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繁衍计划》 第1章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阿飞走在茫茫雪地之中。尽管天气严寒,狂风呼啸,他仍然身姿笔直,像是一把永不会弯折的剑。 他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纷扬落下的雪花,突然觉得这天和那天很像——他第一次踏足中原,遇见了李寻欢的那天。 想起李寻欢和那天的初遇,阿飞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他从不轻易露出笑容,因此神色变得温和的时候,那张原本就英俊非常的脸,会瞬间焕发出一种极为动人的光彩,足以令世间的任何一位少女心动。 他刚刚从海外回来,因为三年前他和自己的朋友告别时约定过,他三年后一定会回来喝酒,喝他最好的朋友李寻欢和孙小红的喜酒。 他现在回来了。 然而阿飞没有继续前进多久,就发现雪地上出现了另一行足迹。 这行足迹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然后朝着他要前进的前方延伸而去。 那足迹很深,说明走的人很吃力,而且不会武功,那足印很小巧,说明这或许是个女子,甚至可能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他很快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团黑影。但阿飞在几百步之外的时候,那团黑影就在那里,而当他在几十步之外的时候,那团黑影还在那里——它已经不动了。 许多雪花落在了那团黑影上,没过一会儿,便将那团不大的身影覆上了一层雪白。 阿飞站住了。 他站在那团黑影边上——这么近的距离,黑影其实已经不能再称呼为黑影,因为那是一个蜷缩成一团,脸色被冻得苍白发青的少女。 她大约只有十二,十三岁的样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她看起来也不显得狼狈不堪,反而像是珍贵而易碎的脆弱瓷器,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倍加呵护怜惜。 阿飞望着这个少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并不是很愿意想起来的人——林仙儿。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是如何的光华夺目,几乎让人想象不出世间还会有谁会比她更美。 但这个少女,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经比林仙儿更让人怜惜了。 毕竟林仙儿想让人怜惜,还需要说话。用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手臂和腰肢说话,但这个少女,她却只需要这样闭着眼睛,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也许这就是江湖代有才人出。 江湖上从不缺少绝世的英雄,也从不会缺少绝代的美人。 二十多年前,沈浪,王怜花,熊猫儿那些传奇大侠名满江湖的时候,人们也想象不出还会有谁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紧接着,小李飞刀便独步武林,小李探花的光辉也足以和前辈们并肩笑傲。 林仙儿也是如此。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英雄和美人,二十年前是朱七七和白飞飞的时代,二十年后是林仙儿的天下,阿飞毫不怀疑,下一代,也许就是这个少女的世界了——如果她不会现在就死在这里。 尽管过去的都已经过去,阿飞早已不再在意林仙儿这个名字,但她却仍然是他的一道剑伤。 阿飞不知道这个少女会不会是另一个林仙儿,但他还是救了她。 少女很虚弱。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位没有武功的柔弱少女在雪地里艰难的走了那么久,不虚弱才奇怪。 好在他们离城镇已经不远,阿飞抱着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的走进了一家客栈。 他在海外呆了三年,虽然并没有变得非常富有,但也没有十分落魄。他身上有些银子,足够为少女请医生,买药,再给她买上一身保暖的衣物。 好在他提前好几个月便赶了回来,倒也不需要急着去参加朋友的婚宴,便在这座城镇里停留了几天,等到了少女醒来。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让人心荡神摇,一睁开眼睛,简直让人目眩神迷。她一句话都不用说,一个表情也不用做,居然就已经胜过了林仙儿当初的千言万语。 阿飞原本要去赴一个让人忍不住喜悦的朋友之约,此刻却收起了所有的温和和笑意,坐在床边,看着少女睁开了眼睛。 他冷漠的时候,看起来就让人难以接近,也让人不敢接近,孤傲的像是一匹狼。 没有人会想去接近一匹狼,人们只会感觉恐惧,感觉畏缩,然后想要逃跑。 少女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阿飞。 但她并没有被他那冰冷的模样所吓到,她定定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是谁?” 阿飞反问道:“你又是谁?” 少女回答道:“我叫阿婵。” 她没有说姓氏。 阿飞沉默了起来。 他想起他和李寻欢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告诉他,他叫做“阿飞”。那时李寻欢笑着问他:“你难道姓‘阿’么?” 但他原本就是没有姓氏的,可他却知道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才会没有姓氏,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通常都会有些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故事或者秘密。 阿飞终于开口道:“你难道姓‘阿’么?” 李寻欢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和亲切,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他说出口,却像是一句一针见血的质问。 少女沉默了一下,像是被他刺到了,可过了一会后,她低声道:“但我没有姓。” 她看起来没有说谎,但一个容貌如此之盛的少女,显然不是平常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而她的名字,她的来历,上上下下,全部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她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姓氏?她又为什么在这样的天气中,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里? 绝世美人有时候本身就代表着麻烦,而一个来历不明,身世成谜的绝世美人,简直是个大麻烦。 阿飞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他不想带着她,却又不能丢下她。 阿婵说她没有亲人,阿飞看得出来她也没有武功,若他离去,以她的美貌,不管遭遇了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阿飞都不奇怪。很多人都说飞剑客的剑,快的无情,但他并没有无情到可以毫无负担的丢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何况他已经救了她,便没有再亲手把她推向黑暗深渊的道理。 可要带着她…… 阿飞没有想好要怎么安置她,便带着阿婵且走且想,朝着李寻欢隐居的地方寻去。 他为她买了一顶带着白纱的斗笠,用来遮蔽容貌,阿婵很听话,除了他们独处的时候,在外就算吃饭,也一直带着斗笠。 但偶尔也有意外——比如走在街上,突然有风吹开面纱,阿婵眼波流转,就这么风起风落的间隙,便会有人看呆在原地,然后痴痴的跟在她身后。 有时候他们也会碰上一些习武之人,阿婵偶尔会对其中的某一些人物显得很感兴趣。 而每当有人被她的美貌所惑,又或者她对哪个武林人士表现出好奇的时候,阿飞会望着她,却像是透过她,审视着另一个人,一个……一定并不怎么好的人。 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女人,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很喜欢和武林人士有所纠缠。 阿婵便知道,阿飞不喜欢看见她跟“江湖”有所瓜葛,他不想看见她和那个人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安置她的好去处,只好救人救到底的将她带在了身边,带去了李寻欢的面前。 …… 李寻欢瞧见阿飞的时候,既欢喜又快活,而当他瞧见阿飞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的时候,那喜悦之中便掺进了些许惊讶。 毕竟任何熟悉阿飞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会带着女人的人,除非那是他的爱人。 若是阿飞在海外有了爱人,带来参加他的婚礼,李寻欢不但不惊讶,还会非常欣慰和快乐。但这个女人,甚至都不能叫做女人,而还只是个孩子。 但当阿婵取下斗笠之后,他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任何经历过林仙儿那种“天下第一美人”的人,都不会想要再见到第二个“天下第一美人”的。 只是武功可以靠自己练成天下第一,容貌却是生下来便已经注定好了的——这个叫做阿婵的少女,即便现在才十二,三岁,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再过几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绝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她还是个孩子。”李寻欢想起了林铃铃,那个小姑娘,那时候就跟阿婵现在差不多大。“十三四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有人好好教她,都还来得及。” 他还记得那时候林铃铃说,要为他做个好人,但若他骗她,她就绝不学好。似乎她那一生是好是坏,都已经变成了他的责任。 只是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最后还是死在了即将绽放的美好年华里。 “照这样说,”听完了他的话,阿飞却道:“我救了她,她以后是好是坏,便是我的责任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 若是普通的女孩子,要安置她会简单许多,但若是漂亮的女孩子,便不得不更谨慎一些,而要是漂亮到了阿婵这个地步的,却已经不能随便放手了。 这样的美人已经算是宝物,若是轻易放置在没有能力保护好的地方,反而会引起灾祸。 就像是《怜花宝鉴》,放在李园的消息传播出去,引起了无数觊觎,又让多少武林豪杰枉送性命,这宝藏,便已然成了一种祸胎。 《怜花宝鉴》只有在王怜花的手中才最为安稳,就如小李飞刀只有在李寻欢手中才让人胆寒一样,宝物必须要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能安宁。 而不幸的是,整个江湖能好好护住这个女孩子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初,开新文,嗷 第2章 阿飞在李寻欢隐居之地的不远处,建起了一座木屋,成了他们的邻居。 但阿飞还没有隐居的打算,所以这个地方并不是给他自己建造的——而是给阿婵建造的。 他既然决定要照顾这个少女,阿婵便改口叫他师父,因为她不愿意叫他干爹或者义父,而他也绝不愿意她叫他阿飞哥哥这种肉麻亲密的称呼。 只是她叫他师父,他却从不曾传授给她什么武功。天机老人说过,阿飞甚至不配谈武功,因为他只会杀人。 而阿婵,阿飞并不希望她去杀人,也不希望她有一天需要去杀人。 他将她隔绝于江湖之外,藏在这座小木屋里,希望她能安定的长大——毕竟她的容貌,若是出现在江湖之中,轻而易举的就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浪。 但阿婵若是一点武功都不会,也令人放心不下,孙小红便教她轻功和暗器——江湖上的女子高手大多擅长的都是这些技巧。 可是十二三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只是孩子,但对于习武这件事来说,却已经太大了一点。 阿婵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转化为内力,不过目前为止,她看不出有这种必要。因此在外人眼中,她便是练不出多少内力的模样。而没有内力加持的暗器,就像是一种笑话,于是孙小红便开始专心的教她身法。 教完之后,她认真的对阿婵说:“你的武功,有跟没有差别不大,因此若是被人制住,突然使出这招来出其不意,或许能够挣脱。但以后的事情,便没有把握了——所以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阿婵乖乖点头。 而孙小红负责她武,李寻欢便负责她文。 他教她识字读书,弹琴下棋,画画作诗,偶尔还会指点指点她抛掷暗器的手法。 等到阿婵长到了十六七岁,李寻欢突然发现,阿婵和林诗音越来越像了。 并不是容貌,而是气质——大家闺秀,知书识礼,文静温柔。 诗音从不会轻易出门,而阿婵,也从未离开过木屋。 可是她们都从不曾好奇失落,因为她们似乎都确信,身边的人无论要她们做什么,都是为了她们好。 林诗音当初便是因为知道李寻欢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她好,才终于嫁给了龙啸云,她总在“忍受”“忍受”。 这个发现让李寻欢和孙小红有些担忧。 因为美人一旦伤人,不但伤的会比别的人重一些,而若是被伤,也会受得比别人重一些。 他们不希望她以美貌作为利器去伤害别人,却也不愿意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以后被人欺负。 但阿婵却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逆来顺受。 她虽然看起来住在木屋里,从未出过远门,却有金球为她打探消息。 传回来的情报是,她的年龄段转化出现了错误。 前几个世界的小白菜大多都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冒头,阿婵便在上一个世界里长大后,又一次动用了力量,将自己的身体转换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结果却发现这个世界比忍者世界还要残酷。 忍者世界好歹还有一个忍者学校,还有下忍,中忍,上忍……每个等级做每个等级的任务,也算是一种保护。但这个世界却并非如此,人们杀来杀去,纵然有资质良好的小白菜,在未成长起来以前,就有可能早已经被别人所杀。 而成名高手,大多已经不是“小”白菜了——这导致阿婵的年龄变成了一个问题。 在成名高手里,阿飞已经是最为年轻的那一批了,但他也绝不会向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出手。 阿婵只好改变计划。 她让金球打听这些年来,江湖中的大事变迁,在木屋中等待了好几年的时间回复力量,就为了重新选择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又是一个冬季,又是一个雪天。 阿婵披上了雪白的狐毛斗篷,离开了木屋——那狐毛斗篷皮毛极为顺滑,雪白的几乎没有一丝杂色。那是阿飞亲自为她在丛林中猎下来的。 阿飞,李寻欢,孙小红,都对她很好,尽管阿飞经常出门,并不经常陪在她的身边,但每次回来,总会带些什么,也从未亏待过她。 但阿婵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 阿婵是个外星人。 她来自奥兰多星球,隶属于康斯特族,这一种族一直以来就向往纯粹的强大,利用基因优化技术不断的改造基因,剔除无用的细胞,将自己进化的更加优秀——但是基因技术令他们的**崩溃,他们有的便干脆以精神体存在,有的利用强大的精神力量去霸占他人的躯体。而更难以理解的是,原本经过无数年的演变,理应完美无缺的基因,却令他们越发的脆弱——他们依然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寿命却在不断的缩短。 他们的一生越来越像流星,在短暂的绚烂燃烧之后,就将迅速的湮灭。 更糟糕的是,康斯特族的生育能力也在逐步丧失。 几百年前,康斯特族的男性繁育后代的基因就在不断退化,在奥兰多星球,不能繁育的男性地位不断降低——然而能够繁育后代的男性人数也在不断减少,不久之后,说不定康斯特族就会彻底湮灭在尘埃之中。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康斯特族派出了许多女族人前往地球——地球上生活着人类,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种族。 他们强大又柔弱,冷酷又善良,愚昧而聪明。 更重要的是,和人类生下的孩子,来自人类一方的血脉可以修补一切破损和秩序错乱的基因—— 为了生下强大健康的后代,阿婵一直都在寻找人族的强者。 这已经是她经历过的第四个世界。 她希望能找到更多更合适的生殖细胞,尽管抵达这个世界这么些年,她也只看中了一个阿飞。 她曾经趁着在别人看来年纪小的时候,亲过阿飞一次,建立起了他的信息链,所以她知道,她一出门,阿飞便跟在了她的身后。 但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显身,也许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干些什么。 他看见阿婵走入了一片茫茫雪地——他们隐居的地方自然不会离从关外入关的地方很近,所以这片雪地,也不会是他遇见她的那片雪地。 只是覆上了白雪之后,只要是地势平缓的地方,看起来总不会相差太多。 阿飞以剑术闻名,轻功却不算太好。但他是个猎人,知道如何在自然之中隐匿身形,追踪猎物,所以阿婵一直没有发现和回头——其实如果不是建立了信息链,她也的确不会察觉。 阿飞只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在前方慢慢的走着,走着,而他一直都默默的跟着,跟着。 四周的风雪陡然变大了,突然卷起的寒风似乎让阿婵趔趄了一下——她走不了太久的。 她没有武功,身体也算不上强健,在这样的风雪天里,又能走到哪里去? 她自己也应当知道自己无法走远,可她又为什么要出来? 她想做什么?她想去哪里? 阿飞已经做好了等着那个身影疲倦倒下,又或者无力前进的时候,上去带她回家的准备,但他突然在这狂风呼啸的雪地之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马车行驶的声音。 …… 阿婵抬头看了看四周,周围依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着雪花。 若不是她刚才已经感知到了转换时间的磁场波动,恐怕是无法以肉眼看出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的。 她应当是回到了好几年之前,根据金球打探来的消息,这时候,李寻欢刚刚入关,梅花盗气焰嚣张,而金钱帮尚未崛起。 阿飞跟她如今差不多大,十七八岁,从山野之中,第一次投入红尘。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白菜,需要她去鉴别值不值得呵护和圈养。 总算抵达了一个正确的时间,阿婵忍不住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开始朝前走去,并且感知的到阿飞依然跟在她的身后——但没关系,她随时都可以将他送回他应该存在的世界。而为了以防万一,她让金球在他身上加了一个磁场力罩,好让旁人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而没走多久,阿婵便听见从身后传来了车轮滚动,压碎冰雪的声音。 她站在了原地,转过了头去。 一辆马车自北而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驾车的人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他的目光如老鹰一般锐利,但落在阿婵身上的时候,也难以再维持原本的锋利。 车门从马车里面被推开了,一张阿婵很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眼角处布满了皱纹。可是那张脸上的眼睛却依然是年轻的。 那么温柔,那么灵活——而且,就算他已经不再年轻,但比起阿婵记忆中的模样,此时也算是年轻了许多。 那双仿佛是碧绿色的温柔眼眸望见阿婵的面容时,也不禁微微一愣,但很快,他便神色温和亲切的邀请她道:“这样大的雪,你这样的姑娘不应该一个人在外跋涉……”他的眼眸中漾着温柔可亲的神色,令人忍不住的心生亲近,“上车来,我可以载你一段路。” 阿婵站在那里,一时半会没有回应。在李寻欢看来,她似乎在细细打量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这并不奇怪,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原本就应该懂得警惕莫名的示好。 而最终,李寻欢那任她凝视,却始终并未改变的眼神似乎取得了她的信任。 阿婵朝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低声的道谢:“谢谢你。” 但她身后的阿飞却只能看见她在李寻欢的马车前呆立了良久——这种事情,他自己都觉得如此惊异,更何况是阿婵? 也许她已经被年轻了许多岁的李寻欢给惊得呆住了,但最终,还是认为他绝不会伤害自己,而登上了马车。 阿婵感应到了阿飞僵在了远处。 他跟阿婵,跟李寻欢都隔着一段距离,因此看不清多年前自己好友的面容,但这并不妨碍他认出那辆马车,认出那赶马车的身影。 但这原本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世间的事情。 阿飞看着阿婵被扶入了马车,顿时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狼一样疾驰了起来,他的脚步声和风雪声已经融为了一体——他就像是一阵风。 纵然李寻欢和铁传甲都不是耳盲目瞎之人,却也不会去警惕一阵风声。 于是除了阿婵以外,没有人察觉到有人滑入了车底,攀附在上。 阿飞听见了马车里传来了对话声。 李寻欢在问阿婵,“你要到哪里去?” 他即使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语气也非常温柔——而这也是阿飞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已经多出了更多让他毫无头绪的问题了,那么若是能先解决掉这一个,倒也不错。 而阿飞听见阿婵回答道:“我要到江湖上去。” 他在车底皱起了眉头,车内的李寻欢却感觉有些有趣,“你要到江湖上去?” 他温和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笑意,任谁在雪地里,发现一位美丽绝俗的少女孤身流浪,面容被冻得发青,却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带着孩子般的天真和执拗说,她要到江湖上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感到有趣的。 李寻欢笑了,他问道:“为什么?” 听见他问“为什么”之后,阿婵垂下了眼眸,“我非这样不可。” 少女的表情显得有些忧伤,语气却有些生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一个跟家人闹了别扭,而叛逆出走的孩子:“不这样做,我师父永远也不会正眼瞧我一次。” “我要想让我师父正眼看我,我就非要成为天下第一美人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火影,第二个世界算黑篮+家教(虽然家教是番外),第三个世界是fgo+k世界,所以算是第四个世界~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须臾性微笑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2-03 20:03:14 白鸦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04 17:10:27 青睛白雕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6-02-12 10:29:53 优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3 20:50:46 花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09 10:53:22 透透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6-11-02 12:59:35 透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02 13:00:40 透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02 13:00:51 透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02 13:01:31 程小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02:28:00 吃货萌萌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6 10:07:52 吃货萌萌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2-18 11:02:39 つ初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6 23:42:39 镜尘。唯伊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9 21:27:13 孤影是我小媳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1 23:30:55 半夏微凉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01 16:17:22 ?🌸花鱼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1 16:18:54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6:21:17 TE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6:25:32 段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6:30:01 众生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6:49:13 黥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7:16:53 第3章 阿飞沉默的听着。 他知道孩子长大成人之前,总会经历一段敏感和不可理喻的叛逆期,他不知道阿婵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他从未正视过她,但既然她这么认为,那么他起码已经知道了她突然出走的原因。 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或者表露过这样的怨气和烦恼,但那也许是因为孩子在长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总是会和他们真正的样子并不一样。 阿飞二十多岁的时候,将十二岁的阿婵救了回去,如今她已经十七,他也已经年近三十。这是一个已经可以理所应当的被当做前辈的年纪,他也一直都以长辈的身份看顾着她。 他们一起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阿飞自然知道,阿婵和林仙儿绝不一样。但也许他在一开始就太过于防备,望着她的视线太过于审慎,所以她虽然从未表露出来,却一直没有安全感的耿耿于怀至今。 她也许察觉出了,在他和她之间,偶尔会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女子的身影,一旦察觉到她和那个身影有地方极为接近,他的态度就会变得格外冰冷。 ……可是,为什么却是现在突然爆发了? 一个念头闪过心间,阿飞绷紧了嘴唇——阿婵知道了林仙儿的事情? 他和李寻欢都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但也不会特意提起。而阿婵一直居住在木屋里,就算江湖上随便都能打听到飞剑客当年也是林仙儿的裙下之臣,她也不会知道——那么,是谁告诉了她? 莫非她觉得阿飞一直都在从她身上凝望着林仙儿的影子? 少女总会有些不可思议的联想,若是她这么觉得,阿飞居然并不觉得惊讶。 他只想叹气。 但他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来,马车又停住了。 他在马车底部,只能看见雪地上出现了一双脚,一双走得很慢的,却毫不迟疑的向前行走的脚。 阿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谁的脚。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那实在是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 他听见了李寻欢再次打开了车门的声音,他听见他带着笑意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样的天气里,在雪地里跋涉的人一个就已经很稀奇了,我却遇见了两个。” 那双脚的主人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的,继续往前走着。 李寻欢并不生气,他继续笑着邀请道:“上来喝口酒吧!” 而终于,阿飞听见了那个人的回应——许多年前,他自己的回应:“我喝不起。” 他说:“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 那时候的阿飞刚刚步入中原,在那之前,除了母亲很少接触别人。而他母亲在死前,要他牢牢记住的话就是“绝不要信任任何人,也绝不要受任何人的好处,否则你必将痛苦一生”。 只是他无比庆幸他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李寻欢。他教会了他信任,也成为了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 最终,那还稚嫩青涩的阿飞还是没有上车,但许多年后的阿飞却听见了当初李寻欢的马车走后,在马车上说的他从不知道的话。 李寻欢笑着道:“你可见过这样奇怪的少年?我本以为那少年一定饱经沧桑,没想到他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铁传甲淡淡回应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 他们的话语中没有恶意,相反,还带着善意的欣赏。阿飞在车底听了,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因为他听了自己当年的回答,也同样觉得自己那时候,的确很天真,很老实。 这时候,阿婵突然说话了。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甚至很轻——她做不出突然大声打断别人说话的粗鲁行为,可是谁也无法忽略她那娇美轻柔的声音。 “那个人……”她的语气有些古怪,“那个人对女人的逻辑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那是不是,别的人再怎么喜欢他,只要不是他自己喜欢上的女人,他也绝不会动心?” 阿飞刚才露出的微笑顿时微微僵住了。 经历过林仙儿之后,他早已不是对女人一无所知的自己了,他听得出来这句话中隐含着的某种意思。而他听得出来,李寻欢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李寻欢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虽然古怪,却有着一张他平生所见过的最英俊的一张脸。 他笑道:“女孩子原本就应该是被男人追求和喜欢的。” “可是,”阿婵低落的问道,“若是你喜欢的那一个,偏偏不来喜欢你呢?”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少女已经撩开了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了窗户,回头看了过去。 她仍然能看见阿飞的身影——尽管他已经被马车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阿婵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包含着一种她这个年纪绝不应该拥有的沉重和酸楚。 那是一种不仅求而不得,甚至连求都不敢去求的酸楚和沉重。 而阿飞突然不愿去想她喜欢的究竟会是谁,尽管种种迹象都为他指向了一个极为清晰的方向——他自己。 阿婵很快便又将窗户关上了,看着她的神色,李寻欢问道:“你认识刚才的那个少年?” 沉默着的少女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我……”她的语气满是迟疑,“我,我不认识。” 但那动摇的语气,几乎让人一眼就能识破她在撒谎。 可有时候,让人觉得一个人撒谎很容易被识破以后,反而会让人觉得她不会撒谎。 于是阿婵过了一会儿,似乎自己也觉得心有不安一般,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虽然他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他。” 李寻欢刚才看得出她在撒谎,此刻也看得出来她说的不假。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这个谎言无伤大雅,他能够理解少女说起心上人时的那种特有的羞于启齿的腼腆——果然,他听见少女低低的补充道:“……我喜欢他。” “……喜欢了很久,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 李寻欢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任谁想要安慰一个看起来陷入了苦恋的可怜少女的时候,都会柔和下声音的,“你难道是跟着他,才会一个人在雪地里的吗?” 阿婵低着头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会是跟着阿飞出现在雪地上的,但她的确是因为阿飞才出走的。 而阿飞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悄无声息的松开了手,无声的落在了身下厚厚的雪地之中,马车很快便越过他,驶向了前方。 阿飞在雪地里默默的躺了许久,才僵着脸站了起来。 他望着马车前进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又从雪地上一掠而起,追了上去。 他记得前方不远处应当就会出现一个城镇,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李寻欢的马车停在了小镇的客栈之外。 也许是因为李寻欢在雪地中为阿婵多停留了一次,这次他到达客栈里的时候,里面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 只有三个人还活着,两个站着,一个趴着,正围着桌子爬。 李寻欢一下马车,便认出了那正围着桌子爬的人,是“急风剑”诸葛雷。而那两个站着,正看着诸葛雷爬的人,长的一模一样——一样的丑陋非常,眼神毒恶,正是碧血双蛇。 这让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而客栈内的三人突然瞧见有一辆马车停住,顿时都一起回头望了过去。 一下马车便被人这么盯住,李寻欢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他真希望阿婵不要下来,但这时也已经来不及了——阿婵也已经跟着走下了马车。 她低着头牵着自己的斗篷和裙裾的身影已经显得如此娇美可人,而当她站稳身形,抬起脸后,天地在那一瞬间仿佛都寂静了。 客栈里的人不管是趴着的,还是站着的,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身影,好像突然之间眼珠都不会转动了。 阿婵也抬眼望了过去。 她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先落在了站着的碧血双蛇身上,而很少能有人在看见他们的长相后,还不露出厌恶神色的——但这个少女就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就十分自然平静的移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他们的身体。 都说江湖上没有起错的外号,碧血双蛇外号为蛇,自然和蛇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的身体就像毒蛇一样,细长坚韧,黏而潮湿,既让人害怕,又让人恶心。 可阿婵却只露出了单纯的好奇神色——因为他们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她在第一个世界里所遇到的一个叫做大蛇丸的人。 只是凭心而论,大蛇丸虽然比他们更像蛇,甚至自己还能变成蛇,但脸却要比碧血双蛇长得好看多了。 想起大蛇丸,阿婵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对面几个人顿时不仅仅是眼珠都不会动了,简直连魂都要没有了。 “你们在做什么?”阿婵好奇的朝着他们问道。 而被她注视着,碧血双蛇虽然成名已久,却仿佛突然变成了刚刚拿剑的毛头小伙子一样,笨拙不已。黑蛇张着嘴,却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诡异音节,活像个哑巴,而白蛇僵立不动,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阿婵,像个傻子。 他们当然也有过不少女人,可是他们的长相却注定了不会有清白的女子会朝他们望去一眼,不是只能在妓院里花钱买笑,就是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强迫威逼。 这样美的少女,这样温和的语气,实在令他们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才好。 阿婵便收回了视线,朝着李寻欢一脸不解的扬起了脸道:“他们是不是……脑子残疾?” 李寻欢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一笑,方才那些只注意到了阿婵的人,才终于瞧见了他。 其实李寻欢长得并不如何英俊亮眼,若说十年前他还有年轻的活力让他显得神采飞扬的话,这十年在关外的雨打风吹,早已在他的眼角刻下了无数的皱纹,但也因此打磨出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他的神态非常温和亲切,让人忍不住的感到安全和信任,还有一双温柔多情的仿佛碧绿色的眼眸。 这种男人有时候,反而要比只有一张脸好看的男人,更吸引女人。 更何况就算不看气质只看脸,李寻欢也要比碧血双蛇好看多了。 都说漂亮的女人会争锋相对,可男人的心眼有时候也大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如果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的时候。 “你是什么人?!” 对着男人,黑蛇突然就能说话了,他瞬间就恢复了凶悍的本色,甚至比以前更加凶狠的朝着李寻欢喝问道。 李寻欢没有说话,阿婵却似乎被他凶到了一般,皱起了眉头。可她正想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了李寻欢求证道:“啊,这是不是就是江湖?” 一个天真的美丽少女,总不会太让人讨厌的,更何况阿婵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还非常讨人喜欢。李寻欢忍不住笑了笑,他虽不喜欢这种江湖纷争,却也不会逃避,可看着阿婵,他却觉得不该让她接触到这些。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没有回答阿婵的问题,“我们走吧。” “站住!”但自觉被撂了面子的碧血双蛇却不肯就此罢休,看见阿婵和他的关系似乎颇为亲近,他又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碧血双蛇盯着李寻欢的眼珠子都红了,“还没人敢在我们碧血双蛇面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声音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你们很有名么?” 李寻欢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却又颇为欢喜的转头望了过去。 阿婵自然也听了出来。 阿飞隐藏在暗处,看见她的表情在瞬间僵硬了那么一下,心中情绪复杂难言——他不信阿婵认不出身边的人正是李寻欢,也不信阿婵认不出那个少年,就是自己。但她应当也看得出来,不管是李寻欢,还是他自己,都和她认识的那一个人有些微妙的差别。 她准备做些什么……?她又想做些什么? 阿婵最终也转过了头去。 只见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英俊瘦削的少年。 他的神色那么倔强,又那么冷漠,站在那里,像是一匹孤独的野狼。 他望着碧血双蛇,又问了一句:“那你们的脑袋能值几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三章结束啦,后续就是新章啦~ 谢谢小天使~ 叶神专用打火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19:41:19 9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1 20:06:58 花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0:37:58 白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0:52:46 白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1:03:14 白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1:04:17 某读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9:32:57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09:51:0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11:22:3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11:29:46 倾惜长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12:26:53 第4章 从他出现开始,阿婵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移开过。 她定定的凝望着他,然后像是突然惊觉自己的神态太过明显,又连忙收回目光,低垂下头。但这矜持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她就又忍不住的抬头去看他。 这种小女儿心思,落在李寻欢眼中,只觉得分外可爱。这样年少时才会有的笨拙行为,在他这种历经沧桑——无论是江湖上的沧桑,还是情场上的沧桑——的人看来,总归是令人觉得心情愉快的。 他很喜欢这个美丽天真的少女,也很喜欢那个孤独倔强的少年。 但阿飞却并不高兴。如果现在有谁能够发现他,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和那个与碧血双蛇对峙的少年一模一样——那就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现在仍然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再次看见自己的少年时代——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玄妙,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隐藏起了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发现,就算他不费心隐藏,别人也无法看见他。 但他随时随地,都注意着阿婵的安全。 因此阿飞自然也瞧见了阿婵那躲在李寻欢身后,偷偷注视着少年的青涩模样,但他却在想着,他当年都做了什么。 他杀了人,毫不犹豫的一剑穿喉。 那剑法即使在李寻欢看来,也极快,极狠,极准,再加上他那时冷淡而又认真的表情,就算是见惯了厮杀的江湖人,也要为之感到心惊魄动——更何况是,几乎从未涉及过江湖,一直被他养在小楼之中的阿婵? 他不希望她看见那个场景。 年长者总会希望自己照看的孩子永远也不要发现世界的黑暗和残酷,总希望他们可以继续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就算她有一天总会明白一切——阿飞也不希望是现在。 可是那少年还是出手了。 依然是一剑穿喉。 白蛇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不管他生前多么耀武扬威,死后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阿婵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她终于不再去看少年,而将视线移到了尸体上。 阿飞真希望她能移开视线,不要去看。 黑蛇已经崩溃的逃走。 但阿婵还是盯着那具尸体,脸色越来越苍白。 李寻欢此刻已经不再看着阿飞了,他有些担忧的看着阿婵,像是看着一个迷路了的孩子,随时都准备为她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又或者怜爱的摸摸她的长发。 他觉得这个不懂江湖险恶的孩子不管是为什么跑出来的,也许都应该想要回去了——像她这样的少女,原本就不必面对这些肮脏的事情,她理应被妥善的安置在精致的绣楼里,只需要看见这人世红尘繁花锦簇的模样。 鲜血实在太污染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了。 但突然,阿婵的视线从地上的尸体上抬起,她猛地盯住了那少年身后的一处,柔美纤丽的手腕一翻,便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抄出了一只筷子,掷了出去。 阿婵的身法比暗器更好,都被孙小红特地嘱咐不要单独外出,更何况是暗器? 她师从昔日天下第一的天机老人的孙女,那一掷的手法不能说不精妙,但没有内力,那只筷子打在诸葛雷身上的时候,他早已经被小李飞刀插中了咽喉——谁都能看见阿婵出手,但谁也没有看见那把飞刀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高下立分,越发显得她的“暗器”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阿婵咬住了嘴唇,看着她掷出的那只筷子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她那苍白的神色中,终于又透露出了些许被家人娇宠着,才能养出的娇蛮来。 这样的孩子气让李寻欢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阿飞却叹了口气。 她没有出门的时候,有李寻欢,有孙小红,还有他,谁都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到她,孙小红虽然教她武功,但阿婵天资并不算好,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去吃那些苦头。 于是阿婵的那些武功,也无非是让她逗逗趣解解闷,去捉兔子捕小鸟,在后山的湖边打水漂能连续打出好几下的小把戏。可如今出了门…… 阿飞觉得今天叹的气,几乎要赶上他活到现在所有叹过的气加起来的数量了。 与此同时,那个少年已经看了过来。 阿婵立刻就把那些不高兴丢到了脑后,在他的目光下,她又忍不住拽住了李寻欢的衣服,缩到了他的身后,羞涩的像是一朵被人轻轻碰触了的含羞草。 她低着头,听见那个少年朝着他们说话道:“……我请你们喝酒。” 也许是因为李寻欢和阿婵的出手相救,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终于有了些许温度——至少比在雪地上,拒绝李寻欢的邀请时,温暖了许多。 因为他说的是“你们”,所以到了马车上,就连阿婵手里都捧着一个盛满了酒水的大碗——李寻欢之前还很体贴的问过她能不能喝酒,阿婵几乎立刻就点了头。李寻欢没有说什么,便笑着也递给了她一只酒碗。 于是少年和李寻欢都用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阿婵则像是小鹿在溪边喝水一般,轻柔的舔舐着水面。 她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垂着眼睑,沉默而乖巧。 她听他们说这江湖,说人心险恶,说少年的姓名来历,还有他的目标。 他常常说着说着,便仰起头来,灌下一大碗酒,这时候,阿婵便会抬起头来。 她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会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名叫阿飞的少年,她的眼神,李寻欢很熟悉,那是一种看着对方,只觉得对方无处不可爱的炙热神色。可是等阿飞仰头喝完一大碗酒,放下酒碗低下头来的时候,阿婵又立马垂下视线,乖乖的喝酒,死活也不敢再朝着对面投去一眼。 但她白净的耳朵却红的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感情,还是因为碗中的酒太让人心醉。 李寻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少年人总是可爱的令人高兴。所以他在一旁看着,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他觉得很有趣。 因为一个目盲耳瞎的迟钝之人,是绝不能使出阿飞那样极快,极稳,极准的剑法的,一个迟钝之人,也绝不会有那样一双充满了野性和倔强,犹如孤狼一般的眼神。 所以这个名叫阿飞的少年,感官一定极为敏锐,绝不会察觉不到阿婵的视线。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喝酒,而放下酒碗之后,只跟李寻欢说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美貌至极,就算是傻子,疯子,都绝对不会忘记和无视的少女。 他不但偏偏像是忘记了,看起来还忘记的很彻底。 这种少年之间特有的张力,对于李寻欢来说,实在已经有些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许多。 但他并不准备打破这种张力,因为这原本就是少年少女们应该自己跨出的那一步。 ——这个时候很快就到了。 因为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雪人堆在了马车前方的道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寻欢和阿飞都下了车,但他让阿婵呆在车上,示意她不要下来。 阿婵便推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李寻欢和阿飞一起走到了雪人边上。 阿飞望着雪人,神色显得有些怔怔的,他盯着雪人盯着出了神,似乎从没有见过一样。 李寻欢也看见了,他微笑着问他,“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回答道:“雪让人饥饿,还让人寒冷和寂寞。” 阿婵听见他的声音从冰冷的空气里凛冽的传入耳朵,“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也许会觉得雪很可爱,他们可以堆雪人,赏雪景,但对于我……我在荒野之中长大,风霜雨雪,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而他说完这句话,便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叹息不是从一旁的李寻欢口中发出来的——那叹息是从他身后的马车上传过来的。 马车上只有一个人,一个美丽绝俗的少女,所以那声叹息,也如她的容貌一般,牵动人心。 她叹息,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愁绪,而是听了少年所说的成长事迹,为他感到怜惜。 可是少年站在那里,却好像突然聋了一般。李寻欢知道这少年有时候不知人情世故,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可即便是再年幼的孩子,也不会对那声叹息毫无反应,但他却又开始望着雪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可要比雪人更让李寻欢觉得感兴趣,可惜的是,几位不速之客却丝毫不解风情,就那么闯到了近前。 李寻欢和阿飞都有自保之力,然而想起了阿婵的武力水平,铁传甲下意识的便退后了一步,守在了车窗旁,挡住了阿婵。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原本就是为了一件宝物而来,但凡李寻欢身边的人对哪个地方有一点重视之处,在他们眼里便显得更加可疑。 金狮镖局总镖头查猛,神行无影虞二拐子,以及四位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弟子——当这些人的注意一下子全放在马车上的时候,李寻欢只好无奈的解释道:“马车上还有女眷,倒是不方便出来见客了。” 只是他早已知道,人们其实很少相信真话,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话——起码对面的这几位“客人”,看起来便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果然,听他这么说完,查猛和那虞二拐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那总镖头便上前一步,拱手试探道:“……原来是李夫人么?竟不知小李探花出关十年,原来已觅得佳偶。” 他这话一出,那几位黄衣童子便不耐烦的怪笑了起来,“且让我们瞧瞧,是怎样的美人,居然能虏获小李探花这等浪子的心?” 四道黄色的身影顿时就要朝着马车掠去,铁传甲冷着脸正要迎战,但就在此时,马车门却被拉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披着白色的斗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群不速之客顿时有些失望——因为这说明了小李飞刀说的的确是真话。 小李飞刀的女人虽然也很让人好奇,但相比之下,还是那藏着金丝甲的包袱,更令他们关切。 可是,当那个身姿娉婷窈窕的的少女踏上雪地,然后转过脸来的时候,一群人的脑海,一瞬间都被眼前这少女的容貌所占满,几乎完全想不起来什么金丝甲和梅花盗了。 金丝甲固然是宝物,但这少女,又岂非也宛若一件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莫家夜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07:51:12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08:58:42 八百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0:04:4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1:29:53 阕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2:50:38 流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6:40:21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3 17:08:23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3 17:31:02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7-07-03 17:31:17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7:38:51 被火箭炮和潜水炸弹以及深水鱼雷炸的整个人都开心的想要变成烟花啦~~ 第5章 阿婵瞧了瞧那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旋即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她朝着李寻欢脚步轻盈的走来,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走了?” “有了点麻烦。”虽然说着“麻烦”,但李寻欢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对她说道:“阿婵姑娘还是先回车上去的好。” 可阿婵听了,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在那独臂老人,跛脚瘦子,四个五毒童子的身上一一看过,然后曼声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 她神色中毫无异色,没有丝毫的慌张与害怕。就仿佛笃定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一般,神色恬淡而天真。 那份恃美行凶的有恃无恐,实在让人忍不住面露苦笑。 不仅仅是那群不速之客心觉微妙,就连李寻欢都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模样。 要知道独臂老人查猛这行人,在江湖上哪怕不能说是名镇一方,却也是威名赫赫,但在这个小姑娘眼里,竟好似什么都不算一般。 可安静的尾随在他们身后的阿飞却知道,寻常美人若是在红尘中长大,从小便可从周围人的热情之中察觉到自己美貌的威力,但阿婵从小却生活在江湖之外,身旁之人除了李寻欢和孙小红这对夫妻,便只有他这个“师父”。 他们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小辈,而不是以男人的身份面对一个女人,所以阿婵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于男人的吸引力,有多么致命。 她甚至都没有自己“生的好看”的概念,所以她那般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李寻欢在她身旁。 在少女阿婵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恐怕便是自己的“师父”阿飞,然后第二厉害的人,便是师父的挚友,小李飞刀李寻欢了。 所以在阿飞眼里,她不过只是一个,坚信身旁之人绝对能够将她护住的小女孩。有着“长辈”在一旁撑腰,便觉得世界之大,毫无可怕之处。 这样的单纯心思,还说要去什么江湖!? 只怕离了旁人照拂,转眼就要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还要当什么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那个武林第一美人是怎么来的?出卖色相,出卖身体,卖弄风情——那样的武林第一美人,又有什么稀罕的? 想到这里,阿飞沉下了脸来。 他这样的表情,阿婵如果能看见,就会发现她很熟悉。在她长大的过程中,每次阿飞动了真怒的时候,他便是这么一副慑人的模样。然后阿婵就会乖乖听话。 可现在,她却毫无顾忌——因为她已经从自己师父的身旁逃走了。 而且,小李飞刀也的确是能护住她的。 但……阿飞记得,接下来,当初李寻欢为了不连累他,而与他在此处分别。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再继续照顾阿婵太久了。 以他年轻时候的性子,恐怕也是绝不会保护她的。若是她就真的这么流落江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好在现在他还能在暗处护着她。若是能够让阿婵吃点苦头,好能让她乖乖回家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阿飞长长的叹了口气。 男孩子和女孩子真是不同。 李寻欢的徒弟,名叫叶开,那个孩子就从没让他们担心过什么。 总之,他暂时没有出手。 他看见那独臂老人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朝着李寻欢开口道:“我知道小李探花绝非是贪图钱财之人。” 李寻欢眉头微挑,“哦?” “而且,既然身旁有如此美人,恐怕也不在乎什么第一美人下嫁。” 李寻欢微微一愣,第一时间涌入脑海之中的形象,却是那个名为林诗音的女子。“第一美人?” 独臂老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阿婵,抿唇道:“小李探花莫非不知,如今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林仙儿?” 李寻欢刚从关外回来,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缀在他们后头的阿飞,却抿起了嘴唇。 他知道他迟早会再次听见这名字。虽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却不代表他愿意重新回顾一遍。 这时,那跛脚瘦子不耐烦道:“你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寻那包袱之人,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要么为色。”独臂老人看起来颇为忌惮“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名声,而不愿与他正面冲突道:“但小李飞刀名满江湖,一门三探花何等风光,世家大族,家财万贯,更兼有如此美人在旁……何必要那包袱呢?不如交给在下——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我们‘金狮镖局’的,若有闪失,敝镖局数十年的声名从此就毁于一旦了。还请小李探花莫要为难在下。” “包袱?”李寻欢却皱起了眉头,“你们难道不是为了给诸葛雷报仇而来?” “诸葛雷算什么?死了不也就死了!”那跛脚瘦子阴沉沉道,“我们只要你将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这才记起,当时在客栈中,桌子上的确有一个包袱,而在黑蛇走后,那包袱便不见了踪影。 他道:“包袱难道不在黑蛇身上?” “黑蛇?”那四个五毒童子便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顽童一般的嘻哈笑了起来。“你看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黄衣童子咯咯笑着,盯着阿婵,面上露出一种想要显摆的骄矜之气。他弯腰拾起一团雪球,砸在了雪人上。只见一阵雪花四溅,那雪人之中,竟然露出了一张死人的面容——黑蛇的尸体不知道被谁围在了雪人之中。此刻那张狰狞丑恶的脸裹在冰雪之中,呈露出一种令人不悦的泛白的青灰色。 阿婵露出了不忍细看的神色,她下意识的就缩到了少年阿飞的身后。 见她如此反应,那几个年纪不小,却打扮的宛若小孩一样的童子便一起哄笑了起来。他们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幼稚凌乱,神色也总是嘻嘻哈哈,挤眉弄眼,不知是神智的确如此,还是假装疯癫。 可在男女一事上,却恐怕是真的幼稚。明明年纪已然不小,竟宛若顽皮少年,瞧见喜欢的人,便一定要去欺负一番。 而阿婵一靠近少年阿飞,他便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好像随时随地都在防备她会从身后突然一刀捅入他的心脏一样——但她毫无武功,而他耳力之敏,目力之强,可以说冠绝天下。只要她稍有异动,他都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她也许在伸手碰到他的衣角之前,就会先死在他的剑下。 可阿婵没有动。 她虽然躲在他的身后,却一直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因为在穿越前,阿飞对她的态度就是关切内敛,而外在严格的——以前年纪小的时候阿婵还能借着天真懵懂,抱着他撒娇,但后来年纪渐大,阿飞对她的管教就越发严厉了起来。 这导致他们的日常相处恪守礼节,很少会有什么亲密举动。阿婵习惯性的躲在他的身后,已经是她对阿飞的感情,最大的信赖表现了。 她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少年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感到这么的紧张,这么的难受。他甚至突然有些希望,她干脆的拉住他的衣角。但她依然没有。 而另一边,李寻欢看着黑蛇的尸首,沉吟了半晌。最终他叹息一声,回答道:“那包袱的确在我身上。不过,我要考虑一会儿,到底要不要还给你们。” 那跛脚瘦子立即道:“不知阁下要考虑多久?” 李寻欢摸了摸手中锐而薄的飞刀,简单而有力的回答道:“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此地相见。” 出于对小李飞刀的信任,一众人来的快,退的也快。 当他们退走之后,阿婵才从阿飞的背后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的不去看雪人中的尸体,为了转移注意,只好认真的盯着李寻欢的脸,“你真的拿了那个包袱吗?” 李寻欢没有回答,他望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 少女阿婵确信自己没有看见他动过那个包裹,只是那个笑容却让她不满的鼓起了嘴巴——李寻欢之前教她下棋的时候,每次把刚刚学棋的少女堵死之后,她认输求助问他还有没有出路,他也总是露出这么一个笑而不语的样子,让人莫名火大。 “哼。”阿婵被他笑的小脾气上来了。“你又没有碰,为什么要承认?” 李寻欢的性格温柔,对她的关心也要比阿飞表露的多,因此她倒是更敢对他发些脾气,看起来更加亲近。 事实上,李寻欢和孙小红都很宠爱她。孙小红比她大了将近十岁,李寻欢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把她当做了半个妹妹,半个女儿的养大。 而见小姑娘不高兴了,李寻欢才笑着说:“我纵然说没有拿,他们也绝不会相信。我索性承认了,也免得跟他们啰嗦麻烦。反正最终,还是难免出手一战。” “不过在那一战之前,我要先找到一个人。” 这么短短片刻,李寻欢便已经推测出了包袱究竟在谁手上。 而那人为了独吞包裹,又怕被人怀疑,便将李寻欢的行踪透露给查猛一行人,想要让他们互相残杀,他才好溜之大吉。在此之前,为了不让他们心生怀疑,他绝不敢逃走。 此刻,查猛返回自己的落脚点,那么他也必定还在那里。 然后,李寻欢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身旁的阿飞和阿婵,笑了起来。 这少年是他生平所见的最为英俊之人,虽然还稍显稚嫩,却已经有了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而这少女,亦是他生平所见容貌最为昳丽之人。而对于女人来说,稚嫩与成熟,不过是美的各有风流。 他们站在一处,他神情冷硬,她眉目温婉,他挺拔如剑,她柔美如柳。没有比他们站在一起,更令人愉悦,更令人满足,更令人感到登对的画面了。 而在风雪之中,李寻欢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林诗音的情景—— 那时也下着雪,李园的红梅开的比眼前的少女还要灼烈。 他正要为雪人放上两块煤块,当做它的眼睛。那就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创造了一个生命,愉悦的不愿与旁人分享。 但他多病的母亲罕见的出现在了庭院里,牵着一个披着红色大氅,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好像快要被寒风吹倒了一样,让他第一眼就生出了无比的怜惜。李寻欢想要跑过去扶住她,她却先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雪人,声音轻柔的问道:“它为什么没有眼睛?” “你喜不喜欢替他装上对眼睛?”他小声的问她。 林诗音大大的眼睛望了过来,然后点了点头。 他便将手中黑亮的煤块递了过去,第一次与人分享了自己的快乐。 此后,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会与她分享。 只要看到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他就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永远没有任何事物能代替的愉快。 他甚至不惜和她分享自己的生命。 “她也一样。”他知道,他确信。 甚至当他们分离的时候,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认为只有他才能分享她的痛苦,她的欢乐,她的秘密,她的一切。 但现在,她已经嫁做人妇。 想起这点,李寻欢忍不住又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这是我的事情,”他苍白的脸颊上因为咳嗽泛起了病态的嫣红,“便让我自己去解决吧。以后我们若是有机会再见,希望还是朋友。” 他不愿连累这样好的两个年轻人,他已经太容易陷入麻烦,危险,倒霉,和不幸的事情之中了。可是,他却又放心不下阿婵。 与他待在一处固然会被人盯上,但她孤身一人行走在江湖上,却又让人如何放心? 像是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阿婵轻声道:“我知道谁能保护我。” 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少女特有的狡黠和机灵,然后对着李寻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带着些娇纵和笃定的微笑。 李寻欢便也笑了。 他看着阿飞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消失,但这一次,雪地上的脚印却不再是孤独的了。 阿婵提着裙摆,轻盈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身姿挺拔如山岳冰川,而她活泼明媚,像是一只围绕着冰山,努力想找个地方落脚的小鸟。 “真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啊。” 待他们走远之后,李寻欢站在原处,喃喃低语。“这些时日,与这两位朋友相处的时间,实在是我十年中最为轻松愉快的时光了!” “而且,再见面的时候,”李寻欢笑道,“阿婵姑娘若是能够得偿所愿,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少年看起来那么的孤独,又那么的天真和老实,他多么希望阿婵能够让他感到温暖,并且不再寂寞。 李寻欢讨厌寂寞。但这些年来,他却总是与寂寞为伍。他知道那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情,因此总希望自己的小朋友,能够早些解脱。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位剑客沉默着听完他的低语,又默默的朝着那两位少年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攒存稿中~ 谢谢小天使们~ 路痴同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3 18:19:51 樊翡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7-04 03:43:03 白刃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08:05:20 白刃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08:05:40 暖暖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0:24:41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1:29:45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1:30:12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1:30:41 盛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2:25:39 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12:47:22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7-07-04 14:08:03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7-07-04 15:31:37 阿噗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7-07-04 18:58:39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4 19:35:41 第6章 “你等等我吧。” 风雪已经停住了,虽然天边仍然在纷纷扬扬的落着雪花,天地间却极为安静。 因此,那轻柔娇美的声音,便显得如此清晰。 “阿——”她似乎想要叫他的名字,却又因为这个男人在未来曾经当了她许多年师父,威严深重,而有些不敢的踌躇着顿住了。“喂——” 但少年依然朝前走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你是不是就是不肯停下来等我?” 身后的少女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他原本在雪地上走的很慢,可是阿婵跟在他身后之后,他就走的极快,似乎决意要将她甩掉一般。 为了跟上他,少女不得不有些狼狈的攥住自己的裙摆和披风,在雪地上艰难的小跑着。她的绣鞋已经被雪浸湿了,裙摆也沾上了水渍,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停下脚步。 而这种行为,在大雪天里非常的耗费体力,没过一会儿,阿婵的声音便带上了微微的喘息。 少年剑客不禁停下了脚步,却还是没有转身。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猛地撞了一下。 少女原本赌着气,想要最后鼓起力气来个冲刺,抱住少年的腰不许他再丢下自己往前走——她甚至做好了如果他走的太快,可能只能抱住他的大腿,或者只有脚踝的可怜下场。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许他再这样无视她了! 可谁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谁知道他会突然停下来! 阿婵来不及停下,一下子就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少年的腰瘦削,柔韧,在薄薄的衣物下,透露出紧实的手感。阿婵不自觉的抱着他,就这么呆了片刻。 她自己也显得非常茫然,无意识的轻呼了一声道:“哎?”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好像吓了一跳,就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连忙缩回了手臂。 少年剑客默默的转过头来,这样的力气甚至不够让他的脚步趔趄一下。他看见少女站在他身后,表情有点畏惧的看着他,似乎很怕他会生气。 “你……我……”见他转头望来,少女支吾了几句,看见他还是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的冰块脸,就突然委屈的涌上了泪水,显然从没有被人这么冷漠的对待过。她捏着自己的披风两边,气的跺脚。那一双明媚生辉的眼眸水光盈盈的望着他,却又不肯服软的让眼泪落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少年剑客却很懂得以不变应万变。他冷冷道:“别跟着我。” 少年阿飞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但阿婵并不害怕。她被噎了片刻之后,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却已经娇蛮的扬起了下巴,骄矜道:“谁跟着你了?就许你走这条路了?” 少年阿飞便又转身要走。但这次,阿婵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立刻服软委屈道:“等一等,等一等!这茫茫大雪里头,就我们两个人,你看见我这么吃力,难道不该帮帮我嘛?” 少年阿飞朝前迈了一步,没有理她。阿婵便拉着他的腰带,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踉踉跄跄的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就算你是一匹狼,在雪地里看见另一匹疲倦的狼,难道就不会生出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出于同类的爱心吗?狼都是一群一群的,应该很重视同类的吧?对吧?对吧?”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反而一个人越说越是神采飞扬起来。 因为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娇美,宛若珠玉落下,即使说了这么多话,也丝毫不会使人厌烦。 “我觉得你好像一匹孤狼哦,那我以后叫你阿狼好不好啊?虽然你在马车上跟李寻欢说,认识你的人都叫你阿飞。可是我不想叫你阿飞,反正你也不在乎别人叫你什么,那我叫你阿狼好不好?啊,不过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像是阿郎……感觉,感觉有点……” 感觉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呼唤情郎的旖旎之感,让人害羞。 但阿婵不会说出其中的暧昧,她微微红着脸嘟囔着道:“有点傻气的样子,算了,那我还是叫你阿飞吧……” 反正她之前称呼年长的阿飞,也从不叫名字,而是叫做师父的。 对于外星人来说,称呼名字完全没有障碍。 但少年剑客,少年阿飞,此刻在阿婵口中,便与多年后成为了她师父的男人,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他不再是日后那个将她从雪地里捡回去的男人了,他是一个英俊,冰冷,天真,而又孤独的少年。 他只是阿飞,而不是她的师父。 少年阿飞依旧没有理她。他似乎固执的觉得,只要他不作出任何反应,这世间的所有事情,就都无法将他动摇。 这天真的想法,因为他那一本正经,执拗倔强的模样,而显得更加可爱起来。 他就这么带着阿婵,一起来到了一间酒馆之外。 阿飞原本打算赶在李寻欢之前找到查猛一行人,抢先杀死他们。因为李寻欢替他杀了诸葛雷,所以他就必须将人情债还给他。 他下定决心,绝不欠债。既不要别人欠他的债,也不要自己欠别人的债。 可是,在雪地中被阿婵锲而不舍的拉着腰带,阿飞抵达酒馆的时候,里面的人,该死的都差不多已经死完了。 查猛一行人不再是死在阿飞的快剑之下,而是死在了蔷薇夫人的毒酒之中。 那个真正拿了包袱的人,也已经被蔷薇夫人的丈夫,紫面二郎所杀死了。 此时,李寻欢似乎也中了蔷薇夫人的毒酒,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紧接着,紫面二郎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蔷薇夫人。并说出了那包袱中的宝物,乃是金丝甲。 而要这金丝甲,则是为了制服梅花盗。 谁能制服梅花盗,谁就能扬名江湖,并且有九十多户人家,相约分出一层家产,准备赠送给杀死了梅花盗的侠士。除了巨大的名利诱惑,更有当今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扬言说,谁能除去梅花盗,她就嫁给谁。 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险恶戏码,让阿婵紧紧的揪住了阿飞的衣摆,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是紧张。 她靠在他的身边,肩头轻轻的挨着他的手臂。少女身上没有涂抹任何香粉,但自她的发间,却依然若有若无的传来丝丝淡淡的香气。那隐约自然的淡香,却要比所有名贵的香粉,还要来的撩人心魂。 而就在紫面二郎孙逵准备对李寻欢下手,阿飞准备拔剑相救之时,阿婵却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将他按在了原地。 年轻的剑客惊怒不已的转头瞪向了她,却见阿婵冲他露出了一个恳切的眼神,无声的请他再稍安勿躁一会儿。 只听酒馆里头,李寻欢笑着道:“凭良心讲,你觉得杀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么?” 然后,一道陌生的笑声,从房内传了出来,“凭良心讲,你看他现在像是已中了毒的样子么?” 阿婵知道,这人就是林仙儿。 她在李寻欢和阿飞的身旁长大,金球在江湖上打听消息,但很多亲身经历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唯一的当事人恐怕就是李寻欢和阿飞,而李寻欢甚至知道的比阿飞还多。 她便缠着李寻欢,央求他为她讲些故事——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这些时候的经历。 这青衣人虽然做着男装打扮,脸上还带着一张青惨惨,阴森森的面具,可那双眼睛,却十分动人。 只是林仙儿这悠闲潇洒的神态似乎刺激到了孙逵,他抛下李寻欢,抢先对着她挥出了三拳。 但林仙儿武艺不精,却有一双好武器——青魔手。 孙逵死的轻而易举,竟然好似没有废她半点力气。 而她言辞之间,已然将兵器谱上排名第九的青魔手,藏剑山庄的上古神兵鱼肠剑看做路边的石头一般,随意的拿来,要与李寻欢交换那件金丝甲。 但名望,财富,宝物,都不能让李寻欢动摇分毫,林仙儿咬了咬嘴唇,决定使用她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力量——美色。 她先是脱下了手套,又扯下了衣袖,扭动着身子,褪下了外衣,只露出一缕轻纱制成的内衣。 然后又褪下了鞋袜,露出了双腿,已然不着片缕的站在了李寻欢的面前。 那场面,实在可以令任何男人热血沸腾,犯下罪过。 连李寻欢的呼吸都似乎已经停止,阿飞隐在窗外,一时之间似乎也呆住了。 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这时,有谁在他腰间使劲的拧了一把。 他原本一片空白的头脑瞬间回过了神来。阿飞转头看向身边的阿婵,却见乌发上还落着片片白雪,湿润了眼睫的少女,肤白如玉,眼眸如星的正瞪着他。 她的神情带着纯洁和天真的不谙世事,一瞬间便将人从最原始,最野蛮,最混乱的**中拉了出来。 她裹在纯白的狐毛大氅里,在风雪中看完林仙儿不着片缕的身体后,阿婵裹得如此严实,却突然让人感到一阵温暖,美好的令人心里怦然一动。 阿飞的心恢复了平静,可惜少女却显得很是生气。她见他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反应,便又气冲冲的再去他腰间拧了一把。 阿飞此前遇到所有的事情,要么拔出剑来杀人,要么绝不理睬。可是对于阿婵,两种方法,似乎都不适用。 他只好沉默无语的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为所欲为。 他力气很大,阿婵挣脱不了,只能气呼呼的用口型对他无声的喊道:“下流!” 阿飞:“……” 作者有话要说:  唔,大阿飞和小阿飞根据上下文应该很容易弄清楚指的是谁吧? 讲真,大雪□□服说脱就脱的林仙儿,从耐寒度这方面来说,真的好厉害…… 怕冷的作者每年冬天都无法离开自己的被窝。瑟瑟发抖的抱紧了自己的秋衣秋裤。 谢谢小天使们~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08:39:28 三日月和库洛洛的小心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5 08:52:51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11:03:20 八百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12:06:59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14:47:25 第7章 而浑身赤条条这件事情,对于屋内的女人来说,好似也是一种不小的刺激。 林仙儿竟然微微喘息了起来。她轻轻颤抖着,终于将手放在了脸上的面具上。 这是阿飞当年没有见过的场景。 那时,林仙儿在他面前,是那样纯洁可怜,然而她转眼就能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毫不犹豫。 这一点令阿飞禁不住的心生厌恶。 比起她的身体,年长的剑客看着当初的自己与阿婵紧紧挨在一起,觉得这个要更好看一些。 那冷漠如冰山一般的少年,此刻被阿婵死死拖住,一起躲在酒馆厨房的后门处探听消息。而他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却正好能从毫无遮掩的厨房门口,看见林仙儿慢慢的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们听见她说:“……你只要看到我的脸后,就永远再也不能忘记我了。而我,却是一定不会跟你要好的。那么你难免就要终日相思,岂非自寻烦恼?” 年轻貌美的女子说出这话,不知怎么的,令年近三十的剑客感到了一丝可笑。 他知道她说出这话,并不是大言不惭,而是在无数的男人身上,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那时,江湖上又何曾出现过一个名为阿婵的少女? 当阿婵存在之后,这句话听起来,便实在有些太过自大可笑了。 更何况,她是对着李寻欢说出了这话。 ——李寻欢既然上一辈子不曾被林仙儿迷惑过,那么这一辈子,显然也不会。 她终于摘下了面具。 林仙儿的面容依然是美丽的。奇怪的是,阿飞曾经把她当做天神一样膜拜,此刻时隔多年,再次回顾她巅峰时期的美貌,他竟然有种,林仙儿……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她太媚,太柔,甚至已经显得有些造作艳俗,又风流的太过露骨,而沦为下流。 阿飞竟然有些不大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也许他那时是真的年少慕艾,涉世未深,情窦初开吧。 想到此处,对于当年的自己,他也只能苦笑着认栽。 飞剑客纵然是飞剑客,但也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而酒馆内,李寻欢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准备有所动作了。 他仍然未曾放下手中的小刀,可林仙儿已然确信,这世上绝没有男人可以躲过她的魅力,也绝没有男人,会在与她上床,或者杀死她的两个选择中,选择后者。 她蛇一般的滑入了李寻欢的怀里,习惯性的用自己的经验开始扭动起身体,嘤咛道,“你还不把手里的刀收起来?男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手里不该还拿着刀。” “那么男人拿着刀的时候,你就不该坐在他怀里。”李寻欢的声音非常温柔,“一个女孩子不可以这么自信,更不可以脱光了来勾引男人,她应该将衣服穿的紧紧的,等着男人去勾引她才是。否则男人会觉得无趣的。” 他的刀锋已然划开了林仙儿的肌肤,那美艳的女人霎时在他的怀里,吓到浑身僵硬。 “我希望你以后记住两件事情。第一,男人都不喜欢被动的。第二,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寻欢看着林仙儿那因为恐惧而微微扭曲的面容,想起了阿婵裹在洁白如云的狐裘斗篷中的脸。 她的神情那么纯洁,那么恬淡,好似从未沾染过任何肮脏的**。 林仙儿挟裹着红尘之中无人可逃的滔天**,滚滚而来,她利用自己的美丽来操控男人的感情,虚荣,以及攀比之心,从而将人拖入地狱来满足自己。 而阿婵什么都不要。 她的梦想幼稚而天真,说要到江湖上去,要成为第一美人,但她又完全不懂,江湖和美人都代表了什么。 这让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不食人间烟火的迷离气息,好像一个充斥着三月春雨后的清新气息的梦。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她就是那个宛在水中央的伊人,你好像永远也碰不到她,留不下她。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你,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如同神女一般,凭虚御风,飘然远去。 想让林仙儿笑,可以有一万种方法,用稀世珍宝,用无上权势,用绝世武功…… 只要对她有好处,她就愿意主动的爬上你的床,对你宽衣解带。但这些东西,阿婵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所以林仙儿这样的女人,只能靠伪装纯洁让阿飞尊敬爱重,而一旦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后,他便会发出疑惑:“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若是衣服太过容易脱下,那么不管这个女人有多美丽,有多娇媚,都已经落了下乘,让人心生轻视。 外星人在屋外听着,然后默默的记住了这一点,决定以后多加改进。但要康斯特人来说,人类男人有时候真是有喜欢自虐的怪癖。 明明已经生出了结合的渴望,却非要强自忍住,并且许多人都以能够强自忍住为傲。 似乎能够忍住结合的**,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外星人对人类的这一习性不置可否,她只关心李寻欢还有没有别的经验要说,她觉得他的话语可以作为第一手资料,送给长老们研究分析,然后成为她以后进行繁衍计划时的行为模式资料参考。 但可惜的是,说完那两句话,李寻欢就将林仙儿放走了。 没能与男人成功结合,林仙儿似乎怒不可遏。她恶毒的大声骂道:“李寻欢你不是个男人!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怪不得你的未婚妻会跟你的好朋友跑了!” 这说法,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正常的男人,这种男人绝不可能拒绝她。而另一种就是不中用的,有毛病的男人,只有这种不是男人的男人,才会对她如此狠心。 这让阿婵扭过头去,看向了身旁的阿飞。 而不远处的飞剑客一见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正在生气,而且还在闹着别扭—— 她现在心中一定对林仙儿的印象非常差劲,而这种差劲,在想起自己的师父,竟然把自己与这种女人相提并论了那么久,且因为林仙儿,而一直对她如此冰冷严酷的时候,就更加生气了。 年长的剑客一眼就能看明白,她心中此刻都转着怎样的念头,然而……他在此之前,的确不曾知道,林仙儿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两相比较,他竟真的开始反思,自己对阿婵,是不是真的严厉的过分了一点。 而且,认为她竟然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女人,这对于在李寻欢手下长大,一直都很温柔端庄,宛若大家闺秀的少女来说,恐怕是个极大的侮辱。 少女阿婵此刻的确很不高兴,因此她的表情,语气,都是冷冷的:“她说不想跟她滚在一起的男人都不是男人,那你呢?” 阿飞依然没理她,他又准备站起来进屋去了。但阿婵气的咬住了嘴唇,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又将他拽了下来。 为了防止他挣脱开来,少女几乎将他的整只手臂都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气冲冲的赌着气看着他,好像在说,“我让你动了吗?” 阿飞正要说话,就听见屋内,又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就好像是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便匿声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腹大如鼓,满身肥肉,头发和胡子凌乱纠结的男人滚了进来。 他浑身脏污,散发着阵阵臭气,两条腿都已经被齐根斩断了——因此,他整个人都像是一颗皮球在地上滚动一般的前进。 阿婵看不得这残疾悲惨的样子,她露出了难受的模样,抱着阿飞的肩膀,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少年垂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 这人乃是江湖七妙人之一,黑心妙郎君——花蜂。 他被蔷薇夫人和紫面二郎联手制服,数十年来,一直关在地窖里,折磨至今。 对于自己的经历,这位以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出名的小人长叹一口气,总结道:“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所以才会有这种报应。一个男人若以为自己了解女人,他无论受什么罪都是活该的。” 这话外星人立刻又默默的记住了。她还抬起头来,看了阿飞一眼。 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的与她对了一眼。但只是这么对视了一下,阿婵便好像意想不到的微微愣住了,随即,她刚才的怒气便全然消散,绽放出了一个极为灿烂,极为绚丽的笑容,好像与他对上视线,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听见没有,”少女笑语嫣然的弯起了眼睛,紧紧搂着他的手臂,倚靠在阿飞的身旁,眉目鲜活又妍丽的声音娇软道:“你可不要被女人骗啦!不过,你这么老实,实在很容易被骗,不过不要紧,我会保护你!”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屋内的两人习武多年,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花蜂当即便厉喝一声,看向了厨房外,警惕道:“谁!?” 而李寻欢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眉目间微微一动,表面上却依然看起来神色淡然。 阿婵像是故意让人听见的,此刻被人点破了行迹,也丝毫不显慌张。她松开了抱着阿飞的手,眸如秋水,晕着笑意,对他说道,“好啦,你可以进去啦——” 考虑到阿飞的剑快的出手无情,与之相敌之人几乎必死无疑,阿婵又连忙补充道:“不过花蜂是下毒之人,下毒之人,必有解药。所以要解李寻欢身上的毒,你可得留他一条性命才行呐。” 作者有话要说:  唔,大阿飞就决定用【飞剑客】来代称好啦~另外最近严打,但是林仙儿的初登场原著里就很少儿不宜我也好绝望啊…… 谢谢小天使们~ 静言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22:12:53 103791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22:23:03 花仙子每天打怪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23:58:40 花仙子每天打怪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5 23:59:16 花仙子每天打怪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00:03:47 板蓝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09:57:23 银桑一生推33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06 10:00:53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6 11:11:16 2342614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2:18:52 爱看小说的小娘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2:26:15 神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2:34:31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2:45:35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20:35:58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20:41:09 第8章 她这么说着,便准备站起来。可是身形刚动,就因为在雪地里蹲了太久,体质又不如习武之人那样健壮,而血脉不畅的低声“哎哟”了一声,朝后倒了下去。 少女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摔在了酒馆厨房后门的门口,从屋内来看,便刚好自门外暴露出了半截身子。 阿婵秋水凝光般的明亮眼眸微微瞪大了些许,好像也没想到自己会仰天摔倒。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在绵厚的雪地上披散了开来,几缕发丝凌乱的落在在雪白的腮旁,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为她好好的捋顺长发。 茫茫白雪,衬着少女那羊脂白玉一般的精致脸庞,嫣红樱唇微张的模样,可怜可爱,楚楚动人。她转头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正好与李寻欢吃了一惊的眼神对上了。 他愣了一会儿后,摇头大笑了起来。妙郎君花蜂却看着阿婵的脸,怔在了原地。 在这样的情形中,阿婵眨了眨眼睛,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很乖很自觉的不准备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人添麻烦,于是在雪地上像只小奶猫一样低声“嘿咻”了一声,很快就翻身爬了起来。 ——明明长着那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可行为却宛若赤子一般无邪可爱。 而看着少女在寒风中瑟缩着肩膀,把狐裘披风紧紧裹在身上,小脸却依然冻得发红的望了过来的模样,呆立在原地的阿飞突然觉得,也许他刚才应该伸手拉住她,不让她摔倒,又或者应该拉她一把,将她扶起来。 他这时才注意到,她裙摆下的绣鞋已经被融化的冰雪浸湿了,甚至连衣裙下摆处,也沾染着大片大片的水渍。在大雪天里跋涉了那么久,她一定很不舒服,非常寒冷。 但即便如此,她也一声没吭。 可是她既然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最后,阿飞也只能转头迈进了酒馆里,将来不及逃跑的花蜂堵在了厨房里。 花蜂之前知道李寻欢中了毒,才有恃无恐,但此刻,他便立刻露出了贪生怕死的模样,声泪俱下的伏在地上,哀声哭泣:“我十多年被关在地窖里,蔷薇夫人让我炼制寒鸡散拿去害人,既然是害人,当然便是奔着毒死无救的下场才去的。又哪里会给我多余的材料,让我去制作额外的解药?” 他说的有道理。李寻欢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惨淡之色。 若是没有解药,他只要稍一用真力,便会立时七窍流血而死。 但就算不动用真力,三个时辰之内,他也必死无疑。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李寻欢轻轻一叹,勉强一笑道:“其实我早就该死了。现在死又何妨?” 阿飞沉默着注视着他,注视了片刻后,拔出了剑。 几乎下一刻,涕泗横流的花蜂咽喉上便多出了一个洞。他倒在地上,僵直不动了。 “你帮我杀了诸葛雷,我替你杀了他。”他对着李寻欢道。 而李寻欢只觉得他可爱。这一板一眼的可爱,甚至冲淡了他即将身死的惨然。 “可这还不够。”阿飞却继续道:“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也必须要救下你,才算还清了欠你的债。我不愿意欠别人债。因为我知道一个人决不能欠债!” 李寻欢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已命在俄顷,却还牵挂着旁人。 他望向了阿飞身后的阿婵,看见她那湿漉漉的裙摆,和裹紧了披风,也无法完全御寒,颇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怜惜的叹了口气。 “这厨房里倒还有些柴火,不如留在此处,稍微烤下火也好。” 阿婵却摇了摇头。她迟疑了片刻后,看着李寻欢道:“如果花蜂身上没有解药……我知道有一个人,也许能有办法解毒。” 李寻欢和阿飞都看向了她,阿婵揪着自己的披风,不是很确定道:“我……我听我师父的朋友说,天下没有‘妙郎中’梅二先生解不了的毒。他,他最近似乎会去这附近的牛家庄喝酒。我们可以赶过去,找找他在不在。” 她师父就是阿飞,她师父的朋友,自然就是李寻欢自己了。多年后李寻欢亲口告诉过她,当年他就是在牛家庄遇见了梅二先生,然后被他带着去见了梅大先生,从而解开了这名为寒鸡散的毒。 “你师父……”听她这么一说,李寻欢突然对这少女的师父感到了一丝好奇。知道妙郎中梅二先生不奇怪,可是,能知道一个浪迹江湖,漂泊不定的江湖中人最近会去什么地方,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阿飞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世,阿婵也不愿多说自己的师父,李寻欢便轻轻道,“你师父现在,说不定很担心你……” “不会的。”阿婵却肯定道,“我挑了他不在的时候出来的——他经常不在。而且我还给师伯留了信。” 师伯指的就是李寻欢了。 不远处的飞剑客听见她这样笃定的话语,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而在出发去牛家庄找梅二先生前,阿婵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花蜂。 她蹲下身去,忍住臭气,抿紧了嘴唇,从死去的花蜂怀中,苍白着脸用指尖勾出了那辗转多人之手的包袱。 似乎难以忍受包袱上的脏污,少女屏住了呼吸,用指尖一点点捻开了布包,露出了里面完好无损的金丝甲。 阿婵蹲在地上,拉住了金丝甲的一角,抬起头来,看着阿飞和李寻欢道,“你们两个,谁想要这个?” 她眼睛亮亮的,露出了某种渴望之色,仿佛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孩,明明很想要,却又要谦让的询问一下其他小伙伴需不需要。 但若是有人看不出这一点,大咧咧的点了头抢走了糖果,这个小姑娘没准嘴巴一扁,立时就要委屈的哭出来。 李寻欢笑着摇了摇头,阿飞却沉默不语。 他来到江湖上,就是为了扬名天下,因此,他已经决定夺取金丝甲,并去制服梅花盗了。可是如今金丝甲已经到了阿婵手中,他若是开口讨要,岂不就又欠下了债? 他已然决定绝不再欠债的。 “那你们都不要,金丝甲就归我啦?” 阿婵假装没有看明白阿飞的心思,她将金丝甲抱在了怀里,开心的弯起了眼睛。 “我们现在就去牛家庄吧!” 阿飞默不吭声的背起了全身无力的李寻欢,阿婵原本想帮忙一起扶着的,可惜她一点武艺也没有,自己在雪地上行走就已经有点踉踉跄跄了,更何况也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她便乖乖的将金丝甲抱在怀中,然后将斗篷在胸前攥住裹住身体,掩住这一宝物。 好在他们走到半路上时,铁传甲已经等待不及的赶了过来。双方碰见之后,铁传甲接过了李寻欢,而阿飞站在了阿婵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 “怎么了?”阿婵拉着斗篷,望着他茫然道。 难不成,他现在想要把金丝甲要过去? 就在阿婵这么想的时候,少年剑客冷淡道:“你太慢了。” 少女似乎愣了那么一会儿,才在李寻欢满是笑意的视线中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怎么敢确定的道:“你……要背我吗?” 阿飞没说话,他转过身去,背朝着她微微弯下了腰。 阿婵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刻扑了上去。 阿飞道:“我要救他一命,才算还清了债。” 阿婵侧了侧头,凝神思考了片刻,才知道“他”指的是李寻欢。 可是整句话的意思,外星人却还是没有跟上阿飞的脑回路。她犹豫着,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把她丢下的问道:“你是觉得我走的太慢,会耽误他的治疗……么?” 阿飞默认了。可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仿佛极为艰难,极为不情愿,却又被内心某种莫名的火焰灼烧着无法忍耐的吐出了两个字道:“……还有。” “还有?” “筷子。” “可是……我的筷子又没有什么用。”阿婵小声的说道,“诸葛雷是小李飞刀杀死的。而且……你要是还那支筷子的债,之前在雪地上,干嘛又对我不理不睬?” “……” 阿飞似乎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道:“他让你烤火。” 绕了一圈,又绕回到了“他”——李寻欢的身上。 阿婵歪了歪头:“……所以?” “你没有烤火。” 阿婵这次露出了极端迷惑的神色,李寻欢在一旁却已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阿飞的意思恐怕是,因为我想要照顾你,他便觉得替我照顾你,也算是还债吧!” 阿婵这才恍然大悟。 可若是真的因为这个理由,他又何至于兜兜转转,这么拐弯抹角的说了好几个不同的借口?更何况,少年剑客即便是还债,之前也只会通过杀人这么一种方法而已。什么时候又会去背人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少女抿住嘴唇,却还是没忍住的流泻出了些许笑意。 她笑弯了眼睛,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音来,怕阿飞恼羞成怒。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趴在少年的背后,小心翼翼的将双手从揪着他的衣服,改为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她俯下身去,将下巴抵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却又像是将脸亲昵的靠在了少年的耳鬓边。然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看着这样可爱的画面,纵使身中奇毒,李寻欢却也心情轻松愉悦多了。 他们很快就看见了马车,车内还燃着温暖的炉火,一关上车门,便彻底隔绝了外界的风雪。 阿婵长长的吁了口气,被李寻欢让到了最靠近火炉边的位置。 她伸手去拧自己的裙摆,想要将雪水拧出一些来,好干的更快。但她纤细修长的双手也已经被冻得发红了。 李寻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瓶药膏,递了过去,温和道:“这是活血之药,擦在手上,脚上,免得冻出什么不好来。” 阿婵乖巧的接过,收了下来。见她那笑容柔美纯洁的模样,想起这江湖的诡谲凶险,李寻欢心中便忍不住的想——谁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纯洁无瑕的美玉,就这么落入一滩泥沼之中呢? “若是……”他禁不住开口道,“若是这次我命不该绝,不知道阿婵姑娘,愿不愿意做我的义妹?” 李寻欢谦逊的笑道:“虽然在江湖上,我的名声算不得太好,但总归也能唬住那么一些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飞:为了背人找个理由真是好难…… 李寻欢:围观少年人单纯的想对人好又这么倔强真可爱啊。 大阿飞:继续暗中观察.jpg。 谢谢小天使们~ 你的AT老铁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06 22:57:14 莫家夜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08:12:3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09:17:55 尾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11:19:22 红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12:46:33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18:35:24 第9章 虽然现在赶去牛家庄,无论如何也来得及,甚至可能还会比梅二先生早到许多。但知道李寻欢身中剧毒后,要不是顾及到车厢里还有阿婵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铁传甲恨不得自己下车,拉着马车一路狂奔到牛家庄去。 可他好歹还是保持住了冷静和镇定,当他们抵达牛家庄的时候,阿婵的裙摆和绣鞋差不多已经半干了,但穿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舒服的。 当他们在酒馆里入座之时,里面都是一些普通的镇民,丝毫没有梅二先生的影子。铁传甲十分焦躁,但李寻欢却心知就算梅二先生真的会来,可天下如此之大,有时候稍不注意,便会错过。 他不愿给阿婵带来太多的压力,便大笑着要店家取来了最好的酒,绝口不问梅二先生的事情,然后让铁传甲带着她去买一身簇新的衣裙。 铁传甲红着眼睛,虽然难掩悲痛哀伤,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 阿婵却并不着急。因为原本铁传甲要带着晕倒了一会儿的李寻欢去找逃走的花蜂,然后发现他被千手罗刹所杀,千手罗刹又被潘小安所杀,潘小安又被施耀先所杀,最终发现施耀先又死在了阿飞手下后,仍未找到解药,才驾着马车赶到牛家庄,希望在死前还能喝到酒,恰巧碰见了梅二先生。 他们如今直接跳过了中间一大段的事情,直奔牛家庄而来,说不定还要等上好一会儿,梅二先生才会出现。 因此,阿婵瞅着阿飞,直到他转过脸来望了她一眼,她才粲然一笑,跟着铁传甲站了起来,乖乖出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店门之外,李寻欢才笑着对阿飞道:“她很可爱。” 阿飞盯着面前的桌子,好像这小镇上最普通的木头桌子会长出花来一般,没有说话。 “这世上很多人重利轻红颜,”李寻欢举起酒碗来,似乎颇为遗憾的轻叹一声,然后一饮而尽,“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才会明白,红颜实在要比黄金更加可爱。” 阿飞道:“我不要利,也不要黄金,我只要名。” 之前在马车上,他就已经对李寻欢说过,他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可李寻欢那时觉得惊讶,现在却只想叹气。 “名声大了,麻烦也会变多。”他低低道:“而我最怕麻烦……但最麻烦的是,当你错过了一些人后,即便最后富可敌国,名满天下……有时候也难免要抱憾终身。” 说到这里,李寻欢又端起一碗酒大口喝下,他笑了起来,换了话题道:“在你上车之前,阿婵也说过与你类似的话。你可知她的希望是什么?” 阿飞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什么?” “她说她要到江湖上去,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阿飞一怔,问道:“为什么?” “她也和你一样,她说她非要这么做不可。”李寻欢摇了摇头,轻笑道:“为了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是谁?” “不知道。”李寻欢含笑见他一直询问关于阿婵的事情,回答道:“她也不肯说。” 阿飞便像是发起了呆来。 他静默的坐了片刻后,端起了面前的酒碗,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等铁传甲带着阿婵回来的时候,李寻欢和阿飞就这么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闷头灌酒。 虽然李寻欢不喜欢别人劝他少喝酒,可是看着他们身边那些空空如也的酒瓶,铁传甲还是露出了担忧着急,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猛地站定在李寻欢的身边,试图无声的表露出自己的存在感以及一种无言的劝阻姿态。 而他一让开身子,就露出了身后的阿婵。 李寻欢抬眼望去,原本脸带微笑的面容霎时便微微僵住了。 只因为铁传甲为她选了一袭淡紫色的袄裙。 立领带绒的衣领严严实实裹住了她纤秀白皙的脖颈,衬着那张被冻的发白的小脸更加可人。 她裹着浅紫色的披风,整个人就如同一枝在雪地里袅娜绽放的紫罗兰,清丽淡雅。 她穿着素色衣物时,就已经比的周围一切都暗淡失色,此刻一袭淡紫色衣裙,走出去只怕会让所有女人,以后都不敢再穿紫色。 但那是林诗音最喜欢的颜色。 她也最喜欢雪,所以总是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衫,拉他去雪地里,抛一团雪球扔在他身上,然后笑着要他去追她。 刚才那么一晃眼的瞬间,李寻欢几乎心跳都要停止,还以为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盯着阿婵的时间盯得太久了,久到了少女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歪了歪头,看着李寻欢好奇的问道:“怎么啦?” 那天真无邪的神色,竟似林诗音与他打雪仗时的娇笑一般天真烂漫。 李寻欢猛地咳嗽了起来,铁传甲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林诗音。 他忍不住眼眶泛红的嘶声道:“少爷,成衣店里没有别的冬衣了,那些衣服穿在阿婵姑娘身上,直如破布一般不堪。只有一户员外家给自己的女儿定做的衣物,还算质量上乘,我便花了三倍的价钱买了下来……” 他正这么说着,阿婵已经坐在了李寻欢的另一旁,看起来非常熟练的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李寻欢的身体在后来就一直不见大好,碰上个咳嗽不止的时候,阿婵也跟着孙小红一起照顾过他。 虽然大家都对他的身体担忧不已,不过,直到阿婵来到这里之前,李寻欢也依然还算健康的活着。 他的小李飞刀,也依然威震江湖。 按理说,他算是个不错的小白菜。 但外星人取得生殖细胞,必须要得到对方的同意。 而这样心中另有他人的人,要取得同意,实在是太过花费时间,如果阿婵要盯着他的话,势必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他的小白菜。两相比较之下,倒不如直接放弃他划得来一些。更何况,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长老们也更倾向于挑选那些显得更加健康的样本。 比如阿飞。 这么想着,待到李寻欢的咳嗽渐止,阿婵便坐回到了阿飞的身边。 似乎被李寻欢的怒气和阿飞的沉默所影响,她也不多说话,只是也拿了一只碗,倒满了酒,然后跟着阿飞和李寻欢一起喝了起来——但她不准备多喝,便只是默不吭声的低头舔舐酒面。 见此情况,铁传甲也闷头坐下,拿出一只酒碗来,四个人一起默然喝酒。 这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阿婵舔了一会儿这醇酒,抬眼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知怎么的,突然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艳光四射,犹如刺破夜色的初升朝阳,又如破开乌云的明媚天光。 李寻欢呆怔了片刻之后,便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喝酒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如此丧气?!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铁传甲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 那酒桌上的气氛被这么一喝,立时就变得鲜活豪气了起来。 阿飞抬起眼来,看着他们,忽然也笑了。 他的脸原本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可是一旦笑起来,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原本像是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孤狼,此刻却显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扭转。 就在此时,一个穷酸秀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头发凌乱的扒开人群,冲了进来。 “让开!都让开!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又不曾在喝酒!” 这样的行为,自然招致了被他粗鲁的推搡而开的小镇居民不满的咒骂。 阿婵却立刻站了起来,望了过去。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低声喝骂恼怒不满的声音便霎时为之一静。 之前阿婵走进酒馆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后来她跟着铁传甲去了成衣店,一路上的小镇镇民也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他们痴痴的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又跟着她来到了酒馆里,瞬间就把整座酒馆给围满了。 这样,当梅二先生闯进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便更加的令人无法忽视了。 阿婵看见目标人物旁若无人的扑倒在柜台上,渴急了一般的嘎声道:“酒!快给我酒!” 她眼睛一亮,却立刻又坐了下来,对着李寻欢小声道:“就是他!” 她的举动实在充满了孩子气的可爱,李寻欢忍不住笑了:“你为什么要声音这么小?” “他脾气古怪。”阿婵咬着嘴唇,为难道:“万一不小心惹着他了,他不肯给你治病怎么办?” “那你便对他笑一下。”李寻欢微笑道:“你要知道,长成你这副模样的女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生气,只要笑一笑,谁也不会忍心对你发火的。” 阿婵瞪大了眼睛,好似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她天真道:“真的?” 李寻欢微微颔首,笑着道:“真的。” “但是我师父……”阿婵顿了顿,“我师父不许我多笑。” “唉呀,”说到这里,她又很苦闷的捧住了脸,“人多的地方,我不带斗笠挡住脸,他也要生气的。可是带着斗笠好闷啊。”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梅二先生已经因为死活不愿意去治病,而被人揍翻在地了。 阿婵便忍不住去瞧热闹。她凝眸注视了半晌,终于在梅二先生被一掌连人带凳子一起打得滚出七八丈开外的时候,站了起来。 “他已经说不治了,你们干嘛听不懂人话?” 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娇美的声音响起来,那前来准备将梅二先生捆走的几个大汉,便一起望了过来。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敢管我们黄河七蛟的闲事!”几个人嘴巴里还不干不净的笑骂着什么,“怕不是要爷爷在床上教教你懂事的规矩……” 待到他们瞧见阿婵的时候,一群人便像是突然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铁传甲已经站了起来,他沉着脸,冷声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说,说……”他看起来甚是可怕,但黄河七蛟的眼神却一错不错的,不肯从阿婵的脸上移开。他们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呆愣着胡乱应着。 阿婵白皙的脸庞已经渐渐涨红了。 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也仿佛渐渐盈起了泪光。 阿飞放下了酒碗,从她身边站了起来。 即便喝了那么多的酒,他的剑还是一样的快,一样的准,丝毫不曾动摇过。 阿婵瞪大了眼睛,她坐在原地,看着阿飞收剑回来,仰着脸,已有一丝水光浸湿了长长的睫毛,却还没有泪珠掉下。 她呆呆的问他,“你,你是不是算还了筷子的债啦?” 阿飞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不算。” 他说,“那些人一钱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  李寻欢在一旁,又默默地露出了微笑。 谢谢小天使们~ 白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08:07:32 黑砂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10:46:23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17:29:14 第10章 听他这么一说,阿婵抿唇一笑,显得很是开心。 他们已有某种无形的默契。阿婵仰着头,像是仰望着自己的大英雄一般,眼睛明亮的一直望着他,直到他重新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而一屋子的死人,顿时吓退了不少酒客。他们纷纷惊恐的跑开,倒是让之前人满为患的酒馆霎时清净了许多——连酒馆老板和小二,都被骇的躲了起来。 梅二先生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李寻欢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这些有些本事的江湖人,常常一个比一个高傲,一个比一个怪异乖僻。但一个男人听见这么一道娇美的声音,还不肯望去一眼,那就不是男人,甚至都不能算是个傻子,而一定是个聋子,一个傻聋子。 梅二先生定定的看着阿婵,一时之间好像连酒都忘记了。 他一抹嘴边刚才被人打出来的血迹,盯着阿婵,直直的便走了过来。 他哑声道:“你可有家人朋友需要治病?” 阿婵看了李寻欢一眼,朝着梅二先生点了点头。 梅二先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男人,便瞪起了眼睛,问道:“这是你什么人?” “你要是能救下他,”阿婵笑了起来道,“他就是我的大哥了。” 那笑容让梅二先生眩目了半晌,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又瞪向了阿飞道:“那他呢?” 阿婵眨了眨眼睛,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是我喜欢的人。” 天地好像都不曾适应如此直白大胆的话语,一时间,整间酒铺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梅二先生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嘶声道:“你不怕你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便不肯救你的大哥?” 阿婵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可能,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了李寻欢一眼。 “既然如此,阁下还是请回吧。”李寻欢对着她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淡淡的开口道,“不论怎样,我这妹子还是喜欢旁人的。阁下若要饮酒,欢迎坐下共饮几杯,不然,就不要耽搁我们喝酒。” “你知道你活不长了吗?”见他不以为意,梅二先生语气发闷道:“不快去准备后事,还要来喝酒?” “生死等闲事耳,”李寻欢悠然笑道:“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情,耽误喝酒?” 梅二先生又盯着他,阿婵,还有沉默不语的坐在位置上,好像凝成了一尊雕像的阿飞看了一遍,最后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好!好!你这病,我非治不可了!” 马车又开始冒雪疾驰。 好在小李探花被人称为风流浪子,而风流浪子的马车,总不会太过寒酸。 此刻马车上坐着四个人,也依然不显拥挤。 李寻欢和梅二先生坐在一处,阿婵便与阿飞坐在一起。 阿飞对于梅二先生显然并未放下戒心,他监视着他,如果梅二先生稍有异动,下一秒他的剑就能划破他的脖子。 可梅二先生全不在意,因为他正痴痴的望着坐在对面的阿婵。 而少女凝视着窗外的落雪,正出神的望着那苍茫的天地。 大雪像是洗净了世间的一切污秽,如此的洁白无垢,清净无瑕。 而她的眼神,比雪更纯净。 马车转入了一条山脚小道,走到了一座小桥前,停了下来。 小桥上积雪如新,看不到人的足迹,只有一行黄犬的脚印,像一连串的梅花,洒在栏杆旁。 走过小桥,便见山中满是红梅怒放的花树,在红花掩映中,三五被白雪覆满了屋顶的石屋各个洁白可爱,红白交映,风景如画。 梅林中隐隐有人声传来,一个峨服高冠的老人正在指挥两个童子,擦洗树上的冰雪。 听说李寻欢来了,梅大先生兴高采烈,将他迎了进去喝酒。 阿婵却留在了外头,没有进去。 过桥的时候,她便落在了最后,似乎对那小桥上完好如新的积雪被人踩过十分可惜,于是走过之后,待在原地,凝视了好一会儿。 如今,她又站在一株红梅下头,仰着脸盯着梅花出神。 不多时,阿飞也出来了。 “梅大先生是不是已经答应解毒了?”阿婵轻轻的问道。 阿飞顿了顿,“是。” 阿婵还是盯着那株红梅,道:“你已救了他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解药生效,还要六个时辰。” “所以六个时辰之后,你就要走了?” 阿飞没说话。 但没有说话,也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表态。 两人在雪地中沉默着站立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阿婵抬起手来,素手纤纤,指着那枝开的最艳烈,最明媚的红梅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枝梅花折下来?我想要这枝梅花。” 阿飞转过脸去,看向了她指的方向。 那花不高,便是不会武艺的人,只要伸长了手,也能轻易摘下。他十分轻松的就折下了那枝梅花,递到了阿婵的面前。 阿婵望着那枝梅花,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在手中,像是要将这个画面牢牢记下。 “这花从你手中给我。”她低声道,“那我可不可以当它是你送我的?” 阿飞道:“……随便你。” “那我……觉得你很可爱。”阿婵接过那枝梅花,拿在手中。她将那枝红梅拈在指尖,转来转去。抬起眼来看向阿飞的时候,脸庞已然蒙上了一层比梅花更加美丽的艳色。 她凝睇着他,手已经伸了过去,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少女的指尖柔软而又温暖,阿飞却只觉得她触碰到的地方竟比最高明的点穴手法还要厉害,不仅让他动弹不得,还让他感到皮肤一阵酸软发麻。 他没有反应,阿婵便已经拉住了他的手指,慢慢的靠近,几乎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眼眸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闪烁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柔情。 她踮起脚尖,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唇边,轻喃着问道,“我可不可以……” 但就在这时,一道冰柱突然激射而来,阿飞猛地回过神来,将阿婵往怀里一带,转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光一闪,那一捧冰棱霎时化作碎玉飞溅,四散而落。 阿婵瞪大了眼睛,尚且有些惊魂不定的伏在阿飞怀里,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揪紧了少年的衣襟。 不过她心里却很清楚,那道冰柱恐怕是飞剑客击来的。 阿飞想要去冰柱飞来的方向查看一番,阿婵却猛地搂紧了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不许他离开。 “我……”他低头想要说些什么,阿婵却飞快的抬起头来,迎着他的嘴唇踮起脚尖,贴了上去。 于是少年剑客霎时便像是成了一个哑巴,说不出话来了。 “你一定能捉住梅花盗的。”阿婵几乎不敢看他,她白玉般的耳朵涨的通红,只敢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语气羞的好像快要融化,“到了那时候,我,我一定能成为武林第一美人……你名扬天下,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了,我,我便嫁给你。” “好不好?” 不等阿飞回答,她便又自己娇羞而紧张的说道:“不好也不行的。武林第一美人说了,谁能制服梅花盗,她就要嫁给谁的!” “除非你不要制服梅花盗,不要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了。”少女这么说着,忍着羞意,眸光春水潋滟的咬着嘴唇抬头瞥了他一眼,便提起裙摆,握着那枝红梅,转身逃进了屋子里。 阿婵跑进屋子里的时候,梅大先生正在和李寻欢喝酒,梅二先生陪坐一旁。 见她面带粉霞,李寻欢含笑问道:“阿飞呢?” 阿婵红着脸朝他走来,声音娇软道:“在外面。” 他又见她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枝红梅,心中已知定然发生了什么。李寻欢笑道:“这枝梅花很好。” “我也……”听他这么一说,阿婵弯起了眼睛,也是抿唇一笑,“我也觉得很好。” 她之前一个人落在外头,梅大先生不曾见过,此刻见她乍一出现,霎时惊得眼睛都瞪直了。 他看着她越走越近,手中红梅娇艳,人却更比花娇,竟痴了一般道:“这莫不是院中的红梅化形成了仙?” 梅二先生霎时大笑了起来,李寻欢也摇头笑道:“那她怕是一身红衣,那才妥当。” 可这些打趣,梅大先生充耳不闻,只是盯着阿婵怔然细看。 阿婵在他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的藏在了李寻欢的身边。她扬起脸来,乖乖地叫了他一声,“大哥。” 然后天真的说道:“我还没有穿过红衣呢。” 之前李寻欢便说过,若是这次能活下来,他便认她做自己的义妹。 此刻虽然并无仪式,可是李寻欢和阿婵都不是拘泥之人,当下便随心自然,以兄妹相称了起来。 李寻欢笑着朝梅大先生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妹,名叫阿婵。这就是梅大先生。” 阿婵手里握着梅花,转眸望去,含羞行礼,“梅大先生好。” “好,好,好!”梅大先生拊掌附和,不住的点头,“佳人,真是佳人啊!” 都说佳人不能唐突,美酒不能糟蹋。 当晚到了应当休息的时候,梅大先生为阿婵安排的房间,竟然比他自己的还要好——因为他痴迷字画,便大多时候都宁愿睡在书房里。 软床绣塌,暖炉熏香。 如此温暖而令人陶然的房间,阿婵却毫无睡意。 李寻欢和梅二先生正在小屋里喝酒,而她推开窗户,披着梅大先生送来的红色大氅,任凭屋外的寒气涌入了房间。 她看着藏蓝色的天空上闪烁着点点繁星,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出口便化成了一团缭绕的白雾。 然后阿婵将视线从天上落下,看见了站在窗外的那个人。 那个少年的身姿笔挺,像是一柄利剑插在雪中。 她的确在等他来找自己,却好像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 少女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她靠在窗前,正要对他说话,就突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了梅大先生的声音:“三更半夜闯来,是小偷还是强盗?”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道:“在下等专程来访,不但非偷非盗,而且还有一份薄礼奉上。王摩诘的画作,乃是敝主人重金购来,已经名家鉴定,确是真迹。只希望梅大先生指点一条明路,找到梅二先生。” 阿婵凝神听去,想了起来。这事情,李寻欢也曾跟她说过,这来的一行人中,有一个叫做龙小云的孩子,年纪不大,却骄纵狠毒,李寻欢出手废了他的武功,却没想到那人正是他大哥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阿飞:徒弟早恋了,很气。 谢谢小天使们~~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08:05:09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9 09:24:17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9 09:24:32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9 09:24:40 泛泛起扔了1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7-07-09 09:25:28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9 09:25:46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09 09:25:55 泛泛起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09 09:26:34 神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09:45:5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11:29:30 甜甜甜甜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11:34:00 第11章 想到这里,阿婵转身下了楼。 她提着裙摆,匆匆奔至阿飞的面前,好像生怕自己下楼的时候,他会不告而别一样,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而见他仍然站定在原处,阿婵仰起脸来,霎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背起双手,学着梅大先生的话,歪头戏谑的问道:“三更半夜闯来,是小偷还是强盗?” 阿飞却没有接她的玩笑。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格外直接的说道:“我要走了。” 这话让阿婵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待到反应过来,她之前的笑容便全然失去了踪影,转而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再等一会儿罢——明天再走好不好?”少女露出了撒娇的神色,努力想要挽留道:“你听见有人过来了吗?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好不好?我怕来的那些陌生人对我大哥不好。” 但那些人说的话,阿飞已然听见。 他们是为了梅二先生而来,与李寻欢没有半分关系。 对阿飞来说,这就像是少女在用李寻欢的名号,生硬的胡诌了个理由,想要将他留下。 他沉默不语,却冷不防的被少女拉住了手。 他的手那么冷,那么粗糙,又已被寒风冻得比鱼肉还要白,比冰雪还要凉。 可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白腻,就像是四月的鲜花花瓣一样柔嫩。 “别走了罢。”被她这么拉住,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恳切的望住,没有人能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语。 阿飞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因为他不能不走。 他一定要成名。 不成名,他就非死不可。 那是他母亲的期望,也是他从小历经种种严苛之事,活到现在的理由。 他讨厌欠债,因为不能不还。但如今阿飞越来越感觉到,如果再不离去,也许他就真的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少女了。 他刚入江湖,尚未声名鹊起,怎能就此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手中的剑? 他怕他一旦放下了剑,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雪地中的少年少女久久无言的彼此凝视着。而没有人比飞剑客,更能理解如今的阿飞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想起李寻欢今日在酒馆中所说的话,他心中一阵叹息。 这世上的人,岂止只是重利轻红颜呢? 重名轻红颜,岂不是比重利更加可恶? 阿飞硬起心肠,他想要转过身去,想要迈开步伐——这少女武功低微,他要走,她决计是拦不住的。 可是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无法控制它,无法感知它,也没有办法甩开她。 他只能哑声道:“我不能留下。” 少女顿时慌急道:“那……那我大哥的债呢?” “……我已经还清了。” “那,”少女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可是其中慢慢泛起的水光,却比刀砍斧劈的伤痛加身更令人难以忍受。“那你欠我的债呢?” “我以后……”阿飞只能涩然道:“再还给你。” 阿婵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已然是泪光盈盈的仰望着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要走。 她泪盈于睫,凝视着他的眼睛,却没有问他,要怎么还她。 过了半晌,少女才垂下了秾艳的睫毛,有一滴眼泪就这么突兀的落在阿飞的手背,烫得几乎让他的十指瑟缩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听见阿婵轻叹了一声,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她不再看他,只是低下头去,转身朝着前屋那灯火通明处走了过去。 她一开始只是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可到了最后,却忍不住的跑了起来——宛若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而忍不住要去找家中兄长哭诉的孩子。 “大哥!” 阿婵语带哭腔的喊了一声李寻欢时,龙小云已经窜进了屋子里。 梅二先生和跟着龙小云一起前来的精壮汉子,紫袍老人站在一处。他们听见龙小云在屋子里对李寻欢出言不逊,却皆是冷眼旁观。 梅二先生对这一行人心中颇感不屑,又笃定常人根本无法伤到李寻欢分毫,因此气定神闲。 精壮汉子巴英和紫袍老人秦孝仪却是笃定龙小云父母名头极大,寻常人绝不敢痛下杀手,于是也是气定神闲。 这三人在屋外遥相对峙,忽见一纤细玲珑的少女身披一身猩红大氅,肤白如雪,乌发如墨的匆匆奔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亮。 她声音娇软,语带泣音,只让人一听,心就先软成了一滩春水。 而待到她奔到近前,瞧见她那如芙蓉含露般,眼眶发红,泣泪可怜的模样,众人就几乎连自己是什么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二先生好歹与阿婵接触稍多,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立马便准备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阿婵却已经掠过了他们身旁,跑进了李寻欢的屋子。 脾气古怪刁钻的梅二先生也不以为意,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中第一次暗恨老天没有给他生得貌比潘安,不然的话,也许还能有点希望。 而阿婵迈入房门的时候,李寻欢正对龙小云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后也许还有希望。” 他话音未落,龙小云便立刻跪了下去,像是准备要拜李寻欢为师。 小李探花身经百战,纵使这孩子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恶毒,他也并不觉得对方能伤到自己。于是因为阿婵突然进来,李寻欢的视线从龙小云身上移开了片刻。 他望向了阿婵犹带泪痕的脸,不禁关切道:“怎么了?” “小心!” 阿婵正要回答,却见龙小云拜下去的时候,背后寒光一闪。 她刚跨入房门,正好就在龙小云的身后,便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肩头,将他拽了起来。 龙小云虽是少年,不过如今才十四岁左右,阿婵已然十六七岁了,虽然武艺不精,这点力气却还是有的。 只是龙小云背上背着的暗器,叫做“紧背低头花装弩”,此刻尚未发出,龙小云也不敢抬头,便弯着腰在阿婵手下转了个身,一下就从面对着李寻欢,转身对上了阿婵。 他心中懊恼李寻欢不肯乖乖让他杀死,心中发狠想到:这人似乎颇为重视这女子,若是杀不了他,能杀掉他心爱的女人也好! 他不曾抬头见过阿婵的面容,只是从李寻欢对阿婵说话的语气中推测出了他们关系一定极为亲密。 三道乌光就这样朝着少女疾射而出,几乎转瞬就钉入了少女体内。 那原本艳光四射的少女,霎时脸色一片苍白,直直的便朝后软倒了下去。 铁传甲面笼寒霜,顿时厉声大怒道:“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阿婵!?”李寻欢一时也没有料到他竟恶毒至此,这才大吃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阿婵奔去。 他将阿婵抱在了怀里,抢先用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然后反手就要朝着龙小云一掌挥出,却见巴英已经从梅二先生那知道了梅二先生不肯跟随他们前去治病的原因,是因为他如今已有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巴英显然非常清楚龙小云的脾气,若是对上李寻欢不知收敛,十有**要出事。 但龙小云要是死了,龙啸云,龙四爷,能对自己兄弟做什么吗?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小角色倒血霉?! 一念及此,巴英连忙惶恐的奔了进来,大声喊道:“李大侠,手下留情!!这孩子乃是龙啸云,龙四爷的大公子!龙小云!” 这一次,他这句话可以说来的恰到好处了。李寻欢身形一僵,那一掌在发出之时,硬生生的化去了大半气劲,只死死的点住了龙小云身上的几大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的倒在了地上。 铁传甲也是面色一变,但如今龙小云没有大碍,最重要的自然是阿婵的伤势。 他匆匆赶到李寻欢的身边,看向了他怀中的少女。 只见她脸色惨白,呼吸虚弱,大冬天里,却出了一身冷汗,沾湿了鸦羽般的鬓发。几缕乌黑的发丝沾在如玉如雪的腮旁,更显无力。 她红润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被她那身猩红色的披风一衬,更是苍白得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就将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她胸口肩头处插着三只乌箭,每支都淬满了剧毒,浅紫色的衣衫已然透出了鲜红色的血色。 而看着她那连眼眸都无力睁开的垂死濒危模样,只让人心痛如绞。 梅二先生在屋外听见了动静不对,猛地冲了过来,却见那骄纵狠毒的孩子倒在地上,但看起来除了被封住穴位之外再无大碍,反而是阿婵不知为何,身中毒箭,性命垂危的倒在李寻欢的怀中。 他大惊失色的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可是越把,他就越是汗出如浆。 只因外星人根本搞不懂地球上每一种□□应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干脆便将脉搏反应降到了最低——在常人看来,这就说明这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看神医神色灰败,李寻欢的心也沉沉的直落入了谷底。 他勉强涩声道:“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却充耳不闻的跳了起来,他双目充血,近似疯癫一般的叫了起来:“你护住她的心脉!你先护住她的心脉!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他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风一般的用自己的衣摆兜了一兜药瓶冲了回来。 梅二先生抓了一把药,就颤抖着手送到了阿婵唇边,但她如今的模样,又哪里能吞得下去?可她不能不吞,梅二先生凑在她的身边,抖着声音道:“阿婵姑娘?阿婵姑娘——你能不能听见?没事的,没事的,你把这药吃下去,你不会死的——只是你一定得吃下去啊!” 阿婵当然也不想真的就这么进入死亡状态。 她被汗水浸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掀起了一丝略带迷离的目光。她朝着梅二先生有些目光涣散的望了过去,然后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药咽了下去。 神医再怎么神,也没有起死回生之力。 可只要吊住了那一口气,一切就都好办得多。眼见着阿婵虽然仍然虚弱的不成样子,呼吸却渐渐稳定了下来,梅二先生猛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好歹将她从鬼门关,甚至可能就在孟婆面前,把她勉强拽了回来。 但他自己配置的这几种吊命急救药,因为药力极猛,所以几乎都是虎狼之药。人是救下来了,可往后会不会留下什么暗伤内损,就连梅二先生都不敢保证。 “龙四爷龙啸云真是教的好儿子!”梅二先生看着被巴英从地上扶了起来的龙小云,恨恨冷笑道,“管教不严,纵子行凶,以后这天下,怕是没人能治住他了!” 李寻欢这次没有废掉自己八拜之交和心爱女人的唯一儿子,因此,他心中并无多少愧疚,反而面沉似水,心中满是怒火和困惑。 他不明白,他大哥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大哥乃是义薄云天的好汉,林诗音更是知书识礼,温柔端庄,他们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心黑恶毒?他如今年纪尚小,已是狠辣至此,长大之后,必是武林一害…… 他原本已然决定,再也不见故人,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看着怀中的少女那虚弱不已的模样,李寻欢觉得,自己恐怕还是需要和自己的大哥好好谈谈。 龙小云年纪尚小,若是有人严加管教,说不定仍有转机,可成大器,不至于误入歧途——他毕竟是龙啸云和林诗音唯一的儿子,李寻欢实在无法痛下重手。可他也必须要给阿婵一个交代。 他对不起龙啸云和林诗音,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但他怀中的这个少女又何其无辜? 她做错了什么? 阿婵又做错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阿飞正在后院看着阿飞呆立树下半晌然后飞身走人,躲在暗处默默追忆了一下那逝去的青春,觉得阿婵就在院子里而且还是去找的李寻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也不知道当年龙小云都做了什么,他跟兴云庄那帮人当年都不熟——结果孩子一没看着就出事了。大阿飞表示真是日了狗了。他就那么一小会儿没看着啊!! 谢谢小天使~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0 11:37:35 吃货萌萌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0 12:56:43 第12章 妙大夫梅二先生,乃是天下救治外伤的第一把好手,尤其善于治疗各种外门暗器。但阿婵这次受伤受的极其凶险,他又因为关心则乱,日夜不休的忙活了好几天,少女的情况这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龙小云被巴英抱着赶回兴云庄了,秦孝仪为了给儿子治病而来,可见此情况,却也明白,梅二先生无论如何都请不动了。 他铁青着脸,只好跟着巴英一起回去,再想办法。 而没过几天,龙啸云就从巴英那得知了李寻欢回来的消息。他立刻写了一封长信,对他的回来表示了热切的欢迎,同时深切的回顾了一番过往的情谊,并对龙小云的冒犯表示十分愧疚和愤怒,一定会狠狠的将他惩罚一通,然后关切的询问了一下阿婵的伤势——他也不知道那是谁,只是听巴英说,龙小云伤了一个叫李寻欢大哥的女子。 想到当年李寻欢的风流之名,龙啸云猜测,那恐怕是他从关外带回来的红颜知己—— 最后,他又说明了梅花盗最近在李园出没一事,对自己暂时实在不能离开李园亲自去梅庄见他表示了极大的歉意,力邀他回来一见,他要当面道歉。 除此之外,龙啸云还遣派了许多仆从,送来了无数珍贵药材,金银珠宝,表示心意,权当些许补偿。 收到长信,李寻欢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忧心。 他感动于自己大哥的情谊,又忧心他们的儿子性情实在不妙。而听说梅花盗居然在李园出没,他皱紧了眉头,心中不住地为林诗音担忧了起来。 好在李寻欢询问那些送来礼物的仆从,才得知梅花盗的目标并不是林诗音,而是寄居在李园的一个少女——林仙儿。 这已不是李寻欢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了,之前查猛便曾说过,这少女乃是如今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 不过,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李寻欢和梅二先生却都不以为意。 他们心中的第一美人,反正不是这个林仙儿。 而李园如今高手众多,李寻欢心想,那梅花盗便是再厉害,怕也不好轻易得手。于是他回给龙啸云一番书信,信中表示希望能收龙小云为徒弟——他心中已然决定要替自己的大哥好好管束他一番,必不能令他大哥和林诗音寄予重望的独子,以后长成武林一害——同时说明了阿婵的伤势目前还无法移动,待她好些了,他定会前去李园拜访,若是大哥同意,他便将龙小云带走。 ——不过,如今的李园,已经不再是李寻欢的李园,而是龙啸云的兴云庄了。 恐怕有很多人,都不愿意看见他出现。 想到此处,李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去了李园,若是见到了诗音…… 一想到林诗音,李寻欢就又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因为他总是咳嗽,梅二先生嫌弃他会打扰到阿婵休息,说不定还会把病气过给她,所以轻易不肯让他靠近阿婵。李寻欢只好哭笑不得的负责起了煎药的工作。 梅大先生也来帮忙处理药材,指挥仆从去镇上采购新鲜食材,铁传甲就去山里捕猎猛兽,扒了皮做成裘衣,切了肉当做补品。 李寻欢和梅二先生就这么在梅庄细心照顾了阿婵半个多月,这才肯放她下床。 “多吃点好的!”梅二先生每次把完脉,捏着少女那清瘦纤细的手腕,都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清减的太厉害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的!” 但每次送来的大鱼大肉,鸡汤补药,李寻欢闻着都有些油腥反胃了,阿婵却都乖乖的喝了下去,毫无怨言。 可她的手腕却仍然无比纤秀,毫不长肉。 对此,梅二先生显得很是惆怅,“你这姑娘,养不胖啊。” 这也是当然的。 阿婵的身体又不是人类的身体,她吃下去的所有食物全部都转化成了能量,自然不会堆积脂肪。而且,这身体是进行繁衍计划的重要工具,是长老们心血的结晶,是按照人类审美塑造的美貌巅峰,哪里能说胖就胖,说瘦就瘦的破坏那份完美? 外星人随口回答道:“胖了不好看的。” 谁知梅二先生却生起了气来,“胡说八道!” 他决定以后再给阿婵的食物里多加一条鸡腿,“女孩子胖一点才好!胖一点的女孩子有福气的!” 而她在这里养伤,飞剑客却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阿婵将他送了回去。 ——阿飞已经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不必他在一旁继续观察下去了。 阿婵决定下一次碰见阿飞的时候,再将飞剑客带过来。 于是当飞剑客准备自暗处现身,来到阿婵身旁照顾她时,却突然感到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他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苍茫的雪地之上。 他低头看向雪地,四周茫茫一片,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而风雪已经覆盖了大地,再无任何线索和痕迹留下了。 飞剑客猛地转身,朝着他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他在雪地上狂奔疾驰,没过一会儿,便瞧见了那熟悉的,掩映在山林中的两座小屋。 那宁静祥和的模样,竟让他感觉,也许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孙小红听见了响动,她走到了窗边,朝着看起来有些发愣的飞剑客扬声笑道:“阿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去叫阿婵来吃饭啦!我再做你的那一份吧!” 这话猛地惊醒了他。飞剑客冲回自己的小屋,心想着,也许阿婵还在里面? 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师伯,红姨亲启。” 这大约便是阿婵曾说过的那封信。 可这不就说明,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过去,见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李寻欢—— 但如今阿婵却在哪里? 难不成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而她一个人,还留在过去?? 飞剑客捏着那封信,有些失魂落魄的来到了李寻欢的家里。 见他单独前来,孙小红显得有些奇怪,她问道:“阿婵呢?” 飞剑客道:“阿婵走了。” 孙小红这才大吃一惊道:“什么?” 李寻欢正从里屋出来,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愣,“怎么了?” 飞剑客抿住了嘴唇,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孙小红,孙小红连忙跑去李寻欢的身旁,看着他将信纸抽了出来,凝神细看了起来。 单看这封信,无非就是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好奇的想要去外面看看。 李寻欢看完之后,露出了无奈的好笑神色,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难道能把她在这里困上一辈子么?”他轻叹了一声,“……我去写封信给叶开,让他在江湖中多照顾照顾阿婵吧。” 飞剑客却涩声道:“只怕叶开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怎么会?”孙小红道,“叶开那么机灵,有他在,阿婵绝不会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种奇妙的微笑。 李寻欢和飞剑客都知道,孙小红一直都希望阿婵能跟叶开凑成一对。 他们一个是飞剑客的徒弟,一个是李寻欢的徒弟,飞剑客和李寻欢乃是至交好友,他们的徒弟若是喜结连理,岂不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 奈何阿婵被自己师父阿飞整日拘在小木屋里不曾出门,叶开呢,又不能轻易踏足他们的隐居之地,所以孙小红虽然知晓两边都是极好的孩子,可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几乎屈指可数。 飞剑客之前对孙小红的心思不置可否,他也承认叶开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优秀俊杰,顺其自然也没什么不好。 谁知顺其自然到了现在,却料不到阿婵喜欢上了……自己。 不,不是自己…… 飞剑客心中长叹一声,虽然不想承认,却想起了她在过去,看着过去的自己,那几乎比星光还要灿烂的眼神。 ……可那,应该算是他自己吗? 他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李寻欢和孙小红——在这世上,他们也许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了。不过,阿婵喜欢上了阿飞的事情,飞剑客犹疑了片刻,觉得隐瞒下来也无伤大雅。 听完之后,孙小红和李寻欢都是一脸错愕。 “过去……?” “嗯……”飞剑客轻叹一声,“大约是你刚刚入关的时候。” 这话将他们两人的记忆,都拉回到了当年。而听飞剑客说完他回来之前,阿婵被龙小云所伤,李寻欢得知他是龙啸云的儿子手下留情,没有废他武功之后,李寻欢露出了怔然之色,“……若那真是过去,但我们身处未来,却为何没有感受到任何改变?” 孙小红思索片刻后道:“也许阿婵所到的过去,并不是我们的过去——?” “佛说三千世界,也许阿婵和阿飞,只是一起误入了另一个……小世界?就像是烂柯山人,误入桃源的那些人一样?” “那也有几分道理。但阿飞已经回来了,如何可知阿婵有没有回来?万一她与阿飞不同,并没有回到他们离开的地方,又该如何?” 这话令三人彼此对视了良久,却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最终李寻欢和孙小红决定每日去阿婵消失的地方查看她有没有像飞剑客一样,突然回来,而飞剑客决意去江湖上看看,有没有阿婵的踪迹——也许李寻欢说的对,阿婵与他可能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回来,也许她就算回来了,也依然想去外面走走。 而在另一边,阿婵的伤势终于已经稳定了。虽然仍然有些虚弱,可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注意补充营养,不要过分劳累就行。 他们毕竟是客人,在梅庄叨扰已久,实在过意不去。李寻欢便带着阿婵一起,朝着李园——也就是如今的兴云庄,驾起了马车赶去。 但梅二先生却放心不下阿婵,自动加入了李寻欢的马车队伍,一伙人便结伴一起,赶去了兴云庄。 只见当初的书香门第,如今已然是绿林豪杰们的聚集地。但江湖好汉,一向与官府泾渭分明,不敢轻易过界,因此,没人敢动门前那两幅御笔亲书的门联,怕被官府找上门来。 于是这便成了李寻欢为数不多,仍然还感到熟悉的旧物—— 只见那门联上写着: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李寻欢扶着阿婵站在门前,望着这两幅门联,仿佛被人在胸上重重的踢上了一脚一般,无法动弹。 这里原本是他的家。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最幸福的童年,得到过最大的荣耀,也曾在这里,亲自将父母和兄长的灵柩抬出去埋葬。 这里有着他最为深切和真挚的情感,最为美好和悲伤的回忆,但如今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前,却宛若一个陌生人。 李寻欢事前便给龙啸云写了信,告知了他自己今天将要前来拜访,因此,大门口处倒也无人阻拦。 不仅没有阻拦,他们看着李寻欢臂弯中那个脸色苍白,神情娇怯,弱不禁风,却又殊丽绝美的少女,一个个竟然都看的呆住了。 梅二先生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有个机灵的小厮清醒过来,忙不迭的朝着里屋报信去了。 这如今是别人的家,李寻欢便宛若最识礼的客人,站在门外安静的等待回音。 天气最近渐渐的开始回暖,不过乍暖还寒,如果轻易的减少衣物,反而更易着凉。 李寻欢垂眸为阿婵掖紧了她裹在肩上的披风,为她把带着一圈绒毛的兜帽带好,又试了试她抱在怀中的汤婆子还够不够暖和,生怕她重伤尚未痊愈,又增添新的风寒。 龙啸云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眉眼温柔的小心照顾怀中少女的模样。 这让他心里猛地一松,只因李寻欢若有了爱人,那他也能好受许多,但紧接着又是一紧——因为那少女差点伤重濒死,都是他的儿子,龙小云所为。 他很清楚李寻欢是重情重义之人,兼之武功天下无双,小李飞刀更是独步江湖。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故意与之交恶,对于龙啸云来说,则尤其如此——他必须好好维护与他的关系,因为他有今天,都是靠着李寻欢的关系。 若是在一开始没有李园,没有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嫁给他,没有李寻欢与他兄弟相称,江湖之上又有谁会给他面子,他又怎么打开局面,终于成就兴云庄如今的兴盛? 当李寻欢的朋友,远比当他的敌人要轻松许多。因为他的小李飞刀,面对敌人,永远例不虚发的可怕,可面对朋友,有时候却甘愿为之付出性命。 “寻欢!!”龙啸云兴奋激动的冲了出来,“果真是你来了!果真是你来了!” 听见这声音,李寻欢这才转过了脸去,露出了笑容,“大哥!” 阿婵便也跟着望了过去。 她原本裹着披风,戴着兜帽,仰着头看着李寻欢宛若老妈子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所以龙啸云之前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身形气质猜想,定然是个美人。 如今见到了她的正脸,龙啸云脸上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顿时站在原地,猛地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关于龙小云的年纪问题,原著里他出场说是十多岁的孩子,2年后说是13,14岁,那现在大概是11,12岁的样子,但考虑到大概2年后他跟林仙儿……嗯……这不符合现在的基本国策,所以出场就定为14的样子,2年后16岁差不多,起码比14岁好多啦!对吧!希望古龙大大看在我努力响应国策的份上原谅我的二设_(:зゝ∠)_ 谢谢小天使们~ 八百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1 10:15:1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1 12:08:59 莫家夜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1 12:43:44 猫猫小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1 18:17:31 猫猫小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1 18:17:55 第13章 龙啸云心中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林诗音,便是面对林仙儿,也能做到毫不动心。可瞧见眼前的这个少女,他霎时脑中空白了那么一瞬间,待到回过神来,只能苦笑连连,不敢多看。 “这是我最近认的义妹。”李寻欢道,“她叫阿婵。” “这就是……”龙啸云歉疚道,“这就是云儿伤到的那位姑娘吧?” 提起这事,李寻欢沉默不语的摸了摸阿婵的长发,然后轻叹了一声对她道:“这就是这兴云庄的主人,龙啸云龙四爷,也是我的大哥。” 阿婵原本窝在李寻欢的怀里,此刻听见这人便是龙小云的父亲,忍不住微微向后一藏。 那少女转过脸去,低垂着眼睑,似乎不愿看他的小声道:“龙大哥好。” 那语气有些冷淡和疏离,对于如今在江湖上地位不低的龙啸云来说,实在算不得有多礼貌敬重。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显得无礼傲慢。可这少女脸色苍白,重伤未愈,又容貌殊丽,明明是被龙小云所伤,却还愿意叫他一声龙大哥,已然算得上是格外大度宽容,让人受宠若惊了。 李寻欢也有些惊讶和内疚。 龙啸云的儿子险些将她害死,正因为如此,李寻欢没有说什么“龙四爷是我的大哥,以后,也就是你的大哥了”这种话。他没有资格对龙啸云和林诗音心怀怨气,却也没有道理,去阻拦旁人生气。 但阿婵却很懂事,丝毫不肯让他为难,这反而令李寻欢的内心更感歉疚。 梅二先生见状就更不爽了,他原本就一手绝妙医术,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求到他头上,因此他对这些江湖中人半点客气都没有,脾气乖张古怪,当下便看不过眼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一声比一声严厉道:“能不能进去了?站在门口吹什么冷风?阿婵的伤好了?身体是不是不要养了?生了病很好玩?!” 龙啸云连忙望去,笑道:“这位便是妙郎中梅二先生了吧?果然如传闻所说,一派名士风流——我在厅中已经摆下了好酒,更有许多英雄好汉相陪,定然不醉不归!” 梅二先生嗜酒如命,但现在却冷冷回绝道:“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但在那之前,我既然有病人要治,自然要先顾好我的病人——却不知龙大庄主要怎么安排阿婵住所?她体质现在还太过虚弱,最好现在就回房休息。” “这是自然。”龙啸云竟似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一般,无论怎样,都能拿出早已完备的计划,“我已经将听竹轩打扫干净了,阿婵姑娘现在就可以过去休息。” “我不累,”阿婵却突然揪住了李寻欢的衣袖,眸光如水的朝着龙啸云望了过来。“我想跟我大哥一起四处走走。这兴云庄好漂亮,我已经在梅庄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可不可以让大哥带我到处看看?” 她看过龙啸云,又仰起脸来,望着李寻欢露出了期待之色,轻轻柔柔的开口道,“好不好?大哥?” 这要求多少有些不合礼数,显得娇纵妄为,可那声音婉转娇柔,语带撒娇之意,几乎让人的骨头都软了下来。 “自然可以!”龙啸云看着李寻欢,见他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却并没有拒绝,于是立马笑着答应了下来道,“这原本就是兄弟你的家,在自己家里,又有什么虚礼好客气的呢?” 而得到了同意,阿婵望着李寻欢,那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丽的笑容。 那笑容一下子就让她那虚弱无力的苍白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鲜活和妍丽的艳色,只让人心甘情愿的想要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然后这少女才又瞥了一眼龙啸云,笑容微敛的颔首客气道:“谢谢龙大哥。” 亲疏之别,几乎一眼分明。 龙啸云原本就对李寻欢心感自卑,如今感到这区别待遇,心中颇有郁气,面上却不显,只是仍然微笑着,显得格外亲切,“这有什么!阿婵姑娘既然是寻欢的义妹,那自然也是我龙啸云的义妹!” 阿婵礼貌一笑,却没有接话,她看着梅二先生道:“梅二先生也是——” “这些天来一直照顾着我,一定十分疲倦了。不如就跟龙大哥一起去喝酒休息一下吧?” 梅二先生自然也知道,她跟李寻欢一起去访景,怕是不愿有人跟在后头。 他不愿反驳她的话,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准备去龙啸云安排的宴会上好好借酒消愁一番。但临走之前,他狠狠的瞪着李寻欢嘱咐道:“不要让阿婵走得太远!不要让她太劳累!不要让她着凉!” 一伙人就此分开。 李寻欢轻轻咳嗽了几声,问道:“你想要看些什么?” “我想看看大哥你以前住的地方。好不好?”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自己也有些想要去探望探望那些老友梅花,因而无有不允的笑道:“好。” “我以前住的地方,叫做冷香小筑。”他扶着阿婵慢慢朝着自己以前的居所走去,口中为她介绍道:“那里有一大片的梅花林,冷香小筑就在梅林之间,我在那里读书学剑。”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福地啦?”阿婵好奇道:“读书学剑,读出了探花,学成了飞刀,若是一只兔子呆在那,天长日久,怕不是也会吸取天地灵气成了妖精?” 李寻欢与她玩笑道:“你既然这么说,倒不如抓只兔子放去试试?” “好啊。”阿婵娇骄道,“我知道你肯定心说我武功低微,但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在山上抓兔子却是绝没问题的!我还能抓住小鸟呢——我红姨教我身法轻功的时候,就放鸟给我抓过。啊,红姨就是我师伯的妻子!” 李寻欢听得有趣,他笑道:“你还会轻功?” “是呀!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登萍度水,踏雪无痕的水平了,但是也有点用的——不然的话,之前在雪地上怎么追的上阿飞呢?”阿婵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李寻欢小看她十分不满,但随即,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道:“说起来,也不知道阿飞现在到哪里去了。” 这小女儿的心事,李寻欢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看,前面就是冷香小筑了。” 这话终于拉回了少女的思绪。阿婵展眼望去,果然见到前方已然出现了片片花朵红艳的梅林,在梅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小楼露出了一角。 只要踏过积雪的小桥,冷香小筑便已近在眼前。 可阿婵却拉住了李寻欢,不让他过去。 “这桥上的积雪多可爱啊。”少女孩子气的央求道:“我们不要踩它吧。” 他心中对她有愧,因此阿婵凡有所求,只要能够做到,李寻欢无有不应。而她也从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反而更加令人怜爱。 此时,李寻欢也没有回绝,只是笑道:“那我们如何过去?” 阿婵拍手期待道:“用轻功,好不好?我想看看大哥的轻功嘛。” 李寻欢在江湖上,并不以轻功闻名,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其实很好。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很少使用自己的真力——他不肯浪费自己的力气——只因他总觉得他的力气,比别人珍贵许多。 因此就算赶路,他也觉得乘坐马车比使用轻功更好。 李寻欢觉得武功也是一种艺术,纵不能妙渗化境,至少也要清淡自然。 可如今拿来哄哄小姑娘开心,也并无不可。 只见他纵身一掠,便冲天而起,凌空转了个身,面朝着阿婵,向后疾退而去,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意,几乎与地面平行,自桥上划过。 然后脚跟一点地,便稳稳的站在了桥的那头。 而桥上的积雪丝毫未损,完好如新。 阿婵瞪大了眼睛,像个孩子那样兴高采烈的拍手欢笑。“再来再来!” 李寻欢便又飞身过来,换了三四种不同的姿势,飞过小桥,才终于让阿婵心满意足。 “那大哥你能带着我飞过去吗?”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还是只能一个人过去?” 李寻欢也很少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开怀过了。与阿婵的玩闹中,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人生离合,生命悲欢的萧索。 他眉眼舒朗道:“那就要看带的东西重还是不重了。” “若是重呢?” “那就有重的带法。” “若是不重呢?” 李寻欢那略带碧色的眼眸中,已经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笑意:“那自然就有不重的带法。” “那我是重,还是不重呢?” 看着阿婵那天真的模样,李寻欢大笑道:“这世上若有哪个男人说女人的体重太重,那就一定是个傻子。” “不过,你的确不重。”他笑道:“不仅不重,你还太轻了些。” 他微微俯身揽住了少女的腰,阿婵便立刻乖乖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李寻欢稍一提气,便如同鱼在水中一般灵活的游了出去。 小桥转瞬便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落地之后,阿婵兴奋地放开了李寻欢,看着身后小桥上那依然洁白如初的积雪,自重伤之后,少女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灿烂的笑容。 “好玩!” 李寻欢耐心道:“还要不要玩?” “不要了,”阿婵抿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要去看看梅花啦!” 李寻欢便道:“好,我们去看梅花。” 然后他先上前一步,为阿婵仔细整理了一下刚才略微有些散开的披风,叮嘱道:“不要着凉。” 阿婵撅起了嘴巴,嘟嚷道:“你跟梅二先生都不乐意别人管你们喝酒,却一个个都这么热衷来管我。” 李寻欢自然不会跟小女孩一般计较,他只笑道:“不要任性。” 阿婵却不服气道:“你们才任性呢。” 他们一起走过暗香浮动的梅林,阿婵时不时便好奇的踮起脚尖,伸长了手,去温柔的轻抚红梅的花瓣,将上面的白雪轻轻扫落。 但她并不折下,好像将那些梅花当做了小兔子,小鸟一般的活物,只是微微抚摸,就已经心满意足。 李寻欢跟在她的后头,面带微笑。这梅林中只有一条通向冷香小筑的道路,倒也不需要他一直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一座小楼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阿婵好奇问道:“不知道这里现在有没有人住?” 李寻欢却已经伸手去推那门道:“里面并无人声。” 他耳聪目明,既然说明屋内无人,阿婵便跟在了他的身后,放心的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老妈子·寻欢。 谢谢小天使~ 轰隆轰隆的大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6:17:35 sherlin98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8:21:47 云豆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2 09:49:18 云豆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12 09:49:28 Cathyyao4302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18:53:07 第14章 可李寻欢刚踏入门中,就先是一怔。 因为在这屋里,他闻到了一阵隐约的甜香——这说明冷香小筑里如今一定有人居住,而且还一定是个女人。 但屋中的一切,却又和十年前没有丝毫变化,李寻欢一脚踏入门中,几乎像是一脚踏回到了十年之前。 他也许刚与林诗音一起在雪地中玩闹回来,想要为她取件大氅披上,也许刚伴随着她数完梅花,看完月亮,要回来取笔记下那一起吟诵的诗句。 李寻欢站在门口,一阵恍惚,阿婵却已然好奇的走向了书桌。 只见书桌上笔墨具备,她便在笔筒中抽出了一支笔,站在桌前,抚平了一张信纸,蘸了蘸墨水,抿着嘴唇,开始写字。 李寻欢沉默着走来一看,却见她正倔强的一笔一划,写了一个“飞”字。 