 虽然平时爱看帅哥爱犯花痴,但她可从来都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 好歹,不说相爱。 也要互相喜欢才行。 哪能这样半推半就呢? 她转念一想,都结婚了,还说啥喜不喜欢。 那年代包办婚姻,相亲见一面,人老实厚道就结婚,也没啥喜不喜欢的。 况且,他俩这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还做了五年的夫妻了。 自己还在这别扭个什么劲儿。 这早晚都得进行,早进行任务早完成。 萧嫣猛地一拍凤辇的坐塌,“回去回去,辛苦一下,咱们再回雍仁殿。” - 殿内的贺兰雍仁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翻着手里的奏折。 这是第二次被萧嫣拒绝了。 第一次大婚那夜,他若不是喝醉了酒,只怕现在还没有棠儿。 眼看着棠儿都快到五岁了,没想到第二次他尝试,又被拒绝的这样干脆。 守在门口的白兰自然知道贺兰雍仁的心思。 一见到萧嫣的凤辇回来,他便故作大声朝着远处问:“皇后娘娘,您怎地回来了?” 回来了? 贺兰雍仁立刻探头朝着门外看去。 这一瞬间的忘形,瞬间也被理智给打消。 回不回来又如何? 等着给朕侍寝的嫔妃还不是任朕挑选? 她回来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把自己好一通催眠,贺兰雍仁的眼睛又重新投入到了奏折上,可耳朵却是时时刻刻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听着门外的凤辇落下,听着白兰恭迎她入门的声音,听着她走入门内,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停在自己面前。 他始终盯着奏折,不肯抬起眼。 萧嫣抿着唇,别别扭扭地用手勾了勾他的奏折。 “陛下,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贺兰雍仁拉着一张脸,“无妨。” “啧。” 见他这一副哄不好的模样,让萧嫣有些犯了难。 她侧过身子,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晃荡着一只脚。 “虽然咱俩是成亲了,但是你也不喜欢我,是不是?” 说到这个话题上面,贺兰雍仁便有些心虚了。 他垂着眸,眼睛转了转,片刻后抬起头看向萧嫣,见她表情坦然又平淡,没有自己料想当中的那样不甘或者委屈,莫名心里还有些失望。 “朕不是不喜欢。朕是心系政务,没有那些闲暇时间去说情爱。后宫嫔妃如此多,朕若每个都喜欢,朕也喜欢不过来。” 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了,萧嫣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 “我不喜欢你。” “你——!” 见贺兰雍仁又气急了,萧嫣无奈一笑。 “你也不喜欢我,难不成必须得让我喜欢你?也不是说不喜欢,毕竟嫁给你了,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多。那些事儿不着急,慢慢来。我现在别说喜不喜欢你,我甚至都不了解你。” 听她这样说,贺兰雍仁心里的火,算是熄灭了些。 “是朕这几年,忽略了你。可以往你的性子,让朕也无法靠近。大婚那夜,我喝醉了酒,不然亦是不会强求于你。” 萧嫣别别扭扭地挠了挠耳朵。 “我尽量。因为我这个人,很看重感情专一。你后宫嫔妃太多了,我不适应。等我适应好了的,后面那些事情再说。” 她急匆匆撂下一句话,红着脸就要走。 “嫣儿。” 嫣儿? 萧嫣停下脚步看向贺兰雍仁。 见他起身朝着自己走来,停在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朕是皇帝,朕身上有重担。若是为了专宠一人将后宫所有嫔妃都驱逐,那朕想必要被骂作昏君。皇帝有皇帝的不得已,也有朕自己的苦衷。” 他看了一眼外边儿,两个人说话加上折腾,天都快亮了。 “朕睡不了多久便要上朝了。你昨夜留宿在雍仁殿,想必人人都知晓了。若是这会儿回去,只怕有人要以为是朕将你赶走的。不若就在这睡,只睡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只睡觉,谁信? 但她一个大活人,俩人都清醒着,也发生不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人家都把台阶给了,自己也不好再拒绝了。 她点点头,干脆地答应道:“行。” 两人别别扭扭,像是两条冰冻带鱼一般地躺在床上,中间那块空隙,就像是翻不过去的鸿沟,谁也不肯靠近。 折腾了许久,萧嫣也困得不行。 再加上贺兰雍仁这床上还有点精油的味道,这穿上的被子和床单也丝滑,枕头也比她在自己宫里枕着的舒服多了。 完全没有困意的贺兰雍仁双手放在胸前,望着棚顶。 “棠儿最近书读得如何了?她生辰快到了,今日来找朕说想去万灵苑囿,可是你想要带她去看看她祖父祖母呆过的地方?” 萧嫣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贺兰雍仁:“既是你说得,那朕便安排下日子,答应了她便是了。” 萧嫣:“嗯……” 贺兰雍仁:“那日瞧着你教宁家丫头算数,朕没想到你也懂得这些。” 萧嫣:“嗯……” 贺兰雍仁:“朕将贺兰珠送到瑾嫔那里教养,你可怪朕未曾同你先商量?” 萧嫣:“嗯……” 贺兰雍仁:“瑾嫔她整日来缠着朕,珠儿的性子并非是一般人能忍受的。闹腾几日,瑾嫔自然就受不了了。到时朕再与你商定,如何?” 萧嫣:“呼……呼……” 正说这话的贺兰雍仁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转头看去,只见萧嫣闭着眼睛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他无奈笑望着她。 “闹腾的人,连睡觉都不肯安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阻止萧嫣 翌日一早。 睁开眼睛的贺兰棠发觉母亲的任务已经完成。 她推开门,在宫中四处寻找母亲,却不见她的身影。 “殿下,您起来了。” 捧着水盆走进来的陶灼灼见贺兰棠起来笑着同她打招呼。 “嗯。” 贺兰棠揉了揉眼睛,“母后呢?” 提起萧嫣,陶灼灼的眼神瞬间便亮起来了,神采奕奕的双眸里带着一抹羞涩。 “昨夜皇后娘娘留宿在雍仁殿了,没回来呢。春蓉姑姑怕殿下担心,昨夜特地赶回来一趟同奴婢说了一声。奴婢见殿下睡了,便想着等您起来了,再同您说呢。” 睡在雍仁殿了? 就是靠这个把任务完成了? 贺兰棠听到后,心里莫名一股火升上来。 过往谈恋爱就算了,至少双方都是一心一意的。 母亲陷入爱情是什么样,她心里最清楚。 完完全全的恋爱脑。 爱上贺兰雍仁是什么后果,她心里不清楚么? 这后宫嫔妃这么多,贺兰雍仁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地对待她? 任务就是任务,明明同她说了不要有太多感情,怎么就总是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端着水的陶灼灼见贺兰棠的面色忽然阴沉,有些不解。 皇后娘娘复宠,殿下应当时高兴才对,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生气的模样? “殿下,您怎么了……” 贺兰棠不带好气地看了一眼陶灼灼,一声不吭地转身回了屋子,“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陶灼灼在门口拍了拍门,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出来,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便推门走出了偏殿。 叫萧嫣心情好的哼着曲儿,跟春蓉姑姑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萧嫣停下脚,对着陶灼灼笑笑。 “灼灼,贺兰棠呢?” 陶灼灼为难地看了一眼里头,走到萧嫣面前,压低了声音。 “方才殿下问您,奴婢便说您留宿在雍仁殿了,殿下莫名就不高兴了,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了。” 贺兰棠这样的状态萧嫣已经习惯了。 想着当初自己每谈一个对象,她都要不高兴一通。 萧嫣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陶灼灼的肩膀。 “她不高兴就爱吃点苦的东西,你给她弄点莲子心儿什么的放她手边,让她能抓着吃的。过几天等她心里这股气儿过去了,就好了。对,你告诉她,什么万灵苑囿的事儿我帮她说通了。” -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特地让奴婢给您做的。” 春蓉将盛着烘烤杏仁的盘子放在了贺兰棠的手边。 提着笔正专心学习的贺兰棠转头看了一眼杏仁,拿了一颗塞到嘴里面。 见她肯吃,陶灼灼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殿下,娘娘说了,殿下去苑囿的事情,陛下同意了。说是等殿下生辰时,会带娘娘与殿下去万灵苑囿。” 在一旁背书背得快要睡着的宁裳初,一听到能去苑囿,整个人眼珠子瞪得溜圆,一下来了精神。 “当真?!棠棠,我能不能同你一起去啊!宁淮宴说苑囿又大又漂亮,在里头还能涉猎呢!我也想去,棠棠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心烦的贺兰棠将自己的手从宁裳初手里抽出来。 转头看向陶灼灼。 “这话说的,我到底为什么要去苑囿?我为她考虑,倒成了她帮我了。” 陶灼灼无奈地笑笑。 “皇后娘娘只怕没能想到那儿呢。殿下一心为娘娘考虑,娘娘心里也挂记着殿下想要的。奴婢与奴婢的娘亦是这般,可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殿下便不要生气了。” 贺兰棠垂着眸,思索片刻。 “你去将春蓉喊来。” “是。” 春蓉一进来,不等贺兰棠开口,便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儿把她叫过来。 “殿下,昨夜娘娘虽是宿在了陛下那里,但并未侍寝。奴婢在门口守着,听着陛下同娘娘说了几句话,娘娘的鼾声便响起来了。” 听春蓉这样说,贺兰棠的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 “你平日跟在母后身边,要好好提醒她。父皇他是皇帝,后宫嫔妃那样多,给得了她做皇后的尊重,给不了她做丈夫的一心一意。别一糊涂了整个人又扑上去,到时候伤的还是她自己。” “是,奴婢这些话都同娘娘说过了。但是娘娘说……” 春蓉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贺兰棠。 “娘娘说总归是要和陛下度过一生的,夫妻夫妻,总不可能后半生都名存实亡。总归会有侍寝的一日,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只要她和您在宫中平安,对于那些嫔妃,只要不惹到咱们头上,她只当看不见了就。” 糊涂。 贺兰棠越听越生气。 能在这后宫最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现在她和贺兰雍仁的关系。 没有任何感情的牵扯,做事情才不用瞻前顾后。 贺兰雍仁现在三十几岁了,大皇子已经成年,二皇子已经封了府邸,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成年。 再过几年,他四十岁的时候,身边的这些儿子也都彻底成熟了。 这皇位,就算他还想坐下去,只怕这几个儿子都不答应。 到时候朝廷乱套,自己的钱也赚够了。 到时候想办法逃出宫,在其他地方过好日子。 她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想恋爱想成家,选一个老实憨厚对她一心一意的人不好吗? 真把这宫里当家了? “母后糊涂,这宫里如今看着太平。再过几年,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不是能长久呆着的地方,总有一日我们要走。如今要宠爱,只是因为我们此时无法离开,逼不得已要留在宫里。” 春蓉明白贺兰棠的意思。 “奴婢知晓,殿下放心,奴婢会好好劝劝娘娘的。” “嗯,看好了她。明日我要出宫一趟,可能有几日不能回来了。这几日不要让她见父皇,尽量也不要出宫,等我回来。” “是。” 贺兰棠重新拿起书本,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这边儿的事儿还没解决完,母亲又在那边节外生枝。 贺兰雍仁生性自私,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跳进这个大火坑,到时候被伤的体无完肤。 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试菜 一大早起来,贺兰棠便带着陶灼灼出了宫,到了香楠里,已经是正午了。 炙热的太阳悬挂在高空。 海上似是有一团透明卷曲的热浪屏障一般,远远便看着海上飘着一艘大船。 正是海寇留下的那一艘,站在船上的渔民朝着海里抛网。 “殿下?您过来了。” 贺兰棠转过头,见春水提着个竹篮,神色兴奋地朝着她和陶灼灼的方向走来。 “娘。” 许久没见春水的陶灼灼快步走上前,拉住了春水的胳膊。 “娘,您怎么都黑了啊?” 春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每日都站在外头,哪有不黑的道理。” 她视线落在贺兰棠身上,“殿下,奴婢是过来给五叔他们送饭的。这太阳大,您要不先去铺子里坐着歇息,小兰这会儿正在铺子里收拾呢。待奴婢送完饭,回去找您。” “好。” 贺兰棠点点头,与陶灼灼走去铺子。 前些日子来,这铺子里还什么都没有。 如今斑驳的墙也被涂成了红色,地上也干干净净地铺了青砖,桌子椅子全都置办妥当了。 小兰姑娘正拿着抹布在屋子里擦桌子。 见贺兰棠过来,神色兴奋地迎了上去。 “小姐,您过来啦!瞧瞧这屋子如何?这桌椅都是找城中最好的木匠做的,结实的很呢。” 贺兰棠瞧着屋子里干净整洁的,同自己想象的大差不差。 “那屋里是做什么呢?” “那屋是灶房啊!” 小兰亲昵地拉住贺兰棠的手,将贺兰棠拉进了屋子。 贺兰棠站在灶房中,看着中规中矩的灶房。 “厨子找了没有?” 小兰点头,“找了两个。这两个都是曾经在咱们丰州最大的酒楼春月楼里出来的,妥当着呢。” 看小兰这自信满满的模样。 贺兰棠轻声问:“人在何处?” “咱们这儿还没开张,五叔将他们安顿下来了,此时在住处呢。” “小兰姐你带两个人,将城里的调味香料都买齐了备上。灼灼姐姐同春水将那两个厨子叫过来。” “是。” 贺兰棠独自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听说她来了,五叔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姐,小人听闻春水说,您想用这铺子开个酒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叔请说。” 五叔犹犹豫豫地搓了搓掌心。 “这铺子实在小,若是来人吃饭,只怕是里头都挤得坐不下什么人。虽说有个二楼,但这二楼也顶多只能摆个四五桌。况且,咱们丰州的米面都是极贵的。香楠里又是个谁都不愿来的地方,咱们这周遭住着的都是穷人,只怕开酒楼赚不上什么钱。况且,那海物腥臭……” “五叔说得有理。” 贺兰棠认可的点了点头。 “咱们不做一般酒楼那样的生意。咱们丰州的海物多,打捞的海物,拿出去晒成干也不值多少银子。我的打算便是咱们专做海物,让人过来能吃上新鲜的。铺子的确不大,但桌椅板凳可以摆到沙子上,摆到铺子门外。” “沙子上?” 贺兰棠点点头。 “人吃饭,未必是为了饱腹。这酒楼,也并非是为了那些贫穷的百姓开的。我们要赚,就要赚富人的钱。有钱人吃的是个新鲜,是个排场,是个趣味。海物腥臭,那自然是做法不对。呆会儿两个厨子过来,按照我的法子做,五叔可以尝尝。” 五叔讶异地看着贺兰棠。 【小姐不光是神童,还会做饭?】 说话的功夫,陶灼灼和春水便带着两个厨子过来了。 两个厨子一个肥头大耳眼神无光,看上去有些呆傻不精明。 另一个身形健壮,寒着一张脸,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贺兰棠伸手指向那个肥头大耳的厨子,“你走。” 那厨子一听便立刻不高兴了。 “你一个小孩,凭啥说让俺走俺就走?五叔,你给评评理。” 五叔也不解地看向贺兰棠。 “小姐,他这刚进门还没说话呢,怎地就让他走?” “虽说是厨子,可到底是日日炒菜都站着的。如何能胖成这样?平日里要么就是偷懒,要么就是偷吃。这样的人,我留他做什么?” 精壮的厨子一听到贺兰棠这个小孩能说出这样的话,瞬间便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那胖子不服气抬手指向贺兰棠,想要骂人。 陶灼灼直接就挡在了胖子面前,拿出了钱袋里的五个铜钱。 “这是给你的,我家小姐看不上的,你说再多也没用。快些走,若是这会儿不走,只怕你呆会儿就走不出香楠里了。” 那胖子厨师盯着眼前的姑娘,想着香楠里出恶人,算自己倒霉。 索性拿起陶灼灼手里的铜钱,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贺兰棠看向精装的厨子。 “你都在哪个酒楼呆过?” 厨子规规矩矩地答道:“小人一直是在春月楼里做厨子的,前一阵子被赶出来了。” “为何被赶出来了?” “回小姐,小人不能说。” 厨子紧闭着唇瓣,垂着眼不敢看贺兰棠。 【当初是我用料太多,让春月楼赶出来的。虽然不理亏,但出来了说老东家的坏话也不好。】 贺兰棠将他的心声听了一个明白,倒是对他生出了些满意。 “五叔,今日打捞上来的海物在何处?都拿过来,让他试试菜。” “是。” 五叔端着几筐海物走进门。 放眼看去,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些贝类。 她看了一眼那厨子,“会做海物么?” 厨子指了指框里的贝类,“这个不大会。” “那今日先做鱼。蒸炸炒煮焖,酸甜酸辣,麻辣蒜蓉,咸香椒盐,这几种做法与口味都要做出来,你自己搭配。” 厨子一听就傻眼了。 他看着那筐里的鱼,又看了看贺兰棠。 “就这鱼?要做这么多种?” 贺兰棠点点头。 “做的不是鱼,是你的本事。若是这几种你都能做得好吃,我便用你。春月楼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 厨子看了会儿鱼,二话不说拎起一筐鱼进了灶房。 春水在一旁道:“我去帮忙打个下手,做这些菜,只怕是天黑都做不完呢。” “不用去,沏杯茶来,我要看看他做一个鱼需要多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显身手 一杯茶凉,第一道蒸鱼出锅。 厨子端着蒸鱼送到桌上。 累得满头大汗的厨子忐忑地看着面前坐着那位面无表情的小孩。 明明是个孩子,站在她面前却明明觉得有极大的压迫。 “小姐,您尝尝。” 贺兰棠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眉头一皱,那厨子便吓得似是丢了魂儿一样。 “小,小姐,这鱼……不合心意?” “倒也不是不合心意。” 贺兰棠放下筷子,回味了一下那鱼肉在嘴里的口感,抬眼看向厨子。 “虽然保留了味道的鲜美,但这口味有些过于清淡了,鱼的腥味未能完全去掉,且这鱼肉太软糯了,失了嚼劲。” 五叔闻言,匆忙地到里面拿了两双筷子,递给了春水一双,自己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尝了尝。 【好吃啊!小姐是否太过挑剔了?】 春水也夹起一块尝了尝。 【这厨子手艺真当不错,比得上宫中的御厨了。】 被否定的厨子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 他摘下身上的围裙,朝着桌子上一摔。 “我是整个丰州最好的厨子,你若是说我做的难吃,那小姐你大可去城中寻寻,有谁能做成我这般。这活儿难干,给多少钱我都不干了!” 贺兰棠也不急,望着他的背影,拔高声音。 “即便你是整个丰州里最好的,也不代表你做得东西就好吃。” 那厨子顿住脚步,神色懊恼。 “我从小便学会做菜了,我爹过往是宫中的御厨!我的手艺都是从我爹那儿传来的!给陛下与各位娘娘做的菜,自然就是最好的!难不成小姐还要说,宫中的菜不好吃不成?!” 抱着双臂的贺兰棠轻轻点点头。 “嗯,确实一般。” 厨子上下打量贺兰棠,嗤笑道:“小姐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那小人便等着,若是有一日小姐的酒楼寻了更好的厨子,小人花上全部家当也要来尝一尝!” “不必花银子,你此刻便能吃到。” 话音落下,贺兰棠缓缓站了起来。 厨子讶异地左看右看,这屋里坐着的几个,没有一个看着像是能做菜的。 “小姐说谁?难道是这三位姑娘不成?” “我。” “你?!” 看着贺兰棠气定神闲的模样,厨子觉得自己似是幻听了一般。 “你不过四五岁,你你你能做什么?” 贺兰棠也不浪费时间和他辩驳什么没用的,径直地走到盛着贝类的筐面前,用手指了指。 “五叔,将我把这筐抱到后厨。” “诶!” 春水与陶灼灼茫然地对视了一眼,跟了上来。 来到后厨。 贺兰棠将各个罐子打开看了一眼调料,又看了一眼灶台。 这灶台那厨子用完了,收拾的干干净净,倒是个利索干净的人。 她对着那厨子勾了勾手,“你来,帮我切菜,我拿不动刀。” 厨子冷哼一声,神情虽是不屑,但还是乖乖地走到了灶台前,拿起了菜刀。 “切什么?” “葱姜蒜黄瓜片。” 贺兰棠转头看向陶灼灼,“灼灼姐姐去将这整筐的海物倒进木盆里,加水加油加醋,泡上。” 一旁的春蓉自动找活儿,“那我来烧火!” “五叔烧火,你去春月楼买白灼鸡,要带鸡汤的,越多越好。” 这边厨子已经切好了配菜,把菜刀往板子上一放。 “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只做鱼,可没说放什么其他的东西。若是你想往鱼肚子里塞鸡肉,这可不算数。” “鱼肚子里放鸡肉,这是什么吃法?说做鱼,就只有鱼。你且看着便是了。” 贺兰棠说完,走到筐里挑了一条活鱼,将鱼放在了盆里,蹲在地上开始用手抓鱼。 鱼在盆里为了躲避贺兰棠的抓捕,不断地游来游去。 那厨子无比奇怪地看着贺兰棠。 【这怎么做着做着菜,玩上鱼了?】 贺兰棠看着眼前的倒计时,约莫有四十分钟了,便走到盛着海物的桶里看了一眼。 见沙子都吐得差不多了,便让五叔将桶里的海物捞出来,生火起锅,加水加盐,用大火煮牡蛎。 眼看着水越熬越少,锅里都开始要冒烟了,贺兰棠依旧在翻炒锅里的肉。 厨子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这再烧一会儿,锅都要烧漏了! 本是不想管,可实在看不得她这样胡闹,索性舀了一瓢水要往锅里倒。 刚要倒下去,就听着贺兰棠说了句,“熬好了。” 待烟雾散去,厨子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早都糊的黑漆漆的。 “这是什么东西?” 贺兰棠不答话,用勺子舀出里面的黏糊糊的耗油,盛到碗里,随后蹲在地上把鱼抓起,将鱼头冲着灶台的边沿磕了一下,鱼便在她手里安静了下来。 这是她小时候给妈妈做饭的时候,常用的办法。 她拿起一把小刀,迅速地剃掉鱼鳞,将鱼剖腹,将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冲洗了干净。 这收拾鱼利落的动作,看得一旁人目瞪口呆。 那厨子一看贺兰棠便是常常做饭的人,动作娴熟利落。 万万没想到,四岁的孩童竟有这般手艺。 贺兰棠将手伸进了已经凉透的耗油碗里,抓了一把耗油,轻轻地涂抹到了鱼肚子的内壁,又将之前准备的葱姜蒜黄瓜一并塞进了鱼肚子里。 “回来了,奴婢买回来了!” 一切完善后,春蓉正好捧着个瓷锅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贺兰棠接过瓷锅,将瓷锅里的鸡汤一半倒入了锅中,又加入了些许的水。 “起火。” 五叔将火重新生起,看着锅内的鸡汤开始沸腾,贺兰棠才将鱼放到了蒸屉上盖上了盖子。 她指了指一旁另一口锅,“这个锅也生火。” 五叔照做。 她又将另一半鸡汤倒入锅中,加入酱油醋等等调味料,等到加了调味料的锅中鸡汤大沸时,抬手掀开了蒸鱼锅的锅盖。 这一下看得厨子心里着急,直接大喊:“还未熟呢!” 贺兰棠犹如听不见他说话一般,舀了一瓢单煮滚烫的鸡汤淋在鱼身上。 鸡汤顺着鱼的身体迅速下滑,贺兰棠从鱼皮的状态判定生熟,抬手又舀了一瓢鸡汤泼了上去。 随后用筷子将鱼肚子里的花瓜葱姜蒜都掏出来,转头看向厨子。 “我做好了,端上去尝尝。”? 第一百四十五章 确定厨师 众人围在桌子边,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鱼。 瞧着与那厨子做得并无什么区别。 厨子首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他细细品尝后,瞪大了眼睛。 鱼肉紧实,肉质鲜美,丝毫没有任何腥味,口味咸香,甚至有些发甜,入口后有黄瓜淡淡的清香。 “这,真当是好吃。小人未曾吃过比这还要好吃的鱼!清蒸鱼能有这般滋味,又不失它的鲜味,简直难得!” 他又掀起一块鱼皮放入口中,虽说有些腥味,但还带着浓浓的香味。 贺兰棠摘下身上的围裙,对于赞赏并不意外。 宫里的东西她吃习惯了,平时都有些什么毛病她非常清楚。 这个时代的调料不算太齐全,没有味精之类的东西,所以尽量一切都用高汤来做。 况且她以前做饭的时候,习惯就是煮浓汤,冻起来,做蒸煮炖菜之类的,都会放一小块进去提味。 这样做出来的菜,又鲜美又浓郁。 其他几人纷纷拿起筷子去尝,果真都如同开了眼界一般惊讶。 没想到贺兰棠不仅小小年纪知晓世事,还做得一手好菜。 连吃了几口,那厨子眼神里的自信也随之消失无踪。 他尴尬地对着贺兰棠干笑了两声。 “小人服了,是小人目光短浅。” 这厨子虽说是自信,但也算得上是谦虚的人,知道自己不如别人,态度也立刻就变了。 贺兰棠对他还算是满意的。 “你在春月楼一年多少银子?” 那厨子磕巴都没打一下,“五两。” “那我这儿亦给你五两一年,但我们这不一样的是若是你的菜做得好,来这儿的客人赞赏你的菜好吃,一次我给你算一钱,上不封顶。若是有人说你的菜难吃,一次我扣你一钱,超过五十次,你便走人。另外我这里不养闲人,你每个月要给我在现有基础上研究出两道外面没有的新菜。” 贺兰棠顿了顿。 “另外便是我这儿一签便是五年,这五年你只能在我这儿做工,不能接私活。若是发现了,你便要赔我一百倍的损失。你违反了我给你定下的规矩,将店里做菜的法子说到外面去了,亦是同样方法处之。这五年之内若你被罢用了,我便会付给你剩下几年的钱,且你这五年不准在任何酒楼里做工。” 她快速地将自己的要求说给厨子,见那厨子呆愣愣地盯着她,似是没听懂一般。 “你可听懂了?” 厨子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总觉得她这规矩太多。 可想想若是那些来的客,每夸一句,自己便能有一钱银子,这是在别处都不能有的。 “成!那我也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小姐你心疼钱,不准我做菜用多的料,要叫我用一锅油做好几个菜,那我是不干这亏心事儿的。我爹说了,这菜是要送到嘴里的,一个差池兴许就能叫人得了病。旁的都好说,就这不成。” “好。你放心,我们这里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即便要省钱,也不会在此处省钱。你若答应了,我们便拟一份契约,签字按手印儿,不得反悔。” 签好了契约,厨子直接迫不及待地拎起那一筐鱼进了灶房。 “我将这些鱼都做了,劳烦小姐指点指点,如何能做得更好吃些。” 贺兰棠倒时乐意地起身,“好,就当呆会儿的晚饭了。” 两人在灶房忙活的不亦乐乎,贺兰棠细致的指导着厨子每一样菜的做法。 小兰春水与陶灼灼在一旁也跟着听,跟着学。 忙活到了将近天黑,那些打鱼的村民也全都回来了。 远远地闻着饭菜香味,便都挤到了铺子里头来,一瞧见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鱼,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爹。” 唯独站在人群中的小敖脸色不大好看。 这几日虽然小兰姐姐与春水姑姑都在铺子里面忙活,但今日五叔也在,那定然是她来了。 自打上次知晓贺兰棠的身份,他便心里不再期盼着她过来。 她亦不是他心里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了,而是与他有着世仇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爹。” 五叔上前将小敖从人群中领了出来,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大家伙儿别急,这些都有份儿。这桌子上的鱼都是小姐特地留给你们的,你们拿回家去同家里的媳妇孩子一起吃。吃好了,便叫你们的媳妇儿都过来一趟,小姐有交代!” “欸!好!” “多谢小姐!” 几个健壮的男子打头进门,转眼将桌子上的菜端空。 待贺兰棠闻声走出来,才发觉屋子里除了多了个小敖,再没有其他人了。 “刚刚怎么这么吵?” 五叔笑着答:“这群饿狼过来将饭菜都端走了,我同他们说了,呆会儿叫他们家里的媳妇都过来。” “好。” 贺兰棠点了点头,眼神瞟到小敖的身上。 小敖对上她的视线,立刻将眼睛瞥向一边不看她。 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别别扭扭的啊。 各种烹饪方式各种口味的鱼都已经做完了,众人齐齐坐在桌上,一筷子接一筷子,纷纷感慨过往从未吃到过这么多口味的鱼。 握着碗的五叔感慨。 “小姐真当是聪慧,咱们打捞上来的鱼,平日里卖都卖不出多少钱去。这样一做,这每条鱼的价钱便直直翻了倍。” 贺兰棠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日后五叔便不要去打鱼了。春兰做这铺子的老板,五叔便在这铺子里做账房。你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吹日晒这样劳累,再者自己人用着也放心。渔船那头,选个做事妥当老实认干的做领头便好。” 五叔感激地看着贺兰棠点点头,“好,多谢小姐。” “另外,日后这鱼,咱们不这样做。咱们要卖活鱼,要按斤来卖,让客人自己来选,让他们亲眼看到这些鱼和海物都是活的,再按照客人口味来进行烹饪加工。” 这法子倒是好,但五叔心里却担忧。 “若是如此,那这些鱼岂不是第二日便都死了臭了不能再用了?” “明日咱们找木匠去做几个四四方方的木架子,再编一个结实细密的大网子钉在木架子上。这样放在海边儿,这样捕捞上来的鱼和海物,按照分类放在网子中养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制作卡片 靠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这种法子来养鱼的。 人人感慨方法惊奇时,村里的妇人也全都到了此处。 贺兰棠选了几个相貌端正,年纪与春水差不多的女子,让她们平日就在前面做服务生的工作。 挑了几个平日里能干的老妇人,叫她们在后厨工作。 贺兰棠命春水将铺子里做工人的身材量好。 翌日一早,她便带着春水灼灼和五叔去裁缝铺子里给众人定做统一颜色款式的衣裳,再到街上的集市,找了一家便宜做工好的买了各式各样的餐具。 后又去做匾额的铺子里,将之前贺兰棠让春水定制的匾额取了回来。 一回铺子便闻到了后厨传来的饭菜香味。 累得满头大汗的厨子吴荣端着做好的麻辣花蛤匆匆忙忙地从后厨走出来。 “小姐,五叔,春婶儿,妹子,你们回来了。” 他放下菜,眼睛落在五叔怀里抱着的牌匾上。 “海平居?这是咱们铺子的名字不?咋不叫海升居呢?” 五叔与贺兰棠对视了一眼,笑道:“小吴,海升起来,岂不是将咱们的铺子给淹了?还是海平好,没有大风大浪,咱这铺子才能开得安稳。” 吴荣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 “是是,瞧我这不懂事的蠢笨样。小姐,昨日你教我做的麻辣爆炒,尝尝是不是那个滋味?我灶台上还煮着鱼,得去看看了!你们先吃着!” 他转身就跑,贺兰棠的眼神落在吴荣的脑袋上。 “你这头发今日怎地又散下来了?将头发梳上去,再把帽子戴上。你是做饭的人,若是头发掉进了菜里,客人也不必吃了。” 被贺兰棠训斥了一句,吴荣脸上也没有方才那般喜滋滋的样子,立刻恢复正经,连连点头。 “是,小人这就去把帽子带上。” 见他离开,贺兰棠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嘱咐春水与五叔。 “在铺子里做工的,日后要严厉管教。有违反规矩的,便要扣工钱。有做的好的,便要不吝啬奖赏。公私分明,日后切不可因为都是一村的熟人,求情就能抵过。若是人人都求情,这铺子里的规矩就白设立了。” “是。” “五叔,咱们的银子还剩多少?” 五叔拿出账本递给了贺兰棠。 “我都在这里记上了,小姐过过目。” 贺兰棠接过账本,清清楚楚地看着账本里面写着每一笔支出。 从一开始的一千二百两,去掉租船一年五百两,每月便是四十二两的银子支出。 定做匾额桌椅,收拾铺子,再加上做衣裳买调料等等杂七杂八的加到一起是三十五两。 人工成本便是八个杂役加厨师一年二十九两,每月便是不到三两。 调料价高,只有一个月的用量,便要二十两。 如今之前给过的钱如今还剩下六百三十六两,每个月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固定支出就要六十五两,还要交上去百分之五的税。 海边的租税每个月是七十两。 如果按照这样算的话,如果想要达成任务,每个月的营业额至少要达到三百两,才能有一百两的净利。 想到这个数字,贺兰棠不禁深吸一口气。 真是不小的一笔钱啊,新店想要一个月赚这么多,实在有点艰难。 况且这店里虽然卖的东西做的口味与独一无二,但这时候有钱人吃饭都得配几个会唱歌跳舞弹曲子的姑娘。 它这铺子地方小,拿不到这类的批文。 要是想稳定地一次性搞定三个月都一百两的任务。 最好的办法就是…… 办卡! 如果卖卡,她是有人脉优势的。 这个年代的地位阶层极其明显,丰州地方不大,大多都是富庶人家。 有钱人望着有权势的人,有权势的人巴结皇族。 贺兰棠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 虽然她很讨厌他,但要是说到卖卡,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五叔,这城里打收拾打得好的工匠,你可知有谁?” 五叔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城西大桐里,有个叫张拐子的,带着全村一起做首饰往外卖。前不久官府还去都给收了呢,说他们没拿到手续,乱卖东西。” “那五叔去大桐里,找一户做得好的人家。让他们做些卡片。” 贺兰棠说着拿起手边的册子,撕下一张纸,对折了两下,折成想要的大小。 “五叔,让他用薄一点的木头片做底,在上面雕刻出海平楼三个字,四周用铜做海浪纹,右下角分别刻一百三百五百八百一千。木头颜色一百用红色,八百一千用黑色。每个一张,一共五张,我明日天黑之前就要。” 五叔拿着纸卡片奇怪地上下看了看,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什么,照办便没错。 春水问:“小姐,那咱们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何时开张啊?奴婢想着准备好红绸和鞭炮,到时候要用呢。” “今日是……” “七月十七。” “三天以后,七月二十开张。” 财神日子,正巧这天开张拜财神。 - 五叔去到大桐里,整整一夜未归,翌日一早才拿着贺兰棠交代让他去做的卡片跑回来。 贺兰棠一起床,在门口守着的五叔急急地端着装着卡片的小木盒上前。 “小姐,您要的卡我拿回来了,您看看成不成?昨夜一宿我在跟前盯着,逼着他把这卡片赶出来的。” 贺兰棠感激地看了五叔一眼,接过盒子。 打开后拿起一张黑色的,用手摸了摸镂空纹饰平滑的边缘,轻轻用手掰了掰,还算结实。 “不错,同我想象的差不多。” 贺兰棠拿出三块大额的,将其他的放回到了盒子里。 “五叔,麻烦您再跑一趟,让他按照这个样式儿,每样做个十块。” 五叔连连点头,“诶好!” 贺兰棠拉上陶灼灼的手,“灼灼姐姐,去叫春水,我们一同出去。” 见她要离开,五叔情急追了一步。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我正有件事儿想同您说呢,您若是不急,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见五叔神色焦急,贺兰棠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事儿吗?这样着急。” “是……是小敖,小敖的姨母来了,说要将小敖接走。这会儿正在厅堂内坐着同小敖说话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敖有难 小敖的事情,从贺兰棠的心里来说,她是不愿意管的。 