刚刚还满心苦涩的小李探花,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嗜酒如命,却只醉过很少的几次。”他看着她不肯停笔的继续写字,语气轻柔对阿婵说话,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回忆,“有一次,我和大哥在这里喝酒,几乎将我家中的藏酒都喝光了。大哥后来说我醉了,我却硬是不肯承认,还和他打赌,说我可以用正楷将杜工部的《秋兴八首》写出来。我记得当时,我用的就是这支笔。” 阿婵有些惊讶的抬起了脸来,感到十分神奇道:“那这岂不是十年前的笔?” 但神奇的哪只是一支笔?还有那无情而逝,再也无法回头的时光。 李寻欢心中微觉凄凉的叹了口气道:“笔虽然仍在,怎奈已换了主人……” 像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郁气,阿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跑到了他的身边,关心道:“大哥,你不喜欢这里吗?” 李寻欢沉默不语,只是苦笑,“这是我曾经的家,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大哥你不开心啊。”阿婵见他愁眉不展,一时也满脸忧愁的抱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头撒娇道,“大哥不开心的话,我们便走吧?说实话,我一进来就觉得这里的氛围不好——” 李寻欢却只觉得她在哄他,不禁笑道:“你进来才见了几个人,就觉得氛围不好?” 的确,他们刚刚进入兴云庄的时候,龙啸云的姿态可以说做的非常好了——便是阿婵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她说这话,只是因为后来从李寻欢孙小红那知道了兴云庄的真实情况。 但如果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的话,那她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没有什么依据。 阿婵便只能咬了咬嘴唇,轻轻的哼了一声,重复了一遍道:“可是,大哥你不开心啊……大哥你不开心的话,那一定是这个地方不好的。” 李寻欢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地方不好,是我不好。” 他带着阿婵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远处的一座小楼,露出了怅然的神色。 “我以前最爱这里的窗景。”他低声道,“你看这里,冬天的时候,琼枝玉树,白雪红梅;春天的时候,早莺新燕,窗前明月;夏天的时候,绿树荫垂,檐下凉风;待到秋天,天清云净,雁回鹤舞……” 但比这些风景更让他牵挂和怀念的,却是那座小楼。 十四年前,那小楼本是属于他的,楼中的人本也是属于他的。 雪霁的时候,他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瞧见对面小楼上那多情人的多情眼波,也正在向他凝睇。 可如今,景色依旧,依然风景如画,不好的,自然是他这个人。 阿婵不禁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 她说:“我看不见窗前明月,绿树垂荫,也看不见雁回鹤舞,琼枝玉树……我只看见这里有个断肠人,人在天涯。” 李寻欢微微一愣。 他回过神来,低头望去,便忍不住去摸她的长发,“你才多大年纪,就知道什么叫断肠人在天涯了么?” 阿婵却抿起了嘴唇,不肯说话了。 她默默的拉着他的衣袖,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大哥,那座小楼上有人住吗?” “……有。” “住在那里,岂不是可以每天都瞧见你在这边读书习剑?” “……是。” “那,是谁住在那里呢?” 李寻欢心中酸涩着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勉强一笑,用以掩饰内心的痛苦道:“……是我的表妹。她叫林诗音。” “那我等会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她呀?”阿婵却似乎毫无所觉。她凝望着那座小楼,似乎只是纯然的好奇,轻声问道:“那她还住在那里吗?” “不知道……”李寻欢涩声道,“她嫁了人……也许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她嫁给谁了呢?” “……便是这兴云庄的庄主,也就是我的大哥。” 听到这里,阿婵似乎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闭口不语了。过了半晌。她才抬起脸来,看着李寻欢,犹豫着问道:“大哥,龙大哥……是好人吗?” “大哥自然是好人,他乃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会这么问?” 阿婵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轻轻道:“大哥的妹妹,一定是个好人。既然大哥你说龙大哥也是好人,那我相信你……可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呢?” 提起这件事情,李寻欢一时也只能沉默了下去。 阿婵便又依偎在他的手臂上,低声道:“大哥,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我觉得你走进这里之后,就一直不开心……你不要不开心了,你若想收那个孩子为徒,我们就带他走。等我们离开之后,也像梅大先生那样,买一块地,重新造一个李园出来。然后里面只住着我,大哥你,铁传甲大哥,还有阿飞——我们也在里面种满梅花,建一个冷香小筑,给你看琼枝玉树,白雪红梅;早莺新燕,窗前明月;绿树荫垂,檐下凉风;天清云净,雁回鹤舞……你说好不好?” 她描述的那个未来宁静而祥和,却又天真而稚气。 李寻欢只觉得心中温暖,眼眶发热。他不禁柔声应道:“……好。” 他们两人又在窗前安静的相互依靠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李寻欢才拍了拍阿婵的头,对她说道:“好了,你今天已走了很久,该回去休息了。我带你到听竹轩去吧。” 但少女刚才还十分贴心的依偎着他,为他排遣愁思。现在一听这话,却瞪大了眼睛,立刻抛开了他的手,翻脸无情般的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去,“——我不!我不要!” 少年人之前在梅庄被拘了半个多月不能下床,此刻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便不肯再服管教,也是非常自然之事。可她的身体如今尚且虚弱,哪能由着她任性胡来? 李寻欢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她向外跑去,却动也没动。 小李探花心想,以阿婵的轻功和身法,他便是再让她多跑一会儿,照样一眨眼就能抓回来。 他有心与她玩闹一番,可阿婵刚跑到门口,却不知怎么的,正好碰见一人自外面提剑赶来。 对方停步不及,眼看着就要撞在一处。 李寻欢眼力非凡,瞧见那是个锦衣少年,不禁眉头微皱,不知他意欲何为。 其实,这锦衣少年本是为了林仙儿而来。 如今林仙儿住在冷香小筑,却因为半个月前梅花盗出现在屋外,而被吓得大多时候都与龙夫人林诗音住在一起。 可他乃名家弟子,不可能冒然靠近别人的妻子家眷住所,寻常场合,林仙儿又根本懒得多看他一眼。他便想着来冷香小筑转转,说不定能碰见林仙儿,又或者遇上梅花盗,正好为武林除害。 ——他乃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武林世家,名门之后,不仅是昔日威震天下的藏龙老人之子,也是当代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的唯一传人。 所以年纪轻轻,却颇为自傲,旁人闻之色变的梅花盗,对年轻气盛的他而言,也不觉得有多可怕。 他这次刚靠近冷香小筑,便听见屋内传出了陌生的男人声音,顿时惊骇莫名,随即又听见有女声呼救,当即便以为是梅花盗又来了,于是连忙提剑赶来,想要将人救下。 但在撞上之前,游龙生已然看清眼前的少女面容全然陌生,绝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仙儿。可是,他从未想过,这天下竟然有比林仙儿更加光华夺目的人。 看见他的时候,这弱质纤纤,毫无武功的美貌少女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游龙生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临时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劲,不然他真力运转,武功外放,非把人撞飞出去,非死即伤不可。 而卸去力气后,阿婵的速度又算不得有多快,她顿时扑进了他的怀里,却连让他往后趔趄了一下都没做到。 少女好像被这突发状况给弄懵了一会儿,她趴在他的怀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听见这少年胸口处的心脏跳动的飞快,然后感觉到他一只手轻轻的,好像怕碰坏了她一般的,虚扶在她的肩头。 阿婵只听他语气紧张却坚定的说道:“姑娘别怕!” “我怕什么?”阿婵忍不住有些好笑。 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抬起了头来。 只见游龙生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他与阿飞一样,神情都有些冷峻,却又与阿飞不同。 游龙生的冷峻来自于他的傲气,可他的傲气,大多却是来自自己父辈的名声所给他带来的光环,不像阿飞,一身傲骨,皆是因为自己手中的剑。 于是阿飞的气势令人敬畏,游龙生的傲气,却显得有些浮躁,令人无法信服。 她连忙从他怀中退了出去,似乎不好意思的微微涨红了脸,转过头便朝着冷香小筑里的人羞恼的气道:“都怪你!” 李寻欢这才无奈的笑着走了出来,“好好好,怪我,怪我。” 游龙生见她与这男人言语亲密,心中便忍不住一阵酸涩。这倒不是说短短一面,他便已然遗忘了林仙儿,只是他自视甚高,林仙儿对他爱答不理,反而与许多不及他的男人约会频繁,已经让他感到十分痛苦,眼前的少女更加殊丽,却也依然更青睐于看起来比他更老,更平凡的男人。 这自然让从小就活在众人奉承中的游少庄主心中郁闷。但他忍住这种情绪,不肯在少女面前失礼的解释道:“这里半月之前,梅花盗曾经出现过,因此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来了。” “那你刚才提剑赶来,”阿婵虽然说都怪李寻欢,却还是跑到了他的身边,揪着他的衣袖望着游龙生道:“是把我当做了梅花盗么?” “我……是来找林姑娘的。突然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又听见姑娘呼救……以为是林姑娘回来,遇见了梅花盗。” “我哪里呼救啦!”阿婵微微一愣,然后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在李寻欢打趣的笑意中,她不好意思的又涨红了脸:“我没有呼救,那是,那是在跟我大哥闹着玩的——” 大哥? 听见这个称呼,游龙生心中不自觉的一松,那烦郁之情,霎时也减少了许多。 而阿婵已然好奇的继续问道:“所以你想要来救我?那你有金丝甲吗?” 游龙生自然没有,因为金丝甲如今正好好的穿在阿婵身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阿婵便歪了歪头,一双眼睛如春水潋滟的清泉一般,凝望着他问道:“可是,人们都说,只有金丝甲才能躲开梅花盗的胸前一击,你没有金丝甲……万一真的是梅花盗,不怕自己遭到毒手吗?” “……一念之间,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只是想着决不能令他得逞就是了。” “那你很厉害呀。”听他不似说谎,言语中自有一股傲气,阿婵朝着他粲然一笑道,“虽然我不是你想要救的那位姑娘,但是,谢谢你来救我。我叫阿婵,你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真心实意的认为他真的非常厉害,非但没有怪罪他的鲁莽,反而认可了他的勇气。 游龙生一时怔怔的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几乎快要爆炸一般,呆呆回答道:“……游龙生。”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游龙生……结局真的惨啊。而且他出场一开始不讨喜,后来感觉满唏嘘的。唉,还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可能如果他姓叶的话武功能高一点,下场能好一点。【并不】 另外,因为龙小云的年纪变成十四岁了,小李探花在关外原本十年被我延长成十四年了……突然感觉更苦逼了…… 谢谢小天使们~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23:06:38 可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3 00:27:0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3 12:25:57 黑桃AC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3 17:58:07 第15章 一听这名字,李寻欢已经从这少年的姓氏上,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动容道:“莫非是藏剑山庄的游少庄主?” 游龙生点头应道:“是我。” 阿婵这才知道,原来这锦衣少年,就是游龙生。 她从李寻欢那听过他的事情,那时她的师伯李寻欢对于他最后的结局,颇为唏嘘,曾评价过他天资不错,只是性子不够沉稳。总之,是个英年早逝的人。 冲着那句“天资不错”,阿婵默默的将他先放在了繁衍计划里的待观察一栏之中。但表面上,少女却微微一愣,脸色略微转冷,显然想起了林仙儿曾经拿着这位“游少庄主”赠予的鱼肠剑,要与李寻欢交换金丝甲的事情。 在少女心中,这足以成为这少年与那□□毒辣的坏女人是一伙的证据——当然,现在,阿婵和李寻欢都应当不曾知道那女人便是林仙儿。 于是她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林姑娘’?” “你说林仙儿林姑娘么……?”游龙生一看见阿婵,便莫名的又开始发愣道:“林姑娘乃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有不少人都倾慕与她……” “那这个林姑娘待你如何呢?” “她……她自是温柔亲切。” “那你既然喜欢这个温柔亲切的林姑娘,为什么却又和别的坏女人勾搭不清?” 游龙生顿时回过了神来,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我何时与别的女人勾搭不清了?” “你还不承认!”阿婵咬住了嘴唇,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显然对于自己刚才居然还夸奖过他,感到了一阵难受,“之前我与大哥碰见了一个女人,她一口咬定金丝甲就在我大哥身上,于是非要与他交换。先是拿出了青魔手,又是拿出了鱼肠剑,最后还脱光了衣服勾引我大哥——她说鱼肠剑是你送给她的——那不是藏剑山庄的传家宝么?既然你不承认,那我问你,鱼肠剑在哪里?你又把鱼肠剑送给了谁?” 他把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 可是,游龙生却无法将这少女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女人,与林仙儿联系在一起。 见他哑口无言,呆然怔愣的模样,阿婵抿紧了嘴唇,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结果……真讨厌。算了,我们回去吧,大哥。” 阿婵拽着李寻欢生气的走了,显然还在坚持游龙生在对她说谎。 当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转身追了过去。 他敛起声息,悄悄的跟在了阿婵与李寻欢的身后,想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出别的什么更多线索。 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他心想,他将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可是林仙儿怎么会做出脱光衣服勾引男人这样的事情?她那么清纯,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况且,他只送了林仙儿鱼肠剑,那青魔手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在外面冒充林仙儿?或者借着他藏剑山庄的名号招摇撞骗? 他紧接着又想到,林仙儿也对他爱答不理,难道也是因为听信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心中一时气愤,一时懊恼,一时却又十分茫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背后中伤他。 只见那一男一女渐入梅林,游龙生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听见李寻欢无奈的声音传来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看他神情惊愕,不似作伪,也许未必知晓那件事情……” “可那女人手里的鱼肠剑是他给的吧?”阿婵却仰着脸,振振有词道:“那女人说,游龙生就是她的一条狗,别说是鱼肠剑,就是要他的头,他也不敢不给,对吧?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两人是一伙的么!” 李寻欢却轻叹道,“你怎知他不是被骗的?女人有时候要骗一个男人,不仅能将他骗的晕头转向,还能将他骗的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甚至骗到最后,就算她说她是骗你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阿婵不信道:“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 李寻欢笑了笑,只当她年纪太小,心思单纯,不解其意。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你再想想,他刚才不顾性命,连梅花盗都不惧的想来救你……有这份心意,怎么会是坏人呢?” “可他以为是林仙儿在屋里,才想来救我的。”阿婵鼓起了嘴巴,反驳道。 李寻欢便笑道:“那刚才是谁又说,‘虽然我不是你想救的人,但还是谢谢你来救我’?” 这话是阿婵自己说的,她哑口无言了半晌,突然猛地想明白了什么,“等等——如果游龙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万一当时大哥你答应了用金丝甲换那女人的鱼肠剑,到时候她对游龙生一哭诉,是你抢了她的剑,岂不是又要招致一场追杀?” 李寻欢笑道:“不仅是一场追杀,恐怕还将成为整个藏剑山庄的敌人。不然你以为,我当时为何不答应?宝剑虽好,但我更讨厌麻烦。” “如果这样的话,那女人岂不是一箭双雕?这计策好生狠毒!”阿婵瞪大了眼睛,气恼的跺脚道:“鱼肠剑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却换了金丝甲,还能让藏剑山庄整个山庄为她出力,与你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鱼肠剑若是被游龙生拿回去了,他再巴巴的送出去,那女人又可以去换别的东西。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无本生意嘛!” 李寻欢也是轻轻一叹,“鱼肠剑乃是上古神兵,武林重宝。藏剑山庄以剑为名,若非因为藏龙老人与少林,武当,昆仑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俱是生死之交,此剑早已被人夺去。虽然如此,藏剑山庄为了此剑,还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浴血奋战,游少庄主却轻易便将这传家之宝送了出去……” “我听那女人说,老龙已经死了——是说游龙生的父亲,藏龙老人吗?” 李寻欢默然点头。 阿婵便露出了分外不解的模样,“藏龙老人,据说非常厉害,龙啸云呢,大哥你也说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都这样呢?” 李寻欢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道:“你年纪轻轻,又懂什么?要教好一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游少庄主乃是藏龙老人老年得子,自然倍加宠爱,不舍得让他吃苦……他又哪里会知道,他的先辈们为了鱼肠剑,为了藏剑山庄,付出了多少鲜血和努力?既然不了解,自然便能毫不在乎。” “为了一个女人吗?” “不是为了女人,”李寻欢突然心中一阵萧索,想起了自己——这李园又何尝不是他祖辈的基业?但他却也转手,全部送做了林诗音的嫁妆。“只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已。” 听见这话,阿婵不禁停下了脚步,李寻欢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看见她温柔的凝视着他,语气轻柔的问道:“……值得吗?” 李寻欢微微一笑,淡然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游龙生怔怔的站在一棵树后,看着那年长的男人与年少的少女四目相对,凝望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相视一笑。 “可是,游龙生又说他喜欢的是林仙儿——我听说,有些男人就会这样不要脸的,喜欢的女人不让他碰,他便心里想着一个,又去外面找一个发泄**的——” “咳咳咳!!”李寻欢又开始停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无奈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女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话。” 那少女却不服的跑了起来,她欢快的跑到了小桥上,弯腰抄起一捧新雪,朝着身后的李寻欢一把撒了出去,活泼道:“就许你们男人说!过分!” “别碰雪,到时候化了会冻着你的。”李寻欢避也不避,只是笑着让她。“要是受凉了,梅二先生又要不许你出门了。” “好啊,你居然恐吓我!”阿婵蹲了下去,三两下便捏出了一个雪球,朝着李寻欢掷了过去,笑道:“哼,要是我受凉了,反正都怪你。” “好,好,好。”李寻欢只是好脾气的点头,“都怪我,都怪我。” 但阿婵毕竟还是有些顾忌梅二先生的严厉,于是抛完这雪团后,便立马站了起来,不去玩雪了。 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仍然回不过神来。 直到天空中又有雪花渐渐落下,落了他满头满身的一片雪白,他才终于沉默不语的迈步离去。 到了下午,有两个青衣小鬟来到听竹轩,说是夫人想要邀请阿婵去小楼一叙。 那时阿婵刚刚午睡醒来,睡眼惺忪。 她如今身边还不能无人,李寻欢便留在听竹轩照顾她。 阿婵安睡之时,他便在外厅接待了两人,然后替他们转达了林诗音的邀请。 “大哥跟我一起去吗?” 少女如此询问的时候,李寻欢只是苦涩摇头:“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请你过去……我不是她的客人。” “可是,大哥你是她的表哥呀?表哥去看自己的妹妹,为什么需要邀请呢?” 李寻欢却只是苦笑,阿婵便为难着又道:“她,她若是叫了那个孩子出来给我道歉,我该如何是好?” 李寻欢叹了口气,“都随你。” “可是,可是我很害怕……”阿婵苍白着脸道:“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我,我怕他趁你不在,又欺负我。” “怎么会呢?有他母亲在,他母亲是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但是,大哥你见过她与那孩子相处时的情形么?”阿婵不安的看着他道:“这孩子必然颇受娇宠,若是他母亲根本管不住他呢?若是他对他母亲不屑一顾呢?” 李寻欢这才呆了一呆。 他本是个聪明人,可是爱情,却是最奇妙的事物。它能让一个聪明人,转瞬之间,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呆子。 “所以,大哥,你便陪我一起过去吧?” 第16章 李寻欢并不能确定,林诗音究竟想不想见到他。但他还是跟在阿婵的身后,被两个青衣小鬟一起带着前往了小楼。 他们抵达小楼时,正是黄昏该吃晚饭的时辰。李寻欢抬头望去,夕阳的余晖撒在窗棂的积雪上,为这洁白可爱的景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一切都和十四年前并无两样。 而站在小楼下,阿婵似乎觉得四周的景色颇为眼熟。她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在不远处,隐约瞧见了冷香小筑所在的梅林。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很惊喜的仰起了头来,小声的对李寻欢说道:“她还住在这里呢!” 她单纯的为这十四年间依然如此的事情感到了孩子般的高兴,但李寻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松的弯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对她露出笑容。 是啊,她还住在这里,一如十四年之前。 可是十四年毕竟已经过去了,这漫长的时光,谁也追不回来。 身经百战,从未一避的小李探花,从未这么踌躇,犹豫过。 他不敢去见她。这十四年来,他甚至想都不敢想这地方,他觉得自己若是想了,无论对她,对龙啸云,都是种不可宽谅的亵渎。 可是他不能露出异样。 李寻欢强忍着心中的退却之意,跟在阿婵的身边,一起踏上了小楼。 小楼中,他那张熟悉的大理石的桌子依然摆放在哪里,并且已经摆满了一桌极为丰盛的菜肴,而桌子后的珠帘,静静的垂落着。 李寻欢知道,那帘子后面,就是林诗音的闺房。 但让他心脏狂跳的都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坐在桌子后的那个人。 也许是因为邀请的是阿婵——既然不是男客,就不须避嫌回避在珠帘之后——林诗音就那么坐在了李寻欢的面前。 她是个美人。可是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眼睛明亮,却又显得有些冷漠。但那种如傲骨寒梅的风神气质,却无可比拟。 这样的女人并不完美无瑕,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令人印象深刻。 而龙小云坐在她的身边,正呆呆的看着阿婵发愣。 在看见李寻欢的时候,林诗音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将视线移了开来,落在了他身旁的阿婵身上。 可是这一次,她愣的更久。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伤到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少女。 一个——几乎没有人相信,能够有人忍心出手伤害她的少女。 只见夕阳的暖色余辉从窗外撒在这少女的身上,她就几乎全身都在散发着光芒一般,犹如下凡的天女,不似凡人。 她的乌发柔顺,自雪白柔嫩的腮边垂至胸前,除了一条浅紫色的发带在身后将长发轻轻束住,她一身素净,毫无装饰,也不施粉黛。 那清水芙蓉般的素净秀雅,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清纯明净,而那琉璃一般无垢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这世上最为温柔甜蜜的柔情。她只是安静的望着你,那温柔的眉眼,也仿佛是在含情脉脉的凝睇着自己心爱的情人。 她唇角带笑,便如三月春风,令人醺然陶醉,而她站在那里,就仿佛世上最美的风景。 林诗音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而她根本想象不出,这样的少女性命垂危的模样—— 谁能伤到她? 即便是世上最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难以痛下毒手。 可她又的确差点就消逝在了世间。 林诗音不禁想到,这样的美丽,也许连上天都不允许人间拥有太久。 但这样的想法,说来对她实在太不公平。只要是人,又哪有不希望能够活下去的呢……? 林诗音见少女的眼神温和而又平静,亲切而又柔软,仿佛全无怨怼之意,不禁怔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请坐。” 李寻欢朝着她勉强一笑道:“大嫂好。” 阿婵看了看他们,也跟着乖乖道:“大嫂好。” 林诗音没有理会李寻欢,她对他的态度冷漠而又生疏,但对着阿婵的态度却十分温和,甚至还带着歉意。 见李寻欢和阿婵都坐了下来,她才转头朝着身旁的龙小云沉声唤了一句道:“云儿。” 龙小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了阿婵的面前,甚至带着些心惊胆战的意味——说来奇怪,他七岁的时候便已经杀过了人,此后他便更加的没有顾忌,除了父母,几乎无所畏惧。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管他,约束他,唯一能教训他的父母,只要他撒谎撒娇,就总是能够糊弄过去。 但眼前的这个少女,却让他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畏惧。尤其是,想起她曾经就差点殒命在他手上的时候。 他从没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过,但如今他却畏惧那个时候……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了…… 龙小云跪了下去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管怎么弥补,我都愿意。” 他有着一张娃娃脸,圆圆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稚嫩和无邪。他粉雕玉琢的跪在那里,看起来诚恳而又乖顺,可谁又能看出他的心思和手段是如此狠毒? 阿婵好半晌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向了林诗音道:“不管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吗?” 林诗音微微一愣,然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就算你要他的命——也可以。” 可她这么说的时候,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就连双手,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阿婵便安静的凝注着她,凝注了片刻之后,轻柔道:“那么,带走他也可以吗?” 她说:“我大哥想要收他为弟子……既然这样,就让他成为我大哥的弟子吧。” …… 拜师仪式举行的非常简单。 既然连命都可以拿出来赔偿,又何况是可能可以学到小李飞刀飞刀绝技的徒弟? 林诗音派了一个青衣小鬟前往厅堂,通报龙啸云这个决定,便让龙小云朝着李寻欢跪下敬茶。 因为在这里做了表态,简单的敬了茶水之后,正式的拜师典礼还要等龙啸云首肯才行——他当然不会不同意,反而说不定还会大大的操办一番,以示兄弟情深。 而李寻欢自从见到了林诗音后,便一直处于一种茫然状态,他沉默不语的接过了龙小云敬来的茶,喝了下去之后,便垂着眼睑,一直一语不发的坐在一旁。 直到晚饭吃完,他又沉默着跟在阿婵的身边,被青衣小鬟送下了小楼。 这时,屋外的天空已然黑了下去。两位青衣小鬟点起了灯笼,没走多远,却又见前方有点火光,在黑暗中朝着这边匆匆赶来。 待到走近,一位青衣小鬟便立刻认了出来,这是方才林诗音派去龙啸云那边的丫鬟。 “那边打起来了!” 那丫鬟脸色苍白,神情惊慌,看起来年纪不大,因此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根本没看两位青衣小鬟的同伴后头还跟着客人,张口便说:“秦孝仪老爷子来了!他儿子秦重之前被梅花盗击伤,你们知道吧?后来他带着云少爷一起去找妙郎中,结果没请回来!秦少爷最终没能及时治好,没过几天就死了——刚才秦孝仪老爷子一来,瞧见那个叫梅二先生的客人正在咱们兴云庄的大厅内堂喝酒,当即便出手将他打伤了!结果梅二先生身边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又出手和秦孝仪老爷子打起来了!” 李寻欢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铁传甲。 他当即便从茫然状态中回过了神来,对着阿婵冷静道:“你先回听竹轩去。” 他一撩衣襟,使出“燕子三抄水”,三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待他赶到大厅内堂,铁传甲正将梅二先生护在身后,神情冷峻的与秦孝仪对峙。龙啸云挡在两方之间,不住的跺脚苦劝。 可是看情形,双方虽然一时都卖他的面子没有出手,却也没有就此罢休的准备。 瞧见李寻欢来了,龙啸云顿时松了口气的迎了上来道:“兄弟!你快劝劝他们吧!秦孝仪老爷子乃是为了制服梅花盗,仗义相助的侠士,这位义士又是兄弟你的仆人……可眼下梅花盗还未现身,自己人却先打起来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李寻欢却先问道:“是因为秦重之事?” 龙啸云苦笑道:“他们父子情深……” 李寻欢却冷笑一声道:“他自己儿子伤重不治,难道就迁怒在梅二先生头上?” 龙啸云哑然半晌,又道:“总之,这样打下去如何收场?你劝劝他吧,我知道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我为何要劝他?”李寻欢冷冷道,“他若不出手,我也要出手的。” 一听这话,龙啸云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是呀,龙大哥,你应该高兴才对啊。铁大哥出手,老爷子现在还能站着,如果我大哥出手,他现在只怕咽喉上要开个洞啦。” 这声音在黑暗中如此娇美清脆,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三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烛光,两盏在前,一盏在后,围绕着一位锦衣貂裘的绝色少女,仿佛众星拱月一般,缓步走来。 那少女的容貌在烛光的映照下,平添了一份朦胧迷离之美,但灯火映衬着她的乌发越是乌黑,星眸越是明澈,眼神越是明亮。唇边的笑意,也几乎霎那之间,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神志。 一时之间,原本都在内堂里喝酒宴饮,又被秦孝仪和铁传甲波及,一起涌了出来的众位英雄豪杰,便一起茫然的愣在了当场。 李寻欢原本表情冷峻,但见了她,却只能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怎么。”少女轻盈的走过了李寻欢的身边,几乎将秦孝仪视若无物一般,径直来到了铁传甲的身边。 “梅二先生受了伤,我却不能来看看?” 她解开了身上猩红色的斗篷,盖在了受伤瘦弱的梅二先生身上。 但梅二先生一如他们初见之时,被人揍到唇角流血,却依然毫不在意。 他淡定的一抹嘴角边的淤血,严厉的将阿婵披在他身上的披风强硬的又裹回了她的身上道:“谁许你随便减衣服的!?着凉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猫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4 09:38:19 木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4 16:26:14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4 17:39:58 伊莉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5 08:18:04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5 14:28:02 卯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5 20:20:56 鹤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00:15:56 第17章 那天的冲突,最终以“铁面无私”赵正义赵大爷出面,扶走了秦孝仪告终。 龙啸云向梅二先生赔罪,但阿婵站在一旁,没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梅二先生就立刻脸色大变,将龙啸云甩在了身后,立刻拉过了阿婵的手腕,专心切起脉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不是告诉过你注意保暖么!汤婆子呢?!” “放在听竹轩里了……”阿婵一脸无辜,小声的说道:“午睡的时候放在床上,后来去吃晚饭,已经冷了,也来不及再烧热,就没带上……” 一听这话,梅二先生气的脸都红了。但他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狠心责怪她,只好狠狠地瞪向了李寻欢道:“你都是怎么照顾病人的!汤婆子冷了你不会用真力煮沸吗!” 而面对医者的怒气,李寻欢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着退避三舍了。 因为受了风寒,阿婵又享受到了不许随意出门的严防死守待遇。她怏怏的窝在床上,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有一天,当李寻欢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阿婵拽住了他的衣袖,困惑道:“铁大哥呢?” 李寻欢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回答道:“他走了。” 阿婵瞪大了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赵正义赵老爷子看出了他的来历,已经去告知他的仇家了……” “所以铁大哥不想连累我们……?” 李寻欢沉默不语。他垂下眼睑,无声的默认了这件事情。 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阿婵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软软的倒回了床上。 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床上,像是黑色的丝绸锦缎。 少女低声道:“……好难过啊……” 她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将锦被拉了上来,捂住了头,缩进了柔软的被窝里:“这就是江湖吗……?为什么,为什么师父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可是,我却还没有见到,就已经觉得这么复杂了呢……” 李寻欢坐在她的床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你又怎么知道,你师父当年都经历过什么?” 这话让阿婵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我想阿飞了……” 李寻欢不禁被她逗笑了。他微笑道:“就算这样,你也要先把药喝完才行。躲在被子里也是逃不过去的。” 阿婵顿时被他这句话气的掀起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并且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寻欢,不去理他了。 “我早就好了!我不要喝药——好苦!” 李寻欢也不去哄她,他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的用勺子搅动着药汁,安静道:“如果凉了就更苦了。如果被发现没有吃药的话,下次可就是梅二先生亲自过来了。” 阿婵在被子里,一听这话,不由得身子一僵。 “……梅二先生的伤好了么……” “如果你继续不肯喝药的话,没准梅二先生的伤势好的比你的风寒更快。” 这话让裹成球的被子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晌,少女才终于不情不愿的翻了过来。 她伸出了手,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一股脑的将药水灌了下去。 但那表情,却不像是在喝药,反而像是在痛下决心,饮下鸩毒一般。 阿婵终于一口气喝完了药水。她抿紧了嘴唇,将最后一口苦汁咽了下去,将空碗递给了李寻欢后,便一脸虚弱疲惫的又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休息吧。” 这药喝完之后的确容易发晕困倦,因此李寻欢为她掖好软被,便语气温软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离去了。 但听见他关上了门,转身远去的声响后,躺在床上,原本一脸困倦的少女,却又睁开了眼睛。 她悄无声息的下了床,然后摸上了没有被锁住的窗户,轻手轻脚的推了开来。 屋外凛冽却清新的空气霎时便涌入了温暖而令人昏昏欲睡的房间,不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阿婵先将狐裘大氅扔了出去,然后挽起裙摆,咬着嘴唇,踩着书桌,爬出了窗户,跳入了屋后的积雪之中。 少女捡起大氅披在了身上,便立马眼神灼灼,像是个兴奋地孩子一般,攥紧了衣襟,朝着冷香小筑的方向跑了过去。 …… 游龙生看见阿婵的时候,先是看见了她那鲜红明艳的红色大氅,在天地清寒的大雪中灼灼耀眼,然后离得近了,才看清少女那因为跑得很急,而有些气喘吁吁,脸颊泛红的模样。 他不禁吃了一惊。 而瞧见游龙生,少女也显得十分意外。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还朝后退了一步,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脸上那警惕防备的神色,却完全没有掩藏干净。 “……游少庄主。”她抿起嘴唇,客气的冲着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而一想到她正暗自认定自己与旁人勾结要害她大哥性命,游龙生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阿婵姑娘,你身体好了么?我听说……你在听竹轩养病……” “只是些许风寒。” 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疏离和戒备,游龙生抿了抿嘴唇,也只能点头寒暄道:“……多加珍重。” 少女朝着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纯然礼貌的多谢,便又转身朝着前方急匆匆的跑去了。 不过,金球隐匿在空气之中,准确无误的向她报告,游龙生在原地犹豫了半晌之后,又跟了上来。 按照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来说,这种名门出身的子弟,显然是不应做出偷听,跟踪之类的事情的。但人与人之间的个性本不相同,游龙生看起来,似乎就是属于好奇心比常人更大的那一种。 可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阿婵这次偷偷出来,原本就是冲着游龙生来的。 如今她还没有在游龙生的身上建立信息链,无法随时感知他的位置,但好在有金球帮忙探测观察,倒也不算麻烦。 阿婵一路跑到了冷香小筑的小桥前,才微微喘息着停下了脚步。 游龙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却见少女朝着桥面走进了几步,却又看着那下了一夜小雪后,纯洁如新的桥面,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停下了脚步。 如此几天,游龙生每天都能看见少女中午时分跑出来,然后停在冷香小筑的桥前,像是执拗的不想踏坏完整如新的积雪,于是只好停步在桥的那边,默默的凝望着桥那头灼灼盛放的红梅。 她每天都会在桥前站一会儿,然后又匆匆的转身赶回听竹轩。 有一次游龙生看见她从听竹轩的后窗翻了出来,才知道她是利用喝完药后午睡的空闲时间,偷偷跑出来散心。 第五天的时候,游龙生没忍住提前掠过了小桥,在冷香小筑前折下了一枝红梅,然后如期等到了那个少女披着猩红的大氅,恍若梅花仙子一般,在雪地上如蝴蝶一般轻盈飞至。 而瞧见站在桥那头的游龙生时,阿婵很明显愣了一下。 她白皙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斗篷,已经被寒风冻得泛起了红色。她轻轻的喘息着,呼出了一团又一团白色的雾气,缭绕着消散在了空气中。 如此纯洁而明净的少女,乌发雪肤,亭亭玉立的披着白裘红面的斗篷,衬的她更加的令人怜爱。 她因为寒冷,微微的缩着肩膀,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温柔,几乎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细心呵护。 阿婵看着游龙生,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游龙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瞧见阿婵的时候,他总是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傻子,脑袋里一片空白,总会做出一些笨拙而又愚蠢的傻事——比如这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掠过小桥,没有踩到一点儿积雪,落在了阿婵的面前。 他茫然的看着她,那神色就仿佛李寻欢之前在小楼时,面对着林诗音一样失神。而看了半晌,游龙生才终于开口道:“你,你一直到这边来……是喜欢梅花吗?”他将那只握着一枝梅花的手背在身后,神色莫名的紧张。 阿婵沉默了一会儿,才安静道:“我喜欢雪——只有梅花不够,只有雪也不够,雪中红梅才是最好看的。” “我也很喜欢桥。你不觉得这种小桥很可爱吗?雪在上面就像是铺上了一层白狐地毯一样,让人不忍心踩上去……”她说着说着,微微一顿,“而且,我也很讨厌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说到这里,阿婵看了游龙生一眼,像是无法确定他是否值得信任一般,选择了尽快离开,“……不过,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 见她转身要走,游龙生下意识的便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这个,给你的!” 阿婵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递过来的,紧紧握在他手中的红梅,微微一愣。 “还有……鱼肠剑的事情。”游龙生咬了咬牙,说道:“我把它送给了林姑娘……但是,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我也绝没有勾搭别人,想要害你大哥性命。”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我……我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是英雄所为,但是我……我只是……”听出了少女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游龙生羞耻的涨红了脸道,“我只是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谁在外面冒名顶替,想要令藏剑山庄蒙羞……” 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可听完这些话后,阿婵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见她垂眸不语,游龙生那握着红梅伸出来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沮丧的慢慢垂落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阿婵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枝游龙生递来的红梅。 少年顿时一下子抬起了惊喜的面容,少女却咬住了嘴唇,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你……你说的好像很诚恳,可是……大哥说过,江湖是很复杂的,如果一下子就相信别人的话,很容易被骗……” 她轻轻地将梅枝从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中取了出来,然后抬起眼来,不安的柔声问道:“你会骗我吗?” “我绝不骗你。”游龙生眼眸发亮道:“我发誓。” 而在阿婵养病的这些时日里,李寻欢那边发生了不少事情。 在龙啸云的介绍下,他见到了许多汇聚在兴云庄,打算将梅花盗一网打尽的江湖人士。但梅花盗半个月前在冷香小筑出现了一次后,又在别的地方犯下了多起案件,于是这些人目前正在商量,是继续留在兴云庄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 众所周知,梅花盗好色,他既然盯上了林仙儿,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与此同时,铁传甲也在兴云庄外,撞上了自己的仇家,几乎丧命。 但是,阿飞却突然出现,将他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到了璃镜姑娘的长评,想了想尽力双更了~不过晋江有规定,作者不能说什么读者写长评就加更之类的话,因为会算是引导刷分,不过先有长评加更应该没关系~ 第18章 有了游龙生的帮助之后,阿婵不仅可以轻易地掠过小桥,还能被他一起带到树上。在与梅花平齐的角度看花,即便已是熟悉的风景,却又是一番与平常角度别有不同的风情。 不过,虽然兴云庄的梅林大多是几十多年的老树,枝干遒劲,但也只能容下一个身子纤细轻盈的阿婵在上头,不然也稍嫌太挤。游龙生每次用轻功带她上去后,便自己落在树下,仰首看她。 在梅花那苍劲的枝干掩映下,少女的面容已然看不分明,但她倚在枝干上,安然澄静的凝望着与她平齐的梅林花景时,她的面容虽然苍白,眼神却明亮而又澄澈,显然为这平常不能轻易见到的风景感到兴奋和欢愉。 而她在梅树之间,看起来就比平常更像是梅花精魂所化的天女了。 游龙生在树下看她,只觉得心中莫名的胀满,又暖和,又酸涩,他莫名的敬仰着她,又莫名的怜爱着她。 如今他自己带起了汤婆子,因为阿婵每次偷溜出来,都只带一件大氅。 每次见她白皙细嫩的手被梅枝上的积雪冰成粉色后,他便忙不迭的轻声催促她赶紧下来暖和一下。 虽然半个月过去了,梅花盗都再没出现过,但冷香小筑仍是他曾经的目标,因而少有人迹。 游龙生心道,梅花盗又在其他不同地方犯下了罪行,恐怕暂时是不会再来了。可他却依然凝神警惕着。 更何况,他们年轻男女,被人看见中午一起偷偷幽会,于阿婵的名声总归不好。 所以他们躲在假山后头稍事休息。 游龙生看着阿婵抱着汤婆子,小脸红红的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只觉得心中躁动难言。 他看着她将汤婆子放在膝盖上,纤细柔嫩的双手像小猫一样放在汤婆子上面,然后时不时的侧过脸,将冻得通红的脸颊也轻轻贴上去。 她就这样歪着头,然后眼睛又大又亮的望着他,轻声道:“游龙生,你冷吗?” 他连忙摇头,却见阿婵笑着将汤婆子递了过来道:“我不管,你也要暖和一下。” 游龙生怔怔接过,便见粉雕玉琢的少女低下头去,朝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呼气。她的睫毛纤长秾艳,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她的气息化作白雾,团团出现,又团团消散。 阿婵似乎很喜欢白雾,于是仰起脸来,在空气中哈着气,看着一阵又一阵的白雾出现,就仿佛自己能够制造出小型的云团一样。 少女仰着脸,明媚的双眼专注的凝视着空气中,看着自己的“云团”很快的消失,又轻易的出现,不由得泛起了柔美的笑意。 她急于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便转过脸去,朝着游龙生嫣然一笑。 游龙生却猛地蹲了下来。把阿婵吓了一跳。 却见他一只手指压在唇上,朝着她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这少年剑客还因为刚才那艳色无双的笑容微微涨红了脸,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因为他听见了些许异样的响动。 梅林中渐渐有声音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就算得手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即便你在别处以梅花盗的身份犯下案子,李寻欢之前见过我,如果他再见到我,未必就不会依然怀疑我——” 这声音游龙生居然很熟悉,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那是林仙儿的声音。 “那就杀了他。”这个声音游龙生却很陌生,但再怎么陌生,他也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仙儿冷哼了一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就凭你,杀得了他么?” “就算是小李飞刀,有我的青魔手在,只要擦着,他就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 他们早早的定下了计谋,显然决心已深。然后后面的声音便突然一变,女人原本就颇为娇媚的声音,霎时就更加甜腻了起来。 她开始轻笑,低吟,随着男人呼吸的粗重而喘息了起来。 游龙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对方在梅林中做着什么。他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一下子又唰的惨白。 阿婵却自知武功低微,不敢乱动露出了踪迹。她蹲在地上,几乎屏住了呼吸——虽然金球已经为他们笼上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在这罩子里,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游龙生却不知道这一点。 阿婵见他脸色如此可怕,却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好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住了少年的指尖。 游龙生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又气又急,阿婵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就像刚才他对着她比出了那个手势一样,少女也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听林仙儿尚在喘息之中,仍在断断续续的继续道:“但我们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而青魔手伊哭的徒弟丘独,既然能成为她作为“梅花盗”的同谋,对她的了解显然也比游龙生多上许多。他闷声道:“怎么,你这个贱货,又要去勾引李寻欢?” 林仙儿似乎有着某种受虐倾向,因此听见这样低蔑的称呼,却反而兴奋地浑身发烫了起来。“他跟你不同——” 她最喜欢征服男人,也因此对李寻欢这种居然无法征服的男人,生出了强烈的执念。 “你们这群东西,天生就是一群贱骨头,我越打你骂你,你越要跟在后头摇尾巴,是不是?丘独……?嗯?”她的语气与平时游龙生所见的温柔亲切大不一样,带着某种狂热的疯狂—— 但哪个男人听见这种话,不会有所反应? 丘独愤怒的低吼了一声,林仙儿却吃吃的娇笑了起来。 这秽声浪语一直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歇,他们低声约好了计划开始和下一次会面的时间,便各自离去了。 但林子里的人若无其事的走了,假山后头却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 阿婵蜷缩着蹲在地上,却将脸也埋了起来。她虽然年纪尚小,却又不是傻子,那声音越往后听越是不对,她隐约也能明白些什么。 只见少女白软的耳朵一片通红。她刚才为了安慰游龙生拉住了他的手,如今却好像继续拉着也不对,马上放开也不对。 “原来这就是青魔手的来历……”游龙生却想起来之前阿婵曾经说过的,鱼肠剑与青魔手。那时他以林仙儿只有他送的鱼肠剑,而没有青魔手为破绽,怀疑有人在外冒名顶替,可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林仙儿想要青魔手,也根本毫不费力——刚才那话,哪个男人能忍?可丘独却依然死心塌地,恐怕是连为她死都愿意了。 而且,她在背后所展现出来的毒辣与□□,亦是游龙生从未见过的一面,如今,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下来。 他一直没有说话的呆呆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不禁让阿婵担忧了起来。 她摇了摇他的手,咬着嘴唇道:“游龙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阿婵却不安道:“我们……如今怎么出去?” ——的确,丘独已经走了,可林仙儿却回来了。 她如今正在冷香小筑里,以那个女人狠毒的心肠,若是被瞧见游龙生与阿婵一起从假山后面离开,必然要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可林仙儿武功不高,耳目不如武林高手聪敏,游龙生自诩若只有他一人,她决然发现不了他。 但如果要带着阿婵的话…… 游龙生咬了咬牙,对阿婵道:“阿婵姑娘,把你的大氅解下来,我把你藏在里头。” 他披上了猩红色的大氅,那往日明艳耀目的颜色,如今却真是大大不妙,于是只好反过来露出了白色的衬里,披在身上。 游龙生将阿婵抱了起来。少女的手紧紧的拉住披风,将自己挡在了少年怀里。 游龙生自假山之后,凝望着穿过冷香小筑,直达尽头小桥的这么一段路——平时这点距离平淡无奇,如今却凶险而又暗藏危机。 他深吸了口气,猛地冲了出去。 游龙生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已掠出七八丈远,但即便如此,冷香小筑中仍然传出了林仙儿一句敏锐至极的喝问:“谁!” 少年剑客自然不会留步,更不会出声。 他一路疾驰,却暗恨雪地上会留下脚步,不由得期望上天此刻再降一场大雪才好。 游龙生将阿婵带到听竹轩后窗,咬牙道:“你先回去。” 他害怕林仙儿跟着脚步一路追来,找到阿婵,对她下手,于是准备再折返回去,清扫痕迹。 但阿婵却惊惧的拉住了他的手,担忧道:“可是——!” “没事的。”游龙生见她一脸忧惧,不由得心中一软,他柔声安慰她道,“她的帮手已走,就算碰见,仅凭林仙儿,是决计为难不了我的。” 如今江湖上说起青魔手,就是百晓生江湖武器排行榜第九的伊哭,但听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比伊哭年轻许多,而林仙儿曾经喊出了他的名字——那大概便是伊哭的爱徒。 既然不是伊哭,就算对手是丘独,游龙生也未必没有一战的把握。 “你最近和你大哥待在一块,”他沉声道,“不要再随意出来了。以后……” 说到这里,游龙生微微一顿,忍不住涨红了脸,“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藏剑山庄——藏剑山庄里,也有一片很大的梅林。” 阿婵定定的凝视着他远去了。她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有人在外头用雪团砸了一下窗户。 她连忙开窗望去,却见游龙生站在外头,朝着她远远一笑。 他已然清理完了痕迹,然后又朝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转身离去,大约是想要混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见有人说原著的美女怎么办都变成恶毒女配吗……但是,林仙儿根本就不用作者写成恶毒女配哇……她本身就…… 另外她好像真的有点受虐倾向,原著里被人粗暴对待的时候反而更加兴奋……你们都想要林仙儿出场,不过她很狡猾的,现在正躲着李寻欢呢…… 原著里对梅花盗其实没有很清楚的描写出来,只说可能是女人,是林仙儿。不过大家也推测是团伙作案,有人说龙啸云是主谋……不过我觉得龙啸云不像……反正文里设定林仙儿是主谋,丘独是她的帮手,原著里李寻欢撞见林仙儿跟他幽会,林仙儿跑了,丘独要杀李寻欢灭口被反杀,这里就很可疑了,只是幽会而已有什么好杀人的,没准是在商量什么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谈话,但李寻欢那时候其实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擅长背锅的李大哥啊【叹气】。 而游龙生说他在梅林外头看见一具尸体,认为林中必然是梅花盗在杀人,于是直接莽进来要杀李寻欢,可见他不认识丘独,而且对自己武功颇为自傲,怕都不带怕一下的。 所以他大概不知道林仙儿裙下之臣有多少,而且可能每天没事就在冷香小筑外瞎打转。林仙儿不鸟他可能就是烦他阻碍了她梅花盗的活动。 另外说一下秦孝仪老爷子的儿子秦重,说他在冷香小筑外被梅花盗打伤,我怀疑他也是撞破了林仙儿跟丘独在说话被灭口了……这么一想要是梅二先生救了他没准是个人证,可惜他老爹太不招人喜欢了……而且如果的确如此,那林仙儿和丘独还真是……幽会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隐秘啊……被撞破一次成功灭口了,还在冷香小筑外见面又被李寻欢撞破第二次……在武侠小说里以这个几率来算,那基本上是随随便便被撞破好吗!以为梅花盗出现过一次就不会有人来冷香小筑了吗!天真!喜欢来看梅花不行吗! 第19章 可林仙儿若是这么容易便被糊弄过去,她就不是林仙儿了。 游龙生似乎低估了自己在林仙儿心中的地位,因为凭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就仿佛猜到了是他。 这兴云庄中那么多人,少年剑客也不知多少,原来她却认得出我的身形。 这件事情几天前或许会令他欣喜若狂,但如今,游龙生却一脸漠然。 林仙儿罕见的主动邀请他前去见面,说要把鱼肠剑还给他。 这当然是个试探,可为了鱼肠剑,游龙生不得不去——他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放任鱼肠剑落在林仙儿手中了。 藏剑山庄的传世之宝,他必须拿回来。 只是当他坐在冷香小筑里,看着林仙儿笑容温柔甜美的凑过来时,心中却在想——他当初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把鱼肠剑拿来送给她? 如今他瞧着她那以往令他神魂颠倒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太过虚假,太过造作,因而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腻烦。 见他表情僵冷,林仙儿对于自己只在李寻欢那里失败过一次的魅力,尚未动摇信心。她以为他是紧张局促,不由得娇声笑道:“我们好久都没有单独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游龙生看了她一眼,强忍着没有皱起眉头,不愿露出破绽。 林仙儿便又以退为进,装作体贴解语道:“这鱼肠剑在我这里放了这么久,我却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它极为贵重,又是藏剑山庄的重宝,如此明珠蒙尘,岂不实在可惜?我还是还给你吧。” 她从屋子里拿出装着鱼肠剑的剑匣,放到了游龙生的面前。 游龙生知道,林仙儿目前还只是怀疑他,为了摆脱嫌疑,他最好像从前一样,受宠若惊的连忙拒绝。即便林仙儿将鱼肠剑扔在他面前,他也绝不能捡起来,还要求着她继续收下,用以彰显自己的阔气与豪迈,以及对她的衷心。 但现在想想,也许他的表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败家的冤大头。或者,按照林仙儿的说法,他大概就是别人越不给他好脸色,他就越是犯贱贴上去摇尾巴的狗。 也许以前的游龙生就算是当狗也愿意,可现在……想起另一张嫣然一笑,璀璨生光的面孔,他便不自觉的柔软了眉眼。 狗要如何带她回藏剑山庄,陪她看万树梅花呢? 林仙儿把他当做狗,阿婵却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他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长大,所见之人无不是武林大家,绿林巨擘。不自觉便被养的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这是很多名门弟子的通病——他们有一种世家大族特有的傲慢,还有不屑伪装的,有时候争强好斗过了头的自尊心。 但少年人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一旦陷入爱河,对着自己心爱的少女,那些高傲,自尊,冷漠,便通通都化成了碎片。 不管是多么骄傲,多么冷酷,多么漠然的人,也俯身甘成裙下臣。 可惜林仙儿是个从不明白珍惜的女人。她永远要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自己曾经拥有多么珍贵的东西。 游龙生打开了剑匣,仔细的审视了一遍。在确认了的确是真品无疑之后,他便完全不准备留下来虚与委蛇的拿着鱼肠剑站了起来。 “它的确是放在你这里放了太久了。”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会把它送回藏剑山庄。林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游龙生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了,因此他没有看见,在他身后的林仙儿听完他说的这些话后,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游龙生居然真的从她面前拿走了鱼肠剑。 这少女原本称得上美貌的脸,此刻好像是被谁给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神色竟然显的有些扭曲。 “是他!”林仙儿心中充满了怨恨的想到:“那个假山后的人一定是他!他看见了我和丘独……!但那件披风却绝不是一个少年剑客所会穿戴的衣物,那是女子的东西——那个身影从背后看起来颇为臃肿,他一定是抱着一个女人一起逃走了!” 兴云庄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人能跟林仙儿抗衡,哪怕是林诗音也不行——林仙儿有这个自信。 那么,那个能被游龙生护在怀里的女人,就很好猜出来了—— 不久之前,与李寻欢一起来到兴云庄,却因为体弱多病,而一直深居简出,待在听竹轩里养病的李寻欢的义妹。 据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孤身一人在雪地中与李寻欢相遇,就被他带在了身边,然后成了他的义妹。 兴云庄里的人都在说,李寻欢和林诗音这对表兄妹真是有意思,一个认了武林第一美人当义妹,一个从关外回来,居然带了个比武林第一美人更美的少女当义妹。 那少女在兴云庄众人面前只露过一面,却已然动摇了林仙儿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 李寻欢无意之中,似乎总能稳压兴云庄里的人一头。 哪怕他自己也不想这样。 而林仙儿出身低微,她的亲生父亲还是托她的福,才能在兴云庄门口看大门。 人人都说她是乌鸦窝里出来的金凤凰。一开始被林诗音认作义妹后,林仙儿知道自己出身极低,怕人家瞧不起她,做什么都非常努力。后来她慢慢发现,她为什么要努力呢?只要她笑一笑,只要给那些男人世上最快乐的体验,她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切。 她出身低微又怎样? 那些名门子弟,武林大家,还不是被她玩弄在掌心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围在她身边,被她耍的像条狗一样团团转! 可想起游龙生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眼神,林仙儿就不由得气的一阵发抖。 因为那个眼神仿佛将她打回了原形—— 他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他是当世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唯一的徒弟。 武林世家,豪门子弟,八百里基业,雄踞一方,扬威天下。 而她,在他刚才的那一眼里,就不再是什么武林第一美人了。她仿佛仍然是那个没有遇见林诗音之前,穷困潦倒,卑微低贱的女人。 仿若路边的尘土砂砾,野草碎石一般,纵然美貌出众,却可能一辈子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那些令人咋舌的耀眼功绩,都不是游龙生本人的。可他不过只是投了个好胎,便能天生就高人一等,岂不是更加令人生气! 正因为如此,林仙儿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便刻意接近。 一开始她对他温柔亲切,若即若离,少年人初入江湖,年少慕艾,哪里是经验丰富的林仙儿的对手。 没几下,他就已经对她言听计从。 林仙儿便开始觉得无聊,懒得再多加理会,露出了冷漠不耐的模样。 可他只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她欢心,甚至不惜送出了藏剑山庄的重宝鱼肠剑。 在那一刻,林仙儿心中是无比骄傲和得意的——什么名门子弟,什么武林豪门,也不过如此!天生站得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打滚? 但现在——但现在,他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林仙儿深深的吸了口气,紧紧的抓住了桌子的边缘,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与怨毒。 她太过用力,以至于关节都泛起了青白色。 不过,她知道,兴云庄里还有一个人,恐怕也跟她一样,气得快要发疯—— 林仙儿怕李寻欢和游龙生戳破她与梅花盗有关,而龙啸云,他怕李寻欢回来,夺走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表面上,他们却又要装的光风霁月,这其中滋味,便令人越来越扭曲沉沦。 林仙儿慢慢的平复下了心情,她冷冷的抬起眼睛,心中带着残忍的快意,想出了一个好计划。 她找来了丘独。他如今是她用的最顺手的一条狗,也是一条愿意为了她丢掉性命的狗。 而在龙啸云的牵线搭桥下,林仙儿终于与李寻欢见面了。 她牵强的解释理所当然的没有取得李寻欢的信任,而她的勾引,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效果。可那又怎样,她要的原本就是在晚上,邀请李寻欢来冷香小筑一聚。 他既然怀疑她,就绝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而他只要一离开听竹轩,丘独就会抓住机会,朝着那名为阿婵的少女下手。 但龙啸云需要将李寻欢污蔑为梅花盗,丘独便不能打着梅花盗的名义出手祸害那个少女。但谁要她死呢?林仙儿心中快意的幻想着计划成功后的场景——只要掳走她,她有的是办法,将那个名为阿婵的少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好折磨一番,而若是游龙生知道李寻欢不在,放心不下的前来保护她,那就更妙了。 那时丘独不仅能够带走阿婵,还能杀死游龙生。 林仙儿的报复可以完成,龙啸云的目的也可以达到。他们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只是,他们都漏算了一个人。 当李寻欢前往冷香小筑,赴林仙儿的佳人之约,丘独悄无声息的潜入听竹轩,将床上已经入睡的少女点住穴道,然后根据林仙儿的吩咐,直接用被子卷起不去看她的面容,准备掳走之时,游龙生刚刚赶到。 他还来不及拔剑,就有一点寒芒,比他更快的洞穿了丘独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游龙生:我是要带阿婵去藏剑山庄看梅花的男人! 阿飞:……她说要嫁给我。 李寻欢:露出微笑。这种时候,只要露出微笑就好了。 谢谢小天使们~ 楚轩楚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01:32:30 卯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08:09:40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08:12:34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11:48:44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11:48:4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16:00:39 seve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20:53:01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16 21:13:50 泛泛起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16 21:14:50 @資深迷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23:43:13 安承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3:45:58 姓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8:18:3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9:12:53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9:17:22 甜甜甜甜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9:59:48 顾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12:22:05 浅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13:40:56 霜红鲤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7 20:29:12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23:29:27 爱吃肉的小虎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02:48:58 第20章 梅二先生听见响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 就冲了出来。 他自小醉心医术, 因而武功在江湖上实在不算入流, 但他总是觉得, 管你武功有多高强, 杀人又哪有救人厉害? 可是此刻,他却懊悔不已,恨不得自己是李寻欢那样的高手, 飞刀一出, 例不虚发, 闻者胆寒, 不敢轻易试他锋芒。 不然此时, 若不是游龙生和阿飞出手,他便是及时赶到, 恐怕也救不下阿婵,没准还会白白送了性命。 他扑到阿婵身边, 见她闭着眼睛, 关心则乱,大晚上在雪地里, 却硬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阿飞不懂点穴, 他站在一旁, 看着游龙生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听他沉声道:“似乎是被点了睡穴,昏睡了过去。” 他飞快的在阿婵身上点了几下, 解开了穴道。只见少女身子先是下意识的一僵,然后慢慢的软了下去。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微微蹙起了纤秀的眉毛。虽然还没回过神来,却因为寒风凛冽,而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梅二先生立马将散开的棉被又紧紧的裹了上去,不让寒风侵入。 “快!要把她送回屋里去!”他弯腰把阿婵抱了起来,对着游龙生和阿飞道:“外面这么冷,阿婵怎么受得住?!” 他抱着阿婵转身走了,语气还很不客气的指使道:“你们把这人的尸体抬进来!麻烦……麻烦,真是麻烦!” 游龙生之前没见过梅二先生,因此见他带走了阿婵,他看了一眼阿飞,当下便追了过去。 阿飞却是知道梅二先生是足够可靠的,但他一个人落在了后头,却也没说什么的弯腰架起了丘独的尸体。 他自小在荒野长大,捕杀狩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因此对于尸体毫无反应。可是,他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另一种莫名的情绪。 一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种感受的情绪—— 在看见那个陌生的英俊少年的手指碰到阿婵的时候,好像有一只手探入了阿飞的胸膛,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莫名的酸涩,揪扯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在解穴而已。 这一点阿飞也非常清楚,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当他背着尸体,跨入了听竹轩的大门,看见游龙生跟在梅二先生后头,想要追进内室的时候,他心中却不禁涌起了一股对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敌意。 他是谁? 他为什么大晚上的匆匆赶来,神情焦急,看着阿婵昏睡不醒时神色紧张? 他跟阿婵是什么关系? 他们认识么? 就在阿飞将丘独的尸体运到大厅中时,梅二先生已然转头朝着游龙生猛地喝斥了一声:“姑娘家的闺房是你能随便进的吗!?还不滚出去!” 游龙生退了出来,却涨红了脸道:“那你又是什么人!?” “哼!若不是看在你与阿婵算是朋友!你看我会不会理你!”梅二先生冷着脸将阿婵送回了床上,“我便是妙郎中梅二!听说过没有?你说,医生进不进得?” 他推开游龙生,走了出来又对阿飞道:“你!你叫阿飞是吧?别愣着!快去烧水!至少暖个汤婆子过来吧?——等等!烧水太慢,你先用真力烘热了我拿去给阿婵暂时凑合一下。” “还有你!”他又瞪向了游龙生道:“傻站着干什么?去把我房里的被子和李寻欢房里的被子一起拿过来!阿婵的被子沾了雪,现在融化后湿了一大片,盖不得了!” 他颐指气使,理直气壮的把两个少年人指挥得团团转,可知道他是妙郎中梅二先生,阿飞和游龙生都毫无怨言的乖乖照做了。 等他们抱被子的抱被子,烧热水的烧热水回来,却见阿婵已经起来了。 少女脸色苍白的穿好了浅紫色的衣裙,披着斗篷,散落着乌黑的长发,眉目如画的坐在梅二先生身旁。游龙生见她的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却微微泛红,连忙上前将汤婆子递了过去。 阿婵抬起脸来朝着他微微一笑,眉眼温柔的轻声道谢。 阿飞便抱着被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她面前,把两层被子都裹在了她的身上。 这让游龙生皱起了眉头,但看阿婵的反应,她与对方似乎颇为熟稔,关系密切,并不介意。 于是少年抿起了嘴唇,转头在大厅的灯光下仔细一瞧尸体的面容,便发觉了这男人正是伊哭的徒弟丘独。 这信息顿时让梅二先生陷入了沉思。 “你之前对李寻欢说,听闻伊哭的徒弟和林仙儿关系密切,让他多加小心,”他看着阿婵,突然道,“是撒谎的吧?” 阿婵顿时心虚的垂下了眼睫。 “你恐怕不是听说,而是确实见过——但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整日在听竹轩里养病,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那就只有喝完药后午休的时候了!我说的对不对?”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 眼见着少女瑟缩了一下,像是被梅二先生的怒火所吓倒了一般,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飞突然开口道:“我在外面遇见了铁传甲。” 他截住了梅二先生的话,看着阿婵道:“……他说你在我走后受了重伤。” “啊……”听见这话,阿婵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微微一愣。 所以你就来看望我吗? 她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眸中,流露出了这样的疑问和欢喜。 阿飞傍晚自铁传甲那得知了阿婵如今仍然颇为体虚的消息后,便按捺不住的翻入了兴云庄,想要见她一面。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兴云庄又如此之大,哪能轻易找到? 如此深夜,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庄子中找了多久。 阿婵显得十分高兴,她抿着嘴唇,矜持的笑道:“其实还好。我现在已经没有问题啦。” 而看她一瞧见阿飞,便语笑嫣然的模样,梅二先生忍不住冷冷的一哼:“还好?差点就死掉的还好?” “可是有梅二先生在,”少女转头哄他道:“我怎么会死呢?” 听她这么一说,梅二先生才脸色稍霁,但他又不肯就此轻易的揭过道:“我便是华佗在世,也经不起你三天两头的往外乱跑!不遵医嘱!” 阿婵立刻低头,露出了虔诚忏悔的乖顺姿态,见她卖乖撒娇,梅二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放过了她,转而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道:“今天这事很不对劲。李寻欢一走,丘独就过来,要说没有预谋,鬼都不信!” 阿婵不安道:“要不我们去找大哥,让他回来吧?” “你放心吧,”梅二先生却对李寻欢很有信心,“小李飞刀,放眼整个江湖上,能伤到他的人绝不会太多。而这兴云庄中,我很肯定,连一个都没有。” “我们便在这里等他回来。”他说着,望向了屋外的一片黑暗,深觉得危机四伏。 “若是梅花盗真的来了,那绝对是冲着阿婵你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安排埋伏……所以我们决不能轻易分散,免得被各个击破。”说到这里,梅二先生皱紧了眉头,“丘独的武功,已然算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没想到竟然会做下这种卑劣之事……不知他师父伊哭是否知道,也难保这两人不是一伙……说不定伊哭便是梅花盗!” 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的结论,距离事实真相相差非常之大。 不过,这也是林仙儿的狡猾之处——若不是一开始她在李寻欢面前脱光了衣服暴露了本性,若不是游龙生后来亲眼所见她与丘独密会,谁也无法轻易地怀疑到她的头上。 而游龙生对李寻欢的武功没有亲眼见识过,李寻欢又出关远离中原武林十四年之久。虽然听说过小李飞刀的名声,但游龙生心中对这位武林前辈,还是充满了少年人对老一辈特有的不以为然,总是觉得他们已然日暮西山,不值一提了。 不过,见梅二先生和阿婵都如此笃信,他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挑了阿婵身旁的位子,坐了下去。 阿飞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一个人坐到了阿婵对面的位子上。 而梅二先生还在低低的自言自语道:“这兴云庄……看来水深得很啊。” 梅二先生打算安排游龙生和阿飞轮流守夜,阿婵原本也打算跟他们一起,却被勒令回房上床去休息。 可这种情况,又有谁能休息的好? 他们怕尸体被人偷走,游龙生和梅二先生便在大厅里守着尸体,以免到时候连个讨要说法的证据都没有。 阿飞便单独一人出了屋子,守在了屋外。 可说是屋外,他要守的地方,其实也就只是阿婵的后窗处罢了。 阿婵在屋子里推开窗户,屋外茫茫白雪,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但不远处还可以看见丘独身死倒地时所塌陷下去的一片雪地,在洁白的雪地上,还泼洒着自他喉间流淌出的鲜血。 阿婵不禁轻声的唤道:“阿飞?” 那孤狼一般的少年,便不知从何处落了下来,站在了她的窗外,默默的凝视着她。 而见他正在望着自己,阿婵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她趴在窗前,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的仔细望他。最终是阿飞先一步的垂下了视线。 “阿飞,”阿婵小声的叫他,“你担心我过来见我,我好高兴。” “……” “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不理我呢?” 阿飞便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面容,在月光下,几乎如珠玉一般,皎皎生辉。 “……我没有。” “明明就有……你都不理我。”她说着,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阿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他已经立在窗下了,但少女却犹嫌不够的朝他伸出了手去:“进来吧,外面好冷。” 她明媚的眼睛里透着温暖的关切,在那灿烂的笑容中,犹藏着一丝羞涩,“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好不好?” 阿飞微微一愣,这才迟疑着抬起手来,握住了那只略显冰凉的小手,又忍不住的握紧了它。 事实上,他已经在荒野中习惯了屋外的严寒,当他从窗外翻入阿婵的卧室中,那温暖芬芳的暖和舒适,才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阿婵关上了窗户,望着他僵硬的模样,却只是莞尔一笑。 她转身跑去了床边,不知道翻找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便背着双手,快步走了回来,站在了他的面前,微微羞红了脸。 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关头,她才开始害羞起来,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了出去。 那是一个精致的香囊。大约是考虑到了阿飞不喜奢华,用的是最为素净淡雅的青色,上面绣着白色的玉兰,精致用心的栩栩如生。 “这个里面……有放东西哦。”阿婵见他愣在原地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一笑,而她说完这话,终于看见少年伸出了手,将香囊接了过去。 他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放着片片红梅花瓣,脱了水之后,已经压成了干花,但艳色不减,摸起来依然柔嫩水润。 “是你送我的那枝梅花……”阿婵轻声道:“你还记得吗?” 阿飞抬眼望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少女便笑弯了眉眼,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那你会收下吗?” 阿飞又点了点头。 “那你会带在身上,好好保管吗?” 这次少年终于不再点头了,他低声道:“……会。” 阿婵便闭上眼睛,踮起脚来,握着他的手腕,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她语带笑意的柔声道:“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如果没意外这就是入V第一章啦!后续还有两章,不过可能不定时掉落……来来来重点来了【敲黑板】,阿婵现在十七八岁,阿飞十□□岁,不管总之要响应国策统统成年!国策说文里现在不许未成年啪啪啪了!未成年外星人都要入乡随俗不能取生殖细胞了!大家须知,开车一时爽,锁文悔断肠啊悔断肠!作为一位有责任感的清水拉灯党的一员!为了怕你们看不出这比自行车还婴儿车的车,特地画个重点,这里阿婵取基因了。好了,下课! 第21章 阿婵蜷缩在阿飞的怀里,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待到天色将明之时,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 发觉身旁的少年依然闭着眼睛, 安然沉睡着——如果她不知道这少年如狼一般警戒浅眠, 已经几乎形成本能了的话。 阿飞已经醒来了,但他仍然闭着眼睛,装作睡熟。 那并非出于什么试探的心理, 而只是纯粹不知该如何面对。 阿婵便也故作不知。 她撑起身子, 朝着身旁的少年弯下腰去, 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之中。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虽然人们大多都说女孩们身带体香, 却很少如此描述男人——但有些男人身上的味道,也是很好闻的。 阿婵轻嗅着他脖颈的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忍不住咬了下去,又轻轻的舔了舔。 阿飞终于被这样的动静理直气壮的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 却见阿婵趴在他的怀里,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只是不出声的笑。 见他慢慢的, 慢慢的柔和下了冷峻的眉眼, 少女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压在他的身上又仰起脸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但这样的温存并不能持续太久, 游龙生和梅二先生还在外头,阿飞穿上衣服,只能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原本不是君子所为之事,但若是为了心爱之人,便也是一种难言的情趣。 阿婵拥着锦被,乌发披散着倚在窗边,望着阿飞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上,轻声的调笑道:“无使尨也吠。” 听见她的声音,阿飞便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只见他心爱的少女乌发雪肤,眉眼如画,正眉目含春的凝望着他。大概是觉得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要顾忌世俗的眼光,而不得不这样背着旁人悄悄幽会,不能让人知道很有意思。阿婵带着孩子般的笑容,正在对他甜美的微笑。 这少年原本是最为漠视旁人眼光的,他横空出世,快剑无双,有时只是因为生活经验太少,而显得格外天真老实,但有时却成熟而又仿佛看透了许多哲理一般的深沉。 可是此时,他却越来越像一个平常的,心有所属的少年。 而在不远处,飞剑客看着这一幕,心中受到的冲击几乎无以言表。 他原本正在赶路,四处搜寻阿婵的下落——如果她跟他一样,回来了的话——却不知怎么的,朝前一步踏出,便来到了这片竹林之中。 这种移换乾坤的场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又回到了十四年前。 果不其然,他面前的那座屋子,没过一会儿,后院上的小窗就被人推了开来。飞剑客听到了阿婵熟悉的声音,心中又急又气。 她没有像他一样回到了十四年之后!她还在这里! 可是她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身体可还好? 她院落不远处的雪地上凝结着一滩鲜血,那是怎么回事?她遇到了危险?有没有出事? 飞剑客正想过去仔细看看自己那让人放心不下的徒弟,却见她的窗户里突然翻出了一个人影。 他霎时便僵住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那个人影,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他怎么会从阿婵的房间里出来?! 他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什么!? 飞剑客再凝眸仔细看去,只见少女的头发略显凌乱,雾鬟蓬松,面上蒙着一层难以言说,令人面红心跳的绯红,眼睛凝波含露一般,带着袅袅春意。 再加上阿飞似乎在她房中过了一夜的样子,只要是个人,都能一下子猜出发生了什么。 飞剑客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猛地冲上了头顶,又紧接着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 他自己也不能很清楚的明白,他如今的感受,却只觉得全身发冷,一阵无力,虚弱,恼怒,后悔…… 但最终,他也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却又对阿飞充满了怒气—— 你怎能如此轻易地上了一个女孩子的床!? 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和对女孩子的尊重呢!?你难道看不出她如今只是个不懂事却又带着些叛逆,故意要跟师长作对的小傻瓜!? 虽说江湖中人,比起寻常百姓的执子之手,相濡以沫,更加倾向于潇洒快意的一夜风流,便可相忘于江湖。 但飞剑客并不希望阿婵如江湖人士一般,快意情仇。他只希望她不要上了别人的当,被人欺骗。日后能找个很好的归宿,不要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傻事,伤心痛苦一辈子。 但如今……他不能说年轻时的自己是欺骗女人,令她们痛苦一生的人渣,可是要他自己来说,阿飞也绝不是什么合适的伴侣。 他心中对年少时的自己百般气恼道:你成名了么?有钱了么?一无所有,不过只有腰间一柄快剑,也敢对女孩子许下承诺么?!你能给她什么?跟你一起住在山林小木屋里,深入简出,粗食淡饭么?! 他越看阿飞心中就越是生气,他越想这事,就越是气闷的难以言表,恨不得冲上去把年少时的自己狠揍一顿。 可飞剑客刚要过去,准备将这想法付诸行动,便听见窗内传出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阿婵回过头去,语气软糯的应了一声道:“诶——怎么了?” 只听门外之人开口道:“李寻欢好像出事了!” 那声音是梅二先生的声音,此言一出,飞剑客微微一愣,他犹豫着看了一眼立在窗下的阿飞,不屑的冷哼一声,决定先去看看自己的朋友究竟出了什么事,再回头揍他。 而阿飞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他折回听竹轩的正厅,身上带着从屋外沾染上的寒气,便让厅中为之一冷。 游龙生与梅二先生抬头望了他一眼,却都毫无异色,显然什么都没有发觉。 阿婵很快就出来了。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梳妆,只匆匆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神色慌急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天一亮,我听见不远处传来许多人经过的声响,便出去一探究竟。”回答的却是游龙生,他严肃道:“似乎是龙啸云一行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说李寻欢是梅花盗。说他昨晚深夜前往冷香小筑,恐怕是想要对林仙儿下手,但如今已经被铁面无私赵正义赵老爷子带人擒下,押往了议事大厅。” “什么狗屁铁面无私!”听到这个消息,梅二先生当即便气的狠狠拍了拍红木椅子的扶手,破口大骂这兴云庄恐怕是个贼窝,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也能发生,如此可笑的指控居然也能成立。 阿婵听完了游龙生的话语,脸上便失去了方才阿飞还见过的无忧笑容。 只见她拥着大氅,苍白着脸道,“总要去讨个说法的。” 这时飞剑客才知道,现在原来是李寻欢被诬陷为梅花盗的时候! 那时他准备将他救出来的,却因为不懂解穴,而无法带着被人点了穴无法行动的李寻欢冲出重围,于是少林的心眉大师赶到,几人一起围攻他,将他击退,不得不暂时退走。 可是如今,却好像又有一些不同,比如说,那时梅二先生是不在场的,而游龙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过了地上的尸体,眉头皱得越紧,因为他不认识这人是谁,十四年前他抵达兴云庄的时候,丘独已经死了,他自然从没见过。可见阿飞将那尸体挟在肋下,要带去大厅的模样,飞剑客猜测这人身上恐怕大有干系。 上一世他在林仙儿的屋外截杀了一个不被承认的“梅花盗”,莫不是这一世,阿飞又截杀了另一个嫌疑犯? 可是,飞剑客心中想着赵正义那些人的嘴脸,已然知道了结局——那些人绝不会承认。 而且,不管是谁,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梅花盗,因为真正的梅花盗…… 想到此处,飞剑客微微一顿,长长一叹。 却见确定了要去兴云庄大堂讨个说法之后,阿婵默默的转身回房,仔细的洗漱妆扮了一番,然后换上了一套整整齐齐的新衣裙裳,披上了那件猩红色的狐裘大氅,一扫之前的可怜柔弱。 之前她柔弱娇美的令人心疼,如今却艳光四射的令人不敢直视。 阿婵望了游龙生一眼,澄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的暖意,因为她不用说什么,游龙生便已然站在了她这边,决意帮助她。 她又看向了阿飞,阿飞也正在看着她。 他们彼此默默的凝注了好一会儿,虽有千言万语,却已然心灵相通一般的没有说话。 他们赶到兴云庄的议事大厅时,厅外正聚着一群人,窃窃私议。 他们瞧见阿婵身披红色的斗篷,明艳耀目的风姿竟令人难以直视的自一片寒芒的雪色中走来之时,这些武林好汉们,就像是突然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动也动不得了。 这其中有些人是最近赶来的,有些人之前在夜晚烛光中见过阿婵一面,有些人仰慕林仙儿的美名,却未曾见过一面,于是不同经历的人在看见阿婵后,反应各不相同。 待她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入厅中,这些人才猛地回过神来。 “那人,那人是林仙儿么?” “不错不错,如此风姿神采,必然是武林第一美人才是!” “什么武林第一美人,我见过林仙儿,绝不是这个少女。” “这是阿婵姑娘!我上次在夜色烛光中见过她一面,那颜色……真是已然让人心惊肉跳了,却没想到天光正好时遇见,更加明丽不可方物啊。” “那林仙儿号称第一,难不成还能比这少女更美?” 有人便摇了摇头道:“唉,我也曾以为,这世间便是有一个能与林仙儿相提并论的尤物出现,都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却没想……” “这么说,是这少女比林仙儿更美了?” “闭嘴!你们难道不知这少女乃是李寻欢的义妹,她这次绝对是想要救下李寻欢而来的!到了那时,看你们怎么办!” 此言一出,议论顿时为之一静。 与此同时,厅内的几人也是紧紧的盯着阿婵,以及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那几人—— 阿婵踏入厅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她身后的梅二先生和游龙生,都是他们熟悉之人,但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他们从未见过。 他如此英俊,又如此冷漠,视线扫来的时候,竟让人遍体生寒。 这陌生的少年一瞧见李寻欢倒在地上,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抛下了背在身上的尸体,大步冲了过去,就将他扶了起来。 梅二先生瞧见龙啸云汗出如雨,仿佛如坐针毡一般的坐在大厅的红木椅上,不禁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既然觉得心中不安,何以你的结拜兄弟李寻欢伏在地上,你这个八拜之交却坐在椅子上?既然端坐主位,又何必做出一副心如针扎的做作姿态?岂不令人作呕?” 李寻欢原本低声的咳嗽着,此刻听见梅二先生的不敬之语,立刻便解释道:“这不是我大哥的错。” 梅二先生却根本不听他的。 他走了过去,蹲在李寻欢的身边,就开始切脉。一探脉象,他便紧紧地拧起了眉头:“你这一身内伤是怎么回事?以你的武功,在场的人哪一个能把你伤成这样?” 阿婵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此刻轻轻的答道:“若是有个大哥挣脱不开的人突然扑上来,抱着他不给他出手的机会,旁人趁虚而入,不就能伤成这样了么。” 她一双美目只是凝望着李寻欢,没有看向任何人,但所有人却都略感尴尬,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若不是龙啸云扑上去抱住了李寻欢,缚住了他的手脚,寻常人几乎都无法近他的身。 可阿婵抬起眼来的时候,她那无辜,天真,而稚弱的神色,却又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会针对某人?又或者刚才那番话语,真的只是单纯地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早起来看见评论大家都很懵逼,怪我怪我,我敲重点的意思是我要准备开车了大家及时上车!须知一夜刚开始,还没有过去呢,现在才是一夜过去!在20章和21章之间发生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车! 所以现在车才开完惹!昨天是车刚开始呢!没有,没有,大家没有被甩出去,大家只是听见列车即将到站的预告,就误会自己错过列车啦!而且我明明这么清水,文下评论全在讨论车,我……我怕郭嘉找我…… 第22章 只听这少女继续道:“如果我大哥是梅花盗,那么昨夜趁我大哥不在, 潜入我房里企图将我掳走的人又是谁?” 听见这话, 厅中众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其中始终面带笑容, 看起来宛若一位养尊处优的富家翁的田七爷笑道:“阿婵姑娘的意思是, 你带来的这具尸体, 才是梅花盗?” 铁面无私赵正义装模作样的走到尸体旁,略作查看,然后佯作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道:“这, 这是伊哭的徒弟, 丘独!” 瘦如竹竿, 面色蜡黄的公孙摩云听他这么一说, 不禁冷笑道:“丘独怎会是梅花盗?” 眼瞧对面的态度颇为不以为然, 游龙生本就高傲,他实在气不过对方那轻蔑的神态, 忍不住冷硬的顶了回去道:“丘独不会是梅花盗,那小李飞刀李寻欢又怎会是梅花盗?” 田七悠然道:“这件事说来的确令人难以相信, 只不过事实俱在, 谁也无法否认。游少侠,你毕竟太年轻, 恐怕是被人骗了!” 见自己被人小看, 游龙生不禁大怒道:“那田七爷的意思就是, 旁人说的话,要么是被人骗了,要么就是假的, 总之全然不对,只有你说的才是真的了?” 阿婵却不想跟他们做无谓的纠缠,扯来扯去,却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她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清清冷冷的说道:“既然你们说事实俱在,那么,请问是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大哥是梅花盗?” 赵正义那义正言辞的模样,早就装的驾轻就熟了,可望见那少女耀耀灼灼的面容,却也忍不住心中一滞,不自觉的服了几分软道:“……众所周知,梅花盗轻功极高,出手极快,而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与梅花盗的梅花暗器一般,例不虚发!其次,梅花盗重现江湖之时,正好是李寻欢再度入关之时!而他半夜三更的前往冷香小筑,难道不够可疑?!” 阿婵安静的望着他,条理分明的一一反驳道:“若是轻功极高,出手极快,也能算作证据,各位何不直接去怀疑天下第一高手,天机老人?我大哥入关之时,梅花盗早已连续犯下几起大案,入关后不久,便遇见了梅二先生,前往了梅庄,又受我这个义妹连累,在梅庄照顾我照顾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大哥从未离开过梅庄,但梅花盗的行动从未停止。这就是你所谓的,梅花盗重现江湖之时,正好是我大哥再度入关之时的证据?” 田七爷却摇了摇头:“你是他的义妹,你说的话,自然是为他开脱,怎可相信?” “是吗?那龙啸云龙庄主,也会为我大哥开脱么?”阿婵美目流转,盯着龙啸云,淡淡道:“我大哥为什么会在梅庄照顾我半月有余,龙啸云龙庄主应当很是清楚才对。不若去问问龙庄主的儿子龙小云,看看他是不是在假装配合我们做戏,好摆脱嫌疑,其实根本就没有差点夺去我的性命?” 龙啸云脸色苍白,田七爷却护着他道:“龙庄主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刻意作假,可是龙少庄主很快就与秦孝仪秦老爷子一起返回了兴云庄,这之后谁又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梅二先生是李寻欢的朋友,要为他遮掩也不足为奇!” 梅二先生冷冷道:“照你们这么说,只要说李寻欢不是梅花盗的,都绝对是撒谎了?” 两方人看似气势相持不下,正在据理力争。飞剑客却看得明白,阿婵站在那里,看似镇定平静,其实只是在强自忍耐慌张罢了。 她是他从小养大的,在某些方面,已然染上了些许他的影子。 如今见她那副模样,飞剑客便像是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他们都不喜争辩,也不善争辩。阿婵是因为从小就与世无争,而阿飞则是因为年少时根本没有多少与人相处的经验。 于是曾经的阿飞,此刻的阿婵,面对对方的胡搅蛮缠,都百口莫辩,只能懊恨自己口齿笨拙,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飞剑客与阿婵不同的地方在于,对方若是不听他的话,他还有自己手中的剑。阿婵却柔弱的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江湖。 势利而又虚伪。充斥着沽名钓誉,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飞剑客之前虽然想让阿婵吃点苦头,明白明白人心的险恶,但现在真的碰上了这样的状况,他却紧紧的盯着阿婵,不想她受到伤害。 说到底,他很明白他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可是却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让她直面世间污秽和阴暗的时间,能够拖得久一些,拖得再久一些。 能让她一辈子都天真懵懂的,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其中的复杂心思,恐怕是每个长辈的通病。想要放手,却又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飞剑客看着阿婵咬了咬牙,又道:“那我就算说我大哥之所以会去冷香小筑,全是因为龙啸云龙庄主牵线搭桥,介绍林仙儿与我大哥认识,是她自己主动邀请我大哥过去的,你们也不会信了?” 赵正义断然否定道:“我等从未听说过林姑娘与李寻欢有这等交情!” 而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从厅外传了进来。 “这位姑娘,我知道你与你大哥情深义重,可是怎能为了他凭白污蔑我呢?” 只见林仙儿仔细装扮了一番,妆容精致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笑的比往常更娇美,声音比往常更温柔,姿态比往常更曼妙的走了进来。 可是,以往觉得她占尽天下十分颜色的众人,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站在厅中,却莫名的黯然失色。 阿婵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眼中,林仙儿就仿佛与田七爷,公孙摩云那些人一样,不值一提。艳名远播的江湖第一美人,她那引以为傲的外表,似乎引不起少女一点危机感。 阿婵只是问道:“这么说,林姑娘是不承认邀请过我大哥了?” 这样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态度,令林仙儿的笑容已然变得有些僵硬和勉强,因为自这少女出现之后,她就在心中暗暗将她视为了自己最大的对手和敌人—— 但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有把她放在与自己同等的地位上! 那就好像在说——你还不配。 这对林仙儿来说,已然是最大的羞辱了。厌恶她,讨好她,畏惧她,喜欢她,轻蔑她,她都毫不在意,但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无视她! 但她面上却仍然装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柔声回答道:“我的确久仰小李飞刀的威名,可是兴云庄的人都知道,我为了躲避梅花盗,那天下午便已经搬出了冷香小筑,又怎么会邀请你大哥去做客呢?” “梅花盗上次出现在冷香小筑外,是半个月前。”梅二先生冷笑道:“半个月前你没有搬走,半个月间也不搬走,偏偏半个月后突然躲避梅花盗搬走,仿佛是算准了梅花盗那天会来一样。林姑娘莫不是和梅花盗关系很好,商量好的吧?” 林仙儿顿时露出了羞愤的神色,“那梅花盗穷凶极恶,专门坏女子清白,我,我怎会与这种人有所瓜葛?之前梅花盗出现的时候,我心中便下定了决心,若是他真的将我掳走,我便干脆死了算了。” “如此说来,”田七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望向了阿婵,缓缓道:“阿婵姑娘说丘独是梅花盗,又怎知不是你刻意接近丘独,邀他见面,与丘独幽会之时,设下圈套害他性命,为了救出李寻欢,找他来当替死鬼呢?” 这话说的格外刻薄,又格外恶毒,阿婵瞪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她自小从未被人如此恶意的对待过,因此完全缺乏应对的经验。阿飞已经冷下脸来,手已缓缓触及了剑柄。 梅二先生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游龙生也怒道:“阿婵是绝不认识丘独的——正好相反,林姑娘恐怕倒是与丘独交情颇深!这乃是我亲眼所见,田七爷既然觉得旁人人言轻微,可以颠倒黑白,不知道藏剑山庄的名号能否让你重视几分?!” 就在双方已然剑拔弩张之时,李寻欢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缓声道:“算了。”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阿飞,还有为他据理力争的梅二先生与游龙生,心中已然将他们视作了朋友。但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再让他们受他连累。 李寻欢爱怜的看着阿婵,心中柔软而又心酸。这傻姑娘居然认认真真的在讲道理,她居然天真的认为,别人会听她的道理,会跟她也讲道理。 可是这世上,却有很多人,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实。 她明明理应得到万千宠爱,却因为他,而在此遭受委屈和羞辱,那岂不是他天大的罪过? “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李寻欢微笑着道:“田七爷和赵大爷说谁是梅花盗,谁就得是梅花盗?” “是吗?”可他话音刚落,屋顶上便传来了一道奇怪的低沉声音。“那他们若说你是梅花盗,我却又是谁?” 一时间,大厅中人无不色变,梅二先生立马将阿婵紧紧的抓在了自己身旁,警惕的望着屋顶,游龙生却格外机敏的趁乱冲到了李寻欢的身旁,就要去解他的穴道。 龙啸云瞧见这一幕,脸色更苍白了。公孙摩云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屋顶上的神秘声音,更顾不上游龙生藏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下意识的便要去阻拦他。 他以摩云十四式威震江湖,一双肉掌已练得比寻常兵器还要凶险。他朝着游龙生一拳击去,阿飞却从一旁冲了出来,挡在了游龙生的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公孙摩云一拳击在了阿飞胸膛上,但这少年剑客却动也没动,反倒是他自己,居然疼的弯下了腰。 在众人面前丢了这样大的一个面子,公孙摩云恼羞成怒,又要朝阿飞扑去,却见此时,屋顶上猛地射来五片瓦片。 那五片瓦片精准的射入了公孙摩云的脚下,仿若利刃切入豆腐一般,毫无阻力的陷入了地面,不偏不倚,正是梅花盗最常用的五点梅花图样。 这样凌空将五片钝瓦嵌入地面的功力,何其可怕! 厅中霎时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人敢动弹一下了。 阿婵却知道,那个假装梅花盗的人,就是飞剑客—— 金球虽然让人看不见他的身形,但是却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然而飞剑客这一手,也只能让李寻欢在心眉大师到来之前,少吃些苦头。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出手将李寻欢救走,又或者阿婵他们将李寻欢带走,他却没有出手击杀他们,李寻欢便真的要担起梅花盗,或者梅花盗同党的污名了。 这么一想,飞剑客刻意冷笑了一声,从屋顶上故意发出了落地的声响,匿去了声息,假装梅花盗已走。 赵正义立刻马后炮的厉声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当头第一个冲了出去,查看了一番情况,便神色凝重的回到了大厅里,“没有人……” 一时之间,龙啸云,田七爷,赵正义几人,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他们将李寻欢污蔑为梅花盗,难不成引出了真正的梅花盗?但清楚梅花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林仙儿就更是震惊不已。 ——她便是梅花盗,又哪里还有一个梅花盗? 而眼下,李寻欢已经被游龙生解开了穴道,又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陌生少年剑客在场,再加上藏剑山庄少庄主和妙郎中梅二,一时之间,大厅里的气氛整个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爱吃肉的小虎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09:11:44 酒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09:50:06 血胭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0:42:30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2:35:42 檀泷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6:11:3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7:25:18 小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7:27:00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8:50:12 程小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0:05:12 程小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0:06:27 一梦枕黄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0:40:07 甜甜甜甜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8:23:29 一揽江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9:06:14 六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9:22:04 碧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9:27:12 寻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0:38:08 泛清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1:31:03 泛清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1:31:39 jp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1:40:13 碧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2:55:51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3:29:42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3:30:42 曦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9 13:31:58 第23章 这种时候, 龙啸云似乎已经非常习惯不停的打圆场了, 他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局面,不住地迭声道:“我早说过,我早说过!我兄弟绝不会是梅花盗的!” “可是, 四哥,”林仙儿却缓缓道:“若是梅花盗不止一人呢?” 她此言一出,原本沉默了下去的赵正义,公孙摩云和田七爷霎时便眼前一亮。“不错!” 赵正义道:“哪有罪犯知道别人抓错了人,不悄悄藏起,反而出声暴露的?此时出声,就证明了李寻欢不是梅花盗, 岂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继续惹人搜捕?” “一个为了李寻欢洗刷冤名的梅花盗, 岂不正好说明李寻欢便是梅花盗!他就算不是, 也绝对是梅花盗的同伙!” 龙啸云听了这话, 顿时又哑然的呆住了。 阿婵看着他, 觉得他这么变来变去, 有时候看起来还有点有趣。 他一面痛哭流涕,时不时便要喊上几句“是大哥对不起你”,需要李寻欢的宽谅来成全自己的逼不得已,一面却又跟赵正义他们同流合污, 越来越恨李寻欢的体谅显得他越发低微。 总觉得赵正义他们大约也看的十分腻烦了。人类就是如此,他们自己可以出卖朋友,不顾廉耻, 可却也看不上别的出卖朋友,不顾廉耻的人。 而这个局面,飞剑客并不意外。在场这些人的无耻嘴脸,他早已经领教过了,如今的局面的确是百口莫辩,除非找到真正的梅花盗——但梅花盗就如林仙儿自己所说,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便是在这里拿下林仙儿,又能如何?没有证据,谁又会相信林仙儿是梅花盗? 飞剑客上一次也冒充过梅花盗,想要洗脱李寻欢的罪名,但最后却被林仙儿出卖,被少林弟子设下陷阱捉住,反而成了威胁李寻欢的人质。好在最后李寻欢在少林寺里找出了那个和梅花盗串通一气的内贼,这才洗刷了他们的嫌疑。 如果他这次早来一点,可以碰上李寻欢前往冷香小筑的时候,他就会直接将他拦住了。 可惜他这次一过来,李寻欢就已经被污蔑成了梅花盗。 想到这里,飞剑客一声长叹,只能说天意总是如此,不肯尽如人意。重来一次,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做到更多。 李寻欢如今要彻底摆脱污名,只能像上一次一般,前往少林。飞剑客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再去趁着李寻欢毫无还手之力时,前去折辱他。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解开了穴道,小李飞刀一旦在手,又有谁再敢轻易掠其锋芒? 少林寺的心眉大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了进来的。 他须眉俱已苍白,在晨光中看来宛如银丝,但脸色却不见苍老,反而仍然红润细腻,一双眼睛目光炯炯,顾盼生威。 他身后还有四个穿着芒鞋白袜的灰袍僧人,一共五人,虽然穿着朴素,但那沉静拙朴的气质,却没人能够忽视。 而以少林寺的名声,便是藏剑山庄也无法相提并论,一时间大厅中的大部分人,都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除了阿飞和阿婵以外,便是最为乖僻的梅二先生都收敛了不少悖逆之色。 龙啸云连忙迎了上去,白眉僧人却并不在意,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朝着李寻欢望去。可在那之前,他先一步的对上了阿婵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透如水,纯净动人,一时之间白眉僧人竟然也愣了一下。而看到他与自己对上了视线,少女便歪了歪头,轻轻的发问道:“你是谁?” 白眉僧人都因为她情不自禁的一怔,他身后四位年轻的少林弟子便更是难以自持的望着她发起了呆来。 最后却是林仙儿娇笑着回答了她道:“这位乃是少林寺的心眉大师。” “哦……”阿婵像是不知道这个名号代表了什么一般的轻轻应下,然后礼貌的行了一礼道:“心眉大师安好。” 她心中在想,原来这就是心眉大师。 就是那个疑心少林寺藏经失窃是内鬼所为,说不定与梅花盗有关,却顾及同门情谊秘而不宣,前来调查,结果回程的路上遇上极乐峒主五毒童子,身中剧毒,被李寻欢送回少林寺后,就被内贼暗下毒手,给无辜害死了的心眉大师。 根据李寻欢给出的事迹,阿婵对他的评价是,是个还不错却又很倒霉的人。 顺带一提,阿婵对于李寻欢的评价是:是个挺不错而又很有原则的人。 某些时候这种原则会让人感觉非常麻烦,并且也经常让他陷入困境之中。可也是因为这些原则,他总能一次次绝处逢生。 而她对阿飞的评价是:是个很不错又有原则并且心很软的人。 虽然从年少时开始,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冰山一样冷硬,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阿婵已经非常清楚,飞剑客的内在有多温柔。 他在江湖上行走了那么多年,见过了无数阴暗丑陋的事物,但那份温柔,却丝毫没有减少。 初入江湖的阿飞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仅温柔,还非常天真和老实。 乍一见面的时候仿若孤狼,可熟悉了之后,就能知道他有多么可爱。 她脑海中想着昨夜取来的生殖细胞应该已经传回了星球,不知道长老们评价如何,便沉默着听到心眉大师说,他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心湖大师的爱徒秦重死在梅花盗手中一事。 但李寻欢是梅花盗这一点疑点颇多,少林不愿放走真正的梅花盗,却也不愿随意污蔑一个好人,于是决定将李寻欢带到少林寺去,让少林掌门心湖大师主持公道。 原本心眉大师当天中午就准备出发,但考虑到之前那个射瓦成花的神秘高手,可能还在一旁伺机而动,谨慎的僧人便打算去请一位足够厉害和可靠的人,一起一路看守李寻欢—— 他给铁笛先生写了一封信。 据说此人的武功,几乎算是今日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人。而他的爱妾如意,前几日便死在了梅花盗的手中。 于是为了等他赶来,出发的时间便暂时延后到了明日。 上一次李寻欢因为被点了穴道,毫无反抗能力,便被丢进了柴房,这一次他的穴道被游龙生解开了,众人只好敢怒不敢言的让他回到了听竹轩里。 李寻欢却道,既然他要么本人就是梅花盗,不然就是梅花盗的同党,那冷香小筑显然不会再出现梅花盗了,不如让他再住进旧居里,岂不更好? 毕竟,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龙啸云保持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愧的愧疚模样,默然应下了。阿婵离开之前,却看着他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道:“……你不会觉得累吗?” 她刚才与那些人稍微接触了一下之后,都觉得以后还是能出手就尽量别说话了。人类的麻烦和令人讨厌之处,在那几个人的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龙啸云却正好相反。他一面被人尊称为龙四爷,一面却又谨小慎微的能说话就尽量不出手。 外星人是纯然的好奇,因为她的委屈和气愤,大多都是出于伪装,但自她亲眼见到龙啸云以来,总是看着这个在李寻欢口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四处应酬,到处赔笑,跟在赵正义这些披着正人君子皮的贪得无厌之辈后头打转。 但与他得到的那一点薄名相比,阿婵觉得他未免有些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累。 可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却是一句不折不扣的讽刺。龙啸云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什么也没说。 少女给旁人的印象则是喜爱梅花,于是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搬入了冷香小筑之后,李寻欢让出了他原本的卧室,让阿婵住在了里头。 只要她推开窗户,外面便是灼灼绽放的梅林,风景极美。而且,那个窗口也是冷香小筑里唯一一个和林诗音所住的小楼遥遥相对的居室。 李寻欢让阿婵住在这里,也未免没有自己避嫌的意思——即便这个时候,他也还牢牢地记着,要与林诗音保持距离。 就是因为他的原则如此坚定,有时候已经几近于迂,综合考虑到他的父母兄长大多早逝,他自己的身体也颇为多病,外星人才会做出在他身上下功夫实在得不偿失的判断。 但到了现在这一步,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呢? 阿婵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想着自己现在还有个风寒初愈的设定,便抬手捂着嘴巴,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然后她的窗户便被梅二先生强硬的关上了。 李寻欢咳嗽,大家都已经很习惯了,他又很不喜欢旁人管他咳嗽喝酒,梅二先生和阿飞便都随他去了。但阿婵一咳嗽,他们就仿佛将照顾李寻欢的那一份劲头,加倍的放在了她的身上。更何况,他们觉得今天她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必须要更加仔细的好好照顾起来才行。 于是窗外红梅白雪,这等美景,却被死死的关上了窗户不许阿婵欣赏,因为梅二先生不许进了寒气。 阿飞接手了李寻欢的喂药工作,对着李寻欢的时候,阿婵还能用女孩子的小脾气撒撒娇糊弄一下,但阿飞别的事情都可以依她,却不许她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 可是对于外星人来说,喝药的确是一件苦差事。她的味觉十分正常,而药汁能转换的能量少的可怜,也就是说,外星人每次喝药,除了被苦的欲哭无泪之外,毫无收获。 每次都被逼着无谓灌下苦得要命的汁水,简直是酷刑! 更要命的是,人类的药汁,有时候有些药材,居然还有“回甘”这么一说——外星人觉得人类有时候对“甘”的定义太过迷幻了。那些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苦水,再度泛起“甘味”时,她就真的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之前李寻欢对她偷偷吐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也是个不遵医嘱的人,可是阿飞却极为严格,绝不通融,气的外星人暂时抛开了温柔天真的少女人设,报复性的拽住逼她喝药的阿飞衣领,凑上去力图将嘴巴里的苦味也让他的唇舌好好体验一番。 可惜的是,那苦味似乎对于阿飞并无任何影响。他只会被她吻得呼吸急促,涨红了脸,紧紧的抱着她,身体发烫,然后立刻离开屋子,找个地方单独冷静一下。 游龙生却不能跟着他们一起住进冷香小筑。 因为昨夜丘独的事情,他们一晚上都精神紧绷着没有睡好,阿婵被梅二先生关在屋内勒令休息一会儿,游龙生也不好进入她的卧室探望,于是他从梅林中折下了一枝红梅,放在了她的窗外,以表情思。 这红梅被冷静回来的阿飞瞧见了。他抿起嘴唇,拿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后院的伙房,丢进了灶台之中,面无表情的当做柴火烧掉了。 飞剑客在一旁看着他醋意横飞的模样,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他少年时候……原来竟是这么傻的一副模样吗……? 可是,叹完了气后,飞剑客回去继续看着阿婵的时候,却见少女又偷偷地推开了窗户。她显得有些迟疑,试探着左右环顾了一圈,低低的唤了一句:“……师父……?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梅花盗我总是想打成桃花盗……可能因为一个采花大盗叫梅花总觉得怪怪的,一般都说桃花开,感觉跟桃花比较合适? 桃花:我没有,我不是……你滚!坏我清白! 灶台中的梅花:……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第24章 她认出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的, 飞剑客突然有些欣慰, 可是他似乎并非这个世界理应存在之人,于是被天道隐去了身形,便是想要在她面前出现, 都做不到。 他应当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她竟敢随意出走,还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几次险些就丢了性命,可是不知道为何,飞剑客的步伐停在梅树之下,他看着她, 却始终没有出声。 也许是因为……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再算是单纯的师徒了。 在将她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时候, 飞剑客从未想过, 有一天她会回到过去, 取代林仙儿, 成了自己少年时的恋人。 自从见到阿飞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以后, 飞剑客就突然有些找不准在她面前应当表露出怎样的态度才算合适。 于是他看着阿婵又小声的叫了几句师父,却始终没有回应。 少女便也停了下来,忍不住露出了失落和沮丧的神色。 也许师父没有跟她一起过来? 也许……是她听错了声音?猜错了人? 又或者……他并不在这附近? 阿婵有些难过的垂下纤长的睫毛,准备关上窗户, 打算放弃了。可正在这时,却有一支飞镖,不知从哪里射了出来, 正好稳稳地钉入了阿婵的面前。 阿婵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循着飞镖射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林仙儿披着浅紫色的斗篷,正站在冷香小筑的小桥前望着她。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起来非常友好亲切的朝着她招了招手。 而飞镖上还带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我有救你大哥的法子。 阿婵露出了犹豫之色。 在这种时候,轻信旁人,自然是傻的不能再傻的做法了。不过外星人并不介意,因为她如今的人设,原本就是不谙世事,天真单纯,却又极重情义的。 只要能够救出李寻欢,林仙儿看起来又如此柔弱,阿婵便觉得应当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捏着那张信纸,在窗前呆立了片刻,终于非常熟练地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飞剑客却比她经验充足多了。一瞧见林仙儿,就知道这一定是个陷阱。 他不管信纸上都写了什么,飞身就要将阿婵拦住。但让他震惊不已的是,在距离阿婵还有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空气中就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堵墙壁一般,无形却又坚决的堵在他的面前,决不允许他再进一步。 他看着阿婵提着裙摆,在雪地中犹如一只无害的白兔,浑然无知的朝着一只披着羊皮的饿狼自投罗网,心中不禁愤怒不已。 自他武功大成之后,飞剑客就从未再遇到过这样束手无策的情景。 “阿婵!回来!” 此言一出,阿婵的身形霎时一顿,她惊疑不定的转过了头来,略微迟疑了一下奔向林仙儿的脚步,“师父……?” 可是无论让谁来看,她身后都是空空如也,毫无人迹的。 但那声音却足以引起冷香小筑中的人的注意了,林仙儿也惊怒不定,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出声示警——可对方又为何只是出声,而不显形呢? 她心中瞬间便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当下却反应极快的飞身上前,揽住了阿婵的腰肢。 很少有人知道,林仙儿轻功极好,几乎已算是江湖一流水准,因而她一掠而去,便立时不见了踪影。 见到自己已然得手,还距离冷香小筑越来越远,对方再无寻见她踪迹追上来的可能,林仙儿脸上之前为了哄骗初涉江湖的少女,而露出来的温柔端庄,仿佛大姐姐般的笑容,就忍不住越发甜蜜了起来。 “你别害怕,那出声之人不知是好是坏,我却不想被旁人瞧见——”她将阿婵一路带到了兴云庄中一处僻静之极的地方,这才将她放了下来道,“兴云庄里如今都是四哥和赵正义赵老爷子的人,要是被他们知道,可就麻烦了。” “没关系。”阿婵却非常冷静的回应了她。 她不仅没有半点慌张之色,连之前在雪地里,对那个声音表露出的疑惑之色,都失去了踪迹。 林仙儿心中已然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了,她道:“你难道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刚才在大厅里站在赵老爷子那边,如今却又过来帮忙?”“ 阿婵歪了歪头,反问道:“有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没有关系?” “因为我了解你。”外星人淡淡的回答道。“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设下了陷阱在等我。” 林仙儿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看着她笑了起来。“你了解我?你又了解我什么?既然你说我设下了陷阱,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 “其实你怎样都可以。”阿婵平和的回答道,她的眼睛看着她,即便外星人并没有刻意做出表情,那双眼眸也显得格外温柔。“所以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我大哥?” “这个办法……其实也容易,只是要委屈你一些了。”林仙儿拉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探查了一下她体内的真气情况。在发觉眼前的少女的确毫无武功之后,她便又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甜笑,只当之前少女的言行,不过是从李寻欢那学来的装模作样。 假装自己非常强大,好让别人不敢轻易下手。 她道:“你也知道,铁笛先生风流多情,爱好美色,他的爱妾如意被梅花盗杀了,以你的姿色,只要愿意当做他的妾侍,他说不定便会放过你大哥了。” 阿婵温顺的让她拉着自己的手,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并不在意,林仙儿却觉得,她果然只是在装模作样,所以不敢甩手触怒于她。 林仙儿也知道,这种选择,对普通的女孩子都是颇为艰难的抉择,又何况是如眼前少女,这般如珠如玉,一看便是备受娇宠长大的人所能轻易接受的? 她便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不是个光彩的法子。可是铁笛先生的武功高强,田七爷,赵老爷子他们,又都想至李寻欢于死地,他们拖住心眉大师,就是为了在李寻欢前往少林寺之前,对他下手。我知道,你觉得你大哥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刀出手一次,只能杀死一人?” 阿婵这才垂下了眼睫,轻声的开口道:“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如果你不愿意呀?”林仙儿又笑了起来,“那我便只能在这里打昏你,然后脱光你的衣服,直接送去铁笛先生的房里了。到时候,你猜你大哥会是什么反应?想必一定会面上无光,遭人耻笑吧!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只能痛心你的傻气天真!你便是说我陷害于你,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这样恶毒的陷阱,却没有激起阿婵半分怒气。 她只是看着林仙儿道:“你武功很好?” “也不算太好。可总比你要好得多的。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武功。”她看着阿婵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想起不久之后,她很快就会身败名裂,清白尽毁,一生断送的场景,脸上便忍不住泛起了因为那难以忍耐的破坏欲而兴奋地红潮,“妹子,你要知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却不会武功,在江湖上遇上了再怎么残酷之事,那也是咎由自取的。” 阿婵看着她的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只是轻轻地颤了颤睫毛,却动也没动。 林仙儿痴痴地注视着她,已经认定阿婵挣脱不了,也无法逃离了。 她笑的格外的美艳,也格外的恶毒道:“你知道,我最恨哪些人了吗?我最恨的,就是那些上天偏爱的人了——游龙生有什么了不起呢?只不过有个好爹,便能趾高气昂,而你呢?我要吃价值连城的珍珠粉,永葆青春,每天每天,都要仔细养护我的头发,手指,双脚……可是你呢?你生的真好看啊——若是能将你的皮扒下来,与我换换,那该多好?” 但阿婵却没有躲闪,她完全没有被她吓住的眨了眨眼睛,只是语气依旧温软道:“你的意思就是,因为我不够强,所以就活该被比我强的人欺负么?” “没错。”林仙儿又欣羡不已的抚上了阿婵那柔顺如丝绸般的长发,“像你这样生的美,却又傻乎乎的轻信旁人的人,真是活该落得这个下场啊。” “那么,你若是死在了更强的人手里,便也是自己活该吧?” 林仙儿听得可笑,她正想说,谁能杀了她?却见面前根据消息,应当是不谙世事,天真纯洁如白纸一般温柔善良的少女,丝毫没有惧意的朝着她伸出了手。 阿婵轻轻地抚摸着林仙儿的皮肤,那对人类来说已经格外细腻柔嫩的触感,对于外星人来说,还是不可避免的显得有些粗糙。 她开口道:“在人类之中,你已经算是很美了。另外,因为我圈定的小白菜大多跟你有所关联,你的行为模式,也曾经是我重要的参考。因为有你这个比照组在,为了不让我最重要的小白菜将我们相提并论,我不得不花费很大的精力来撇清与你的联系,塑造一个绝不会让人联想起你的形象。” “不可否认,从人类的某个方面来说,你很厉害。” “你的失败也为我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反面例子,我会在你的行为中吸取教训的,从这一点来说,我也许应该要感谢一下你为我指明了那些弯路,提供了非常宝贵的经验?不过,你不觉得有些有趣吗?我是与人类全然不同的生物,却不能随意伤害人类。可你也是人类,却以伤害同胞为乐……” “但是,我们只是不能‘随意’伤害人类而已——如果你对我心怀恶意,存在妨碍繁衍计划进行的倾向,那么除掉你,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林仙儿不知道阿婵都在说些什么,却在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妙的预感。 她想要往后退走,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倒了下去。 她死了。 阿婵蹲了下去,依照人类的习俗,合上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轻柔道:“抱歉,我判定你对我的恶意,已经妨碍到了我。按照你的理论,死在比你强的人手上,大约也是不能抱怨什么了。” 而林仙儿即便已经闭上了眼睛,临到死前,却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了。她那美丽的面容已然扭曲,充满了不可形容的惊惧和狰狞。 阿婵是杀不了她的。 她被长老们压抑住了力量,但金球却没有。长老们不肯同意她释放力量的请求,才转而让金球过来当做她的助手辅助她。 不过,金球为她做了很多事情,但销毁妨碍计划的人类,这也只是第二次。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第一个世界里,当时她与自己的小白菜被人追杀,于是判定对方妨碍了繁衍计划,而被金球立即消灭。 这些武林人士都老谋深算,机关算尽,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太过自信。 谁都知道一个毫无武功,却又美貌惊人的少女在江湖上行走,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江湖上也一直有个说法,便是看似无害的女人和小孩是最惹不起的。 因为他们既然敢行走江湖,就必有护身的诀窍。 可惜的是,阿婵一出场便和李寻欢在一起,难免给人一种都是李寻欢庇护着她的错觉。 想到这里,阿婵站了起来,对着金球说道:“在她的胸口处,模拟出梅花盗的梅花伤痕,假装是她被梅花盗杀死了,而我被掳走的情形。” 金球以只有外星人能够听见的电波,无声的回应道:“那么,十四年后的阿飞要送回去吗?” “暂且不用。”阿婵凝视着林仙儿的尸体,回答道:“让他留在这里知道林仙儿的死讯吧。另外,对他的设定补充完整为离开阿飞一段距离后,便能被人看见,但他不能离开阿飞太远,所以刚才无法阻拦我。另外,考虑到他之前被传送回去时的场景,设定为只有在我‘受到重伤’的时候,他才能回到十四年后好了。” 处理完了这边的后续琐事,外星人轻轻的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小白菜了。虽然这些天令李寻欢,阿飞还有游龙生对我产生了一定的情感基础,但李寻欢并不在计划之内,阿飞的生殖细胞也已经取得了。那些好感如今暂且没有了用处,反而成了桎梏,我该一个人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金球忍不住问道:“那么,游龙生呢?” “他现在还不够收集的资格。”阿婵看着金球效率极高的伪造好了现场,安静道:“还要再观察一段日子。” 而在金球重新隐没入空气中的时候,它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道:“……你是不是因为不想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  阿婵:闭嘴! 啊对了,忘记说了,林仙儿轻功很好在原著有提过,孙小红出场的时候,林仙儿对阿飞说“你看那个女孩子,轻功不在我之下”。再想想一开始赵正义田七他们污蔑李寻欢说梅花盗轻功很好李寻欢轻功也不差所以可疑的话来看……emmmm…… 第25章 “很多人都在找你。” “我知道。” “可惜你没法去找他们。” 阿婵转过脸去, 瞧了一眼身旁的人,轻轻一笑,“你也不需要这么试探我。你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自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哼。” 众所周知,如今江湖上最为受人关注的事情, 便是梅花盗的肆无忌惮,连续作恶。 几日前,兴云庄传出消息, 说李寻欢一开始被误认为是梅花盗, 少林寺的心眉大师已然决定,将他押至少林。 可随后,真正的梅花盗便突然出现,不仅杀死了林仙儿,更掳走了李寻欢的义妹而去,此事一出, 导致江湖一片哗然。 这梅花盗胆大包天,先是对华山派掌门人的女儿下手,后来又挑中了铁笛先生的爱妾,唯一失败的一次, 还是在林仙儿的屋外, 受到少林掌门爱徒秦重的阻击退去,可秦重自己也重伤不治,没过几日便英年早逝。 如今,他竟然又犯到了小李飞刀, 例不虚发的李寻欢头上。 眼见着他连续挑衅了多位名声极大的武林大家,却总是能够全身而退,这实在让人忍不住的猜测,梅花盗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但如此人物,最后却死在了极乐峒主,五毒童子的手上。 因为梅花盗纵然一手梅花暗器使得出神入化,那也得看见自己的对手,能朝着他发出去才行。 可五毒童子,役使毒虫,几乎可以不露痕迹,不需露面,便轻易地夺去旁人性命。 不过,他也因此受了极大的内伤。 毕竟金球拟态出来的“梅花盗”,与常人自然不大一样,即便被啃得尸骨残破,金球也毫无影响。 而五毒童子得手之后,必须要露面靠近。当他靠近之时,理应被成千上万条毒虫啃噬成一具白骨的“梅花盗”,便突然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暴起射出了五根细针。 五毒童子料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在被极乐虫几乎连皮带骨都吞噬干净之后,还能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他闪避不及,虽然没有被击中心口要害,却也被击中了手臂,霎时失去了半边身子的知觉,瘫倒在了地上。 “梅花盗”这时,才终于真的咽了气。 阿婵倒在一旁,看着这绝地反杀两败俱伤的精彩场景,一直没有出声。 他们那时身处一座破庙之中。她的人物设定是:被“梅花盗”掳走的少女,此刻被点中了全身穴位,既不能出声,也不能移动,只能躺在一旁,听见半夜之中,屋外突然响起一片令人胆寒的沙沙之声,然后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蠕蠕而动的黑影。 它们从已经残破不已的庙门门板中,墙壁裂缝中,无孔不入,见缝就钻的朝着“梅花盗”涌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连忙将阿婵抱了起来,放在了之前摆放供品的供桌上。 不能让最重要的繁衍计划工具,这具长老们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躯壳受到损伤! 然后,他就闪避不及,被毒虫咬中了。 金球倒在地上,慢慢模拟出血肉消失的恐怖场景,一边用电波与阿婵沟通道:“没想到最先遇上的会是五毒童子。” “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看五毒童子吧。” 根据阿婵的计划,金球拟态出了人类的模样,伪装成了“梅花盗”——反正真正的梅花盗主谋林仙儿已经死了,这个身份就已经成了一个谁都可以用的掩护—— 他挟裹着阿婵一路南下,只因百晓生的江湖兵器谱排名第四的嵩阳铁剑郭嵩阳,据说不久前在此地出现过。 那是仅次于李寻欢的一位强者,也是阿婵预定的下一个目标。 谁料到没有找到郭嵩阳,半路却先遇见了五毒童子。 百晓生兵器谱一不排女子,二不排魔道,这五毒童子就是邪魔外道之人,因此兵器谱上没有他的排名。可他名震天下,一手使毒的技法出神入化,天下也只有寥寥一两人能够做到。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算是独步天下的强者,更何况,据李寻欢自己说,他也差点死在五毒童子的手上。那么,也许他的实力在兵器排行榜上,没有在前三,也差不多在前五了? 因此阿婵才心生好奇,准备留下来亲自观察。 可是…… 李寻欢没有告诉她,五毒童子是个侏儒。 大约是因为他不愿在背后说人短处,即便对方是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对手。于是从李寻欢那里,阿婵只知道,当年江湖上没有人见过五毒童子的真面目,因为他从不露面,而见过他的人,除了李寻欢,大多都死了。 侏儒的基因,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原因,阿婵肯定自己的星球是绝不需要的。 这不禁让她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寺庙中,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阿婵才终于从桌子上软软的撑起了身子,像是穴道已经自然解开了的模样。 而看着面前死状可怖的“梅花盗”,还有另一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五毒童子,以及这满地的毒虫,少女坐在桌子上,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呆住了。 五毒童子倒在地上,只听见不远处的供桌上,那个少女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极乐虫们立刻蠕动了起来,做出了警备的姿态,然后,他便听见那少女略显慌乱的开口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你,你杀了梅花盗……救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 帮忙? 五毒童子心中冷哼一声,很是明白人心险恶。 这江湖中不知多少人,嘴巴上说得好听,可出手便是要人命的手段。更何况,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名声有多难听。 就算杀了他,也没有人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为武林除去了一害。 而见他如此戒备,阿婵轻声道:“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如果我有坏心,你也绝对来得及让你的虫子咬死我的。更何况……你杀了梅花盗,也算是救了我……我,我不会伤害对自己有恩的人的。” 恩人? 五毒童子微微一愣,突然感觉有些新鲜。他当过很多人的死敌和仇家,却从未当过一个人的恩人。 他又听那少女的呼吸声与脚步声,的确不像是习武之人,心中便略作沉吟道:“——你若是觉得我如今中了暗算,便可让你捡个漏子,那么不让你死的比梅花盗更惨,算我五毒童子对不起你。” 大约是觉得他说“算我五毒童子对不起你”这句话十分有趣,阿婵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语带笑意道:“我不会的。” 然后少女就像是得到了他的允许一般,跨过了一地毒虫,朝他走了过来。五毒童子略一犹豫,阿婵就已经将他从地上轻柔的抱了起来。 这样的行为一开始让他猛然愣住了,随即便又勃然大怒。 须知五毒童子以身饲毒,豢养了无数毒虫,一切动物植物,皆可用为下毒媒介,令人防不胜防。而这种用毒之人,都是人人最为避之不及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碰过了,既然普通的身体接触都没有,更何况是被人抱起这样亲密的动作? 而且他已经是个成年男性,却因为侏儒外表,宛若幼童。这一点,一向是他的逆鳞,只要有人提及,触之即死。 但这个少女,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他当做孩子一般,抱了起来! 五毒童子大怒之下便准备出手,阿婵却已经将他放到了供桌上。 神龛前的两节残烛之前被“梅花盗”点燃了,此刻借着昏黄的烛光,阿婵担忧的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那跳动着的烛光在她明媚的眼睛里荡出了一圈闪耀着的光环,映衬着那双浅茶色的眼眸更加水光潋滟,温柔明亮。 她的神色那么温柔,又那么艳丽,几乎让人觉得自己快要在她的视线中融化。 ——怪不得毒虫入侵时,那梅花盗的第一反应,不是自保,而是将她放在高处,以免她受到伤害。 这张脸,的确是值得一个恶名昭彰的大盗豁出性命去保护的。 五毒童子之前想要报复她把他当做孩子的心情,霎时便烟消云散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 阿婵垂下眼眸,倒也没有在意。她瞧见他的脸上沾染着不少灰尘,便先温柔的用指腹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尘土。 江湖上都说,五毒童子长得丑陋不堪,才不肯露面,但在阿婵看来,并非如此。 五毒童子的年纪,没有人知道具体已有多大,只是他的外表却一直犹如幼童一般,看起来大概只有八岁九岁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条短裙,露出一双纤细瘦弱的腿,仿佛营养不良的孩子,完全不像令人闻风丧胆的武林高手。 大约是因为刚才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有些尘土,好似农家最为常见的那种整日在外疯玩的孩子,野性十足。但那双眼睛,却又大,又明亮。 阿婵仔细的擦干净了他的脸,这才抬眼关心道,“是伤到了……跟说话有关的地方?你没有办法说话了吗?” “……我……”五毒童子这才张了张口。他下意识的发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却又察觉到了那音色有多么难听的顿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伤到了……手臂。” 五毒童子手臂上的梅花针击中了好几个穴位,导致体内真力堵塞,运转停滞,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麻痹了起来。若是不快些将梅花针逼出来,时间长了,恐怕会造成瘫痪,永久的失去感知能力。 但梅花针刺得极深,一时半会,五毒童子也无法全部逼出,只得缓缓图之。 而阿婵把他当做将自己从“梅花盗”身边解救了的恩人,理所当然的留在了他的身边,回报这份恩情。 她要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势痊愈,才能离开。 待到第二天天色一亮,他们便从梅花盗的身上摸出了许多银子。那些钱物,足以充作好一段时间的生活费用。 阿婵便带着五毒童子住进了客栈里。她容貌太盛,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觊觎,便买了斗笠,遮住了脸。 五毒童子的仇家也极多,好在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如何,因此倒也不用担忧。 他们伪装成了一对姐弟,在一座小镇上住了下来。 南方的小镇自有一种清秀温润的风流气质,便是下着雪,也显得精巧可人,不似关中狂气。但比起北方的干冷,阿婵似乎更受不得南方的湿冷。 他们一个刚刚逃出虎口,一个在江湖上厮混多年,对陌生人戒心都很重,因此只要了一间房,睡在一起。 第一天的时候,阿婵坚持让五毒童子睡在床上,自己躺在地下。五毒童子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躺了下去,然后在阿婵大半夜蜷缩成一团,冷的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僵着半边手臂,用另一只手把她拖到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诶……好多姑娘都以为换地图了……可能是最后一段话有点歧义吧……但,但是并没有哇!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呀! 五毒童子:呵,兵器谱排名第四也不过如此。你看,她们根本不想看你。 郭嵩阳:她们不想看见的是你吧!你的基因根本没用好不好? 上官金虹:你们两个有什么好看的么?反正我干掉了兵器谱排行第一,我就是第一。 说起来五毒童子,原著中李寻欢想要逼他出现的时候,就说江湖传言他不露面是因为不仅是个侏儒,还长得丑,然后五毒童子就生气了,说我若是让你在天亮之前就死了,算我对不起你。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很可爱23333而且感觉他好像很在意人家说他是侏儒,以及长得丑23333 然后五毒童子露面之后,的确是个侏儒,不过没有说他的确长得丑!所以我就在文里加了个美化滤镜! 原文说:他身形矮小如幼童,身上穿着条短裙,露出一双腿。他的头也很小,眼睛却亮如明灯。 所以说,瘦小如孩童没错,露出细腿没错,头小=脸小=巴掌脸=长相精致,没毛病!眼睛亮如明灯=眼睛明亮! 怎么样!是不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第26章 “后半夜会更冷。”五毒童子虽然长得如幼童一般, 声音却和成年人一样, 低沉嘶哑。“怎么,你居然把我当一个男人看待么?” 而听了这话, 阿婵感受着方才已经被五毒童子焐暖和了的被窝,又想了想地上即便垫了两层被褥,依然冰凉冷硬,寒气入骨的触感,便默默的,默默的, 钻进了被子里。 五毒童子非常讨厌自己的身体宛若侏儒的事实,可是,看着她躺在他暖和了的被褥之上,舒展开了眉眼,露出恬静而满足的笑容时, 他却又觉得并没有什么所谓了。 “学武之人真好啊。” 不过, 虽然同睡一张床, 他们两人却分盖两床被褥。 阿婵自己盖着一床被子,睡在里头,五毒童子盖着另一床被子, 睡在外头。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身旁的少女似乎转过了身来,正凝望着他。 她的语气温软而歆羡的说:“学武之人血气充足,体温都比旁人热一些,像是火桶一般, 一点也不会怕冷。” 她说着,手便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 “你瞧,果然很暖和呀。我的手就不行了——” 少女小声的嘟嚷了起来,显得很是失落的捏了捏他的指尖。 她的手指的确略显冰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握紧,将它暖热。 五毒童子自己说不需把他当做一个男人看待,她就好像真的把他当做了一个孩子。 他的手很小,被她的手玩笑般的轻轻一包,就几乎握在了掌心。 阿婵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又捏了捏他的手腕,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些许怅惘的神色,“之前梅二先生总说我的手腕太瘦,可是我觉得他要是见了你呀,就不会再说我什么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的低了下去,就这么陷入了梦乡。可是她的手却忘记了抽离,就那么搭在五毒童子的掌心,静静地,柔柔的,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个晚上都不敢挪动。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样温柔的碰触他了。 原来被人抚摸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师父教他用毒使毒喂毒,叫他杂种废物,收过几个徒弟,也只叫他师父,他给自己起的外号是极乐童子,但人人都唤他五毒童子,没有一个人叫他的名字,于是他现在就连名字都没有了。 阿婵问他该如何称呼时,五毒童子也一时语塞。因为他从未在人前出现过,自然也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个名号就够了。 但混江湖的时候,名号自然是越有威慑力越好,可日常生活中——尤其是这种实力大损,避难隐居的状态时——阿婵总不能叫他五毒,或者极乐。 于是少女歪了歪头,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叫你海镜好不好?” 她说:“广中有圆壳,中甚莹滑,照如云母,名曰海镜……壳内有小肉如蚌,腹中有小蟹。海镜饥,则蟹出拾食,蟹饱归腹,海镜亦饱。像不像在说你养的那些虫子?” 听她这样一说,五毒童子忍不住低声辩解道:“虫子吃人,我却不吃人的。” “我知道啊。”阿婵捧着脸,望着他笑道,“所以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嘛?” 她言笑晏晏中,眉目间仿若有光,叫人无法拒绝。 五毒童子默默的望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少女开心道:“以后我就叫你海镜了。” 以后,他就叫做海镜。 以后,他便有了名字。 就这样,五毒童子每日盘腿坐在床上,生活起居都由少女耐心仔细的打理,几乎没有一次操心过。 没过几日,他便已经逼出了两根银针,那失去知觉的半边身子,也已经可以受到控制——虽然还有些僵硬不便。 但再过一两天,他就有把握逼出全部的银针了。 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看着少女进进出出的收拾房间,整理衣物,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若是能够再长久一些,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他最讨厌的问题,便是阿婵的关心:“你如今逼出几根银针啦?” 一听见她如此问他,他便忍不住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了你,让你没法去找小李飞刀李寻欢?” 少女却不以为意,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也知道他的脾气反复,都是出于害怕失去的危机,所以她很娴熟的安抚道:“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吗?” 她天真道:“你是救了我的恩人。我大哥一定会感谢你的。” 上一次五毒童子找上李寻欢,是因为他的徒弟几人都死在了阿飞剑下,可他却把这笔账算在了李寻欢头上,来找他报仇。 如今他的徒弟都死在了蔷薇夫人手下,他与李寻欢无冤无仇,却也天然的厌恶这等正派人士。 说来奇怪,武林正道觉得李寻欢并非同类,可邪魔外道,却又觉得李寻欢乃是正派侠客,这样的两边不靠,也实在有趣。 “而且,”只听阿婵又道,“你杀了梅花盗,那些大户约好要分给杀死梅花盗之人的财产,如今正放在兴云庄里呢。你若是去领那笔钱财,我倒要看看,那些之前污蔑我大哥是梅花盗的混蛋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鼓起了嘴巴,显得很是心气不平,“尤其是那个田七——居然说我勾引青魔手伊哭的徒弟丘独,让他来绑架我,然后设计杀了他,是要陷害他为梅花盗,好为我大哥脱罪——简直胡说八道,简直气死我了。” 听见这话,他之前对她发了脾气,可现在她生起了气来,五毒童子便立刻的又站了在她这一边道:“何必生气?你若是不喜欢他,杀了便是了。” 可阿婵似乎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她简单的抱怨了一下,听他戾气十足,便很快的换了话题道:“算啦,不说这个了。啊,对了,下午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海镜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可以吗?” 五毒童子仰起脸来,直直的盯着她道:“你要去哪里?” “今天据说是赶集的日子,小镇那边会开一个集市——我想去看一看。”她在屋内取下了斗笠,放在了一旁,坐在镜子前梳妆了起来,“而且我还想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外面那么冷,也许会有猎人带着皮毛来卖——到时候做件斗篷也不错呀,对不对?” 她的小脸白腻如玉,红唇如菱,乌黑柔顺的丝发披散在纤柔的两肩,眼眸中闪烁着少女特有的动人光彩,显得十分期待。 只是从这样理所当然的言行之中,五毒童子便知道她与自己绝不是一类人。 极乐峒主的极乐峒,说是极乐,其实不过是个荒芜的山洞,里面饲养着无数毒虫,少有人迹。 长久生活在里面,阴毒可怖不说,那阴森的气氛也足以让人疯癫。 所以他的几个徒弟,神志大多有些不大正常。 也正因为如此,五毒童子过的……一向很糙。 习武之人内力浑厚,流转之间并不惧冷,所以一年四季他都是一条短裙,光着双腿,除非是在下毒的时候要稍事伪装,才会换上正常的衣服。 他对环境也毫无要求,直接住在野外,风餐露宿,啃噬虫蚁充饥都毫无所谓,但阿婵却处处精细,她并没有主动说过什么,但那种优雅精致,却已然刻入骨髓,自然而然的流露在她的每一处选择中—— 住宿的客栈可以不大,但必须要干净整洁。 吃的饭食可以简单,但必须要新鲜干净。 穿的衣服可以单调稀少,但必须要品质上乘。 她一身装扮,没有首饰,也不染脂粉,但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素净清雅,比起旁人精心妆扮的红唇粉腮,一番出水芙蓉的清灵反而更显动人美丽。 她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生活,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装点得最为精致,也让与她一起的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服帖。 五毒童子从没想过要置购新衣,但阿婵却已经考虑到了要为他做件毛皮大氅。那娇养出来的做派,如此的理所当然,反而让人觉得如今的简朴环境,实在对不起她。 她明明应当高居绣楼,如隔云端一般,高不可攀。寻常凡人,理应连瞧上一眼都不够资格,可如今她却坐在他的身旁,为他的生活细心打点。 她宛若从诗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身诗情画意,天生风流,冰肌玉骨。 而他呢?他总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阿修罗那样可怖。 两相比较,简直云泥之别。 一时之间,五毒童子只能说:“……你去吧。” 阿婵手中握着梳子,听见他的语气似乎隐约有些莫名低迷,不禁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我会尽快回来的。你要乖乖的在房间里等我,不要乱跑啊。” 到了下午,阿婵带着斗笠,一个人出门了。 五毒童子悄无声息的从床上走了下来,他打开窗户,倚在窗边,定定的凝视着她一袭紫衣,翩然若天上云霞般的渐渐远去,心中却不禁想到,若是她这一去便再不回来呢? 若是她之前的细心温柔,不过是为了麻痹他的戒心,好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找准时机,翩然远遁,只为了远远逃开他这个恶名昭彰的“五毒童子”,好回到她的大哥李寻欢身边呢? 或者……她要他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是不是打算去找那些所谓的大侠,将他包围在此,瓮中捉鳖,为武林除去一害? 又或者…… 五毒童子多年来的江湖经验,为他一个个数出种种最坏的下场。 他脑子里转着的念头一个比一个消极,但即便如此,他却依然靠在窗边,一动也没有动。 他想起少女明媚如春光的笑容,一时之间心中酸涩,一时之间又心感绝望。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如果她真的逃走了,那也没有什么错处——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呢?更别提他还是个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她早点摆脱与他的干系,也没有什么不好。 而如果她去找人对付他……五毒童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便不禁心灰意冷,甚至连愤怒和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了。 她要他死吗? 如果她要他死,他活着好像也已经没有什么乐子了。 因为在她身边的这些天,要比他以往所有的岁月加在一起,还要来的美好。 他像是身处梦中,不愿醒来。 只要一想到她想要置他于死地,想到之前的那些温暖柔情,不过是她的欺骗…… 五毒童子就觉得,如果那样好看的女孩子,也会骗人,那么人终有一死,死在她的手上,大约已经是最为美妙的死法了。 他可以成全她。 抱着这样消极的念头,五毒童子缩在窗边,默默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而直到傍晚,阿婵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田七爷已经在五毒童子的死亡名单上了。说起来原著里杀了田七爷的也是五毒童子23333 五毒童子:你好。 田七爷:……再见! 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木木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7:43:31 皎皎天上月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9 18:48:17 哒宰先生的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8:51:0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0:09:43 黑砂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00:23:32 黑砂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00:23:53 黑砂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00:24:12 鸡翅大王张大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03:17:16 卯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08:09:36 金红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11:42:41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12:08:17 神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13:57:26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0 15:02:46 すべては嘘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11:12:31 5052465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11:39:4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11:46:04 第27章 她不会回来了么? 她果然……不会回来了么? 还是说, 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要他等一等……再等一等的话, 她就会出现了? 就在五毒童子犹豫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的便立即警觉了起来, 眯起了眼睛,望向了门口。 那声音不是阿婵的脚步声—— 听见那陌生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五毒童子曲起了食指,放在了唇边。若是不怀好意之人, 他一声呼啸,百虫齐出,定能让那些不知好歹之徒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可那人却正正经经的敲了三下门, 恭恭敬敬道:“请问海镜公子在吗?” 这句话顿时让五毒童子微微一愣——因为这名字, 只有他和阿婵知道。 这人是……阿婵派来的么? 这么想着, 他放下了手,声音突然有些干涩的回答道:“我在。” 他几乎心脏都快停止跳动般的等待命运的判决, 却听那人客客气气的说道:“啊, 鄙人是街东头成衣店的老板, 之前您姐姐来鄙店定制了几身衣物, 但她说不上您的身体尺寸,便让我过来丈量一下。” “……那她呢?她去哪里了?” “这鄙人就不知道了, ”那人说:“不过您姐姐说她还有些事情,可能晚点才会回来。” 五毒童子呆坐在窗边, 心情随着他的话语起起落落,但听见她说她会回来,他一颗心又感觉重新扑腾跳动了起来。 他扬声道:“你进来吧。” 在对方“诶”了一声, 推门而入的时候,五毒童子也从窗边的椅子上跳了下来。 他站在屋子中间,仔细的打量这人,却见他无论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裁缝而已。 五毒童子的心情便慢慢地开始转好,甚至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阿婵没有找人想要杀他!这人不是来哄他开门,然后准备动手的武林高手! 她真的去帮他定了衣服! 这个事实让五毒童子抿起了嘴唇,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他格外温顺的配合着裁缝,量完了身体尺寸之后,甚至心情很好的将裁缝送了出去,一直送到了客栈门口。 当他转身回房的时候,却见店小二刚从屋里出来。见他回来,还不等五毒童子生起戒心,他便立刻露出了笑来,弯腰道:“小公子,您姐姐出门时说她要是寅时快到卯时还没有回来,便让我们先给您准备好饭菜。饭菜我已经放在桌上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她好似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妥帖细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可他只想要她快些回来。 五毒童子忍不住皱眉道:“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他原本也没指望店小二能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听完他的问话后,对方却露出了一丝犹疑之色。 五毒童子的语气霎时就变了:“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您姐姐之前问了我哪里有买东西的地方,我告诉她最近会有个集市,买东西的话,可以稍微等等,最好等到今天去集市上买……她今天出门,大约是去集市了吧……她没告诉您么?” 这和阿婵的说辞是一样的。 五毒童子抿了抿嘴唇,略微感到了些许失望,“她跟我说了。” 可店小二却又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您姐姐那天问我集市的事情的时候,还顺便问了我……这附近哪所青楼里的女子最出名……” 五毒童子顿时便愣住了,“青楼?” “是……因为一个姑娘家问我这种问题很是奇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五毒童子却懒得去听那些有的没的,他语气急厉的打断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虽然觉得奇怪,可客人问了,那自然就是照实回答了。要说这附近最出名的青楼女子啊,那就是翠秀坊的小翠姑娘了。从客栈出去,向右拐,过两条巷子口,再右拐,就在第三个巷子口那。今晚上,据说小翠姑娘会出来献舞一曲——小翠姑娘跳舞跳的可好了!听说她年轻时候可是京城名妓,名动一方!不过命途多舛,从良之后随着情郎离开了京城,来到这小镇,却被人骗去了所有积蓄惨遭抛弃,当年差点就一抹脖子上吊了。 后来被一个游方道士所救,就诚心向道起来,全镇的人都知道,她虔诚的不得了。如今栖身在翠秀坊里,当了卖艺不卖身的舞娘,偶尔出来献舞,大多时候都在后院里教导舞艺,当舞蹈师父。不过要我说啊,翠秀坊里的小莲姑娘唱歌唱得那也是一绝……啊,客人,您去哪!?” 眼见着那九岁多的孩子转瞬就不见了踪影,店小二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哟,居然是个会武的?”他将肩膀上的白布拽了下来,在手中拍打了一下,不解的嘟嚷了起来:“真是怪事。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打听青楼做什么?那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那当然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所以阿婵才没有告诉五毒童子,免得节外生枝。 她是来找师父的。当然不是找飞剑客,而是寻找能够教授她舞艺和琴艺的清倌人。 这些清倌人大多容貌平凡,又或者不愿出卖身体,便只卖艺不卖身。在青楼只卖艺不卖身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乐器或者舞艺上颇有造诣。 阿婵在第一个世界里,就是被一位从良的花魁养大的。 她教导她礼仪,谈吐,以及如何与男人相处,靠着那些知识,阿婵游刃有余的经历了许多世界。不过,第一个世界的情况与如今的世界有些不同,阿婵觉得,她应该要继续深造一下才行。 而在这个年代,能够教授她这些知识的,似乎只有青楼里的女子才最为合适。 阿婵靠着在第二个世界里学到的气场隐匿技能,就这么从翠秀坊的大门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个技能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只要她不出声,哪怕阿婵站在别人面前,对方也会完全将其忽视。