一是因为小敖对自己的用处不大,无论小敖怎么样,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二是因为本来这小孩就很莫名其妙,一会儿喜欢她一会儿讨厌他,她不大喜欢这样性情反复不定的人。 “五叔,这是小敖家里的事情,我想我也是不大方便插手的。我知晓五叔待小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可若是小敖能过去过上好日子,又是他的亲姨娘,想必也会比日日打鱼强。” 五叔听出贺兰棠是在婉言拒绝。 他何尝愿意麻烦人家,要不是事情逼到一定程度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了,这也不得不求她。 他有些局促,粗糙黝黑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小姐,小敖姨母的夫君是高官。听闻是泽州协察司的协查左史朱大人,是正四品的大官。” “协查司?” “是,那是平日里接收百姓外员检举凤元治理官吏的地方。” 贺兰棠明了地点了点头。 五叔又道:“若是他们接走能让小敖过上好日子,我自然是高兴的,哪有不放手的道理。当年抄家,朱家倒戈在先帝面前立了功。小敖的姨娘年岁还小,他们家里又同朱家是旧识,便将小敖的姨娘送过去做了童养媳。这些年不联系,不知在朱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若是不好就罢了,前阵子来信,说要过继小敖给……给一位富人家的老爷。” 他摸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事儿我怎么也想不通。若是那老爷真当是富有,为何不娶妻妾给他生?何故要过继一个孩子呢?还得能让她想起远在千里的小敖,这怎么想都是想不通的。” 听五叔这样说,贺兰棠确实觉得有蹊跷。 “五叔先别急,我同您过去看看。” “诶!劳烦了小姐。” 五叔一听,心里就似乎是有了底一样,笑逐颜开。 贺兰棠随五叔下楼,还未等入门就听到了小敖姨母嫌弃的心声。 【这孩子怎么跟个榆木疙瘩般,听不懂我的话。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留在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这屋子里腥臭腥臭的,不知有什么好,真当是不识抬举。】 “朱夫人。” 五叔走在前面,对着屋中坐着的小敖姨母笑着打招呼。 小敖姨母冷眼扫了一眼五叔,“您来了,快说说这孩子。任我是怎么都说不听的,你是这里长辈,你劝劝兴许好用。” 贺兰棠打量着小敖姨母,见她身形丰满,鼻子旁长了小肉揪,单眼皮大眼睛,嘴唇厚厚的,一双眼睛精明的直放光。 一见到在五叔身后的贺兰棠跟着进门,她便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贺兰棠,眼神露出惊喜。 【这孩子模样可爱,穿着打扮也不错,也是没爹没娘的?若是将她送过去,丁老爷子定会高兴的。】 丁老爷子? 小敖的姨母揣着主意,捏着帕子的手指向贺兰棠,声音都细了几分。 “大哥,这孩子是……” 瞧出小敖姨母的不怀好意,陶灼灼直接用身体将贺兰棠挡在身后。 五叔见状对着姨母和蔼笑笑,“这是城里的小姐,帮过咱们忙,平日没事儿就来玩玩。” 闻言小敖姨母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睛也再看贺兰棠。 “袁大哥,你快帮忙劝劝这孩子。软话我都说尽了,就非赖在这么个破穷窝子里不走。他小孩儿不懂,你是大人,这点事儿应当明白的。” 贺兰棠探出头来,撇着嘴不舍地看了一眼小敖,“小敖哥哥要去何处呀?” “自然是好去处了。” 那姨母得意的笑笑,捏着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不瞒你们说,我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地给他找了个人家。毕竟是我亲外甥不是?人家老爷子家缠万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只要听话,不惹老爷子生气,日后这金银不都是小敖的?” 五叔皱着眉头,“既是那老爷这般富有,为何不娶妻纳妾?为何不生自己的孩子,要从外面要孩子?” “他不稀罕妻妾,再说便是有妻妾,他也是生不了的。总之,小敖过去了准没错。我姐姐姐夫都是机灵人,这孩子能差到哪去。” 不稀罕妻妾,自己又生不了。 家财万贯,又同朱家相识。 五叔沉着脸,越想越不对劲。 这怎么这么像…… “夫人。小敖这是要送到谁家去?我带小敖的日子也不短了,虽说不是亲人,但就如同父子般。你若送他去过好日子,我倒是愿意的。只是我想知晓到底是送到谁家去,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小敖姨母琢磨了片刻。 【袁家过往也是个高门大户,丁老爷子过往在宫中当差,他定然是知晓的。过往老爷子做出那些事儿,人人都唾骂他。要是说了,小敖也带不走了。】 “啊……袁大哥你也不知晓的。这人是后来发家的,袁大哥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我便是说了你也未必知晓的。不过你放心,这孩子是我姐姐留下来的独苗,我这做姨母的如何能坑害了他。” 她冲着身旁的老婢女使了个脸色,老婢女便过去拉小敖。 “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 小敖用力地将老婢女推搡倒地,红着眼眶,失望地看了一眼五叔,随后快步地冲出了屋子。 “诶!” 小敖姨母表情不大耐烦,看向五叔的眼神也甚是不满。 “这孩子真是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养,有些太不像话了!袁大哥,不管他如何,我都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亲人。他愿不愿意,这事儿也都定了,由不得他了。今夜我们在外面的汉云客栈住,劳烦您今夜将他送过去。” 说完就扭着身子,带着老嬷嬷离开了。 小敖姨母一走,五叔便一脸疲态地坐了下来。 “这事儿瞧着不好。” 贺兰棠在一旁点点头,“有钱,不想娶妻妾,不能生孩子,听着不似寻常人。” “是啊。这听着倒像是前朝的一位大太监,贪污成性,又性子古怪。曾有许多个小孩儿死在他手里。过往大人吓唬孩子,就常说丁公公来抓孩子了。” “五叔怀疑是他?” 五叔摇摇头,“自然不是,丁公公都死了多少年了。先帝攻城,听闻第一刀就先斩了丁公公。”? 第一百四十八章 顺水人情 丁公公,应当就是刚刚小敖姨母心里想的丁老爷子。 人的心声不会说谎。 既然她是这样想的,那必然是丁公公还活着。 小敖的姨夫算得上是朝廷重臣,又是在那样敏感的工作岗位上。 如若他家中真同前朝的太监有牵扯,若是此事告知给宁淮宴,想必他不会眼睁睁地放过这般能让贺兰忞立功的机会。 贺兰棠垂眸思索了片刻。 “五叔,此事我心中有数了,会尽全力帮小敖的。” 贺兰棠应下他的请求,五叔心里也有了底,神色宽慰了几分。 “多谢小姐,这事儿就有劳小姐了。” - 坐在马车上,一上车陶灼灼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贺兰棠看了她几眼,见她迟迟不问,索性直接开口。 “灼灼姐姐想问什么?” 陶灼灼抿了抿唇,忐忑地看了一眼母亲。 “殿下,奴婢觉得……觉得小敖不过是一个野孩子,看在熟识和五叔的情面上,帮他倒是自然。可也不必要专程去宁大人家,让宁大人出面呀。” 果然她的话一出,春水的脸就沉了下来。 “你这丫头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怎地入宫久了,呆在殿下身边久了,认不得你自己是谁了不成?殿下若是不心善,当日怎会好心将你我从贺容华手里救下?你倒是得了恩惠,一朝飞上枝头了。当初咱们同小敖,有何区别?” 春水的话让陶灼灼羞愧地红了脸,甚至眼眶里泛起了泪光。 “娘,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觉得为了小敖的事情,去求宁大人,到底还是殿下陪了面子,搭上了人情。这人情,殿下定然日后是都要还回去的。” 母女两个争执不休。 贺兰棠用手拍了拍陶灼灼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与春水争辩。 “你们说得都对。但这事儿,我并非单单是为了救小敖。现如今咱们弄走了那个牛大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与他相似的官。若是来一个,我们便闹一回,未免有些太麻烦了。想要铺子开得安稳,不说要有靠山,至少要保证没人乱找麻烦。此前听闻三哥想要香楠里作为他的封地,如今只差一个功劳,让父皇点头。” 贺兰棠顿了顿,继续道:“小敖的姨夫,是正三品官员。小敖的姨母却要将小敖送给一个前朝逃犯做养子。勾结前朝余孽,这对朱家来说可是大罪。但对三哥来说,可是大功劳。” 春水眼睛转了转,立刻反应过来贺兰棠说的话。 “奴婢懂了。若是小敖的姨夫一家勾结前朝余党的罪名证实了,小敖自然也就不用被带走了。” 贺兰棠点点头。 “救小敖是真的,不过是借他这个事情做个顺水人情。说道欠,怎么算应该也是宁家欠我的人情更多。” 陶灼灼一脸崇拜地看着贺兰棠。 若是她有殿下这个脑子,兴许做到高等的女官,也不再是触不可及的愿望了。 春水感慨:“殿下真是聪明至极。灼灼,你在殿下身边,定要好好学着。” 三人到了宁家时,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捧着一只鞋子,在上面刺绣。 听到贺兰棠说来找宁淮宴有急事儿,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在去酒楼买吃食的宁大人,叫宁大人去宫中送信儿。 快到了下午,宁淮宴才随着父亲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 为了说话方便,宁淮宴特地将贺兰棠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他看向贺兰棠,一副心绪不宁地模样。 “殿下,可是出了大事?” 贺兰棠盯着宁淮宴,微微点头,“大事。” 平日里见贺兰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未曾这般着急过。 宁淮宴的心中惴惴不安,忙请贺兰棠坐下。 贺兰棠问:“你知不知晓,前朝有一位丁公公?” 宁淮宴点点头。 “知晓。听闻那丁公公作恶多端,仗着是皇帝身边的总管,便仗势欺人,掳掠金银,还有令人不齿的怪癖,害死了许多人家的孩子。殿下何故要提起他?先帝不是已经将他斩了么?” 贺兰棠没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晓,协查司的左史朱大人为人如何?” 紧蹙眉头的宁淮宴思量了片刻。 “小臣倒是不熟悉朱大人的,父亲与他亦是没什么交集。只是知晓朱大人的父亲很受先帝看重,后来朱家上下都入朝做官了。那位协查司的朱大人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如今在泽州协查司左史,被白尚书很是看好。听闻泽州太平无事,百姓安定,很大一部分功劳便是在这位朱大人身上。” 原本以为那朱大人是无恶不作让百姓苦不堪言的奸官污吏。 可听宁淮宴这样一说,倒是让贺兰棠心里有些犹豫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小敖姨母的个人行为,要是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她,误伤到好人就不好了。 贺兰棠抬眼看向宁淮宴,眼中闪过狡黠。 不过小敖的事情,只要朱家开始有麻烦,那姨母应当就不会继续留在丰州了。 至于朱大人是好官还是坏官,她只管把消息带到。 该怎么做,做什么决定,这都取决于贺兰忞和宁淮宴了。 她起身,故作抱歉地看了一眼宁淮宴,“我再想想。” “殿下。” 见贺兰棠少有的举止反常,宁淮宴更是一头雾水。 “殿下若是有什么难事儿,大可以直言。有为难之处,小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贺兰棠想了想,便将小敖的事情同宁淮宴说了。 “固然我想帮三哥哥一把,但伤及无辜不是我的本意。” 贺兰棠说这样的话,倒是让宁淮宴有些意外。 过往经历的种种事,不难看出她是个心狠手辣干脆果断的人。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多的顾虑。 难不成是性子转变了? 宁淮宴转念一想。 不对。 她这是给了罐蜂蜜,看着是甜的,实际打开究竟会不会有蜜蜂飞出来,蛰他们一脸包,那都是与她无关了。 宁淮宴眸色深沉。 【殿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牌,这话里话外隐藏了自己的目的,倒似是给他们来送贺礼的。】 宁淮宴聪明,贺兰棠也不是第一天得知了。 可听他心里这样想,她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这好事儿她给贺兰秩不行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们自己去思量,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若承担不起这风险,不做也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寻找丁公公 宁淮宴用片刻间衡量清楚利弊。 “想必丁公公的事儿会牵扯众多,想要连根拔起,怕是极难之事,耗时亦是久。若是此次只针对丁公公一人,殿下意下如何?” 他知晓贺兰棠是想要将小敖的事情妥善解决,若想要快,那便不能让陛下有太多的顾虑。 贺兰棠心中也知晓这个道理。 “嗯,不过若是不牵扯朱大人,丁公公藏身何处,我们也无从得知。” 虽是知晓丁公公人在泽州,但泽州极大,若是没有头绪地去找,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宁淮宴也跟着犯了难。 “若是知晓丁公公大致所在,小臣便能命人连夜将丁公公寻出来。泽州极大,若是想要寻他,兴许要费些功夫。小臣与三殿下倒是等得了,只怕是小敖等不及。” 贺兰棠紧蹙着眉头,细细地分析。 忽然灵机一动,看向春水。 “有法子了。如今小敖姨母定是认为五叔不肯放小敖走,若是春水你装作五叔的媳妇,去给小敖姨母吃一颗定心丸,从小敖姨母那里要到丁公公的藏身之处,此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上一次贺兰棠派给春水的事情,春水就没能妥善办好。 这一次贺兰棠又不计前嫌地给她机会,春水高兴极了。 “殿下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好,不会令殿下失望的!” 春水与贺兰棠坐上马车去往汉云客栈。 离客栈几步远的地方,春水独自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她一说来意,小敖姨母便命身边的奴婢好言好语地将她请了进去。 春水坐在椅子上,略显局促紧张。 小敖姨母上下打量着春水,见她也不过就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心想着她真当是想不开,竟要嫁给一穷二白,年纪还要长她十多岁的五叔。 “实话跟您说。我们这乡野人家,连吃顿饱饭都难。我这年纪,自然是想留一个自己的后。多一个孩子,多一口饭,为了养这孩子,他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再生了。您走以后,我同他说了,他也同意让小敖随您走。只是,还有一个请求。” 听到春水答应送小敖走,小敖姨母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是不是要银子啊?” 春水摇摇头,“若是我拿了银子回去,我家那口子会打死我的。他说把小敖给您行,但我们要同您一起送小敖过去。看看要收养他的人,放心了我们才走。” 一说到他们要跟着一起回去,小敖姨母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春水。 “人家老爷子是贵人,不便被打扰。我平日里见上一面都难呢,更别说你们过去了。” “那不行,不让我们见我们肯定是不能让小敖不清不楚地被带走的。” 春水一听便不干了,站起身朝着门外走。 小敖的姨母紧张地跟着站起来,拉住了春水的胳膊。 “大嫂,不是我不让你们跟着去,而是那位老爷子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我是小敖的亲姨母,怎么能害他呢。小敖跟着老爷子,吃香喝辣的,总比在这过苦日子强。你放心,他那儿离我府上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车程,你若不放心,我平日里多去看看就是了。” 半个时辰的车程。 小敖的姨母没有说谎。 站在门外偷听的贺兰棠小心翼翼地从门口离开,快步地走下楼梯回到了马车上。 不一会儿,就从窗户里看着春水走出了客栈,朝着马车走来。 “殿下,奴婢不管怎么问,朱夫人都不肯说那人住在何处。奴婢与她闲聊了两句,听她说那人的家就在距离朱家坐马车半个时辰的地方。她说那家是高墙大院,院后就是青山。” 院后是青山,那丁公公的院子,应当不是在城里的。 贺兰棠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春水,“这件事儿办得好。” 春水眼尾眉梢染着喜色,对着贺兰棠不好意思地笑笑。 “奴婢没多大的本事,也就能帮殿下做点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儿了。” 回到宁家,贺兰棠将春蓉获得的消息说给了宁淮宴。 宁淮宴未急着开腔,反倒是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卷轴来。 他手一挥,将卷轴摊开在桌面上。 好奇地贺兰棠凑近一看,见摊开的卷轴上面清清楚楚地画着一副地图。 那地图上面标记着区域,山河,最顶端清楚的写着“泽州”二字。 贺兰棠心中讶异。 如今贺兰雍仁命画师画的凤元地图还没有画完整。 小小年纪的宁淮宴,怎么就有一张这么清楚的泽州地图了? “你画的?” 宁淮宴点了点头,视线之中未离开地图。 他看了片刻,手指向中轴处的一块区域。 “朱大人的府邸在此处,泽州只有一座明辉山。从朱大人的府邸到明辉山,即便是骑快马,半个时辰都不可能到。朱夫人说谎了。” 贺兰棠凑近了些,眼睛盯着地图,“即便是说谎,也不是在半个时辰的路程上说谎。” 宁淮宴不解地瞥了一眼贺兰棠,不知为何她这般确信。 地图上除了标注了区域与山湖,宁淮宴在上面也标注了各个官府衙门之类的部门地点。 左边名叫隆谷里的区域,清楚地标注着“泽州府”三个字。 她指了指泽州府。 “这里,距离朱大人府邸所在之处,可有半个时辰?” “若是坐马车约莫半个时辰……殿下是怀疑,泽州府的人在此处藏匿了丁公公?!” 宁淮宴诧异地望向贺兰棠,只觉得她这猜测未免有些太过荒谬了。 便是朱大人有再大的胆子,怕是也不敢做出此等事来。 贺兰棠摇摇头,“背靠青山,又是半个时辰的车程。朱大人府邸四周都是街道住宅,如何能有山?唯一的一座青山,那便是城中的泽州府了。” 泽州府…… 泽州府的州丞是栾玉书。 【栾玉书!怎么将此人险些给忘了!那年陛下以私通外敌的名义将他治罪,虽是年幼,但亦是极为轰动之事。】 “殿下,小臣知晓了。殿下在此处稍等片刻,两个时辰左右,便会有回信。” 宁淮宴说完,匆匆忙忙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贺兰棠愣在屋子里,还在回味他方才心里的话。 他这话怎么听起来这样奇怪又没有道理? 既是已经治罪了,怎么还是州丞?? 第一百五十章 审问朱夫人 宁淮宴走时说让贺兰棠等他两个时辰,果然就两个时辰左右,宁淮宴准时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如何了” 贺兰棠迅速起身,朝着宁淮宴的方向看去。 宁淮宴慢条斯理地转过身缓缓地关上了门,才开口。 “成了。” 贺兰棠愣了愣,“成了这么快便成了” 这孩子是会飞吗 出去两个时辰,回来就告诉她远在泽州的事情,就这么办妥了 绷着面容的宁淮宴点点头,“寻到丁公公所在,人手已经备好,只差一个契机。” “契机什么契机” 宁淮宴抬眼看向贺兰棠。 “殿下的猜测是对的。丁公公的确是有泽州府的庇护。他们暗守在泽州府,明明是府衙,却有婢女进进出出。我让人装作婢女混入其中,发觉府衙内有一处暗门。跟着进去才发现府衙地下别有洞天。” 好大的胆子。 前朝的太监总管,竟然敢公然地藏在当朝的政权机构里。 “栾玉书拜在丞相门下,若无丞相引荐,他自然做不了州丞这样大的官。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陛下对丞相多有顾忌。此事若是拖延,只怕最终也只会处置了丁公公,随后不了了之。小臣以为,要让陛下措手不及,穷日之力才得以将这一串连根拔起。” 贺兰棠大概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你是说,要将证据搜集齐全,将人拿下。人证物证皆在,让父皇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可若是这般,想必父皇会怨言放到三哥身上。这不是因小失大” 他的眸色漆黑如夜,透着冷冽。 【陛下并非专权。如今在朝中丞相的拥护者与陛下对分,日后丞相一党便是二皇子上位的关键。尽管此举会惹怒陛下,但亦是要朝中各臣清楚,如今凤元并非只有大皇子与二皇子两座山头。】 “左右陛下对三殿下没什么喜爱,没什么可顾及的。” 话音落下,忽闻窗外一声笛响。 宁淮宴凝神望向贺兰棠,低声道:“殿下,小臣命人将朱夫人抓来了。” - 马车停在一家书画店外。 贺兰棠被宁淮宴扶下马车,两人走到店外。 店中小厮一见到宁淮宴入门,便急匆匆地关上了书画店的大门,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宁淮宴走到墙边,掀起一幅山水画,推开了山水画后墙面上的木块,露出里面似是华容道一般的机关。 他的手迅速地滑动着机关里的木块。 只听着“咔哒”一声,一堵墙似是门一般缓缓拉开,显现出一条漆黑狭长的走廊。 宁淮宴先入走廊,贺兰棠跟在身后。 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兜兜转转,路过了好几个岔路口。 转得贺兰棠都有些迷糊了,最终才停到一扇大门前。 宁淮宴亦是如方才一般,用手迅速地滑动机关,大门打开。 四周漆黑的屋子里只摆了几个椅子和矮桌。 入眼的便是跪在地上被蒙着眼睛的朱夫人,还有站在她面前的贺兰忞以及几个穿着黑色衣裳的护卫。 贺兰忞见贺兰棠跟着过来,眼神闪过诧异,随后望向宁淮宴的目光带着些责备。 仿佛他带了不该带的人过来。 看不见他递过来眼神的宁淮宴从朱夫人的身后绕过,走到她的身前。 跪在地上的朱夫人声音颤抖着大喊:“你们可知我是何人!抓我过来,不要命了吗!放开我!放我走!你们要银子我有!要多少我都给得起!” 宁淮宴看向一旁护卫,眼神暗示他行动。 护卫上前,一脚将朱夫人踹倒在地。 “你和丁公公是什么关系丁公公为何能藏在泽州府中,究竟是谁在庇护他!” 朱夫人哆嗦着猛烈地摇着脑袋。 “我不知,我不知!我不过就是听人差遣,我什么都不知晓啊!你们要找丁公公,抓我干什么啊!我就是个妇人,我什么都不知晓!” 【不能说,要是说了老爷儿子就没命了!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贺兰棠闻声目光闪烁,本想走过去提示,转念一想,仍是没有挪动脚步。 兴许是多此一举了。 能两个时辰之内飞到泽州寻到丁公公,定然是将朱家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你既是不知晓,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不过可怜了你那两个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因你这糊涂的娘亲赔上性命。” 朱夫人闻言身子一僵。 “我……我的两个儿子……也被你们抓来了!有什么你们冲我来!不要害我儿子!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们少不经事,此事都与他们无关啊!求求你们!” “放了他们自然好。你也知晓,丁公公一人牵扯你们全家性命。若是你老实交代,我们便会偷偷将你的两个儿子送走,保他们不受牵连。” 朱夫人嚎哭许久,声音断断续续。 “这与我们朱家无关啊!都是那栾大人!是栾大人将丁公公供养着,我们讨好丁公公,不过就是为了求得栾大人的庇护!若不是因为李尚书大人三番五次地针对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无需另找枝头啊!丁公公有怪癖,专挑孩子下手,我们为了讨好栾大人,不得不时常找童子供奉他。过往我家老爷得不到晋升,自从拜到栾大人门下,便如平步青云一般。” “栾大人又是谁的门下” 朱夫人迷茫摇头。 “我不知,这我真的不知。我们平日只是去给丁公公送礼,不知栾大人的私事。” 护卫又问:“你从前过往一共送过几个孩子过去那些孩子都如何了栾大人可都知晓可有证据” 朱夫人缓缓地垂下了脑袋。 “知,知晓。这些年送过去的孩子一共有三十三个,都是孤儿。那些孩子都,都死了,尸体都被泽州府衙的人拉到乱葬岗了。不过那些孩子,哪日送的,我都有记在册子里。每一次送过去,我都会带一颗玛瑙珠子,丢在府衙的池塘里。只怕有一日栾大人翻脸不认,我也好有个把柄捏在手里。” “册子在何处” “在我枕头下面。” 交代清楚一切的朱夫人被拉到了暗室里关了起来。 临走时还大哭着求他们放过她的儿子。 贺兰棠只觉凄然。 她的孩子就是孩子,那些孤儿就不算孩子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定菜价 “你来做什么” 贺兰忞横着眼睛盯着贺兰棠,不等她回答,又转头看向宁淮宴。 “这里也是带她来的地方小孩子嘴上没把门的,要是说漏了嘴,不就有大麻烦了” 还小孩子,不知道谁是小孩子。 贺兰棠不屑于与贺兰忞吵嘴。 “淮宴哥哥送我回去。” 宁淮宴送贺兰棠到了车马旁,带着歉意说不能远送贺兰棠,呆会儿还要陪贺兰忞入宫。 贺兰棠将随身带着的牌子拿了出来。 “淮宴哥哥,春水的酒楼明日开张。香楠里那个地方少有人去,她如今又得靠着酒楼维持生计。这个是储值卡,有五百两,八百两,一千两。若是有这卡,日后过去吃饭便能打折,五百两打八五折,八百两打八折,一千两打七折。淮宴哥哥要不要买一张一千两的很划算的。” 宁淮宴看着贺兰棠的小手掐着几张卡。 【原来她做得是这个打算,一整日她都未曾开口提一句,便是等到了事情办妥了才开口。】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伸出手指,在三张之间犹豫不决,指了指一千两的卡。 “明日开张,小臣与三殿下一同过去捧场。想必殿下也会叫上二殿下到时我们买了,二殿下也没有不买的道理。” 笑容粲然的贺兰棠点了点头。 “多谢淮宴哥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春水感激地对着宁淮宴行了个礼便扶着贺兰棠上了马车。 宁淮宴一转身便见到了从书画店里走出来的贺兰忞。 贺兰忞往前迈着脚步,眼睛却望向贺兰棠马车离开的方向。 “真当是怪事儿,我怎么觉着,香楠里的事儿次次都与她有关” 瞧着贺兰忞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模样,宁淮宴无声笑笑。 - 马车停在秩王府门外。 春水下车同门口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便扶着贺兰棠进到了王府中。 刚进院子,就见贺兰秩推门从正房中走出来,一见到贺兰棠便是往日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六妹。” “二哥哥!” 眉欢眼笑的贺兰棠对着贺兰秩挥了挥手,快跑了两步扑到了贺兰秩的怀里。 贺兰秩一把将贺兰棠从地上抱起,仰着头与她对视。 “难得出宫,不好好玩一玩,怎地跑到了二哥这里来” 贺兰棠双手环抱着二哥的脖子。 “二哥哥,春水的开酒楼啦!” “哦” 贺兰秩一双温和的目光落在春水身上。 “恭喜恭喜。” “多谢殿下。” 被抱着的贺兰棠晃了晃身体,“二哥哥,明日开张,你来呀。” 贺兰秩故作困扰。 “明日本是与好友约了相聚。” 他顿了顿,倏尔一笑,“既是六妹妹开口,我岂能推辞” 说着还抬起手捏了捏贺兰棠的鼻子。 贺兰棠装作不高兴,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了地上,拉住了春水的手。 “二哥哥明日见!多找些有钱的好友来呀!” “好——!” 贺兰秩笑着,拉着长音。 “棠儿去何处不若住在府中” 贺兰棠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要去玩呢!二哥哥再见!” 望着她走远,贺兰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转身回到了屋中。 站在窗边逗鸟的修柏将窗外的一切看在眼里。 “殿下,明日真当要去么不过一个婢女,瑶瑜殿下还真是给她好大的荣光。” 贺兰秩一抬手,鸟笼中站着的金鹦鹉便扑打着翅膀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上。 “既是她特地来寻,便是要去的。春水不要紧,要紧的是贺兰棠身边的婢女。六妹年幼,将那婢女当成亲人般对待,一声声地喊着那婢女姐姐。既是她给了面子,我们自然也不能轻视了她。况且如今母亲同皇后娘娘交好,与六妹妹好好相处,日后也能借上皇后娘娘的力。” 他抬眼看向眼中带着轻蔑的修柏。 “你上次失手了,得罪了那婢女。准备些银票,明日多叫些人去捧场,也算作赔礼了。” “是。” - 折腾了一整日,终于回到香楠里。 五叔等得心急,见贺兰棠回来也不敢多问,始终忙着里出外进地搬着今日打捞上来的鱼。 直到看贺兰棠连喝了两杯茶才靠了过来。 “小姐,明日要用的鱼和海物我都已经留出来了。您出去时木匠已经将咱们做得木架子送过来了,昨夜我让咱们村里人一起已经把小姐要的网子织出来了。都放在岸边了,您瞧瞧,若是觉得成,我就让他们把这网兜放入海里,为了明日开张做准备。” 贺兰棠放下茶杯,跟着五叔出去看了看。 五叔拿着网子细细给贺兰棠讲着他对这个网兜的改进,加了支撑木棍和固定的木棍,又把网兜四角挂了石头为了以防网子飘起来之类的。 网兜按照贺兰棠说的,按鱼和海物的种类分别做了好几个。 贺兰棠确认没问题,五叔便让村民将今日打来的鱼按类放进渔网里。 一切安置妥当,只差菜价没定。 贺兰棠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唤醒了估值系统。 眼前清楚地显示着每条鱼的价格。 “春水,我前一阵子交代你去别的酒楼看看饭菜的价格,你去看了么” “看了殿下。奴婢连去了几家,十斤左右的水月鱼清蒸红烧都卖十文钱一斤。” 水月鱼,贺兰棠看到的市场价格是五文钱一斤,卖到十文不算贵。 “五叔,拿上本子记下来。水月鱼二十文一斤,银蝶鱼二十三文一斤,圆桂鱼二十八文一斤,海虹鱼,三十二文一斤,睛尾鱼三十六文一斤。金珠螺银丝贝赤焰螺三十文一斤,红酥虾二十文一斤……” 贺兰棠一个接一个的报出菜价,提着笔的五叔快速地书写在本子上。 听着这些海物一个比一个贵,五叔的心里越发慌张。 “小姐,这东西晒成干儿使劲也才能卖二十文。一斤就卖这样贵,会有人买账吗” “用处不同,价格便不同。五叔别担心,明日开张试上一日。若是客人多数都说价格不值,我们再调整。” “诶,好。外头晒,小姐还是回屋里坐着。” 贺兰棠看了一眼五叔,知道他始终想问小敖的事情,但是今晚还要等事情全都落定了,才能给他准确的答复。 不然只怕是出了什么事端,又叫人白白失望。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贺兰棠的噩梦 入夜。 贺兰忞与宁淮宴双双跪在地上,垂着头,看着贺兰雍仁那双金龙靴在眼前走来走去。 贺兰雍仁沉声沉气问道:“你们是说,樊朝的那个总管太监丁关,当初并未被先皇杀死,而是被人救下,将他藏匿于泽州府密室之中?只凭那妇人一面之词,便要朕答应你们去将泽州府与泽州协查司搅个翻天?” “陛下,若不是此次我同殿下去探望香楠里的百姓,也不会知晓此事。此事纯属偶然,是三殿下听香楠里的一位老伯说自己的孩子被抢走,所以才会出手干涉。朱夫人不知晓殿下与小臣的身份,才会放下戒备,提到丁关。这十余年,丁关残害孩童共三十三名,她一笔一画都记录在册。册子便在她家中床铺的枕头下,曾担忧栾大人翻脸不认,还特地将三十三颗玛瑙珠子丢在府衙池塘中。” 宁淮宴抬起头,目光坚韧与贺兰雍仁对视。 虽说宁桓与贺兰雍仁情同手足。 但宁家的两个孩子,贺兰雍仁一直不大喜欢。 宁裳初没有规矩,无礼莽撞。 宁淮宴心思深沉头脑机敏,心智早已超出这个年纪的孩童,人又上进热衷研究诗书兵法,功夫也了得。 这样的孩子,若是他的皇儿,他自然求之不得。 可偏偏是辅佐他儿子的人。 贺兰雍仁对于贺兰忞不甚了解。 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一个跟头能翻出去多远,他比谁都清楚。 凭贺兰忞的脑子,上次香楠里的事儿,再加上此次丁关之事,绝不可能是贺兰忞主导。 见父皇犹犹豫豫,贺兰忞又将入宫前宁淮宴嘱咐自己的话抛到了脑后。 “试问一个寻常妇人如何能进到守卫森严的府衙之中?父皇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偷偷去派人查证!可若是人赃并获,父皇您——” 话音未落,贺兰雍仁带着震怒的目光落在贺兰忞身上,吓得他立刻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 他越是这般,贺兰雍仁便瞧他越窝火。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思虑岂能如此片面?你可知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若都如你这般莽撞,朝堂局势如何稳定?!” 宁淮宴往前蹭了一步,仰头看向贺兰雍仁。 “小臣知晓陛下需得顾全大局。可丁关此举,便是公然在挑衅陛下和先帝的帝王威严。此人在樊朝未亡之时便无恶不作,本应受到最重的惩罚。如今却在他人庇佑下,又残害凤元三十多个孩童。他与其同党,何其残忍险恶?栾大人及其同党能在皇权之下,将前朝余孽藏得如此之久,岂非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未可知。” 他充满敬畏地对着贺兰雍仁重重地磕头。 “今夜原本是朱夫人应当启程回泽州,此刻朱大人未能收到消息,想必已是叫人起了戒心。若是打草惊蛇,让丁关逃跑,我们便不好再抓了。陛下,栾大人在泽州占地为王,虽无虚名,但已存实证。这便是赤裸裸的祸心在外,蔑视陛下龙威!请陛下将此等祸害连根拔起,还凤元百姓一个太平!” 宁淮宴声音不大,可在贺兰雍仁听起来却如同振聋发聩的巨响一般。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巨大的鼓槌,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阴沉着脸的贺兰雍仁盯着宁淮宴,漆黑的双眸中怒色暗涌。 他好大的胆子。 竟敢逼着朕按照他的心意来做事! 气氛僵持不下之时,贺兰棠蚊子般的小声传入殿中。 “父皇……” 睡眼惺忪的贺兰棠用手揉着眼睛,身上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呆呆萌萌地站在门口。 她眼睛通红,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棠儿?深夜你不睡觉,来雍仁殿做什么?” 贺兰棠迈着小碎步,似是昏迷糊涂了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贺兰雍仁跟前,仰着头看着面色带着愠怒的父亲。 “父皇,棠儿不要去苑囿了。” 贺兰棠噘着嘴,可怜巴巴,双手扯着贺兰雍仁的衣角。 此时贺兰雍仁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工夫搭理她。 他将她的手从衣服上移开,“棠儿乖,父皇此刻有要事,苑囿的事儿改日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扳着贺兰棠的肩膀,让她的脸面向门的方向,企图让她离开。 贺兰棠使足了劲儿,身子往后仰,整个身体的力量都靠在了父亲的手上。 她紧蹙着细淡的眉毛,撅着嘴巴,一脸倔强。 “父皇答应棠棠!棠棠不要去苑囿了!苑囿有只大蚯蚓!红彤彤的眼睛,它专门吃孩子!棠棠被他咬掉了腿。它还咬死了父皇!咬死了三哥哥!好多黑漆漆的虫子飞过来了!棠棠不要父皇死,棠棠不去苑囿了!” 她一边哭一边吵闹个不停。 贺兰雍仁只觉得她是做噩梦了,便急匆匆让白兰将她带走。 方才有些情绪上头的宁淮宴,此刻也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情急想要快些打击丞相党羽,一时之间说了不该说的话。 殿下如今畏惧丞相三分,方才他那几句言语,应当是彻底地将陛下惹怒了。 瑶瑜殿下应当不只是为了让陛下分神。 蚯蚓…… 殿下究竟想说…… 宁淮宴猛然抬头,瞬间明白贺兰棠所言究竟为何。 蚯蚓雌雄同体,专吃孩子暗指丁关。 她在隐晦地暗示陛下,丁关日后会害他。 可陛下真能听懂这言外之意吗? 一旁地贺兰忞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了一句。 “怎么偏偏此刻她要做这样的噩梦,真当是晦气。” 闻言,贺兰雍仁的脸色更加难看。 宁淮宴悬着的心也稳了下来。 他心中再一次感慨,贺兰棠犹如神人一般,步步算得精准。 她知晓,只若她说梦中三殿下被害,他定然会心生不满。 再加上心直口快的性子,他也定然会将不满直接吐出。 说者无心,但被陛下听在心里,必然会犯忌讳。 贺兰雍仁面寒如霜,对着宁淮宴二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在偏殿等着。容朕想想。” 贺兰忞又欲要开口,被宁淮宴一把拉住。 “是陛下。” 待两人离开,贺兰雍仁莫名背后涌出一股寒意来。 “白兰,叫牵星阁的靳飞尘过来见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卜卦 披散着一头金白色长发穿着蓝紫色长袍的靳飞尘,一双狭长的凤眼盯着手中提着的小金铃铛,一眨不眨。 若不是他纤长浓密,盖住半个红色眼瞳的白色睫毛轻轻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就似是在皑皑大雪中被冰冻了一夜的人。 靳飞尘如今是牵星阁的阁长。 专负责卜卦占星预测国运。 他的模样与寻常人不同,尤其是那一双如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睛,幼时被当作妖物险些烧死。 先帝那时正在朝着樊朝进宫,正巧碰到村民要烧死他的时刻。 小飞尘一看到先帝,便说他是皇帝命。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被先帝救下,带回宫中,专为他设立了牵星阁。 见他久久不说话,贺兰雍仁有些耐不住性子。 “你倒是瞧出些什么没——” “嘘。” 靳飞尘抬起手,食指抵在嘴唇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的金铃铛。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铃铛下端悬空摇晃。 “叮铃——”一声铃响,让不耐烦的贺兰雍仁立刻聚精会神,将全部注意力投放在了铃铛上面。 似是看到了什么异象,靳飞尘那张女子一般桃夭柳媚的面容浮出不解的神色。 “啧,嘶……啧,哎哟……” 一声一声感叹词听得贺兰雍仁心神不宁。 “你嘶嘶哎哎的做什么?到底瞧见了什么?” 靳飞尘放下铃铛,“陛下,臣未曾瞧见什么蚯蚓虫子。” 闻言,贺兰雍仁松了一口气。 果然,只是贺兰棠的一场噩梦。 他的卦一向很准。 正如当初贺兰雍仁因联络朝中大臣,惹了先皇大怒。 先帝除掉了他的继承资格,朝中大臣对他避之不及。 唯独之前从未见过面的靳飞尘,独自一人来到他的府邸。 极其确信地同他说,他将会成为下一任帝王。 心情放松下来的贺兰雍仁坐回椅子上,看向靳飞尘,语气中带有嗔怪。 “既是没有什么蚯蚓虫子,你为何还是这副表情?” 靳飞尘不答话,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红线,两端拴在两手的中指上,似是孩童玩的翻绳子一般,双手绕着红线来来回回好几圈。 “虽无瑶瑜殿下梦中之物,但泽州上空乌云蔽日,恐有穷凶恶极之人。依臣看,此事陛下要尽早做决断,否则这乌云将盖住凤元半片天。” 贺兰雍仁猛地起身,不知是怒是慌张。 “你今年除夕时为朕占国运,并非提及此事。” 靳飞尘抬眼,目光懒散地看向贺兰雍仁。 “时移事改,陛下如今身边多了三位鸿运之人,丰州的光越发明亮,以往看不见的藏匿起来的,如今也浮出来了。” “三个鸿运之人?是谁?” 垂着眸的靳飞尘动作缓慢地缕着红线,“恕臣不能泄露。时候到了,陛下自然知晓。” 完成自己工作的靳飞尘也不多逗留,对着贺兰雍仁拜别后,犹如浮在半空的游魂一般,脚步轻飘飘地离开了雍仁殿。 独自伫立在雍仁殿的贺兰雍仁听了靳飞尘这一番话,心神不宁,左右为难。 思来想去,他终于下了决定。 - 躲在不远处草丛中的贺兰棠不住地用手挠着身上被蚊子咬的包。 一旁的陶灼灼拼命地给贺兰棠拍蚊子,手都拍红了,自己的身上也是被咬了一身的包。 “殿下,这儿蚊子多,您都被咬了好处包了。不若咱们换个地方等着?” 似是没听到陶灼灼说话的贺兰棠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殿的方向。 见贺兰忞与宁淮宴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贺兰棠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三哥哥!带我一起出宫!” 走在前面的贺兰忞气不打一出来,冷眼看了贺兰棠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径直往前走。 在贺兰忞与宁淮宴的掩护下,三人顺利出宫。 一路上贺兰忞抱怨连天。 “父皇如此惧怕丞相,就连丞相门下一个州丞都不敢处置。私藏前朝太监总管,这天大的罪行,父皇却只当视而不见了!” 宁淮宴耐心开口劝解。 “殿下做事不能太过心急。陛下并非是惧怕丞相,而是朝中依附丞相的人过多。如今凤元百姓的温饱还未能解决,外域亦是对我们虎视眈眈。若是朝中起了内乱,后果不堪设想。日后殿下勿要再说这样的话,尤其宫中隔墙有耳,一旦被听见,只怕会有大祸。” 性格倔强的贺兰忞并不认可宁淮宴这一番话。 “顾及如此多,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栾玉书胡作非为?将前朝那个死太监当祖宗一样供着?!” “陛下是帝王,自然不会允许。只是做事亦是讲究方策,行事不可莽撞。如今陛下既是让我们回去,那定然就是想到了万全之策。殿下只需耐心等待便好。” “等待等待!事事要等待!好不容易遇到这功劳,送到父皇前面,他一点都不稀罕!这若是大哥二哥送过去的,想必父皇会高兴得给他们封王赏地。我看父皇不是为难,就是厌恶我!” 一旁的贺兰棠自打上车就闭着眼睛装睡。 直到宁淮宴先将贺兰忞送到回宁家,又单独启程去送贺兰棠。 直到到了地方,贺兰棠才睁开眼睛。 “到了?” “回殿下,到了。今日多亏殿下及时出现,扭转局面。小臣不胜感激。” 贺兰棠点点头。 “哦对了,我想问问。宫中有位白发纤瘦的男子,是做什么的?” 宁淮宴神色讶异。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靳飞尘的模样。 “殿下是说,牵星阁靳大人么?” “牵星阁?是做什么的?” “对,牵星阁专门为陛下占卜国运,靳飞尘大人是牵星阁的阁长。靳大人卜卦极其准确,先帝将他看作神灵般存在。因当年先帝攻打樊朝之时,还是孩童的靳大人便一语成谶。陛下被先帝废弃继位资格时,靳大人为陛下的预测,又谶语成真。” 贺兰棠了然,转头与宁淮宴道了别,就匆匆地拉着陶灼灼下了马车。 “殿下。” 走在贺兰棠身边的陶灼灼小声嘟囔了一句。 “若是知晓三殿下是这般的,您就不该大老远的跑回宫里,折腾这么一趟。帮了三殿下,他还不知感激。”?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楼开张 贺兰棠不以为然地笑笑。 “三哥哥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这一行来,他没有直接获得好处,理所当然不认为我帮助了他什么。不过无妨,我是为了宁淮宴去的,也不是为了他。这事情很快就会有定论,毕竟请人来占卜,就说明他对这件事还是很畏惧的。若是那位靳大人真当是个神人,必能预测出泽州之事。” “所以,陛下是一定会处置那个恶人丁关和那个坏官栾玉书了?” “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要看看他动用什么手段了。” 贺兰棠看向陶灼灼,打趣道:“你不是想要做女官么?怎么现在朝堂的事情也关心起来了?难不成是想入宫做官么?” 陶灼灼瞬时瞪大双眸,连连摇头。 “奴婢哪儿能入朝为官呀!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头脑又不精明。若是入朝为官,那岂不是成了凤元的罪人。奴婢一想,都觉得荒谬呢。此生能做上女官,便是奴婢最大的本事了。” 她憨直的话,逗得贺兰棠发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实现做女官的梦想的。不过明日你得打起精神来,帮我好好迎客。咱们铺子明日的开张若是做好了,后面便不用常常出宫,操心这些事儿了。” “殿下放心。殿下今日去宁府,奴婢可是挤进了桃花娘娘庙,上了好几炷香,明日神仙娘娘定会保佑咱们铺子顺顺利利的开张的!” 两人边说边笑的进了门。 翌日天还未亮,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就传进了贺兰棠的耳朵。 她睁开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刚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被吵醒了。 陶灼灼从门外推门进来,见贺兰棠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表情不大好看,便心里生出了自责。 “殿下,您被吵醒了?奴婢方才同她们说了,让她们小些动静。” 贺兰棠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朝窗外看。 “外面这么吵,是有什么事情吗?” 陶灼灼从衣架子上摘下了给贺兰棠准备的衣裙。 “今日咱们酒楼不是开张吗?大家便都睡不着觉,早早地就起来,说是接财神。这会儿大柱哥正在门外提着鞭炮等着呢,到了时辰就点鞭炮。殿下要起了吗?奴婢出去给殿下打水给……” “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在门外响起。 陶灼灼的后半句话直接淹没在了炮竹声的巨响里。 - 众人站在海平楼外捂着耳朵,咧着嘴角,看着木棍上绑着的一串炮竹噼里啪啦地燃烧爆炸。 炮竹点完。 五叔站在正门口,提着一个金锣,攥着一个红鼓槌,用力地敲了三声。 “财神笑金银到!诸事顺利福来报!海平楼迎财神咯!” 他话音落下,几个香楠里的壮汉伙计扛着一座大财神雕像,从人群后走来。 几人扛着财神在海平楼的一层转了几圈。 五叔走在一旁跟财神说着恭维吉祥话。 几人才将财神又扛出了海平楼。 春水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平日里总是穿着素色衣裳的她如今换上了红色的衣裙,发髻盘起,脸上打了脂粉腮红,瞧着脸上喜气洋洋的气色极好。 她站在台阶上,手抓着盖在匾额上面的大红绸子,用力一拽。 红绸落地,露出黑底金字刻着“海平楼”三字的匾额。 “海平楼今日正式开张!日后请客官们多多光临多多捧场!” 铺子里的伙计们吆喝着将来客往门内请。 作为铺子老板的春水自然要先招待贵客。 她走到贺兰棠贺兰忞与贺兰秩三兄妹的跟前,对着他们行大礼。 “三位殿下与各位贵人们前来捧场奴婢不胜感激!您们快里面请!” 春水带着皇家三兄妹以及修柏宁淮宴,径直来到二楼。 本就没有几张桌子,几人一来便直接坐满了。 “今日我特地命人安排了二楼雅座给殿下们。殿下们吃好喝好,今日人多繁忙,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们见谅。” 背着手的贺兰忞上下打量着铺子,神色中透着鄙夷。 “这么小的酒楼,还是头次见。” 贺兰棠在一旁故作不服气,“酒楼也不是越大越好,好吃才重要,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贺兰秩笑着点头应声:“六妹妹所言极是。” 贺兰忞不屑地看了一眼贺兰秩,甩开手里的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转头看向贺兰棠。 “这酒楼是你的人开的,这有什么吃食?将这有的,都端上来。” 提起这个,贺兰棠便一下子似是来了精神一般。 她一只手扯住了二哥,一只手扯住了三哥。 “二哥哥三哥哥,你们同我来。” 她将二人从楼上拽到了酒楼后院,指着地上八九个浅缸。 “这里吃什么都是自己选的。想吃哪个,叫人捞起来,称重量,选做法。” 春水在一旁解释,“咱们海平楼专做海物,为了保证客官们都能吃到活的,新鲜的,便叫客官自己来挑选。两位殿下看看,想要吃些什么,随意选。” 这种吃法在场的人都未曾见过。 贺兰秩觉得有意思,探着头在几个浅缸前走来走去,最终停在银丝贝前。 “这个……是什么东西?闪闪发光的。” 一直跟在春水身边的陶灼灼开口介绍。 “回三殿下,这是银丝贝。因贝壳在阳光下微微闪银光,光是一条一条的,所以取名叫做银丝贝。银丝贝的肉质鲜美,很有嚼劲,一般麻辣爆炒与蒜蓉爆炒两种口味更好吃。当然,若是殿下爱吃鲜美的,那盐焗与清蒸都不错。” 麻辣爆炒,蒜蓉爆炒,盐焗…… 这都是什么? 春水一通介绍,听得贺兰忞脑袋直晕。 想比走出过丰州的贺兰秩倒是好一些。 辣菜丰州少有,但青州那边爱吃腌菜,常常会放辣椒进去。 他看向贺兰忞,笑容中带些揶揄,“三弟若是想不明白,不若我先来?” 贺兰忞是最受不得激的。 一听到贺兰秩说这样的话,立刻就不服了。 “二哥着什么急?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表情傲娇的贺兰忞,手指随意一指,“这个,那个,还有那个,再来条鱼。鱼要一整只,虾要两斤,剩下的都来一斤尝尝鲜。”? 第一百五十五章 酒楼开张2 春水拿了个大漏勺,提着一个小竹筐,按照贺兰忞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舀出来。 陶灼灼提着一杆秤,快速地帮忙称重,称完一个对着坐在院子门口的小兰喊一声。 “八号桌客官,银丝贝,金珠螺各一斤三两。珍珠虾两斤,睛尾鱼八斤。” 小兰迅速地用笔在提前做好的菜单上画勾,记下斤两。 “灼灼,客官要怎么做?” 陶灼灼看向贺兰忞,“殿下要那种口味?” 贺兰忞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在阳光下瞬间脸涨得通红。 他不想丢人,更不想在贺兰秩面前丢人。 见他窘迫,贺兰棠跑到小兰的桌子前,拿过来一个木桶。 木桶里面放着占卜的木签子。 “三哥哥!你摇摇这个木桶,晃出来什么签子,就吃那种。” 贺兰忞此刻接过木桶,就似是得到了及时雨一般。 他感激地看向贺兰棠,随后用力地晃动起手里的木桶来。 “啪嗒”一声,签子掉落在地。 陶灼灼捡了起来,看上面写着酸辣二字。 “酸辣,殿下若是能吃的话,可以用来做虾或者鱼。不过奴婢还是觉得,酸辣口味,做鱼比做虾好吃。” “那便做鱼。” 方才的窘迫一扫而光,贺兰忞玩心大,此刻整个人都被这摇签子给吸引住了。 连续几次,摇到了麻辣,蒜蓉,油炸等等几个口味。 宁淮宴也随便点了几样他未曾吃过的,同贺兰忞一样开始摇晃起签子来。 吃个饭,还跟猜谜一样。 一旁的修柏觉得这酒楼开得有点意思。 “二殿下,呆会儿我们也摇签子。” 贺兰秩淡淡地扫了一眼修柏,“上次我们在青州吃腌菜,是谁吃了一口辣椒,被辣得在床上整整三日都不能躺着睡觉?” 修柏表情一滞,嘴角抽动了两下。 “那,那还是吃清蒸。” 许是铺子里的人都懂得了规矩,全都跑到后院来选海鲜。 贺兰棠见人多,就跑到了小兰的身后去站着。 正巧看着她在本子上圈圈画画,一个字都没写。 “你这写的什么东西?” 小兰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尴尬地看向贺兰棠。 “小姐,我没读过书。不过这些圈圈,吴荣大哥能读懂的。他也不会写字,这都是五叔教给我们的。” 贺兰棠无奈地看着纸张上画的大小不一的圈圈。 “要尽快学写字,你这样很容易乱的。” 小兰咧着笑容,“是。不过小姐,咱们做的这些东西,我瞧着他们都挺喜欢的。日后咱们的酒楼肯定红火!” 这话倒是说到贺兰棠的心坎里去了。 用现代的模式来在古代做酒楼,她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踏实的。 看刚刚贺兰忞玩得也开心,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许多。 若是一会儿口味他们喜欢,想必日后的生意也就不成问题了。 选完了要吃的东西,院子里的人多得都要站不下来。 今日来的人要么是贺兰秩和修柏的书院同学好友,要么就是平日里与宁淮宴和贺兰忞有交集的各家公子。 一见到两位殿下,这些人就都尝试着与他们说上两句。 好不容易四人才突出重围甩开他们回到楼上。 “酸辣水煮鱼来咯!” 春水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是一个又大又圆盖着盖子的木碗。 她菜一端上来,所有人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端着的木碗。 “海平楼真当不一般啊。” 修柏感慨:“我去过这么多家酒楼,就没见到过这样大的菜码。一个大木碗,比人脑袋还要大。” 春水将木碗放在桌子上,一掀开盖子,一股白烟热气升起。 “酸辣水煮鱼,客官慢用。殿下,宁公子,二位要米饭么?” 宁淮宴:“三碗,麻烦了。” 贺兰忞盯着水煮鱼,眼珠子都要掉到碗里了。 “这里面怎么红彤彤的汤啊?快尝一口。”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 又酸又辣又烫。 味蕾瞬间得到刺激满足。 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口味,宫里的御膳与之相比,简直是清汤寡水毫无味道可言。 “好吃!宁淮宴你尝尝!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鱼。这个鱼一点腥味都没有,你尝尝。” 在贺兰忞强烈推荐之下,不爱吃鱼的宁淮宴犹犹豫豫地伸出了筷子。 鱼肉刚进嘴里,辣味呛得他闷声咳嗽了一声。 但那股刺激缓解以后,便尝到了滋味。 酸辣适中,鱼肉又嫩又滑。 真当是美味。 “的确好吃。” 坐在一旁的贺兰棠提着的心也瞬间放下了。 贺兰忞是吃货,吃到啥好吃的一时兴奋也是正常的。 但宁淮宴看上去就无比挑剔,这样没有情绪起伏的人,在心里能连连夸奖这道鱼好几句,已经说明这鱼的味道很好了。 这边吃得热火朝天。 旁边桌子还一道菜都没上,冷冷清清的。 贺兰秩本身对食物就没有太大的要求。 倒是修柏,隔着桌子看着鱼,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她站起身,用木勺子舀了几块鱼肉放到碗里,端给了贺兰秩。 “二哥哥,你尝尝这鱼,三哥哥说很好吃呢!” 贺兰秩面带笑容,眼中闪着柔和的光,用手摸了摸贺兰棠的脑袋。 一旁的修柏也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碗里。 鱼肉进嘴,修柏瞬间满足的闭上了双眼,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太好吃了。 丰州的这么多家酒楼,谁家都无法与之相比。 虽说是酸辣,但这味道是他从未吃过的。 酸辣中带着一些麻,口感奇怪极了,但又无比美味。 贺兰秩也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 虽不比修柏那般夸张模样,但神色中还是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好吃。” 剩下的菜接二连三的端了上来。 两桌的菜已经上齐了。 修柏拿着筷子盯着桌上的清蒸一切,再转头看向贺兰忞桌上的丰富多彩,瞬间就没有下筷子的食欲了。 人家的大虾,是保留虾头,去掉了身上的虾皮,又用金黄色炸过的面糊裹住,还延长了虾尾,一只虾做成了两只虾那么大。 自己这边的虾虽说摆盘精美,但看上去就是完完整整被蒸熟的虾,一点都新奇。 人家的海螺被片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躺在生菜叶上,飘在瓷碗里。 自己这边的海螺就是清蒸的,一整颗一整颗摆在盘子里。 修柏越看越生气,干脆起身下楼,又点了一大堆的海鲜,选的全是自己没吃过的口味,这才心满意足地吃完一餐。? 第一百五十六章 酒楼开张3 吃光了桌子上所有菜,还吃了三碗米饭的贺兰忞捂着鼓鼓的肚子,靠在椅子上。 “快结账,我撑得喘不过气了。” 另一桌的贺兰秩也低声对着还未放下筷子的修柏说道:“去结账。” 接到贺兰秩命令的修柏立即放下筷子,跟在宁淮宴的身后下了楼。 二人到了结账台前。 站在收款台里面的五叔拿着账单,笑容和善。 “二位客官是哪桌的?” 宁淮宴:“楼上左边那桌,俢公子是右边那一桌,我们分开结账。” 修柏横了宁淮宴一眼,真当是抠门。 他又未曾开口要他请客,何必说得这么清楚。 五叔拿着账本快速地将本子上记着的菜与宁淮宴确认。 “宁公子这一桌饭菜一共四百零八文,加上酒水两壶一共是四百六十八文。” “听闻瑶瑜殿下说海平楼可以将钱存在卡中,日后过来吃饭还有折扣。” 五叔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咱们这酒楼的卡价值不等,宁公子您要办多少银子的?” 宁淮宴问:“我与三殿下商议了,我们要两张最大的。” 五叔从结账台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将几种卡都摆在台面上,介绍了每种的折扣。 宁淮宴没有丝毫犹豫,“两张一千两的。” 说完便将准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了五叔。 五叔接过银票,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番,将银票锁进钱匣子里,又掏出两个全新的账本,用笔蘸墨,在封皮上分别写下了“三殿下专用”以及“宁大公子专用。” “宁公子,咱们这顿饭可以打七折,您看记在谁的账上?” 宁淮宴干脆道:“三殿下账上。” 楼上的三兄妹下楼,贺兰忞正巧听到宁淮宴的话。 “诶!怎么就记我账上了!” 宁淮宴似是没听到他叫喊一般,对着五叔认真地又说了一句。 “记到三殿下账上。” “得咧。三殿下的账上如今还有九百九十九两零六百七十三文,您签个字。” 宁淮宴接过笔,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贺兰忞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上面宁淮宴,转头瞥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贺兰秩。 绝对不能只有他自己出血。 “二哥不若也在这儿买张卡,毕竟春水曾是咱们宫里的婢女,又是跟在贺兰棠身边的。今日开张也算给贺兰棠面子。” 【贺兰……棠?】 站在柜台里面的五叔表情僵硬地看向同两位皇子站在一起的贺兰棠。 他想过她应当是哪家大官的小姐。 但从未想过她是当朝的瑶瑜公主。 仔细一看,她的模样与两位皇子也有相像之处。 【我真是人老了眼拙,小小年纪便能识得皇子,便能有如此见识和胆魄,我怎会将她视作寻常百姓?!】 贺兰棠无语地瞥了一眼贺兰忞。 真的会谢。 瞒了这么久,之前让宁淮宴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说破自己的身份。 人家上下嘴皮子一搭,给你暴露的一丝不挂。 贺兰秩笑着点头。 “本是打算给礼金的。即使如此,修柏,我们二人也买张卡。” 仰着下巴的修柏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冲着一层吃饭的人清了清嗓子。 “这海平楼的菜的确好吃。本公子打算日后宴请都办在此处,若是觉得此处的菜品不错,各位今日也别白来,在这买张卡再走。” “俢公子都发话了,我们怎能不捧场啊!” “就是就是!几位殿下都来此捧场,我们自然不在话下了!” “呆会儿吃完饭,我们便买这里最贵的卡!” 听到众人附和,修柏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 他转过头看向五叔,“我和二殿下也买两张一千两的。另外给我拿张一千两,两张五百两的。我回去也好孝敬我爹,给我那两个弟弟妹妹带回去两张。” 五叔收到四千两银票,兴高采烈地拿出了新的账簿。 “得咧!您这顿饭共九百九十五文,记在谁的账上?” “自然是记在我的账上了。不似有些人,每日跟着殿下蹭吃蹭喝。” 他睨着宁淮宴,宁淮宴便似是一副听不见他说话的样子,同贺兰棠说话。 “卡您收好了,一共四张。恭送三位殿下,欢迎下次再来。” 春水千恩万谢地将几人送到门外。 修柏与贺兰秩先上了马车。 只见车夫表情不大好的在修柏身边耳语了一句,修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厉声厉色地告诉车夫快些上车回府。 一副出了大事儿的模样。 吃撑了的贺兰忞先上了马车。 宁淮宴见周围没什么人,便低声说道:“殿下,昨日的事情成了。” 贺兰棠诧异地看向他。 “一夜之间?” 宁淮宴点头。 “今夜天刚亮时,栾家朱家有乱贼闯入,其全家被灭口,无人生还。泽州府无端起火,当差衙役都死在了里面。小敖的姨母被放出狱,路途中马车受惊,跌落到了山下,被发现时也已经咽气了。” 看来那个阁长靳大人,还是说了许多让贺兰雍仁害怕的事情。 不然他不会这么快的对有诸多牵连的栾玉书动手。 贺兰棠问:“那父皇是什么反应?” 宁淮宴摇了摇头,“还不知晓。今日一早就来此处了。不过若是小臣未猜错的话,陛下应当是大怒,要彻查凶手。再从泽州府中发觉丁关的尸体以及朱大人家的罪证,从而再追责泽州府相关人员,以及协查司的尚书。” 来到凤元这么久。 贺兰棠还从来没有见贺兰雍仁做事这样果断过。 若不是此事发生,她都快要忘了,他也是个帝王。 贺兰棠有些惋惜。 “这样一来,岂不是功劳与三哥哥都无关了?” “陛下应当会找其他的名义来犒赏三殿下此番功劳。若是不出意外,日后香楠里应当就是三殿下的封地了。” “嗯,这样也好,不算白忙活一场。” “小臣要快些回去了,方才修柏那般模样,应当是知晓此事了。小臣同三殿下要快些回宫了。” 与宁淮宴告别。 听到事情办妥,贺兰棠心情极为舒畅。 更令贺兰棠兴奋的事情是,在这件事情中,她发现了一个能够控制贺兰雍仁的人物。 就是那个神秘鲜少出现的靳飞尘。 若是有他的帮助,兴许日后宫中的再多凶险,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复盘 铺子打烊。 贺兰棠春水陶灼灼与五叔一群人围着桌子开始数钱算账。 每个人都是一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模样。 五叔用算盘来回拨弄了两下,春水在一旁记着五叔说的数字。 核算下来,今日办卡一共收了一万一千九百两。 春水一听到这个结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个数额乍一听起来很多,虽然办了卡的人会时不时过来消费,但也会扯出许多的破烂事儿来。 贺兰棠看着桌子上摞起来的银票,轻轻摇了摇头。 “别高兴太早。这钱迟早都是要花出去的,并非全是揣进咱们自己口袋的。这个办卡的活动,我们再持续三天。三天以后,无论谁来都不能再办卡了。” 闻言,春水表情有些失落。 “为何呀小姐?若是有一日铺子不好了,这些钱还能顶一阵子用场呢。” “娘!” 陶灼灼在一旁看了一眼贺兰棠的脸色,大喊了一声。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今日是开业的日子,若是刚做便想着不成了,这生意还如何往下做了。再说,有小姐在,不会不好的。小姐有奇招,我们的酒楼定会一日比一日红火的。” 看陶灼灼这样维护自己,贺兰棠轻声笑笑。 “倒也不是不能说。若是酒楼不好了,那自然是里面出了问题。这些钱,在你好的时候它会安然无恙地留在手里。在你不好的时候,它便会给你雪上加霜。一旦酒楼出问题,这些人都会急着将钱讨回去的。所以,顶不上用场。” 若不是为了任务,贺兰棠也不会想到用办卡这一招,维持前面三个月的平均流水。 任务也不是一次性的任务。 现在收的办卡钱越多,后面的压力就越大。 五叔道:“小姐说得对。还有这是小姐让每位客官填的单子,小姐看看。” 贺兰棠接过客人满意度评价单,大致看了一眼。 基本上都勾得“极好”。 少数勾选了有些辣,但评价也仍是极好。 “嗯,同我想象的差不多。今日第一日,我忙着招待两位殿下,没有好好的看看大家今日的工作。但我发觉菜越上越慢,这个要改。若是吴荣应付不来,那就照着吴荣的标准,再去找两个厨师与帮厨。还有就是咱们酒楼里的姑娘婶婶,见到客人似是羞涩一般,也不打招呼,不肯开口说话。这是很大的问题,春水你要好好锻炼她们。” “是,奴婢知晓了。” “日后每一日,打烊以后,你们都要开一个复盘会。要将今日做得好的,以及做得不好的通通回顾一遍。每日要将铺子里面清扫干净了再走,早上过来要好好再打扫一遍。另外明日给吴荣配个帽子,不准许他散着头发做菜。五叔柜台里的钱匣子还是不妥当。将这些银票都存在钱庄里,每月换好碎银铜钱,也好找零。” 贺兰棠又交代了几句自己今天看到的不足。 “今日就先这样。这两个月我要忙着考试,便不能过来了。春水同五叔要好好照料酒楼,有任何事情先去宁家找宁大人或者宁淮宴,让他们入宫给我报信。小事可以你们自己商量决定,大事一定要先问过我。” “是,奴婢谨记。” 贺兰棠站起身,看着垂着头似是有心事的五叔。 “五叔,小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姨母来接小敖走了,你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听到贺兰棠的话,五叔猛地抬起头看向贺兰棠,眼眶泛起泪光。 “解,解决了?” “嗯,听闻昨夜小敖的姨丈就是那位朱大人,昨夜家中遭人灭门。今晨小敖姨母往回赶路的时候,马车摔下了山,人也没了。这些话若是你愿意同小敖说,那便告诉他。若你不愿意让他知道,也好。总之,日后他不会再碰到这样的麻烦了。” 五叔激动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到桌子旁边,双膝一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小民谢过殿下数次救命之恩!” 他对着贺兰棠连拜了几下。 “原以为是三殿下的仁善,香楠里众人才免去被海寇困扰,才得以恢复良籍。今日有幸能见三殿下一面,又无意得知殿下身份。小民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殿下您的善举!有瑶瑜殿下这样心怀百姓的公主,是凤元百姓的福分!” 贺兰棠无声地看了陶灼灼一眼,陶灼灼立刻就将五叔从地上扶了起来。 “五叔你不必谢我,我不是什么善人,也不是图什么名声。如今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日后你们便安心踏实地在这里生活,赚钱,好好经营铺子便是。天不早了,我要早些回去了。五叔还请帮我保密,我不想旁人知晓我的身份。” “自然自然!殿下放心,小民绝对不会多嘴。” - 背在贺兰棠身上的任务,算是短暂的得到了解决。 剩下的便是要考入凌霄书院。 这是个大工程,且还有很多的运气成分在。 平日里不畏困难的贺兰棠此刻也是惆怅无比。 累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宫了还要捡起书本学习。 春蓉随机想字考贺兰棠听写。 提着笔的贺兰棠面对纸张抓耳挠腮。 开酒楼都不觉得困难,偏偏让一个“笑”字给难住了。 萧嫣见状也是心疼贺兰棠这样痛苦,捧着一盘水果,一会儿喂贺兰棠一口。 “吃个葡萄。” “吃个瓜。” “吃个梅子。” 见贺兰棠将她送到过去的水果都吃了,萧嫣紧张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你不生妈的气了?” 忙昏头的贺兰棠差点就把母亲的事情给忘了,她倒是提醒了自己。 贺兰棠瞬间垮下脸来,“不吃了。” “别,别不吃啊!” 萧嫣慌张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将盘子放到一旁,对着春蓉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先出去。 待春蓉走了,她便立刻讨好起来。 “你说我以前跟谁谈恋爱,你也没不高兴,怎么到了贺兰雍仁这,你就这么生气呢?别的不说,在生物学上来说,他至少还是你亲生父亲呢。你从小的愿望不就是父母双全吗?这回全了,你又不高兴。”?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与母亲夜谈 “妈,你心里是真的不清楚,他是皇帝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贺兰棠望着萧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毫无心事单纯清明的双眼。 萧嫣不解地蹙了蹙眉。 这叫什么奇怪的话? 皇帝不就是皇帝么? “你是说他三宫六院,一堆女人吗?可是这个时代不都是这样的,再说他也是身不由己——” 未等她话说完,听不下去的贺兰棠就直接打断。 “还没跟他在一起,你就学会为他找借口了。所谓任务就是不需要掺杂个人感情。” “感情任务有了感情,任务不是更好做?” “双方情感永远难达成百分百的对等,你掺入感情,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怎么办?你不会失望,不会受伤?” 面对贺兰棠字字珠玑,萧嫣哽住,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反驳。 她盘着腿,手掌干巴巴地拍着大腿,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一旁挂着的书画上。 “这世界上啥事儿也都不是只能用利弊来论的。那要都论利弊,就不该有爱情亲情友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东西存在都是有道理的。” “存在即合理。” “是是,就是这句话。难道你容纳春蓉,救下灼灼,帮裳初顶罪,又帮春水。来了这里帮了这么多人,你也都是看利弊的?” “是。” 贺兰棠坚定的回答让萧嫣心里觉得诧异。 “你就是嘴硬。从小和你玩到大的李菲菲,你也是为了利用人家?她没工作的时候,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俩难道不是朋友?” “因为我——” 贺兰棠吐出三个字,忽然知道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说。 就算是说了,也不知道萧嫣听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说她因为小的时候被同学知道妈妈未婚生下她,所以被欺负。 他们骚扰她,欺负她,辱骂她。 时不时就发现自己的书本被撕了,时不时凳子上就被倒满了墨汁。 为了能好好学习,她不得不主动找班里最受欢迎的李菲菲做朋友吗。 李菲菲不爱学习。 她便对李菲菲有求必应,做她的跑腿,做她的家教,帮她写作业等等等等。 李菲菲给她庇护,让她有安静的环境学习。 直到高中毕业,李菲菲的父亲欠款跑路,家境一落千丈。 李菲菲交不起学费,是她找妈妈要钱帮她交上的。 李菲菲没能考上大学,找不到工作,她就带着李菲菲去自己兼职的地方干活。 等自己毕业了,找了一个还不错的工作,稳定了以后就立刻把李菲菲拉到了公司里做自己的下属。 再后来,习惯了高她一头的李菲菲开始嫉妒。 所以就将她妈妈未婚先孕的事情当作八卦讲给同事听,还故意偷她做好的方案给她的竞争对手。 所以什么是朋友呢。 贺兰棠只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相识图相益罢了。 “我对这世界上人所有的好,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除了你,无论你做出多么荒谬的事情,我作为女儿都应该为你兜底。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走一条注定受伤的路,而不制止。” 萧嫣没有答话,但望向贺兰棠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就算贺兰棠不把话说明白。 就算平时她大咧咧的,但她也知道一个从小没有爸爸的孩子在学校那样的小社会环境中过得会有多艰难。 是她的选择,所以才让女儿遭受了这么的苦,才造就了她现在这样戒备心重不能轻易相信人的性格。 她眼含泪水,用力将贺兰棠抱进怀里。 “你说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咱们开这么大的玩笑,要把你一个快三十的中年人变成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我猜肯定是他知道你这么好的孩子,之前受了太多的苦。所以他把我一起带过来了,让你做了公主,给了你一个全天下最厉害的爸爸。让你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的过日子,让你开开心心的做一个小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 被抱住的贺兰棠又一次被母亲的爱压到窒息。 开开心心做一个小孩子? 要求一个小孩子得到一间铺子然后保证每个月盈利一百两?? 这合理吗? 