于是她愉快的混在人群之中,欣赏完了小翠姑娘的舞蹈,又欣赏完了小莲姑娘的歌喉,在她们结束了表演之后,跟着她们走进了后院。 在小莲和小翠两人间犹豫了一下,阿婵朝着小翠的卧房走了过去。 相对于舞蹈而言,唱歌对阿婵来说并不是问题。只要有人在她面前哼上一遍,歌词调子阿婵便能唱的一点不差,甚至更为完美。 但舞蹈,即便是外星人,也需要有老师在旁指点,多多练习几次。 阿婵进入小翠房里的时候,便见那个在舞台上媚眼如丝,俏脸含春的姑娘一脸疲倦,甚至显得有些颓丧的坐在镜子前,唉声叹气。 卸了妆后,她的面容苍白而憔悴。 她今年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在这个世界里,三十岁已经算得上是年老色衰之时。 青楼又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近些年来她对自己的未来越发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男人都喜欢更年轻貌美的少女,她的舞跳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男人来青楼,又不是为了欣赏舞蹈来的!难道——她年轻时好不容易,拼了性命也将自己赎了出来,最后却依然还要这么在这小镇青楼里沉沦一辈子了吗? 难道这满天神佛,竟没有一个愿意向着她这么一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伸出援手吗? 阿婵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朝着她开口道:“你好?” 小翠被吓住了。 她骇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发声的地方,然后看见阿婵抬起手来,摘下了斗笠,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婉含情的微笑。 阿婵一袭紫衣,立在窗边,烛光中,她乌发雪肤,丝发如墨,樱唇鲜润。而屋外明月高悬,月色如水,映照着她那清凌凌的眼眸,宛若月光照耀的湖泊一般,闪烁着繁星般的明亮光芒。 明明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这少女居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看着她那不似凡间所有的绝丽容色,一时之间,小翠竟然涌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莫非是……自窗外的月色之中踏月而来的吗?那皓质呈露,瑰姿艳逸的模样,几乎像是趁着夜色,偷下凡间的天女。 难道……是天上的仙女见她每日都虔诚的祈祷进香布施,所以下凡显灵,要带她脱离苦海了么? “信,信女小翠,”念及此处,小翠颤巍巍的蹲下身去,行了一礼,“不知是天上的哪位仙子降临……?拜见仙子娘娘!” 阿婵站在原处,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外星人,也没想过存在感降低这项技能会和自己的容貌,以及对方的信仰混杂在一起,产生这样奇异的化学反应。 她不禁微微一愣,解释道:“我不是什么仙子娘娘,我叫阿婵。” “啊呀!”小翠顿时神色一凛,“月色婵娟,这么说,仙子便是月神了?月宫仙女,莫非娘娘便是嫦娥吗?” 见她一副狂热的模样,阿婵歪了歪头,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是嫦娥的话,你就能教我跳舞了吗?” 翩然起舞,竟能引得月神下凡求教,这样的故事便是在志怪传奇里,古往今来也只记载过寥寥数人。 闭月貂蝉,羞花杨妃,沉鱼西施,落雁昭君,洛神甄宓。 可她呢?不过一个快要人老珠黄,虽然往昔在京城也曾名动四方,如今却只在这小镇上有点名气的清倌人罢了! 她何德何能呢?! 五毒童子随着极乐虫追踪而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死死的抓着阿婵的双手,神情激动,仿若中邪一般,全身上下激动的直打哆嗦的诡异场景。 他大怒之下就要唤虫将那个诡异的女人咬死,阿婵却先一步的发现了他,露出了惊讶的笑容,“海镜?你怎么找过来的?” 五毒童子霎时便心虚了下去。 他以身养毒,精通役使毒虫的诀窍法门,自然也会随身带着吸引极乐虫的引虫之物和驱散极乐虫的驱虫之物,这些大多都是不引人注意的粉末。 阿婵整日与他同吃同住,要在她身上沾上一点,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而一旦沾上这引虫药粉,极乐虫便可千里之外追踪到对方的踪迹。这也是江湖上,人们对极乐峒主的名号闻风丧胆的原因之一——只要得罪了他,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你,凄惨的结束你的性命。 之前五毒童子以为阿婵自己逃走了,心灰意冷,不曾想要使用,如今知道了她并没有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去了青楼,这才大惊之下派上了用场—— “你才是!”他心虚过后,很快怒气便又占了上风,“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 他又眼神狠厉的瞪向了小翠道:“这个女人又是谁?” “小翠姑娘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舞娘。”阿婵如此回答道,“我想要跟她学舞。” 而听她亲口承认要跟她学舞,小翠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这,这位童子不知道是哪位仙童?啊,莫非是玉兔不成?说的也是,谁规定玉兔非得是雌兔子呢——仙童也好,仙童也好!” 五毒童子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景。他如同阿婵之前一样,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眼见着对方似乎毫无威胁,只是略微有些神志不清,五毒童子让极乐虫隐入地下,暂且待命,却不减警惕的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学舞?”他皱着眉头,看着阿婵问道。 “因为跳舞好看啊。”阿婵理所当然的回答他道,“我想给我喜欢的人跳最好看的舞。”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外星人高级课程继续进修中…… 真是热爱学习的外星人啊!为她鼓掌!啪啪啪! 另外,不要嘲笑小翠姑娘的名字啦!古龙大大写的,李寻欢当年带回李园气林诗音的京城名妓,就叫小翠和小红【远目】。比起小红,小翠还是好一点的对吧……而且小红跟孙小红名字撞了啦! 小翠:啊,月神娘娘喜欢的人,是后羿吗?不对不对,那是吴刚吗?还是……不过反正应该不是玉兔童子吧。 五毒童子:……你可以死了。谢谢。 第28章 最近小镇上的人都知道, 翠秀坊的小翠姑娘给自己改了一个花名。 须知青楼女子, 一旦决定了一个花名,就很少再轻易更改。养名养望, 这么多年下来,一个名字所积蓄下来的名气和带来的熟客, 都是青楼女子安身立命的宝贵资本。 纵然小翠已经年过三十,不再接客, 但随便更改花名,之前的那点薄名也可能很快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也不会再存在慕名而来的客人了, 一切都要从头再起。 可是, 小翠姑娘只询问了阿婵介不介意, 在得到了她的允许后,她就义无反顾的将花名, 改为了月师。 这名字乍听比小翠显得斯文秀雅多了, 于是有人好奇的问她, 月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找了算命的先生, 说改成这个名字能够转运? 以前的小翠姑娘,现在的月师姑娘, 便会神色淡然的说,没有什么算命先生, 只是月神下凡,向她求教舞蹈。所谓月师,就是月神之师。 有人说她年纪大了, 眼看没多少指望了,只怕是疯魔了。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许多人都说,在翠秀坊瞧见有精灵出现,月光之下,在庭院中翩然起舞,恍若仙女下凡。 她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有时候又会突然的消失不见,仿佛有灵异神通。 而人们真的能够听见小翠姑娘的声音,伴随着天女起舞,作训导的语气响起,指点她的动作和姿态。 一时小镇疯传,小翠姑娘一舞引动月宫,天人感应,月神下凡求教。作为清倌人,她的身价几乎猛涨到了超越京城花魁的地步。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深居简出,减少露面。 不是为了奇货可居,而是她觉得自己如今已经身份不同了,作为月神之师,怎么能再像以往那样,抛头露面,风尘卖笑? 月神如此凛然高洁,她不能让她沾染上半分污垢尘埃,堕了她的名头。 于是小翠姑娘连带着对待旁人,都下意识的模仿起阿婵那淡然的仪态,让人不禁觉得,她几乎与之前那小意迎合的青楼女子,判若两人。 说实话,小翠姑娘心中也颇为忐忑,不大确定月师之名,会不会引起月神不快,但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这一定是她那狼狈不堪的一生之中,最为光辉和值得纪念的一件事情。 就相当于是状元之名对读书人的荣耀一样,月师之名对小翠来说,几乎是对她一生的肯定。锦衣夜行的滋味多么难受?她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 而这个名号,说不定还能被记载在县志之中,随着人们口口相传,成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那样的典故和传说,想到以后,自己的名字也许能够流传千古,千年之后,说不定仍会有人提起一句“时有舞伎翠娘,一舞动月宫,月娥下凡求教,谓之月师”—— 反正阿婵并不在意,所以在小翠姑娘紧张不安的来问的时候,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五毒童子却不大高兴,因为近日来,店小二瞧他们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了。 小镇上月神下凡的传言越传越广,店小二却能非常清楚的知道,那是从阿婵去了翠秀坊后流传出来的——而每次有人说在翠秀坊里见到了月神,那就是阿婵出门离开客栈的日子。 她在客栈里虽然一直戴着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却反而更加令人好奇了起来。 五毒童子如何看不出来,店小二已经起了查探一番的疑心? 他也许并无恶意,只是好奇,但五毒童子却依然很想放虫子咬死他。 所有可能会暴露他们身份的人,依着他以前的性子,他早就全部毒死了。 甚至连那些慕名而来,想要看月神习舞的青楼客人,他也想把他们全部弄死。 但阿婵只是来学习的,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她拍了拍他的头,对他说:“不要杀人。” 五毒童子就只能在阿婵跟着小翠学舞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回廊栏杆上,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生闷气。 他还能怎么办?她都那么说了! 阿婵没有武功,也没有内力,但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功法,可以瞬间让那么明艳动人,光彩照人的少女突然在人们面前消失一般,掩去行迹。可是这功法也有很大的制约,用得越多,对人的误导效果就越弱。 越来越多的人能够看见“月神起舞”了,好在他们不敢随意靠近,五毒童子便也能勉强按捺住杀心,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们,试图用自己的杀气让他们自觉退散。 可惜的是,以往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童子,他富含杀气的眼神,此刻却完全没有了效果。 半个月后,□□渐深,终于寒气渐去,春暖渐来。阿婵的舞艺已然精深,除此之外,她还在小翠那学到了很多别的东西。五毒童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两个女人单独在房间里低声密谈,每次他想过去,都会被小翠姑娘娇嗔着赶走:“去,去,小孩子家家,到外面玩去,姑娘间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听呢?” “你再小也是个男孩子,我们女孩子秘传的对付男孩子的方法,可不能被你听了去。” 五毒童子:“你!” 但阿婵只要笑着对他说一句:“海镜,你在外面等等我嘛。” 他就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一脸郁闷的蹲在门口,帮她们守门了。 终于,外星人进修完毕了。 三月春暖花开之时,阿婵决定与五毒童子一起北上,前往兴云庄。 如今江湖上已经传开了,梅花盗已死的消息,因为有人瞧见了“疑似梅花盗的人挟裹着一位少女”留下的踪迹,追踪到了一座破庙里,然后瞧见了一具被毒虫啃噬的骨肉无存的尸体。 这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都自有绝学,死在何人手下,很难伪装。这人这幅死状,一看便知中了五毒童子的水晶剧毒——最终梅花盗,居然死在了五毒童子手中? 而梅花盗的作案手法,也渐渐被人熟知——因为那尸体嘴巴里,竟然藏着一根漆黑的钢管。 众人推测,梅花盗应当是使用腹语说话,而武林高手戒备之时,一般也只会盯着对方的肩膀和手臂,哪会有人防备正在说话的嘴巴? 怪不得那么多武林高手,竟然毫无防备,便死在了梅花盗的手下。 检查过后,人们发现梅花盗口中的钢管已无暗器,而五毒童子杀了梅花盗后,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恐怕他也中了暗算,深受重伤了。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因为梅花盗固然凶残,五毒童子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两败俱伤,双双殒命,那些大户们的财产还能全无损失,简直皆大欢喜。 阿婵却不这么觉得。 外星人的思维逻辑很简单。首先,梅花盗是她和金球杀的,不过他们算是两位一体,所以就算是阿婵杀的。 而兴云庄的钱是给杀死了梅花盗的人的,那就理应由阿婵拿走。不过,大家都认为那个金球冒充的梅花盗才是真的,那么“梅花盗”就只能是五毒童子杀的,因为五毒童子拿到了钱,最后也都是阿婵的。 所以,那笔钱要么给阿婵,要么就给五毒童子,其他人谁也不能碰!这是康斯特族人对自己的所有物那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 其次,她找不到郭嵩阳和上官金虹,那就只能去找知道他们在哪里的人了。 而这江湖中,知道最多的人叫做什么? 那就是百晓生。 据说,林仙儿死后,百晓生就赶到了兴云庄,参加她的葬礼。以龙啸云那见到一个江湖上有点身份的人就恨不得巴上去结拜的性子,百晓生如今没准还在兴云庄里。 她总要去看看,如果百晓生不在,那兴云庄里应当也有知道他去了哪里的人。 最后,她也要去打听一下李寻欢,阿飞和游龙生的下落。 两方人都得到了彼此的消息,于是出发前往了自己的目的地。 然后就这样生生错过了。 阿婵走了好一段日子后,一架小镇上的人很少见到的马车便沿着平坦的官道,驶进了小镇里,最终停在了翠秀坊的门前。 只见赶马车的是一个少年。他如此英俊,神色却又如此冷硬,仿若一块坚不可摧的岩石。当他抬起头来,看见翠秀坊的招牌时,神色中透出了一股愤怒和焦灼。 而马车上很快也走下了两位男人。 一位清瘦却自有一种温和的风流气质,像是在生着病,他捂着嘴巴,不停的咳嗽着,直到苍白的脸庞,都染上了病态的嫣红。 另一位则干瘦邋遢,一张脸又黄又瘦,衣服陈旧,简直让人疑惑,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与另两人成行的。 翠秀坊的打手们一见他们的神色不像是准备逛青楼的,便围了上去道:“翠秀坊白天不做生意,几位大爷还是回去吧!” 李寻欢还没有说话,梅二先生已经不耐烦道:“你当我们没有银子么?!” 他抛出了一锭五十两的官银,霎时便将那几位打手镇住了。 青楼本就是个看客人的银子改变脸色的地方,一见他们如此出手阔绰,几位打手便立即露出了笑脸道:“不知几位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李寻欢这时才道:“不知道月师姑娘……也就是小翠姑娘,可还记得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诶,我发现五毒童子现在人气很高啊…… 谢谢小天使们~~很久都没有感谢小天使啦,所以今天双更感谢一下~~~另外文下很多小天使说全文订阅被防盗了,我已经跟管理员发了站短了……明天编编上班我再问问编编吧~爱你们~么么哒!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21 11:56:43 Ordovi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21 22:47:11 达菲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22 08:43:07 归去来兮辞扔了1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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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姑娘更是恨过他,因为他温柔体贴,即便她是青楼女子,他也从未轻视。他尊重她,比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的无礼之徒,他甚至不会轻易碰触她,却会对她清朗微笑。 只是后来,她长大了,也明白了,当年那个奇怪的男人种种奇怪的言行,不过只是为情所困。 这世间总有种种无奈,其中你喜欢的那个人,偏偏不能恰好喜欢你,就是其中最为无奈的一种。 而另一种更为无奈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偏偏也很喜欢你。可是你们却无法在一起。 好在如今,她早已经释然了。 小翠姑娘带着与故人相见的单纯喜悦,将李寻欢一行人迎入了自己房中。 翠秀坊的老鸨说要给她换一间更大的屋子,因为她是如今翠秀坊最有名,最火红的姑娘,每天每天都有无数的人一掷千金,想要见见月师的舞蹈。 不过她没有答应。 而这间小屋子里,也已经显得空空落落的。 “你来的真巧,”小翠姑娘言笑晏晏的为他们上茶,“若是再晚那么几天,我就该走了。” 李寻欢惊讶道:“要去哪里?” “去嫁人。”小翠姑娘微微一笑,却并没有露出寻常女孩子嫁人时那种别样的娇羞和兴奋来。她之前赎身与情郎一起来到这小镇,虽然没有举办婚礼,但在她心中,她已是他的妻子。 虽然最后他抛弃了她,但成过一次亲的人,成第二次亲的时候,也已经有了经验了。 更何况青楼姑娘,嫁人很难嫁得好。门风清白之家不会娶她们做正室,哪怕做妾,也比不上别的良家女子出身的妾室。她们大多的归宿,一般都是商人。 商人社会地位不高,但因为有钱,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只是做生意的人,天南地北的到处跑,重利轻离别。 但小翠不在乎这个,她现在的年纪,又岂是为了感情而嫁人的? 她只是想要个家,想要脱离风尘之地,想要清清白白的生活。 那商人对她又有什么感情呢? 不过是冲着月师的名号才来的。 两方各取所需而已。 李寻欢微微一愣,连忙笑着贺喜,小翠姑娘颔首谢过,却道:“你不会是特意为了恭喜我成亲才来找我的吧?” 她托腮凝思道:“让我猜猜……你莫非也是为了我的月师之名而来?你也想要见月神娘娘吗?” 她原本为生活所累,神情苍白憔悴,但遇见阿婵之后,心中激情满溢,一下子焕发出了巨大的生机,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人人都说月神娘娘为了感谢她的倾心指导,让她重返青春。而日常相处,小翠常常被阿婵的气质风姿所迷,下意识的便模仿起她的举动来。 虽说只模仿得了一二分的皮毛,但在李寻欢,阿飞,以及梅二先生这些与阿婵相熟的人看来,却已经能从她的身上,看见几分阿婵的影子了。 李寻欢也不绕弯子,他简单直接的问道:“是。不知那位月神娘娘,现在在何处?” “她走啦。”小翠姑娘也不隐瞒,“月神娘娘和玉兔童子,早些时日,便已经回到月亮上啦。” 玉兔童子?联想起破庙之中梅花盗的尸身被人发现,五毒童子和被梅花盗挟持的阿婵却一起下落不明之后,李寻欢心中已有计较。 他问道:“她是……自己走的,还是别人要她走的?” “是月神娘娘自己要走的。她说她已经出来太久了,该回去找她的大哥了。”说到这里,小翠困惑的歪了歪头,“真奇怪呀,不知道月神娘娘的大哥是天上的哪位神仙?从没听说过。我只知道,神仙里头,好像只有三圣母娘娘有大哥?小李探花,你比我读的书多,三圣母娘娘的大哥是不是二郎神杨戬?” “不错,的确如此。”李寻欢嘴上笑着回答了一句,心中却微微一怔。 他想,阿婵若是要找他,只能北上去兴云庄。但想起兴云庄,他就心中一紧——兴云庄里的人,绝不算是朋友。若是阿婵单独一人……她也许会被人欺负,可若是她带着五毒童子…… 那何止是被人欺负,简直就是送上门去,让赵正义那群道貌盎然的家伙拿住话柄。 但听小翠姑娘说的,五毒童子好似竟然很听阿婵的话。 想到此处,李寻欢又问道:“不知道月神娘娘和玉兔童子,关系如何?” “自然关系极好,亲如姐弟啊。”小翠姑娘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过玉兔童子脾气可不算好呢,总是喜欢瞪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我也能理解——我若是玉兔啊,要守着那么美的月神娘娘,要面对那么多心怀鬼胎的凡夫俗子,脾气好可不行。” “那么,不知道小翠姑娘是怎么遇见月神娘娘的?” “因为她来向我学舞。”就如同那些传言一样,小翠说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却一脸认真,“月神娘娘说,我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舞娘。她来学舞,说以后想要跳最好看的舞给她喜欢的人看。” 一听这话,一直笔直地站在李寻欢身后的少年,突然神色一动。 却听小翠继续道:“但是,不知道月神娘娘喜欢的是谁呢?后羿?吴刚?还是……”她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以强大俊美出名的神仙,不禁默默道:“……难不成是二郎神吗……” 见她似乎对阿婵是月神娘娘的事情深信不疑,李寻欢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眼见着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出来,他们很快便与小翠告别了。 “居然错过了!”一上马车,梅二先生就恨得直拍大腿,他和阿飞都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所以刚才李寻欢问话的时候,一言不发。直到此时,他们才开口道:“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啊!” “不过,好在阿婵并无大碍。”李寻欢道,“如今她应当是前往兴云庄了。” “兴云庄……”一听这名字,梅二先生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里如今脏污纳垢——不知道聚集了一群什么小人!若不是为了阿婵,我连靠近都不想再靠近第二次!” 事实的确如此,因而李寻欢也无法辩驳,只得苦笑。 而阿婵被人掳走之后,阿飞就一直沉默寡言,比他们刚刚相见时话语更少。少年人的心伤有时候只能他们自己去疗慰,旁人也无法插手。李寻欢望了他一眼,只能叹了口气。 就在马车又匆匆折向北上之时,那一夜,小翠突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她飞上了天宫,远远地瞧见了月宫,便立即兴冲冲的要去找月神娘娘。 却见月桂树下,月神娘娘与一位高大的天神站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小翠就是知道,那天神是二郎神杨戬。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二郎神猛地转过头来,额心果然有第三眼怒目圆睁,“天庭重地,凡人怎能踏足!” 可让小翠惊愕万分的是,那二郎神竟然长着一张小李探花的脸! 如果被人挂念就会咳嗽,当小翠从睡梦中猛然惊醒的时候,李寻欢在马车上,咳嗽似乎越发严重了起来,大概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 没过几日,阿婵与五毒童子,便已然站在了兴云庄的大门前。 她摘下斗笠,长舒了一口气,径直向里头走去。守门人是林仙儿的父亲,他认得阿婵——或者说,任谁见过阿婵一眼,就永远也不可能会忘得了。 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带着五毒童子一起,毫无阻拦的朝着正厅而去。 有侍女连忙去找龙啸云通报这个消息。 待兴云庄的庄主匆匆赶来时,阿婵已经和五毒童子一起,坐在大厅的红木椅子上等了好一会儿了。 阿婵趴在椅子扶手上,闭着双眼,似乎因为连日赶路,而格外困倦。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爱怜。 龙啸云当下便赶了过去,关切道:“妹子,你受苦了!” 然而斜地里却突然有个孩子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五毒童子斜睨着他,冷冷道:“你便是龙啸云?我听说田七,公孙摩云,还有赵正义都在这里,是也不是?” 龙啸云微微一怔,“你是……?” “我是来领那些大户分给杀死梅花盗的人的那笔赏金的。”五毒童子似笑非笑道:“你说我是谁?” 龙啸云下意识便被骇的退了一步。 不是他胆小,而是五毒童子的毒,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而中毒者又无不死状凄惨。 “怎么?”见他向后躲避,五毒童子负手而立,冷笑一声,“还是说,我这个‘邪魔外道’,是没有资格领这笔银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小李探花弃官是十四年前,撮合林诗音和龙啸云离开中原是十年前,林诗音对他失望花了两年,所以遇见小翠小红是在弃官后的两年后也就是十二年前!为此我还画了两个时间轴才搞清楚……为我鼓掌!!啪啪啪!不过因为龙小云,小李探花出去了十四年,所以弃官变成了十八年前,遇见小翠是十六年前…… 啊,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八年!十六年! 龙小云:……怪我咯? 第30章 五毒童子竟然在兴云庄现身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 赵正义, 田七和公孙摩云的第一反应便是远远避走。可望风而逃,传扬出去, 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好听。 公孙摩云仿佛是安慰自己道:“那五毒童子据说也深受重伤。” 可他销声匿迹了快几个月,重新露面, 谁知道他的伤养好了没有? 于是过了一会儿,田七才又慢慢的说道:“……极乐童子的极乐虫之所以可怕, 便是因为他来无影,去无踪,他的敌人往往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便已经死了。可如今……” 赵正义凝重道:“可如今他却露面了!” 就像是为彼此鼓劲一样, 他们三人对视了一眼, 终于一起站了起来,“极乐童子一旦露面, 就身处明处, 我们三人联手, 未必不能在今日, 为武林除去一大害!” 而瞧见他们三人正气凛然,联袂而来的时候, 五毒童子瞥了一眼龙啸云,冷哼了一声, 却并不意外。 因为龙啸云之前派人出去的时候,说的可是“我这就派人去将银库的钥匙取来。”,以此把他拖在这里。 结果钥匙全无踪影, 却原来是去搬了救兵。 但来得正好。 五毒童子原本也有些恩怨,要与这几人算算。 更何况他甘心等在正厅里,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阿婵。 她在外奔波了太久,一路赶来,强撑着没有露出倦意,但一坐下来,就有些撑不住了。 兴云庄的青衣小鬟已经将她带去沐浴更衣,稍事休息。而阿婵既然在这里,五毒童子就不会走。 他不仅不会走,还要让这些人都不会好过。 想到此处,五毒童子的视线带着阴沉的寒气,在赵正义,田七,以及公孙摩云的身上梭巡,宛若毒蛇一般,令人汗毛直立。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慈眉善目的田七身上,眯了眯眼睛,笑道:“这位就是田七爷吧?” 他们三人,在江湖上都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而其中以“铁面无私赵正义”的名声最大。所以在平常,也一直是他以大哥自居。 此刻见五毒童子第一个点出的人居然不是赵正义,而是田七爷,赵正义和田七都是微微一愣。 公孙摩云眼见着身旁的赵老爷子,脸色霎时就阴沉了几分。 他们三人都是好名之辈。赵老爷子脸色阴沉,田七爷的脸色却略微飞扬了起来道:“不错,正是在下。” “哦——”听他答应了下来,五毒童子咧开嘴,笑了。 他拉长了语调,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盯着田七爷,只将他的脸色从略带矜傲,慢慢变得面如死灰。因为就在这时,田七才终于在耳边,听到了一阵极为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身子几乎已经全部僵硬,不敢转头去看。还是身旁的公孙摩云与赵正义瞧见了—— 不知何时,一只蜈蚣大小的极乐虫,从田七的衣领处爬了出来——瞧那虫子粗黑蠕动的样子,这两人都不禁感到身上一阵发麻。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名声,恐怕早已骇的跳起来,猛地拍打全身,就怕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了虫子。 “且慢!”赵正义强忍着心中的厌憎,咬牙道:“江湖传言,五毒童子固然凶残,行事恶毒,但人不犯你,你也绝不犯人——今日不知为何,却要对我二弟下手?” “我的确是人不犯我,我也懒得犯人。”五毒童子冷冷道,“但谁犯了我,怎么犯了我,可都由我说了算——我问你们,田七是不是污蔑过阿婵,说她勾引丘独,想要栽赃他为梅花盗,为李寻欢脱罪?” “胡说!”田七爷苍白着脸争辩道,“我何曾污蔑过她?我不过只是以常理正常的推断而已!” “正常?”五毒童子瞥了他一眼,嘻嘻笑了起来道:“那如今你再看看,是你的话正常,还是我的虫子正常?” 他话音未落,极乐虫便已经猛地钻进了田七的脖颈之中,一时之间,大厅中人无不立时色变,朝后猛退了一步。 他们惊怒交加的看着田七爷的面色泛起了一层黑气,并且越来越黑,越来越可怕。 他怨毒的瞪向了五毒童子,口中发不出声音,只能空洞的勉力嘶声怒吼,但五毒童子早已看多了这样的画面,他笑嘻嘻的望着他瞪大了眼睛,面色完全黑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便朝后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极乐虫却仍不放过他,化作一条黑线在他的皮肤下肆意游走,没过一会儿,田七的全身都黑了下去,化作了一具枯骨。 “好啦。”见其余几人一副面色发灰,胆寒不已的模样,五毒童子拍了拍手,笑道,“我的仇已报了,你们该把我的银子给我了。这样,我们以后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但赵正义却已然气的颤抖了起来,“你竟然杀了我二弟!” 公孙摩云也怒道:“你这邪魔外道!有什么资格领取赏银?!你拿走那银子,也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一听这话,五毒童子脸上的笑意霎时便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正义与公孙摩云,仿佛恶鬼阿修罗在垂涎自己的猎物一般充满了残酷之色,“这么说,你们是准备要得罪我了?” 他语带威胁,面色含笑,却显得格外残忍。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招来虫群,直接让整个兴云庄尸骨无存的气势。 龙啸云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位枯瘦矮小的老人,却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他目光炯炯,隆鼻如鹰,几乎能令人遗忘他短小的身材,只能感受到一种无比的权威和魄力。这就是前来兴云庄参加林仙儿的葬礼,却一直逗留至今的百晓生。 如今林仙儿已死,江湖又传言梅花盗死在了五毒童子手上,而没有人会把这么大的一笔钱,交给一个邪魔外道。于是他便和赵正义那些人一样,垂涎起了放在兴云庄的那一大笔赏银。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百晓生就得到了消息,说五毒童子已经出现在了兴云庄内。 而于公于私,他都有立刻赶去的理由—— 于私,他必须要保证银子不会被五毒童子拿走。 于公,百晓生号称知晓百事,却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他不知道小李飞刀的飞刀究竟藏在哪里。 他也不知道五毒童子,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因此,当他瞧见五毒童子时,便忍不住悠然一笑——因为他如今已经知道了:“都说江湖中无人见过五毒童子的真面目,五毒童子究竟什么模样,连我这个百晓生都只能全凭猜测,如今终于得以一见,实在荣幸。” 五毒童子冷淡道:“见了又怎样?不见又怎样?” “不见……我便只能从你留下的尸体和痕迹中推测,你身高不高,宛若孩童。但成名已久,绝不年少,恐怕是侏儒之流——而使毒之人,大多不会好看,我便猜测你不仅是个侏儒,大约还长得很丑。” “呵。”五毒童子冷笑了一声,“原来就是你在江湖上散播我的谣言!” “非也。”百晓生忽然一笑,“我只是根据现有的所有证据,推测出最大的可能——你也的确是侏儒之身,又何谈谣言?不过,我倒是猜错了你的长相。” “我也……不曾知道,原来五毒童子这样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赴汤蹈火。”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朝着一旁的龙啸云比了一个手势。 龙啸云之前本就已经退到了一旁。在百晓生,赵正义这些人面前,他说话原本也没有什么分量,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注意到他。 他见了那手势,转身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柱子旁边,以掌为刃猛地斩断了柱子后头,系着纱幔的绳索。 却见纱幔散开,一条连接着屋顶的粗绳这才荡了出来,显示另有机关。 “大哥!三哥!退!” 龙啸云大喝一声,与百晓生一起朝门外奔去,而不用他喊,赵正义和公孙摩云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即向后疾退,转瞬便已退出了房门。 五毒童子神色一惊,他虽然擅长用毒,但轻功掌法一点不差,可他原本就站的比赵正义他们更靠近里屋,当他身形一动朝着屋外冲去的时候,百晓生猛地踢起了地上田七的骸骨,当做钝器,朝着五毒童子击去。 而无论是接下还是躲闪——他都已经无法逃出这张巨网了。 那巨网极粗,浸透了桐油,又硬又沉,直将五毒童子压缠在了地上。 他愤怒的抬起头来,瞪向了不远处的百晓生,却见对方微微一笑道:“若是换了个人,进门前说不定会检查头顶。但极乐峒主果然还是比较熟悉野外环境。” 他笃定道:“这屋内的机关,大约就没有那么精通了吧?” 五毒童子没有说话,他怒极反笑,反而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狰狞表情,“今日我若让你们全部活到明天早晨,算我五毒童子对不起你!” “是吗?”百晓生却怡然不惧的笑道:“我劝峒主你可不要再召唤虫子了。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位阿婵姑娘被带去了哪里?” 正准备将食指放在唇边呼唤毒虫的五毒童子,一听这话,霎时全身一僵。他下意识的厉声喝问道:“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我又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呢?”百晓生轻轻一叹,装模作样道:“这兴云庄也不过只有这么大,她总归是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罢了。” “不过,极乐峒主,你若是真的喜欢她,总要为她想一想才是——与你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对阿婵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笑!”为了撇清与她的关系,五毒童子大声喝道:“你少在那一个人胡说八道!什么厮混在一起——我呸!你竟然以为我喜欢她?她与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田七不过是我自己看他不顺眼,随便拿她当个借口罢了!这你们也信么!?我五毒童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种事情?!你们这群蠢货!” 百晓生也不生气,他哑然一笑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能看见五毒童子为情所困的样子,实在欣慰。”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悦耳清脆的声音道:“你就是百晓生么?很好,我有事正要问你呢。” ——怎么会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近他身到如此地步?! 百晓生骇然转身,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秀丽绝伦的少女。 她似乎刚刚沐浴完毕,一袭青衣,乌黑的长发还带着湿润的水气,长长的睫毛秾艳纤长,一双眼眸澄澈如清泉溪流,洁净无瑕。 见过林仙儿之后,百晓生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女人所动,但猛然见到如此殊丽的少女,却也忍住的懵了一会儿。 等他反应过来时,百晓生才瞧见原本站在不远处的赵正义,公孙摩云,以及龙啸云——都倒在地上,死去了。 他们尽皆面色发黑,与田七的死状如出一辙! ——都说五毒童子置人于死地于无形!果不其然! 他竟然能在确定这少女安然无恙的瞬间,就出手夺取了三人性命! “海镜!”阿婵这时好像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先嘱咐了一句道:“百晓生你先不要杀。” 然后转过身去,看向了龙啸云,发出了苦恼的声音:“啊,完蛋了,龙啸云死了,我大哥那边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 原著中有写五毒童子虽然行事恶毒!但是很有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是不是觉得一个有底线的坏人更有魅力了呢!! 第31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再等一会儿罢——明天再走好不好?”少女露出了撒娇的神色, 努力想要挽留道:“你听见有人过来了吗?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好不好?我怕来的那些陌生人对我大哥不好。” 但那些人说的话, 阿飞已然听见。 他们是为了梅二先生而来, 与李寻欢没有半分关系。 对阿飞来说, 这就像是少女在用李寻欢的名号, 生硬的胡诌了个理由,想要将他留下。 他沉默不语,却冷不防的被少女拉住了手。 他的手那么冷,那么粗糙, 又已被寒风冻得比鱼肉还要白, 比冰雪还要凉。 可她的手那么温暖, 那么白腻,就像是四月的鲜花花瓣一样柔嫩。 “别走了罢。”被她这么拉住,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恳切的望住, 没有人能狠下心来, 说出拒绝的话语。 阿飞咬紧了牙关, 一言不发。 因为他不能不走。 他一定要成名。 不成名, 他就非死不可。 那是他母亲的期望, 也是他从小历经种种严苛之事,活到现在的理由。 他讨厌欠债, 因为不能不还。但如今阿飞越来越感觉到, 如果再不离去, 也许他就真的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少女了。 他刚入江湖,尚未声名鹊起,怎能就此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手中的剑? 他怕他一旦放下了剑, 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雪地中的少年少女久久无言的彼此凝视着。而没有人比飞剑客,更能理解如今的阿飞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想起李寻欢今日在酒馆中所说的话,他心中一阵叹息。 这世上的人,岂止只是重利轻红颜呢? 重名轻红颜,岂不是比重利更加可恶? 阿飞硬起心肠,他想要转过身去,想要迈开步伐——这少女武功低微,他要走,她决计是拦不住的。 可是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无法控制它,无法感知它,也没有办法甩开她。 他只能哑声道:“我不能留下。” 少女顿时慌急道:“那……那我大哥的债呢?” “……我已经还清了。” “那,”少女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可是其中慢慢泛起的水光,却比刀砍斧劈的伤痛加身更令人难以忍受。“那你欠我的债呢?” “我以后……”阿飞只能涩然道:“再还给你。” 阿婵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已然是泪光盈盈的仰望着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要走。 她泪盈于睫,凝视着他的眼睛,却没有问他,要怎么还她。 过了半晌,少女才垂下了秾艳的睫毛,有一滴眼泪就这么突兀的落在阿飞的手背,烫得几乎让他的十指瑟缩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听见阿婵轻叹了一声,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她不再看他,只是低下头去,转身朝着前屋那灯火通明处走了过去。 她一开始只是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可到了最后,却忍不住的跑了起来——宛若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而忍不住要去找家中兄长哭诉的孩子。 “大哥!” 阿婵语带哭腔的喊了一声李寻欢时,龙小云已经窜进了屋子里。 梅二先生和跟着龙小云一起前来的精壮汉子,紫袍老人站在一处。他们听见龙小云在屋子里对李寻欢出言不逊,却皆是冷眼旁观。 梅二先生对这一行人心中颇感不屑,又笃定常人根本无法伤到李寻欢分毫,因此气定神闲。 精壮汉子巴英和紫袍老人秦孝仪却是笃定龙小云父母名头极大,寻常人绝不敢痛下杀手,于是也是气定神闲。 这三人在屋外遥相对峙,忽见一纤细玲珑的少女身披一身猩红大氅,肤白如雪,乌发如墨的匆匆奔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亮。 她声音娇软,语带泣音,只让人一听,心就先软成了一滩春水。 而待到她奔到近前,瞧见她那如芙蓉含露般,眼眶发红,泣泪可怜的模样,众人就几乎连自己是什么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二先生好歹与阿婵接触稍多,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立马便准备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阿婵却已经掠过了他们身旁,跑进了李寻欢的屋子。 脾气古怪刁钻的梅二先生也不以为意,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中第一次暗恨老天没有给他生得貌比潘安,不然的话,也许还能有点希望。 而阿婵迈入房门的时候,李寻欢正对龙小云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后也许还有希望。” 他话音未落,龙小云便立刻跪了下去,像是准备要拜李寻欢为师。 小李探花身经百战,纵使这孩子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恶毒,他也并不觉得对方能伤到自己。于是因为阿婵突然进来,李寻欢的视线从龙小云身上移开了片刻。 他望向了阿婵犹带泪痕的脸,不禁关切道:“怎么了?” “小心!” 阿婵正要回答,却见龙小云拜下去的时候,背后寒光一闪。 她刚跨入房门,正好就在龙小云的身后,便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肩头,将他拽了起来。 龙小云虽是少年,不过如今才十四岁左右,阿婵已然十六七岁了,虽然武艺不精,这点力气却还是有的。 只是龙小云背上背着的暗器,叫做“紧背低头花装弩”,此刻尚未发出,龙小云也不敢抬头,便弯着腰在阿婵手下转了个身,一下就从面对着李寻欢,转身对上了阿婵。 他心中懊恼李寻欢不肯乖乖让他杀死,心中发狠想到:这人似乎颇为重视这女子,若是杀不了他,能杀掉他心爱的女人也好! 他不曾抬头见过阿婵的面容,只是从李寻欢对阿婵说话的语气中推测出了他们关系一定极为亲密。 三道乌光就这样朝着少女疾射而出,几乎转瞬就钉入了少女体内。 那原本艳光四射的少女,霎时脸色一片苍白,直直的便朝后软倒了下去。 铁传甲面笼寒霜,顿时厉声大怒道:“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阿婵!?”李寻欢一时也没有料到他竟恶毒至此,这才大吃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阿婵奔去。 他将阿婵抱在了怀里,抢先用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然后反手就要朝着龙小云一掌挥出,却见巴英已经从梅二先生那知道了梅二先生不肯跟随他们前去治病的原因,是因为他如今已有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巴英显然非常清楚龙小云的脾气,若是对上李寻欢不知收敛,十有**要出事。 但龙小云要是死了,龙啸云,龙四爷,能对自己兄弟做什么吗?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小角色倒血霉?! 一念及此,巴英连忙惶恐的奔了进来,大声喊道:“李大侠,手下留情!!这孩子乃是龙啸云,龙四爷的大公子!龙小云!” 这一次,他这句话可以说来的恰到好处了。李寻欢身形一僵,那一掌在发出之时,硬生生的化去了大半气劲,只死死的点住了龙小云身上的几大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的倒在了地上。 铁传甲也是面色一变,但如今龙小云没有大碍,最重要的自然是阿婵的伤势。 他匆匆赶到李寻欢的身边,看向了他怀中的少女。 只见她脸色惨白,呼吸虚弱,大冬天里,却出了一身冷汗,沾湿了鸦羽般的鬓发。几缕乌黑的发丝沾在如玉如雪的腮旁,更显无力。 她红润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被她那身猩红色的披风一衬,更是苍白得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就将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她胸口肩头处插着三只乌箭,每支都淬满了剧毒,浅紫色的衣衫已然透出了鲜红色的血色。 而看着她那连眼眸都无力睁开的垂死濒危模样,只让人心痛如绞。 梅二先生在屋外听见了动静不对,猛地冲了过来,却见那骄纵狠毒的孩子倒在地上,但看起来除了被封住穴位之外再无大碍,反而是阿婵不知为何,身中毒箭,性命垂危的倒在李寻欢的怀中。 他大惊失色的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可是越把,他就越是汗出如浆。 只因外星人根本搞不懂地球上每一种□□应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干脆便将脉搏反应降到了最低——在常人看来,这就说明这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看神医神色灰败,李寻欢的心也沉沉的直落入了谷底。 他勉强涩声道:“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却充耳不闻的跳了起来,他双目充血,近似疯癫一般的叫了起来:“你护住她的心脉!你先护住她的心脉!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他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风一般的用自己的衣摆兜了一兜药瓶冲了回来。 梅二先生抓了一把药,就颤抖着手送到了阿婵唇边,但她如今的模样,又哪里能吞得下去?可她不能不吞,梅二先生凑在她的身边,抖着声音道:“阿婵姑娘?阿婵姑娘——你能不能听见?没事的,没事的,你把这药吃下去,你不会死的——只是你一定得吃下去啊!” 阿婵当然也不想真的就这么进入死亡状态。 她被汗水浸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掀起了一丝略带迷离的目光。她朝着梅二先生有些目光涣散的望了过去,然后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药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以后就是小白菜源源不断自动送货上门了! 飞剑客:……说好的要当武林第一美人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路子走下去就是魔道妖女了?? 阿婵:可是师父,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飞剑客:……我倒还不如你当武林第一美人,也好过跟五毒童子这样危险的人物跑了。 五毒童子:我很听话的,师父。 飞剑客【拔剑】:……谁是你师父!不要乱叫! 下一个出场的应该就是少林寺的小白菜了。哇,和尚呢,兴奋的搓手.jpg 第32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龙啸云的儿子险些将她害死, 正因为如此, 李寻欢没有说什么“龙四爷是我的大哥, 以后, 也就是你的大哥了”这种话。他没有资格对龙啸云和林诗音心怀怨气, 却也没有道理,去阻拦旁人生气。 但阿婵却很懂事,丝毫不肯让他为难,这反而令李寻欢的内心更感歉疚。 梅二先生见状就更不爽了, 他原本就一手绝妙医术, 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求到他头上, 因此他对这些江湖中人半点客气都没有,脾气乖张古怪,当下便看不过眼的冷哼了一声, 语气一声比一声严厉道:“能不能进去了?站在门口吹什么冷风?阿婵的伤好了?身体是不是不要养了?生了病很好玩?!” 龙啸云连忙望去, 笑道:“这位便是妙郎中梅二先生了吧?果然如传闻所说, 一派名士风流——我在厅中已经摆下了好酒, 更有许多英雄好汉相陪, 定然不醉不归!” 梅二先生嗜酒如命,但现在却冷冷回绝道:“酒什么时候都能喝, 但在那之前, 我既然有病人要治, 自然要先顾好我的病人——却不知龙大庄主要怎么安排阿婵住所?她体质现在还太过虚弱,最好现在就回房休息。” “这是自然。”龙啸云竟似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一般,无论怎样, 都能拿出早已完备的计划,“我已经将听竹轩打扫干净了,阿婵姑娘现在就可以过去休息。” “我不累,”阿婵却突然揪住了李寻欢的衣袖,眸光如水的朝着龙啸云望了过来。“我想跟我大哥一起四处走走。这兴云庄好漂亮,我已经在梅庄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可不可以让大哥带我到处看看?” 她看过龙啸云,又仰起脸来,望着李寻欢露出了期待之色,轻轻柔柔的开口道,“好不好?大哥?” 这要求多少有些不合礼数,显得娇纵妄为,可那声音婉转娇柔,语带撒娇之意,几乎让人的骨头都软了下来。 “自然可以!”龙啸云看着李寻欢,见他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却并没有拒绝,于是立马笑着答应了下来道,“这原本就是兄弟你的家,在自己家里,又有什么虚礼好客气的呢?” 而得到了同意,阿婵望着李寻欢,那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丽的笑容。 那笑容一下子就让她那虚弱无力的苍白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鲜活和妍丽的艳色,只让人心甘情愿的想要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然后这少女才又瞥了一眼龙啸云,笑容微敛的颔首客气道:“谢谢龙大哥。” 亲疏之别,几乎一眼分明。 龙啸云原本就对李寻欢心感自卑,如今感到这区别待遇,心中颇有郁气,面上却不显,只是仍然微笑着,显得格外亲切,“这有什么!阿婵姑娘既然是寻欢的义妹,那自然也是我龙啸云的义妹!” 阿婵礼貌一笑,却没有接话,她看着梅二先生道:“梅二先生也是——” “这些天来一直照顾着我,一定十分疲倦了。不如就跟龙大哥一起去喝酒休息一下吧?” 梅二先生自然也知道,她跟李寻欢一起去访景,怕是不愿有人跟在后头。 他不愿反驳她的话,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准备去龙啸云安排的宴会上好好借酒消愁一番。但临走之前,他狠狠的瞪着李寻欢嘱咐道:“不要让阿婵走得太远!不要让她太劳累!不要让她着凉!” 一伙人就此分开。 李寻欢轻轻咳嗽了几声,问道:“你想要看些什么?” “我想看看大哥你以前住的地方。好不好?”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自己也有些想要去探望探望那些老友梅花,因而无有不允的笑道:“好。” “我以前住的地方,叫做冷香小筑。”他扶着阿婵慢慢朝着自己以前的居所走去,口中为她介绍道:“那里有一大片的梅花林,冷香小筑就在梅林之间,我在那里读书学剑。”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福地啦?”阿婵好奇道:“读书学剑,读出了探花,学成了飞刀,若是一只兔子呆在那,天长日久,怕不是也会吸取天地灵气成了妖精?” 李寻欢与她玩笑道:“你既然这么说,倒不如抓只兔子放去试试?” “好啊。”阿婵娇骄道,“我知道你肯定心说我武功低微,但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在山上抓兔子却是绝没问题的!我还能抓住小鸟呢——我红姨教我身法轻功的时候,就放鸟给我抓过。啊,红姨就是我师伯的妻子!” 李寻欢听得有趣,他笑道:“你还会轻功?” “是呀!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登萍度水,踏雪无痕的水平了,但是也有点用的——不然的话,之前在雪地上怎么追的上阿飞呢?”阿婵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李寻欢小看她十分不满,但随即,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道:“说起来,也不知道阿飞现在到哪里去了。” 这小女儿的心事,李寻欢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看,前面就是冷香小筑了。” 这话终于拉回了少女的思绪。阿婵展眼望去,果然见到前方已然出现了片片花朵红艳的梅林,在梅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小楼露出了一角。 只要踏过积雪的小桥,冷香小筑便已近在眼前。 可阿婵却拉住了李寻欢,不让他过去。 “这桥上的积雪多可爱啊。”少女孩子气的央求道:“我们不要踩它吧。” 他心中对她有愧,因此阿婵凡有所求,只要能够做到,李寻欢无有不应。而她也从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反而更加令人怜爱。 此时,李寻欢也没有回绝,只是笑道:“那我们如何过去?” 阿婵拍手期待道:“用轻功,好不好?我想看看大哥的轻功嘛。” 李寻欢在江湖上,并不以轻功闻名,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其实很好。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很少使用自己的真力——他不肯浪费自己的力气——只因他总觉得他的力气,比别人珍贵许多。 因此就算赶路,他也觉得乘坐马车比使用轻功更好。 李寻欢觉得武功也是一种艺术,纵不能妙渗化境,至少也要清淡自然。 可如今拿来哄哄小姑娘开心,也并无不可。 只见他纵身一掠,便冲天而起,凌空转了个身,面朝着阿婵,向后疾退而去,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意,几乎与地面平行,自桥上划过。 然后脚跟一点地,便稳稳的站在了桥的那头。 而桥上的积雪丝毫未损,完好如新。 阿婵瞪大了眼睛,像个孩子那样兴高采烈的拍手欢笑。“再来再来!” 李寻欢便又飞身过来,换了三四种不同的姿势,飞过小桥,才终于让阿婵心满意足。 “那大哥你能带着我飞过去吗?”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还是只能一个人过去?” 李寻欢也很少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开怀过了。与阿婵的玩闹中,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人生离合,生命悲欢的萧索。 他眉眼舒朗道:“那就要看带的东西重还是不重了。” “若是重呢?” “那就有重的带法。” “若是不重呢?” 李寻欢那略带碧色的眼眸中,已经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笑意:“那自然就有不重的带法。” “那我是重,还是不重呢?” 看着阿婵那天真的模样,李寻欢大笑道:“这世上若有哪个男人说女人的体重太重,那就一定是个傻子。” “不过,你的确不重。”他笑道:“不仅不重,你还太轻了些。” 他微微俯身揽住了少女的腰,阿婵便立刻乖乖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李寻欢稍一提气,便如同鱼在水中一般灵活的游了出去。 小桥转瞬便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落地之后,阿婵兴奋地放开了李寻欢,看着身后小桥上那依然洁白如初的积雪,自重伤之后,少女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灿烂的笑容。 “好玩!” 李寻欢耐心道:“还要不要玩?” “不要了,”阿婵抿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要去看看梅花啦!” 李寻欢便道:“好,我们去看梅花。” 然后他先上前一步,为阿婵仔细整理了一下刚才略微有些散开的披风,叮嘱道:“不要着凉。” 阿婵撅起了嘴巴,嘟嚷道:“你跟梅二先生都不乐意别人管你们喝酒,却一个个都这么热衷来管我。” 李寻欢自然不会跟小女孩一般计较,他只笑道:“不要任性。” 阿婵却不服气道:“你们才任性呢。” 他们一起走过暗香浮动的梅林,阿婵时不时便好奇的踮起脚尖,伸长了手,去温柔的轻抚红梅的花瓣,将上面的白雪轻轻扫落。 但她并不折下,好像将那些梅花当做了小兔子,小鸟一般的活物,只是微微抚摸,就已经心满意足。 李寻欢跟在她的后头,面带微笑。这梅林中只有一条通向冷香小筑的道路,倒也不需要他一直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一座小楼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阿婵好奇问道:“不知道这里现在有没有人住?” 李寻欢却已经伸手去推那门道:“里面并无人声。” 他耳聪目明,既然说明屋内无人,阿婵便跟在了他的身后,放心的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一只落单的小白菜出现了!让我们…… 第33章 “……何为, 舍身为你?” 阿婵歪了歪头, 解释道:“舍身为我的第一步呢——就是要先陪着我。如果大师愿意的话,我明天便将《达摩易筋经》带过来, 如何?” 心树微微一愣:“此话当真?” “当真哦。”少女笑了起来,“若是大师信不过的话, 我们可以做一个约定。明天此时, 仍在此地, 怎样?” 他想问她,“如何约定?”,却又心中勉强提起戒备, 不许自己就这样, 被这太过异魅的少女牵着鼻子走。 “……若我不答应呢?” “那, 我也没有办法呀。”阿婵的措词似乎很是束手无策, 但那飞扬轻快的语气,却毫无无奈之意。“我杀不了你, 只好给你找找麻烦啦。我呢, 武功低微,也就只从海镜那里学到了一点点下毒的方法——大师若不肯答应,那往后,大师只要在苗疆地界上,恐怕就再也不能放心的吃东西,喝水啦!” “——但是,我们都没有必要走到那一步啊,是不是?”阿婵微笑着说, “大师你想要秘籍,而我想要你明天再来见我——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两人都一起如愿呢?对不对?” “……”心树沉默了半晌,发现自己的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问道:“你要如何约定?” 他如此询问了一句,原以为会彼此约定一个暗号或者交换什么信物,但那天姿国色的少女却凑了过来。 他们如今属于不同的阵营,她却毫无防备的靠的极近,似乎丝毫不害怕他突然发难,将她制服——尽管他的武功比她高出无数。 是因为……确信少林寺名门正宗……不会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出手吗? 她那柔美脆弱如小鸟一般的姿态,也令人丝毫提不起戒心防备—— 她伤不了他,却又仿佛极其信任他也不会伤害她的表态,好像很傻,却又如此的狡猾。 心树一时怔愣,便宛若纵容了她一般,没有动作,任由她拉住了他的衣襟。 她莹白如玉的白腻手指,搭在他灰色的衣袍上,显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差别。而随即,少女扬起那张玉白如雪的面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轻轻吻下。 在这株红艳妖灼的花树下,她在那一瞬间,完全填满了他的思绪。 少女笑着道:“被我亲过,就是我的人啦。” 【被选中人气息录入。正在分析资料……】 【资料录入。】 【气息链建立。】 阿婵柔情缱绻的抚摸过心树白皙的脸颊,朝后一退,狡黠笑道:“就这么约好啦。我也该回去了——大师,你可不能跟上来哦。” 她转身离去,便真的犹如一缕清云般,轻盈优雅的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他应该跟上去的—— 她脚步虚浮,轻功低微,他一定能跟得上去—— 只要一路尾随在她的身后,就必定能找到她与五毒童子的容身之处。那不就是他来到苗疆所要做的事情吗? 为了找到五毒童子,为了……取回被他抢走的经书。 可不知为何,在被她吻在唇角之时,他就好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怔怔的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想起了盗取经书的心鉴,他入门多年,为何突然背弃少林?还不是为了“情”之一字。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这情之一字,却是最难勘破的。 心鉴勘破不了,心树也勘破不了。 西天如来若非有情,又何必普度众生?若有人真能勘破这“情”字一关,他也就不是人了。 想到此处,心树不禁默然良久。 他转过身去,望向身后的水流,溪水静静流逝,圆石安静不语,一时之间,他竟然恍惚的感觉,刚才所遇见的少女,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美梦。 可第二天,他再次见到了那梦一般的少女,确信了她的确存在。 “大师,你饿不饿呀。” 心树抵达之时,便瞧见少女坐在花树上,一袭白衣,无拘无束,依然是丝发披肩,全无半点多余修饰,却清新纯真的不可思议。 在红花的掩映下,她咬着口中的果子,眼带笑意的对他说话。 “给你。” 她说着,便朝他抛出了一个与她自己正在吃的果子一样的水果。“苗疆的特产水果,很好吃的哦。” 那是一颗圆形的红果,看起来红润可爱。 心树将它握在手中,心中却想起刚才少女红唇轻启,皓齿呈露,眉眼风流,未语先笑的咬下一大块清脆果肉的模样。 见他接过却不吃,阿婵从树枝上轻盈落下。 “怎么?”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之前已经洗干净了哦?心树大师不想吃吗?还是说——” 她狭促的笑了笑:“是怕我下了毒?” 心树却不愿与她多做纠缠,他板起面孔,试图拉开距离的冷冷道:“……我已经来了,说好的《达摩易筋经》呢?” “在这呢。”阿婵也不执着,只见她低下头去,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 心树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张纸上,记载的正是《达摩易筋经》第一式——韦驮捧杵。 “你!!” “我把它撕掉了。”对于他的怒气,阿婵毫不意外。她抿起嘴唇,微微一笑道,“不然,心树大师你比我的武功高出那么多——被你抢走的话,那我可怎么办呀?” 而不等心树说话,她又理所当然的补充道:“不过,有一张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啊。如果我每天都带一张经书过来,那么心树大师总有一天,能够凑齐一整本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心树沉声道:“难道只是为了戏耍我么?” 阿婵却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快的离开我。” 她抬起眼来,又显露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令人不忍苛责。 可是不等心树有所反应,少女便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想要你把所有经书秘籍上的武功都演示一遍给我看。” 要知道,五毒童子选择了《怜花宝鉴》,这些少林经典,便一直在阿婵这里沾灰。 而秘籍里虽然口诀,招式图一样不缺,但武功是很微妙的一件事情。没有经验充足之人在旁指点,些许细微的差别,便可能失之毫米,差之千里。 这样的话,单靠着这些秘籍,阿婵也没有把握,能够很好的去浇灌其他的小白菜。 但心树就不一样了,他是少林寺掌门心湖大师的五弟子,修习的是最为正宗精湛的少林武学,由他来演示一遍,阿婵就能全部记下,用作以后教导其他小白菜的重要指导资料。 那些秘籍的内容,她早已经扫描进入了资料库里,即便把经书还了回去,她也随时随地都可以继续再默写出第二本,第三本。 但这些事情,目前为止并不适合告诉心树。阿婵便只微微笑着,看着他道:“如何?你把所有经书中的武功都演示一遍给我看,你演示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心树微微一愣,蹙起了眉头。他的第一反应是,少林武功不可轻易外泄,可纵然是天才,也断无可能看着旁人演示一遍,就能掌握精髓。 而几本秘籍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少女手中,其中内容如何,她恐怕也早就一清二楚。 见他犹疑不语,阿婵又掏出了第二张纸,第三张纸,第四张纸…… 看见她真的将如此珍贵的秘籍撕的张张分明,心树眉头一跳,俄顷长叹一声。 他盘腿坐下,垂眸查看起那几张纸上的内容。阿婵便又黏了上去,好奇的趴在他的肩头发问道:“所以‘动中含静’,‘肺主均衡’,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传来,而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而下,些许发丝已然自她的脸侧垂落在他的肩头,又从他的肩头流泻滑落,散入心树的怀中,令他难以专心。 他皱眉道:“……不要让我分心。” 阿婵便歪过头去,凝眸注视着他白净文秀的侧脸看了许久,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啪嗒亲了一口。 心树猛地涨红了脸,又听见她戏谑的笑道:“大师,我听过一个故事。” “……” “说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去渡河,瞧见河边有一个女人,想要过河,却又不敢过河。老和尚呢,就将她背了过去。小和尚见了,心中很是奇怪,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问自己师父,师父,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够随便背过一个女人?然后老和尚说,我已经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 阿婵跟着盘腿坐在心树身边,一双眼睛盈盈切切的望着他,笑着伸手拨弄了一下他仍然绯红的耳朵,笑道:“大师,你没有放下哦。堂堂少林寺的首座高徒,怎么可以连乡野老和尚都比不上呢?” 她说完之后,就立刻收回了手,敛容坐好,恢复了神女一般的恬淡端庄。 “大师,你快些看,不要分心。” 这分明是之前心树说的那句“不要让我分心”的话,如今她缠着他无法专心,却又将这句话还了回来。 心树瞪着她,一时之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甚至还感到一丝好笑。 最终他只能无奈的瞥过视线,不再看她。 有着十多年的深厚基础,秘籍上的口诀对心树来说没有丝毫理解的障碍。但在动作方面,第一次接触到的招式,总要磨练一些时日,才能达到最为标准的姿态。 他花了一天将一套易筋经演练了下来,阿婵便连忙记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所以第一招最要紧的,是要注意肩髃穴和膻中穴么?” 为了研究武功,阿婵如今重点研究过了人类的穴道,不仅非常清楚每个穴道在什么地方,还能够看出人在运动之中,力气从哪些穴道中经过。 而见她目如点漆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好奇,心树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阿婵便立刻跑了过来,伸手放在了位于他肩膀之上的肩髃穴,歪了歪头道:“那你再练一遍,给我看看?我想感受一下你的身体变化。” 心树抿起了嘴唇。阿婵就眨了眨眼睛,开价道:“我明天多带三页秘籍给你。” “……” “五页?” “……唉。” “大师,你这么会讨价还价还叹气的样子,很过分哦?明明是我比较吃亏——等下膻中穴我也要碰的!” 膻中穴保证运功之中呼吸有度,气定不乱,是非常重要的穴道,因而位置也颇为私密——位于**之间。 心树:“……” “肩髃穴只有三页秘籍哦,加上膻中穴才五张哦,大师,多点秘籍你就可以早点回去啦?怎么啦,你又不能放下啦?” 心树:“……” 作者有话要说:  诶,很多人都不知道心树呀,他不是我原创的,是小李飞刀里原来就有的角色呀23333以前跟李寻欢一起同朝为官,后来弹劾了李寻欢勾结绿林匪类,李寻欢弃官归去,他也因为觉得“言多必失”出家惹。算起来他都不能叫小和尚,是大师哟!跟李寻欢差不多大的——前辈大师了! 哎呀欺负老实的大师真好玩,真开心呀,心树大师的节操如今已经可以靠着秘籍页数定价出售惹,可悲可叹,可歌可泣呀。搓手!不过心树大师现在当自己是个和尚才非常矜持内敛,据李寻欢说,他年轻时候,号称铁胆御史,就是怼天怼地怼空气那种性格,还潇洒风流。所以大家不用怜爱他!一起趁他暴露本性之前,美滋滋的欺负他就好! 谢谢小天使们~~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11:56:43 苦爱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22:47:11 达菲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08:43:07 归去来兮辞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7-22 09:11:19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09:18:2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09:48:31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10:07:40 吾山远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11:22:01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13:27:20 银桑一生推33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7-22 15:04:45 阿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08:34:57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08:54:52 すべては嘘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0:04:47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0:19:39 维拉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3:26:35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5:08:17 末日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21:27:00 !!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7-23 23: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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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园如今高手众多,李寻欢心想,那梅花盗便是再厉害,怕也不好轻易得手。于是他回给龙啸云一番书信, 信中表示希望能收龙小云为徒弟——他心中已然决定要替自己的大哥好好管束他一番,必不能令他大哥和林诗音寄予重望的独子,以后长成武林一害——同时说明了阿婵的伤势目前还无法移动,待她好些了,他定会前去李园拜访,若是大哥同意,他便将龙小云带走。 ——不过,如今的李园,已经不再是李寻欢的李园,而是龙啸云的兴云庄了。 恐怕有很多人,都不愿意看见他出现。 想到此处,李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去了李园,若是见到了诗音…… 一想到林诗音,李寻欢就又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因为他总是咳嗽,梅二先生嫌弃他会打扰到阿婵休息,说不定还会把病气过给她,所以轻易不肯让他靠近阿婵。李寻欢只好哭笑不得的负责起了煎药的工作。 梅大先生也来帮忙处理药材,指挥仆从去镇上采购新鲜食材,铁传甲就去山里捕猎猛兽,扒了皮做成裘衣,切了肉当做补品。 李寻欢和梅二先生就这么在梅庄细心照顾了阿婵半个多月,这才肯放她下床。 “多吃点好的!”梅二先生每次把完脉,捏着少女那清瘦纤细的手腕,都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清减的太厉害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的!” 但每次送来的大鱼大肉,鸡汤补药,李寻欢闻着都有些油腥反胃了,阿婵却都乖乖的喝了下去,毫无怨言。 可她的手腕却仍然无比纤秀,毫不长肉。 对此,梅二先生显得很是惆怅,“你这姑娘,养不胖啊。” 这也是当然的。 阿婵的身体又不是人类的身体,她吃下去的所有食物全部都转化成了能量,自然不会堆积脂肪。而且,这身体是进行繁衍计划的重要工具,是长老们心血的结晶,是按照人类审美塑造的美貌巅峰,哪里能说胖就胖,说瘦就瘦的破坏那份完美? 外星人随口回答道:“胖了不好看的。” 谁知梅二先生却生起了气来,“胡说八道!” 他决定以后再给阿婵的食物里多加一条鸡腿,“女孩子胖一点才好!胖一点的女孩子有福气的!” 而她在这里养伤,飞剑客却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阿婵将他送了回去。 ——阿飞已经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不必他在一旁继续观察下去了。 阿婵决定下一次碰见阿飞的时候,再将飞剑客带过来。 于是当飞剑客准备自暗处现身,来到阿婵身旁照顾她时,却突然感到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他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苍茫的雪地之上。 他低头看向雪地,四周茫茫一片,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而风雪已经覆盖了大地,再无任何线索和痕迹留下了。 飞剑客猛地转身,朝着他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他在雪地上狂奔疾驰,没过一会儿,便瞧见了那熟悉的,掩映在山林中的两座小屋。 那宁静祥和的模样,竟让他感觉,也许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孙小红听见了响动,她走到了窗边,朝着看起来有些发愣的飞剑客扬声笑道:“阿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去叫阿婵来吃饭啦!我再做你的那一份吧!” 这话猛地惊醒了他。飞剑客冲回自己的小屋,心想着,也许阿婵还在里面? 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师伯,红姨亲启。” 这大约便是阿婵曾说过的那封信。 可这不就说明,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过去,见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李寻欢—— 但如今阿婵却在哪里? 难不成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而她一个人,还留在过去?? 飞剑客捏着那封信,有些失魂落魄的来到了李寻欢的家里。 见他单独前来,孙小红显得有些奇怪,她问道:“阿婵呢?” 飞剑客道:“阿婵走了。” 孙小红这才大吃一惊道:“什么?” 李寻欢正从里屋出来,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愣,“怎么了?” 飞剑客抿住了嘴唇,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孙小红,孙小红连忙跑去李寻欢的身旁,看着他将信纸抽了出来,凝神细看了起来。 单看这封信,无非就是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好奇的想要去外面看看。 李寻欢看完之后,露出了无奈的好笑神色,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难道能把她在这里困上一辈子么?”他轻叹了一声,“……我去写封信给叶开,让他在江湖中多照顾照顾阿婵吧。” 飞剑客却涩声道:“只怕叶开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怎么会?”孙小红道,“叶开那么机灵,有他在,阿婵绝不会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种奇妙的微笑。 李寻欢和飞剑客都知道,孙小红一直都希望阿婵能跟叶开凑成一对。 他们一个是飞剑客的徒弟,一个是李寻欢的徒弟,飞剑客和李寻欢乃是至交好友,他们的徒弟若是喜结连理,岂不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 奈何阿婵被自己师父阿飞整日拘在小木屋里不曾出门,叶开呢,又不能轻易踏足他们的隐居之地,所以孙小红虽然知晓两边都是极好的孩子,可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几乎屈指可数。 飞剑客之前对孙小红的心思不置可否,他也承认叶开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优秀俊杰,顺其自然也没什么不好。 谁知顺其自然到了现在,却料不到阿婵喜欢上了……自己。 不,不是自己…… 飞剑客心中长叹一声,虽然不想承认,却想起了她在过去,看着过去的自己,那几乎比星光还要灿烂的眼神。 ……可那,应该算是他自己吗? 他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李寻欢和孙小红——在这世上,他们也许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了。不过,阿婵喜欢上了阿飞的事情,飞剑客犹疑了片刻,觉得隐瞒下来也无伤大雅。 听完之后,孙小红和李寻欢都是一脸错愕。 “过去……?” “嗯……”飞剑客轻叹一声,“大约是你刚刚入关的时候。” 这话将他们两人的记忆,都拉回到了当年。而听飞剑客说完他回来之前,阿婵被龙小云所伤,李寻欢得知他是龙啸云的儿子手下留情,没有废他武功之后,李寻欢露出了怔然之色,“……若那真是过去,但我们身处未来,却为何没有感受到任何改变?” 孙小红思索片刻后道:“也许阿婵所到的过去,并不是我们的过去——?” “佛说三千世界,也许阿婵和阿飞,只是一起误入了另一个……小世界?就像是烂柯山人,误入桃源的那些人一样?” “那也有几分道理。但阿飞已经回来了,如何可知阿婵有没有回来?万一她与阿飞不同,并没有回到他们离开的地方,又该如何?” 这话令三人彼此对视了良久,却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最终李寻欢和孙小红决定每日去阿婵消失的地方查看她有没有像飞剑客一样,突然回来,而飞剑客决意去江湖上看看,有没有阿婵的踪迹——也许李寻欢说的对,阿婵与他可能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回来,也许她就算回来了,也依然想去外面走走。 而在另一边,阿婵的伤势终于已经稳定了。虽然仍然有些虚弱,可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注意补充营养,不要过分劳累就行。 他们毕竟是客人,在梅庄叨扰已久,实在过意不去。李寻欢便带着阿婵一起,朝着李园——也就是如今的兴云庄,驾起了马车赶去。 但梅二先生却放心不下阿婵,自动加入了李寻欢的马车队伍,一伙人便结伴一起,赶去了兴云庄。 只见当初的书香门第,如今已然是绿林豪杰们的聚集地。但江湖好汉,一向与官府泾渭分明,不敢轻易过界,因此,没人敢动门前那两幅御笔亲书的门联,怕被官府找上门来。 于是这便成了李寻欢为数不多,仍然还感到熟悉的旧物—— 只见那门联上写着: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李寻欢扶着阿婵站在门前,望着这两幅门联,仿佛被人在胸上重重的踢上了一脚一般,无法动弹。 这里原本是他的家。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最幸福的童年,得到过最大的荣耀,也曾在这里,亲自将父母和兄长的灵柩抬出去埋葬。 这里有着他最为深切和真挚的情感,最为美好和悲伤的回忆,但如今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前,却宛若一个陌生人。 李寻欢事前便给龙啸云写了信,告知了他自己今天将要前来拜访,因此,大门口处倒也无人阻拦。 不仅没有阻拦,他们看着李寻欢臂弯中那个脸色苍白,神情娇怯,弱不禁风,却又殊丽绝美的少女,一个个竟然都看的呆住了。 梅二先生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有个机灵的小厮清醒过来,忙不迭的朝着里屋报信去了。 这如今是别人的家,李寻欢便宛若最识礼的客人,站在门外安静的等待回音。 天气最近渐渐的开始回暖,不过乍暖还寒,如果轻易的减少衣物,反而更易着凉。 李寻欢垂眸为阿婵掖紧了她裹在肩上的披风,为她把带着一圈绒毛的兜帽带好,又试了试她抱在怀中的汤婆子还够不够暖和,生怕她重伤尚未痊愈,又增添新的风寒。 龙啸云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眉眼温柔的小心照顾怀中少女的模样。 这让他心里猛地一松,只因李寻欢若有了爱人,那他也能好受许多,但紧接着又是一紧——因为那少女差点伤重濒死,都是他的儿子,龙小云所为。 他很清楚李寻欢是重情重义之人,兼之武功天下无双,小李飞刀更是独步江湖。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故意与之交恶,对于龙啸云来说,则尤其如此——他必须好好维护与他的关系,因为他有今天,都是靠着李寻欢的关系。 若是在一开始没有李园,没有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嫁给他,没有李寻欢与他兄弟相称,江湖之上又有谁会给他面子,他又怎么打开局面,终于成就兴云庄如今的兴盛? 当李寻欢的朋友,远比当他的敌人要轻松许多。因为他的小李飞刀,面对敌人,永远例不虚发的可怕,可面对朋友,有时候却甘愿为之付出性命。 第35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那冷漠如冰山一般的少年, 此刻被阿婵死死拖住, 一起躲在酒馆厨房的后门处探听消息。``而他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却正好能从毫无遮掩的厨房门口, 看见林仙儿慢慢的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们听见她说:“……你只要看到我的脸后,就永远再也不能忘记我了。而我, 却是一定不会跟你要好的。那么你难免就要终日相思, 岂非自寻烦恼?” 年轻貌美的女子说出这话, 不知怎么的,令年近三十的剑客感到了一丝可笑。 他知道她说出这话,并不是大言不惭, 而是在无数的男人身上, 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那时, 江湖上又何曾出现过一个名为阿婵的少女? 当阿婵存在之后, 这句话听起来,便实在有些太过自大可笑了。 更何况, 她是对着李寻欢说出了这话。 ——李寻欢既然上一辈子不曾被林仙儿迷惑过, 那么这一辈子,显然也不会。 她终于摘下了面具。 林仙儿的面容依然是美丽的。奇怪的是,阿飞曾经把她当做天神一样膜拜,此刻时隔多年,再次回顾她巅峰时期的美貌,他竟然有种,林仙儿……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她太媚,太柔, 甚至已经显得有些造作艳俗,又风流的太过露骨,而沦为下流。 阿飞竟然有些不大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也许他那时是真的年少慕艾,涉世未深,情窦初开吧。 想到此处,对于当年的自己,他也只能苦笑着认栽。 飞剑客纵然是飞剑客,但也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而酒馆内,李寻欢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准备有所动作了。 他仍然未曾放下手中的小刀,可林仙儿已然确信,这世上绝没有男人可以躲过她的魅力,也绝没有男人,会在与她上床,或者杀死她的两个选择中,选择后者。 她蛇一般的滑入了李寻欢的怀里,习惯性的用自己的经验开始扭动起身体,嘤咛道,“你还不把手里的刀收起来?男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手里不该还拿着刀。” “那么男人拿着刀的时候,你就不该坐在他怀里。”李寻欢的声音非常温柔,“一个女孩子不可以这么自信,更不可以脱光了来勾引男人,她应该将衣服穿的紧紧的,等着男人去勾引她才是。否则男人会觉得无趣的。” 他的刀锋已然划开了林仙儿的肌肤,那美艳的女人霎时在他的怀里,吓到浑身僵硬。 “我希望你以后记住两件事情。第一,男人都不喜欢被动的。第二,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寻欢看着林仙儿那因为恐惧而微微扭曲的面容,想起了阿婵裹在洁白如云的狐裘斗篷中的脸。 她的神情那么纯洁,那么恬淡,好似从未沾染过任何肮脏的**。 林仙儿挟裹着红尘之中无人可逃的滔天**,滚滚而来,她利用自己的美丽来操控男人的感情,虚荣,以及攀比之心,从而将人拖入地狱来满足自己。 