萧嫣吸了吸鼻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也知道妈妈是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要是能控制得住……算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受伤的!我会为了你好好保护我自己,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你就放心踏实的朝着前面走,身上不用背着我,我自己可以。就像当初你是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自己也把你照顾的很好。不就是女人多点么,既然赶不走,那只要他好好对我们,宫里没人敢欺负我们,这感情付出的就值得。” 呆在母亲怀里的贺兰棠垂下眼眸。 妈妈虽然是个单纯的人,但是她性子格外执拗。 就像她在现实生活中做得一系列的选择,即便别人反对,她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到最后。 如果贺兰雍仁单单是个嫔妃众多的皇帝,朝三暮四不定性,至少容易被迷惑。 可偏偏他不是那样的人。 贺兰棠清楚。 如今他对萧韵的念念不忘,念得不是萧韵这个人,不是那份感情,而是当初他为了前途牺牲萧韵的那份愧疚。 别说是萧韵的妹妹,即便是萧韵重生。 在真得面临选择时,必要的话,他仍然会牺牲他所谓的“最爱的女人”。 贺兰雍仁就是这样一个人。 自私,刚愎自用,冷血又伪善。 可明知如此,就算她把贺兰雍仁的心捧到妈妈面前为她分析,只怕她都会把自己苦口婆心说得一切都抛到脑后,义无反顾地一条路走到黑。 头顶上传来萧嫣温柔的声音。 “各人有各命,善良的人老天爷也不会对她太狠心。你说对不对?所以你就别再担心我了。” 贺兰棠沉默不语,垂着的双臂缓缓抬起,回抱住了母亲。 但愿。 但愿老天有眼,见证了母亲的苦难,满足了她只想要有一个真诚的爱人的心愿。 但愿,贺兰雍仁不会辜负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拟定学习计划 距离考试时间只剩下一个半月了,前面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了好几天。 虽然想到了应对考试的办法。 但棋局还没有学,虽然算数是优势,但现在识字的进度还不算太快,可能会影响看题,剩下就是和宁裳初学了几个简单的招式。 但到底是没有基础,力量上就敌不过,反应也慢。 贺兰棠做了一个时间规划表,将这四十多天细细规划一下,不浪费每一个晨昏。 卯时起床洗漱做算数。 辰时吃早饭,同宁裳初学武。 午时吃午饭午睡。 未时起床以后按照往年的礼科题,重点复习一下礼试的内容。 申时去找宁淮宴与贺兰忞学学棋和诗。 戌时回宫学字做算术题。 亥时准时睡觉。 她又让陶灼灼托贺兰舒婉出一张卷子,十道礼题,五道命题诗,五十个字词释义。 每隔五天做一套这样的卷子,做完卷子第二日请贺兰舒婉来讲解错题。 一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登登,几乎是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 宁裳初刚体验了两日就想放弃,被贺兰棠激了一通,只能咬牙跟着坚持。 贺兰玥跟着贺兰棠的计划一起学习,到第七日的时候就被累病倒了。 贺兰雍仁听闻贺兰玥病倒,便去玉粹堂探望贺兰玥,顺便难得留宿在了玉粹堂。 听贺兰玥说贺兰棠为了赶考没日没夜的学习,一大早下了朝,贺兰雍仁便来到了凤禧宫。 一进门,正赶上贺兰棠在做算术题。 “棠——” 他刚说出一个字,萧嫣便快步地跑到他身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皱着眉头示意他闭嘴。 贺兰雍仁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萧嫣与贺兰棠,不知两人在搞什么名堂,整个凤禧宫的正殿安静地连根针掉了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萧嫣拉着贺兰雍仁坐到了椅子上。 片刻后,正在做题的贺兰棠抬起头朝着空中看了一眼,似是不满意一般,看向陶灼灼,“再给我拿一张。” 陶灼灼惆怅地叹了口气,“殿下,您歇一歇,这都第五张了。” 春蓉也在一旁相劝,“是啊殿下,这不过半只香的功夫,已是极快了。” “算数是我最拿手的,要是不能做到最快,丢了甲等,那我就更不可能进凌霄书院了。” 陶灼灼无助地朝着萧嫣看了一眼,这才看到贺兰雍仁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殿中。 她与春蓉同时跪拜,“奴婢拜见陛下。” 见贺兰雍仁来了,贺兰棠快速地站起身朝他走去,从方才那较真的样子瞬间转换成乖女儿模样。 “父皇?父皇什么时候来的?” 贺兰雍仁欣慰地看了一眼贺兰棠,弯腰将她抱起,走回书桌前,低头看了一眼贺兰棠桌子上的卷子。 这上面瞧着有二十来道算术题。 从简到难。 最难的只怕是他都要费上一会儿才能做出来。 【这孩子仅四岁,便懂得何为方程何为勾股?她不仅懂得,且全是正解。】 “这都是你皇姑母教你的?” “是。皇姑母说棠棠算数学得好,所以教了些难的。” 贺兰雍仁欣赏地看了一眼贺兰棠。 “这些题目太难,芙蓉院不会考。女子精通算数者少,你皇姑母是入了书院才学到了这些,如今你已掌握这样的难题,今年入学试,想必算数的头筹棠儿能轻松摘去。” 贺兰棠装作喜出望外地模样,双手抱住贺兰雍仁的脖子,额头贴在父亲的脸颊,声音甜丝丝地说道:“父皇可别骗棠棠!” “自然,父皇从不骗人。”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张卷子,将贺兰棠放回了地上。 “你出去跑跑,便是要学,也不能这般用力。你四姐都被累倒了,你年幼,更是吃不消。” “吃得消吃得消。棠儿学得晚,要比姐姐更使劲儿才行!” 贺兰棠一边说着一边绕回桌子后坐下,伸手接过陶灼灼手里的试卷,继续低头做了起来。 萧嫣鬼鬼祟祟地站起身,拉着贺兰雍仁走出了大殿。 一出门就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走远了才放心张开嘴巴。 “终于能说话了,这一大早上的可是憋死我了。这是你来了才能见到她一个笑模样,这几天她都不跟我说话,一脑门子钻进学习里。可怜了这宫里的婢女,一点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贺兰雍仁虽是赞赏女儿这般好学,但心中也有忧虑。 这孩子太早显现出了她的心智与才能。 别说是姐姐,放眼望去,她三个兄长既要么没她聪明,要么没她刻苦有韧劲。 这般性子只怕日后压制不住,兴许会成为祸事。 萧嫣见贺兰雍仁似是有心事一般,用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正琢磨心事的贺兰雍仁心里一哆嗦。 “你别担心她,她行的!虽然她每天都这么努力,但是时间安排的很好。到点吃饭到点睡觉,中午还有个午觉,累不着的。” 他没好气儿地瞪了萧嫣一眼。 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她年纪尚小,这个学法,便是再休息也是补不过来的。过几日不就是她的生辰了么?此前说要去苑囿,如今朕的事儿也都办得差不多了,后日便启程去泽州。” “之前还说政务繁忙,这才几日就都忙完了?” “嗯。” 贺兰雍仁背着手缓步向前走。 “前些日子苦恼忞儿封地之事,如今他立了功,朕便命人将靠近香楠里的一处宅子赏给了他,给了他五年的时间,让他用五年的时间好好治理香楠,因地制宜,做出些成绩来。若是他做得好,朕便五年后将香楠作为他的封地赐给他。” 听着同上次她与他说得策略大差不差。 “那秩儿有没有不高兴?” “秩儿仁善,从不会妒忌兄弟。不过如皇后所言,几个孩子该是一碗水端平。朕打算这几日命他代朕处理朝政,监国几日。看看他的本事,也算作安抚。” - “监国?!” 申时贺兰棠和宁裳初来找宁淮宴学棋和诗,顺便就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宁淮宴。 贺兰忞一听贺兰秩要监国,瞬间就炸毛了。 “他凭什么监国?他又不是太子?父皇未免也太偏心了!”? 第一百六十章 激发斗志 “殿下少安毋躁。想当初陛下做皇子之时,十七岁才得封地。如今大殿下亦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去年才得了封地还远在三千里之外。如今二殿下也不过就是赐了府邸,殿下年纪小,便得了都城里的封地。朝臣反对定然不在少数,如今让二殿下监国几日,说是为了安抚二殿下,内在是要稳住朝臣。” 宁淮宴的这番说辞,贺兰忞虽然听懂了,但还是心有不满。 “早知道我也要监国,要了香楠里那个破地方有何用?人人穷得吃不上饭,只怕把香楠里丢给贺兰秩,他也未必想要。” 托着腮沉默不语的贺兰棠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不明白宁淮宴本来一个挺明白事儿的人,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智障来辅佐。 这猪脑子能当皇帝? 就算不让贺兰秩监国,也轮不到他。 再说监国是什么好事儿? 虽然没立太子,但让贺兰秩监国相当于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是小心不能出差错,一旦出差错那就是塌天大祸。 二是他相当于成了贺兰雍仁心里的立储意向人选,朝堂党派多,支持的人不同,一旦人选不合心意,自然而然会有人想办法来找贺兰秩的麻烦。 且这麻烦不仅只是这几天,会一直持续到另一个枪头鸟出现。 本来他这小小年纪就破格得了封地,就成了众矢之的。 如今有了无辜的贺兰秩帮他分散火力,他还不知足上了。 “淮宴哥哥,还是看看我这两日作得诗。” 宁淮宴叹了口气,接过贺兰棠递过来的纸张,一张一张细细地翻看着。 越看面色越沉重。 【殿下这写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诗?】 不等宁淮宴开口,贺兰忞直接出言讥讽。 “贺兰棠你写得什么东西?我都听不下去,我劝你干脆别考这门。” “落红随风去,寒霜梦中归,繁星藏皑皑,桃绕皎月飞。” 宁淮宴捧着诗,紧蹙着眉头。 “乍一听,很美。仔细品来,没有滋味。写诗讲究虚实相对,讲究寓意明了,有情有景。命题为春夏秋冬,殿下便只写春夏秋冬,且写得……不伦不类。” 这已经不是第一天被批评了,这几日绞尽脑汁的写,没有一首他能看得下去的。 就连宁淮宴都这么认为,更别说是那些已经把诗句写到出神入化的大文才了。 贺兰棠有些丧气郁闷。 她没有这类的天赋,索性别浪费时间了。 “淮宴哥哥,那我还是学下棋。” 抿着唇瓣的宁淮宴摇摇头。 “前两日同殿下下了一局,小臣已经将窍门教给了殿下。但昨日同殿下再下棋,殿下仍是无法应对。这两个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学成的。更何况选了对弈的学生本就少,既是敢选,定然是对棋艺精通的,殿下胜算不大。” “胜算不大也只能选这两个其中一个。我对琴什么的一窍不通,我识字都难,更别说书画,能选得东西不多。” “若是殿下能得三门甲等,应当能考入书院。况且每年武科每年都无人报考,若是只有初儿与殿下,若殿下将礼科考好,三门甲等应当不难。” 贺兰棠摇摇头,否决了宁淮宴的提议。 “武科得不到甲等,若是我得了甲等,裳初姐姐便是乙等。前几日皇姑母给我们做小测,算数与礼学,裳初姐姐勉强得丙等。若是她武科也得了乙等,只怕是很难能考入凌霄书院了。” “无妨。” 宁淮宴手指握拳揉搓了一下手心。 “殿下要紧,初儿明年再考亦是无妨。况且,以她的能耐,想来武科得了甲等,其他门也是考不好的。” 宁裳初一听脸色便瞬间变得难看,一言不发地起身冲出了屋子。 一向爱调侃她的贺兰忞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嘲讽,反倒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宁淮宴不该当着她的面这样说。 虽然他平时总是讽刺宁裳初,也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但这种话从宁淮宴这么正经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言重了。 贺兰棠看了一眼宁淮宴站起身来。 “考是要一起考的,我再想想法子。三哥哥,淮宴哥哥,我先回去了。” 走出畅水阁,就见着宁裳初蹲在地上丢石头。 一边丢嘴里还一边骂着宁淮宴。 “裳初姐姐,咱们走。” 宁裳初回头见贺兰棠站在自己身后,将手上的石头丢到一旁,不是心思地站起身来,跟着贺兰棠往回走。 见她闷闷不乐,贺兰棠开口调侃。 “裳初姐姐不是最不爱读书了?之前说什么都不肯同我一起考书院,怎么这会儿淮宴哥哥说不让你考,你还这般不高兴呢。” 宁裳初倏地一下红了脸。 她鼓着腮,别扭地撇着头。 “考不考都是我自己说了算。臭宁淮宴凭什么不准我考,我知晓你是殿下你要紧,但也该是我说,凭什么他替我说了。从小到大,他都不疼我。别人家的哥哥都疼妹妹,唯独他不疼我。我讨厌他!讨厌极了!再说,我从小就练武,若是武科都考不到甲等,我岂不是丢了我师父的脸。” 这个年龄段,贺兰棠说什么估计她也是听不明白的。 “你若是讨厌他,那自然好办呀。他不是觉着你考不上凌霄书院么?那你便好好学,考上凌霄书院,叫他给你道歉,跟你认错赔不是。” 闻言,宁裳初眼神一亮,但那抹亮光又迅速消失无踪。 “我考不上的。我不如棠棠那么聪明,大长公主讲得我大多都听不懂,算数又将皇后娘娘气得冒火。原本比你多识几个字,如今你也追上我了。” 贺兰棠拉起宁裳初的手,柔声安慰。 “你又不是只同我比。你的武科能考到甲等,其他的科目,只要不低于乙等,应当就能考进的。还有一月多,同我一起学,只要肯努力,什么做不到呢?” 宁裳初将信将疑地看着贺兰棠。 见贺兰棠的眼神中充满鼓励与信任,瞬间她的信心也增添了许多。 “嗯!我同你一起学,到时候考到凌霄书院里,吓死宁淮宴这个臭猪!” 一想到在宁淮宴面前总是受气被责备,终于有一天能翻身出口恶气,宁裳初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 她拉着贺兰棠紧着往前跑,火急火燎地要回去读书。 被扯着跑的贺兰棠只能无奈地笑。 真是小孩儿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接受指点 因为作诗没能达到效果。 贺兰棠干脆将午睡的时间给取消了。 翌日吃完午饭便拉着贺兰棠去雅歆宫找贺兰舒婉对弈。 没有基础想要速成,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 “死记硬背?” 贺兰舒婉听到贺兰棠说自己的方法,一副听错了的表情。 “这棋局多变,如何你能死记硬背呢?” 以不变应万变。 无论贺兰舒婉是先手还是后手,贺兰棠只有一种下法。 宁裳初与陶灼灼拿着贺兰棠提前画好的棋盘在实时在棋盘上分别标注每一局两人棋子摆放的位置。 贺兰棠先手后手连续输了两局。 拿着先手后手的两种结果放在贺兰舒婉面前,开始复盘。 她将先手后手两个过程精确到每一步,将棋盘上的棋子下到看上去大局已定时,又询问贺兰舒婉如何反击。 贺兰舒婉盯着棋盘想了半天,片刻后摇了摇头。 “无解,这棋局定是会输的。如今你我都只剩两颗棋子,唯有一个出路了。结局已定,变不了了。若你倒退一步棋,多了一条路可走,那我自然也多了一条路可走。这盘棋若是你与我来下,无论如何是赢不了的。” 贺兰棠望着满盘的棋子,忧心忡忡。 “没有绝处逢生的办法吗?” 贺兰舒婉又盯着棋盘看了片刻,摇摇头。 “我是瞧不出有什么绝处逢生的法子,兴许是我棋艺平平,或许换作高手,会有应对之法。” 贺兰棠不死心,“姑母,宫中有谁是下棋高手么?” 贺兰舒婉莞尔一笑,“除了你皇祖父,便是我了,你父皇亦不是我的对手呢。” “好。” 贺兰棠心中觉得可惜,还以为自己能想到什么奇招制胜。 她收拾起桌子上的纸张,又将棋盘上的棋子归到原位,同贺兰舒婉道了别。 “棠儿!” 快要走出雅歆宫的贺兰棠闻声转过头。 “姑母是想到什么方法能解此局了么?” 朝着她走来的贺兰舒婉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只是想起宫中的确还有一高人,只是他性子古怪鲜少外出。不过他的棋艺高超,父皇还在世时,常常与他对弈。他不似旁人一般让着父皇,每次都叫父皇惨败。自打父皇离世了,他便鲜少出来了。到我去和亲,都未曾再见过他了。” 贺兰棠眉心一动,靳飞尘? “他是牵星阁的靳大人。” 听到贺兰舒婉的话,贺兰棠心中一喜。 这样正好,若是借着这次机会能得他喜爱,她和母亲身边就又得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贺兰棠拉着宁裳初蹲在牵星阁不远处下棋。 从大下午等到了晚上,都不见靳飞尘出来。 宁裳初蹲得腿都麻了,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开始哼哼唧唧的抱怨起来。 “棠棠不若我们进去寻他。咱们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呀,万一他好几日,一个月两个月都不出来,我们难不成要一直等下去?” 贺兰棠专心地研究着这个难解的棋局。 “他不是寻常人。既然能预测国运,我们在这蹲了一下午,他肯定都是知道的。他不出来,说明他不愿意见我们。等等,既然来请教人家,诚意要足一点。” 宁裳初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她坚信,她看不见的没遇到的,那就是不存在的。 “你都把他说成神仙了。” 贺兰棠抬头对宁裳初扬了扬唇角。 “是啊,能预知后事,那便是活在人间的神仙。” 撇着嘴不认同的宁裳初锤了锤发麻的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贺兰棠继续低头研究棋局。 如果要是倒数第二步改变不了局势,那倒数第三步放在哪里才能看起来又像是要输掉,又能扭转乾坤呢? 正琢磨着,忽然身后飘来一股清冷的香气。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的身边伸出来,夹起一颗棋子,落到了贺兰棠原本下的左边两格,顶格的位置。 “倒数第二步,下在此处,看似已经输了此局,但下棋要纵观全局。” 身后的人说完,手指捻起最后一步放置的棋子,将它挪到了上方。 棋子一落定,瞬间扭转乾坤。 “这般,不就赢了?” 贺兰棠讶异地盯着棋盘,瞬间悟了。 是思维限制了眼睛。 她只顾着盯着后半部分,明明是自己设计的陷阱,自己却成了第一个跌进陷阱的人。 “多谢伯伯!” 贺兰棠转过头,激动地望向身后靳飞尘那张在月光下白到近乎发光的脸。 虽然在夜里,皮肤过于白皙的他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那一头白发,纤长的白色睫毛与他眼神中绵长轻微的温柔笑意,却忽然让贺兰棠有种错觉。 仿佛他是从月亮上飘落下来的温柔神明,与他对视,心中会油然而生一股平静。 “殿下在牵星阁外等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让臣帮殿下解棋局么?” 贺兰棠诚恳地点头。 “是。我下个月就要参加凌霄书院的入学试了,可我准备的时间不长,又想一举考入书院让父皇高兴,不得不想些法子。若是棋艺我能得甲等,那考入书院应当不成问题了。” 靳飞尘的眼神缓缓落在棋局上,停留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回到贺兰棠的脸上。 “此盘棋定能让殿下在棋试中拿到甲等,殿下亦能得偿所愿。” “多谢伯伯吉言。” 靳飞尘红色的眼瞳中映着贺兰棠粲然的笑脸。 他微微歪着脑袋,似是将贺兰棠看作什么奇怪的生物一般,用怎么都看不透的眼神琢磨她。 “嗯?” 这眼神看得贺兰棠心中有些慌张。 不知晓他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只怕他看出了自己身上的蹊跷。 贺兰棠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蹙起了眉头,似是怕被伤害一般可怜的样子盯着靳飞尘。 见状,靳飞尘“噗嗤”一声笑开,爽朗的笑声荡漾在漆黑夜色里。 见他这样笑起来,贺兰棠心里直发毛。 他的笑声停止,但脸上的笑意仍未消失。 那双红色的眼睛似是有穿透力一般,仿佛将贺兰棠整个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臣与殿下都一样,不靠皮囊外相。殿下是天降红鸾,吉星之路多有磨难,殿下保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接受指点 因为作诗没能达到效果。 贺兰棠干脆将午睡的时间给取消了。 翌日吃完午饭便拉着贺兰棠去雅歆宫找贺兰舒婉对弈。 没有基础想要速成,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 “死记硬背?” 贺兰舒婉听到贺兰棠说自己的方法,一副听错了的表情。 “这棋局多变,如何你能死记硬背呢?” 以不变应万变。 无论贺兰舒婉是先手还是后手,贺兰棠只有一种下法。 宁裳初与陶灼灼拿着贺兰棠提前画好的棋盘在实时在棋盘上分别标注每一局两人棋子摆放的位置。 贺兰棠先手后手连续输了两局。 拿着先手后手的两种结果放在贺兰舒婉面前,开始复盘。 她将先手后手两个过程精确到每一步,将棋盘上的棋子下到看上去大局已定时,又询问贺兰舒婉如何反击。 贺兰舒婉盯着棋盘想了半天,片刻后摇了摇头。 “无解,这棋局定是会输的。如今你我都只剩两颗棋子,唯有一个出路了。结局已定,变不了了。若你倒退一步棋,多了一条路可走,那我自然也多了一条路可走。这盘棋若是你与我来下,无论如何是赢不了的。” 贺兰棠望着满盘的棋子,忧心忡忡。 “没有绝处逢生的办法吗?” 贺兰舒婉又盯着棋盘看了片刻,摇摇头。 “我是瞧不出有什么绝处逢生的法子,兴许是我棋艺平平,或许换作高手,会有应对之法。” 贺兰棠不死心,“姑母,宫中有谁是下棋高手么?” 贺兰舒婉莞尔一笑,“除了你皇祖父,便是我了,你父皇亦不是我的对手呢。” “好。” 贺兰棠心中觉得可惜,还以为自己能想到什么奇招制胜。 她收拾起桌子上的纸张,又将棋盘上的棋子归到原位,同贺兰舒婉道了别。 “棠儿!” 快要走出雅歆宫的贺兰棠闻声转过头。 “姑母是想到什么方法能解此局了么?” 朝着她走来的贺兰舒婉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只是想起宫中的确还有一高人,只是他性子古怪鲜少外出。不过他的棋艺高超,父皇还在世时,常常与他对弈。他不似旁人一般让着父皇,每次都叫父皇惨败。自打父皇离世了,他便鲜少出来了。到我去和亲,都未曾再见过他了。” 贺兰棠眉心一动,靳飞尘? “他是牵星阁的靳大人。” 听到贺兰舒婉的话,贺兰棠心中一喜。 这样正好,若是借着这次机会能得他喜爱,她和母亲身边就又得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贺兰棠拉着宁裳初蹲在牵星阁不远处下棋。 从大下午等到了晚上,都不见靳飞尘出来。 宁裳初蹲得腿都麻了,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开始哼哼唧唧的抱怨起来。 “棠棠不若我们进去寻他。咱们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呀,万一他好几日,一个月两个月都不出来,我们难不成要一直等下去?” 贺兰棠专心地研究着这个难解的棋局。 “他不是寻常人。既然能预测国运,我们在这蹲了一下午,他肯定都是知道的。他不出来,说明他不愿意见我们。等等,既然来请教人家,诚意要足一点。” 宁裳初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她坚信,她看不见的没遇到的,那就是不存在的。 “你都把他说成神仙了。” 贺兰棠抬头对宁裳初扬了扬唇角。 “是啊,能预知后事,那便是活在人间的神仙。” 撇着嘴不认同的宁裳初锤了锤发麻的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贺兰棠继续低头研究棋局。 如果要是倒数第二步改变不了局势,那倒数第三步放在哪里才能看起来又像是要输掉,又能扭转乾坤呢? 正琢磨着,忽然身后飘来一股清冷的香气。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的身边伸出来,夹起一颗棋子,落到了贺兰棠原本下的左边两格,顶格的位置。 “倒数第二步,下在此处,看似已经输了此局,但下棋要纵观全局。” 身后的人说完,手指捻起最后一步放置的棋子,将它挪到了上方。 棋子一落定,瞬间扭转乾坤。 “这般,不就赢了?” 贺兰棠讶异地盯着棋盘,瞬间悟了。 是思维限制了眼睛。 她只顾着盯着后半部分,明明是自己设计的陷阱,自己却成了第一个跌进陷阱的人。 “多谢伯伯!” 贺兰棠转过头,激动地望向身后靳飞尘那张在月光下白到近乎发光的脸。 虽然在夜里,皮肤过于白皙的他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那一头白发,纤长的白色睫毛与他眼神中绵长轻微的温柔笑意,却忽然让贺兰棠有种错觉。 仿佛他是从月亮上飘落下来的温柔神明,与他对视,心中会油然而生一股平静。 “殿下在牵星阁外等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让臣帮殿下解棋局么?” 贺兰棠诚恳地点头。 “是。我下个月就要参加凌霄书院的入学试了,可我准备的时间不长,又想一举考入书院让父皇高兴,不得不想些法子。若是棋艺我能得甲等,那考入书院应当不成问题了。” 靳飞尘的眼神缓缓落在棋局上,停留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回到贺兰棠的脸上。 “此盘棋定能让殿下在棋试中拿到甲等,殿下亦能得偿所愿。” “多谢伯伯吉言。” 靳飞尘红色的眼瞳中映着贺兰棠粲然的笑脸。 他微微歪着脑袋,似是将贺兰棠看作什么奇怪的生物一般,用怎么都看不透的眼神琢磨她。 “嗯?” 这眼神看得贺兰棠心中有些慌张。 不知晓他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只怕他看出了自己身上的蹊跷。 贺兰棠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蹙起了眉头,似是怕被伤害一般可怜的样子盯着靳飞尘。 见状,靳飞尘“噗嗤”一声笑开,爽朗的笑声荡漾在漆黑夜色里。 见他这样笑起来,贺兰棠心里直发毛。 他的笑声停止,但脸上的笑意仍未消失。 那双红色的眼睛似是有穿透力一般,仿佛将贺兰棠整个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臣与殿下都一样,不靠皮囊外相。殿下是天降红鸾,吉星之路多有磨难,殿下保重。】?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往泽州 靳飞尘白衣翩翩,缓缓从贺兰棠身边走过。 贺兰棠凝神望着那抹即将融入夜色的白色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安慌张。 神鬼莫测的靳飞尘,不仅知晓自己能读心,甚至能用心声同自己对话。 自己站在他面前,仿佛就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这种感觉让贺兰棠心里极其不安。 自打靳飞尘过来,宁裳初就觉得仿佛是见到了鬼一般,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她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声嘟囔。 “这人就是什么,什么靳大人吗?为何是白头发红眼睛,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他是不是妖怪啊,是不是兔子精?” “不是什么妖怪。” 回过神的贺兰棠对着宁裳初解释。 “他应当是得了一种病,同我们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能晒太阳。走,我们回去将这个棋局背下来。” 她收拾好棋子和棋盘纸,拉着宁裳初,心中带着恐惧与敬畏快步地离开了牵星阁门外。 自打上次被轻视了以后,宁裳初每日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地和贺兰棠一起学习。 虽然比不得贺兰棠那样效率高,但比之前倒是进步许多了。 萧嫣春蓉陶灼灼近几日亦是神神秘秘地忙活着什么,不常出现。 这日一早上起来,本来过来读书的宁裳初却罕见的没有出现。 洗漱完,贺兰棠推门出去寻宁裳初,见屋里空空荡荡的,正殿也没有人在。 不知她去哪里玩了,索性就返回自己的屋子里写字。 写字写到了正午,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还不见人。 坐在垫子上的贺兰棠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看向给她扇风的陶灼灼。 “这一上午都没见到春蓉和母后,她们去了何处?平日裳初姐姐也该早过来了,怎么今日还没见到她?” 被问到的陶灼灼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也跟着闪烁。 “皇后娘娘同姑姑一早上就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呢。裳初早起也出去玩了,这会儿应当是在花园里玩。” 贺兰棠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陶灼灼。 “算了,不再更清静。咱们今日吃些什么?早上起来就没有饭吃,这会有些饿了。” 贺兰棠没有继续再问下去,陶灼灼心中暗自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起身朝外面走,“奴婢去看看,这会儿饭菜应当是从尚食局端过来了。” 看着陶灼灼似是逃跑一般的模样,贺兰棠心里觉得古怪。 难不成是妈妈出了什么事儿? 不然陶灼灼怎么会慌张成这个样子? 正琢磨着,只听着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她起身朝着窗户外望去,见陶灼灼与白兰并肩朝着偏殿的方向走来。 两人推开门走进屋内。 白兰匆匆上前,给贺兰棠行了礼,才说明来意。 “今日一早陛下便同皇后娘娘一同去了万灵苑囿,陛下以为娘娘将殿下您安顿在了马车上,谁想到走到半路才发觉皇后娘娘忘了带上殿下……,这会儿陛下与皇后娘娘继续朝着苑囿赶路,奴才便回来接您了。” 虽然理由荒谬。 但是出在母亲身上倒是也不稀奇。 白兰一过来,陶灼灼脸上紧张的情绪也消失无踪了,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地模样,急匆匆地给贺兰棠收拾行囊。 “咱们此行去泽州,说是要呆上几日呢。如今泽州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也不闷热,正是好。只不过要带些御寒的衣裳,一早一晚还是凉飕飕的……” 陶灼灼一边从木柜里面拿衣裳,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话。 贺兰棠看着她拿出来的厚衣裳都是自己此前未曾见过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她一拿便是一摞,里头厚衣裳和薄衣裳都有。 一看便是提前都整理好的。 再说陶灼灼从来没有去过泽州,除了知晓凤元有泽州这么一个地方,其他的基本是不知道的。 又怎么会这么清楚泽州最近的气温。 折腾这一大通,贺兰棠基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萧嫣提前出发,应该就是因为快到她的生日了,打算提前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才想了一个这么别扭的说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裳初估计也已经在路上了。 每年都是这样,虽然内容不同,但是形式基本都是差不多的。 要么就是她假装忘了自己的生日,然后突然端出一个蛋糕和她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要么就是她一脸抱歉地说今天有事,不能陪自己过生日了,转头又偷偷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 旧传统延续到了这里。 贺兰棠心中觉得无奈又温暖。 收拾好了东西,贺兰棠坐着步舆去向宫门。 出门路过天乐宫的时候,见宫门紧闭。 裴诗音应当也是被一并邀请去了。 毕竟母亲是那样喜爱热闹的人,这么热闹的场面,她肯定不会忘记叫上她在宫里唯一的好姐妹。 一路颠簸,马车在走了四分之三路程的时候,白兰就收到了信儿说萧嫣与贺兰雍仁已经到了苑囿。 历经八日,贺兰棠才到了万灵苑囿。 苑囿建在山上,看惯了城市里的动物园,如今见到古代的动物园,虽然贺兰棠心中大致有一个预想,但还是被这壮观的瑶台阆苑给震住了。 说是苑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皇家园林。 尤其是今日的天气就似是下了雾一般,高台厚榭在薄雾中隐约显现,更似入了仙境。 拉着贺兰棠往上走的陶灼灼,看呆了眼,不停地感慨着:“殿下你看那边,那边山上有虎!那是不是白虎!” 贺兰棠抬头朝着远处的山顶看了一眼,无奈地笑起来。 “那是片白色的矮木丛,离得远,又有雾,你看错了。” 陶灼灼失落地撇了撇嘴。 “还以为这苑囿里面到处能看到老虎呢,我如今长这么大,还只在画上见过老虎呢。” 照理说这时候应当是野生动物很多的,上山多少都能碰到一些。 贺兰棠奇怪地问道:“你家那边没有山吗?山上没有这些吗?” “哪儿有呀,山上只能看到野鸡和野兔。这老虎什么都是深山能见到的东西,野兔子奴婢倒是没少见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往泽州 靳飞尘白衣翩翩,缓缓从贺兰棠身边走过。 贺兰棠凝神望着那抹即将融入夜色的白色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安慌张。 神鬼莫测的靳飞尘,不仅知晓自己能读心,甚至能用心声同自己对话。 自己站在他面前,仿佛就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这种感觉让贺兰棠心里极其不安。 自打靳飞尘过来,宁裳初就觉得仿佛是见到了鬼一般,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她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声嘟囔。 “这人就是什么,什么靳大人吗?为何是白头发红眼睛,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他是不是妖怪啊,是不是兔子精?” “不是什么妖怪。” 回过神的贺兰棠对着宁裳初解释。 “他应当是得了一种病,同我们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能晒太阳。走,我们回去将这个棋局背下来。” 她收拾好棋子和棋盘纸,拉着宁裳初,心中带着恐惧与敬畏快步地离开了牵星阁门外。 自打上次被轻视了以后,宁裳初每日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地和贺兰棠一起学习。 虽然比不得贺兰棠那样效率高,但比之前倒是进步许多了。 萧嫣春蓉陶灼灼近几日亦是神神秘秘地忙活着什么,不常出现。 这日一早上起来,本来过来读书的宁裳初却罕见的没有出现。 洗漱完,贺兰棠推门出去寻宁裳初,见屋里空空荡荡的,正殿也没有人在。 不知她去哪里玩了,索性就返回自己的屋子里写字。 写字写到了正午,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还不见人。 坐在垫子上的贺兰棠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看向给她扇风的陶灼灼。 “这一上午都没见到春蓉和母后,她们去了何处?平日裳初姐姐也该早过来了,怎么今日还没见到她?” 被问到的陶灼灼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也跟着闪烁。 “皇后娘娘同姑姑一早上就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呢。裳初早起也出去玩了,这会儿应当是在花园里玩。” 贺兰棠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陶灼灼。 “算了,不再更清静。咱们今日吃些什么?早上起来就没有饭吃,这会有些饿了。” 贺兰棠没有继续再问下去,陶灼灼心中暗自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起身朝外面走,“奴婢去看看,这会儿饭菜应当是从尚食局端过来了。” 看着陶灼灼似是逃跑一般的模样,贺兰棠心里觉得古怪。 难不成是妈妈出了什么事儿? 不然陶灼灼怎么会慌张成这个样子? 正琢磨着,只听着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她起身朝着窗户外望去,见陶灼灼与白兰并肩朝着偏殿的方向走来。 两人推开门走进屋内。 白兰匆匆上前,给贺兰棠行了礼,才说明来意。 “今日一早陛下便同皇后娘娘一同去了万灵苑囿,陛下以为娘娘将殿下您安顿在了马车上,谁想到走到半路才发觉皇后娘娘忘了带上殿下……,这会儿陛下与皇后娘娘继续朝着苑囿赶路,奴才便回来接您了。” 虽然理由荒谬。 但是出在母亲身上倒是也不稀奇。 白兰一过来,陶灼灼脸上紧张的情绪也消失无踪了,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地模样,急匆匆地给贺兰棠收拾行囊。 “咱们此行去泽州,说是要呆上几日呢。如今泽州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也不闷热,正是好。只不过要带些御寒的衣裳,一早一晚还是凉飕飕的……” 陶灼灼一边从木柜里面拿衣裳,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话。 贺兰棠看着她拿出来的厚衣裳都是自己此前未曾见过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她一拿便是一摞,里头厚衣裳和薄衣裳都有。 一看便是提前都整理好的。 再说陶灼灼从来没有去过泽州,除了知晓凤元有泽州这么一个地方,其他的基本是不知道的。 又怎么会这么清楚泽州最近的气温。 折腾这一大通,贺兰棠基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萧嫣提前出发,应该就是因为快到她的生日了,打算提前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才想了一个这么别扭的说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裳初估计也已经在路上了。 每年都是这样,虽然内容不同,但是形式基本都是差不多的。 要么就是她假装忘了自己的生日,然后突然端出一个蛋糕和她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要么就是她一脸抱歉地说今天有事,不能陪自己过生日了,转头又偷偷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 旧传统延续到了这里。 贺兰棠心中觉得无奈又温暖。 收拾好了东西,贺兰棠坐着步舆去向宫门。 出门路过天乐宫的时候,见宫门紧闭。 裴诗音应当也是被一并邀请去了。 毕竟母亲是那样喜爱热闹的人,这么热闹的场面,她肯定不会忘记叫上她在宫里唯一的好姐妹。 一路颠簸,马车在走了四分之三路程的时候,白兰就收到了信儿说萧嫣与贺兰雍仁已经到了苑囿。 历经八日,贺兰棠才到了万灵苑囿。 苑囿建在山上,看惯了城市里的动物园,如今见到古代的动物园,虽然贺兰棠心中大致有一个预想,但还是被这壮观的瑶台阆苑给震住了。 说是苑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皇家园林。 尤其是今日的天气就似是下了雾一般,高台厚榭在薄雾中隐约显现,更似入了仙境。 拉着贺兰棠往上走的陶灼灼,看呆了眼,不停地感慨着:“殿下你看那边,那边山上有虎!那是不是白虎!” 贺兰棠抬头朝着远处的山顶看了一眼,无奈地笑起来。 “那是片白色的矮木丛,离得远,又有雾,你看错了。” 陶灼灼失落地撇了撇嘴。 “还以为这苑囿里面到处能看到老虎呢,我如今长这么大,还只在画上见过老虎呢。” 照理说这时候应当是野生动物很多的,上山多少都能碰到一些。 贺兰棠奇怪地问道:“你家那边没有山吗?山上没有这些吗?” “哪儿有呀,山上只能看到野鸡和野兔。这老虎什么都是深山能见到的东西,野兔子奴婢倒是没少见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为贺兰棠庆生 两人一边参观着苑囿的风景,一边跟着前面带路的人走。 带路的奴才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名叫“月桂殿”的宫殿门外,让她们先稍作歇息,待晚宴准备好了,会来人接她们。 贺兰棠也安心地接受安排,这一路颠簸,歇一歇也好。 她刚躺到木榻上,就被陶灼灼给拉了起来。 “殿下,咱们今夜要赴宴,奴婢帮您重新梳梳头发。奴婢给您带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待会儿您便穿红裙子赴宴,喜庆又好看。” 被强制性按到镜子面前,贺兰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必要,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穿那么红做什么。” “人家四殿下都准备了金色的衣裙呢,咱们要穿得更艳,不要叫人抢了风头才好呢。” 贺兰棠挑了挑眉,从铜镜中望着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陶灼灼,故意逗弄她。 “四姐姐比我大,尊卑长幼,要和四姐姐抢风头,岂不是我无礼了?我还是穿一件素一点的衣裳,我看你拿了一件蓝色的,就那件。” 不禁逗的陶灼灼被贺兰棠这么一说,瞬间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平日殿下就爱穿素色的衣裳,今日明明是殿下的好日子——” 不小心说漏了半句话,陶灼灼立刻将嘴巴闭得紧紧地,生怕贺兰棠听出了什么不对劲来。 贺兰棠见她红着脸局促的模样,唇角扬起得弧度更大了些。 “听你的,穿红的。” 闻言,陶灼灼瞬间眉开眼笑,松了一口气。 那套红裙子,是一个月前,皇后娘娘亲自同尚服局的尚宫一同为殿下做的。 皇后娘娘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让殿下穿着这条红裙子赴宴。 若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妥当,她可真是不知晓该向娘娘如何交代才好了。 陶灼灼好一通在贺兰棠的脑袋上摆弄。 将贺兰棠平日常常梳的两个包子头拆下来,头发分成了许多缕,每一缕都编成细辫子,再在后脑勺鼓捣了几下,盘到头顶两侧,看上去就像是在头顶两侧别了两个蝴蝶结。 陶灼灼手扯着细金链,一条一条地缠在“蝴蝶结”上,直到金链将黑色的发丝通通盖住,垂下来的金链自动成了一片整齐的金穗,随着贺兰棠脑袋摇晃轻轻地摆动着。 随后她又从盒子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簪子步摇,往贺兰棠脑袋上一顿簪。 头发梳好了,贺兰棠的脑袋也一个比两个沉。 “殿下看看,这衣裙美不美?” 陶灼灼从箱子里拿出那条早就准备好的红裙,散落开来给贺兰棠展示。 贺兰棠打眼一看,就发觉这裙子的款式和之前自己穿得大有不同,看上去有点像是带凤元元素的现代礼服。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裙子竟然是个无袖的吊带裙子,且还是连体不说,裙子里头还有一对纱,硬生生给裙子添了个裙撑。 这一看就是妈妈设计出来的裙子。 正巧门外有人敲门来接两人赴宴。 陶灼灼紧忙拿着裙子要给贺兰棠换上。 “殿下奴婢给您穿上……这个,娘娘之前教过奴婢的,从底下穿……殿下等等,奴婢找找口……” 她整个人都快要钻到了裙子里,着急忙慌地翻着裙底那一层一层的纱,像是永远找不到头一样迷茫。 贺兰棠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接过裙子。 “我来还是。” 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摸了摸裙底找到入口,轻而易举地就将裙子套到了身上。 陶灼灼又拎过来一条挂满了小如意牌子的腰链,为贺兰棠系在了腰上。 又为贺兰棠穿上了厚厚的彩光纱衣。 将贺兰棠装扮好,陶灼灼绕着贺兰棠转了两圈,目光欣赏感慨道:“殿下真好看。” 美不美的,贺兰棠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整个人像是被裹了一层一样,这外衣也有点太厚了,好像套了个云彩软乎乎的。 步舆落在黑咕隆咚的大殿外。 站在门外的白兰伸手将贺兰棠从步舆上扶下来。 她踏入殿中时,黑漆漆的大殿瞬间亮起了烛火。 几个婢女托着烛台站在殿中两侧。 四个装扮明艳的舞姬提着写着“生日快乐”的四个牌子舞动几下,按照顺序从贺兰棠的眼前飘过。 捧着“蛋糕”的萧嫣与贺兰雍仁并肩走到贺兰棠的面前。 烛光后,她的一双父母笑容明媚,齐声祝福她“生辰快乐”。 贺兰雍仁笑眼盈盈走上前,将贺兰棠从地上抱起,扭着头扬着语调:“祝朕的瑶瑜公主,生辰快乐,愿你无忧顺遂的长大。” 这一幕,贺兰棠仿佛只有在小时候的梦中见到过。 对父亲的渴望随着成长逐渐减退。 如今梦中的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她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波动了。 “快许愿吹蜡烛。” 捧着蛋糕的萧嫣出声催促。 贺兰棠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第一愿母亲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第二愿母亲得偿所愿,事事称心。 第三愿母亲能与一个懂得疼爱她珍惜她的人共度余生。 她睁开双眼,用力地将烛火吹灭。 “恭喜我们的小寿星五岁了!” 一睁眼,便觉得鼻尖一凉。 贺兰棠讶异地用手摸了摸鼻子,看着手指上沾着的蛋糕上层的红色果酱,抬头又见母亲一脸坏笑,瞬间就皱起脸来。 她伸出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把,朝着萧嫣脸抹去。 早已有了准备的萧嫣身子一闪,躲开了贺兰棠的“攻击”。 贺兰棠手指一转,直接将果酱抹到了毫无防备的贺兰雍仁脸上。 被吓了一跳的贺兰雍仁错愕地看着贺兰棠,见她“咯咯咯”笑得明媚,便将她放在地上,假作咬牙切齿。 “好呀你个小丫头,你母后惹了你,你倒是到父皇这儿来撒气了?!” 贺兰雍仁伸手抹了一块果酱,直接按在了贺兰棠的眉心上。 气得贺兰棠哇哇大叫,蹦着跳着非要讨回来。 一旁得萧嫣跟着大笑着,鼻尖却发酸。 这本该是她一出生就该拥有的,却迟了二十几年才到来。 与贺兰雍仁胡闹着的贺兰棠余光看向母亲。 见她眼眶红红的,脸上那种温婉满足的表情是她过往从未见过的。 这温馨的一幕,虽然是她装出来的父女情深。 但只要她愿意看,自己就能一直演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为贺兰棠庆生 两人一边参观着苑囿的风景,一边跟着前面带路的人走。 带路的奴才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名叫“月桂殿”的宫殿门外,让她们先稍作歇息,待晚宴准备好了,会来人接她们。 贺兰棠也安心地接受安排,这一路颠簸,歇一歇也好。 她刚躺到木榻上,就被陶灼灼给拉了起来。 “殿下,咱们今夜要赴宴,奴婢帮您重新梳梳头发。奴婢给您带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待会儿您便穿红裙子赴宴,喜庆又好看。” 被强制性按到镜子面前,贺兰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必要,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穿那么红做什么。” “人家四殿下都准备了金色的衣裙呢,咱们要穿得更艳,不要叫人抢了风头才好呢。” 贺兰棠挑了挑眉,从铜镜中望着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陶灼灼,故意逗弄她。 “四姐姐比我大,尊卑长幼,要和四姐姐抢风头,岂不是我无礼了?我还是穿一件素一点的衣裳,我看你拿了一件蓝色的,就那件。” 不禁逗的陶灼灼被贺兰棠这么一说,瞬间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平日殿下就爱穿素色的衣裳,今日明明是殿下的好日子——” 不小心说漏了半句话,陶灼灼立刻将嘴巴闭得紧紧地,生怕贺兰棠听出了什么不对劲来。 贺兰棠见她红着脸局促的模样,唇角扬起得弧度更大了些。 “听你的,穿红的。” 闻言,陶灼灼瞬间眉开眼笑,松了一口气。 那套红裙子,是一个月前,皇后娘娘亲自同尚服局的尚宫一同为殿下做的。 皇后娘娘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让殿下穿着这条红裙子赴宴。 若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妥当,她可真是不知晓该向娘娘如何交代才好了。 陶灼灼好一通在贺兰棠的脑袋上摆弄。 将贺兰棠平日常常梳的两个包子头拆下来,头发分成了许多缕,每一缕都编成细辫子,再在后脑勺鼓捣了几下,盘到头顶两侧,看上去就像是在头顶两侧别了两个蝴蝶结。 陶灼灼手扯着细金链,一条一条地缠在“蝴蝶结”上,直到金链将黑色的发丝通通盖住,垂下来的金链自动成了一片整齐的金穗,随着贺兰棠脑袋摇晃轻轻地摆动着。 随后她又从盒子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簪子步摇,往贺兰棠脑袋上一顿簪。 头发梳好了,贺兰棠的脑袋也一个比两个沉。 “殿下看看,这衣裙美不美?” 陶灼灼从箱子里拿出那条早就准备好的红裙,散落开来给贺兰棠展示。 贺兰棠打眼一看,就发觉这裙子的款式和之前自己穿得大有不同,看上去有点像是带凤元元素的现代礼服。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裙子竟然是个无袖的吊带裙子,且还是连体不说,裙子里头还有一对纱,硬生生给裙子添了个裙撑。 这一看就是妈妈设计出来的裙子。 正巧门外有人敲门来接两人赴宴。 陶灼灼紧忙拿着裙子要给贺兰棠换上。 “殿下奴婢给您穿上……这个,娘娘之前教过奴婢的,从底下穿……殿下等等,奴婢找找口……” 她整个人都快要钻到了裙子里,着急忙慌地翻着裙底那一层一层的纱,像是永远找不到头一样迷茫。 贺兰棠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接过裙子。 “我来还是。” 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摸了摸裙底找到入口,轻而易举地就将裙子套到了身上。 陶灼灼又拎过来一条挂满了小如意牌子的腰链,为贺兰棠系在了腰上。 又为贺兰棠穿上了厚厚的彩光纱衣。 将贺兰棠装扮好,陶灼灼绕着贺兰棠转了两圈,目光欣赏感慨道:“殿下真好看。” 美不美的,贺兰棠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整个人像是被裹了一层一样,这外衣也有点太厚了,好像套了个云彩软乎乎的。 步舆落在黑咕隆咚的大殿外。 站在门外的白兰伸手将贺兰棠从步舆上扶下来。 她踏入殿中时,黑漆漆的大殿瞬间亮起了烛火。 几个婢女托着烛台站在殿中两侧。 四个装扮明艳的舞姬提着写着“生日快乐”的四个牌子舞动几下,按照顺序从贺兰棠的眼前飘过。 捧着“蛋糕”的萧嫣与贺兰雍仁并肩走到贺兰棠的面前。 烛光后,她的一双父母笑容明媚,齐声祝福她“生辰快乐”。 贺兰雍仁笑眼盈盈走上前,将贺兰棠从地上抱起,扭着头扬着语调:“祝朕的瑶瑜公主,生辰快乐,愿你无忧顺遂的长大。” 这一幕,贺兰棠仿佛只有在小时候的梦中见到过。 对父亲的渴望随着成长逐渐减退。 如今梦中的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她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波动了。 “快许愿吹蜡烛。” 捧着蛋糕的萧嫣出声催促。 贺兰棠眼中映着摇曳的烛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第一愿母亲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第二愿母亲得偿所愿,事事称心。 第三愿母亲能与一个懂得疼爱她珍惜她的人共度余生。 她睁开双眼,用力地将烛火吹灭。 “恭喜我们的小寿星五岁了!” 一睁眼,便觉得鼻尖一凉。 贺兰棠讶异地用手摸了摸鼻子,看着手指上沾着的蛋糕上层的红色果酱,抬头又见母亲一脸坏笑,瞬间就皱起脸来。 她伸出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把,朝着萧嫣脸抹去。 早已有了准备的萧嫣身子一闪,躲开了贺兰棠的“攻击”。 贺兰棠手指一转,直接将果酱抹到了毫无防备的贺兰雍仁脸上。 被吓了一跳的贺兰雍仁错愕地看着贺兰棠,见她“咯咯咯”笑得明媚,便将她放在地上,假作咬牙切齿。 “好呀你个小丫头,你母后惹了你,你倒是到父皇这儿来撒气了?!” 贺兰雍仁伸手抹了一块果酱,直接按在了贺兰棠的眉心上。 气得贺兰棠哇哇大叫,蹦着跳着非要讨回来。 一旁得萧嫣跟着大笑着,鼻尖却发酸。 这本该是她一出生就该拥有的,却迟了二十几年才到来。 与贺兰雍仁胡闹着的贺兰棠余光看向母亲。 见她眼眶红红的,脸上那种温婉满足的表情是她过往从未见过的。 这温馨的一幕,虽然是她装出来的父女情深。 但只要她愿意看,自己就能一直演下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宁淮宴的礼物 原本以为这次来的人不多。 当大家排着队出现给贺兰棠送礼的时候,贺兰棠才意识到。 这哪里是单单几个人出宫,分明是小半个后宫都来了。 宁家一家受邀前来不说,宫中凡是有皇子公主的嫔妃也都带着孩子一同来了。 说是为她庆生,但本质上就像是皇帝带着后宫出来团建。 平时在宫里基本就绕着凤禧宫和雍仁宫周围这一亩三分地乱转,再加上母亲取消了嫔妃们平时的问安。 所以就有许多后宫嫔妃根本没有机会见到。 譬如贺兰棠的那两个妹妹和弟弟,还有前些阵子刚诞下十一皇子,被封为景妃的秦昭仪。 三岁的七妹贺兰羽,生母是乔婕妤。 乔婕妤是清瘦的美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含羞的柳叶眼,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始终专注地再喂贺兰羽吃饭。 贺兰羽也是个乖巧的小孩儿,始终呆在母亲的怀里。 不似八弟贺兰遒那般吵闹,绕着桌子来回来去的吵着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的。 他的生母沈贵嫔也不是个消停的人,拉着贺兰遒,一会儿让贺兰遒给父皇背诗,一会儿让他给自己说吉祥话。 可惜这儿子她没能教养好,所谓三岁看到老,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 想必这样的性子,长大了也不是什么老实安分的人。 剩下的九妹贺兰琼和十弟贺兰瑞,还都是襁褓中的孩子,倒是瞧不出什么。 唯独是贺兰瑞的生母夏婕妤,是个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更知道贺兰雍仁爱听什么话。 沈贵嫔的恭维话说个不停,贺兰雍仁觉得她有些聒噪不耐烦的时候,夏婕妤便会开口补充一句贺兰雍仁受用的话,简短有力不啰嗦。 贺兰雍仁虽然嘴上没夸,但心里却是没少夸赞她聪明识机。 这个夏婕妤很聪明,生了个女儿位份不高,但若是人品不错,可以拉来做帮手。 贺兰棠对着陶灼灼勾了勾手,耳语叫她将礼物里挑出两样适合小孩子的,等宴会散场以后分别送给两个妹妹。 萧嫣因为高兴,酒量又不好,很快便醉了。 贺兰棠怕她醉了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让春蓉早早地将她扶了回去。 宴会散去,贺兰雍仁多少有些微醺,景妃本想过去照料,却让嘉妃先一步拦截,推了许容华上前侍候。 吃多了东西的贺兰棠与宁裳初和陶灼灼没有坐步舆,慢悠悠地往住处走。 这里不似丰州那样闷热,深秋快入冬的时节,又是在山上。 天气虽然有些凉,但浓郁的花香夹着徐徐清风,萦绕在鼻息,却让她觉得始终憋闷在胸口的压抑得到了许多喘息。 “明日我要打一只熊!听闻当初爹爹头一次和陛下一同涉猎,便打了一只鹿呢!我要超过爹爹!棠棠明日要打什么?不若我们比一比!” 蹦蹦跳跳走在前头的宁裳初一边跑跳一边大叫着。 一想起明天狩猎,贺兰棠就觉得头疼。 她没有什么运动天赋,虽然和宁裳初学了些小招数,但力气还是不够大。 别说射猎了,就是弓箭估计都够呛能拿稳。 “我明日……在苑囿里逛一逛就回了。马上要考试了,要紧着考试的事情来。” 宁裳初噘着嘴,失落地停下脚步。 “射猎多有趣啊,你总爱看书本,就像宁淮宴一样无趣。怪不得爹爹要去同陛下求你们的婚约呢。” ? 贺兰棠愣了一下,仿佛自己听错了一样。 没记错的话她是刚刚才过了五岁生日? 宁淮宴也才九岁? 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就说起婚约的事情了? 不管他俩思想有多成熟,也不能不顾实际年龄啊! “初儿!你胡说些什么!” 贺兰棠闻声转过头,见宁淮宴与贺兰忞就站在她们几步之外的身后。 顿时气氛中就多了许多尴尬。 冷清寂静的夜里,贺兰棠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宁淮宴担心怕自己把这话当真的心声。 “三哥哥淮宴哥哥。” 贺兰棠扬起唇角,朝着宁淮宴走上前,主动打破尴尬。 宁淮宴责怪地看了一眼宁裳初,朝着贺兰棠迎了上去。 “方才殿下走得急。此前知晓殿下要考武科,所以父亲特地为殿下定制了一把凤翎剑,作为殿下生辰礼。宴会结束时才收到,便命小臣给殿下送过来了。” 凤翎剑…… 考武科的时候,还得带兵器吗? 之前不是说赤手空拳的比试招数吗? 贺兰棠目光落在宁淮宴手中捧着的狭长剑匣上。 “谢谢宁伯伯。” 她接过剑匣对着宁淮宴道了声谢,便拉着陶灼灼和宁裳初离开了。 待回到寝殿之中,才将宁淮宴送来的剑匣打开。 纯金的掐丝镂空剑鞘,最顶端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她缓缓将长剑抬起来,藏在长剑下面的一张字条也显露了出来。 今日听闻武科考官提议准许考生借用兵器。 愿殿下得偿所愿,一举成名天下知,淮宴留。 她放下字条,缓缓捧起长剑,轻轻地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一段,看着那如镜子般清晰的长剑映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却成熟的双眼。 她总是对宁淮宴戒备心很强。 他这个人很神秘,虽然能听到他的心声,但亦是从心声之中了解不到他的全部。 包括他有些古怪的心里话,和他小小年纪却老谋深算,以及他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势力,这一切的未可知因素时常让贺兰棠感觉到不安。 如今是她强行让两人立场相同,所以才能互相帮助。 倘若有一天,两个人立场不同,站在了对立面上,那兴许会变成很可怕的事情。 贺兰棠笑笑,将剑收回,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剑鞘。 不过还是感谢他费尽心思提前打探到了芙蓉院武科改了规矩。 即便是最后没改,有备无患还是好的。 他费心了。 - 从宴会回到寝殿。 十一皇子似是受了惊一样哭闹个不停。 本就没有得逞能留在皇帝身边的景妃被孩子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 手中的暖炉被她重重地砸在一旁的矮几上。 “哭哭哭,哭个不停惹人心烦!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在宴会上还好好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宁淮宴的礼物 原本以为这次来的人不多。 当大家排着队出现给贺兰棠送礼的时候,贺兰棠才意识到。 这哪里是单单几个人出宫,分明是小半个后宫都来了。 宁家一家受邀前来不说,宫中凡是有皇子公主的嫔妃也都带着孩子一同来了。 说是为她庆生,但本质上就像是皇帝带着后宫出来团建。 平时在宫里基本就绕着凤禧宫和雍仁宫周围这一亩三分地乱转,再加上母亲取消了嫔妃们平时的问安。 所以就有许多后宫嫔妃根本没有机会见到。 譬如贺兰棠的那两个妹妹和弟弟,还有前些阵子刚诞下十一皇子,被封为景妃的秦昭仪。 三岁的七妹贺兰羽,生母是乔婕妤。 乔婕妤是清瘦的美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含羞的柳叶眼,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始终专注地再喂贺兰羽吃饭。 贺兰羽也是个乖巧的小孩儿,始终呆在母亲的怀里。 不似八弟贺兰遒那般吵闹,绕着桌子来回来去的吵着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的。 他的生母沈贵嫔也不是个消停的人,拉着贺兰遒,一会儿让贺兰遒给父皇背诗,一会儿让他给自己说吉祥话。 可惜这儿子她没能教养好,所谓三岁看到老,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 想必这样的性子,长大了也不是什么老实安分的人。 剩下的九妹贺兰琼和十弟贺兰瑞,还都是襁褓中的孩子,倒是瞧不出什么。 唯独是贺兰瑞的生母夏婕妤,是个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更知道贺兰雍仁爱听什么话。 沈贵嫔的恭维话说个不停,贺兰雍仁觉得她有些聒噪不耐烦的时候,夏婕妤便会开口补充一句贺兰雍仁受用的话,简短有力不啰嗦。 贺兰雍仁虽然嘴上没夸,但心里却是没少夸赞她聪明识机。 这个夏婕妤很聪明,生了个女儿位份不高,但若是人品不错,可以拉来做帮手。 贺兰棠对着陶灼灼勾了勾手,耳语叫她将礼物里挑出两样适合小孩子的,等宴会散场以后分别送给两个妹妹。 萧嫣因为高兴,酒量又不好,很快便醉了。 贺兰棠怕她醉了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让春蓉早早地将她扶了回去。 宴会散去,贺兰雍仁多少有些微醺,景妃本想过去照料,却让嘉妃先一步拦截,推了许容华上前侍候。 吃多了东西的贺兰棠与宁裳初和陶灼灼没有坐步舆,慢悠悠地往住处走。 这里不似丰州那样闷热,深秋快入冬的时节,又是在山上。 天气虽然有些凉,但浓郁的花香夹着徐徐清风,萦绕在鼻息,却让她觉得始终憋闷在胸口的压抑得到了许多喘息。 “明日我要打一只熊!听闻当初爹爹头一次和陛下一同涉猎,便打了一只鹿呢!我要超过爹爹!棠棠明日要打什么?不若我们比一比!” 蹦蹦跳跳走在前头的宁裳初一边跑跳一边大叫着。 一想起明天狩猎,贺兰棠就觉得头疼。 她没有什么运动天赋,虽然和宁裳初学了些小招数,但力气还是不够大。 别说射猎了,就是弓箭估计都够呛能拿稳。 “我明日……在苑囿里逛一逛就回了。马上要考试了,要紧着考试的事情来。” 宁裳初噘着嘴,失落地停下脚步。 “射猎多有趣啊,你总爱看书本,就像宁淮宴一样无趣。怪不得爹爹要去同陛下求你们的婚约呢。” ? 贺兰棠愣了一下,仿佛自己听错了一样。 没记错的话她是刚刚才过了五岁生日? 宁淮宴也才九岁? 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就说起婚约的事情了? 不管他俩思想有多成熟,也不能不顾实际年龄啊! “初儿!你胡说些什么!” 贺兰棠闻声转过头,见宁淮宴与贺兰忞就站在她们几步之外的身后。 顿时气氛中就多了许多尴尬。 冷清寂静的夜里,贺兰棠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宁淮宴担心怕自己把这话当真的心声。 “三哥哥淮宴哥哥。” 贺兰棠扬起唇角,朝着宁淮宴走上前,主动打破尴尬。 宁淮宴责怪地看了一眼宁裳初,朝着贺兰棠迎了上去。 “方才殿下走得急。此前知晓殿下要考武科,所以父亲特地为殿下定制了一把凤翎剑,作为殿下生辰礼。宴会结束时才收到,便命小臣给殿下送过来了。” 凤翎剑…… 考武科的时候,还得带兵器吗? 之前不是说赤手空拳的比试招数吗? 贺兰棠目光落在宁淮宴手中捧着的狭长剑匣上。 “谢谢宁伯伯。” 她接过剑匣对着宁淮宴道了声谢,便拉着陶灼灼和宁裳初离开了。 待回到寝殿之中,才将宁淮宴送来的剑匣打开。 纯金的掐丝镂空剑鞘,最顶端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她缓缓将长剑抬起来,藏在长剑下面的一张字条也显露了出来。 今日听闻武科考官提议准许考生借用兵器。 愿殿下得偿所愿,一举成名天下知,淮宴留。 她放下字条,缓缓捧起长剑,轻轻地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一段,看着那如镜子般清晰的长剑映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却成熟的双眼。 她总是对宁淮宴戒备心很强。 他这个人很神秘,虽然能听到他的心声,但亦是从心声之中了解不到他的全部。 包括他有些古怪的心里话,和他小小年纪却老谋深算,以及他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势力,这一切的未可知因素时常让贺兰棠感觉到不安。 如今是她强行让两人立场相同,所以才能互相帮助。 倘若有一天,两个人立场不同,站在了对立面上,那兴许会变成很可怕的事情。 贺兰棠笑笑,将剑收回,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剑鞘。 不过还是感谢他费尽心思提前打探到了芙蓉院武科改了规矩。 即便是最后没改,有备无患还是好的。 他费心了。 - 从宴会回到寝殿。 十一皇子似是受了惊一样哭闹个不停。 本就没有得逞能留在皇帝身边的景妃被孩子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 手中的暖炉被她重重地砸在一旁的矮几上。 “哭哭哭,哭个不停惹人心烦!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在宴会上还好好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许容华遇险 抱着是贺兰容在屋子里晃悠的方嬷嬷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方才奴婢抱着殿下去找乳娘喂奶,吃了奶回来,便开始哭闹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不若奴婢抱着殿下去别处哄,免得扰得娘娘心烦不宁。” 景妃沉着一张脸,勾了勾手,“把孩子给我。” 景妃的贴身宫婢春意将方嬷嬷手里的贺兰容接了过来,冷脸睨了一眼方嬷嬷。 “方嬷嬷也是宫里老人了,怎地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扰得娘娘心烦不说,十一殿下这般金贵,哭坏了嗓子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接过孩子,景妃扒着裹住贺兰容的被子,只觉得孩子脸色有些发青不大好看,且一日比一日瞧着也好似消瘦了。 她紧张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却也没摸出发热,可孩子哭闹不停,分明就是不舒服的样子。 “去传御医来。” 御医来后,摸了摸他的拇指。 “娘娘,最近殿下可有腹泻之症?亦或是吐奶?” 景妃紧张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嬷嬷,方嬷嬷连忙答话道:“路途上确实有腹泻,奴婢以为是殿下在路上太折腾了,着了凉,给喝了些安神的药便好了许多。吐奶倒是有的,自从生下来,殿下时不时便会吐奶。可这小孩喝得多了喝得急了,可不就会这般么?” 御医皱着眉头,“吐的奶可有发黄?近几日殿下除了安神的药,还食用了何物?” 方嬷嬷仔细地回忆,“有些许发黄。殿下平日里都只喝奶娘的奶,除了这个没再喝过什么了。” 御医心里八九不离十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能准确,还是将奶娘给召唤了过来。 他为奶娘把了脉,又看了看奶娘的舌头。 “殿下生下来以后,可是你一直喂奶?这两三个月,你可有食用什么药物?或是身子无力,时常头晕想吐?” 奶娘点了点头。 “奴婢曾去看过大夫,大夫说奴婢是阴虚,便开了一副药。奴婢食用后好多了,不过那大夫说不会影响殿下——” “你确有阴虚之症,你食用的药量很大,那药会随着奶水喂到殿下的腹中。时间若是短倒是无妨,婴孩阳盛,你的药恰巧是补阳,长久以往对殿下的身子必然会造成损伤。” 那奶娘一听就吓傻了。 她含着泪看向神情愤怒的景妃,无助地摇头。 “娘娘,娘娘,奴婢不知晓会变成这般啊!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有心为之,求娘娘原谅啊!” “闭嘴!” 景妃心痛不已,语气紧张地问:“大人,殿下此症可能解?” “倒是不重。臣给殿下开几服药,吃上月余便好了。” 闻言景妃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待御医开好了药,方嬷嬷便将御医送了出去。 景妃盯着地上不住地求饶的奶娘,整个五脏六腑被气得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当初她被孔贵妃压着,始终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昭仪。 怀着孩子都不敢声张,只得称病避着锋芒。 终于等到了胎像稳定,才得以宣告于人。 可每日仍是为了这孩子担惊受怕,所有一切外来的东西都不敢乱用。 平日里的吃食都是让身边最信任的春意来下私厨做的。 一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终于诞下这个孩子。 如今竟然有人还是不死心,还是将对孩子下了手,她岂能不恨。 景妃含着泪低头看向襁褓中哭得眼睛通红的孩子,轻声地哄了几句。 “好了,好了。是娘误会了,我们容儿是天下间最听话懂事的孩子,是娘误会了。” 襁褓中的婴儿如何能听懂她说的这些话,只知晓肚子疼,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 他越哭,景妃的心便揪的越狠,心疼地红了眼眶。 她恨恨地盯着奶娘,放低声音,“春意,赐她巴掌,给我狠狠地打,容儿受了多少苦,她就要受双倍的痛!” “是。” 春意神情冷漠走到奶娘面前,高高地抬起手臂,巴掌用力地落在奶娘脸上。 奶娘被打倒在地,她上前两步,将倒地的奶娘揪起来继续打。 直到奶娘脸上的皮肤被一巴掌一巴掌打破,流血,景妃才喊了停。 她瞪着跪在地上摇摇晃晃似是下一秒就要摔倒的奶娘。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奶娘抽泣着无助地摇头。 “娘娘,娘娘误会奴婢了!奴婢是真的问过那大夫了,明明大夫说不影响奶水,不会让殿下生病的,所以奴婢才敢吃的!娘娘,娘娘真的不是有心的!若是知晓殿下会因为奴婢生病,便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都是不敢的啊!” 一旁的方嬷嬷盯着奶娘,片刻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娘娘,奴婢记起来了!这奶娘分明是当年喂养过四殿下的奶娘!奴婢就说怎么看着她这样眼熟。” “好啊,好啊许容华。昨夜抢着陪殿下,原来是早就将矛头对准了我。春意,去请陛下!” - 洗漱好的贺兰棠都准备睡了,春蓉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见她神色匆忙,贺兰棠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 “殿下,许容华出事了。” 闻言贺兰棠蹙起眉头。 “详细说。” 春蓉走上前,将奶娘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 贺兰棠转头望向春蓉,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春蓉垂着眸子,琢磨了片刻。 “奴婢觉着,许容华虽是从前做了错事,但到底也是因为四殿下才逼不得已。再说,她在宫中关系密切的,除了嘉妃娘娘便是皇后娘娘了。两位娘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倒也不必为了稳固地位,这么着急地对景妃娘娘下手。” 贺兰棠也是这么认为的。 且景妃今天所为,八九不离十就是因为许容华抢先一步去侍寝的原因。 “依奴婢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因许容华同景妃扯上恩怨,只怕会给皇后娘娘招惹麻烦。” 一旁的陶灼灼倒是与春蓉意见相悖。 “可咱们到底是拉拢了许容华,若是此刻不出面,想必会让许容华心寒。若是容华与咱们反目,想必更是麻烦。” 听俩人都说完自己的想法,贺兰棠才开口发话。 “你们说得都对,但这件事儿我们是一定要管的。因为景妃这个人不是个安分的人,今时今日她不敢与我们对抗,是在宫中势力不稳,宠爱不盛。日后,免不了要和她较量。早晚都是碰,借着这次机会,打击打击她也不错。”?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许容华遇险 抱着是贺兰容在屋子里晃悠的方嬷嬷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方才奴婢抱着殿下去找乳娘喂奶,吃了奶回来,便开始哭闹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不若奴婢抱着殿下去别处哄,免得扰得娘娘心烦不宁。” 景妃沉着一张脸,勾了勾手,“把孩子给我。” 景妃的贴身宫婢春意将方嬷嬷手里的贺兰容接了过来,冷脸睨了一眼方嬷嬷。 “方嬷嬷也是宫里老人了,怎地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扰得娘娘心烦不说,十一殿下这般金贵,哭坏了嗓子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接过孩子,景妃扒着裹住贺兰容的被子,只觉得孩子脸色有些发青不大好看,且一日比一日瞧着也好似消瘦了。 她紧张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却也没摸出发热,可孩子哭闹不停,分明就是不舒服的样子。 “去传御医来。” 御医来后,摸了摸他的拇指。 “娘娘,最近殿下可有腹泻之症?亦或是吐奶?” 景妃紧张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嬷嬷,方嬷嬷连忙答话道:“路途上确实有腹泻,奴婢以为是殿下在路上太折腾了,着了凉,给喝了些安神的药便好了许多。吐奶倒是有的,自从生下来,殿下时不时便会吐奶。可这小孩喝得多了喝得急了,可不就会这般么?” 御医皱着眉头,“吐的奶可有发黄?近几日殿下除了安神的药,还食用了何物?” 方嬷嬷仔细地回忆,“有些许发黄。殿下平日里都只喝奶娘的奶,除了这个没再喝过什么了。” 御医心里八九不离十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能准确,还是将奶娘给召唤了过来。 他为奶娘把了脉,又看了看奶娘的舌头。 “殿下生下来以后,可是你一直喂奶?这两三个月,你可有食用什么药物?或是身子无力,时常头晕想吐?” 奶娘点了点头。 “奴婢曾去看过大夫,大夫说奴婢是阴虚,便开了一副药。奴婢食用后好多了,不过那大夫说不会影响殿下——” “你确有阴虚之症,你食用的药量很大,那药会随着奶水喂到殿下的腹中。时间若是短倒是无妨,婴孩阳盛,你的药恰巧是补阳,长久以往对殿下的身子必然会造成损伤。” 那奶娘一听就吓傻了。 她含着泪看向神情愤怒的景妃,无助地摇头。 “娘娘,娘娘,奴婢不知晓会变成这般啊!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有心为之,求娘娘原谅啊!” “闭嘴!” 景妃心痛不已,语气紧张地问:“大人,殿下此症可能解?” “倒是不重。臣给殿下开几服药,吃上月余便好了。” 闻言景妃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待御医开好了药,方嬷嬷便将御医送了出去。 景妃盯着地上不住地求饶的奶娘,整个五脏六腑被气得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当初她被孔贵妃压着,始终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昭仪。 怀着孩子都不敢声张,只得称病避着锋芒。 终于等到了胎像稳定,才得以宣告于人。 可每日仍是为了这孩子担惊受怕,所有一切外来的东西都不敢乱用。 平日里的吃食都是让身边最信任的春意来下私厨做的。 一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终于诞下这个孩子。 如今竟然有人还是不死心,还是将对孩子下了手,她岂能不恨。 景妃含着泪低头看向襁褓中哭得眼睛通红的孩子,轻声地哄了几句。 “好了,好了。是娘误会了,我们容儿是天下间最听话懂事的孩子,是娘误会了。” 襁褓中的婴儿如何能听懂她说的这些话,只知晓肚子疼,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 他越哭,景妃的心便揪的越狠,心疼地红了眼眶。 她恨恨地盯着奶娘,放低声音,“春意,赐她巴掌,给我狠狠地打,容儿受了多少苦,她就要受双倍的痛!” “是。” 春意神情冷漠走到奶娘面前,高高地抬起手臂,巴掌用力地落在奶娘脸上。 奶娘被打倒在地,她上前两步,将倒地的奶娘揪起来继续打。 直到奶娘脸上的皮肤被一巴掌一巴掌打破,流血,景妃才喊了停。 她瞪着跪在地上摇摇晃晃似是下一秒就要摔倒的奶娘。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奶娘抽泣着无助地摇头。 “娘娘,娘娘误会奴婢了!奴婢是真的问过那大夫了,明明大夫说不影响奶水,不会让殿下生病的,所以奴婢才敢吃的!娘娘,娘娘真的不是有心的!若是知晓殿下会因为奴婢生病,便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都是不敢的啊!” 一旁的方嬷嬷盯着奶娘,片刻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娘娘,奴婢记起来了!这奶娘分明是当年喂养过四殿下的奶娘!奴婢就说怎么看着她这样眼熟。” “好啊,好啊许容华。昨夜抢着陪殿下,原来是早就将矛头对准了我。春意,去请陛下!” - 洗漱好的贺兰棠都准备睡了,春蓉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见她神色匆忙,贺兰棠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 “殿下,许容华出事了。” 闻言贺兰棠蹙起眉头。 “详细说。” 春蓉走上前,将奶娘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 贺兰棠转头望向春蓉,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春蓉垂着眸子,琢磨了片刻。 “奴婢觉着,许容华虽是从前做了错事,但到底也是因为四殿下才逼不得已。再说,她在宫中关系密切的,除了嘉妃娘娘便是皇后娘娘了。两位娘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倒也不必为了稳固地位,这么着急地对景妃娘娘下手。” 贺兰棠也是这么认为的。 且景妃今天所为,八九不离十就是因为许容华抢先一步去侍寝的原因。 “依奴婢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因许容华同景妃扯上恩怨,只怕会给皇后娘娘招惹麻烦。” 一旁的陶灼灼倒是与春蓉意见相悖。 “可咱们到底是拉拢了许容华,若是此刻不出面,想必会让许容华心寒。若是容华与咱们反目,想必更是麻烦。” 听俩人都说完自己的想法,贺兰棠才开口发话。 “你们说得都对,但这件事儿我们是一定要管的。因为景妃这个人不是个安分的人,今时今日她不敢与我们对抗,是在宫中势力不稳,宠爱不盛。日后,免不了要和她较量。早晚都是碰,借着这次机会,打击打击她也不错。”?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许容华解围 还未完全醒酒的萧嫣,被贺兰棠硬生生叫了起来。 虽说睡了一觉清醒了一些,但脑袋里仍是混浆浆的。 这种事情贺兰棠不方便直接出面,只能由她这个皇后出手来解决。 萧嫣迷迷糊糊地走到别宫圣贤殿,还未进门就听到里头景妃的哭喊声。 景妃坐在一旁,葱指指向跪在殿中的许容华,目光含恨,声音凄厉。 “许容华如此狠毒,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肯放过!陛下!你一定要为妾身和殿下做主啊!” 许容华无助地看着皇帝,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妾身亦是做娘的人,如何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下手?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与景妃娘娘素日见不上几面,十一殿下妾身还是初次见,妾身为何要对小殿下下毒手呢!” “分明就是你!分明就是你指使奶娘!奶娘在宫中多年,这些东西她如何不懂,又如何会在喂殿下时服药?这定然是你嫉妒我入宫比你短,又得了陛下的宠爱,如今又诞下了皇子,升到了妃位。你气不过,便将你的奶娘送到我这里来,想要了殿下的命!” 萧嫣扶着门框,眼神中看到的场景都像是盖了一层雾一样。 她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皱了皱。 “你们真不嫌累啊,大晚上的在这闹个不停。” 贺兰雍仁抬眼见萧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眼神迷离,似是仍醉着一般。 不过她来了,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 正如她所言一般,这些嫔妃每日吵吵嚷嚷,兜来转去,就这两三件事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恩怨纠缠难断,听得他身心俱疲。 正好皇后过来,也算给他送了份儿清闲。 “皇后来了,此事便由皇后来做决断。” 萧嫣也不推辞,撸起了袖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子,一屁股就坐在了贺兰雍仁的身旁。 她迷离的眼神游荡在许容华与景妃之间。 皇后娘娘坐镇,许容华虽是有些高兴的,但也有一丝不安。 景妃如今刚产下皇子,不说圣宠正浓,但到底是有皇子傍身的妃位。 若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用处不大,借由此事将自己踹开拉拢景妃,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在这宫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人。 景妃知晓许容华是皇后一派,可也自信皇后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儿为难她什么。 她昂起头颅,挺起胸膛,铿锵有力道:“如今事实已定,妾身请皇后娘娘严惩许容华!” 萧嫣迷糊着,有些摸不到头脑,“你说啥事实?” 景妃不悦蹙眉,“自然是许容华谋害殿下的事实。那奶娘已经承认了,她就是四殿下的奶娘。御医也承认了,殿下身子不适,就是因奶娘吃的药。” 萧嫣还是不理解,“那又能证明啥?” 这话问得景妃无奈。 “自然就证明了,许容华一早便谋划好了,将四殿下的奶娘,亦是许容华的自己人送到妾身身边,故意在喂养殿下时,吃了药,致使殿下喝下乳汁,才有了不适。这是妾身发觉得早,若是再晚些,恐怕殿下会因此……因此……” 景妃攥着帕子,皱着眉头开始哽咽,不忍再往下说。 萧嫣困乏的眼睛眨巴了几下,“那奶娘呢?咋说的?” “奶娘自然是不承认的!她心中知晓,即便是供出了许容华,她亦是活不了,便咬牙不认。可事实确凿,不容她狡辩!” “我听明白了。” 萧嫣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御医说奶娘吃药,伤了孩子。奶娘说自己不知道那药会伤了孩子,问过了外面的大夫说不影响,所以才敢吃。那是奶娘办错了事儿,但和许容华有什么关系?” 景妃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萧嫣。 “皇后娘娘不能因与许容华关系好,便有失偏颇!如今殿下的确是因为奶娘服用了药,才身子不适,这如何能抵赖的了?!” 萧嫣上下打量着景妃,眼神瞬间不再友善。 “我说啥了,你就说我向着许容华?我哪个字儿是维护许容华了?这不全是你自己想的吗?只要你是这么认为的,谁说什么都不管用。我就问你,奶娘是贺兰玥的奶娘,但你有没有证据证明是许容华告诉奶娘吃这个药,故意安排奶娘去你宫里的。” 景妃攥着手,闷着头不说话。 萧嫣又问:“再说宫里奶娘的事儿都是许容华安排的吗?” 景妃辩驳,“这后宫之中,买通女官的嫔妃不在少数,娘娘又怎能断定许容华她没有买通女官呢!” 萧嫣无语地抬手指了指许容华。 “你回头看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你再看看她脑袋上带着的发簪,首饰。你看看她裙角缝了几次。她倒是想买通,她有那个钱吗?她每个月领多少钱,你每个月领多少钱?她那点儿钱,别说买通谁了,就连她自己宫里那些人吃用的都不够。她用什么买通啊?” 闻言,贺兰雍仁的目光落在许容华的裙角处密密麻麻地缝线。 那里正巧是靠近鞋跟处,平日里一不小心兴许就会踩到。 时间长了,必然会破。 “别人穿衣裳都是调换着样儿穿,一季恨不能做上十套衣裳,天天不重样。衣服坏了一点就不穿了。她不行啊,她一个月就那点钱。自己的钱都用在宫里,孩子的钱都用在孩子身上。这衣服光我见,都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洗得都发白了,她有钱给自己买身衣裳不好吗?害你能得到啥?” 许容华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一直是大咧咧的性子。 平日里就爱说笑,但不管如何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总是觉得同她似是隔着一层什么。 平日里自己到了凤禧宫,大多也就是陪陪笑脸,只听她与嘉妃娘娘打趣。 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将自己观察的这样仔细。 记得自己身上的衣裳哪里破了,记得自己平日里的模样。 景妃不服:“若是她有亲信呢!不能娘娘您说她可怜,她便一定不会做坏事了!” “够了!” 贺兰雍仁实在听不下去,抬起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景妃你实在逼人太甚。这条道行不通又换另一条栽赃许容华。朕看你是太闲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许容华解围 还未完全醒酒的萧嫣,被贺兰棠硬生生叫了起来。 虽说睡了一觉清醒了一些,但脑袋里仍是混浆浆的。 这种事情贺兰棠不方便直接出面,只能由她这个皇后出手来解决。 萧嫣迷迷糊糊地走到别宫圣贤殿,还未进门就听到里头景妃的哭喊声。 景妃坐在一旁,葱指指向跪在殿中的许容华,目光含恨,声音凄厉。 “许容华如此狠毒,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肯放过!陛下!你一定要为妾身和殿下做主啊!” 许容华无助地看着皇帝,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妾身亦是做娘的人,如何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下手?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与景妃娘娘素日见不上几面,十一殿下妾身还是初次见,妾身为何要对小殿下下毒手呢!” “分明就是你!分明就是你指使奶娘!奶娘在宫中多年,这些东西她如何不懂,又如何会在喂殿下时服药?这定然是你嫉妒我入宫比你短,又得了陛下的宠爱,如今又诞下了皇子,升到了妃位。你气不过,便将你的奶娘送到我这里来,想要了殿下的命!” 萧嫣扶着门框,眼神中看到的场景都像是盖了一层雾一样。 她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皱了皱。 “你们真不嫌累啊,大晚上的在这闹个不停。” 贺兰雍仁抬眼见萧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眼神迷离,似是仍醉着一般。 不过她来了,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 正如她所言一般,这些嫔妃每日吵吵嚷嚷,兜来转去,就这两三件事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恩怨纠缠难断,听得他身心俱疲。 正好皇后过来,也算给他送了份儿清闲。 “皇后来了,此事便由皇后来做决断。” 萧嫣也不推辞,撸起了袖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子,一屁股就坐在了贺兰雍仁的身旁。 她迷离的眼神游荡在许容华与景妃之间。 皇后娘娘坐镇,许容华虽是有些高兴的,但也有一丝不安。 景妃如今刚产下皇子,不说圣宠正浓,但到底是有皇子傍身的妃位。 若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用处不大,借由此事将自己踹开拉拢景妃,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在这宫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人。 景妃知晓许容华是皇后一派,可也自信皇后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儿为难她什么。 她昂起头颅,挺起胸膛,铿锵有力道:“如今事实已定,妾身请皇后娘娘严惩许容华!” 萧嫣迷糊着,有些摸不到头脑,“你说啥事实?” 景妃不悦蹙眉,“自然是许容华谋害殿下的事实。那奶娘已经承认了,她就是四殿下的奶娘。御医也承认了,殿下身子不适,就是因奶娘吃的药。” 萧嫣还是不理解,“那又能证明啥?” 这话问得景妃无奈。 “自然就证明了,许容华一早便谋划好了,将四殿下的奶娘,亦是许容华的自己人送到妾身身边,故意在喂养殿下时,吃了药,致使殿下喝下乳汁,才有了不适。这是妾身发觉得早,若是再晚些,恐怕殿下会因此……因此……” 景妃攥着帕子,皱着眉头开始哽咽,不忍再往下说。 萧嫣困乏的眼睛眨巴了几下,“那奶娘呢?咋说的?” “奶娘自然是不承认的!她心中知晓,即便是供出了许容华,她亦是活不了,便咬牙不认。可事实确凿,不容她狡辩!” “我听明白了。” 萧嫣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御医说奶娘吃药,伤了孩子。奶娘说自己不知道那药会伤了孩子,问过了外面的大夫说不影响,所以才敢吃。那是奶娘办错了事儿,但和许容华有什么关系?” 景妃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萧嫣。 “皇后娘娘不能因与许容华关系好,便有失偏颇!如今殿下的确是因为奶娘服用了药,才身子不适,这如何能抵赖的了?!” 萧嫣上下打量着景妃,眼神瞬间不再友善。 “我说啥了,你就说我向着许容华?我哪个字儿是维护许容华了?这不全是你自己想的吗?只要你是这么认为的,谁说什么都不管用。我就问你,奶娘是贺兰玥的奶娘,但你有没有证据证明是许容华告诉奶娘吃这个药,故意安排奶娘去你宫里的。” 景妃攥着手,闷着头不说话。 萧嫣又问:“再说宫里奶娘的事儿都是许容华安排的吗?” 景妃辩驳,“这后宫之中,买通女官的嫔妃不在少数,娘娘又怎能断定许容华她没有买通女官呢!” 萧嫣无语地抬手指了指许容华。 “你回头看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你再看看她脑袋上带着的发簪,首饰。你看看她裙角缝了几次。她倒是想买通,她有那个钱吗?她每个月领多少钱,你每个月领多少钱?她那点儿钱,别说买通谁了,就连她自己宫里那些人吃用的都不够。她用什么买通啊?” 闻言,贺兰雍仁的目光落在许容华的裙角处密密麻麻地缝线。 那里正巧是靠近鞋跟处,平日里一不小心兴许就会踩到。 时间长了,必然会破。 “别人穿衣裳都是调换着样儿穿,一季恨不能做上十套衣裳,天天不重样。衣服坏了一点就不穿了。她不行啊,她一个月就那点钱。自己的钱都用在宫里,孩子的钱都用在孩子身上。这衣服光我见,都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洗得都发白了,她有钱给自己买身衣裳不好吗?害你能得到啥?” 许容华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一直是大咧咧的性子。 平日里就爱说笑,但不管如何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总是觉得同她似是隔着一层什么。 平日里自己到了凤禧宫,大多也就是陪陪笑脸,只听她与嘉妃娘娘打趣。 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将自己观察的这样仔细。 记得自己身上的衣裳哪里破了,记得自己平日里的模样。 景妃不服:“若是她有亲信呢!不能娘娘您说她可怜,她便一定不会做坏事了!” “够了!” 贺兰雍仁实在听不下去,抬起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景妃你实在逼人太甚。这条道行不通又换另一条栽赃许容华。朕看你是太闲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抓住机会 含着泪的景妃怔愣无措地看向贺兰雍仁。 “妾身……妾身并没有冤枉她啊!陛下,皇后娘娘她同许容华交好,明明是有意要包庇许容华!陛下您不能被他们蒙骗啊!” 景妃这话恰巧戳中贺兰雍仁心中敏感之处。 他望着景妃的眼神颇为不悦。 “你是说朕是非混淆不分对错?!” 皇帝的声音威严,吓得景妃即刻低下了脑袋,吓白了脸。 “妾,妾身不敢,妾身并非是此意,陛下——” “你无证无据冤枉许容华,污蔑皇后,朕本想念着你爱子心切,不计较你的过错。可你不识抬举,无休无止,甚至对朕都敢出言不逊。既是你觉得人人都要害你,那这几日便不要出寝殿,老老实实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是,妾身知错。” 景妃不敢再多说,沁着脑袋,匆匆忙忙地行礼退了下去。 看着景妃的身影,萧嫣忍不住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真是无事生非没事儿找事儿。 她打了个哈欠一转头,见许容华跪在地上,望着她的眼中带着感激。 萧嫣微笑着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连道:“你别跪着了呀,你又没做错,快起来。” “多谢娘娘为妾身主持公道。” 站在远处的贺兰雍仁今日倒是有些赏识萧嫣的所作所为。 往日遇到这些事情,她总是破口大骂,一点道理都不讲。 今日倒是学会了以理服人了。 “皇后。” 萧嫣也没听见身后贺兰雍仁叫她,见许容华表情欲言又止,还以为她要继续说什么感激她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你快点陪陛下回去。闹腾这么晚,天都要亮了,我困死了赶紧回去睡觉了。” 她自顾自地说完,转头贺兰雍仁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被忽略的贺兰雍仁阴沉着一张脸。 他不信萧嫣方才没有听到。 装聋作哑,痕迹不要太明显。 他没好气儿地看了许容华一眼,对着许容华摆了摆手。 “容华今日也折腾累了,早些回去。” 闻言,许容华心里一急,连忙上前,楚楚可怜的一双眼望向贺兰雍仁。 “自打妾身生下玥儿,陛下便再没有来过妾身住处。这些年,妾身带着玥儿独居偏殿,守着陛下整整六个春秋。陛下念妾身对陛下情根深种,今夜便让妾身在您身边伺候……” 她声音哀婉,说完这一番肺腑之言,又跪在地上,仰着头渴求着贺兰雍仁答应她的请求。 她知晓,这后宫无权无势便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今日皇后娘娘可怜她,愿意救下她,还将今日的机会留给了她。 若是她抓不住机会,如此不中用,皇后娘娘与嘉妃娘娘自然不会再扶持如一滩烂泥一般的她。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娘娘失望。 一定要将这机会抓住,奋力地往上爬。 直到有足够的资格,配站在两位娘娘身边,做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 贺兰雍仁蹙着眉头,纠结地看了她片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朕是担忧你的身子,若你愿意,自然是好的。” 许容华挂着清泪的脸上露出娇羞感慨的笑容,骨软肉酥的身子顺势靠在了贺兰雍仁的怀中。 “能与陛下相伴一夜,妾身愿守陛下无数春秋。” 贺兰雍仁拦住了她,二人相依着走出门去。 - 翌日一早,春蓉便来同贺兰棠讲述了昨夜的事情,她一边讲着,一边同陶灼灼一起伺候贺兰棠穿衣裳。 春蓉的纤手轻轻地为贺兰棠系着扣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昨夜奴婢始终手心捏着一把汗,生怕娘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出了祸事。以往这些事儿都是有殿下把关,昨儿奴婢还以为殿下您在门外呢。结果一出门却不见殿下,回来才知道殿下您睡下了。” 贺兰棠抬眼看向春蓉。 “母后如今做事情比以往会更有分寸了。过往她心思不在父皇身上,如今她想要好好同父皇相处了,自然也不会做事那么莽撞了。平日里事事你在她身边多提醒着些,日后我要去书院读书,怕是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也该让她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春蓉对着贺兰棠温婉地笑笑。 “奴婢知晓了,娘娘确实比过往好了许多。起初奴婢刚来宫中,见到娘娘这般行事,只觉得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的,始终胆战心惊。可昨夜娘娘那气魄,真当是有了中宫的样子。” 两人帮贺兰棠穿好了衣裳,散到她的身后。 贺兰棠对着镜子看了看,今日身上穿得是一件水蓝色百蝶的踏青装。 宽大的袖子也做成了窄袖,平日的裙装换成了束腿的裤子。 许久没穿过裤子了,贺兰棠活动了一下腿,身体自在舒服。 她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站着的陶灼灼,“今日是怎么安排的?” “方才白兰公公过来通报,说是今日殿下与三殿下和八殿下宁公子和宁姑娘去鹿苑狩猎,陛下带着各宫的娘娘和几位大人及家眷去狐苑狩猎。” 贺兰棠点了点头,嘱咐春蓉。 “今日让母后小心,不要涉险。其他的不要紧,性命和身子才最重要。” “是,奴婢知晓了。” 在门外玩了一大圈回来的宁裳初等不及地从门外探出头来朝着屋里大叫。 “棠棠!快些啊!宁淮宴他们在门口等着呢!” “来了。” 贺兰棠朝着门外应了一声,拉着陶灼灼的手走出屋子。 在贺兰棠的心里,原本以为古代的动物园,也是圈养在室内的。 不过是走过路过,看上几眼,却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了野生动物园了。 步舆被人抬着上山,在围栏外落下。 围栏圈着小半个山头,隐隐约约便从树后看到在平地上奔跑着的鹿。 “棠棠你看!那是鹿吗?!那边是鹿吗?” 远远地宁裳初便激动地抓着贺兰棠的手蹦蹦跳跳指向远方。 贺兰棠故作懵懂地摇了摇头,“裳初姐姐,我不知晓啊,我未曾见过鹿是什么样子。” 傲娇的贺兰忞又见缝插针出言嘲讽。 “若是不知晓你们便少开口。书里明明都有画着的,不知你们读得什么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抓住机会 含着泪的景妃怔愣无措地看向贺兰雍仁。 “妾身……妾身并没有冤枉她啊!陛下,皇后娘娘她同许容华交好,明明是有意要包庇许容华!陛下您不能被他们蒙骗啊!” 景妃这话恰巧戳中贺兰雍仁心中敏感之处。 他望着景妃的眼神颇为不悦。 “你是说朕是非混淆不分对错?!” 皇帝的声音威严,吓得景妃即刻低下了脑袋,吓白了脸。 “妾,妾身不敢,妾身并非是此意,陛下——” “你无证无据冤枉许容华,污蔑皇后,朕本想念着你爱子心切,不计较你的过错。可你不识抬举,无休无止,甚至对朕都敢出言不逊。既是你觉得人人都要害你,那这几日便不要出寝殿,老老实实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是,妾身知错。” 景妃不敢再多说,沁着脑袋,匆匆忙忙地行礼退了下去。 看着景妃的身影,萧嫣忍不住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真是无事生非没事儿找事儿。 她打了个哈欠一转头,见许容华跪在地上,望着她的眼中带着感激。 萧嫣微笑着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连道:“你别跪着了呀,你又没做错,快起来。” “多谢娘娘为妾身主持公道。” 站在远处的贺兰雍仁今日倒是有些赏识萧嫣的所作所为。 往日遇到这些事情,她总是破口大骂,一点道理都不讲。 今日倒是学会了以理服人了。 “皇后。” 萧嫣也没听见身后贺兰雍仁叫她,见许容华表情欲言又止,还以为她要继续说什么感激她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你快点陪陛下回去。闹腾这么晚,天都要亮了,我困死了赶紧回去睡觉了。” 她自顾自地说完,转头贺兰雍仁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被忽略的贺兰雍仁阴沉着一张脸。 他不信萧嫣方才没有听到。 装聋作哑,痕迹不要太明显。 他没好气儿地看了许容华一眼,对着许容华摆了摆手。 “容华今日也折腾累了,早些回去。” 闻言,许容华心里一急,连忙上前,楚楚可怜的一双眼望向贺兰雍仁。 “自打妾身生下玥儿,陛下便再没有来过妾身住处。这些年,妾身带着玥儿独居偏殿,守着陛下整整六个春秋。陛下念妾身对陛下情根深种,今夜便让妾身在您身边伺候……” 她声音哀婉,说完这一番肺腑之言,又跪在地上,仰着头渴求着贺兰雍仁答应她的请求。 她知晓,这后宫无权无势便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今日皇后娘娘可怜她,愿意救下她,还将今日的机会留给了她。 若是她抓不住机会,如此不中用,皇后娘娘与嘉妃娘娘自然不会再扶持如一滩烂泥一般的她。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娘娘失望。 一定要将这机会抓住,奋力地往上爬。 直到有足够的资格,配站在两位娘娘身边,做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 贺兰雍仁蹙着眉头,纠结地看了她片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朕是担忧你的身子,若你愿意,自然是好的。” 许容华挂着清泪的脸上露出娇羞感慨的笑容,骨软肉酥的身子顺势靠在了贺兰雍仁的怀中。 “能与陛下相伴一夜,妾身愿守陛下无数春秋。” 贺兰雍仁拦住了她,二人相依着走出门去。 - 翌日一早,春蓉便来同贺兰棠讲述了昨夜的事情,她一边讲着,一边同陶灼灼一起伺候贺兰棠穿衣裳。 春蓉的纤手轻轻地为贺兰棠系着扣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昨夜奴婢始终手心捏着一把汗,生怕娘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出了祸事。以往这些事儿都是有殿下把关,昨儿奴婢还以为殿下您在门外呢。结果一出门却不见殿下,回来才知道殿下您睡下了。” 贺兰棠抬眼看向春蓉。 “母后如今做事情比以往会更有分寸了。过往她心思不在父皇身上,如今她想要好好同父皇相处了,自然也不会做事那么莽撞了。平日里事事你在她身边多提醒着些,日后我要去书院读书,怕是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也该让她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春蓉对着贺兰棠温婉地笑笑。 “奴婢知晓了,娘娘确实比过往好了许多。起初奴婢刚来宫中,见到娘娘这般行事,只觉得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的,始终胆战心惊。可昨夜娘娘那气魄,真当是有了中宫的样子。” 两人帮贺兰棠穿好了衣裳,散到她的身后。 贺兰棠对着镜子看了看,今日身上穿得是一件水蓝色百蝶的踏青装。 宽大的袖子也做成了窄袖,平日的裙装换成了束腿的裤子。 许久没穿过裤子了,贺兰棠活动了一下腿,身体自在舒服。 她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站着的陶灼灼,“今日是怎么安排的?” “方才白兰公公过来通报,说是今日殿下与三殿下和八殿下宁公子和宁姑娘去鹿苑狩猎,陛下带着各宫的娘娘和几位大人及家眷去狐苑狩猎。” 贺兰棠点了点头,嘱咐春蓉。 “今日让母后小心,不要涉险。其他的不要紧,性命和身子才最重要。” “是,奴婢知晓了。” 在门外玩了一大圈回来的宁裳初等不及地从门外探出头来朝着屋里大叫。 “棠棠!快些啊!宁淮宴他们在门口等着呢!” “来了。” 贺兰棠朝着门外应了一声,拉着陶灼灼的手走出屋子。 在贺兰棠的心里,原本以为古代的动物园,也是圈养在室内的。 不过是走过路过,看上几眼,却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了野生动物园了。 步舆被人抬着上山,在围栏外落下。 围栏圈着小半个山头,隐隐约约便从树后看到在平地上奔跑着的鹿。 “棠棠你看!那是鹿吗?!那边是鹿吗?” 远远地宁裳初便激动地抓着贺兰棠的手蹦蹦跳跳指向远方。 贺兰棠故作懵懂地摇了摇头,“裳初姐姐,我不知晓啊,我未曾见过鹿是什么样子。” 傲娇的贺兰忞又见缝插针出言嘲讽。 “若是不知晓你们便少开口。书里明明都有画着的,不知你们读得什么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宁裳初走丢 几人沿路走着,走到了狩猎区,领了各自的弓箭。 奴才们将手里牵着的马分给几人。 人人都分得了高大的马,唯有贺兰羽牵着一匹小矮马,乖巧地站在一旁。 “山中虽无凶兽,但蛇虫却多,各位殿下要多加小心,以免受伤。” 骑在马上的宁淮宴手握着缰绳,在临出发前嘱咐了一声,尾音时眼神恰巧落在了贺兰棠的身上。 在马上的坐稳的贺兰玥轻道了一声:“多谢宁公子提醒。” 宁淮宴收回在贺兰棠身上的视线,对着贺兰棠微微低了低头,扬起缰绳,脚踢马腹,缓慢向前行进。 好不容易出来撒欢儿的宁裳初骑着马,犹如一道黑风一般掠过贺兰棠身旁,一骑当先。 “谁也没有我快!我先走一步了!” 胜负欲极重的贺兰忞甩开胳膊追了上去。 宁淮宴与贺兰玥也紧随其后。 贺兰棠不着急,只觉得这山中的景色慢慢欣赏才好。 好不容易从皇城里出来,又干嘛要着急赶路。 她看向牵着缰绳站在马腿旁的陶灼灼,“灼灼姐姐会不会骑马?” 陶灼灼仰头望向贺兰棠,脸红的摇了摇头。 “奴婢自小为婢,未曾学过骑术,喂马倒是会的。” “那你上来,让那个人来牵马。” 贺兰棠拍了拍自己的马鞍,对着陶灼灼呼唤了一声。 陶灼灼又说害怕又说不合规矩,但却经不住劝,还是坐在了贺兰棠的身后,双手圈着贺兰棠,心情雀跃地坐在马上望着路过的风景。 “我射中第三只鹿了!” 尽管隔着很远,坐在马上慢悠悠往前行的贺兰棠仍清楚听到了宁裳初兴奋地尖叫声。 这一声一声的捷报,听得陶灼灼心里都直痒痒。 “殿下为何不涉猎?前头就有一只鹿在吃草呢!” 贺兰棠随着陶灼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头小鹿旁若无人低头啃草。 “它活得好好的又没惹我。再说你看它多可爱,杀了多可惜。” 见惯了“杀人不眨眼”的殿下,如今听到这种心慈手软的话从殿下嘴里说出来,陶灼灼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想想倒是也不奇怪。 “殿下果真同皇后娘娘有相似之处呢。若是今日皇后娘娘看见了这小鹿,定然也会如殿下方才那般一样说的。” 说起母亲,贺兰棠明媚的心情忽然飘来一层乌云。 不知道她那边如何了。 但愿此行不白来,能唤起贺兰雍仁对萧韵的一丝念想,又能将这念想寄托在母亲身上。 - “皇后!” 此刻正拉弓射箭的贺兰雍仁愤怒地转过头瞪着萧嫣。 这已经是第三次他瞄准了面前这只狐狸了却因为她朝着自己的身上丢石子,分了神,让那狐狸给溜掉了。 骑在马上的萧嫣一脸无辜。 “陛下……能不能不杀它啊?你看它毛茸茸的,跟小狗儿一样,能不能放它一命——” “朕要狩猎,谁都不准跟过来!” 