而阿婵什么都不要。 她的梦想幼稚而天真,说要到江湖上去,要成为第一美人,但她又完全不懂,江湖和美人都代表了什么。 这让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不食人间烟火的迷离气息,好像一个充斥着三月春雨后的清新气息的梦。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她就是那个宛在水中央的伊人,你好像永远也碰不到她,留不下她。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你,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如同神女一般,凭虚御风,飘然远去。 想让林仙儿笑,可以有一万种方法,用稀世珍宝,用无上权势,用绝世武功…… 只要对她有好处,她就愿意主动的爬上你的床,对你宽衣解带。但这些东西,阿婵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所以林仙儿这样的女人,只能靠伪装纯洁让阿飞尊敬爱重,而一旦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后,他便会发出疑惑:“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若是衣服太过容易脱下,那么不管这个女人有多美丽,有多娇媚,都已经落了下乘,让人心生轻视。 外星人在屋外听着,然后默默的记住了这一点,决定以后多加改进。但要康斯特人来说,人类男人有时候真是有喜欢自虐的怪癖。 明明已经生出了结合的渴望,却非要强自忍住,并且许多人都以能够强自忍住为傲。 似乎能够忍住结合的**,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外星人对人类的这一习性不置可否,她只关心李寻欢还有没有别的经验要说,她觉得他的话语可以作为第一手资料,送给长老们研究分析,然后成为她以后进行繁衍计划时的行为模式资料参考。 但可惜的是,说完那两句话,李寻欢就将林仙儿放走了。 没能与男人成功结合,林仙儿似乎怒不可遏。她恶毒的大声骂道:“李寻欢你不是个男人!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怪不得你的未婚妻会跟你的好朋友跑了!” 这说法,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正常的男人,这种男人绝不可能拒绝她。而另一种就是不中用的,有毛病的男人,只有这种不是男人的男人,才会对她如此狠心。 这让阿婵扭过头去,看向了身旁的阿飞。 而不远处的飞剑客一见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正在生气,而且还在闹着别扭—— 她现在心中一定对林仙儿的印象非常差劲,而这种差劲,在想起自己的师父,竟然把自己与这种女人相提并论了那么久,且因为林仙儿,而一直对她如此冰冷严酷的时候,就更加生气了。 年长的剑客一眼就能看明白,她心中此刻都转着怎样的念头,然而……他在此之前,的确不曾知道,林仙儿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两相比较,他竟真的开始反思,自己对阿婵,是不是真的严厉的过分了一点。 而且,认为她竟然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女人,这对于在李寻欢手下长大,一直都很温柔端庄,宛若大家闺秀的少女来说,恐怕是个极大的侮辱。 少女阿婵此刻的确很不高兴,因此她的表情,语气,都是冷冷的:“她说不想跟她滚在一起的男人都不是男人,那你呢?” 阿飞依然没理她,他又准备站起来进屋去了。但阿婵气的咬住了嘴唇,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又将他拽了下来。 为了防止他挣脱开来,少女几乎将他的整只手臂都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气冲冲的赌着气看着他,好像在说,“我让你动了吗?” 阿飞正要说话,就听见屋内,又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就好像是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便匿声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腹大如鼓,满身肥肉,头发和胡子凌乱纠结的男人滚了进来。 他浑身脏污,散发着阵阵臭气,两条腿都已经被齐根斩断了——因此,他整个人都像是一颗皮球在地上滚动一般的前进。 阿婵看不得这残疾悲惨的样子,她露出了难受的模样,抱着阿飞的肩膀,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少年垂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 这人乃是江湖七妙人之一,黑心妙郎君——花蜂。 他被蔷薇夫人和紫面二郎联手制服,数十年来,一直关在地窖里,折磨至今。 对于自己的经历,这位以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出名的小人长叹一口气,总结道:“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所以才会有这种报应。一个男人若以为自己了解女人,他无论受什么罪都是活该的。” 这话外星人立刻又默默的记住了。她还抬起头来,看了阿飞一眼。 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的与她对了一眼。但只是这么对视了一下,阿婵便好像意想不到的微微愣住了,随即,她刚才的怒气便全然消散,绽放出了一个极为灿烂,极为绚丽的笑容,好像与他对上视线,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听见没有,”少女笑语嫣然的弯起了眼睛,紧紧搂着他的手臂,倚靠在阿飞的身旁,眉目鲜活又妍丽的声音娇软道:“你可不要被女人骗啦!不过,你这么老实,实在很容易被骗,不过不要紧,我会保护你!”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屋内的两人习武多年,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花蜂当即便厉喝一声,看向了厨房外,警惕道:“谁!?” 而李寻欢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眉目间微微一动,表面上却依然看起来神色淡然。 阿婵像是故意让人听见的,此刻被人点破了行迹,也丝毫不显慌张。她松开了抱着阿飞的手,眸如秋水,晕着笑意,对他说道,“好啦,你可以进去啦——” 考虑到阿飞的剑快的出手无情,与之相敌之人几乎必死无疑,阿婵又连忙补充道:“不过花蜂是下毒之人,下毒之人,必有解药。所以要解李寻欢身上的毒,你可得留他一条性命才行呐。” 为了跟上他,少女不得不有些狼狈的攥住自己的裙摆和披风,在雪地上艰难的小跑着。她的绣鞋已经被雪浸湿了,裙摆也沾上了水渍,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停下脚步。 而这种行为,在大雪天里非常的耗费体力,没过一会儿,阿婵的声音便带上了微微的喘息。 少年剑客不禁停下了脚步,却还是没有转身。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猛地撞了一下。 少女原本赌着气,想要最后鼓起力气来个冲刺,抱住少年的腰不许他再丢下自己往前走——她甚至做好了如果他走的太快,可能只能抱住他的大腿,或者只有脚踝的可怜下场。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许他再这样无视她了! 可谁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谁知道他会突然停下来! 阿婵来不及停下,一下子就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少年的腰瘦削,柔韧,在薄薄的衣物下,透露出紧实的手感。阿婵不自觉的抱着他,就这么呆了片刻。 她自己也显得非常茫然,无意识的轻呼了一声道:“哎?”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好像吓了一跳,就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连忙缩回了手臂。 少年剑客默默的转过头来,这样的力气甚至不够让他的脚步趔趄一下。他看见少女站在他身后,表情有点畏惧的看着他,似乎很怕他会生气。 “你……我……”见他转头望来,少女支吾了几句,看见他还是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的冰块脸,就突然委屈的涌上了泪水,显然从没有被人这么冷漠的对待过。她捏着自己的披风两边,气的跺脚。那一双明媚生辉的眼眸水光盈盈的望着他,却又不肯服软的让眼泪落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少年剑客却很懂得以不变应万变。他冷冷道:“别跟着我。” 少年阿飞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但阿婵并不害怕。她被噎了片刻之后,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却已经娇蛮的扬起了下巴,骄矜道:“谁跟着你了?就许你走这条路了?” 少年阿飞便又转身要走。但这次,阿婵却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立刻服软委屈道:“等一等,等一等!这茫茫大雪里头,就我们两个人,你看见我这么吃力,难道不该帮帮我嘛?” 少年阿飞朝前迈了一步,没有理她。阿婵便拉着他的腰带,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踉踉跄跄的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就算你是一匹狼,在雪地里看见另一匹疲倦的狼,难道就不会生出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出于同类的爱心吗?狼都是一群一群的,应该很重视同类的吧?对吧?对吧?”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也丝毫不觉得无聊,反而一个人越说越是神采飞扬起来。 因为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娇美,宛若珠玉落下,即使说了这么多话,也丝毫不会使人厌烦。 “我觉得你好像一匹孤狼哦,那我以后叫你阿狼好不好啊?虽然你在马车上跟李寻欢说,认识你的人都叫你阿飞。可是我不想叫你阿飞,反正你也不在乎别人叫你什么,那我叫你阿狼好不好?啊,不过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像是阿郎……感觉,感觉有点……” 感觉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呼唤情郎的旖旎之感,让人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嗳,你们都要吃肉,来吃点炸鸡,吧!阿婵的食量理论上来说没有上限——因为都能转化成能源嘛!但是外人看起来,她的身形吃下那么大一盘炸鸡的一半,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呢…… 哎呀在外人眼里就是纯洁无辜的柔弱少女被粗暴的欺负惹,真可怜【抹泪】。 五毒童子:反正我摸到了,这波不亏。 心树:不过只是肚子而已…… 阿飞:不过只是肚子而已…… 五毒童子:??? 谢谢小天使们~ 千华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16:40:59 千华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7 17:16:02 萤萤火之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2:00:58 wll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8:23:30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8:24:16 红枣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8:43:52 红枣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8:44:30 红枣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8:44:42 KR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09:13:34 吾山远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10:00:46 wll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10:13:10 ifapink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8 16:17:33 萤萤火之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01:24:26 淵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02:10:50 不是路人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03:49:26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08:32:32 甜甜甜甜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08:39:28 不是路人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9 13:08:04 花花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7-29 20:25:57 第36章 大欢喜女菩萨要来之前, 五毒童子一直很担心她和阿婵相处不来。 但大欢喜女菩萨来了之后,五毒童子却又有些担心,阿婵和她处的太来…… 她那纤细的身子是怎么跟着她们一起不停地往里塞了那么多的大鱼大肉的?每每看见阿婵面前的盘子又被一扫而空,五毒童子都觉得自己的胃都涨的难受。 然而他每次觉得“再这样吃下去不行!”, 于是将阿婵强行拽走的时候,阿婵却死活不肯吃他做的消食药丸, 尽管他再三声明原料中绝对没有添加任何虫子。 大约察觉到了自己转换能源的行为很容易给普通人类造成恐慌, 阿婵终于有所收敛了。 她不肯吃药, 便退而求其次的说, 五毒童子如果真的那么担心, 可以帮她揉揉肚子,促进消食。 五毒童子:“……” 他咬了咬牙,最终恶狠狠道,“好啊!” 谁怕谁啊! 而自那以后, 阿婵开始注意减少每天能源转换的数量,以防止太过骇人。 在吃完了还在人类接受范围内的食物后,大欢喜女菩萨再要她多吃一点,她就会矜持的摇摇头,眉眼弯弯的说:“海镜不让我吃这么多, 我怕吓到他。” 大欢喜女菩萨闻言倒也不生气, 她对五毒童子是真的很好,因此听说是自己干儿子的话,便哈哈大笑起来,却不再干涉了。 但吃的少了之后, 阿婵和大欢喜菩萨待在一起,仍然不能让五毒童子省心。因为他自己的干娘是个什么脾气,他非常清楚,那是一个热衷美食和男人的人…… 美食这一块暂且解决了,但男人那一块就更让他提心吊胆了! “男人这种东西,别看他们瞧起来那么趾高气扬,只要你能把他们压趴下,让他们束手无策,他们就会乖得像猫一样趴在你的脚下,哈哈哈哈哈!” “我有六个男宠,不过其中两个已经自杀了。这次来我瞧瞧还有没有什么合眼的家伙,正好填了这两个缺……” “什么?不不不,六个哪里算什么上限,如果你愿意的话,像皇帝老子那样收一个后宫男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跟你说,挑男人啊,要跟相马一样——眉毛要凝而不散,眼睛要清亮如星,嘴巴要……所以你姐姐我喜欢使剑的,使剑的全身都均衡啊!那腰身,苗条有劲的咧!” “有些人说鼻子大的男人能力强,屁话。告诉你姐姐我的经验,你得看肩膀和腰之间形成的形状!” 喝醉之后,大欢喜女菩萨得意忘形的打了个酒嗝,就开始兴冲冲的要分享有一次她和一个男宠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将他压死在身下的刺激经历。 “干娘!!!”五毒童子终于听不下去了。 大欢喜女菩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可是自己干儿子的心上人。而且同为男性,五毒童子只怕也不会喜欢听她说自己如何折磨自己的男宠。 但怪只怪很久都没有人可以平等的坐在她身边,听她天南海北的聊天,不管她说什么,都十分平静的接受,而不会跳起来大骂她罪该万死了。 聊得开心了之后,她都差点忘记阿婵的身份。 这让大欢喜女菩萨顿时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站了起来道:“这样吧,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天天吃炸鸡也有些腻味了,我出去活动活动!” 她带着自己十多个肉球一般的徒弟出去狩猎那些武林正道人士了,阿婵凝视着她远去的方向,忍不住好奇道:“海镜,你觉得这次她能抓回来几个男宠?” “不许把男宠这种话挂在嘴边上!!”五毒童子气的暴跳如雷的样子,倒是让阿婵想起了之前隐居在飞剑客身旁的日子。 那时候教她礼仪知识的,其实多是李寻欢和孙小红,如果她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他们两人都不会如此生气,但李寻欢只是微微皱皱眉头,就比一帮人的狂怒更有力量。 所以五毒童子那外放的怒气,跟飞剑客的不悦比较类似。 飞剑客生气的时候,非常明显就能感觉到,那种令人背后发寒的冷气—— 据说,那就是杀人杀出来的杀气? “海镜你讨厌男宠吗?”阿婵却并不害怕。她连飞剑客的杀气都不害怕,就更别提五毒童子的这点怒火了。 “我干娘收多少男宠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学她!” “我才不会学呢。”阿婵轻轻的哼了一声。 大欢喜女菩萨说的那种以绝对武力镇压的方式,康斯特族人不是没有考虑过,抓起来关进笼子里,需要的时候就去强行采用生殖细胞。 但人类总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人类,康斯特族却必须遵守星际法则,不得随意伤害人类。 ……毕竟人类的基因有着可以修复一切紊乱缺损基因的特性,在全宇宙的范围内,目前也只发现了人类有这一特性。 考虑到宇宙中那么多个文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摊上要绝种的事情,需要人类的基因去修补,谁敢动人类,就几乎是在扼杀自己族群未来的希望。更何况,康斯特族的老对头们要是发现了这件事情,绝对会兴高采烈的找到攻击的理由……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要自愿才行啊……” 但在五毒童子听来,却是她在诉说自己的想法——强求的屈服算什么感情呢?当然是两情相悦,那才是爱情。 想到这里,他心中忍不住的缩紧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五毒童子才鼓起勇气,迟疑的问道:“阿婵……” “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话让阿婵愣了一下。她转过头来,看着五毒童子那认真而又紧张的模样,不解的歪了歪头道:“什么怎么样?” “就是……”被她那样的视线望着,五毒童子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倏忽又全部都溜走了。他狼狈的避开了阿婵的视线,连忙亡羊补牢道:“《达摩易筋经》……不是据说可以易筋洗髓吗?如果我修习这部秘籍,说不定……可以摆脱侏儒的模样,然后……嗯……然后,你觉得……会有人,喜欢我么……?” “可是,”阿婵却没有在意他最后那句话,她十分现实的疑惑道:“如果易筋洗髓,那么你现在用的毒功基本上就要全废了啊。” “唔……” “为什么要自废武功呢?就算能够摆脱侏儒的模样,可是那却变弱了。我觉得,比起皮囊,还是实力强大一点比较好。不然武林中的那些坏人那么多,发现你不可怕了,就会来欺负你的。” “……是啊。”事实上,阿婵顶着那么一副艳绝天下的美貌,理所当然的说“皮囊不重要”,完全没有说服力,但五毒童子想起了他们在兴云庄时遇到的一切。 那时他可以如此轻易地在瞬息之间,杀死四五个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放弃了毒之后,他还能做到么? 这让他沉默了片刻,有些低落的回应道:“说的也是。” 他凝视着阿婵,她的面容依然显得天真懵懂,带着纯净无邪的明光,这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他放弃了毒,那么他也就不再是五毒童子了。 不是五毒童子的海镜,还有什么资本能够保护她? “可是……如果我一直都是这副模样,那么我喜欢的人,永远不会把我当做一个男人看待,又该怎么办?” 他以为阿婵很快就会给他断绝念头的最后一击,谁知道少女却平静道:“那么,如果海镜你想要试着变成大人的话,那就练吧。” 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但是!你不是说——如果我将以前的武功废弃,就没办法再保护自己了吗?” “唔,可是,海镜自己的想法更重要吧。”外星人并不打算插手人类的决定,她只是正常的分析道:“而且,王怜花也不是侏儒,他的毒术不也非常精妙吗?自废毒功之后,最大的损失大约就是不能再役使极乐虫了,但你的下毒能力依然独步武林呀。在你修习《达摩易筋经》的时候,虽然会处于旧功已废,新功未成的无力状态,但如果有大欢喜女菩萨护着你的话,应该也能够顺利度过的。” 五毒童子越听眼睛越亮,越听越是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可行。 他立刻就下定了决心道:“我要练!” “嗯?”阿婵虽然被他这么急切的态度给弄得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好,我今天就去把《达摩易筋经》默写出来,明天给你,可以吗?” “可以!” 阿婵在这边与海镜定下了约定之后,便转身回到了房里,开始磨墨提笔,默写起了《达摩易筋经》。 而在另一边,大欢喜女菩萨却碰上了一个有趣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出尘似雪。他穿得虽简单,却很华贵。 他身处苗疆的密林之中,全身上下却一尘不染,白衣如新,竟然让人怀疑他可能连鞋子底上都没有沾染上一点泥土。 而无论他站在哪里,无论他身在何处,人们的目光总是会被他第一个吸引过去,那种吸引力,并不来自他英俊的脸,也不来自他挺拔的身形,而是他的气质。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傲气。 他独自一人,因为没有人能与他站在一处。 因为无论谁和他走在一起,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这种傲气的人,总是大欢喜女菩萨最喜欢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嗷,昨天为旧文肝了两章,就没来得及码出今天的更新惹~~今天推迟了一点点~~么么哒! 大欢喜女菩萨:我大欢喜女菩萨,最喜欢对那些傲气的人说,I want you! 咳,她不是什么好人,大家不要萌她! 第37章 吕凤先是个很骄傲的人。 他一袭白衣, 站在人群中, 总会像是站在野鸡中的白鹤那般卓尔不凡。他也不屑与别人为伍, 哪怕将全世界的黄金都堆在他的面前, 他也不会和自己瞧不起的人说上一句话。 正因为如此, 当他知道自己在百晓生的江湖武器排行榜上,凭借着银戟, 却只名列第五的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明明已经算是天下最强的五人之一,但对于如此高傲的吕凤先来说,不是天下第一, 就毫无意义,就是耻辱。 他毫不犹豫的直接毁掉了自己的银戟, 从此再也不曾碰过, 然后花了十年的时间,从头练了一门新的武器, 想要去夺得第一。 他的新武器,就是他的手指。 吕凤先的手指修长有力,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皮肤也白皙细腻。但这些都不是特殊的地方—— 吕凤先的手特殊的地方,在于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肤色中隐隐带着某种奇特的光彩——与其他地方的皮肤相比,吕凤先的这三根手指,竟已不像是血肉组成,而像是长出了三根金属。 可是, 那怎么可能呢? 人类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会变成金属? 但无论如何,这三根手指就是吕凤先如今倍感自信的新武器。 可惜百晓生已经死了,吕凤先不能够再让他看看自己的新武器能够在兵器谱上排名第几——说不定他能够重新进行一次排名呢? 但若是这边行不通,那就还有另一种方法,能够证明自己已经与从前不同——那就是用这三根手指,杀死兵器谱上排名前几位的人。 他已经知道,如今江湖上的许多高手,都朝着苗疆蜂拥而来。其中兵器谱上排名前四的几个人——嵩阳铁剑郭嵩阳,小李飞刀李寻欢,皆在其中。 吕凤先对据传是沈浪留下的神功秘籍势在必得,与此同时,他也准备一并拿下李寻欢和郭嵩阳的命。 只可惜,他进入苗疆之后,还未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便先遇见了大欢喜女菩萨。 他的手指已经如刀如剑,但大欢喜女菩萨的一身皮肉,却是连刀剑都轻易无法刺穿的。 江湖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有时候你踌躇满志,自以为可以艺高人胆大的到处蔑视众生,最后却可能初出茅庐,便被击溃在家门口。 吕凤先没有被击溃在家门口前这么惨,然而他的骄傲,却仍然在大欢喜女菩萨的手上粉碎了。 阿婵听见大欢喜女菩萨那令大地震颤的笑声越传越近,便知道她回来了。 她放下了默写秘籍的纸笔,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想要看看大欢喜女菩萨有没有带回新的男宠。 ——大欢喜女菩萨的男宠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 她的要求很高,她所选中的男宠一般也都绝非普通人。这一点在某些方面来说,和康斯特族人非常合得来。 因此阿婵站在原处,瞧见大欢喜女菩萨抱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容光焕发走来的时候,不免对那个男人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而瞧见阿婵等在前方,大欢喜女菩萨咧开了嘴巴,心中十分欢喜。 她将那男人随意的丢在了地上,指着他对阿婵愉悦满足道:“阿婵妹子!你看,我之前跟你说要填两个缺,如今已经找到一个啦!” 阿婵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见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如同死了一样。 可他分明还在呼吸,仍然睁着双眼,只是双目涣散,显得格外失魂落魄。 他是个极英俊的男人,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让他会颓丧至此。 “这是谁?”阿婵好奇的问道。 大欢喜女菩萨心情很好的回答道:“这人说他自己是银戟温侯吕凤先!” “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银戟温侯吗?”阿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而又充满惋惜的看向了几乎毫发无伤的大欢喜女菩萨,“你真厉害!” 厉害的让阿婵简直扼腕叹息……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不是男性?!这样的强者,为什么她的生殖细胞,却对她没有用处?! 为什么这样可惜!! 大欢喜女菩萨却不知道阿婵的真实想法。 她很喜欢阿婵那真挚纯粹的欣赏眼神,那炙热的“崇拜”神色,自一个如此绝色的同性脸上流露出来,几乎要比她压倒四个男宠更加令人满足。 阿婵仿佛是真的觉得她非常厉害,而不像其他人一样,要么充满了谄媚,要么充满了厌恶,要么充满了畏惧。 因此,大欢喜女菩萨更加高兴了,她忍不住在阿婵面前显摆道:“银戟温侯在江湖上消失了十多年,没想到却废了自己的银戟,改练了手指!若他的银戟在手,说不定还能试试破开我的肚子,可换了这手指嘛——” 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一下子又忘记了尺度:“那就只能今天晚上,让我来试试看他的‘武器’在女人身上,到底有多好用了。” 五毒童子奔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在阿婵面前说了这么一句意有所指的双关荤话,顿时脸都气白了。 而一见到他脸色不对,大欢喜女菩萨自知理亏失言,连忙收敛起了那太过放浪形骸的笑容,干咳了一声。 她伸手就要去把地上的吕凤先提起来带走,然而那之前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的男人,却猛地蹦了起来,厉声喝道:“我不是吕凤先!” 大欢喜女菩萨皱眉道:“你方才才说你就是吕凤先,怎么如今又说自己不是?” “总之——我绝不是吕凤先!吕凤先已经死了!” 大欢喜女菩萨脸上的笑容已经冷了下来,她冷冷道:“什么时候死的?” “十年前!”那男人嘶吼着,宛若困兽一般双目猩红,“十年前!银戟温侯就死了!而吕凤先死在了方才!不对!他早就死了!” 见他如此狂躁,五毒童子皱起了眉头。 许多武林高手都无法忍受自己败在大欢喜女菩萨的手下,即将变成她发泄□□的男宠的未来,他也见过不少愤怒过,大闹过,疯狂过的挣扎。 但如今阿婵就在他身边,他便嫌这场面太过难看,想要拉着她一起离开。 可阿婵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安静的看着吕凤先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像是一只已经走投无路的濒死野兽。 大欢喜女菩萨望着他,已经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我原以为银戟温侯应当是个有趣的人,却没想到吕凤先原来是个疯子。” 她残酷道:“我对疯子可没有兴趣,你真是令我作呕,兴趣全无。好,既然你说你已经死了,那我就如了你的愿!” 但在大欢喜女菩萨出手前,阿婵却道:“等一等。” 粗肥的女人顿时心情很糟糕的绷着脸,看向了阿婵道:“怎么?” 阿婵道:“我想留下他。” 这是她第一次态度如此鲜明的站在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对立面,一时之间,大欢喜女菩萨与五毒童子一起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什么?” 她无法理解的追问道:“为什么?” “我想试试给他一个机会。”阿婵这么解释道:“我想看看,兵器谱上排行前五的高手……” 还有没有成长的空间,还能不能再继续成长。 “……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但大欢喜女菩萨却以为阿婵想要从她手里将这男人抢走。 如果不是看在前一段时间她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换了旁人敢说这话,大欢喜女菩萨绝不会让她们多活一秒。 而如今,她还在忍着脾气,生硬的试图让阿婵退让:“可我大欢喜女菩萨不要的男人,也绝不会送给别人。” 一旦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熟悉她的人就绝不会再违逆她。可阿婵抬起脸来,以外星人的经验,语气轻柔的回答道:“人都是很脆弱的生物……如果你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就总该要温柔细心地对待他才行。” 她好像并不觉得激怒大欢喜女菩萨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阿婵也对于她那感到被冒犯了的态度,视而不见,毫不关心。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教训我?!”大欢喜女菩萨勃然大怒道,“若不是之前我与你相处还算愉快,若不是我的宝贝儿子喜欢你,胆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绝不会现在还活着!” 但阿婵却已经不再看她了。 她原本对这死狗一样被大欢喜女菩萨扛回来的男人不感兴趣,但听说他是银戟温侯,并且废了自己原来的武功,跑去从头练起另一门武功,还练的格外不凡时,她就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天赋恐怕并不算低微。 他如今虽然碰上了大欢喜女菩萨,被她打击成了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但飞剑客当年,也曾经差一点便被林仙儿把整个人都毁掉。 他那时已经拿不起剑,甚至已经再也杀不了一个人。 他酗酒烂醉,仿佛已经沉沦在了地狱之中。 可是当他再次拿起自己的剑,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在他的面前。 这是最痛苦的,如同地狱一般的磨砺,凡是能从这深渊里爬出来的人,都将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但这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今阿婵突然发现,这天赋资质皆为上乘的吕凤先,正好遇见了这样的一个机遇。 如果他能够成功再次站起来,阿婵可能就会多出一个候选小白菜的人选。 而如果他失败了——最多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而已。 两相比较,阿婵觉得这波生意,基本上稳赚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吕凤先啊,出场到被击溃,帅不过一秒…… 谢谢小天使们~~ 寒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09:02:20 爺.萬人跪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12:31:00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0 19:31:02 朕总是忘记密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15:47:30 Krysta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31 18:41:57 第38章 僵持之中, 最后是大欢喜女菩萨冷着脸, 暂且退让了一步。没过多久,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便又带上了笑意。 ——这反应也许不仅仅是看在五毒童子的面子上, 还有那几本需要阿婵默写出来的秘籍。 《怜花宝鉴》里, 五毒童子修习的毒卷已然不凡, 其他内容就更是惹人垂涎,但只有阿婵知道那本秘籍究竟藏在了哪里。 ——她的干儿子应该算是唯二见过《怜花宝鉴》的人, 但大欢喜女菩萨早就看出来,五毒童子已然被阿婵迷得晕头转向了, 哪里还能多留一个心眼, 留意其他的部分? 想着这些事情,她对阿婵笑里藏刀的说道:“算了——这天下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有什么值当我们姐妹两生气呢?妹子需不需要我替你将他全身的经脉打断?否则仅凭你, 可是制不住他的。” 一听这话, 吕凤先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的武功还在, 自信却已然崩溃, 十分功力, 能施展出三四分已经算是不错, 但好歹四肢还算是健全。如果被击碎全身筋脉,他就几乎等同于废人了。 他知道大欢喜女菩萨这么说, 就说明她真的打算这么做。而她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她真的能够做的到。 “不用。”好在阿婵回绝了她,“如果他变成了废人, 那还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他如今内伤在身,哪里跑得了?” “说的也是。既然妹子你这么说,那他就是你的了。”大欢喜女菩萨伸手去拽五毒童子,面上带笑道:“还呆在这做什么?傻儿子?没见人家有男人要照顾么?哪有女人会喜欢侏儒啊——你那小身子骨,能满足谁啊?” 五毒童子却动也不动,只是瞪着阿婵。少女便转过头去,望了他一眼道:“《达摩易筋经》我已经默写出一半了,明天我就把整本给你。” 她这话说的大欢喜女菩萨心中一动,又见她十分自然的继续道:“我把他先送上去。海镜,帮我去熬点治内伤的药。” 五毒童子气道:“你照顾他也就算了,还要我参上一脚做什么?” 阿婵已经伸出手去,搀扶住了吕凤先,闻言,她看向五毒童子,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惊讶道:“可是,我们不是一边的么?你不帮我吗?” 她这句话让五毒童子愣了一愣。他想到了不久之前——他杀了龙啸云,她却是龙啸云的结拜兄弟,李寻欢的义妹。 他以为他们从此就要分道扬镳,但她却说,“海镜,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不能丢下你。”,于是毅然决然的随他一起出走苗疆。 她放弃了很多——清白的名声,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她的兄长——然后选择了跟他站在一处。 想到这里,五毒童子的脸色仍然十分阴沉,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无力的靠在阿婵身上,垂着头的吕凤先,却挣开了大欢喜女菩萨的手,转身离开去采药了。 大欢喜女菩萨最了解五毒童子,原以为他必定忍不下这口气,却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听挑拨,一时之间愣了一下。 她大感没趣,便撇了撇嘴,自行走开,继续狩猎去了。 大欢喜女菩萨可以说是以柔克刚的极致,她以身体为武器,并无什么一击毙命的尖锐之物,但凭借着一身肥肉,靠的是内劲伤人,江湖之中,几无敌手。 所以吕凤先被大欢喜女菩萨压得一身内伤,刚才凭着一腔激愤猛地站了起来已是不易。阿婵扶着他走上小楼,若不是暗暗将自己的能源转换成生命力,通过他们肢体接触的地方传送了过去,恐怕走到一半,吕凤先就该重伤死亡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吕凤先的内伤治愈了些许,让他至少有了可以自己走路的力气——不然阿婵凭借自己的力量抬不动他,金球在大欢喜女菩萨以及五毒童子面前,又不好出现。 而一将他扶上床,阿婵就切断了生命力的供给,吕凤先便立刻昏迷了过去。 内伤要比外伤更难处理和恢复。 吕凤先在阿婵的床上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随后又发起了高烧。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狂躁的呼喊——“让我死!让我死!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让阿婵颇为头疼。 因为,虽然说要将他好好磨砺一番,但外星人其实毫无经验。 她不仅自己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也没有见过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长老们搜集的资料库里,也没有任何参考案例。于是阿婵只好先稳住吕凤先的病情,再做打算。 如今他一头乱发,胡子拉碴,病容憔悴,白衣蒙尘,几乎看不出之前鹤一般出尘绝俗的气质。 但在迷蒙之间,吕凤先却能模糊的感觉到,有人每天为他仔细的梳理长发,细心温柔的擦拭身体,修理胡须。 当他终于恢复意识,吕凤先张开眼睛后看见的第一个画面,便是不远处趴在小木桌前,点着蜡烛,神色间带着倦意,正在打盹的少女。 烛光下,她青丝微乱,肌肤细腻如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泽。从他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瞧见那两对纤长秾艳的睫毛,宛若镀上了一层金光的蝶翼。 吕凤先见过很多女人。但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之中最美的一个。 她美丽的仿若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会与五毒童子,大欢喜女菩萨那样的人待在一起? 若是江湖上的传言没有出错,她应当就是李寻欢的义妹,阿婵。 对于她的失踪,江湖中传言纷飞,但大多都是不怎么好听的猜测——毕竟一个绝色的少女,先被梅花盗那等采花大盗掳走过,后来又与五毒童子一起销声匿迹,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最为龌龊的念头。 然而看着少女在烛光下恬淡而温柔的睡脸,吕凤先只觉得那些人全都该死。 但他如今又能如何呢? 他原本志得意满,以为一切都手到擒来,如今却如同一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还要受到一位毫无武功的少女庇护,才能苟活下去。 …… 这已经是阿飞今天杀的第三个人。 事实上,他原本准备杀的人有八个,但其中五个人都被李寻欢拦住了,剩下的三个,却是自己作死,拦都拦不住的。 他们在江湖上都略有些薄名,却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李寻欢叹了口气,知道这些人的话,一句也不需要去听。 但阿飞还年轻。 年轻气盛的少年,有时候感情永远优于理智。这岂非也正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 所以他杀死那些言语之中,对于阿婵妄加揣测,颇有轻辱的人,李寻欢也说不了什么,更加拦不住。 而讨伐五毒童子的武林联盟在商议了几天之后,听闻大欢喜女菩萨也到了,不少人顿时为之色变,于是商议的天数又延长了不少。 李寻欢与阿飞都不曾加入其中,在杀了好几个人后,那就更加不可能混在一处了——但他们独自深入密林后不久,没有遇见五毒童子,也没有遇见大欢喜女菩萨,却遇见了其他的麻烦。 铁剑郭嵩阳要与小李飞刀比试。 而上官金虹的金钱帮,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当他带着荆无命出现的时候,李寻欢惊讶于荆无命与阿飞的相似,飞剑客却只恨不得自己拔剑迎上去,好让李寻欢和阿飞能够不受束缚的快些将阿婵找到。 但他不能。 他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别人既看不见他,他也不能离开阿飞身旁太远。 这还是飞剑客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形,自他成名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心烦意乱过了。 而他将阿婵养到这么大,也从没有如此的担心过她。 那个温柔文静的少女,仿佛突然将十几年来积攒下来的叛逆劲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将飞剑客折腾的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 阿婵其实不大好。 因为吕凤先虽然醒了,却开始绝起食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抿的宛若李寻欢的飞刀刀刃。 他脸色僵冷,虽然醒了,却也不肯张开眼睛。 阿婵坐在床边,蹙着眉头,手里捧着药碗,对他不肯合作的态度十分头疼。 “你想死吗?”她叹了口气,语气忧愁,“就这么想死吗?” 当她叹气的时候,没有人能无视她语气中的失落。吕凤先的嘴唇似乎有所松动,但最终却仍然咬紧了牙关,没有理会她。 阿婵便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药碗,轻轻道:“我师父说,这世界上的人,总以为性命是自己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死。” 难道不是这样? 吕凤先心中的痛苦仿佛已经快要将他的胸口撑裂——难道他连死都无法自己选择?! “可一个人生下来,并不是为了要死的。” 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吼道:“可是有时候,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见他终于开了口,阿婵缓缓道:“我师父说,老天怕你渴,就给你水喝,怕你饿,就生出果实粮食让你充饥,怕你冷,就生出棉麻让你御寒。老天为你做的事可真不少,你为老天做过什么?” “你只知道你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武器排行榜的第五,可是百晓生是人又不是神,你怎么就确信他的排名准确无误?天机老人的天机棍已经拿在手中少说也有五十多年了,你才多大?你怎知你的银戟,有朝一日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但你偏要自废武功,花了十年从头修炼另一门武功——” “好,老天爷对你真不差。你竟然也练成了。你还不知足,觉得老天对你的偏爱还不够。于是碰上了大欢喜女菩萨被打败了,便不想活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手指最多只有十年的功夫,但哪个武林高手的看家本领不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磨练出来的?要是被你赢了去,江湖上大半人都要像你这样,寻死觅活?” “我问你,若是这次打败你的不是大欢喜女菩萨,而是天机老人,你还会如此悲愤吗?” “大欢喜女菩萨如何能与天机老人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阿婵淡淡道,“百晓生说天机老人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可他不排邪魔外道,也不排女人。你是觉得输给了女人,还是觉得输给了邪魔外道不甘心?说实话,就算是天机老人亲自来了,他也未必能在大欢喜女菩萨身上占到多少便宜。” 阿婵说的是实话。因为这时候,天机老人已经因为太久没有出手,而失去实战的能力了。 但吕凤先却不知道—— 他听阿婵继续道:“还是说,你只是觉得输给大欢喜女菩萨,她的名声不好听,所以你受不了?” “可你若就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怎么对得起老天?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要活着,就算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也要奋斗求生,没有人有权选择自己去送死!” “江湖上的人,都说吕凤先最傲。可在我看来,你不是骄傲,你是虚荣——你贪名,只想要人吹捧,绝不肯落于人后——你瞧不起天下的人,可知你甚至还比不上那些你瞧不起的人?” 吕凤先终于受不了了,他怒吼了起来,难以忍受道:“闭嘴!!” 阿婵看准了时机,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汁全灌了下去。 在眼疾手快的把吕凤先的嘴巴紧紧合上后,阿婵看着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的脸,威胁道: “……你再不乖乖喝药吃饭,我就把你送给大欢喜女菩萨去,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大欢喜女菩萨是第一女高手,但我觉得她跟男性高手比也不逊色。所以不说其他,就说她这个武功水平,死的真的有点冤,被游龙生从后背暗算,而且说他的剑从背心插入,胸口刺出…… 想一想她的体型啊喂!!哪有剑这么长啊!!咽喉都刺不进入,刺那么厚的皮肉居然刺进去了!!! 而且吕凤先原著是因为还没动手就被上官金虹的气势压制然后被林仙儿当场甩了,看着她投入了对手的怀抱所以心态瞬间崩了。这里大欢喜女菩萨兼职林仙儿和上官金虹两个人的作用,可见吕凤先的心里阴影,大概已经无法计算了……可怜,可怜。 第39章 大欢喜女菩萨的淫威, 几乎可令江湖上的任何男人闻之色变。 吕凤先咬着牙屈服了。 即便阿婵长得再美, 但被这么教训了一通之后,又被如此威胁,心高气傲的男人还是没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有一双漂亮的凤眼, 眼尾上挑, 面无表情时凌厉而薄情。瞪起人来, 一股冷然之气就更是逼人。 这样的眼神太容易激起某些人的征服欲和施虐欲了——比如说,大欢喜女菩萨。 对她而言, 仅仅只是观察这双眼睛的神色变化——从凌厉到凶狠,从凶狠到慌张, 从慌张到绝望, 从绝望到崩溃,再从崩溃到麻木——想必就已经是非常大的乐趣。 因为越是美丽的东西,摧毁起来, 就越是令人心中感到一股难言的激动。更别提他的武功, 在江湖上的声望, 无比高傲的气质, 自尊心极强的性格—— 这一切都令大欢喜菩萨无比兴奋。 瞧着吕凤先紧紧的闭上眼睛, 撇过了头去的模样, 阿婵又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抱歉……这样利用你的痛处虽然并不好, 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来。” 而在逼着他乖乖喝了好几天的苦药,并在关键时候使用了能源转换成生命力对他进行治愈后,吕凤先的内伤很快就好转起来。 可养伤不易, 后续养生也十分重要。 于是他每天只能喝着药汤稀粥,然后看着阿婵餐餐吃着喷香的烤鸡炸鱼。 因为与大欢喜女菩萨发生了冲突,更为了就近照顾吕凤先,阿婵如今都是直接去厨房拿了食物,然后带回房吃。 大欢喜女菩萨带来的厨子没有为难她,她要多少就给了她多少。 外星人少女之前为了避免引起人类恐慌——尤其是为了避免五毒童子总想要她吃药——克制减少了许多食量,而如今可以避开人群,便又立刻恢复了食山食海的饭量。 闻着那异香扑鼻的肉类香气,看着阿婵姿态优雅却转眼间就只留下无数空盘的情形,吕凤先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如今已经变成了——“居然一点都不分给我!”的恼恨不已:“女人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 阿婵理直气壮道:“你以为照顾你不花精力呀!” “呵,”吕凤先却冷笑一声,“我可没求你照顾我!是你——” 他咬了咬牙,怒道:“是你威胁我!” 这话正巧被推门而入的五毒童子听了个正着,他当即便冷冷的瞪了一眼吕凤先,森然道,“不知好歹。” 然而即便已然废掉了七八成功力,吕凤先对自己原本就瞧不上的人,依然傲气十足。 他瞧不起五毒童子,就十分耿直的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屑与他说话的模样。 有时候……阿婵觉得,这个高傲极了的家伙,几乎像是一个任性至极的孩子——他的前半生,几乎被人,被这江湖,被这天下,纵容到了幼稚的地步。 而被人如此蔑视了,五毒童子当即大怒,若不是阿婵及时将他拽走,说不准吕凤先当场就会被极乐虫咬死在床上。 “你要养他养到什么时候!?” 吕凤先躺在床上,隐约听见从屋外传来了五毒童子隐忍着怒气的声音。 他心中争锋相对的不屑冷笑了一声,然后听见了那个少女十分安静而柔和的回答道:“等他能够再次站起来。” “站起来?”五毒童子冷哼了一声,“我看他的伤势已然好了七七八八。” “但他心里的伤却还没有好。”阿婵缓缓道,“更何况,我若是就这么放他走了,也许他一离开我的视线,大欢喜女菩萨就会杀了他泄愤。” 一听这话,五毒童子下意识的便想分辩几句:“我干娘她……” “她做得出这种事情,对吧?” 五毒童子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许是江湖上最了解大欢喜女菩萨的几人之一,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她的脾气,绝不容冒犯。 后面的对话,吕凤先便听不清了。 他躺在床上想,他宁愿自我了断,也绝不希望死在大欢喜女菩萨那等人的手里。 她心术不正,作践人的手段一等一的恶毒。所以她武功再高强,也无法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最喜欢猫捉老鼠一般,将猎物玩弄至死。 吕凤先宁愿死,也绝不要落在她手上,受这份屈辱。 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空寂的房间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不愿去想,不愿去想败北的那一天的情形——当发现自己的手指可以削金断铁,却对那一身浑厚的皮肉毫无作用,而束手无策之时,他的惊愕与痛苦,耻辱与痛恨…… 那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却被那名为阿婵的少女拿来作为要他继续活下去的威胁…… “……你再不乖乖喝药吃饭,我就把你送给大欢喜女菩萨去,不要你了!” “抱歉……这样利用你的痛处虽然并不好,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来。” 活下来……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靠着什么活下来,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这个天下的时候,她却将他死死的拽住,继续让他留在了人世红尘里。 可对他而言,这个天下已经变了。 变得像是地狱一样煎熬。 他的失败与耻辱像是烈火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焦灼着他的内心。 他想要咆哮,想要嘶吼,想要让大欢喜女菩萨死在自己手上,用她的鲜血来浇息那份恨意。 可是最令他痛苦的就是,他几乎看不到这唯一的解脱之法成功的可能。 真的有人能够杀死大欢喜女菩萨么? 但她若是死在别人手里,吕凤先也绝不会高兴——因为不是他自己亲手杀了她,那就毫无意义! 然而……怎样才能杀了她? 想到这里,吕凤先想起了五毒童子—— 他只知道,五毒童子最近正在修习从少林寺盗出的《达摩易筋经》——虽然据传少林寺的心树大师已经追回了所有原本,但目前来看,阿婵竟然已经将那些秘籍内容全部记了下来,随时可以默写出新的一本。 所以最近他来找阿婵,都是询问秘籍上的一些难解之处,阿婵便去一一为他指点。 ……那么,如果他也如五毒童子那样,开始修习那些已经失传的武林秘籍,是不是就能够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到了晚上阿婵回来的时候,吕凤先便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武功,可以让我练了之后,能够杀死大欢喜女菩萨?” 阿婵瞧了他一眼,坐在了梳妆镜前,拆开了脑后的发带,披散下了一头乌黑的丝发,淡淡的回答道:“知道啊。” 吕凤先凝视着她白皙娇美的侧面,几乎屏住了呼吸的问道:“……是什么?” “银戟温侯的银戟。” 一听这个答案,吕凤先的脸色一下子便阴沉了下去,“你耍我?” “我没有耍你。”阿婵似乎已经感到了困倦,她打了个哈欠道:“要杀大欢喜女菩萨原本就没有那么复杂,是你自己想的太难。” 吕凤先怒道:“我的银戟还比不过我的手指!” 阿婵便扭过头去,认真的看着他,看了片刻。 似乎确定了他的确没有想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外星人站了起来,坐在了他的床边,轻轻的叹了口气之后,温柔的看着他道:“你伸出两根手指来。” 吕凤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将信将疑的伸出了食指与中指,正好比了个二的手势。 阿婵便将手握成了拳头,在那两根手指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天生万物,相生相克。你的银戟就像是剪刀,你的手指就像是我的拳头,而大欢喜女菩萨呢,就是布。”她宛若哄着孩子一般轻柔的解释道:“剪刀可以剪开布,布可以包住拳头,而拳头呢,可以锤断剪刀,你懂不懂?” 吕凤先不是傻子,她这么一说,他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已经很多年不曾碰过武器了,银戟……早已放下多年。” 阿婵抬眼望了他一眼,然后突然莞尔一笑。“你看,这是什么?” 她微笑着,将手伸进了袖子里,没过一会儿,便掏出了一对“卜”字形的银戟戟头来。 “……这是什么。” 阿婵理所当然的天真道:“银戟啊!” 吕凤先的脸上,霎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这根本不是戟!” “我没办法给你找到一柄真正的戟——你以为大欢喜女菩萨是傻瓜吗?那么大的一柄武器怎么可能藏住?我又怎么带给你?”阿婵瞪了他一眼,“可是,你可以用你的手指做它的柄啊。” 吕凤先冷冷道:“你想让我将我的指法与戟法糅合为一体?你以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可以这么容易的融合在一起?” 阿婵看着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不,我只是想让你练练怎么把戟头戴在手指上然后甩出去,当做暗器,也许可以在大欢喜女菩萨毫无防备的时候,刺透她的皮肉,一击致命。” 吕凤先沉默了半晌,才终于伸出手去,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银戟。他将戟头握在手中,沉声道:“银戟不是暗器。” “你又瞧不起暗器了?”阿婵深深的叹了口气,“都是武器,都为杀敌,何来高下之分。” 吕凤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根本不懂。” 阿婵便也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你真幼稚。” 听见这话,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未被人如此说过,“我幼稚——?!我哪里幼稚?!” “唔……现在?” 吕凤先气急之下,还要说话,却见就在这时,阿婵的袖口一动,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就这么摇头晃脑的,慢慢探出了身子——大约是刚才拿出银戟戟头的动作惊动了它。 吕凤先的声音突然就变了:“……这是什么?” “翠青蛇。是不是颜色像玉一样?”阿婵将那条青碧如翡翠般的小蛇抓在手中,举了起来。 那条绿蛇似乎非常羞涩,立刻便盘了起来,缠在了少女皓白如霜的雪腕上。 “是海镜送给我的。说给我当个宠物,它很温顺胆小,不会咬人,也没有毒。” 可吕凤先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阿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道:“你怕蛇?” 吕凤先几乎是立刻回答道:“我不怕。” 可看着他绷得极紧的身子,阿婵歪了歪头,询问道:“那么,我把翠青蛇放在你床上,或者把大欢喜女菩萨放在你的床上——你愿意睡在哪一张床上?” “……” 阿婵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无法在一条无毒的蛇和大欢喜女菩萨之间做出抉择?” “……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恐怖!” “所以你承认了恐怖?对你来说,翠青蛇和大欢喜女菩萨一样可怕?” “我,不,怕。”吕凤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怕。我只是,觉得,蛇,都,很,恶,心!” 阿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举着蛇,突然往他面前一凑。 “——你把蛇给我拿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幼儿园】 吕凤先大哭中,“呜哇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幼儿园的读者老师连忙跑了过来:“哎呀小凤先,你怎么啦?” 小凤先指着一旁一脸无辜的阿婵,嚎啕大哭道:“她欺负我……她拿蛇吓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阿婵背着手,将翠青蛇藏在身后,望着读者老师,乖巧.jpg。 然而虽然被萌了一脸血,读者老师还是捂着心口,坚守了职业道德。于是最后人证物证俱在,被叫了家长。 飞剑客:“……阿婵,你怎么可以欺负别的小朋友?” 阿婵【天真无辜】:“蛇蛇很可爱呀,我不知道他怕蛇蛇。” 吕凤先跳脚气道:“你知道!!!你明明知道!!!” 吕凤先【心力交瘁】:为什么……为什么感觉我一直在被人欺负……被大欢喜女菩萨抓住不该是游龙生那个家伙的戏份吗…… 阿婵:因为大家都说你不萌,游龙生比你萌呀!没有萌点的人就只能靠被欺负抢镜头啦! 吕凤先【吐魂】:镜头是……什么…… 阿婵:不用在意那种东西!所以我把翠青蛇放在你床上,或者把大欢喜女菩萨放在你的床上——你愿意睡在哪一张床上? 吕凤先:……我选择死亡。 说起来吕凤先在原著里,虽然沦落到喝酒不给钱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落魄至极了,结果李寻欢没认出来是他,说要请他喝酒的时候,他依然很傲很拽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以为你是谁有啥资格请老子喝酒【大意】。结果认出来之后两方都超尴尬。 吕凤先:溜了溜了。 第40章 阿婵给自己的新任宠物翠青蛇取名为貂蝉。这让吕凤先瞪着她的眼神越发的凌厉——因为这很明显是在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可是即便他已经能够下床了, 有貂蝉在, 他也绝不肯轻易靠近阿婵一步。 阿婵也不介意,貂蝉宛若一只翡翠手镯一般盘在她的腕上,她就站在树下, 看着吕凤先一遍又一遍的将戟头恶狠狠的投掷出去。 他的天赋的确惊人, 没过几日, 那投掷的手法已然不输江湖上大部分以暗器出名的高手了。 而他如此脆弱,格外无法接受挫折的性格, 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为他出道至今从未一败,才能如此高傲, 如此目空一切, 如此自视甚高。 这样的性格,名列兵器榜第五,现在才碰见一个大欢喜女菩萨将他击败, 足以证明他的实力的确出众, 并且还大有潜力可挖。 阿婵观察了几天后发觉, 只要让他洗刷耻辱, 他就必定能够再上一层楼。但是……他的心理问题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大欢喜女菩萨似乎给他留下了极为浓厚的阴影。 不仅仅是单纯武艺上的胜利者和落败者那么粗暴简单, 似乎还有别的方面。 在心中将她作为假想敌的时候, 吕凤先掷出的银戟一次比一次凶狠猛烈,可若是真的听见她的声音, 哪怕那声音只是远远传来,还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他的身体就会立刻僵在原地, 眼神涣散,头脑空白,汗出如浆。 ——那几乎像是猎物在遇见自己天敌时的本能反应。 毕竟有许多动物会在被天敌盯上时,下意识的僵直装死,试图躲避被狩猎的下场,而人类,也只是一种高级动物而已。 不过在人类之中,这种反应似乎有一个更加确切的专有名词…… 阿婵在第二个世界里听说过,似乎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如果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她默默的想,大欢喜女菩萨到底都对吕凤先做了什么呢? 可是,询问吕凤先大约会让他的心理阴影进一步的加深,那么……要去问问大欢喜女菩萨吗? 思考了片刻之后,阿婵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对于外星人来说,她其实并不关心大欢喜女菩萨都做了什么,她在意的只是,如何能够将他治愈。 他们每日只能趁着大欢喜女菩萨外出狩猎的时候出来一会儿,免得与她撞见。 一旦听见她与她的徒弟们狩猎归来,感受到一群肥壮的女人在地上迈步时发出的震颤,阿婵便带着吕凤先立刻回到了小楼里。 看着他一听见大欢喜女菩萨的动静,便一头冷汗,魂不守舍的模样,阿婵轻轻道:“你真的很怕她。” 吕凤先一言不发,抿紧了嘴唇。 他似乎不想理会她,也不想直面自己的狼狈,便大步朝着床榻走去,他的脊背挺得很直,身体绷得很紧,外星人却能看出他在微微颤抖。 他翻身躺在了床上,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屋梁,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见阿婵依然立于屋内没有离开,这才低哑涩声道:“我要休息。” 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阿婵没说什么。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沉默着转身离去,进了小楼里的侧屋——那原本是用来堆砌杂物的小房间,但吕凤先住在了阿婵原来的床上养伤,她便收拾了一下侧屋,住了进去。 五毒童子一开始非常反对,但阿婵一旦做出了决定,就很少会轻易更改。吕凤先也没说什么,阿婵看得出来,他现在极为排斥外人,却又不能真的忍受独自一人。 而这里能够被他容忍靠近的,显然不会是大欢喜女菩萨和五毒童子。虽然他的态度并不柔顺,但阿婵感觉的出来,他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 默默在房间里等待了片刻,感应到了吕凤先闭着眼睛,已经陷入了睡眠后,阿婵去而复返,轻悄的走了过去。 她逸散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轻柔的连接上了吕凤先的精神意识,让他不会惊醒。然后靠近了床边,慢慢的,慢慢的俯下了身去,闭上眼睛,抵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这个男人的意识一片混乱,显然在睡梦之中,并不平静。 他的识海宛若一团乌云,又像是一片黑雾,夹杂着无边的痛苦与愤怒。 而所有恐惧的根源,都来自一个泰山压顶一般的庞大身形——似乎是不愿见到大欢喜女菩萨的模样,在梦中,她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却更为可怕,宛若一只洪荒巨兽。 ——人类怎么可能能与这种凶兽相抗?! 就在吕凤先感觉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绝望的看着那团巨大的黑兽站在自己面前,冷冷的,带着嘲弄的笑容紧紧盯着自己,然后张开犬牙交错,腥臭难闻的大口,即将把他一口吞下之时,突然有谁拉住了他的手,将他从巨兽的血盆大口前拽了开去。 当他一摆脱梦中巨兽,吕凤先的梦境很快就变了。 虽然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却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浓郁乌黑,几乎看不见希望。 而在如此高傲的外表之下,吕凤先的意识却出乎意料的弱小。阿婵几乎能将他抱在怀中。感受到他宛若受惊的幼兽一般,在微微颤抖。 少女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轻言安抚。直到他的颤栗终于平息,舒展开了眉眼,这才依偎在阿婵怀中,安心的驱散了最后的那片阴霾。 人的意识总是最为不设防的存在,也是最为无法隐藏和掩饰的诚实之地。一个人即便表面上再怎么重重伪装,潜意识中却依然能够映照出真正的模样。 而当一个人的内心感到了平和与放松,同样也能从表面上看出改变。 吕凤先的噩梦消散之后,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绵长,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难得一次没有在睡梦中困死在噩梦里,他一夜好眠,而醒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女,而不禁愣了一下。 她容颜灼灼,黑发如同丝绸锦缎,一张小脸玉白秀丽,近距离看的时候,更是容易令人忘乎所以,不知何年何月身在何处,自己姓甚名谁。 吕凤先也不能例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在自己房内休息的少女,此刻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床边,看她眼眸紧闭,眉头微蹙的模样,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吕凤先撑起身子,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不知为何,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也不知道睡梦之中他无意间用了多大的力气,少女白腻的肌肤上甚至留下了极为明显的淤青,看起来格外的令人怜惜。 吕凤先怔了一下,这才慢慢的回忆起了昨夜那个苏醒之后,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梦境。 想起梦中那个在巨兽眼前带走了自己,护住了自己,安慰着自己的人,他愣愣的看着阿婵熟睡的侧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阿婵的睫毛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吕凤先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却没来得及继续躺下,就这么愣愣的对上了少女惺忪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吕凤先的声音大约是睡梦初醒,刚一张口,还显得有些喑哑。 “我半夜的时候听见有些响动……就出来看看……看见你好像被魇住了,睡得很不安稳,我便过来瞧瞧……”阿婵揉着眼睛,说的就像是事实便是如此一般,“结果被你抓住了手腕,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在你边上凑合着睡了一夜……” 说到最后,她不满的嘟嚷了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少女满头青丝披散而下,不加修饰,素净如雪,清雅如莲。 她抬手使劲揉了揉手腕上的淤青,眉目间不禁流露出了些许痛意。 见状,吕凤先朝着她伸出了手,阿婵有些讶异的抬眼望他,却见他沉默不语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以一种与她刚才的胡乱揉捏完全不同的手法,轻柔按摩了起来。 “这是习武之人特殊的护理手法吗?”阿婵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以一种不会弄疼,只会感到酸麻酥软的力度舒缓淤青,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吕凤先“嗯”了一声,格外的沉默寡言。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昨天,有说什么梦话吗?” 阿婵歪了歪头,凝眸注视着他极为罕见的眉眼低垂的模样,安静回答道:“没有。” 但吕凤先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显然并没有放心。 “……你是不是也瞧我不起?” “没有。”阿婵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认为你很厉害。” “我?”吕凤先惊异的看着她,自己却忍不住先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如今难道不是个懦弱的废人?” 眼瞧着谈话又要进入僵局,阿婵终于发现,如果不彻底解开他的心结,她的计划大约便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少女顿了顿,最终单刀直入的直接问道:“大欢喜女菩萨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这话有些太过开门见山,毫无铺垫与缓冲,吕凤先的神色霎时大变。他握着她的手,为她按摩的动作也立刻僵硬停滞,几乎想要立刻缩回去。 这次换阿婵眼疾手快的反手抓住了他。 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直直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不容他逃避开来的轻柔道:“没关系……没关系……那都不是你的错……” 她散发的精神力持续安抚着吕凤先躁动不安的情绪,才没有触发他的排斥机制。 但即便如此,阿婵也不得不将靠近的动作放到最轻,最缓,最柔,以避免刺激到他。 她的手先是松开了他的手腕,见他没有逃开,这才试探着落在了他的肩膀。 吕凤先的身体僵硬的厉害,阿婵便耐心的轻柔抚摸,待到终于有了一点点松缓下来的趋势,这才将整个身体靠了过去,抱住了他。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而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温暖与气味,在很多时候,都会成为困境中的人类莫大的慰藉。 因为人……毕竟仍是渴望同伴的生物。 阿婵的脸颊贴在他的鬓角,脖颈交缠,宛若一对鸳鸯。 吕凤先的身体开始慢慢软化,也渐渐在她的气息之中感到了放松。 他听见少女轻声哄着他,语气温柔的仿佛在哄着孩子,“我们去杀了大欢喜女菩萨,不管她做了什么,都全部忘掉,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昨天把猫接回来啦!!!兴奋地手舞足蹈可惜我家小猫根本没搭理我【沮丧】 第41章 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 吕凤先在阿婵的身边, 日渐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主动靠近阿婵,自动收起了之前刺猬一般的防御和尖刻的语言。就算貂蝉依然盘踞在少女的手腕上,他也抿紧了嘴唇, 只是转过头去不看那条翠青色的小蛇, 努力忍耐着。 见他这副模样, 阿婵也不用貂蝉再去逗弄他了。 到了夜晚,他们会躺在一起, 阿婵抱着他,而他似乎能从她温暖柔软的身体上汲取力量。 在他练武的时候, 阿婵也不再只是站在一旁的树下, 而是站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掷出银戟,然后稍微提点几句孙小红和李寻欢曾经传授给她的暗器要诀。 五毒童子的《达摩易筋经》已经步入了正轨, 有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徒弟们坐镇小屋, 他便再次闭关修炼了起来。 看在五毒童子的份上, 大欢喜女菩萨也不曾踏足阿婵居住的小楼, 但为了给他护法, 她也不再出去狩猎了。 阿婵与五毒童子居住的小屋原本就是相邻的, 而大欢喜女菩萨的体型注定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都绝不可能动静太小。 如今她停留的时间越发的长久,阿婵好几次都怀疑吕凤先会被折磨的神经衰弱。 瞧见他每次听见大欢喜女菩萨的动静,就下意识的停住动作, 阿婵便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然后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使他茫茫然的视线,能够找到一个依托。 “五毒童子若是修习《达摩易筋经》修习成功,那会怎样?” 夜晚,吕凤先将阿婵紧紧的抱在怀中,低声的询问。 阿婵轻抚他的脊背,宛若安慰没有安全感的幼猫一般,轻声回答道:“不知道。” “他本是个侏儒……难不成易筋洗髓,还能再次长大?” “谁能说得准呢?在此之前,又哪有侏儒修习过《达摩易筋经》?” 她说的很有道理,吕凤先闭紧了嘴唇,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杀死大欢喜女菩萨?” “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我准备好了。” 阿婵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当那个时候到来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因为根据信息链的反馈,她能够感知到,飞剑客和阿飞已经越来越近了。而李寻欢,应当也和他们待在一处。 一旦他们与大欢喜女菩萨对上,若是没有意外,想必一定会是一场混战。外星人想,大约没有比那时更好的机会了。 若是吕凤先错过了,那就说明他是个失败的试验品,那么阿婵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往他身上下功夫了。 五毒童子的基因并不合格,吕凤先的潜力能不能成功挖掘出更多也不确定,阿婵在吕凤先的怀里阖上了眼睛,一边像是慢慢的陷入了梦乡,一边思考着下一个小白菜应当如何选择。 她原本是选择了郭嵩阳的,谁知第二天,便传来了郭嵩阳死在了荆无命手上的消息。 ……荆无命啊…… 阿婵眯了眯眼睛,捻起袖子,为吕凤先擦拭额上的汗珠时,心中想到:她知道他。 他与飞剑客十分相似,几乎类似于第二个世界的灰崎和黄濑,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婵和林仙儿也有许多类似之处。 不过,他们终归都是截然不同的个体,因为有相似之处便说他们毫无分别,未免太过狭隘愚昧。 郭嵩阳的死并没有让阿婵觉得可惜,因为她无奈的发现了一件事情——之前她认为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就夭折掉了,所以导致她一开始抵达的时空遗漏了很多合适的小白菜。 但如今外星人才发现,她似乎弄反了因果。 虽然运气也很重要,但没能在波澜诡谲的江湖中存活下来的,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还是不够强大。 她固然可以挑选几个还未发挥出天赋就横死的倒霉孩子,将他们驯养的更加强大。但有时间花费如此大的心力,为什么不干脆去别的世界挖掘那些不需要亲力亲为的浇水施肥,也可以自己成熟好了的好白菜呢? 这么想着,阿婵直接跳过了郭嵩阳,将目标转移到了荆无命的身上。 然后那天夜晚,阿婵与吕凤先是在仿若地震一般的撼动中醒来的。 只听大欢喜女菩萨在屋外笑的震天响——那说明她遇见了一个最合心意,最是满意的猎物。 阿婵猜测那应该是李寻欢——她不紧不慢的披上外衣,便瞧见吕凤先先行一步的翻身下床,神色冷峻身姿敏捷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手中握着一直放在枕头下的银戟,此刻在夜色中,那银戟泛着冰冷而锋锐的光。 那冷光让阿婵突然想起她刚刚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李寻欢教她识文断字时的一件事情。 那一天,他讲到了“刀光剑影”这个成语。 李寻欢笑着问她:“刀光剑影,从字面上来说,能够感觉到什么?” 阿婵是第一次接触“成语”这种东西,她仔细思考了片刻,觉得光与影,就像是月光下的树影婆娑,又或者像是夜色里的水波潋滟,于是外星人诚实的回答道:“一定很美。” 李寻欢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会是很美呢?” 他宽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那说明很危险才对。” 想到这里,阿婵眨了眨眼睛,握住了吕凤先的手。 “你瞧。”她极为冷静,而又极为平静的说道,“你的机会来了。这就是,你应该准备好了的时候。” 听见这话,吕凤先扭过脸来,定定的凝视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表情上推断此刻她心中的想法。 阿婵也不闪不避,坦率的回望着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担心。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若是他这次不能杀死大欢喜女菩萨突破自己,他就一定会死在大欢喜女菩萨的手下。 而像是从她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她毫无动摇的支持与信任。吕凤先神色激动的反握住了阿婵的手,用力的握紧了她,仿佛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看着我——” 他低声道,“只要你看着我,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听他如此说道,阿婵温柔缱绻的凝视着他,微微一笑道:“好。” 得到了回应,吕凤先终于飞身一掠,宛若惊鸿一般,掠出了小楼,再次翱翔在了夜晚的天空之中。 但他已经与之前不同了。 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蛰伏,也学会了藏起那过分的骄傲。 他已经学会了等待时机。 而就在阿婵独立小楼,远眺不远处的战场之时,一道陌生的人影却宛若一只蝙蝠,迅捷的翻了上来。 他瞧见少女孤身一人,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站在栏边,一下子便从身后扼住了阿婵的咽喉,将她压在了小楼的栏杆之上。 这时,他们才双双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只见少女瞪大了眼睛,发现这不速之客,生的极为高大。他一袭青衣,大袖飘飘,高帽巍峨,面容英挺,神色阴郁削瘦,宛如一棵枯树。 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几乎是青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的真实写照——死寂,忧郁,沉重。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青色的。 不同于李寻欢那眼眸之中泛着温柔碧色的样子,这男人的瞳孔是青色的,眼白是青色的,闪烁着鬼火一般的光芒,在夜色中,莹莹烁烁,简直犹如厉鬼幽灵。 这样明显的特征,令阿婵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 他是青魔手伊哭。 ——不过,他之前已经将青魔手给了丘独,否则若是带着青魔手,普通人擦着蹭着,都是生不如死,更别提被掐着脖子了。 阿婵看着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伊哭就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下意识的将手上的力气减弱了些许。 “就是你,”他嘶声道,“杀了丘独,然后诬陷他是梅花盗?” 少女纤细娇柔的脖颈已经完全在伊哭的掌控之下,随时随地,她都有可能因为一句话触怒了他,而被扭断脖子。 但阿婵看起来丝毫没有惧意。 她安静的看着伊哭,平静的回答道:“他本来就是。” 伊哭大怒道:“那你想必也知道,他与我是什么关系了?” “他们说他是你的徒弟。” “没错!”伊哭森然道:“我唯一的徒弟为你而死,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要为他报仇!” 听了这话,阿婵那明丽的眼眸,却在月光下流泻出一片如水的盈润柔媚。 她望着伊哭,突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要是想杀我,根本无需说这么多的话。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就证明你杀不了我啦。” 伊哭被她那淡然的态度所刺激到了。他被人畏惧,被人厌憎,被人敬而远之,却从未被人如此轻视! 他终于用力的握紧了阿婵的脖颈,威胁道:“可笑!我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既然你觉得我让你活得太长了,我这便送你去地狱里与我那徒弟作伴!” 他粗鲁的动作令少女的上半身朝着栏杆外踉跄了一下,几乎就差一点,便将翻坠下去,令人瞧着胆战心惊。 可伊哭却发现,理应完全弱势的少女,直到此刻,面容上也依然毫无害怕之意。 她朝着他微微一笑,便有一点剑芒宛若流星一般穿透了夜色,朝着他的咽喉而来。 伊哭差点闪避不及,但他反应极快,凌空一跃,阿婵便被他抓着挡在了身前,一并跃上了屋顶。 “放开她!” 而夜色中,借着小楼未息的烛火,阿飞年轻而又英俊的面容满是愤怒,他站在楼下,眼神灼灼生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啊双更许愿能够和迪迦顺利的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是哒我家猫就叫做迪迦!迪迦奥特曼的迪迦~~ 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3:59:29 2448163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8:09:21 爺.萬人跪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8:38:38 西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09:57:53 半夏微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11:07:30 夏然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1 20:05:22 wll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2 13:57:11 金红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3 08:33:50 小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3 09:42:17 铭铭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8-03 09:43:2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3 17:12:41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4 10:23:06 第42章 这注定是个混乱的夜晚。 不远处的李寻欢和大欢喜女菩萨正在苦战——因为单打独斗, 他的小李飞刀显然失去了应有的威力。但有吕凤先在暗处等待时机,他们也未必不能得胜。 而在小楼周围, 伊哭又挟持着阿婵, 正与阿飞遥相对峙。 “是你!” 伊哭似乎从阿飞那又快又狠又准的剑法, 以及那造型独特的长剑上,推测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江湖上最近声名鹊起的武林新秀——据说这名为阿飞的少年剑客,出剑极快, 极准, 凡是死在他手中的人,皆是一剑致命。 而丘独, 正是死在了这个少年剑客的手下。 看着他英俊瘦削的脸, 明亮锐利的眼睛, 还有孤傲倔强的表情, 伊哭眯了眯眼睛,却极其敏锐的发现,他的视线一直控制不住的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身上。 这一点, 让伊哭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 这个少年的脸色虽然沉静,冷酷,宛若最为狡猾冷静,一击必杀的猎手, 但他的目光已然出卖了他——他的眼神就宛若火焰,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够燃烧起来,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烧毁。 在那冰冷的外表下, 掩藏着的是一颗火热至极的心。 而伊哭很清楚,这种年轻人,一旦无法保持冷静,那就根本不足为惧。 他的余光瞥见了屋后有一道苗条的人影闪过,便突然大笑了一声,将阿婵反手点中了穴位,从屋顶推了下去。 没有人想到他竟会这么做。 阿飞一时错愕,随即便惊怒交加。 所谓关心则乱,瞧见少女闪避不及,掉下屋去,阿飞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在少年的视线中,她的一袭白衣像是落花在空中飞扬,整个人宛若被猎人射中了的仙鹤一样,羽翼折断,颓然坠下。眼见着她的身影被小楼所挡在了夜色之中,阿飞就像是被激怒了的雄狮一样,朝着伊哭发出了狂怒的吼声。 他红着眼睛,在头脑几乎一片空白的时候,朝着伊哭猛地冲上了上去—— 但他的手已经变得颤抖。 而一只颤抖的手,是无法拿稳剑的。被愤怒蒙蔽了的双眼,也无法如以往那样,找到对方一瞬即逝的破绽,然后刺出那绝不会落空的一击。 天机老人说过,阿飞根本不懂武功,他只知道杀人。 