萧嫣的话还未说完,贺兰雍仁怒气冲冲地策马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嫔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裴诗音无奈地看了一眼萧嫣,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你。” 昨夜得了圣宠的许容华也不似平日那般安静不吭声,反倒是笑着安慰萧嫣。 “娘娘人美心善,今日那小狐狸因娘娘侥幸逃脱,想必此刻正在洞穴里拜娘娘的大恩大德呢!” “你这嘴是愈发伶俐了。” 裴诗音打趣了许容华一句,眼神扫过其余跟来的嫔妃。 “大家若是不狩猎,干脆到阳光足的地方去等陛下。这山上风硬,不要伤了各位妹妹的身子才是。” - 来到万灵苑囿,贺兰雍仁心中便能回想起来萧韵。 想当年,第一次与她相见便是在此处。 若不是她,想必他今日早就没命活到今日了。 她喜爱涉猎,射箭精准,鲜少失手。 涉猎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比过许多男儿。 可萧嫣,却对着一只野生的狐狸三番五次,假惺惺地做什么仁慈,实在惹得他心中不快。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骨子里却天差万别。 尤其是在万灵苑囿这个地方,于贺兰雍仁来说更是叫他心里难以接受。 他一路疾驰,眼睛没看路,满腹心事,再一抬起头时,发觉自己已经迷了路。 四周空无一人,隐约能听到山谷中传来的野兽哀号声。 坐在马上的他四处环顾,周遭的一切极为陌生,片刻他才发觉,这是当初萧韵带他去到的那片,野兽丛生的荒山禁地。 他心中一颤,紧握住了自己的弓,速地在荒山之中寻找着出处。 另一队人马在鹿苑逛了一大圈。 眼见着天要黑了,宁淮宴便组织着大家往回走。 起初宁裳初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回来的,可走到半路,贺兰棠想着让陶灼灼给她送点水喝,一转头才发觉身后早已经没了宁裳初的身影。 “裳初姐姐呢?” 闻声,宁淮宴也跟着转头寻找,队伍最后只有一直无声跟着的贺兰羽和她的贴身宫婢,不见宁裳初的身影。 骑在马上的贺兰羽呆呆地望着贺兰棠,开口费劲地说着:“六姐姐,宁姐姐跑了。” 她伸手指着方才的来时路,“跑到那边了。” 听到贺兰羽这样说,贺兰棠瞬间担忧起来。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山里乱跑,要是跑丢了可就麻烦了。 宁淮宴面色阴沉,牵着缰绳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 “我去寻她,几位殿下先走。” 贺兰忞的脸上也没了笑模样,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真是麻烦。” 他骂了一声,看向贺兰棠,“你把玥儿同羽儿带回去,我去帮忙寻寻。” 贺兰棠点点头,“三哥哥小心。” 贺兰忞快马加鞭地跟在宁淮宴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岔路口,商量好分头行事后,便一人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宁裳初!宁裳初!” 紧攥着缰绳的贺兰忞骑在马上眼睛迅速在暗处寻找宁裳初的身影,嘴里一边大叫着宁裳初的名字。 眼看着都要跑出鹿苑的边界,要进到熊苑了,仍是没有寻到宁裳初的身影。 贺兰忞勒紧缰绳,让马停在了边界处,眼神有些畏惧地朝着围栏前方黑漆漆的山路看了一眼。 心中忽然生出了想要退缩的念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宁裳初走丢 几人沿路走着,走到了狩猎区,领了各自的弓箭。 奴才们将手里牵着的马分给几人。 人人都分得了高大的马,唯有贺兰羽牵着一匹小矮马,乖巧地站在一旁。 “山中虽无凶兽,但蛇虫却多,各位殿下要多加小心,以免受伤。” 骑在马上的宁淮宴手握着缰绳,在临出发前嘱咐了一声,尾音时眼神恰巧落在了贺兰棠的身上。 在马上的坐稳的贺兰玥轻道了一声:“多谢宁公子提醒。” 宁淮宴收回在贺兰棠身上的视线,对着贺兰棠微微低了低头,扬起缰绳,脚踢马腹,缓慢向前行进。 好不容易出来撒欢儿的宁裳初骑着马,犹如一道黑风一般掠过贺兰棠身旁,一骑当先。 “谁也没有我快!我先走一步了!” 胜负欲极重的贺兰忞甩开胳膊追了上去。 宁淮宴与贺兰玥也紧随其后。 贺兰棠不着急,只觉得这山中的景色慢慢欣赏才好。 好不容易从皇城里出来,又干嘛要着急赶路。 她看向牵着缰绳站在马腿旁的陶灼灼,“灼灼姐姐会不会骑马?” 陶灼灼仰头望向贺兰棠,脸红的摇了摇头。 “奴婢自小为婢,未曾学过骑术,喂马倒是会的。” “那你上来,让那个人来牵马。” 贺兰棠拍了拍自己的马鞍,对着陶灼灼呼唤了一声。 陶灼灼又说害怕又说不合规矩,但却经不住劝,还是坐在了贺兰棠的身后,双手圈着贺兰棠,心情雀跃地坐在马上望着路过的风景。 “我射中第三只鹿了!” 尽管隔着很远,坐在马上慢悠悠往前行的贺兰棠仍清楚听到了宁裳初兴奋地尖叫声。 这一声一声的捷报,听得陶灼灼心里都直痒痒。 “殿下为何不涉猎?前头就有一只鹿在吃草呢!” 贺兰棠随着陶灼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头小鹿旁若无人低头啃草。 “它活得好好的又没惹我。再说你看它多可爱,杀了多可惜。” 见惯了“杀人不眨眼”的殿下,如今听到这种心慈手软的话从殿下嘴里说出来,陶灼灼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想想倒是也不奇怪。 “殿下果真同皇后娘娘有相似之处呢。若是今日皇后娘娘看见了这小鹿,定然也会如殿下方才那般一样说的。” 说起母亲,贺兰棠明媚的心情忽然飘来一层乌云。 不知道她那边如何了。 但愿此行不白来,能唤起贺兰雍仁对萧韵的一丝念想,又能将这念想寄托在母亲身上。 - “皇后!” 此刻正拉弓射箭的贺兰雍仁愤怒地转过头瞪着萧嫣。 这已经是第三次他瞄准了面前这只狐狸了却因为她朝着自己的身上丢石子,分了神,让那狐狸给溜掉了。 骑在马上的萧嫣一脸无辜。 “陛下……能不能不杀它啊?你看它毛茸茸的,跟小狗儿一样,能不能放它一命——” “朕要狩猎,谁都不准跟过来!” 萧嫣的话还未说完,贺兰雍仁怒气冲冲地策马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嫔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裴诗音无奈地看了一眼萧嫣,对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你。” 昨夜得了圣宠的许容华也不似平日那般安静不吭声,反倒是笑着安慰萧嫣。 “娘娘人美心善,今日那小狐狸因娘娘侥幸逃脱,想必此刻正在洞穴里拜娘娘的大恩大德呢!” “你这嘴是愈发伶俐了。” 裴诗音打趣了许容华一句,眼神扫过其余跟来的嫔妃。 “大家若是不狩猎,干脆到阳光足的地方去等陛下。这山上风硬,不要伤了各位妹妹的身子才是。” - 来到万灵苑囿,贺兰雍仁心中便能回想起来萧韵。 想当年,第一次与她相见便是在此处。 若不是她,想必他今日早就没命活到今日了。 她喜爱涉猎,射箭精准,鲜少失手。 涉猎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比过许多男儿。 可萧嫣,却对着一只野生的狐狸三番五次,假惺惺地做什么仁慈,实在惹得他心中不快。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骨子里却天差万别。 尤其是在万灵苑囿这个地方,于贺兰雍仁来说更是叫他心里难以接受。 他一路疾驰,眼睛没看路,满腹心事,再一抬起头时,发觉自己已经迷了路。 四周空无一人,隐约能听到山谷中传来的野兽哀号声。 坐在马上的他四处环顾,周遭的一切极为陌生,片刻他才发觉,这是当初萧韵带他去到的那片,野兽丛生的荒山禁地。 他心中一颤,紧握住了自己的弓,速地在荒山之中寻找着出处。 另一队人马在鹿苑逛了一大圈。 眼见着天要黑了,宁淮宴便组织着大家往回走。 起初宁裳初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回来的,可走到半路,贺兰棠想着让陶灼灼给她送点水喝,一转头才发觉身后早已经没了宁裳初的身影。 “裳初姐姐呢?” 闻声,宁淮宴也跟着转头寻找,队伍最后只有一直无声跟着的贺兰羽和她的贴身宫婢,不见宁裳初的身影。 骑在马上的贺兰羽呆呆地望着贺兰棠,开口费劲地说着:“六姐姐,宁姐姐跑了。” 她伸手指着方才的来时路,“跑到那边了。” 听到贺兰羽这样说,贺兰棠瞬间担忧起来。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山里乱跑,要是跑丢了可就麻烦了。 宁淮宴面色阴沉,牵着缰绳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 “我去寻她,几位殿下先走。” 贺兰忞的脸上也没了笑模样,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真是麻烦。” 他骂了一声,看向贺兰棠,“你把玥儿同羽儿带回去,我去帮忙寻寻。” 贺兰棠点点头,“三哥哥小心。” 贺兰忞快马加鞭地跟在宁淮宴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岔路口,商量好分头行事后,便一人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宁裳初!宁裳初!” 紧攥着缰绳的贺兰忞骑在马上眼睛迅速在暗处寻找宁裳初的身影,嘴里一边大叫着宁裳初的名字。 眼看着都要跑出鹿苑的边界,要进到熊苑了,仍是没有寻到宁裳初的身影。 贺兰忞勒紧缰绳,让马停在了边界处,眼神有些畏惧地朝着围栏前方黑漆漆的山路看了一眼。 心中忽然生出了想要退缩的念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寻找宁裳初 望着黑黢黢不见头的山路,贺兰忞攥着缰绳的手都出了一层细汗。 他咽了咽口水,刚将胳膊抬起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大笑。 不用细听,就能听出那是宁裳初的喊嗓子。 他跳下马,急忙朝着声音来源寻去。 他手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朝着山路下的陡坡慢慢向下。 虽说天色暗,但借着天上那一点点微亮,也足够能看清蹲在树丛里的那人身上穿的就是宁裳初今日穿得那身紫衣裳。 “宁裳初?!是你吗?宁裳初!” 闻声宁裳初转过头来,见到身后神情焦急的贺兰忞,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贺兰忞咬着牙,又往下走了两步,一只手死死地攀着树干。 靠近些才看清宁裳初手里捏着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条张着大嘴吐着信子的花蛇。 看清她手里捏着蛇的一瞬间,贺兰忞身上猛地钻出一层冷汗。 “你,你不要怕!不要乱动,我找根棍子,你不要怕!” 他语气急促,眼神慌张地四处寻找棍子,身子哆嗦地近乎站不稳当。 捏着花蛇的宁裳初不解地皱起眉头。 “怕什么?这蛇的牙已经被我拔掉了。” 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从地上站起身,对着张着大嘴的蛇撇了撇嘴。 “今日是你倒霉,遇到姑奶奶。不过我大发仁慈,放你一命,以后不准你害人了,知晓了么!” “教训”了毒蛇一句,她抡起胳膊,将手里的蛇甩了两圈,扔到了远处。 宁裳初不满地拍了拍手,抱怨道:“要不是因为这只蛇,方才我就猎到那只狐狸了。哼,真是惹人厌。” 看着那蛇落地,迅速地朝着前方游走。 她才转过头朝着贺兰忞的方向走,“你来做什么?” 贺兰忞死抓着树干,瞧着宁裳初这一脸轻松的样子,实在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 他又气又恼。 “方才大家都回去了,你为何不跟着!为何要擅自跑走?你可知晓你哥哥与贺兰棠都急坏了!我四处寻你,生怕你出事。你倒是好,在这里玩上蛇了。等回去了,我一定叫贺兰棠好好罚你!” “棠棠才不会听你的话。再说我又没有叫你来寻我,我玩好了自然会回去的。” 宁裳初说完,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树枝上,两步三步,轻飘飘地飞过几棵树,落在了山路上。 眼见着宁裳初这么淡然地走掉,贺兰忞气得脑袋发晕。 他好心好意来寻她,还差点因为找她就进了熊苑。 她就这么没有良心,说走就走!把他自己丢在这么荒山野岭的地方头也不回! “你——!” 贺兰忞想要追上去,下意识地手松开了树干。 他不会功夫,下身不稳,手一松开脚就不受控地沿着坡度往下滑。 贺兰忞慌乱无比,想要控制身体就双膝跪了下来,可仍是止不住下滑。 他双手四处乱抓,临危之际拽住了一棵高草。 彼时已经满身大汗,紧张地呼吸不畅。 他扭过头去看身下一团杂草丛生黑漆漆的如悬崖一般,也顾不得什么皇子威仪,大叫着:“救我!救救我!宁裳初!救救我!” 宁裳初忽闻远处贺兰忞的呼救,连忙冲过去,确认了贺兰忞的位置。 蜻蜓点水一般地从树上飞过,落地后一把揪住了贺兰忞的后脖领,拎着他落在了相对平坦的山路上。 刚落地,宁裳初便将手里的贺兰忞丢到了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就会给人找麻烦。自己连下山的本事都没有,还说什么来寻我。日后我的事儿无需你管,麻烦死了。” 宁裳初抱怨了一句,从地上起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趴在地上的贺兰忞满头大汗,全身发抖的后怕。 根本没听清宁裳初说什么。 只知道若不是宁裳初过来救他,此刻他应该摔到山下成了那些山野怪兽的一餐饭了。 - 天色已晚,月上枝头。 山上变得越来越冷,不少嫔妃被冻得打喷嚏。 贺兰玥与贺兰羽身子本就不算健壮,呆了一会儿就受了寒。 夏婕妤刚生下皇子不久,身子亦是扛不住这样硬的山风。 萧嫣就让她们几人带着孩子先回去。 但贺兰雍仁迟迟未回,妃嫔们也不敢回去取暖,只能将孩子们都送回去。 担心贺兰棠被冻坏,萧嫣一直将贺兰棠抱在怀里保持她身体的温暖。 远远地听到了马蹄声响,已经被冻得打蔫儿的萧嫣立刻精神起来。 所有人期盼地朝着远处马蹄声响望去。 只见宁家兄妹并肩从远处骑马而来,身后跟着脸色不好的贺兰忞。 守在人群里的宁家夫妇快步迎上去。 贺兰棠同萧嫣急匆匆朝着贺兰忞走去。 “三哥哥,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呀?” 见贺兰忞的手上有血迹,手心处有擦伤,萧嫣心一紧,扯过贺兰忞的手用帕子给他处理手心上面的灰。 “你这小孩干啥去了?玩这么疯,手怎么还弄破了?” 被萧嫣拉住手的贺兰忞皱着一张脸,将手从萧嫣的手中抽回。 他看了萧嫣一眼,心道:假惺惺。 说了句多谢“多谢母后”就绕开她径直离开了。 萧嫣怔愣地与贺兰棠对视,“这小孩为啥这么酷?” “不是酷。” 贺兰棠眨了眨眼,“是烦你。” 萧嫣叉着腰,一头雾水。 “烦我?我做啥了让他烦我,我就见了他几面,他烦我啥?” “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他的问题现阶段也不太重要,以后再说。现在要紧的是不知道贺兰雍仁去了哪里。” 贺兰棠瞟了一眼在远处等着的一群人,低声说道:“要是贺兰雍仁有意外,咱俩的任务就相当于自动失败了。” “去找他的人还没回来……” 萧嫣琢磨了一会儿,下定主意。 “我去找他。” “你?” 贺兰棠诧异地瞪着眼睛,“妈你别闹了。天这么黑,这山又陡,野兽也多,不要命了吗?” 萧嫣拍了拍贺兰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我有种感觉,我应该能找到他。” 见她朝着马的方向走,贺兰棠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准去!不准你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寻找宁裳初 望着黑黢黢不见头的山路,贺兰忞攥着缰绳的手都出了一层细汗。 他咽了咽口水,刚将胳膊抬起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大笑。 不用细听,就能听出那是宁裳初的喊嗓子。 他跳下马,急忙朝着声音来源寻去。 他手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朝着山路下的陡坡慢慢向下。 虽说天色暗,但借着天上那一点点微亮,也足够能看清蹲在树丛里的那人身上穿的就是宁裳初今日穿得那身紫衣裳。 “宁裳初?!是你吗?宁裳初!” 闻声宁裳初转过头来,见到身后神情焦急的贺兰忞,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贺兰忞咬着牙,又往下走了两步,一只手死死地攀着树干。 靠近些才看清宁裳初手里捏着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条张着大嘴吐着信子的花蛇。 看清她手里捏着蛇的一瞬间,贺兰忞身上猛地钻出一层冷汗。 “你,你不要怕!不要乱动,我找根棍子,你不要怕!” 他语气急促,眼神慌张地四处寻找棍子,身子哆嗦地近乎站不稳当。 捏着花蛇的宁裳初不解地皱起眉头。 “怕什么?这蛇的牙已经被我拔掉了。” 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从地上站起身,对着张着大嘴的蛇撇了撇嘴。 “今日是你倒霉,遇到姑奶奶。不过我大发仁慈,放你一命,以后不准你害人了,知晓了么!” “教训”了毒蛇一句,她抡起胳膊,将手里的蛇甩了两圈,扔到了远处。 宁裳初不满地拍了拍手,抱怨道:“要不是因为这只蛇,方才我就猎到那只狐狸了。哼,真是惹人厌。” 看着那蛇落地,迅速地朝着前方游走。 她才转过头朝着贺兰忞的方向走,“你来做什么?” 贺兰忞死抓着树干,瞧着宁裳初这一脸轻松的样子,实在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 他又气又恼。 “方才大家都回去了,你为何不跟着!为何要擅自跑走?你可知晓你哥哥与贺兰棠都急坏了!我四处寻你,生怕你出事。你倒是好,在这里玩上蛇了。等回去了,我一定叫贺兰棠好好罚你!” “棠棠才不会听你的话。再说我又没有叫你来寻我,我玩好了自然会回去的。” 宁裳初说完,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树枝上,两步三步,轻飘飘地飞过几棵树,落在了山路上。 眼见着宁裳初这么淡然地走掉,贺兰忞气得脑袋发晕。 他好心好意来寻她,还差点因为找她就进了熊苑。 她就这么没有良心,说走就走!把他自己丢在这么荒山野岭的地方头也不回! “你——!” 贺兰忞想要追上去,下意识地手松开了树干。 他不会功夫,下身不稳,手一松开脚就不受控地沿着坡度往下滑。 贺兰忞慌乱无比,想要控制身体就双膝跪了下来,可仍是止不住下滑。 他双手四处乱抓,临危之际拽住了一棵高草。 彼时已经满身大汗,紧张地呼吸不畅。 他扭过头去看身下一团杂草丛生黑漆漆的如悬崖一般,也顾不得什么皇子威仪,大叫着:“救我!救救我!宁裳初!救救我!” 宁裳初忽闻远处贺兰忞的呼救,连忙冲过去,确认了贺兰忞的位置。 蜻蜓点水一般地从树上飞过,落地后一把揪住了贺兰忞的后脖领,拎着他落在了相对平坦的山路上。 刚落地,宁裳初便将手里的贺兰忞丢到了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就会给人找麻烦。自己连下山的本事都没有,还说什么来寻我。日后我的事儿无需你管,麻烦死了。” 宁裳初抱怨了一句,从地上起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趴在地上的贺兰忞满头大汗,全身发抖的后怕。 根本没听清宁裳初说什么。 只知道若不是宁裳初过来救他,此刻他应该摔到山下成了那些山野怪兽的一餐饭了。 - 天色已晚,月上枝头。 山上变得越来越冷,不少嫔妃被冻得打喷嚏。 贺兰玥与贺兰羽身子本就不算健壮,呆了一会儿就受了寒。 夏婕妤刚生下皇子不久,身子亦是扛不住这样硬的山风。 萧嫣就让她们几人带着孩子先回去。 但贺兰雍仁迟迟未回,妃嫔们也不敢回去取暖,只能将孩子们都送回去。 担心贺兰棠被冻坏,萧嫣一直将贺兰棠抱在怀里保持她身体的温暖。 远远地听到了马蹄声响,已经被冻得打蔫儿的萧嫣立刻精神起来。 所有人期盼地朝着远处马蹄声响望去。 只见宁家兄妹并肩从远处骑马而来,身后跟着脸色不好的贺兰忞。 守在人群里的宁家夫妇快步迎上去。 贺兰棠同萧嫣急匆匆朝着贺兰忞走去。 “三哥哥,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呀?” 见贺兰忞的手上有血迹,手心处有擦伤,萧嫣心一紧,扯过贺兰忞的手用帕子给他处理手心上面的灰。 “你这小孩干啥去了?玩这么疯,手怎么还弄破了?” 被萧嫣拉住手的贺兰忞皱着一张脸,将手从萧嫣的手中抽回。 他看了萧嫣一眼,心道:假惺惺。 说了句多谢“多谢母后”就绕开她径直离开了。 萧嫣怔愣地与贺兰棠对视,“这小孩为啥这么酷?” “不是酷。” 贺兰棠眨了眨眼,“是烦你。” 萧嫣叉着腰,一头雾水。 “烦我?我做啥了让他烦我,我就见了他几面,他烦我啥?” “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他的问题现阶段也不太重要,以后再说。现在要紧的是不知道贺兰雍仁去了哪里。” 贺兰棠瞟了一眼在远处等着的一群人,低声说道:“要是贺兰雍仁有意外,咱俩的任务就相当于自动失败了。” “去找他的人还没回来……” 萧嫣琢磨了一会儿,下定主意。 “我去找他。” “你?” 贺兰棠诧异地瞪着眼睛,“妈你别闹了。天这么黑,这山又陡,野兽也多,不要命了吗?” 萧嫣拍了拍贺兰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我有种感觉,我应该能找到他。” 见她朝着马的方向走,贺兰棠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准去!不准你去!” 第一百七十章 贺兰雍仁被袭击 萧嫣扯着缰绳跨上马,对着贺兰棠笑笑。 “你看你,真没事儿。我以前还不会骑马呢,今天一来,我发现我可会骑了。别管了,没事儿。” 白兰见状也走过来劝说。 “娘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就听殿下的话,这山里这样大,您去哪儿寻陛下啊?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娘娘稍安勿躁。陛下有真龙庇佑,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去去就回。” 萧嫣没有一刻犹豫,驾马疾驰而去。 - 此刻在荒山中的贺兰雍仁骑在马上,已经绕着这周围走了好几圈了,但每次总是会回到原地。 如今山中黑的只能借着月色看清出几步以内,再远便是黑漆漆一片了。 风吹树影摇晃,分不清是风,还是藏在树后的野兽。 贺兰雍仁不敢再往深处走,仰头望天,想寻找方向。 忽然一声近处野兽的嚎叫传来。 听得贺兰雍仁汗毛直竖立,四处张望,只见草丛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攒动。 再朝着草丛的方向仔细看去,一双绿油油的兽眼缓缓地从草丛后露了出来,在漆黑夜色中极为现显眼,如同发着光的翡翠,看得他心脏一颤。 他迅速抄起背后的剑,拉开弓,对准草丛,迅速放手,准确命中目标。 凶兽哀嚎一声,应声倒地。 贺兰雍仁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向前走,便听着远处传来无数声狼叫。 一双一双冒着光的狼眼,如同悬浮在黑夜中的鬼火一般,一个继一个地从四周接连冒出,将骑在马上的贺兰雍仁围住。 草丛不断窜动,贺兰雍仁的额头渐渐冒出一层冷汗,他知道那些野狼如今正窝在草丛中寻找时机蓄势待发。 他看了一眼左侧的树,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马。 这匹马跟了他好多年,若不是这般危机时刻,他亦是不愿意将它抛下。 顾不得太多,他用力踹向马腹,随后纵身一跃跳到树上。 不知危险的马儿朝着前方跑去,藏在草丛中的狼群猛然出击,一头狼冲上去咬住了马脖子,剩下的一拥而上,被咬伤的马很快便没了气儿,倒地不起。 本以为狼群会就此离去,谁知它们却不死心地绕着树来回绕圈,眼睛盯着站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贺兰雍仁,似是在想办法上去。 最生猛的一头不断地朝着树干爬,又摔下来,又爬起。 三番五次险些要咬到贺兰雍仁的脚。 贺兰雍仁忍住心中的恐惧,拔出箭,射中那只最凶猛的头狼。 见头狼倒下,剩余的狼便似是疯了一边地啃咬着树干,跳着要咬他。 他一箭接一箭,连续射死了好几头狼,背后的弓箭也全部用完。 眼见狼群所剩无几,那些狼也跟着朝后退了两步,对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尸体呜咽地哀嚎了几声,掉头跑远。 站在树上的贺兰雍仁细听周遭没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便从树上跳下。 他脚步缓慢走到马的身边,见马还睁着眼睛,仍有气息,便蹲下了身体,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马脸。 “寻风,这些年辛苦你了。是你救了朕,你的使命完成了,放心闭眼。” 马似是能听懂人语一般,听完贺兰雍仁的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呃啊——!” 贺兰雍仁刚要起身,忽然胳膊一阵剧痛。 被射到的头狼没死透,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走到了贺兰雍仁周围,扑上来就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胳膊。 贺兰雍仁用力地用手去打狼的脑袋。 那狼却死咬着不肯松口,任由他怎么重击,仍死死地咬着他的胳膊。 贺兰雍仁不顾痛,抓住了狼的前肢,用力一折,将它的骨头生生折断,这才使得它松了口。 可这狼仍是不肯罢休,扯着嗓子朝着夜空嚎叫了一声,迅速得到了山谷中不知何处狼群的回应。 贺兰雍仁捂着伤口,疼得近乎快要昏厥。 难不成他费尽心机登上皇位,十年为了凤元殚精竭虑,兢兢业业,牺牲了自己珍视的人,机关算尽,就落得一个惨死这荒山之中,骨肉落入野兽腹中的下场吗? 捂着伤口的他眼睛死死盯着倒在地上挣扎着往起爬的狼,撑着已经近乎没有力气的身体,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刚跑了没有两步,身后那只瘸了一条腿的狼又再一次从他的背后扑了上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无法逃脱之时,忽然身后的狼停止了对他的攻击,“砰”地一声从他背上滑落了下去。 贺兰雍仁震惊地转过头。 见萧嫣手持着弓箭,站在那团夜色前面,目光凌厉地朝着他的方向望着。 而她手上的箭头,正对着他的身体。 贺兰雍仁一时恍惚。 他大概是死了,不然为什么感觉不到疼,为什么能再一次看到他做梦都想见到的萧韵。 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那双潋滟美眸中仍有这专属于她的那股执拗骄傲。 她握着弓,朝着他的方向射出一箭又一箭,却没有任何一箭能够射中他。 每一支箭都与他擦身而过。 贺兰雍仁笑起来,望着萧韵,目光柔软泛泪光。 以她的箭术,距离如此近,又怎会射不中呢。 他笑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萧韵的方向走,丝毫不知十几步之外的背后,正有一群狼争先恐后地追着他。 走到半途,终于支撑不住,如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一般,倒地不起。 - “韵儿……韵儿……” 昏迷了好几日的贺兰雍仁躺在床上不住地梦呓着。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用帕子轻轻地给贺兰雍仁擦着额头的汗。 感受到触碰,贺兰雍仁猛然睁开眼,径直地从床上坐直身子。 还不等看清周围,身体便传来一种撕裂般的剧痛。 “陛下!陛下醒了!快去传御医!” 白兰急忙凑到床边,关切地看着贺兰雍仁。 “陛下不要动,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乱动的。” 被扶着躺下的贺兰雍仁见面前站着的人是白兰,思绪才清醒过来。 原来他没死。 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惋惜。 他还未曾能与她说上一句话。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 端着汤药的萧嫣从门外走进来,见贺兰雍仁已经醒来,便兴奋地冲到了床边,抓着他的手左看右看。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第一百七十章 贺兰雍仁被袭击 萧嫣扯着缰绳跨上马,对着贺兰棠笑笑。 “你看你,真没事儿。我以前还不会骑马呢,今天一来,我发现我可会骑了。别管了,没事儿。” 白兰见状也走过来劝说。 “娘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就听殿下的话,这山里这样大,您去哪儿寻陛下啊?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娘娘稍安勿躁。陛下有真龙庇佑,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去去就回。” 萧嫣没有一刻犹豫,驾马疾驰而去。 - 此刻在荒山中的贺兰雍仁骑在马上,已经绕着这周围走了好几圈了,但每次总是会回到原地。 如今山中黑的只能借着月色看清出几步以内,再远便是黑漆漆一片了。 风吹树影摇晃,分不清是风,还是藏在树后的野兽。 贺兰雍仁不敢再往深处走,仰头望天,想寻找方向。 忽然一声近处野兽的嚎叫传来。 听得贺兰雍仁汗毛直竖立,四处张望,只见草丛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攒动。 再朝着草丛的方向仔细看去,一双绿油油的兽眼缓缓地从草丛后露了出来,在漆黑夜色中极为现显眼,如同发着光的翡翠,看得他心脏一颤。 他迅速抄起背后的剑,拉开弓,对准草丛,迅速放手,准确命中目标。 凶兽哀嚎一声,应声倒地。 贺兰雍仁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向前走,便听着远处传来无数声狼叫。 一双一双冒着光的狼眼,如同悬浮在黑夜中的鬼火一般,一个继一个地从四周接连冒出,将骑在马上的贺兰雍仁围住。 草丛不断窜动,贺兰雍仁的额头渐渐冒出一层冷汗,他知道那些野狼如今正窝在草丛中寻找时机蓄势待发。 他看了一眼左侧的树,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马。 这匹马跟了他好多年,若不是这般危机时刻,他亦是不愿意将它抛下。 顾不得太多,他用力踹向马腹,随后纵身一跃跳到树上。 不知危险的马儿朝着前方跑去,藏在草丛中的狼群猛然出击,一头狼冲上去咬住了马脖子,剩下的一拥而上,被咬伤的马很快便没了气儿,倒地不起。 本以为狼群会就此离去,谁知它们却不死心地绕着树来回绕圈,眼睛盯着站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贺兰雍仁,似是在想办法上去。 最生猛的一头不断地朝着树干爬,又摔下来,又爬起。 三番五次险些要咬到贺兰雍仁的脚。 贺兰雍仁忍住心中的恐惧,拔出箭,射中那只最凶猛的头狼。 见头狼倒下,剩余的狼便似是疯了一边地啃咬着树干,跳着要咬他。 他一箭接一箭,连续射死了好几头狼,背后的弓箭也全部用完。 眼见狼群所剩无几,那些狼也跟着朝后退了两步,对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尸体呜咽地哀嚎了几声,掉头跑远。 站在树上的贺兰雍仁细听周遭没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便从树上跳下。 他脚步缓慢走到马的身边,见马还睁着眼睛,仍有气息,便蹲下了身体,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马脸。 “寻风,这些年辛苦你了。是你救了朕,你的使命完成了,放心闭眼。” 马似是能听懂人语一般,听完贺兰雍仁的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呃啊——!” 贺兰雍仁刚要起身,忽然胳膊一阵剧痛。 被射到的头狼没死透,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走到了贺兰雍仁周围,扑上来就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胳膊。 贺兰雍仁用力地用手去打狼的脑袋。 那狼却死咬着不肯松口,任由他怎么重击,仍死死地咬着他的胳膊。 贺兰雍仁不顾痛,抓住了狼的前肢,用力一折,将它的骨头生生折断,这才使得它松了口。 可这狼仍是不肯罢休,扯着嗓子朝着夜空嚎叫了一声,迅速得到了山谷中不知何处狼群的回应。 贺兰雍仁捂着伤口,疼得近乎快要昏厥。 难不成他费尽心机登上皇位,十年为了凤元殚精竭虑,兢兢业业,牺牲了自己珍视的人,机关算尽,就落得一个惨死这荒山之中,骨肉落入野兽腹中的下场吗? 捂着伤口的他眼睛死死盯着倒在地上挣扎着往起爬的狼,撑着已经近乎没有力气的身体,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刚跑了没有两步,身后那只瘸了一条腿的狼又再一次从他的背后扑了上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无法逃脱之时,忽然身后的狼停止了对他的攻击,“砰”地一声从他背上滑落了下去。 贺兰雍仁震惊地转过头。 见萧嫣手持着弓箭,站在那团夜色前面,目光凌厉地朝着他的方向望着。 而她手上的箭头,正对着他的身体。 贺兰雍仁一时恍惚。 他大概是死了,不然为什么感觉不到疼,为什么能再一次看到他做梦都想见到的萧韵。 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那双潋滟美眸中仍有这专属于她的那股执拗骄傲。 她握着弓,朝着他的方向射出一箭又一箭,却没有任何一箭能够射中他。 每一支箭都与他擦身而过。 贺兰雍仁笑起来,望着萧韵,目光柔软泛泪光。 以她的箭术,距离如此近,又怎会射不中呢。 他笑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萧韵的方向走,丝毫不知十几步之外的背后,正有一群狼争先恐后地追着他。 走到半途,终于支撑不住,如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一般,倒地不起。 - “韵儿……韵儿……” 昏迷了好几日的贺兰雍仁躺在床上不住地梦呓着。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用帕子轻轻地给贺兰雍仁擦着额头的汗。 感受到触碰,贺兰雍仁猛然睁开眼,径直地从床上坐直身子。 还不等看清周围,身体便传来一种撕裂般的剧痛。 “陛下!陛下醒了!快去传御医!” 白兰急忙凑到床边,关切地看着贺兰雍仁。 “陛下不要动,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乱动的。” 被扶着躺下的贺兰雍仁见面前站着的人是白兰,思绪才清醒过来。 原来他没死。 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惋惜。 他还未曾能与她说上一句话。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 端着汤药的萧嫣从门外走进来,见贺兰雍仁已经醒来,便兴奋地冲到了床边,抓着他的手左看右看。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帮他降温 贺兰雍仁看到萧嫣与萧韵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瞬间心中颇为感触。 他缓缓地将自己被握住的手从萧嫣的手中抽了出来,闭上了眼睛,神情疲惫。 “朕累了,你们都出去。” 明明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结果他醒了不说不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还一副冷冷冰冰的态度。 被驱赶出来的萧嫣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到屋子里发现陶灼灼春蓉正在给贺兰棠收拾行礼。 见她入门,贺兰棠便主动走上前交代。 因为自己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从泽州到丰州一来一回就小半个月,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所以要启程先回去了。 “我让春蓉帮你下一道令,让所有人启程回丰州。这里只留下了你自己,正好是你们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贺兰棠一边收拾着临行的东西一边嘱咐着萧嫣。 “哦对了,他醒了么?” 萧嫣点点头,欲言又止地想要说话,最后又无声地点了点头。 贺兰棠瞧出萧嫣的不对劲儿,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凝视母亲。 “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萧嫣抿了抿唇,怕女儿担心,硬生生挤出来一丝笑容在脸上。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担心他身体。回是回来了,但是能不能康复,能不能活下来不还是两说么?” “能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从狼群里面逃出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不在这,你自己说话做事情要懂得分寸,不要任性,也不要莽撞冲动。” 贺兰棠嘱咐着,将手里的包裹系好,用手拍了拍。 “妈,马车在门外等着了。你遇到事情了记得和春蓉多商量商量,有她把关不会出大事儿的。” 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刚刚心里有落差的萧嫣更是难过。 她走上前,轻轻地将女儿抱在怀中,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我在这,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了不许没日没夜的复习,多注意身体,多喝水,多吃水果。饭也要好好吃,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知道吗?” 千不舍万不舍也总要分别。 看贺兰雍仁的身子,想要好全,只怕是得两三个月。 不管萧嫣有多粗心,但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算是出差也就一周十天的,从来没有分别过这样久。 虽说皇后安全,但到底是路途遥远。 站在门口的萧嫣望着成群结队缓缓向前行驶的马车,心中不慎担忧。 “娘娘不必担忧,有灼灼姑娘在身边,殿下定能平安无事的。” 抹着眼泪的萧嫣心里难过,虽说旁人劝说都有道理,但分别时刻哪有不伤心的。 站在门口看不见了马车的影子,萧嫣才在春蓉的搀扶下进了门。 一进屋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没有贺兰棠的身影,萧嫣心里更是难受,索性转身直接去到了贺兰雍仁的宫殿。 殿中御医正在给贺兰雍仁诊脉。 正巧见到萧嫣过来,就上前汇报看诊的情况。 御医说了一大堆让萧嫣听不懂的话。 听得她云里雾里的。 “所以陛下严重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说不好,还要看陛下的伤口是否会化脓,可还会发热,若此情反复,便不大好说。” 萧嫣明白了。 这就是还没过危险期。 她忧心忡忡地转头看又昏睡过去了的贺兰雍仁,又转头看回御医。 “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今夜便得劳烦娘娘多派些人照料陛下,若是发热,无论如何要将陛下的热退下去。臣此刻去配药,今夜会一直守在此处,娘娘放心。” 入了夜。 萧嫣不敢睡,但又抵不住困意,只能依靠在床架子旁边,时不时地打盹。 春蓉心里虽然心疼,但知晓只要娘娘挺过这一遭,陛下定然会为娘娘的真心所感动。 她不敢劝,只能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端茶倒水过来伺候。 这一夜几乎平安无事。 临近天亮之时,床上昏睡着的贺兰雍仁忽然变得似是有些躁动不安一般,来回来去地翻着身子不消停。 萧嫣睁开眼,见状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瞬间让她慌张起来。 昨夜喂了他喝药,本以为已经过了这难关,没想到那药不顶用。 她皱着眉头,急切地看向身后站着的御医。 “发烧了。” 御医上前摸了摸贺兰雍仁的身子,“快端冷水来降温。” 屋内的婢女闻声都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生怕耽误了功夫,害死了皇帝。 萧嫣冲着春蓉说道:“拿烈酒来,再弄点小米过来。” 春蓉点点头,匆匆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奴才,手里捧着酒坛子和小米走入门。 萧嫣撸起袖子,拿了快帕子,用烈酒浸湿,走到床边将帘子撂了下来。 她掀开了被子,看着贺兰雍仁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丝犹豫,迅速解开了他的衣裳,用沾了酒的帕子快速地为他擦拭着身体。 春蓉守在帘子外头,听萧嫣要小米,便连忙地将小米递到了帐子里头。 萧嫣抓了一把小米在贺兰雍仁的身上搓来搓去。 一会儿又用帕子给他擦身子。 忙活到了快中午,方才热得似是有一个大火炉一般烤人的温度如今也渐渐降了下来。 萧嫣甩了甩发酸的胳膊,用手摸了摸贺兰雍仁的头。 温度下来了。 她送了一口气,把被子给贺兰雍仁盖好,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好了,不热了。” 焦急的白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跪下,对着萧嫣道感激。 “多谢娘娘,帮陛下度过这一劫。” 萧嫣疲累地摆了摆手,“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 她环顾在屋子里站着的婢女,一个个困得摇摇晃晃直打蔫儿。 “你们都回去,这会儿不需要人,有我在就行了。春蓉,你把她们分成两班,白天的和晚上的。安排她们,别都一个时间跟没头苍蝇一样过来。” 春蓉有些惊喜地抬眼看向萧嫣。 这应当是自己来到娘娘身边,第一次见娘娘开口安排宫里的事情。 “是,奴婢这就去。” “白公公,春蓉。你们俩也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呢。等我累了,你们再过来。要是咱们都熬垮了,就没有人能接上了。” 白兰知道皇后娘娘是体恤自己,也不推辞了。 “有劳娘娘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帮他降温 贺兰雍仁看到萧嫣与萧韵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瞬间心中颇为感触。 他缓缓地将自己被握住的手从萧嫣的手中抽了出来,闭上了眼睛,神情疲惫。 “朕累了,你们都出去。” 明明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结果他醒了不说不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还一副冷冷冰冰的态度。 被驱赶出来的萧嫣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到屋子里发现陶灼灼春蓉正在给贺兰棠收拾行礼。 见她入门,贺兰棠便主动走上前交代。 因为自己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从泽州到丰州一来一回就小半个月,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所以要启程先回去了。 “我让春蓉帮你下一道令,让所有人启程回丰州。这里只留下了你自己,正好是你们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贺兰棠一边收拾着临行的东西一边嘱咐着萧嫣。 “哦对了,他醒了么?” 萧嫣点点头,欲言又止地想要说话,最后又无声地点了点头。 贺兰棠瞧出萧嫣的不对劲儿,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凝视母亲。 “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萧嫣抿了抿唇,怕女儿担心,硬生生挤出来一丝笑容在脸上。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担心他身体。回是回来了,但是能不能康复,能不能活下来不还是两说么?” “能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从狼群里面逃出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不在这,你自己说话做事情要懂得分寸,不要任性,也不要莽撞冲动。” 贺兰棠嘱咐着,将手里的包裹系好,用手拍了拍。 “妈,马车在门外等着了。你遇到事情了记得和春蓉多商量商量,有她把关不会出大事儿的。” 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刚刚心里有落差的萧嫣更是难过。 她走上前,轻轻地将女儿抱在怀中,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我在这,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了不许没日没夜的复习,多注意身体,多喝水,多吃水果。饭也要好好吃,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知道吗?” 千不舍万不舍也总要分别。 看贺兰雍仁的身子,想要好全,只怕是得两三个月。 不管萧嫣有多粗心,但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就算是出差也就一周十天的,从来没有分别过这样久。 虽说皇后安全,但到底是路途遥远。 站在门口的萧嫣望着成群结队缓缓向前行驶的马车,心中不慎担忧。 “娘娘不必担忧,有灼灼姑娘在身边,殿下定能平安无事的。” 抹着眼泪的萧嫣心里难过,虽说旁人劝说都有道理,但分别时刻哪有不伤心的。 站在门口看不见了马车的影子,萧嫣才在春蓉的搀扶下进了门。 一进屋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没有贺兰棠的身影,萧嫣心里更是难受,索性转身直接去到了贺兰雍仁的宫殿。 殿中御医正在给贺兰雍仁诊脉。 正巧见到萧嫣过来,就上前汇报看诊的情况。 御医说了一大堆让萧嫣听不懂的话。 听得她云里雾里的。 “所以陛下严重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说不好,还要看陛下的伤口是否会化脓,可还会发热,若此情反复,便不大好说。” 萧嫣明白了。 这就是还没过危险期。 她忧心忡忡地转头看又昏睡过去了的贺兰雍仁,又转头看回御医。 “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今夜便得劳烦娘娘多派些人照料陛下,若是发热,无论如何要将陛下的热退下去。臣此刻去配药,今夜会一直守在此处,娘娘放心。” 入了夜。 萧嫣不敢睡,但又抵不住困意,只能依靠在床架子旁边,时不时地打盹。 春蓉心里虽然心疼,但知晓只要娘娘挺过这一遭,陛下定然会为娘娘的真心所感动。 她不敢劝,只能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端茶倒水过来伺候。 这一夜几乎平安无事。 临近天亮之时,床上昏睡着的贺兰雍仁忽然变得似是有些躁动不安一般,来回来去地翻着身子不消停。 萧嫣睁开眼,见状上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瞬间让她慌张起来。 昨夜喂了他喝药,本以为已经过了这难关,没想到那药不顶用。 她皱着眉头,急切地看向身后站着的御医。 “发烧了。” 御医上前摸了摸贺兰雍仁的身子,“快端冷水来降温。” 屋内的婢女闻声都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生怕耽误了功夫,害死了皇帝。 萧嫣冲着春蓉说道:“拿烈酒来,再弄点小米过来。” 春蓉点点头,匆匆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奴才,手里捧着酒坛子和小米走入门。 萧嫣撸起袖子,拿了快帕子,用烈酒浸湿,走到床边将帘子撂了下来。 她掀开了被子,看着贺兰雍仁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丝犹豫,迅速解开了他的衣裳,用沾了酒的帕子快速地为他擦拭着身体。 春蓉守在帘子外头,听萧嫣要小米,便连忙地将小米递到了帐子里头。 萧嫣抓了一把小米在贺兰雍仁的身上搓来搓去。 一会儿又用帕子给他擦身子。 忙活到了快中午,方才热得似是有一个大火炉一般烤人的温度如今也渐渐降了下来。 萧嫣甩了甩发酸的胳膊,用手摸了摸贺兰雍仁的头。 温度下来了。 她送了一口气,把被子给贺兰雍仁盖好,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好了,不热了。” 焦急的白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跪下,对着萧嫣道感激。 “多谢娘娘,帮陛下度过这一劫。” 萧嫣疲累地摆了摆手,“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 她环顾在屋子里站着的婢女,一个个困得摇摇晃晃直打蔫儿。 “你们都回去,这会儿不需要人,有我在就行了。春蓉,你把她们分成两班,白天的和晚上的。安排她们,别都一个时间跟没头苍蝇一样过来。” 春蓉有些惊喜地抬眼看向萧嫣。 这应当是自己来到娘娘身边,第一次见娘娘开口安排宫里的事情。 “是,奴婢这就去。” “白公公,春蓉。你们俩也休息休息,这里有我呢。等我累了,你们再过来。要是咱们都熬垮了,就没有人能接上了。” 白兰知道皇后娘娘是体恤自己,也不推辞了。 “有劳娘娘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 十月后。 考上书院的贺兰棠第四个任务都已经完成一半,却还没有等到母亲回宫。 只是通过任务完成来得知母亲还好好的活着。 这日她从书院回宫,一进凤禧宫的宫门,便看到冷清的宫中有着许久不见的热闹。 嘉妃娘娘同许容华娘娘的贴身宫婢在宫中指挥着凤禧宫的宫人做清扫。 “这是发生了何事?” 贺兰棠不解地出声问到。 春年缓缓行礼,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 “殿下还不知晓?皇后娘娘要回宫了!估计半夜就到了!” 贺兰棠闻声怔愣了一下,似是自己听错了一般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陶灼灼。 回来了? 等了七个月,不知母亲在那边如何。 一想到能见到母亲,贺兰棠的心里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她拉着陶灼灼的手往自己的偏殿走。 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翻找衣裳。 “快帮我选选,哪件好看?母后与我分别这样久,想来定是担心我的,我要穿得好好的,让她知道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陶灼灼看着贺兰棠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瞬间眼眶泛红。 “好,奴婢这就帮您找。这件,这件红色的,喜庆些。” 换好了衣裳的贺兰棠也没有睡意,一边读书,一边等着母亲回来。 终于听到宫婢来报,便匆匆忙忙地走出门去。 雍仁殿前。 宫妃皇嗣宫婢们站得整整齐齐,看着两台轿子缓缓朝着大殿而来。 人群中的贺兰忞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贺兰棠,莫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你倒是高兴了。皇后娘娘能通父皇在一起小一年,想必感情自然也是非同一般了。” 贺兰棠睨了一眼酸唧唧的贺兰忞。 “三哥哥少说那无用的话。母后同父皇是夫妻,感情定然非同一般。我知你也为我高兴,就不必口是心非了。” “你——!” 另一边的贺兰玥用帕子捂着嘴巴,轻声笑起来,“三哥哥何故要惹她?棠儿如今大了些,越发口齿伶俐,三哥哥如今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宁裳初也跟着贺兰忞做了个鬼脸,“自讨苦吃。” 贺兰忞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轿子停在殿前的台阶下,贺兰雍仁被人搀扶着从轿子中钻出。 听闻他在别院中险些丧命,如今一看已是全然无碍了。 众人跪地迎接皇帝归来,皇帝却径直地走到身后的轿子去,牵住了从轿子中出来的萧嫣的手。 贺兰棠远远地看着母亲,仿佛身子和脸更圆润了一些。 本以为她在别院照顾贺兰雍仁会吃很多辛苦,如今一看确实想多了。 照着她那个性子,就算苦了别人也不会苦了自己的。 萧嫣朝着大殿的方向走,脚步极快,眼神也在人群中四处搜寻。 一旁的贺兰雍仁皱着眉头,嗔怪了一句,“皇后慢些走,小心些。” 萧嫣冲着贺兰雍仁俏皮一笑,“我没事儿。只是苦了贺兰棠,把她一个人仍在这儿这么久。” 两人迈上台阶,萧嫣这才找在人群中找到个子小小的贺兰棠。 不理会众人的行礼,她大步朝着贺兰棠的方向走去,拉着贺兰棠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双手伸开,刚想将她抱入怀中,贺兰棠却别扭地躲闪了一下身子,让萧嫣向前踉跄了一下,扑了个空。 贺兰雍仁见状迅速上前将萧嫣扶住。 望向贺兰棠的双眸之中带着质问的愤怒。 “棠儿!许久不见怎地这般不懂事了!若你母后摔着该如何!” 贺兰棠冷冷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抿着唇别扭的不说话。 萧嫣神情失落,抱歉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 “陛下,臣妾先带棠儿回去了。” 贺兰雍仁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你去,棠儿再不可如此,父皇呆会儿去看你。” 贺兰棠没说话,转过身子从人群中离开。 我自己的妈自己会心疼。 你才认识她多久,还教育起我来了,有什么资格。 她一回宫便直接进了自己的偏殿。 萧嫣紧随其后,敲了半天的门,贺兰棠也不肯开。 许久后,贺兰雍仁来到凤禧宫,才将贺兰棠偏殿的门叫开。 “棠儿。” 他朝着贺兰棠走来,面色阴沉,明显是发怒的模样。 可见到贺兰棠微微发红的眼眶,一瞬间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 他将贺兰棠从榻上抱进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贺兰棠的头。 “你母亲在别院,没有一日不想你。白日里总是念叨着,夜晚睡觉也睡不踏实常常做噩梦。如今既是已经回来了,她每日都能在你身旁,何故还要生气?” 贺兰棠抿着唇不答话。 “你母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她腹中如今有你的弟妹,你如何忍心?”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震得贺兰棠缓不过神。 怀孕了?! 她虽想过这么久两人单独相处,定然会情感进展迅速。 可她怎么能这么糊涂? 宠爱也不是靠孩子守住的。 况且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豁出去打半条命。 贺兰棠应付了几句贺兰雍仁,将他送走便急急地来到了母亲的屋子。 一进门,萧嫣便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儿一般,眼神怯生生地看向贺兰棠。 “那个,你听我说,在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儿。”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孩确实是意外。我照顾贺兰雍仁那么久,忽然知道了萧韵的事情。我气得要命,同他一个月也没说话。后来……后来有一次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我现在能确定,他喜欢我不是因为萧韵。你相信我一次,这次我不会选错了!” 沉默的贺兰棠走到萧嫣面前,伸手抱住了萧嫣。 “你怎么这么麻烦……” “啊?” “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为了帮你守住这个位置,我都已经绞尽脑汁和别人斗的昏天暗地。现在你又弄了个小东西,又给我添了一份麻烦。” 萧嫣怔愣了一下,几乎落泪。 她用手抱住了贺兰棠,手轻轻地摩挲着贺兰棠的后背。 “我不会让他分走你的爱。你永远是妈妈最重要的孩子。” 贺兰棠闻声破涕而笑,从母亲怀抱中脱离出来。 “你要不要说这么搞笑的话,真当我是六岁孩子?我已经三十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 风十二年末。 皇帝嫡子十一皇子贺兰泽出生。 凤二十一年。 贺兰棠十五岁。 凤元如今已经成为最为富庶的大国,都城搬迁到北部。 靠近海域,惠商律令颁发,大力发展贸易。 各国商人皆聚集到凤元,曾经的都城丰州也已变成了贸易中心。 香楠靠近海域,是如今丰州最繁华的地段。 此处更是出了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名为敖策。 凤元与云乌的战争已经打了五年,云乌弹尽粮绝之际,主动向凤元投诚。 凤元二十六年。 皇帝贺兰雍仁因勤政导致身体亏虚,大病一场。 夺嫡之战正式打响。 大皇子在边境意图谋反,被夺取封号,终身囚禁。 二皇子三皇子拉拢朝中重臣结党营私,被皇帝大加责罚。 凤元二十七年。 皇帝病逝,嫡子十二皇子贺兰泽继位,宁淮宴被封太傅,更打破祖制封瑶瑜长公主为摄政王。 新皇继位,改年号为天仁。 二十一岁的贺兰棠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夜幕下的万家灯火。 风迎面吹来,她甚至仍觉得此刻就像是一场梦一般,不切实际。 仿佛自己仍置身在那场巨大的风暴之中。 上了年纪的贺兰雍仁变得专权残暴。 宫中的女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年轻,终于让母亲认清了这个时代的残酷真相。 直率真诚的母亲在无数春秋中走过。 曾经身为挚友的嘉妃娘娘为了帮贺兰秩夺位,多次对母亲出手。 温柔如水的许容华最终为了保护母亲死在了嘉妃娘娘的手中。 曾经的岁月静好都被权利剪碎。 最终母后还是亲手了结了那个情同姐妹相伴数个岁月的嘉妃娘娘。 他不管众人劝阻,硬要将养在母亲身边的贺兰玥送去罗莫和亲。 为此母后也与他彻底决裂。 贺兰棠想起当初贺兰玥被送去罗莫和亲时的模样。 她还记得当初四姐姐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她好羡慕贺兰棠的人生。 贺兰棠步步为营,无数个凤元即将破败之时,她便会让小敖带着大把的金银来充盈国库。 因为她是女儿,所以贺兰雍仁从未对她有任何防备。 朝政之事,也时常与她说起。 所以她成了那个最了解凤元,也最了解贺兰雍仁的人。 夺位之争,贺兰棠称病,却在闺房之中为弟弟贺兰泽指点江山,与贺兰忞身后的宁淮宴暗中相斗。 明明是仇敌,却在风暴之中牵起了彼此的手。 身上肩膀突然一沉,她扭头看去,见自己的身上被批了一件披风,抬头望见宁淮宴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风这样大,不怕吹病了?” 他说着,将贺兰棠冰凉的手紧握在手里,与她一起望向远处。 “昨日家中来信,说是初儿又坏了身孕。” “当真?!” 贺兰棠兴奋地扬起唇角。 自打宁裳初嫁给贺兰忞以后,始终就想要一个孩子。 可不知怎么就是怀不上,贺兰雍仁给忞王府上送了几个妾室,她们都接二连三有了身孕,唯独宁裳初盼不到她的孩子。 幼时那风风火火的模样,也随着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被磨得病恹恹的。 贺兰忞对她不是非常好,可她却铁了心非要嫁他。 这是这些年来,贺兰棠心中的遗憾之一。 贺兰棠叹息了一声,“有了便好。若是三哥对她不好,我就让泽儿收拾他。” 宁淮宴笑笑,“她自有分寸的。近些日子枫儿在书院不知听谁说了,回来非要去秩王与王妃的墓去看看。我娘心疼他,便同我爹一起带着他去了。” 二哥贺兰秩夺位不成,郁郁而终。 怀着身孕的秩王妃陶灼灼,生子难产,也跟着去了。 贺兰棠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知道也好。灼灼姐姐走了六年了,让她看看,枫儿长大的模样。” 她转过身子,双手捧住了宁淮宴的脸。 “这些年,帮我养育枫儿,辛苦你了。待陛下再长大些,能坐稳皇位,我们便成亲。” 宁淮宴的手臂环住贺兰棠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能有你这句话,等多久我都情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 十月后。 考上书院的贺兰棠第四个任务都已经完成一半,却还没有等到母亲回宫。 只是通过任务完成来得知母亲还好好的活着。 这日她从书院回宫,一进凤禧宫的宫门,便看到冷清的宫中有着许久不见的热闹。 嘉妃娘娘同许容华娘娘的贴身宫婢在宫中指挥着凤禧宫的宫人做清扫。 “这是发生了何事?” 贺兰棠不解地出声问到。 春年缓缓行礼,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 “殿下还不知晓?皇后娘娘要回宫了!估计半夜就到了!” 贺兰棠闻声怔愣了一下,似是自己听错了一般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陶灼灼。 回来了? 等了七个月,不知母亲在那边如何。 一想到能见到母亲,贺兰棠的心里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她拉着陶灼灼的手往自己的偏殿走。 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翻找衣裳。 “快帮我选选,哪件好看?母后与我分别这样久,想来定是担心我的,我要穿得好好的,让她知道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陶灼灼看着贺兰棠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瞬间眼眶泛红。 “好,奴婢这就帮您找。这件,这件红色的,喜庆些。” 换好了衣裳的贺兰棠也没有睡意,一边读书,一边等着母亲回来。 终于听到宫婢来报,便匆匆忙忙地走出门去。 雍仁殿前。 宫妃皇嗣宫婢们站得整整齐齐,看着两台轿子缓缓朝着大殿而来。 人群中的贺兰忞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贺兰棠,莫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你倒是高兴了。皇后娘娘能通父皇在一起小一年,想必感情自然也是非同一般了。” 贺兰棠睨了一眼酸唧唧的贺兰忞。 “三哥哥少说那无用的话。母后同父皇是夫妻,感情定然非同一般。我知你也为我高兴,就不必口是心非了。” “你——!” 另一边的贺兰玥用帕子捂着嘴巴,轻声笑起来,“三哥哥何故要惹她?棠儿如今大了些,越发口齿伶俐,三哥哥如今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宁裳初也跟着贺兰忞做了个鬼脸,“自讨苦吃。” 贺兰忞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轿子停在殿前的台阶下,贺兰雍仁被人搀扶着从轿子中钻出。 听闻他在别院中险些丧命,如今一看已是全然无碍了。 众人跪地迎接皇帝归来,皇帝却径直地走到身后的轿子去,牵住了从轿子中出来的萧嫣的手。 贺兰棠远远地看着母亲,仿佛身子和脸更圆润了一些。 本以为她在别院照顾贺兰雍仁会吃很多辛苦,如今一看确实想多了。 照着她那个性子,就算苦了别人也不会苦了自己的。 萧嫣朝着大殿的方向走,脚步极快,眼神也在人群中四处搜寻。 一旁的贺兰雍仁皱着眉头,嗔怪了一句,“皇后慢些走,小心些。” 萧嫣冲着贺兰雍仁俏皮一笑,“我没事儿。只是苦了贺兰棠,把她一个人仍在这儿这么久。” 两人迈上台阶,萧嫣这才找在人群中找到个子小小的贺兰棠。 不理会众人的行礼,她大步朝着贺兰棠的方向走去,拉着贺兰棠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双手伸开,刚想将她抱入怀中,贺兰棠却别扭地躲闪了一下身子,让萧嫣向前踉跄了一下,扑了个空。 贺兰雍仁见状迅速上前将萧嫣扶住。 望向贺兰棠的双眸之中带着质问的愤怒。 “棠儿!许久不见怎地这般不懂事了!若你母后摔着该如何!” 贺兰棠冷冷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抿着唇别扭的不说话。 萧嫣神情失落,抱歉地看了一眼贺兰雍仁。 “陛下,臣妾先带棠儿回去了。” 贺兰雍仁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你去,棠儿再不可如此,父皇呆会儿去看你。” 贺兰棠没说话,转过身子从人群中离开。 我自己的妈自己会心疼。 你才认识她多久,还教育起我来了,有什么资格。 她一回宫便直接进了自己的偏殿。 萧嫣紧随其后,敲了半天的门,贺兰棠也不肯开。 许久后,贺兰雍仁来到凤禧宫,才将贺兰棠偏殿的门叫开。 “棠儿。” 他朝着贺兰棠走来,面色阴沉,明显是发怒的模样。 可见到贺兰棠微微发红的眼眶,一瞬间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 他将贺兰棠从榻上抱进怀里,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贺兰棠的头。 “你母亲在别院,没有一日不想你。白日里总是念叨着,夜晚睡觉也睡不踏实常常做噩梦。如今既是已经回来了,她每日都能在你身旁,何故还要生气?” 贺兰棠抿着唇不答话。 “你母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她腹中如今有你的弟妹,你如何忍心?”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震得贺兰棠缓不过神。 怀孕了?! 她虽想过这么久两人单独相处,定然会情感进展迅速。 可她怎么能这么糊涂? 宠爱也不是靠孩子守住的。 况且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豁出去打半条命。 贺兰棠应付了几句贺兰雍仁,将他送走便急急地来到了母亲的屋子。 一进门,萧嫣便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儿一般,眼神怯生生地看向贺兰棠。 “那个,你听我说,在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儿。”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孩确实是意外。我照顾贺兰雍仁那么久,忽然知道了萧韵的事情。我气得要命,同他一个月也没说话。后来……后来有一次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我现在能确定,他喜欢我不是因为萧韵。你相信我一次,这次我不会选错了!” 沉默的贺兰棠走到萧嫣面前,伸手抱住了萧嫣。 “你怎么这么麻烦……” “啊?” “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为了帮你守住这个位置,我都已经绞尽脑汁和别人斗的昏天暗地。现在你又弄了个小东西,又给我添了一份麻烦。” 萧嫣怔愣了一下,几乎落泪。 她用手抱住了贺兰棠,手轻轻地摩挲着贺兰棠的后背。 “我不会让他分走你的爱。你永远是妈妈最重要的孩子。” 贺兰棠闻声破涕而笑,从母亲怀抱中脱离出来。 “你要不要说这么搞笑的话,真当我是六岁孩子?我已经三十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 风十二年末。 皇帝嫡子十一皇子贺兰泽出生。 凤二十一年。 贺兰棠十五岁。 凤元如今已经成为最为富庶的大国,都城搬迁到北部。 靠近海域,惠商律令颁发,大力发展贸易。 各国商人皆聚集到凤元,曾经的都城丰州也已变成了贸易中心。 香楠靠近海域,是如今丰州最繁华的地段。 此处更是出了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名为敖策。 凤元与云乌的战争已经打了五年,云乌弹尽粮绝之际,主动向凤元投诚。 凤元二十六年。 皇帝贺兰雍仁因勤政导致身体亏虚,大病一场。 夺嫡之战正式打响。 大皇子在边境意图谋反,被夺取封号,终身囚禁。 二皇子三皇子拉拢朝中重臣结党营私,被皇帝大加责罚。 凤元二十七年。 皇帝病逝,嫡子十二皇子贺兰泽继位,宁淮宴被封太傅,更打破祖制封瑶瑜长公主为摄政王。 新皇继位,改年号为天仁。 二十一岁的贺兰棠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夜幕下的万家灯火。 风迎面吹来,她甚至仍觉得此刻就像是一场梦一般,不切实际。 仿佛自己仍置身在那场巨大的风暴之中。 上了年纪的贺兰雍仁变得专权残暴。 宫中的女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年轻,终于让母亲认清了这个时代的残酷真相。 直率真诚的母亲在无数春秋中走过。 曾经身为挚友的嘉妃娘娘为了帮贺兰秩夺位,多次对母亲出手。 温柔如水的许容华最终为了保护母亲死在了嘉妃娘娘的手中。 曾经的岁月静好都被权利剪碎。 最终母后还是亲手了结了那个情同姐妹相伴数个岁月的嘉妃娘娘。 他不管众人劝阻,硬要将养在母亲身边的贺兰玥送去罗莫和亲。 为此母后也与他彻底决裂。 贺兰棠想起当初贺兰玥被送去罗莫和亲时的模样。 她还记得当初四姐姐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她好羡慕贺兰棠的人生。 贺兰棠步步为营,无数个凤元即将破败之时,她便会让小敖带着大把的金银来充盈国库。 因为她是女儿,所以贺兰雍仁从未对她有任何防备。 朝政之事,也时常与她说起。 所以她成了那个最了解凤元,也最了解贺兰雍仁的人。 夺位之争,贺兰棠称病,却在闺房之中为弟弟贺兰泽指点江山,与贺兰忞身后的宁淮宴暗中相斗。 明明是仇敌,却在风暴之中牵起了彼此的手。 身上肩膀突然一沉,她扭头看去,见自己的身上被批了一件披风,抬头望见宁淮宴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风这样大,不怕吹病了?” 他说着,将贺兰棠冰凉的手紧握在手里,与她一起望向远处。 “昨日家中来信,说是初儿又坏了身孕。” “当真?!” 贺兰棠兴奋地扬起唇角。 自打宁裳初嫁给贺兰忞以后,始终就想要一个孩子。 可不知怎么就是怀不上,贺兰雍仁给忞王府上送了几个妾室,她们都接二连三有了身孕,唯独宁裳初盼不到她的孩子。 幼时那风风火火的模样,也随着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被磨得病恹恹的。 贺兰忞对她不是非常好,可她却铁了心非要嫁他。 这是这些年来,贺兰棠心中的遗憾之一。 贺兰棠叹息了一声,“有了便好。若是三哥对她不好,我就让泽儿收拾他。” 宁淮宴笑笑,“她自有分寸的。近些日子枫儿在书院不知听谁说了,回来非要去秩王与王妃的墓去看看。我娘心疼他,便同我爹一起带着他去了。” 二哥贺兰秩夺位不成,郁郁而终。 怀着身孕的秩王妃陶灼灼,生子难产,也跟着去了。 贺兰棠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知道也好。灼灼姐姐走了六年了,让她看看,枫儿长大的模样。” 她转过身子,双手捧住了宁淮宴的脸。 “这些年,帮我养育枫儿,辛苦你了。待陛下再长大些,能坐稳皇位,我们便成亲。” 宁淮宴的手臂环住贺兰棠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能有你这句话,等多久我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