所以当他失去冷静,无法杀人的时候,单凭武功,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能够杀死他。 伊哭也看出了这一点——江湖上关于阿飞这一少年剑客的剑有多快,传言颇多,但此刻在伊哭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狞笑了一声,一挥手便已震断了阿飞挥出的那一剑。 ——但他还是死了。 伊哭的笑容因为死亡,而永远的凝固在了脸上。 他根本没有看清那一剑——它从何处而来?又是何时发出的? 他难道不是已经将对方的长剑折断了么? 他究竟是被怎样杀死的? 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更不敢相信,这已然被他接住,然后又折断了的剑,居然能够划破他的喉咙。 就连阿飞自己都怔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都不曾看见另一个人的存在—— 飞剑客的剑比阿飞的剑更快,更稳,更准,也更狠。 他的手已经不会再颤抖。无论在怎样的情境之中,他都能一剑夺去对方的性命。 不过阿婵如今生死不明,阿飞暂且将这一疑问压在了心底,飞身上房。 他朝着阿婵坠落下去的方位一看,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少年剑客心急如焚的跃下房顶,但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声。 …… 将阿婵带走的人,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腰很细,细的让她整个人瞧起来,都如同风中扬柳一般苗条动人。 她的面容并不能说是美丽精致,却别有一番野性的魅力,诱人犯罪,轻易就能激起男性心中最原始的**。 她的皮肤虽然白,却很粗糙。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格外妩媚勾人,她毛发浓密,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两道上挑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男人的眉毛。 她的嘴唇丰厚饱满,两条腿修长笔直,胸膛饱满而高耸,凹凸有致,丰满动人。 这就是伊哭的情人,蓝蝎子。 她这次与伊哭一起行动,方才伊哭在屋顶瞥见的那道苗条的人影,就是她在屋后准备接应。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名为蓝蝎子,所以她总是穿着一套蓝色的衣服。 衣服很紧,将她的曲线勾勒的纤毫毕现,更是让人血脉偾张。 阿婵被伊哭丢下来前点住了穴道,虽然点穴对她来说并无用处,但她还是假装自己无法动弹,驯顺的伏在蓝蝎子的背后,感到自己离吕凤先,阿飞,飞剑客他们越来越远。 “伊哭活不下来了。” 阿婵趴在她的耳边,轻柔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而听见这话,蓝蝎子在疾驰之中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改变一丝神色——因为她并不相信。 虽然伊哭的武功在她之下,但寻常人等想要杀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她瞥过阿婵的眼神很冷,只因为她对任何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兴趣,却对任何女人都讨厌得很。 见她没有生气,却也对自己毫无好感,阿婵抱着极大的好感,轻轻的对她说:“我知道你。你是蓝蝎子。” 想起李寻欢曾以欣赏的语气,对她讲述了蓝蝎子最后是如何死在大欢喜女菩萨手下的,阿婵就感到一阵可惜。 这个女人,也是一个很棒的女人。 可惜的是……她也无法提供阿婵任何生殖细胞。 想到这里,阿婵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蓝蝎子根本没有理会她,她已经冲出了密林,而在路边正停着一辆马车——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蓝蝎子将阿婵丢上马车,便翻身而上,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上。只见她一甩鞭子,马车便疾驰而起,瞬间远离了密林。 阿婵躺在她身后的车厢里,心想,她也许与伊哭约好了会面的地点,如今正在赶去,然后等他回来。 但有飞剑客在,青魔手恐怕是回不来了。 这么想着,阿婵闭上了眼睛,选择了将计就计。 不知道马车奔驰了有多久,终于在天光破晓之时,慢慢停了下来。 而蓝蝎子停下马车的地方,乃是一座破败的寺庙。她将马车拴在寺庙门口,便转过头去,看向了阿婵。 点穴的时间似乎已经过的差不多了,车厢中被劫持而来的少女看起来还有些无力,却已经撑起了身子。 蓝蝎子挑了挑眉毛,觉得她就算恢复了行动能力,也不可能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于是她毫不在意的将阿婵又背了起来,却没有进入寺庙,而是沿着寺庙旁的一条小路,朝着山上走去。 半山腰上有一片并不算深的水潭,站在水潭边,蓝蝎子很不耐烦的重重叹了口气,将阿婵直接丢了进去。 少女自水中坐起,濯清涟而不妖不媚,那一袭白衣,让她清丽的宛若水中仙子一般皎洁。 蓝蝎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最看不顺眼这样看似柔弱娇丽的美人。 她站在水边,抱起双臂,看着阿婵抬起手来,轻轻地将一缕挡在眼前的乱发,柔媚的拨到了耳后。 这绝色的少女坐在水中,丝发披肩,乌黑水润,一双浅茶色的眼睛显得那么柔软,温和。 她看着蓝蝎子,既无愤怒恐惧,也无冷漠厌恶。 她只是很平静的凝望着她,而这平静,又显得十分温柔缱绻。 ——那是美人的天赋。 蓝蝎子的眼睛也能传达出不一样的情感。 当她的眼神凝望着任何一个男人的时候,都能让人觉得,她已经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情人,而且还是世上最英俊、最可爱的情人。 而她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眯得更细、更长,就像是一条可以勾往男人心的线。 但男人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总会先联想到同一件事情。 而为了报复那些男人,她也很少会让他们失望。哪怕她其实也很清楚,这样的报复同样也毁掉了她自己。 可是这个女人不同。 蓝蝎子冷冷的看着水中的少女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的白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完美的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她不如蓝蝎子那样性感妩媚,风情摇曳,却是一种被她望上一眼,便已然受宠若惊的美丽。 蓝蝎子讨厌她。 但阿婵却很喜欢她。 她走到她的面前,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你跟伊哭,都这么喜欢把人推下去的吗?” 蓝蝎子没有回答的打算,她出手就打算再将阿婵的穴道点上带回去,却见这理应毫无武功的少女不知怎么的,身形游鱼一般向后一滑,姿态优雅的避开了她的动作。 “伊哭已经不会回来了。”阿婵说道,“你就不要再等他了吧。” 蓝蝎子皱紧了眉头,却听她继续道:“你抓我,要么就是知道只有我知道《怜花宝鉴》的内容,要么就是想要将我作为人质,交换秘籍,对不对?” “没关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阿婵看着她,弯起了眼睛,嫣然一笑道:“因为我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天双更完本来时间还早,但是现在住的地方临时出了点问题,可能要紧急找个房子搬出去,结果一晚上都在找租房信息,就没来得及码今天早上的更新…… 最近几天说不定要出门去看房,更新时间可能不能保证了。好纠结啊,小猫接回来刚熟悉现在的屋子,又要带去新的陌生环境,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说起来迪迦上午还躲在床底不理我,下午就开始绕着我的腿撒娇了!我不理他他就一直叫!我码字的时候就扒着我的小腿往我身上爬——它的指甲还没修剪过,抓得我好痛啊!!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说起来!蓝蝎子超棒!!!为蓝蝎子打call!!! 第43章 蓝蝎子把阿婵丢进水里, 是为了洗去她身上极大可能沾染上的,能够被五毒童子用极乐虫追踪到的极乐引。 同为天下七毒, 蓝蝎子和伊哭都对五毒童子的“毒”,颇为了解——与之相对, 五毒童子对他们的毒, 也十分熟稔。 而没有比用毒的人更清楚毒的可怕了,因此除非必要,天下七毒中的人,其实并不愿意随意招惹上对方,可有时候, 人在江湖, 为名为利, 身不由己。 蓝蝎子很清楚,五毒童子的极乐虫有多恐怖歹毒, 因此方方面面, 她都格外防范留心。 阿婵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所以, 即使被蓝蝎子推入水中,但因为对她很有好感, 外星人并不怎么介意。 可惜她的好感, 却使蓝蝎子更加戒备了。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阿婵按理来说,是不应当反应的如此平静的。 江湖传言,小李飞刀李寻欢的义妹, 乃是一个绝世美人,她丝毫不会武功,天真纯洁,稚弱懵懂。 但如今看来…… 蓝蝎子望着阿婵那鲜妍明丽的面容,纯洁似水的眼眸——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一眼便能望穿般的纯净,却偏偏令人感觉,谁也不曾真正能够理解她都在想些什么。 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可尽信。 蓝蝎子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开始怀疑眼前的少女是否真的曾被梅花盗掳走,而与五毒童子一起避居苗疆,是否真的是因为受到了挟持。 她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了阿婵,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而阿婵站在蓝蝎子的面前,宛若湖中仙女分水而出,脚下生莲般的踏在陆地上。她朝着她伸出了湿漉漉的手,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想要当你的朋友。” 她这么说着,一双水光莹润的眼睛抬起来,盈光幽幽的望着蓝蝎子,抿唇一笑道:“怎么,你都不帮朋友烘干水分的吗?我没有内力的呀。” 她的反应让蓝蝎子暂时看不出她的深浅,因此脸色格外僵硬。 她没有去碰阿婵,只是戒备道:“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成为朋友的必要。” 阿婵眨了眨眼睛道:“你想要秘籍吗?” 蓝蝎子当要想要。 可想要秘籍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成为朋友? 这个要求实在透着古怪,而古怪的事情,就绝对另有玄机,不能轻信。 看着对方皱起了眉头,迟迟不曾答应。局面一时僵持不下。阿婵叹了口气,觉得人类有时候实在是脑回路太过纠结。 她并不勉强,只是抬起头来,神态轻松的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率先露出了毫不设防的信任姿态,转身背向了蓝蝎子——后背是习武之人最忌讳暴露给敌人的地方,但阿婵却毫不在意。 她一身湿意,轻声道:“这里风好大,我们先回寺庙里去吧。” “等一下,”可就在阿婵转身要走的时候,蓝蝎子终于叫住了她,“你说的朋友,指的是什么?” “就是,”阿婵轻柔道:“你知不知道猫?” “……那跟猫有什么联系?” “因为我想说,如果我们是猫的话,想做朋友的意思就是,我想跟你互相舔毛?” “!?” 看着阿婵神态自然,丝毫不觉得这句比喻有哪里不对的纯真神色,蓝蝎子突然觉得……江湖传言她天真纯洁,稚弱懵懂,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相信。 而为了取信于人,告知对方自己的确毫无异心,阿婵率先朝着山下走去。 直到她一个人走回了寺庙里,蓝蝎子才警惕而戒备的慢慢跟了下去。 她疑心阿婵设置了什么陷阱,又或者像她与青魔手伊哭乘人不备联手抢走了这少女一样,已经另有人找到了她的踪迹,与阿婵串通好了等在寺庙里,守株待兔? 蓝蝎子难以相信对方无辜释放出的善意,在无法确定阿婵到底想要怎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再怎么揣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可当她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踏入破庙中的时候,里面除了阿婵以外,再无一人。 而天花板上既无罩网,也无绳索,四周更是毫无暗器陷阱。只有一袭白衣的少女,湿透了的蹲在地上,乌木一般的黑发有几缕沾在她白腻的腮旁,显得格外我见犹怜。 她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将地上的干草捡了起来,放在一旁,准备当做助燃物生火——如果被她身上的水分所沾湿的话,就很难燃烧起来了,所以阿婵的动作几乎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 而抬眼瞧见蓝蝎子进来的时候,阿婵已经捡了一堆干草,摞在了一起。 她冲她眨动着那纤长秾艳的睫毛,眼若秋波一般楚楚动人,然后声音娇软道:“这么多够不够?” 好吧。 蓝蝎子心情微妙莫名的承认,江湖传言她天真纯洁,稚弱懵懂,似乎的确所言不虚。 只是她天真纯洁,稚弱懵懂的……好像与旁人不大一样? 蓝蝎子沉默不语的走了过去,阿婵便立刻乖乖的让到了一旁,只是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眼神宛若孩童般好奇,望着她从怀中掏出打火石来,动作娴熟至极的燃起了一堆火焰。 蓝蝎子凝视着面前的火,而阿婵在她身旁,歪着头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阿婵好奇的问道。 蓝蝎子冷淡的回答道:“蓝蝎子。” “可是这是个外号吧?你的真名叫什么呢?” “这就是我的真名。”蓝蝎子并不愿意多谈,她非常抗拒的想要结束她们之间的对话,但阿婵却温柔的望着她,不再多问,只是小声道:“那我叫你阿蓝,还是叫你蝎子呢?” 蓝蝎子望着面前的火光,沉默着不说话。 阿婵便转过了脸去,不再看她,也看向了面前的火焰,轻轻道:“那我就叫你阿蓝吧。” …… 那天夜里,蓝蝎子一直没有入睡。一是还不放心阿婵,二是在等伊哭回来。 但就如阿婵所说的那样,直到天明,伊哭也毫无踪影。 不仅如此,原本蜷缩在火堆旁安然入眠的少女,还发起了高烧——因为在阿婵的躯壳之中,关于根据外在环境,模拟人类行为调节身体状况的系统,做出了判断——因为被丢进冷水又没有及时烘干,为了避免被人视为“异常”,她此刻应该进入受凉发烧的状态。 蓝蝎子一时之间无可奈何,只得先行照顾阿婵,免得她一命呜呼。 要是这个少女死在了这里,神功秘籍就此断绝讯息,她白白结下一堆仇家不说,没吃到猪肉,还凭白惹得一身馊。 至于伊哭…… 蓝蝎子仍然希望他是半途被什么事情暂时绊住了手脚,而不是被人杀死了。 如果他死了…… 她该去找谁报仇?又是谁杀了他? 出于对自己情人武功的信任,蓝蝎子不相信那个初出茅庐,名为阿飞的剑客能够杀死伊哭——江湖上很多人都喜欢夸大其词,一个少年英才,不过五六分的才能,也能被轻易吹成□□分的傲气。 那么……在那天晚上的那些人里,要杀死伊哭,蓝蝎子相信,只有李寻欢才能做到这一点。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但这笔账,就暂且记在李寻欢的头上吧。 思考着这些事情,蓝蝎子外出采了些许草药,又找来了一套干净暖和的衣物,给阿婵换上,然后为她煮药喂药。 而只有在喝药的时候,蓝蝎子才能从这个她看不清深浅的少女脸上,看出她发自内心流露出的真实情绪—— 阿婵显然非常厌恶药水的苦味。 很多次她好不容易将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却因为后续的回甘而想要再吐出来。 有时候看着她青丝如墨,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为了防止呕吐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神色疲惫憔悴……那虚弱的模样,就连蓝蝎子偶尔都会忍不住心生恻隐之心,感到些许心软。 不过很快,她就能够再次硬起心肠,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为了秘籍。 蓝蝎子在破庙里等了伊哭三天,也照顾了阿婵三天。 这三天里她仔仔细细的清理完了附近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确定除了早就知晓地点的伊哭外,绝不会再有旁人能够找到。 与此同时,她也辛苦仔细的照料着阿婵,终于等到了她开始退烧。 烧的神志不清,昏睡不起的少女似乎终于让蓝蝎子确认她已经没有威胁,于是阿婵得以蜷缩在她的身边,有时候甚至还可以枕在她的膝头。 而伊哭一直都没有回来。 待到阿婵大病初愈的时候,蓝蝎子已经不介意她的靠近与碰触了。作为人质来说,阿婵非常省心和配合,几乎从未想过逃走。 “我要去找李寻欢为伊哭报仇。”她对阿婵说道,“我需要你所有的秘籍。” “那我们该去先找一个小镇安定下来,”阿婵显得很有经验的说道,“大隐隐于市,对不对?然后我默写秘籍,你修习也要练上一阵子呢。” 她这话无法反驳。 蓝蝎子蹙眉抿唇,思考了好一会儿后,决定道:“若不是出关入关一趟太过耗费时间,我就直接把你带回关外了。” 她皱紧了眉头,开始思考附近有哪些小镇偏僻,宁静,安全,适合隐居。 终于,她选中了其中的一处地方,再次将阿婵带上了马车,奔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原著里伊哭是死在阿飞手上的,跟李寻欢只有一丢丢的关系,因为之前李寻欢伤到了他,但伊哭绝对不至于死,结果蓝蝎子可能找不到阿飞还是怎样,就把帐算在了李寻欢头上。孙小红都说伊哭不是李寻欢杀的,蓝蝎子说反正这笔账记在李寻欢头上了。 表哥,专业背锅三十年。你,值得拥有! 第44章 小镇上新来了一对姐妹。 姐姐一袭蓝衣, 容貌并不如何美丽,气质却分外妩媚, 妖娆多情,而妹妹一袭白衣, 仙气朦胧, 却脸带面纱,看不清具体形貌。 她们住进一所原本无人安居的宅院之后,妹妹便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倒是姐姐经常抛头露面,时不时便去米店里买些油盐酱醋, 除了粮食之外, 还经常去酒楼沽酒, 去肉铺买肉,这么一来, 倒是整个镇子都差不多走了一圈。 那烟视媚行的模样, 一路上也不知道勾去了多少男人的魂魄。 有一些人的婆娘稍微泼辣一些,一瞧着自家男人的眼神不对, 立马就揪着耳朵提溜回家,严词警告不许有事没事再往外凑。 还有一些闲汉被勾起了别样的心思, 瞧着只有姐妹两人相依为命的住在一起, 家里既无男人又无长辈,更没有亲戚往来,便忍不住大起胆子,半夜爬墙, 想要去撬人家的门窗。 但这些人最终都有去无回。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见了踪影。 于是小镇里又隐隐有传言说,那宅子里的姐妹,恐怕是妖精变成的,专吸男人的精气。 阿婵一般不会理会这些事情,因为蓝蝎子会全部处理干净。 蓝蝎子对待这些人,常常像是捉老鼠的猫一样,视作掌心里无法逃脱的猎物,总要先拿来肆意玩弄一番。 她并不以轻功在江湖上显名,但对这些毫无武功的平民来说,已然身形飘忽,行踪不定的宛若鬼魅。 她总在他们翻入院墙,自以为得计的得意之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嬉笑戏谑的与他们笑闹,诱哄他们深入其间。 待到这些人感到不对,开始心冒凉气,想要转头出去时,蓝蝎子也不紧追而上,只是游刃有余的缀在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传去笑声,一路看似会被他们偶尔摆脱,却又紧接着阴魂不散的出现。 瞧见他们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狼狈模样,她总会快意不已的哈哈大笑起来。 每一个悄悄潜入的男人,总会用自己丑态百出的模样取悦蓝蝎子,她便会在玩够了之后,干脆利落的结束他们的性命,然后从后门,将他们丢进河里。 ——不过,阿婵偶尔也能瞧见几个闯入宅子里的男人。 因为他们有时候会无意中逃进阿婵居住的内院。 她这些时日一直待在房间里为蓝蝎子默写秘籍,到了夜晚,便会开着窗户,看着窗外的天与月,院中的树荫花影,感受天地灵气——说是这么说,但事实上是为了减少建筑的阻碍,感知她建立了信息链的小白菜们的动向。 而不少人会跟无头苍蝇一样冲进来,然后抬头猛一瞧见窗内的少女,便仿若在地狱中被恶鬼追杀时,瞧见了菩萨一般,冲上去求她救命。 人类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理念——那就是好看的人,似乎应该一切都完美无缺。 比如说,那些第一眼看见阿婵的人,都觉得她理应善良纯洁,心软天真。 大多数时候阿婵都不会理会,只是继续默写秘籍,自有蓝蝎子随后赶到会去处理。 但有时候,有些人会跪在院中,朝她不住的磕头,指天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敢再起歹心。 每到这时,阿婵都会露出疑惑而又困惑的神色。她会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神色平静而认真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大多数人都会痛哭流涕的说,想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外星人却觉得非常奇怪:“那谁会给你们以前糟蹋过的女孩子一个重来的机会?” 蓝蝎子这时候便不会再继续玩弄下去,每当猎物不小心逃进阿婵的院子,她就会很快失去玩耍的兴趣,而直接出手将对方杀死,然后宛若拖着一条死狗一般的拖出去。 阿婵有时候会在窗内撑住下颌,歪歪头问蓝蝎子需不需要帮忙。但对方瞧了瞧她那纤柔的肩膀和细瘦的手腕,还有那仿佛完全不染红尘的艳丽容貌,每次都非常干脆的无视她的好心,而直接离开。 不过,当阿婵默写完一本秘籍,蓝蝎子就会过来翻阅。 她偶尔会带着酒,然后给阿婵带许多肉。 阿婵吃完肉之后也会喝酒,不过,因为身体遵循了大部分人类喝醉之后会进入醉酒状态的特性,她“醉”的非常之快。 然后蓝蝎子就会发现,阿婵醒着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不大能够掌控住这个奇怪的美丽少女了,而当她喝醉之后,情况就更加掌控不住。 喝醉之后的少女非常黏人,非常神志不清,非常无法沟通,非常喜欢往人的身上抱。 蓝蝎子努力将她推开了三四次,都被对方晕晕乎乎,却又锲而不舍的反过来抱住了手臂,然后又贴上来缠过来。 最终蓝蝎子发现,她就不该让她碰酒。 而阿婵默写出了所有的秘籍,在完全翻阅过后,蓝蝎子便发现了少林寺的秘籍全是水磨工夫,大成之后再高深的武功,不练个三五十年,也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而《怜花宝鉴》就容易许多,不过里面的内容非常庞杂,除非天资聪绝之人,绝不可能全部掌握。 最终,蓝蝎子选择了修习《怜花宝鉴》的暗器卷。 但不知怎么的,江湖上却渐渐有少林秘籍传出,蓝蝎子惊疑不定的认为是五毒童子那边散播出来的,因为阿婵一直跟她在一起。 而五毒童子那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挟持了阿婵的蓝蝎子做的,就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好能让她潜心修炼最为诡谲的《怜花宝鉴》。 不过,那其实是阿婵让金球散播出去的。 对于外星人来说,能让人类挖掘出更多潜力,涌现出更多强者的东西,自然是人手一份最好。 不过遗憾的是——这年头大部分的人类,甚至都不识字。 阿婵无法忍受自己都让他们人手一份武林秘籍了,他们却只能瞧着干瞪眼。于是她忍不住去找蓝蝎子说,“我想办个学堂,教人识字。” 蓝蝎子的回应也很干脆:“你怕是昨天喝醉了还没醒吧?” 因为不能办学堂,阿婵着实萎靡了好一阵子。而在此期间,蓝蝎子得到了消息,大欢喜女菩萨死在了银戟温侯吕凤先的手上。 五毒童子出关之后先是看见了自己干娘的尸体,又找不见了阿婵,闻讯大怒,正在四处打听吕凤先和蓝蝎子的下落,顺便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报复了那些参与了消毒大会的武林人士。 因为短时间内造成了无数灭门血案,一时间五毒童子俨然成为了继梅花盗后,江湖上最为恶名昭彰,令人胆寒的魔头。 蓝蝎子暗暗小心起了五毒童子可能的报复,一边继续打听李寻欢的下落,终于打听到了李寻欢要与上官金虹决战的消息。 “决战!?”这个消息让蓝蝎子皱紧了眉头,“他们决战什么?又是要争夺天下第一?真是无聊!” “大概是上官金虹要与他决战。”阿婵回答道,“我大哥那个性子,从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的。” “啧,上官金虹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蓝蝎子很不爽,“若是他杀了李寻欢,我要去哪里报伊哭的仇?” “也许是我大哥杀了上官金虹呢?” 蓝蝎子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这个反问。 兵器谱排行第二的上官金虹,与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到底哪个武功更强?她说不清楚,却总觉得结局很悬。 她抿着嘴唇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朝着阿婵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李寻欢暂停与上官金虹的决战,先来找我?” 蓝蝎子很清楚对于男人来说,有时候“名”比一切都重要,而那种想要证明自己的骄傲,不知道令多少英豪断送在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 更何况,在江湖上,决战之时一方若是缺席,那简直是名誉扫地。 凡是稍微有些骄傲的武林好汉,都绝不会背诺毁约——更何况是闻名江湖的小李飞刀? “有呀。”但阿婵捧着脸颊,却觉得这个问题毫不棘手。她语气轻快的说道,“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你知不知道,李园住着谁?” “谁?” “李寻欢的表妹,也是他早年的恋人,林诗音。”阿婵微微一笑道,“你只要把林诗音带走,李寻欢除非是重伤濒死到走不动路了,不然,他就绝对会来找你的。” 她说话的表情天真又纯洁,但给出的建议却完全是在坑哥,蓝蝎子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的问道,“李寻欢不是你的义兄么?” “是啊。”阿婵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知道么?”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帮他想想办法?” 外星人少女歪了歪头,反问道:“想什么办法?” 蓝蝎子无法理解:“你……你都不怕他陷入危险么?” “危险……?如果他为了林诗音来找你的话,就不会有危险呀。” 一听这话,刚才还感到有那么一丝同情李寻欢的蓝蝎子霎时便挑起了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凝神思考了片刻,顿时恼怒道:“你是想借我的手,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躲开与上官金虹决战的理由?你看似在帮我,明明是在救他!而你觉得我根本杀不了李寻欢?” 阿婵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义兄能杀死上官金虹。可是你想要报仇,那……总得让你试试,才能让你知道你报不了呀。” “你!?” “而且,林诗音……”外星人想了想,说道:“她在李园呆的太久啦,出来走走也不错啊。” 眼见着似乎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作为“复仇者”的蓝蝎子僵着脸道:“所以我算是什么?” 她冷哼了一声道:“我仿佛只是你手里的一个工具而已。” “怎么会!”听出她的语气中显得不大高兴,阿婵伸手抱住了她的手臂,将脸靠在她的肩头,讨好的蹭了蹭,“我这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找到房子啦!!!今天去签了合同!!我感觉每天早上八点不大靠谱了,我们不如改成每天晚上八点更新咋样!! 第45章 没人能在那样的艳色下抵抗太长的时间, 即便知道这名为阿婵的少女依旧不可信任,但蓝蝎子却发现自己很难如刚见面时一般, 冷下心肠。她撇过头去,对于自己的变化颇感无奈, 表面上却仍然十分淡然道:“我去准备马车。” 不过, 为了赶路,蓝蝎子半路便直接用轻功朝着李园疾驰而去,而与阿婵直接约好在李园附近的一间客栈里相会。 说到底,少林秘籍如今已经对大部分江湖人士失去了吸引力,而《怜花宝鉴》她也已经修习成功, 就算阿婵跑了, 也对她毫无损失。 ——事实上, 就这样放她离去,也不无不可。 蓝蝎子忍不住自嘲的想——难道她真的在期待, 阿婵会如约出现在约定好的地点, 与她相会? 可那个少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会信守承诺的“君子”。 她虽然美, 但有时候却让蓝蝎子觉得怪异。 这怪异来自于她的性格——她若是愿意,可以装成最为天真无邪, 活泼娇俏的模样, 但在蓝蝎子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觉得没有伪装的必要,于是露出了些许真实的面目——那就是一种目空一切的冷漠。 她明明柔弱, 明明没有武功,但那双眼睛却毫无敬畏之色。 这世上的一切规矩——仁义,道德,信诺……她都好像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她愿意遵守的时候,一定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而一旦这些东西阻碍到了她,她就会干脆利落的全部弃之不顾。 所以她对自己表现出的好感,蓝蝎子有些时候想要相信她,但更多的时候,却又觉得,这个少女非常危险。 因为她无法被控制。 人都是会被控制的。 被父母,被朋友,被兄弟,被姐妹,被情人,被感情,被道义,被尊严,被名利……被这个江湖。 人生于世,总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但这个少女却像是一道虚浮的幻影,她明明存在,却又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她似乎不受任何束缚,一意孤行的走在自己的道上。 而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和看清,她的目标和前进的方向。 这样的不确定和神秘,让她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迷雾—— 谁又能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一团迷雾? 蓝蝎子想着阿婵,又时不时会想起伊哭。她并不爱他,也很清楚他也不算爱她,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相互慰藉了很长时间,算得上是彼此都最为满意的伴侣。 这年头,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并不容易,而他又这么死在了李寻欢一行人的手上,不论如何,蓝蝎子都该来为他报仇的。 因为她相信,若是她死了,伊哭也一定会为她报仇。 他们相互依偎了这么久,图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在江湖上的声名狼藉,不想在自己死后,连个为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 那就太可悲了。 这么想着,蓝蝎子终于看见了李园的正门口,就在前方。 这座宅院衰败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很长,龙啸云与林仙儿也才下葬不久,可是,兴盛很难,衰落却永远都非常简单。 即便门前仍然挂着“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这样煊赫的御书,但那寂寞紧闭的朱门铜环,却已经很明显的向众人宣告,李园和兴云庄的繁盛,已经一起一去不返了。 说起来,死亡真是一件让人气馁的事情。 无论生前是名噪一时的英豪,还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死后都只是一捧黄土。而总有后来者将其一一取代,百年之后,江湖中,又有谁还会记得龙啸云,记得林仙儿,记得伊哭,记得她蓝蝎子? 她意兴阑珊的在正门处停留了片刻,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了阿婵。 那个少女,如此艳绝天下,有一天也会如普通凡人一般,消逝死亡吗? 那就真是太遗憾了。 …… 兴云庄里还有些许下人,但大多不通武艺,蓝蝎子很轻易的便找到了林诗音所居住的小楼。 如今,她与自己的儿子龙小云一起居住在这里,相依为命。 他安静的在母亲的身旁临摹字帖,白皙清秀的小脸精致而又明丽,看起来温润又秀雅。但阿婵特意提醒过她,这个孩子长得玉琢粉嫩,出手却狠辣的格外不像话,必须要极为小心。 阿婵虽然令她看不穿,摸不透,但她很少会夸大其词,又或者说些不必要的假话,因此蓝蝎子沉声凝气,眯起了眼睛,务求一击必中。 ——只要擒住了林诗音,龙小云就算不了什么。 他虽然残忍冷酷,却对自己的父母非常孝顺。 事实上,林诗音的戒备低的惊人。 她似乎从没想过,在失去了丈夫的庇护后,居然会有人来伤害她—— 的确,她本身是没有太多值得别人垂涎的价值的。 兴云庄里既没有太多财物,又没有武功秘籍,林诗音便只是个单纯的美丽寡妇——有价值的是她背后的人——龙啸云,还有李寻欢。 其中李寻欢是最让人忌惮的。所以想要对她动手,就是与李寻欢为敌。 没什么好处,还会招惹到小李飞刀,就算是故意找死,也没必要找个这么麻烦的死法。 但,蓝蝎子并不是为了找死而来的—— 她翻窗而入,在屋内两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一把扼住了林诗音的脖子。 “放开我母亲!!!” 龙小云惊怒交加的站起身来,反应神速。但林诗音原本就坐在窗边低头刺绣,他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蓝蝎子。 “小子,”看着他那愤恨不已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的模样,蓝蝎子忍不住咯咯娇笑着眯起了眼睛,朝着龙小云娇声道:“能救你母亲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告诉李寻欢,如果要自己的姘头没事,就立刻乖乖过来找我——不然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我蓝蝎子为什么能位列天下七毒之一!” 林诗音脸色苍白,她一向觉得很多事情暴力是无法解决的,但如今才深深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习武,此时才会受人胁迫,束手无策。 蓝蝎子就这样亲亲热热的挽着林诗音的手,带着她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兴云庄。 偶尔有路旁的下人瞧见,还以为是夫人来了朋友,一起出门散心。这些日子,林诗音有多憔悴消沉,众人都看在眼里,虽然这位朋友颇为陌生,但看样子好像还十分亲密,也许是早年认识的呢? 蓝蝎子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带着林诗音,离开了兴云庄。 而她与阿婵约好见面的地方,说是一间客栈,其实只是一家兼具住宿功能的酒馆——这个酒馆非常破旧狭窄,只有一个年老丑陋的女人,整日在柜台后瞑目沉思着发呆。 蓝蝎子进来时,与她点头打了个招呼,但那女人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扫过一眼林诗音,便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一般,继续低头发起呆来。 但她与蓝蝎子显然非常熟稔,蓝蝎子刚把林诗音带上房间,刚才还僵硬如朽木一般的老女人,已经端着盘子,送来了一壶酒,几碟小菜。 “都是你爱吃的。”她的嗓子粗粝的厉害,说的话好似非常亲近,语气却很冷淡,表情也很漠然。 蓝蝎子也没道谢,只是接了过去道:“过几日也许会有一个女孩子来找我。” 老女人声音嘶哑着问:“什么特征的女孩子?” 这个例行公事的提问,却让蓝蝎子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很美。一个非常美的女孩子。” 但这世间好看的少女何其之多,老妪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还有什么别的?” “……她特别容易让人喜欢。”蓝蝎子顿了顿,“又特别容易让人讨厌。” 于是当阿婵走向这间鲜有人迹的酒馆,站在门口朝内张望的时候,柜台后的老妪便投来了一道微妙的视线。 阿婵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五月的阳光正好,自门外洒满大地,也映照着这个少女那绝世的容姿,艳光四射。 老妪瞬间就明白了蓝蝎子,为什么会以“美”作为这个少女的最大特征——因为她的确是她一生之中,所见过的最美之人。 而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阿婵转过脸来,朝着她微微一笑。 少女温温柔柔的问道:“我在找人。请问蓝蝎子在这里么?” 那笑容明丽而灿烂,带着让人无法不心生好感的亲切。但对于她们这些边缘人物来说,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令她们感到排斥和厌恶。 ——特别容易让人喜欢。 又特别容易,让人讨厌那股控制不住的喜爱之意,而感到讨厌。 老妪盯着阿婵看了半晌,终于不得不承认,蓝蝎子所说的特征,全都完美符合。 她又垂下了头去,沉声道:“她在楼上等你。” 阿婵弯起了眼睛,温婉的道谢:“谢谢。” 然后她才提着裙摆,像是一只蝴蝶一般,轻盈的迈上了台阶。 当她走入这阴暗狭窄的小屋,这少女容光照人,美的仿佛照亮了四周一样,带入了一室春光。 蓝蝎子早就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因此阿婵一上楼,便瞧见她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她上来。 “我大哥已经在往这边赶了。”阿婵微笑着说出了她这些天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大概三日之后便能赶到。” “哦。”蓝蝎子抱着手臂,眉头紧蹙着看着她,“这一路还好吧?” “挺好的。”阿婵笑着说道,“钱能通神,钱能役鬼,只要有钱,怎么会不好呢?” 她说着,便已经走到了门口,而林诗音正靠在床边,神色苍白憔悴——蓝蝎子并没有刻意的苛待她,但她自己心情沉郁,无心进食。 而听见阿婵的声音,她朝着门口投去了视线,望见她时,林诗音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你!” 她当然记得阿婵,因为任谁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之后,都是绝不会忘记的。 “你竟然与蓝蝎子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我觉得八点可能还需要调整,我看看啥时候合适啊……【沉思】 对了等表哥出场阿婵差不多就该换世界惹~ 火锅串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4 20:24:48 铃兰之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4 20:28:57 程小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5 05:16:06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5 14:38:00 飘啊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8-06 00:37:4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01:22:36 子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2:00:11 子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2:00:30 子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2:00:44 子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6 12:01:21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8 09:50:47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9 11:35:19 第46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他们如今直接跳过了中间一大段的事情,直奔牛家庄而来, 说不定还要等上好一会儿, 梅二先生才会出现。 因此, 阿婵瞅着阿飞,直到他转过脸来望了她一眼, 她才粲然一笑, 跟着铁传甲站了起来, 乖乖出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店门之外,李寻欢才笑着对阿飞道:“她很可爱。” 阿飞盯着面前的桌子, 好像这小镇上最普通的木头桌子会长出花来一般,没有说话。 “这世上很多人重利轻红颜,”李寻欢举起酒碗来,似乎颇为遗憾的轻叹一声,然后一饮而尽,“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才会明白,红颜实在要比黄金更加可爱。” 阿飞道:“我不要利,也不要黄金, 我只要名。” 之前在马车上, 他就已经对李寻欢说过, 他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可李寻欢那时觉得惊讶,现在却只想叹气。 “名声大了, 麻烦也会变多。”他低低道:“而我最怕麻烦……但最麻烦的是,当你错过了一些人后,即便最后富可敌国, 名满天下……有时候也难免要抱憾终身。” 说到这里,李寻欢又端起一碗酒大口喝下,他笑了起来,换了话题道:“在你上车之前,阿婵也说过与你类似的话。你可知她的希望是什么?” 阿飞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什么?” “她说她要到江湖上去,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阿飞一怔,问道:“为什么?” “她也和你一样,她说她非要这么做不可。”李寻欢摇了摇头,轻笑道:“为了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是谁?” “不知道。”李寻欢含笑见他一直询问关于阿婵的事情,回答道:“她也不肯说。” 阿飞便像是发起了呆来。 他静默的坐了片刻后,端起了面前的酒碗,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等铁传甲带着阿婵回来的时候,李寻欢和阿飞就这么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闷头灌酒。 虽然李寻欢不喜欢别人劝他少喝酒,可是看着他们身边那些空空如也的酒瓶,铁传甲还是露出了担忧着急,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猛地站定在李寻欢的身边,试图无声的表露出自己的存在感以及一种无言的劝阻姿态。 而他一让开身子,就露出了身后的阿婵。 李寻欢抬眼望去,原本脸带微笑的面容霎时便微微僵住了。 只因为铁传甲为她选了一袭淡紫色的袄裙。 立领带绒的衣领严严实实裹住了她纤秀白皙的脖颈,衬着那张被冻的发白的小脸更加可人。 她裹着浅紫色的披风,整个人就如同一枝在雪地里袅娜绽放的紫罗兰,清丽淡雅。 她穿着素色衣物时,就已经比的周围一切都暗淡失色,此刻一袭淡紫色衣裙,走出去只怕会让所有女人,以后都不敢再穿紫色。 但那是林诗音最喜欢的颜色。 她也最喜欢雪,所以总是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衫,拉他去雪地里,抛一团雪球扔在他身上,然后笑着要他去追她。 刚才那么一晃眼的瞬间,李寻欢几乎心跳都要停止,还以为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盯着阿婵的时间盯得太久了,久到了少女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歪了歪头,看着李寻欢好奇的问道:“怎么啦?” 那天真无邪的神色,竟似林诗音与他打雪仗时的娇笑一般天真烂漫。 李寻欢猛地咳嗽了起来,铁传甲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林诗音。 他忍不住眼眶泛红的嘶声道:“少爷,成衣店里没有别的冬衣了,那些衣服穿在阿婵姑娘身上,直如破布一般不堪。只有一户员外家给自己的女儿定做的衣物,还算质量上乘,我便花了三倍的价钱买了下来……” 他正这么说着,阿婵已经坐在了李寻欢的另一旁,看起来非常熟练的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李寻欢的身体在后来就一直不见大好,碰上个咳嗽不止的时候,阿婵也跟着孙小红一起照顾过他。 虽然大家都对他的身体担忧不已,不过,直到阿婵来到这里之前,李寻欢也依然还算健康的活着。 他的小李飞刀,也依然威震江湖。 按理说,他算是个不错的小白菜。 但外星人取得生殖细胞,必须要得到对方的同意。 而这样心中另有他人的人,要取得同意,实在是太过花费时间,如果阿婵要盯着他的话,势必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他的小白菜。两相比较之下,倒不如直接放弃他划得来一些。更何况,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长老们也更倾向于挑选那些显得更加健康的样本。 比如阿飞。 这么想着,待到李寻欢的咳嗽渐止,阿婵便坐回到了阿飞的身边。 似乎被李寻欢的怒气和阿飞的沉默所影响,她也不多说话,只是也拿了一只碗,倒满了酒,然后跟着阿飞和李寻欢一起喝了起来——但她不准备多喝,便只是默不吭声的低头舔舐酒面。 见此情况,铁传甲也闷头坐下,拿出一只酒碗来,四个人一起默然喝酒。 这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阿婵舔了一会儿这醇酒,抬眼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知怎么的,突然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艳光四射,犹如刺破夜色的初升朝阳,又如破开乌云的明媚天光。 李寻欢呆怔了片刻之后,便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喝酒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如此丧气?!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铁传甲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 那酒桌上的气氛被这么一喝,立时就变得鲜活豪气了起来。 阿飞抬起眼来,看着他们,忽然也笑了。 他的脸原本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可是一旦笑起来,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原本像是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孤狼,此刻却显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扭转。 就在此时,一个穷酸秀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头发凌乱的扒开人群,冲了进来。 “让开!都让开!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又不曾在喝酒!” 这样的行为,自然招致了被他粗鲁的推搡而开的小镇居民不满的咒骂。 阿婵却立刻站了起来,望了过去。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低声喝骂恼怒不满的声音便霎时为之一静。 之前阿婵走进酒馆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后来她跟着铁传甲去了成衣店,一路上的小镇镇民也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他们痴痴的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又跟着她来到了酒馆里,瞬间就把整座酒馆给围满了。 这样,当梅二先生闯进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便更加的令人无法忽视了。 阿婵看见目标人物旁若无人的扑倒在柜台上,渴急了一般的嘎声道:“酒!快给我酒!” 她眼睛一亮,却立刻又坐了下来,对着李寻欢小声道:“就是他!” 她的举动实在充满了孩子气的可爱,李寻欢忍不住笑了:“你为什么要声音这么小?” “他脾气古怪。”阿婵咬着嘴唇,为难道:“万一不小心惹着他了,他不肯给你治病怎么办?” “那你便对他笑一下。”李寻欢微笑道:“你要知道,长成你这副模样的女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生气,只要笑一笑,谁也不会忍心对你发火的。” 阿婵瞪大了眼睛,好似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她天真道:“真的?” 李寻欢微微颔首,笑着道:“真的。” “但是我师父……”阿婵顿了顿,“我师父不许我多笑。” “唉呀,”说到这里,她又很苦闷的捧住了脸,“人多的地方,我不带斗笠挡住脸,他也要生气的。可是带着斗笠好闷啊。”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梅二先生已经因为死活不愿意去治病,而被人揍翻在地了。 阿婵便忍不住去瞧热闹。她凝眸注视了半晌,终于在梅二先生被一掌连人带凳子一起打得滚出七八丈开外的时候,站了起来。 “他已经说不治了,你们干嘛听不懂人话?” 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娇美的声音响起来,那前来准备将梅二先生捆走的几个大汉,便一起望了过来。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敢管我们黄河七蛟的闲事!”几个人嘴巴里还不干不净的笑骂着什么,“怕不是要爷爷在床上教教你懂事的规矩……” 待到他们瞧见阿婵的时候,一群人便像是突然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铁传甲已经站了起来,他沉着脸,冷声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说,说……”他看起来甚是可怕,但黄河七蛟的眼神却一错不错的,不肯从阿婵的脸上移开。他们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呆愣着胡乱应着。 阿婵白皙的脸庞已经渐渐涨红了。 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也仿佛渐渐盈起了泪光。 阿飞放下了酒碗,从她身边站了起来。 即便喝了那么多的酒,他的剑还是一样的快,一样的准,丝毫不曾动摇过。 阿婵瞪大了眼睛,她坐在原地,看着阿飞收剑回来,仰着脸,已有一丝水光浸湿了长长的睫毛,却还没有泪珠掉下。 她呆呆的问他,“你,你是不是算还了筷子的债啦?” 阿飞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不算。” 他说,“那些人一钱不值。” 想到这里,阿婵转身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带着一箱子东西跑去新租的房子,不过还没整理好……唉,最近天天往外跑,都黑了…… 第47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她定定的凝望着他, 然后像是突然惊觉自己的神态太过明显,又连忙收回目光, 低垂下头。但这矜持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她就又忍不住的抬头去看他。 这种小女儿心思, 落在李寻欢眼中, 只觉得分外可爱。这样年少时才会有的笨拙行为,在他这种历经沧桑——无论是江湖上的沧桑,还是情场上的沧桑——的人看来,总归是令人觉得心情愉快的。 他很喜欢这个美丽天真的少女,也很喜欢那个孤独倔强的少年。 但阿飞却并不高兴。如果现在有谁能够发现他,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和那个与碧血双蛇对峙的少年一模一样——那就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现在仍然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再次看见自己的少年时代——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玄妙, 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隐藏起了自己, 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发现, 就算他不费心隐藏,别人也无法看见他。 但他随时随地, 都注意着阿婵的安全。 因此阿飞自然也瞧见了阿婵那躲在李寻欢身后, 偷偷注视着少年的青涩模样,但他却在想着, 他当年都做了什么。 他杀了人,毫不犹豫的一剑穿喉。 那剑法即使在李寻欢看来, 也极快,极狠,极准, 再加上他那时冷淡而又认真的表情,就算是见惯了厮杀的江湖人,也要为之感到心惊魄动——更何况是,几乎从未涉及过江湖,一直被他养在小楼之中的阿婵? 他不希望她看见那个场景。 年长者总会希望自己照看的孩子永远也不要发现世界的黑暗和残酷,总希望他们可以继续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就算她有一天总会明白一切——阿飞也不希望是现在。 可是那少年还是出手了。 依然是一剑穿喉。 白蛇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不管他生前多么耀武扬威,死后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阿婵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她终于不再去看少年,而将视线移到了尸体上。 阿飞真希望她能移开视线,不要去看。 黑蛇已经崩溃的逃走。 但阿婵还是盯着那具尸体,脸色越来越苍白。 李寻欢此刻已经不再看着阿飞了,他有些担忧的看着阿婵,像是看着一个迷路了的孩子,随时都准备为她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又或者怜爱的摸摸她的长发。 他觉得这个不懂江湖险恶的孩子不管是为什么跑出来的,也许都应该想要回去了——像她这样的少女,原本就不必面对这些肮脏的事情,她理应被妥善的安置在精致的绣楼里,只需要看见这人世红尘繁花锦簇的模样。 鲜血实在太污染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了。 但突然,阿婵的视线从地上的尸体上抬起,她猛地盯住了那少年身后的一处,柔美纤丽的手腕一翻,便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抄出了一只筷子,掷了出去。 阿婵的身法比暗器更好,都被孙小红特地嘱咐不要单独外出,更何况是暗器? 她师从昔日天下第一的天机老人的孙女,那一掷的手法不能说不精妙,但没有内力,那只筷子打在诸葛雷身上的时候,他早已经被小李飞刀插中了咽喉——谁都能看见阿婵出手,但谁也没有看见那把飞刀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高下立分,越发显得她的“暗器”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阿婵咬住了嘴唇,看着她掷出的那只筷子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她那苍白的神色中,终于又透露出了些许被家人娇宠着,才能养出的娇蛮来。 这样的孩子气让李寻欢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阿飞却叹了口气。 她没有出门的时候,有李寻欢,有孙小红,还有他,谁都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到她,孙小红虽然教她武功,但阿婵天资并不算好,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去吃那些苦头。 于是阿婵的那些武功,也无非是让她逗逗趣解解闷,去捉兔子捕小鸟,在后山的湖边打水漂能连续打出好几下的小把戏。可如今出了门…… 阿飞觉得今天叹的气,几乎要赶上他活到现在所有叹过的气加起来的数量了。 与此同时,那个少年已经看了过来。 阿婵立刻就把那些不高兴丢到了脑后,在他的目光下,她又忍不住拽住了李寻欢的衣服,缩到了他的身后,羞涩的像是一朵被人轻轻碰触了的含羞草。 她低着头,听见那个少年朝着他们说话道:“……我请你们喝酒。” 也许是因为李寻欢和阿婵的出手相救,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终于有了些许温度——至少比在雪地上,拒绝李寻欢的邀请时,温暖了许多。 因为他说的是“你们”,所以到了马车上,就连阿婵手里都捧着一个盛满了酒水的大碗——李寻欢之前还很体贴的问过她能不能喝酒,阿婵几乎立刻就点了头。李寻欢没有说什么,便笑着也递给了她一只酒碗。 于是少年和李寻欢都用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阿婵则像是小鹿在溪边喝水一般,轻柔的舔舐着水面。 她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垂着眼睑,沉默而乖巧。 她听他们说这江湖,说人心险恶,说少年的姓名来历,还有他的目标。 他常常说着说着,便仰起头来,灌下一大碗酒,这时候,阿婵便会抬起头来。 她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会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名叫阿飞的少年,她的眼神,李寻欢很熟悉,那是一种看着对方,只觉得对方无处不可爱的炙热神色。可是等阿飞仰头喝完一大碗酒,放下酒碗低下头来的时候,阿婵又立马垂下视线,乖乖的喝酒,死活也不敢再朝着对面投去一眼。 但她白净的耳朵却红的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感情,还是因为碗中的酒太让人心醉。 李寻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少年人总是可爱的令人高兴。所以他在一旁看着,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他觉得很有趣。 因为一个目盲耳瞎的迟钝之人,是绝不能使出阿飞那样极快,极稳,极准的剑法的,一个迟钝之人,也绝不会有那样一双充满了野性和倔强,犹如孤狼一般的眼神。 所以这个名叫阿飞的少年,感官一定极为敏锐,绝不会察觉不到阿婵的视线。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喝酒,而放下酒碗之后,只跟李寻欢说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美貌至极,就算是傻子,疯子,都绝对不会忘记和无视的少女。 他不但偏偏像是忘记了,看起来还忘记的很彻底。 这种少年之间特有的张力,对于李寻欢来说,实在已经有些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许多。 但他并不准备打破这种张力,因为这原本就是少年少女们应该自己跨出的那一步。 ——这个时候很快就到了。 因为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雪人堆在了马车前方的道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寻欢和阿飞都下了车,但他让阿婵呆在车上,示意她不要下来。 阿婵便推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李寻欢和阿飞一起走到了雪人边上。 阿飞望着雪人,神色显得有些怔怔的,他盯着雪人盯着出了神,似乎从没有见过一样。 李寻欢也看见了,他微笑着问他,“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回答道:“雪让人饥饿,还让人寒冷和寂寞。” 阿婵听见他的声音从冰冷的空气里凛冽的传入耳朵,“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也许会觉得雪很可爱,他们可以堆雪人,赏雪景,但对于我……我在荒野之中长大,风霜雨雪,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而他说完这句话,便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叹息不是从一旁的李寻欢口中发出来的——那叹息是从他身后的马车上传过来的。 马车上只有一个人,一个美丽绝俗的少女,所以那声叹息,也如她的容貌一般,牵动人心。 她叹息,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愁绪,而是听了少年所说的成长事迹,为他感到怜惜。 可是少年站在那里,却好像突然聋了一般。李寻欢知道这少年有时候不知人情世故,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可即便是再年幼的孩子,也不会对那声叹息毫无反应,但他却又开始望着雪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可要比雪人更让李寻欢觉得感兴趣,可惜的是,几位不速之客却丝毫不解风情,就那么闯到了近前。 李寻欢和阿飞都有自保之力,然而想起了阿婵的武力水平,铁传甲下意识的便退后了一步,守在了车窗旁,挡住了阿婵。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原本就是为了一件宝物而来,但凡李寻欢身边的人对哪个地方有一点重视之处,在他们眼里便显得更加可疑。 金狮镖局总镖头查猛,神行无影虞二拐子,以及四位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弟子——当这些人的注意一下子全放在马车上的时候,李寻欢只好无奈的解释道:“马车上还有女眷,倒是不方便出来见客了。” 只是他早已知道,人们其实很少相信真话,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话——起码对面的这几位“客人”,看起来便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果然,听他这么说完,查猛和那虞二拐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那总镖头便上前一步,拱手试探道:“……原来是李夫人么?竟不知小李探花出关十年,原来已觅得佳偶。”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 准备发车了!按照惯例车会在47和48之间的47.5章里哈!大家注意不要上错车啦!幽灵车比较难找! 第48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而见他仍然站定在原处, 阿婵仰起脸来,霎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背起双手, 学着梅大先生的话, 歪头戏谑的问道:“三更半夜闯来, 是小偷还是强盗?” 阿飞却没有接她的玩笑。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格外直接的说道:“我要走了。” 这话让阿婵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待到反应过来,她之前的笑容便全然失去了踪影, 转而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再等一会儿罢——明天再走好不好?”少女露出了撒娇的神色, 努力想要挽留道:“你听见有人过来了吗?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好不好?我怕来的那些陌生人对我大哥不好。” 但那些人说的话,阿飞已然听见。 他们是为了梅二先生而来,与李寻欢没有半分关系。 对阿飞来说, 这就像是少女在用李寻欢的名号, 生硬的胡诌了个理由, 想要将他留下。 他沉默不语, 却冷不防的被少女拉住了手。 他的手那么冷, 那么粗糙, 又已被寒风冻得比鱼肉还要白, 比冰雪还要凉。 可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白腻,就像是四月的鲜花花瓣一样柔嫩。 “别走了罢。”被她这么拉住,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恳切的望住,没有人能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语。 阿飞咬紧了牙关, 一言不发。 因为他不能不走。 他一定要成名。 不成名,他就非死不可。 那是他母亲的期望,也是他从小历经种种严苛之事,活到现在的理由。 他讨厌欠债,因为不能不还。但如今阿飞越来越感觉到,如果再不离去,也许他就真的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少女了。 他刚入江湖,尚未声名鹊起,怎能就此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手中的剑? 他怕他一旦放下了剑,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雪地中的少年少女久久无言的彼此凝视着。而没有人比飞剑客,更能理解如今的阿飞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想起李寻欢今日在酒馆中所说的话,他心中一阵叹息。 这世上的人,岂止只是重利轻红颜呢? 重名轻红颜,岂不是比重利更加可恶? 阿飞硬起心肠,他想要转过身去,想要迈开步伐——这少女武功低微,他要走,她决计是拦不住的。 可是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无法控制它,无法感知它,也没有办法甩开她。 他只能哑声道:“我不能留下。” 少女顿时慌急道:“那……那我大哥的债呢?” “……我已经还清了。” “那,”少女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可是其中慢慢泛起的水光,却比刀砍斧劈的伤痛加身更令人难以忍受。“那你欠我的债呢?” “我以后……”阿飞只能涩然道:“再还给你。” 阿婵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已然是泪光盈盈的仰望着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要走。 她泪盈于睫,凝视着他的眼睛,却没有问他,要怎么还她。 过了半晌,少女才垂下了秾艳的睫毛,有一滴眼泪就这么突兀的落在阿飞的手背,烫得几乎让他的十指瑟缩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听见阿婵轻叹了一声,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她不再看他,只是低下头去,转身朝着前屋那灯火通明处走了过去。 她一开始只是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可到了最后,却忍不住的跑了起来——宛若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而忍不住要去找家中兄长哭诉的孩子。 “大哥!” 阿婵语带哭腔的喊了一声李寻欢时,龙小云已经窜进了屋子里。 梅二先生和跟着龙小云一起前来的精壮汉子,紫袍老人站在一处。他们听见龙小云在屋子里对李寻欢出言不逊,却皆是冷眼旁观。 梅二先生对这一行人心中颇感不屑,又笃定常人根本无法伤到李寻欢分毫,因此气定神闲。 精壮汉子巴英和紫袍老人秦孝仪却是笃定龙小云父母名头极大,寻常人绝不敢痛下杀手,于是也是气定神闲。 这三人在屋外遥相对峙,忽见一纤细玲珑的少女身披一身猩红大氅,肤白如雪,乌发如墨的匆匆奔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亮。 她声音娇软,语带泣音,只让人一听,心就先软成了一滩春水。 而待到她奔到近前,瞧见她那如芙蓉含露般,眼眶发红,泣泪可怜的模样,众人就几乎连自己是什么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二先生好歹与阿婵接触稍多,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立马便准备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阿婵却已经掠过了他们身旁,跑进了李寻欢的屋子。 脾气古怪刁钻的梅二先生也不以为意,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中第一次暗恨老天没有给他生得貌比潘安,不然的话,也许还能有点希望。 而阿婵迈入房门的时候,李寻欢正对龙小云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后也许还有希望。” 他话音未落,龙小云便立刻跪了下去,像是准备要拜李寻欢为师。 小李探花身经百战,纵使这孩子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恶毒,他也并不觉得对方能伤到自己。于是因为阿婵突然进来,李寻欢的视线从龙小云身上移开了片刻。 他望向了阿婵犹带泪痕的脸,不禁关切道:“怎么了?” “小心!” 阿婵正要回答,却见龙小云拜下去的时候,背后寒光一闪。 她刚跨入房门,正好就在龙小云的身后,便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肩头,将他拽了起来。 龙小云虽是少年,不过如今才十四岁左右,阿婵已然十六七岁了,虽然武艺不精,这点力气却还是有的。 只是龙小云背上背着的暗器,叫做“紧背低头花装弩”,此刻尚未发出,龙小云也不敢抬头,便弯着腰在阿婵手下转了个身,一下就从面对着李寻欢,转身对上了阿婵。 他心中懊恼李寻欢不肯乖乖让他杀死,心中发狠想到:这人似乎颇为重视这女子,若是杀不了他,能杀掉他心爱的女人也好! 他不曾抬头见过阿婵的面容,只是从李寻欢对阿婵说话的语气中推测出了他们关系一定极为亲密。 三道乌光就这样朝着少女疾射而出,几乎转瞬就钉入了少女体内。 那原本艳光四射的少女,霎时脸色一片苍白,直直的便朝后软倒了下去。 铁传甲面笼寒霜,顿时厉声大怒道:“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阿婵!?”李寻欢一时也没有料到他竟恶毒至此,这才大吃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阿婵奔去。 他将阿婵抱在了怀里,抢先用真力护住了她的心脉,然后反手就要朝着龙小云一掌挥出,却见巴英已经从梅二先生那知道了梅二先生不肯跟随他们前去治病的原因,是因为他如今已有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小李飞刀,李寻欢。 巴英显然非常清楚龙小云的脾气,若是对上李寻欢不知收敛,十有**要出事。 但龙小云要是死了,龙啸云,龙四爷,能对自己兄弟做什么吗?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小角色倒血霉?! 一念及此,巴英连忙惶恐的奔了进来,大声喊道:“李大侠,手下留情!!这孩子乃是龙啸云,龙四爷的大公子!龙小云!” 这一次,他这句话可以说来的恰到好处了。李寻欢身形一僵,那一掌在发出之时,硬生生的化去了大半气劲,只死死的点住了龙小云身上的几大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的倒在了地上。 铁传甲也是面色一变,但如今龙小云没有大碍,最重要的自然是阿婵的伤势。 他匆匆赶到李寻欢的身边,看向了他怀中的少女。 只见她脸色惨白,呼吸虚弱,大冬天里,却出了一身冷汗,沾湿了鸦羽般的鬓发。几缕乌黑的发丝沾在如玉如雪的腮旁,更显无力。 她红润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被她那身猩红色的披风一衬,更是苍白得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就将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她胸口肩头处插着三只乌箭,每支都淬满了剧毒,浅紫色的衣衫已然透出了鲜红色的血色。 而看着她那连眼眸都无力睁开的垂死濒危模样,只让人心痛如绞。 梅二先生在屋外听见了动静不对,猛地冲了过来,却见那骄纵狠毒的孩子倒在地上,但看起来除了被封住穴位之外再无大碍,反而是阿婵不知为何,身中毒箭,性命垂危的倒在李寻欢的怀中。 他大惊失色的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可是越把,他就越是汗出如浆。 只因外星人根本搞不懂地球上每一种□□应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干脆便将脉搏反应降到了最低——在常人看来,这就说明这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看神医神色灰败,李寻欢的心也沉沉的直落入了谷底。 他勉强涩声道:“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却充耳不闻的跳了起来,他双目充血,近似疯癫一般的叫了起来:“你护住她的心脉!你先护住她的心脉!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他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风一般的用自己的衣摆兜了一兜药瓶冲了回来。 梅二先生抓了一把药,就颤抖着手送到了阿婵唇边,但她如今的模样,又哪里能吞得下去?可她不能不吞,梅二先生凑在她的身边,抖着声音道:“阿婵姑娘?阿婵姑娘——你能不能听见?没事的,没事的,你把这药吃下去,你不会死的——只是你一定得吃下去啊!” 阿婵当然也不想真的就这么进入死亡状态。 她被汗水浸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掀起了一丝略带迷离的目光。她朝着梅二先生有些目光涣散的望了过去,然后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那药咽了下去。 神医再怎么神,也没有起死回生之力。 可只要吊住了那一口气,一切就都好办得多。眼见着阿婵虽然仍然虚弱的不成样子,呼吸却渐渐稳定了下来,梅二先生猛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好歹将她从鬼门关,甚至可能就在孟婆面前,把她勉强拽了回来。 但他自己配置的这几种吊命急救药,因为药力极猛,所以几乎都是虎狼之药。人是救下来了,可往后会不会留下什么暗伤内损,就连梅二先生都不敢保证。 “龙四爷龙啸云真是教的好儿子!”梅二先生看着被巴英从地上扶了起来的龙小云,恨恨冷笑道,“管教不严,纵子行凶,以后这天下,怕是没人能治住他了!” 李寻欢这次没有废掉自己八拜之交和心爱女人的唯一儿子,因此,他心中并无多少愧疚,反而面沉似水,心中满是怒火和困惑。 他不明白,他大哥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大哥乃是义薄云天的好汉,林诗音更是知书识礼,温柔端庄,他们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心黑恶毒?他如今年纪尚小,已是狠辣至此,长大之后,必是武林一害…… 他原本已然决定,再也不见故人,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看着怀中的少女那虚弱不已的模样,李寻欢觉得,自己恐怕还是需要和自己的大哥好好谈谈。 龙小云年纪尚小,若是有人严加管教,说不定仍有转机,可成大器,不至于误入歧途——他毕竟是龙啸云和林诗音唯一的儿子,李寻欢实在无法痛下重手。可他也必须要给阿婵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现在都会自造车啦233333可以可以,下一章就该到天涯明月刀的世界了~让我们欢迎叶开!啪啪啪! 第49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阿婵这才知道, 原来这锦衣少年, 就是游龙生。 她从李寻欢那听过他的事情, 那时她的师伯李寻欢对于他最后的结局,颇为唏嘘,曾评价过他天资不错, 只是性子不够沉稳。总之, 是个英年早逝的人。 冲着那句“天资不错”, 阿婵默默的将他先放在了繁衍计划里的待观察一栏之中。但表面上,少女却微微一愣,脸色略微转冷,显然想起了林仙儿曾经拿着这位“游少庄主”赠予的鱼肠剑,要与李寻欢交换金丝甲的事情。 在少女心中,这足以成为这少年与那□□毒辣的坏女人是一伙的证据——当然, 现在, 阿婵和李寻欢都应当不曾知道那女人便是林仙儿。 于是她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林姑娘’?” “你说林仙儿林姑娘么……?”游龙生一看见阿婵, 便莫名的又开始发愣道:“林姑娘乃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有不少人都倾慕与她……” “那这个林姑娘待你如何呢?” “她……她自是温柔亲切。” “那你既然喜欢这个温柔亲切的林姑娘, 为什么却又和别的坏女人勾搭不清?” 游龙生顿时回过了神来,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我何时与别的女人勾搭不清了?” “你还不承认!”阿婵咬住了嘴唇, 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显然对于自己刚才居然还夸奖过他,感到了一阵难受,“之前我与大哥碰见了一个女人, 她一口咬定金丝甲就在我大哥身上,于是非要与他交换。先是拿出了青魔手,又是拿出了鱼肠剑,最后还脱光了衣服勾引我大哥——她说鱼肠剑是你送给她的——那不是藏剑山庄的传家宝么?既然你不承认,那我问你,鱼肠剑在哪里?你又把鱼肠剑送给了谁?” 他把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 可是,游龙生却无法将这少女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女人,与林仙儿联系在一起。 见他哑口无言,呆然怔愣的模样,阿婵抿紧了嘴唇,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结果……真讨厌。算了,我们回去吧,大哥。” 阿婵拽着李寻欢生气的走了,显然还在坚持游龙生在对她说谎。 当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转身追了过去。 他敛起声息,悄悄的跟在了阿婵与李寻欢的身后,想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出别的什么更多线索。 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他心想,他将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可是林仙儿怎么会做出脱光衣服勾引男人这样的事情?她那么清纯,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况且,他只送了林仙儿鱼肠剑,那青魔手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在外面冒充林仙儿?或者借着他藏剑山庄的名号招摇撞骗? 他紧接着又想到,林仙儿也对他爱答不理,难道也是因为听信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心中一时气愤,一时懊恼,一时却又十分茫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背后中伤他。 只见那一男一女渐入梅林,游龙生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听见李寻欢无奈的声音传来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看他神情惊愕,不似作伪,也许未必知晓那件事情……” “可那女人手里的鱼肠剑是他给的吧?”阿婵却仰着脸,振振有词道:“那女人说,游龙生就是她的一条狗,别说是鱼肠剑,就是要他的头,他也不敢不给,对吧?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两人是一伙的么!” 李寻欢却轻叹道,“你怎知他不是被骗的?女人有时候要骗一个男人,不仅能将他骗的晕头转向,还能将他骗的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甚至骗到最后,就算她说她是骗你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阿婵不信道:“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 李寻欢笑了笑,只当她年纪太小,心思单纯,不解其意。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你再想想,他刚才不顾性命,连梅花盗都不惧的想来救你……有这份心意,怎么会是坏人呢?” “可他以为是林仙儿在屋里,才想来救我的。”阿婵鼓起了嘴巴,反驳道。 李寻欢便笑道:“那刚才是谁又说,‘虽然我不是你想救的人,但还是谢谢你来救我’?” 这话是阿婵自己说的,她哑口无言了半晌,突然猛地想明白了什么,“等等——如果游龙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万一当时大哥你答应了用金丝甲换那女人的鱼肠剑,到时候她对游龙生一哭诉,是你抢了她的剑,岂不是又要招致一场追杀?” 李寻欢笑道:“不仅是一场追杀,恐怕还将成为整个藏剑山庄的敌人。不然你以为,我当时为何不答应?宝剑虽好,但我更讨厌麻烦。” “如果这样的话,那女人岂不是一箭双雕?这计策好生狠毒!”阿婵瞪大了眼睛,气恼的跺脚道:“鱼肠剑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却换了金丝甲,还能让藏剑山庄整个山庄为她出力,与你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鱼肠剑若是被游龙生拿回去了,他再巴巴的送出去,那女人又可以去换别的东西。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无本生意嘛!” 李寻欢也是轻轻一叹,“鱼肠剑乃是上古神兵,武林重宝。藏剑山庄以剑为名,若非因为藏龙老人与少林,武当,昆仑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俱是生死之交,此剑早已被人夺去。虽然如此,藏剑山庄为了此剑,还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浴血奋战,游少庄主却轻易便将这传家之宝送了出去……” “我听那女人说,老龙已经死了——是说游龙生的父亲,藏龙老人吗?” 李寻欢默然点头。 阿婵便露出了分外不解的模样,“藏龙老人,据说非常厉害,龙啸云呢,大哥你也说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都这样呢?” 李寻欢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道:“你年纪轻轻,又懂什么?要教好一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游少庄主乃是藏龙老人老年得子,自然倍加宠爱,不舍得让他吃苦……他又哪里会知道,他的先辈们为了鱼肠剑,为了藏剑山庄,付出了多少鲜血和努力?既然不了解,自然便能毫不在乎。” “为了一个女人吗?” “不是为了女人,”李寻欢突然心中一阵萧索,想起了自己——这李园又何尝不是他祖辈的基业?但他却也转手,全部送做了林诗音的嫁妆。“只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已。” 听见这话,阿婵不禁停下了脚步,李寻欢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看见她温柔的凝视着他,语气轻柔的问道:“……值得吗?” 李寻欢微微一笑,淡然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游龙生怔怔的站在一棵树后,看着那年长的男人与年少的少女四目相对,凝望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相视一笑。 “可是,游龙生又说他喜欢的是林仙儿——我听说,有些男人就会这样不要脸的,喜欢的女人不让他碰,他便心里想着一个,又去外面找一个发泄**的——” “咳咳咳!!”李寻欢又开始停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无奈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女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话。” 那少女却不服的跑了起来,她欢快的跑到了小桥上,弯腰抄起一捧新雪,朝着身后的李寻欢一把撒了出去,活泼道:“就许你们男人说!过分!” “别碰雪,到时候化了会冻着你的。”李寻欢避也不避,只是笑着让她。“要是受凉了,梅二先生又要不许你出门了。” “好啊,你居然恐吓我!”阿婵蹲了下去,三两下便捏出了一个雪球,朝着李寻欢掷了过去,笑道:“哼,要是我受凉了,反正都怪你。” “好,好,好。”李寻欢只是好脾气的点头,“都怪我,都怪我。” 但阿婵毕竟还是有些顾忌梅二先生的严厉,于是抛完这雪团后,便立马站了起来,不去玩雪了。 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仍然回不过神来。 直到天空中又有雪花渐渐落下,落了他满头满身的一片雪白,他才终于沉默不语的迈步离去。 到了下午,有两个青衣小鬟来到听竹轩,说是夫人想要邀请阿婵去小楼一叙。 那时阿婵刚刚午睡醒来,睡眼惺忪。 她如今身边还不能无人,李寻欢便留在听竹轩照顾她。 阿婵安睡之时,他便在外厅接待了两人,然后替他们转达了林诗音的邀请。 “大哥跟我一起去吗?” 少女如此询问的时候,李寻欢只是苦涩摇头:“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请你过去……我不是她的客人。” “可是,大哥你是她的表哥呀?表哥去看自己的妹妹,为什么需要邀请呢?” 李寻欢却只是苦笑,阿婵便为难着又道:“她,她若是叫了那个孩子出来给我道歉,我该如何是好?” 李寻欢叹了口气,“都随你。” “可是,可是我很害怕……”阿婵苍白着脸道:“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我,我怕他趁你不在,又欺负我。” “怎么会呢?有他母亲在,他母亲是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但是,大哥你见过她与那孩子相处时的情形么?”阿婵不安的看着他道:“这孩子必然颇受娇宠,若是他母亲根本管不住他呢?若是他对他母亲不屑一顾呢?” 李寻欢这才呆了一呆。 他本是个聪明人,可是爱情,却是最奇妙的事物。它能让一个聪明人,转瞬之间,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呆子。 “所以,大哥,你便陪我一起过去吧?” 少女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摔在了酒馆厨房后门的门口,从屋内来看,便刚好自门外暴露出了半截身子。 阿婵秋水凝光般的明亮眼眸微微瞪大了些许,好像也没想到自己会仰天摔倒。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在绵厚的雪地上披散了开来,几缕发丝凌乱的落在在雪白的腮旁,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为她好好的捋顺长发。 茫茫白雪,衬着少女那羊脂白玉一般的精致脸庞,嫣红樱唇微张的模样,可怜可爱,楚楚动人。她转头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正好与李寻欢吃了一惊的眼神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错了……我错了,上一章说天涯明月刀,其实应该是边城浪子的!!来,让我们浪起来!! 第50章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 叶开都有法子对付。 但他对阿婵,却总是毫无办法。 吃过晚饭, 叶开把她送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里,彻彻底底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他原本是打算再将那身又脏又破的乞丐衣服穿久一些的,可阿婵跟他不一样。 他自小流浪在外,她却是被师父和师叔娇养在小楼里长大的。 他能忍受这衣服,又何必要让阿婵也跟着一起忍受呢? 说到底,谁也不愿意她吃苦。 但她却这样跑了出来。 那个自小就被李寻欢和飞剑客护在羽翼下,不知世事险恶的少女,竟然就这样一头撞进了波涌诡谲的江湖。 就连叶开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江湖上永远不会身陷险境, 因此得到师父李寻欢的信件, 得知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捏着信,硬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那般殊丽的颜色,懵懂天真的性格,以及毫无防身之力的低微武功—— 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忧? 而更让叶开没想到的是, 她居然来了关东。 想到自己在关东准备做的事情,叶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阿婵和他碰见,究竟是安全了,还是会更加危险。 他躺在床上, 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想着,只是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的保护好她。 …… 第二天一大早,叶开便醒了。 他换上了新衣裳,走下楼的时候,看见阿婵已经坐在了大厅里,喝着银耳百合红枣粥。 她换上了一袭淡青色的衫裙,乌黑的丝发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条和衣服同色的青色丝带系住,整个人就像是从远山飘来的一抹清雅云烟,脱俗出尘。 这样的打扮,即便是在美人身上,大多时候也会稍显太过素净,可阿婵转过脸来,朝他扬唇一笑的时候,那十分的颜色便已胜过世间一切。 她自身已经如此完美,以至于多余的妆点都反而像是画蛇添足的矫饰。 一大早便能瞧见这样的美人,简直是世上最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叶开只觉得心情十分舒畅。可惜他刚刚坐下,阿婵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傅红雪?” 如此佳人,挂念的却不是自己。 叶开叹了口气道:“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矜持有什么好的,”阿婵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她舀了一碗银耳百合粥,放在了他面前道,“看见感兴趣的人就要去追呀,不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跟别人走啦。” 见叶开想要反驳,她又立刻补充道:“这是红姨说的。” 孙小红算是叶开的师娘,他顿时哑口无言,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道:“这地方白天是不招呼客人的,你的粥是哪里来的?” 阿婵理所当然道:“我从外面拿来的。” “你不是没有钱?” “他们说不要钱。” 听见这个回答,叶开不禁道:“你这一路走来,路上吃的,用的,住的……是不是都不要钱?” “你怎么知道?”少女眼睛一亮,像是觉得他居然知道这一点,实在了不起,“我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很好,一听我没有钱,都不要我钱。” 叶开摇了摇头,笑道:“我若是遇见这么一位大美人,我也是舍不得要她花钱的。” 阿婵便撑着下巴,目光柔软的凝注着叶开,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有时候阿婵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的眼神天生就是如此,含情脉脉,如秋水凝波,似乎每分每秒,都荡漾着一腔柔情。 当她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眉眼间的风流情意,总让人感觉她面前的人,一定是她的一生挚爱。 ——她的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 叶开有时候也无法分辨她眼中的爱意和柔软究竟是真是假,所以他只能避开她的眼神,低头喝粥。 而阿婵已经吃完了早餐,所以她坐在他的身旁,撑着下巴,朝着门外瞥了一眼后,就像是要与他分享什么秘密一般的凑了过去。 她的手轻柔的搭在叶开的肩头,俯在他耳边小声的用气音说话道:“对了,我跟你说,我今天早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一直站在外头。他一动也不动——现在还在站着,可奇怪了。” 感受着少女温暖湿润的气息轻柔的喷洒在自己的耳边,叶开转过脸去,瞥了她一眼。 只见少女眼中满是小女孩才有的天真好奇,她神色新奇而又充满了探知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叶开复杂的眼神。 阿婵的眼眸熠熠生辉的看着叶开,询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站在外头?” “我怎么会知道?”叶开叹了口气,扭头往门外瞧了一眼。 只见阿婵所说的人,乃是一个白衣男子。 他一定已经站了很久,所以雪白的衣服上才会积满沙土。 他的头发也已经被沙尘染成了黄色,可是他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 他在忍受。 忍受有时候是一种痛苦,但也有些人把它看做一种艺术。 这个白衣人在叶开看来,显然是后者。 叶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可是阿婵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让叶开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也许人家就是喜欢站着呢?” “可是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站在那里啦——怎么会有人喜欢站这么久呢?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吗?”阿婵歪了歪头,又看向了门外,“江湖真有意思呀。有这么奇怪的地方,这么奇怪的人,还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怪不得你总是要往江湖上跑。” “不是我总是要往江湖上跑,”叶开低头又喝了一口粥,回答道:“是江湖不肯轻易放人走。” 而就在此时,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鼓般的蹄声,七匹快马首尾相连,箭一般地冲入了长街。 阿婵和叶开都转头望去,却见马上的骑士一个个都骑术精绝。而在驰到白衣人面前的时候,他们都突然从马鞍上挺腰站起,斜扯顺风旗,反手抽刀,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向他扬刀行礼。 这是骑士们最尊敬的礼节,从这礼节中,可以看出这白衣人身份绝对不低。 ——可既然身份不低,他又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事情?受这样的委屈? 他想要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但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白衣人的脸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而七匹快马转瞬间,便已冲到了长街尽头。但就在骑士们准备就此扬尘而去的时候,最后一匹马长嘶人立,又掉头冲了回来。 只见马上的人已经站起,手里高举着一杆裹着白绫的黑铁□□。 快马冲过,□□便已经笔直的插在了白衣人身旁的土地之中,枪上的白绫迎风招展,竟是一面三角大旗。 只见这三角大旗上写着五个鲜红的大字——“关东万马堂”。 而这旗面在风中飘扬,却恰好替白衣人挡住了耀眼的阳光。 一人一马倏忽来去,转瞬间便只留下了满街黄沙,和一面傲然挺立在旭日阳光之中的大旗。 街上几十双眼睛都已看得发直,连喝彩都忘了,阿婵却不以为然。 因为对外星人来说,驯马驯的好算不上什么本事。再说了,那骑士看来身姿矫健出手不凡,可所作所为,不就是在拍马屁么? 一个要在街头默默忍受屈辱,站上一天一夜的人都在他之上,区区一个骑士又怎么可能引起外星人的注意? 但叶开却突然站了起来,放声长笑道:“关东万马堂!好一个关东万马堂!” 他连粥都不喝了,径直的便朝着街心处走了过去。 阿婵虽然不怎么把白衣人放在心上,却很在意自己的小白菜叶开。 于是她也提起裙摆,跟在叶开身后,追了上去。 她瞧见叶开已经走到了白衣人的面前,眯着眼睛问道:“你在等什么?” 白衣人道:“等阁下。” “等我?”叶开笑了:“我又不是绝色佳人,为什么要等我?” 白衣人又道:“但在三老板眼中,世上所有的绝色佳人,也比不上一个阁下这样的英雄。” 但叶开却笑得更厉害了。 “原来我也算是个英雄——可你那位三老板,一定没有见过世上所有的绝色佳人。如果他真的全都见过,就会知道,有一位绝世佳人,是世上所有英雄都比不上的。” 白衣人微微一愣,便见到自叶开身后,转出一位少女。 那少女瑰姿艳色,乍见之下,几乎能令人忘记呼吸。他呆呆的看着阿婵环住了叶开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旁,神色柔顺亲热,心中便不禁泛起了一股比站在街头忍受无数人好奇的眼光更加灼人,更无法忍受的痛苦。 “你看,”叶开看见了他的脸色已然嫉妒扭曲,不禁笑道,“你现在还能说,世上的所有绝色佳人,都比不上我么?” “什么?”阿婵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对话,因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什么比不上你?” “没什么。”叶开微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是有位三老板,想要请我们去喝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艾草扇子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8-09 22:16:46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09 22:34:22 沃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10:28:55 小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14:25:49 青玉屵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8-11 18:20:18 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19:58:18 24343458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20:43:28 wlll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1 23:28:57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17:34:3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17:37:13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2 17:40:04 末日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01:16:40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09:44:23 2246386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10:37:3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11:25:51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18:14:43 9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20:25:00 啦啦啦真的不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22:57:33 麋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3 23:47:49 第51章 阿婵好奇道:“三老板是谁?” 白衣人很艰难的将目光从阿婵的面容上移开, 他垂下眼眸,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件绝世珍宝已然被旁人握在手中的涩声道:“三老板便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 阿婵不解道:“那他为什么是三老板?” “……只因三老板的两位兄长,都已经不在了。” 少女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禁低呼了一声,“啊……对不起。” 她似乎有些歉疚,因而后续的疑问也禁不住的放轻了声音, “可是……我们不认识什么三老板,也不知道什么关东万马堂,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喝酒呢?” 这个问题让白衣人微微一怔, 他似乎没有想过,江湖上居然有人会不知道关东万马堂。 见状,叶开微微一笑, 解释道:“我这妹子自小被长辈们养在小楼里,不大清楚江湖上的事情。” 阿婵这才愣了一下,她抱着他的手臂, 小声问道:“关东万马堂很有名?” “岂止是关东万马堂有名, ”叶开看着她笑道,“你可知眼前这人是谁?” 阿婵睁着一双秋水明眸,十分配合道:“是谁?” “若是我没有猜错,”叶开望着那白衣人, 含笑道:“阁下想必就是二十年前已名动江湖的‘一剑飞花’, 花满天。” 二十年前? 阿婵默默的计算了起来。 十年前是李寻欢和阿飞的时代,再十年前,则是沈浪和王怜花的江湖——那么二十年前……这么一算, 这个花满天,是沈浪的年代成名的老前辈? 但阿婵见过许多所谓“名动江湖”,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的家伙,更何况,要说剑客,当今天下谁又能与她的师父飞剑客争锋? 因此少女反应平淡,只是礼貌而客气的朝着花满天微微一笑,“原来是花前辈。” 花满天隐姓埋名,在这万马堂中已有十六年。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甚至有些享受这种隐瞒身份,而时常会被人轻视的感觉——因为那会让他心生一种隐秘的优越感,一种耍弄对方,可以将他们看做一群傻瓜的优越感。 而知道他身份的人,大多都显得十分惊讶,惊讶他居然甘心在这万马堂里做一个下人,也因此对万马堂的实力格外忌惮。 他的存在衬托着万马堂的高手如云,而万马堂的藏龙卧虎,也显得他越发令人摸不清深浅。 他们彼此依存,互相成全。 即便是叶开,也表现出了对他的尊重,可这少女,却显得如此不以为然。 花满天的脸色已然有些难看。 叶开却知道阿婵跟着天下第一剑客长大,自小身边之人,无一不是名满江湖的豪侠,自然对这位“一剑飞花”,难以生出什么敬佩之情。 他转移话题道:“不知万马堂有没有好酒?若是不能大喝特喝,我是不去的。” 花满天道:“万马堂藏酒三千石,阁下尽可放怀痛饮。今夜定当可以喝个尽兴。” “既然如此,你们就算不要我去,我今夜也是一定要去的。”叶开笑道:“可你既然已经请到了我,为什么还是不走?” 花满天苦笑道:“因为我还有一个人,没有请到。” 这时,花满天的目光已经移向了叶开的身后。阿婵与叶开一起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路口,傅红雪正站在那里。 他依然一袭黑衣,神色冰冷,却又好像与昨天有些什么地方略显不同。 阿婵的面上露出了喜色,她拉着叶开,开心道:“是傅红雪!” 见她如此惊喜,叶开看着傅红雪,发现傅红雪也正凝视着他。 他禁不住对着花满天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请不到他。看来他非但不愿请别人喝酒,也不愿别人请他喝酒——想要打动这种人,可只有一种法子。” 阿婵与花满天便忍不住一起望向了他。 阿婵好奇道:“什么法子?” 叶开道:“这种人,你只有让他自己想去,他才一定会去。到时候,就算你不请他,他也非去不可。”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朝着傅红雪大步走了过去。 阿婵松开了手,放他离开。她凝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隐秘骄傲。 她看见叶开走到了傅红雪的面前,听见他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红雪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开笑了笑,道:“你若想知道,今天晚上就到万马堂去,我告诉你。” 他总是很有办法。 对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叶开都有法子应付。 所以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走回了白衣人的面前,微笑道:“他今天晚上,一定会出现在万马堂。” 而阿婵的视线已然落在了傅红雪的身上,她突然道:“我要跟他一起去。” 阿婵是叶开在这世上为数不多毫无办法的人。 他看了她一眼,只能说道:“你若不听话乱跑,我便写信给你师父。” 阿婵却神气道:“我才不怕。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你找到了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你看我师父会不会怪你?” 叶开无奈道:“这么说,你竟已把我变成了你的同党?” “不是我把你变成了我的同党,是你自己愿意要当我的同党,”这少女抿唇一笑道,“是不是?你也不愿我被我师父接走,因为你也想同我多待在一起。” “既然我想要同你多待在一起,又怎么会放你去找傅红雪?” “因为就算我去找傅红雪,我们也算是在一起玩的呀。”阿婵理所当然的就这样把他们的关系,划定为了玩伴,“可是我们若总在一起,我岂非妨碍你去找别的乐子?” 叶开凝视着她,缓缓问道:“什么别的乐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一位翠浓姑娘?”阿婵微笑道,“这边城的人都说,她是世间第一美人。”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只因他们见过的美人还是太少,尤其是,他们之前都不曾见过你。” “那又怎样?你见过我,也没见你为我茶饭不思呀,”阿婵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你有过很多女人,也很喜欢在女人的床上过夜。可若是我在,你就得一个人睡觉,岂不是很可怜?” 她瞧见傅红雪已经走远,连忙跟了上去,却又回头朝着叶开关心得嘱咐道:“就这么说定啦——我要一个人去玩玩了!叶开师兄——你要回去把早饭好好吃完,不许不吃东西——我们晚上万马堂见!” 花满天忍不住道:“阁下为何不拦住她?” 而叶开看着她的身影天真活泼的轻盈远去,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女孩子若是想要到一个男孩子的身边去,又有谁拦得住呢?千里骏马一定性烈,绝世高手大多有些怪癖——寻常的美人都已经很难约束,又何况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 花满天便笑了。他得不到阿婵,于是在看见旁人也被她丢下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快慰。 他友好的推荐道:“也许阁下真的该去找找翠浓姑娘。因为我听说她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很温柔,很听话的美人。” 叶开却道:“你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花满天微微一愣:“什么?” “她已知道我有过很多女人,也知道我喜欢在女人的床上睡觉。我若是真的再去找翠浓姑娘,岂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气?” “你怕她生气?” 叶开叹了口气,道:“怕的厉害。” “可她似乎并不怕你生气。” “就是因为我怕她生气,她却不怕我生气,我才更不敢让她生气。”叶开看着花满天,问道:“这道理你懂不懂?” 花满天并不懂。 他不曾有过这种畏惧,却能够理解——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来说足够重要的时候,那种重要就经常会变成一种惧怕。 花满天不禁叹道:“这种人岂不是很可怜?” “有情人岂不是都很可怜?”叶开微笑道,“有时候,我觉得无牵无挂最是轻松,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人若是没有一点牵挂,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花满天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我看那位姑娘似乎不懂。” “你觉得她不懂?”叶开悠悠道,“你猜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花满天不愿将那位天女一般的少女想的太有心机,他说:“她看起来天真懵懂,似乎是个还不懂事的孩子。” 叶开便笑道:“所以我也在时常会问自己,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得不懂?” “你也不知道?” 叶开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阿婵追着傅红雪一起离开的方向,缓缓道:“我能够猜到大多数女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这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可我纵然是只活了九千七百年,已修炼成人形的老狐狸,也很难看清她在想些什么。” “你只看不穿她一个人的心?” 叶开微微一笑:“也许正因为我只猜不到她的想法,所以我才对她如此感兴趣。” 而那位看似天真无邪,却连叶开这老狐狸都猜不透的少女,此刻正不远不近的缀在傅红雪的身后。 她做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戈壁荒漠,要比冰天雪地更好走一些,她这次跟着的少年,也比上一次跟着的少年更容易缀着一些。 因为她上一次跟着的少年不喜欢有人跟着,而这一次她跟着的少年却并不在乎。 ——他本就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 他的目光仿佛十分珍贵,无论你是死是活,他都绝不肯随便看你一眼。 傅红雪知道有人在他身后,但他并不在乎。 当他不在乎的时候,他就完全看不见自己不在乎的东西。 他只在乎他手中的刀,还有他心中的仇恨。 阿婵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默默的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她明亮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傅红雪的背影,似乎对他非常好奇,也非常想要了解他。 而一旦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又或者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到好奇,想要了解,那么他们最后就难免要生出感情。 但傅红雪看起来毫无感情。 在这碧天之下,黄沙之中,人类显得如此渺小。 而风沙之中,在空寂无人的旷野之上,有人相伴而行,即便沉默不语,也自有一种温情安慰。 可傅红雪的面容依然宛若冰雪塑成,没有一丝一毫软化的痕迹。 但这种无声的安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在漫天黄沙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红影。 一位红衣少女骑着一匹胭脂红马,流星一般的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试看能不能恢复每天早上八点更新! 花满天:我跟花满楼并没有任何关系…… 叶开: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傅红雪: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马芳玲:我来送助攻了! 第52章 那匹红色的胭脂马径直冲过了傅红雪的身旁, 马上的人却好奇的瞥了一眼这一身漆黑的少年,然后看见了他手上的那把刀。 她心中一动, 一勒缰绳, 调转马头,□□的红马便灵性惊人的折返回去, 拦在了傅红雪的身前。 傅红雪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头去看她和她的马。 马上的人盯着他, 问道:“你就是那个连花场主都请不动的人?” 这本是一个极好的开头。 因为马上的人, 是个极可爱天真的美丽少女, 她一袭红衣,张扬又艳烈——或者说, 她起码现在还是极可爱极天真的。 而傅红雪,他看起来虽然那么冷漠,阿婵却知道, 有时候, 那些表现的十分冷漠的人, 也许只是因为太倔强, 又太老实。 他已经在朝着万马堂的方向走, 可惜的是马上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也绝不会为自己解释。 她见他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 顿时柳眉扬起, 有些恼羞成怒的大声道:“你听着,今天晚上你若敢不去,你就是混账王八蛋!我就杀了你拿去喂狗。” 她骂得凶, 傅红雪却仍然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马上的人从未被人如此漠视过,她不肯服气,手中的马鞭便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朝着他的脸上狠狠抽了过去。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狠毒的人,她只是喜欢虚张声势,显得自己很凶,很不好欺负。 这其实是个很孩子气的想法和伪装,因为只有真正的女人才明白,温柔有时候比凶悍更有力量。 正因为如此,她并不想伤人。所以见傅红雪没有闪避的意思,那马鞭的鞭梢一卷,突然变轻了。 可即便放轻了力气,那道马鞭还是在他的脸上抽出了一个淡淡的红印。 傅红雪仍然面无表情,握着刀的手却已经用力的凸起了青筋。 被鞭子抽脸,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 但这马上人并不了解。 尽管她并不曾想要伤人,但她自小被众人娇宠,从未受过委屈,从未受过耻辱。所以她并不明白这一点。 她只是吃吃的笑了起来,觉得有些有趣:“原来你是个木头人。” 她没有看见傅红雪那已经握紧了刀鞘的手,于是自得于他没有还手——一般人总觉得这样的人太过懦弱,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总之,她不再生气的驭马远去了。 她□□的红马速度很快,所以不一会儿,她便已经冲到了阿婵的身旁。 这马上人打马经过阿婵身旁的时候,她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 因为在这少有人烟的荒漠之中接连瞧见两道人影,没有骑马,没有乘车的徒步行走,实在是件很稀罕的事情。 而阿婵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她转过脸去,朝着她微微一笑。 马上人霎时便愣住了,她甚至连缰绳都已忘记拉住,只是无法移开的视线随着阿婵的步伐扭过头去,差点没摔下马背。 她茫茫然的看着那青衣少女的身影在荒漠之中如此清新,如此灵动,宛若一缕春风,柔美的在黄沙之中婉约拂过,心中怅然若失。 她已是个美人,而家中还有一位风情绰约的姨娘,是自己父亲的女人。 她们在这边城已然如同仙女一般,就像是水仙花那般水灵。 可与刚才那青衣少女相比,也要失掉颜色。 马上的红衣少女怔怔的看着那抹碧色远去,随着那黑衣少年一起与她渐行渐远,心中滋味难言。 “傅红雪——” 阿婵却并没有太过在意擦肩而过的红衣少女。她加快了脚步,拉近了些许与傅红雪的距离,拉长了声音喊道:“你等一等啦。” 而她要他等,他就等了。 就如同刚才红衣少女将马别在他的面前,他就等她骑马离开,说完了话再走。 此刻阿婵要他停下来等一等,傅红雪便站在了原地,目光却仍然望着远方。 阿婵发现这一点也很有趣——别人要他站住,他就站住,既不问这人是谁,也不问理由。 她连忙提起裙摆,小跑至他的面前,站定了去凝视他面上的红痕——这总算让她有了个叫住他的借口的红痕。 马上人下手并不重,所以鞭印并不深,很快便能自己消散。 而阿婵看完了红痕,又看了看傅红雪仍然面无表情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紧握着刀的手上。 她已经发现了,观察这个少年的脸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从不轻易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只有看他的手,看他的刀,那才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情与情绪。 他正感到屈辱,所以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可即便如此,他紧握着刀的那只手,却仍然稳如磐石。 阿婵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她抬起手来,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面上的鞭痕似乎在发热,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整张脸都因为隐忍的怒火与耻辱在发烫,所以温度才会如此灼手。 她温柔的抚摸着那道鞭痕,同时也温柔的抚摸过少年那英俊的脸。 【接触目标时间五秒钟条件达成。】 【启动分析程序……】 【请提供分析问题】 【我可以和他生下孩子吗?】 【请稍后……】 【结论:被选中人发育完全,基因先天缺陷,不建议纳入怀孕计划备选人内。】 咦。 阿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又仔细去瞧傅红雪的面容,却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可是她却能感受到,她手下的肌肤正在抽缩颤抖。 怎么会这样呢…… 外星人心中困惑不解,根据她的观察,一个强者所欣赏的人,必定也是强者。 叶开如此重视的人,怎么会…… 还是说,人类判定强大的方法,果然与康斯特族略有不同? 但无论如何不同,康斯特族的最低底线仍是基因必须保证最基本的健康——除非是像第一个世界的君麻吕那样,身患不治之症,拥有特殊的研究价值。 可傅红雪的基因中蕴含着的天然缺陷,却显然不是这样的疾病。这也就是说,他并不能成为小白菜。 阿婵有些怔然的放下了手,她又定定的凝望着这个少年,凝望了片刻,十分不甘——他明明符合所有一切小白菜的外在要求的! 除了一开始看走了几次眼后,阿婵还从没有在挑选小白菜这件事情上出过什么错。她看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可以纳入繁衍计划中的。 这却是她久违了的一次失败。 阿婵抿住了嘴唇,在心中快速的调整了一下后续计划,最终开口问道:“不疼吗?” 傅红雪回答的还是很慢,也很认真,“疼。”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呢?” “……” 阿婵便叹了口气,“你不躲开,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忍耐。是不是?” 见他依然没有理睬自己,少女似乎对他感到了束手无策。她顿了顿,最终让开了道路。 当傅红雪重新迈开步伐,径直朝前走去的时候,阿婵一言不发的走到了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行,却不再开口。 他们一路就这么默默的朝前走去,时间渐渐流逝,到了傍晚。 夕阳西下。荒漠中的两人都笼罩在一片昏黄的余晖之中。四周风卷黄沙,苍茫,而又壮美。 阿婵不经意的抬眼望见了落日,顿时下意识的拉住了傅红雪的手。她指着天际灿烂的晚霞,眼睛溢满了明亮的光道:“你看!漂不漂亮?” 然后她便发现只要不碰他的刀,这个少年其实是个非常好说话,甚至非常好欺负的人。 因为他就这样让她握住了他的手,好像全不在乎。 她让他去看晚霞,他便真的去看,然后认真的思考,慎重的回答:“不知道。” “你不知道算不算漂亮,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漂亮?”阿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原以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结果我现在才发现,你们完全不同。” “谁?” “……一个叫做阿飞的人。” 说完这话,少女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她低下头去,背着双手,慢慢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傅红雪拖着腿,慢慢跟上。 “他也跟你一样,总是面无表情,像是远山冰雪凝化而成的神祇。不过你用的是刀,他用的是剑。”阿婵微微一笑,等他走来,又继续一起前行。“我也跟着他走过,不过那时候……是在雪地里。我让他等等我,他却没有你这么好,也没有你这么听话。他虽然也停下来了,却让我别跟着他。” “你介意我跟着你吗?”说到这里,她歪了歪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但他还没有说话,阿婵便已经自己笑着回答道:“你不介意。你要是介意的话,就会跟他一样,要我别跟着你了,对不对?” “你不在意这种事情——你只在意你在意的事情……不知道你在意的,又是什么事情呢?” “……” “其实你这样也不错。你话不多,也不会主动跟别人说什么——总感觉很适合做一个倾听者。既然你看起来这么靠得住,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傅红雪缓缓道:“什么事?” 阿婵便粲然一笑道:“刚才骑马跑过去的那个女孩,她对你很有兴趣,你知不知道?” “……” “她若是对你不感兴趣,就不会为你停下马来了。你要是对她好一些,也许……”可说到这里,阿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顿,旋即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唉,算啦,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也许呢——谁规定你对人家感兴趣,人家就也要对你也感兴趣?你说对吧?” 她听起来像是在问傅红雪,可那低落的模样,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也许她是因为那个叫做“阿飞”的人感到了难过,也许他让她感到了伤心。 又也许是因为叶开。 傅红雪不明白,他现在也不想去弄明白。 他只知道,随着夜幕来临,不远处已经升起了一盏天灯。 十丈高的旗杆上,雪白的灯笼被天灯映照着,上面写着的五个鲜红的大字,字字分明:“关东万马堂”。 只要循着天灯的方向,他们就不会迷失方向。 可有时候,人看见了远方,却时常会被眼前的事物绊住脚步—— 夜路让阿婵走的有些吃力,走到最后,她便又拉住了傅红雪的手。 而他依然还是让她拉着了。 他就这么牵着她,走完了抵达万马堂的最后一段漆黑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飞剑客:每个人都觉得我徒弟暗恋我,然而她从我身边离开后就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追不到! 傅红雪:……【凝望远方】【我是个一心只有复仇的boy】 叶开:……凝望远方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我师妹的手放开。 第53章 傅红雪的手, 很宽厚,也很粗糙, 上面布满的老茧, 告诉了阿婵他过的有多么艰苦,也同时衬托出了少女的手有多么柔嫩细腻, 光滑如琼脂白玉。 阿婵忍不住曲起了手指,在傅红雪手掌厚茧上以指尖轻轻拂过。 她的碰触, 令这少年的肌肤好像又抽缩了一下。 “你的刀肯定很厉害。”少女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那青涩的反应, 她轻柔的说道, “你的手上那么多茧子……你肯定很努力,很刻苦。” 傅红雪没有说话, 她也并不介意的继续说了下去:“叶开的手上也有很多茧子。因为他自小就在江湖上流浪,不变强,他就活不下去。”她顿了顿, 又道:“而我认识的那个剑客, 也跟你一样努力。因为他的母亲一定要他名扬天下……那几乎就是他活到那么大的所有意义了。” “学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若不是有个信念, 有个目标, 寻常人是做不到这么努力的——你瞧那些名门子弟, 因为生下来就什么都不缺, 常常总是锦绣罗裳, 却志大才疏,除非天赋异禀,否则难成大器。” “那么你呢?你这么刻苦, 又是为什么呢?”阿婵好奇的问道:“你的母亲也要你名扬天下吗?” 我的母亲? 说到母亲,傅红雪便想起了那个总是跪在黑色神龛前的女人。 她脸上蒙着黑纱,总是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双手苍老,干瘪,宛若鬼爪。 她跪在神龛前的黑色蒲团上,双手合十,喃喃低诵的时候,却不是在祈祷多福,而是在诅咒。诅咒这世间的一切。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她的身后,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陪着她跪在这里,而且可以一直陪她跪到万物毁灭为止。 那黑色的女人,那间黑色的屋子,那屋子里的黑色神龛,黑色蒲团…… 所有黑色的一切,就构成了他的家。 他的家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色,就连阳光照进来,也会变成一种不吉祥的灰色。 所以他也是一样的黑色。 自出生到现在,他就一直这样活在黑暗与仇恨之中。 不久前,他的母亲将这把一直供奉在神龛上的黑刀取了下来,交给了他。 她将红色的粉末撒在他的头顶和肩膀,声音凄厉而尖锐,“你生出来的时候,雪是被鲜血染红的!你要记住,从此以后,你就是神,复仇的神!无论你做什么,都用不着后悔,无论你怎么样对他们,都是应当的!” 她这么做的时候,似乎已将这天地间最狠辣,最强大,最歹毒,最邪恶的诅咒,都完全糅合进了那一撮赤红色的粉末中,然后就此全部附着在了少年的身上,为他加持了强大的决心与力量。 那时他垂着头,欲言又止道:“我……” 可她厉声打断了他说:“为了这一天,我已准备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你还不走?快去!去用这把刀,将我们仇人的头全部割下来,再回来见我。否则非但天要咒你,我也要咒你!” 于是,他就慢慢的离开了。 那天起了很大的风,他拖着自己的腿,离开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家。 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走入了黑暗的夜色,渐渐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她没有要我扬名天下。”傅红雪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她只要他杀人。 他不为名利而活,他来到这世上,就只是为了复仇。 他的仇人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 但在关东万马堂的地界上,他决不能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马空群虽然老了,但还是很强大。关东万马堂,如今虽然有些青黄不接,但仍然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而傅红雪他们已经等了很久,策划了很久,小心翼翼的隐藏了很久,如今绝不容失败。 所以别的事情,傅红雪都会认真的回答,但只有牵涉到复仇的时候,他就会沉默不语,绝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哪怕他一句话不说,只看外表,就已经非常可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他闭口不语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阿婵望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母亲要你做些什么……可你看起来很不快活。” 她微微一叹道:“我刚刚遇见阿飞的时候,他也很不快活——你们都很不快活。因为你们要做的事情,是别人逼着你们去做的,却不是你们自己想要做的。是不是?” 傅红雪却道:“我母亲想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的母亲似乎对他格外重要。阿婵看着他冷若冰霜的面容,心想这样的争论毫无意义,也全无必要。 她松开了牵着他的手,不再说话。 而他们所在的距离,已经能够看见前方万马堂的天灯下,站着八个紫衣少年。 他们八个人都是皮肤白皙,容貌俊秀的英俊少年。一样的束金冠,紫罗衫,腰悬长剑,剑鞘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体面而潇洒,一看便出身富豪人家,很少吃过苦头,也骄傲的从未受过折辱。 不过此刻,他们正与一个白衣似雪的人遥遥对峙着——那白衣人站在旗杆下,正是之前为了邀请傅红雪,不惜在街头等了一夜的花满天。 花满天与那八位少年的距离原本很远,却不知其中一个紫衣少年说了什么,花满天突然便已出现在那人的身前,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他随手便将一柄精钢剑刃抖成了七八截断铁,这身法震慑得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然后才转过身去,一副高手气派的慢慢走远了。 待他离开,傅红雪和阿婵这才走近。 这个一身漆黑的少年明明将自己封闭在了仇恨的世界之中,此刻却已经是第二次诚恳的良言相劝道:“剑不是做装饰用的,不懂用剑的人,还是不要佩剑的好。” 阿婵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跟叶开,怎么都这么擅长惹人生气?” 她瞧见了紫衣少年们的脸色都已变得铁青,而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叶开是嘻嘻哈哈的惹人生气,而你呢,却是一本正经惹人生气。” 傅红雪看向了她,回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难道不知道,”阿婵温柔的安抚着回答道,“世上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听实话?” 瞧见她乃是不久前在无名之地惊鸿一现的美人,又听她语气温软,措词却一样尖刻,那八位少年不禁都涨红了脸,想要在她面前尽力显露出自己出身名门的威风。 其中一个紫衣少年瞪着傅红雪道:“你凭什么说我们的剑是装饰品?你难道不知道刚才那人乃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剑客之一——一剑飞花,花满天?若是你,你难道就能胜过他?” 这话让傅红雪垂下了头,看向了自己握刀的手。 他不会胜过他。因为他只会一种刀法——那就是杀人的刀法。 他只会杀了他。 可花满天并不是傅红雪的仇人,所以他不会对他挥刀——起码现在不会。 而见傅红雪没有说话,那紫衣少年只以为他是理亏心虚。 他不禁了冷笑一声,还要再刺他几句,却见阿婵已经拉住了傅红雪的手。 “就凭你的剑被折断了,而傅红雪的刀没有被折断。”她立场鲜明的维护着傅红雪,代替他语气淡淡道,“而你绝对折不了他的刀。” 她眼神漠然的看着挡在面前的八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那几位少年莫名心悸的慑于她冷若冰霜,又艳如桃李的美色,不敢再惹她生气,只得纷纷让开了道路——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美貌有时候,岂非也不比高深的武功威力要差? 于是阿婵拉着傅红雪,越过他们,继续朝前走去。 他仍然走得很慢,可是她挡在他的身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他护在了身后。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因为他从未被人保护过,也从未被人维护过。 傅红雪跟在她身后,看着少女那孱弱的背影,还有自手心传来的温柔温度,心情微妙难言。 他凝视着她的后背,最终垂下眼来,看向了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放开。” 他不需要感情。 除了复仇以外,他什么都不需要。 阿婵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那毫不领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惹毛了。 她皱起了眉头,不高兴的抬杠道:“如果我不呢?你要拿刀砍断我的手么?” 傅红雪看着她,抿紧了嘴唇。 他当然不会——因为他是为了复仇而来,所以决不能先朝着旁人挥刀。 为了复仇,他必须忍耐。 没错,就是忍耐。 想到这点,傅红雪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激荡。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垂下了头。 “……” 那模样,让少女的怒气霎时消散了不少,反而流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意:“……真是的,明明长得那么冷漠骄悍,为什么却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模样啊?” 而当阿婵停下了脚步的时候,傅红雪抬起头来,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万马堂的正厅。 这大厅大约十来丈宽,却非常长,非常长,长的几乎像是一条隧道。 左边的墙上,绘制着万马奔腾的景象,那些骏马神态各异,风姿神骏,无论是谁,只要瞧上一眼,都会涌起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想要马上翻身上马,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冲动。 而另一边的墙上,却没有图画,只有字。 三个比人还高大的字——万马堂。 在这深长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白木长桌。这桌子也很长,长到两旁几乎可以坐下三百多人。 这粗犷,豪迈的气势,稳稳压住了那些摆设精致,装饰华丽地地方,显得如此庄严,博大。 此刻,在这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位端端正正的白衣人。他就是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 除了他之外,桌子上还坐着几位客人——腰束紫金带的,那八位少年之首的慕容明珠;身穿秀才青衿,却手脚枯黄消瘦,又脏又黑的武当名宿,乐乐山;一身黑色劲装,细若游丝,快如闪电的飞天蜘蛛;当然,还有正一脸微笑的看向了阿婵的叶开。 阿婵也冲着他嫣然一笑,然后看见他的视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她与傅红雪牵着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第54章 阿婵牵着傅红雪的手, 在大厅所有人惊艳的目光中, 朝着叶开嫣然一笑。 她理所当然的想要朝着他走去, 但刚迈开脚步,就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大步一跨, 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十分高大,满脸虬髯, 一身白衣, 腰间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斜插着把银鞘乌柄奇形弯刀。 他看了一眼阿婵, 便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好像生怕自己继续看下去,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一样。 他虎视眈眈的瞪着傅红雪道:“解下你的刀!” 而他说话的声音, 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雷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他好像将刚才面对阿婵时的所有动摇,都化作了对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的恼怒,又一股脑的迁怒到了傅红雪的身上。 阿婵不禁握紧了傅红雪的手,是紧张?是害怕?还是在为他担忧? 傅红雪也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下意识的反应, 还是安抚,是愤怒,又或者是隐忍的发泄。 他冷冷的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 一字一顿道:“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 但那大汉依然寸步不让,沉声道:“没有人可以带武器进入万马堂!我若一定要留下你的刀呢?” “刀在这里, 人也在这里!” 这样坚定决绝的话语,让阿婵转过脸去,看向了他。 谁能看懂一个少女眼神里的全部含义?她们的心思如此复杂,情绪又如此多变,她是在仰慕一位决不让步的英豪,还是在担忧一位倔强执拗的少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难以收场的时候,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人——马空群突然笑了起来。 “好!”他豪气的开口赞到:“果然有勇气,有胆量!这位可就是花场主三请不来的傅公子?” 有了他开口,事情总算有了缓和的余地。 傅红雪得以带刀留下,而阿婵定定的凝视着他,心中只是困惑不解——这样出彩的人,到底是哪里基因有所缺陷? 他的腿么? 也许她可以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他的腿是出生时便是如此,还是后天被人打断的? 这么一番波折之后,傅红雪远远坐下,阿婵看了叶开一眼,不好再过去了。 她跟着坐在了傅红雪的身旁,这时才放开了手。 放开手后,阿婵又扭头去看身旁的少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垂着视线,盯着自己手中的刀。 他的侧脸优美又好看,她便撑着下巴,歪着头一直凝视着他。 傅红雪的面容仍然是英挺而冷漠的。但在她的视线下,他的手指似乎微微有些僵硬。 他们这时才知道,刚才拦路的那高大男人,名为公孙断。 而马空群邀请他们这些最近才进入边城的人做客,是为了找出要对关东万马堂复仇的仇家。 据说二十年前,江湖只知有神刀堂,不知有万马堂。而二十年后,江湖只知有万马堂,不知有神刀堂。 皆因十九年前,神刀堂的人都被一刀砍断了头颅,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而神刀,万马,号称关东刀马,本出一门,患难同当,恩仇与共。 十九年前,那群人覆灭了神刀堂,自己似乎也元气大伤,直到今天才卷土重来,又准备对万马堂下手。 就在前几夜里,万马堂中的二十一条公犬,十七条母犬,三百九十三只饲鸡,都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首异处而死。 这其中蕴含着鸡犬不留,赶尽杀绝的恶意,直让人心底发寒。而对方不畏打草惊蛇,也要让万马堂寝食难安的决心,更让人不可小觑。 听说这事,阿婵心想,她应不应该让脸色苍白一点? 毕竟她如今的身世,是自小跟着飞剑客和李寻欢长大的少女。 李寻欢热爱生命,飞剑客也从不滥杀无辜,从小在小楼里长大的少女,又何曾面对过如此血雨腥风的惨事? 阿婵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绞紧双手,显得紧张一点比较好,可最终她仍然是面不改色的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起了旁人。 而整个大厅里,面无异色的,好像也只有三个人—— 阿婵自己,叶开,还有一直面无表情的傅红雪。 叶开对上了她的视线,嘴角便露出了微笑,朝着她点了点头。 阿婵又去看身旁的傅红雪,却见他一直在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 要论武器,他恐怕是在场人中最可疑的一个,但……阿婵无法想象他用这把绝不轻易出鞘的黑刀,面如冰雪,屠鸡杀狗的模样。 那未免也太过可笑。 一场别有心思的宴客到了最后,已经让人食不知味。 结束后,马空群道:“今夜夜色已深,回程路途遥远,在下已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但请委屈一宵,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没有人坚持要走,尽管他们已经隐隐的感觉到,这一夜恐怕不会平静。 另一位白衣人挑着灯笼,前来为众人带路,前往客房。 他与花满天一样,同样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外号“烟中飞鹤”,名为云在天。 阿婵发现,万马堂的人似乎人人都喜欢一身白衣,花满天是白衣,马空群是白衣,公孙断是白衣,云在天也是白衣。 只有之前见到的那位少女,一袭红衣,一匹红马,跳脱飞扬。 而跟着云在天的时候,傅红雪走在最后,他好像永远都不愿意有人留在自己背后。阿婵走在他的身旁,叶开也放慢了脚步,靠了过来。 他对着阿婵道:“今天夜里,你可别出来乱走。” “我知道。”少女仰头看着天上的孤月,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颇为遗憾:“我原本想让你带我去看看大漠夜景的……若是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等着看一次日出呢!这里的景色好寂寞,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叶开道:“那倒的确可惜。边城的夜月,异乡的游子,都是同样的寂寞。也许你看着看着,便会想回去了。” 听他又提起了这件事情,阿婵顿时“哼”了一声,不高兴道:“你又说!你又说!我想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 眼见她板起了脸来,叶开只得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而见她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再搭理自己,他便看向了傅红雪,笑道:“说起来,我没想到你居然也肯留下。” 傅红雪道:“哦?” “马空群今夜请我们来,也许就是为了要看看,有没有人不肯留下。” 而听他们谈论起了正事,阿婵也不再斗气。她默默的走在叶开身边,听他对傅红雪道:“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最怀疑的人是谁?” 傅红雪冷冷的问道:“是谁?” “就是我跟你。” 这话一出,他们同时站住了。 傅红雪道:“是不是你?” 叶开也缓缓道:“我本想问你,是不是你?” 马空群最怀疑他们两个,而他们两个,又最怀疑对方。但阿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忍俊不禁道:“可是,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屠鸡杀狗的样子。” 叶开和傅红雪站在夜色中,听着她声音娇软,带着笑意的快活声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同时也笑了。 叶开的笑容,阿婵见过很多次,但傅红雪的笑容,却好像还是第一次。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阳光照耀在雪地上一般,令人眩目。可惜的是,他很快就又敛起了笑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到了挑选客房的时候,阿婵小声的询问叶开能不能和他住在一起,她觉得万马堂的深夜,实在有些让人心里发毛。 她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兄长,叶开对此无奈道:“你要是和我一个屋子,肯定你睡床上。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睡地上?” 阿婵歪了歪头,反问道:“你又不是没有睡过地板——你的重点是睡地板,还是一个人睡地板?” “你看,”叶开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正色道:“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而你呢,又是一个这么样的女孩子,你不觉得我们若是住在一个屋子里……” 他顿了顿,似乎十分惆怅:“你不觉得我们若是住在一个屋子,我却只能一个人睡地板,实在是一件对我来说非常不公平的事情么?” 闻言,阿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 叶开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问什么是对我不公平的事情?” 阿婵抿着嘴唇,眼带笑意,狡黠的看着他,却道:“我就不问。” 她转身挑了个屋子,推门而入,关上了门。 叶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走进了她隔壁的屋子。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慕容明珠一直看着阿婵的身影。 他身长玉立,家世不凡,因此遇见这样的绝世美人,颇为蠢蠢欲动。 这种世家子弟,大多胸无城府。慕容明珠如此,游龙生当年也是如此。 但那些已在江湖上浪荡了许多年的老江湖们,却都很清楚,这样的美丽,常人根本难以消受。 乐乐山,飞天蜘蛛都朝着阿婵的屋子瞧了一眼,然后尽力避了开去。 正当慕容明珠决定选择阿婵另一边的屋子时,傅红雪却已然先他一步,迈了进去。 他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反而只能住进了距离阿婵最远的屋子。 夜渐渐的更深了。 夜色朦胧,万马无声。叶开却没有入睡。 在这万籁俱寂之中,他侧耳倾听隔壁的声响。 没有任何异动,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应当已经睡了。 叶开凝视着窗外的月色,心想,她以前在小楼里的时候,就总是作息很规律,睡得很早。 她以往也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经历过这么肃杀的场景。 她一定很疲倦,很劳累了。 而他呢?他劳累吗? 叶开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但想起那位少女,他微微柔和了眉眼。 而夜到四更,一声锣鼓清鸣划破了夜晚的静谧。 今夜,显然不止叶开一人没有入睡。 只见四道身影箭一般的蹿了出来,奔向了鸣锣示警的方向——那是位处西方的马场。 几乎所有人的房间里都立刻亮起了灯,除了乐乐山的屋子里鼾声不断,其他人都一起奔了出来。 叶开第一反应就是冲到了阿婵的门口,他敲了敲门,低声道:“是我。”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少女今夜也是和衣而睡,只是拆散了头发。她的脸上还带着些酣梦中被突然惊醒的茫然,躲在门后,只探出了半张脸来。 见是叶开,阿婵瞪大了眼睛,问道:“出事了吗?” 叶开瞧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曾来得及整理梳笼,就这么宛若丝绸锦缎一般披肩流泻,忍不住动作轻柔的帮她将挡在脸畔的长发拨到了耳后,轻声安慰:“没事。” 少女仰起一张丽质天成,我见犹怜的脸庞,看了他一眼,只是沉默无言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们两人间的亲密气场,竟让旁人连半分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血腥气,已经传了过来。 慕容明珠脸色一变,他养尊处优,何曾闻过如此浓烈的血气,不禁一阵干呕。 阿婵却在此刻,松开了叶开。 叶开看着她,却见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凝视着他的眼睛却莹润有光。 “……我知道你肯定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能拖着你。”她轻轻地对他说话,“可是你……可是你要早点回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傅红雪的腿原著没说是为啥跛的,所以文里设定是小时候被花白凤严格训练的时候打瘸的好惹。后天的可以修复,不过先天的癫痫就没办法惹! 第55章 但那个晚上, 叶开并没有回来。 在这荒凉萧索, 旷阔无垠的草原上,他似乎迷失了方向。 阿婵在屋里听见了一阵凄凉而又缥缈的歌声, 一个人远远地唱着: “天皇皇,地皇皇, 地出血,月无光。月黑风高杀人夜, 万马悲嘶人断肠。”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 人断肠。” 也许那就是引起今晚骚乱的凶手。 阿婵托着下巴,安静的听完了那首歌谣, 心中并不在意的这么想着。 她从屋里端着烛台走了出来, 坐在了房门口的门槛上,照亮了四周的一小块地方。 而不知道这卧虎藏龙,高手如云的万马堂一众高手,能不能成功将其抓获? 阿婵觉得大概不能, 因为这看似庞然大物的万马堂,如今内部已然颓丧的仿佛一击即溃了。 而傅红雪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阿婵坐在自己屋门口,似乎正在等人回来的模样。 她的脚边放着烛台, 映亮了她身周的那一片地方。少女看起来很是困倦了,她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艰难的不让眼眸闭合。 大漠的夜晚,风很大,也很冷,而她蜷缩着那温软纤细的身体,仿佛无家可归的幼兽。 傅红雪缓缓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一脸惊喜的抬起脸来,慢慢道:“你点着蜡烛,在黑夜中也暴露了你自己的位置。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下手,目标实在明显的很。” “可是,”少女的面容在烛光下宛若明珠生晕一般,眼神迷离而妩媚,“如果一片漆黑,我会害怕的。” 傅红雪不再说话,阿婵却继续道:“我师兄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傅红雪这次沉默了一下。 他与其他几人在马场边听见歌声后,便一起追了上去,但最终无功而返。他并没有留意叶开去了哪里,也没有留意他是何时离开的。 “他没有回来?” 少女脸色那惊喜的神色,便慢慢的淡了下去。她垂下眼眸,不高兴的抱紧了自己,“没有呢……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回来的。气死了!都说让他早点回来了!” 傅红雪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站在阿婵面前,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走。 这样的反应,让阿婵抬起头来,略带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他道:“怎么了吗?” 傅红雪缓缓道:“你不走?” 阿婵微笑道:“我再等等我师兄。” 傅红雪还是没有走。 少女眨了眨眼睛,好奇的推测道:“你……是在担心吗?” 但不等他回答,她就已经自己又笑着接了下去:“你们都回来了,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的。我再等一会儿,要是我师兄再不回来,我就回屋里去——你屋子就在我边上不远,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你肯定能听见的。” 说到这里,阿婵明亮的眼眸凝望着他,在这夜晚朦胧的烛光中,仿佛柔情万千,“有你在,我怎么会出事呢?” 傅红雪终于回去了。 但他听着屋外的声响,却听见那个少女,说着“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可是直到天亮,傅红雪也没有听见她起身回房的声音。 直到旭日东升的时候,云在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邀请各位前往正厅享用早餐的时候,傅红雪与其他几人一起出门,才看见少女静默的倚在门外,神色显得有些疲倦。 她的声音有些虚浮道:“……我想洗个澡。我能洗个澡再去正厅么?我自己去也可以。我认得路。” 对于女人,尤其是这样的美人,男人们总是会千方百计的想出各种法子展示自己的体贴与善解风情。 云在天微微一愣之后,便很快笑着回答道:“可以。我这就安排热水和新衣物。” 他们准备离开时,傅红雪依然是远远地跟在最后。他没走几步,不知怎么的,却停下了脚步。 她一个人,要留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头。 更不知道,促使他回头的这种感情,他究竟需不需要。 “傅公子!” 就在他停滞不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少女温柔的声音,“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等我一起走?” 傅红雪终于转身了。 已经有下人在往她的屋子里搬运浴桶和热水,她站在门口,一张白皙娇嫩的脸迎着朝阳,宛若朝霞映雪,顾盼有光。 阿婵小声的对他说:“我怕……我洗澡的时候……要是有坏人……这万马堂,我总感觉一点儿保障也没有。” 她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期盼,凝视着他,语气柔软至极,“好不好?”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慢慢的拖着腿,慢慢的折了回去。 而见他回来,少女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起来,傅红雪站在她的面前,朝着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 阿婵便抿着嘴唇,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娇态:“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我……我内力不够,没法子烘干头发……我洗完头发之后,你可不可以帮我烘干它……?很简单的!只要从上到下,一缕一缕的顺下去就好了!真的!不然等它自然干的话,就要太久啦!” “……” 待到少女梳洗一新,将柔顺的长发束起,穿着一袭万马堂出品的白色衫裙,和傅红雪一起抵达正厅的时候,才听说了叶开刚才才回来,然后被当做了昨晚凶案的嫌犯。 云在天和花满天将他带了出去,准备杀死他。 但他当然没有死成,因为马空群的儿子出来作证,说他昨夜瞧见了叶开和他姐姐在一起。 没有人证比马空群的儿子更值得信任了。 马空群铁青着脸,将叶开带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厅中的人都在瞧阿婵的表情。这个少女昨日一袭青衣,清灵若春风,今日白衣出尘,皎洁如冰雪。 她白色的锦衣长裙外还笼着一层如烟如雾的白色细纱衣,腰间白色的锦带缀着珍珠明玉,束紧了婀娜细腰,行走间仿若云雾飘飘,烟云缭绕,不似身在凡尘。 她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紧紧的黏在她身上。而大厅之中,所有人也都在极力表现自己的倜傥不羁,风流潇洒,其中慕容明珠最为使劲,阿婵却看都没看一眼。 见她态度安静,仪态端娴,慕容明珠才格外大声的宣扬起了方才叶开的事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阿婵与叶开的关系颇为亲密。 但阿婵只是静静的听了,然后和傅红雪远远地坐在了一起。 很快有人为他们端上了粥菜,阿婵孩子气的嗅了嗅,只感觉白粥清香软糯,小菜清脆爽口。 她朝着傅红雪嫣然一笑,也不管之前没有人轻易动筷子,就径直的吃了起来。 见她神情自然,慕容明珠也讪讪的停下了话头。 最终,大厅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慢慢的动起了筷子。 而吃完早饭,万马堂便遵循了昨晚的承诺,放他们离开。 叶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阿婵索性也不去等他了。她跟着傅红雪,一起慢慢的走在最后。 “真可惜。”少女轻柔的说道。“万马堂的白粥和小菜,都很好吃。可惜以后,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 她背着双手,脸上一片向往之色,年轻而无忧无虑的少女,睡一觉,洗一次澡,就清清爽爽,开开心心的,仿佛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烦恼。 昨夜的惊魂诡谲好像已然随着万马堂一起抛在了脑后,她展望着未来,神情轻快的仿佛一只即将展翅而飞的小鸟:“听说苏杭那一带,好吃的东西也很多,接下来我想要去那里看一看。” “傅公子你呢?等离开了这里,你要去哪里?” “回家。” 阿婵好奇的问道:“傅公子的家在哪里?” “……” “不能说吗?不能说也没事,我也不能说。”她不大介意的换了个话头道,“不过,回家之后,就再也不出来了吗?” “那多可惜呀……这个世界那么大,要是可以结伴一起去苏杭的话,那就好了!叶开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就让他当向导,他弄钱的路子也多,哼,反正到时候,吃他的用他的就好。” 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因为没过一会儿,天上竟然下起了雨来。 那雨大得很,直下的天地一片昏暗,雷光电闪,大滴大滴的雨砸在人头上,脸上,身上…… 砸的生疼,好似老天爷跟人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傅红雪是无所谓狂风骤雨的,但他停下脚步,看向了阿婵,而阿婵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半晌,少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在雷声大作的背景下,她不得不大声喊道:“我们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傅红雪没说话,他抿紧了嘴唇,看着她那身白衣霎时便吸满了雨水,紧紧的贴在了少女玲珑有致,丰姿楚楚的身上。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阿婵抱住了自己,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道:“……真讨厌,今天早上的澡就这么白洗了。” 傅红雪沉默着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他的黑衣宛若斗篷一般,盖在了少女的头上,挡住了她那晕然生光的白衣,像是一抹乌云,掩住了皎洁的月亮。 阿婵在襟前拉拢了他的衣服,在黑色的衣物下,她似乎意想不到的微微一愣,然后抿住了嘴唇,弯起了眼睛,朝着他又甜蜜,又娇美的微微一笑,“谢谢。” 然后,她便安静的垂下了眼眸,只有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傅红雪俯视着她的美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睫毛,仿若蝴蝶拍展羽翼一般,混乱而又躁动不已的跳动着。 她在不安?在紧张?还是在高兴? 他又忍不住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刀,用力的仿佛要把刀鞘捏碎。 好像如果不这样用力,他就已经无法忍耐。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这么大的风雨,最好能够找个地方避一避。可惜的是荒漠一望无际,平坦而又一目了然,只见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一个能够避雨的地方。 傅红雪并无所谓,阿婵也并不如她看上去的那么娇气——或者可以说,她只有想娇气的时候才会娇气,若是不能娇气,她也许要比所有人都能吃得了苦。 但风那么强,雨又那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几乎已经靠在了他的身上,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大风大雨带走了少女的体温,她的手柔软而又冰凉,可傅红雪的手,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作者有话要说:  哇!荒野之上,狂风骤雨!多么适合激起人们心中的狂野啊!!尤其是小傅这种压抑到变态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还没忍成变态的小可怜! 第56章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而她温顺而安静的跟在他的身旁,一起走回了小镇。 雨发了疯似得狠下了一番,又很快的雨过天晴,不讲道理的叫人简直没法生气。 而当傅红雪和阿婵一起迈入长街,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站在十来辆骡子拉的大板车前。 ——那是叶开和云在天。 而再走近一些,阿婵和傅红雪就瞧清楚了, 那大板车上装着的赫然竟是一口口棺材。 叶开已经听见了傅红雪的靠近——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 而傅红雪的脚步, 又是那么特殊。 他转过身来, 便瞧见傅红雪艰辛而沉重的慢慢走着, 而阿婵在他身边,正安静的牵着他的手。 少女全身湿漉漉的, 肩上裹着傅红雪的黑色外衣, 一张细白精致的小脸还带着湿润的水气, 整个人犹如刚濯清涟, 初出渌波,灼若芙蕖。 虽显狼狈, 却更加娇柔可怜。别有一番令人心痒,只想放肆怜爱的可爱风姿。 叶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么一瞬间,下一刻, 他已经迈开长腿,大步朝着阿婵走了过去。 叶开伸手摸了摸阿婵依然湿漉漉的长发,微微蹙起了眉头道:“万马堂的人没有送你回来么?” 阿婵眨了眨眼睛, 不明所以的反问道:“万马堂的人有送你回来么?” 所有的客人都是万马堂亲自去请回来的,但在离开的时候,万马堂却毫无表示。 考虑到他们如今正焦头烂额的想着如何应付仇家,又疑心凶手就在这几人之中,就算他们提出用马车送人回去,几位客人恐怕也不会答应。 叶开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有个朋友原本答应我,会用马车送你回来的。” “万马堂的朋友?”阿婵歪了歪头,微笑着道,“是三老板的女儿吗?我听人说,你昨晚跟她在一起。” 叶开的表情霎时便苦了起来,他道:“我若是说我大半夜迷失了方向,偶然遇见了她,你信不信?” “我信。”阿婵笑着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可她明明没有生气,叶开看着少女的笑容,却只觉得心情更沉重了:“……马芳铃。” “这名字真好听。”少女看起来真心实意的这么笑着说道,“她跟你说,会用马车送我回来?啊,可能是我今天与傅公子一起走的太早,她没来得及找到我吧。” “……也许。”叶开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傅红雪,微微一笑,“多谢你送我师妹回来。” 傅红雪没有看他,他只是继续表情冷淡的看着前方。直到阿婵转过脸去,轻轻的晃了晃他的手,问道:“你住在哪里?我把你的外衣洗好之后送还给你?” 他这才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回答道:“不必。” 他顿了顿,放开了阿婵的手,缓缓道:“你可以丢掉。” “我不会丢掉的。”阿婵盯着他看了半晌,抿了抿嘴唇道:“……谢谢你陪着我回来。” 她与叶开站在一起,看着傅红雪朝着前方继续走了过去。 他径直的越过了那几辆大板车,看也没看棺材里的尸体一眼。 他的好奇心,似乎与他的目光一样珍稀,绝不肯浪费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上。 云在天却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棺材里的是什么?” 傅红雪也冷冷回道:“死人。” 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好像在理所当然的说,棺材里除了死人,还会有什么? 这道理的确无法反驳,云在天只能咬牙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死人是谁?” “是谁?” “飞天蜘蛛!” 傅红雪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阿婵和叶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起走了过来。叶开道:“他一直与我师妹在一起,绝不会是凶手。” 云在天却抿紧了嘴唇,往阿婵身上的黑色外衣上望了一眼,沉声道:“谁知道你师妹有没有故意隐藏?傅公子对谁都漠不关心,却似乎格外关心阿婵姑娘一些。而若是一个女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是可以配合和隐瞒的!” 傅红雪又死死的握紧了手中的刀鞘,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人污蔑,又或者是因为有人说,她喜欢他。 阿婵没有解释什么,她安静的反问道:“那凶手为什么不能是云前辈你呢?” 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简直不能够再天真纯洁的道:“可能是你在路上杀了他,然后放进棺材里,再先赶到镇子上,故意拉着我师兄当做证人,一起在这棺材前和这马车夫自导自演,好洗清嫌疑。这样也说得通,不是吗?” 云在天微微一愣,随即脸已涨的通红,“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阿婵却凝视着他,忽然道:“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所以你心虚了?你的脸涨得这么通红,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眼见着云在天的脸色已然铁青,叶开微笑着将她拨到了身后去。他笑着对云在天道:“我师妹年纪还小,不大懂事,阁下千万莫与她一般计较。” 云在天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却狠狠地瞪了一眼傅红雪,转身去盘问起了剩下的车夫。傅红雪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他只是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的朝前走去。 他拖着腿,听见身后传来叶开的声音,他要阿婵赶紧回小楼上去沐浴更衣,免得受到寒气着凉。 …… 瞧见叶开的时候,小楼的主人萧别离仍然坐在楼梯旁。“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很和气,甚至透着一丝对待欣赏的后辈的亲切,“已有人在等你了。” 叶开苦笑着道:“我却只在等一个人。” 但萧别离并没有听出他的暗示,他甚至笑了出来,继续道:“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你等的无论是谁,都可以去找。” 那一直藏在叶开身后的少女,这时才转了出来,好奇的微笑道:“不知道楼上的是谁,楼下的又是谁呀?” 楼上的,是这边城名气最大,也最为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叫翠浓。 楼下的,是这边城脾气最大,也最为家世显赫的美人,名叫马芳玲。 阿婵看着叶开,歪了歪头,狡黠道:“师兄你要去楼上,还是楼下?” “我哪也不去。”叶开叹了口气,“我去给师妹你烧水洗澡,挑水上门,你说好不好?” 等到洗完澡,吃过午饭,下午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半。 阿婵有点困倦了,但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这么一头水气的睡去,难免要头疼。叶开便坐在窗前,要她伏在他的膝头,借着午后从早上那场大雨留下的阴云中穿透而出的灿烂阳光,慢慢的,一缕一缕的,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上的湿气。 少女没过一会儿便已经睡了过去,她的侧脸恬淡而温柔,在阳光中艳丽的夭夭灼灼。那明艳的眉眼间,此刻充满了依赖与信任,几乎能让人不忍辜负,而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汤蹈火。 阿婵的头发不一会儿终于又变得干燥柔顺了,叶开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其间少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拉着他的衣袖,含糊不清的低吟了几声,声音娇软柔媚的让人心头发烫。 叶开叹了口气,转身推门出去了。 他走到大厅里的时候,只见屋外已经可以称得上进入了黄昏。 斜阳温暖而又令人疲倦,当小楼外的灯笼点起时,傅红雪就在此时,慢慢的从对面的小巷里走了过来。 他的模样有些奇怪,眼睛似乎就像那盏灯一样,也在燃烧。 叶开知道那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人忍耐的太久,憋得太久,如果不再发泄,就快要爆炸的样子。 这种时候,这种人,就应当痛痛快快的喝顿酒。等喝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时候,再醒过来,虽然会头疼欲裂,但精神却一定能够松弛下来。 这是他师父李寻欢告诉他的方法—— 而若是能再有个女人,那就更好不过。 他有些好奇,傅红雪有没有接触过女人。 若是完全没有接触过,也许反倒好些——因为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男人,就像是个严密的堤防,很难崩溃。 有过很多女人的男人,也不危险,因为假如已经没有堤防,又怎会崩溃? 最危险的就是刚接触到女人的男人,那就像是堤防上刚有了一点缺口,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让洪水冲进来。 傅红雪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那一种,但他不能发泄。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发泄的时候,他还要忍耐,必须忍耐,继续忍耐。 所以,当他在小楼里坐下,伙计前来问他要喝什么酒的时候,他迟疑了很久,“除了酒,别的什么都行。” 酒会让人放松。也会让人的手发抖。 而他决不能放松,也决不能发抖。 萧别离笑了笑,吩咐伙计送上一盅新鲜的羊奶。 这种饮料只有边城中的人才能享受得到,也只有边城的人才懂得享受。 傅红雪勉强喝了一口,就因为其中的膻气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公孙断用力的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他高山一般健壮,不戴帽子,衣襟敞开,仿佛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而当他瞧见傅红雪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发现了死尸的兀鹰一般,亮的可怕。 他不是为了傅红雪来的,却的确是为了傅红雪,感到如此的——恐惧。 是的,恐惧。不是愤怒,也不是仇恨,而是恐惧。 他很清楚,若是有人寻仇,那仇家会是谁——二十年前,马空群和他一起参与了那场战斗。 他们覆灭了神刀门,杀死了神刀门的门主白天羽,却因为几条漏网之鱼,惶然不可终日。 如今,白天羽的后人回来复仇了。 他怀疑是傅红雪,他想要尽快杀死他,想要结束这一切。 但马空群却仍然要等,要忍耐。 ——他已经老了。 谁也无法从马空群那依然威严,庄重的外表上看出这一点,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改变,他身边的人也很容易察觉他的行事作风,正在日趋迟缓。 他的顾忌已经越来越多,对任何事情,都不如以前那么有把握。 所以他选择等待,他选择小心翼翼的继续忍耐。 可公孙断无法忍耐,他也无法等待。 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优越而舒适,是这边城第二显赫威风的人。除了马空群,没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也没有人能够在他之上。 但他却从未觉得满意,因为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把鞭子,不停的抽打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却又无处可逃。 ——现在终于有人来复仇了,他也许会死,也许会解脱。但无论怎样,他都不该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媳妇,只能坐在屋子里,用袖子偷偷擦拭流下的眼泪。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流下来的,眼泪总是眼泪。 他已认定了傅红雪就是前来复仇之人。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激怒他,他多么希望傅红雪能够拔出他腰间那把从未拔出的刀。 因为无论是什么武器,在它没有发出的时候,才是最神秘,最可怕的! 只要他拔出了刀,公孙断就有信心,能够想出招架的法子,反击的法子,甚至是杀死傅红雪的法子。 他心中的恐惧令他显得格外傲慢,公孙断大声道:“只有羊才会喝羊奶!怪不得这里一股骚臭,原来是有条臭羊!” 这挑衅简单粗暴,甚至不可理喻,傅红雪冷着脸,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而见他毫无反应,公孙断便又走了过去,猛地一拍桌子,得寸进尺的喝道:“你应该滚出去,因为这里是人坐的地方。你若要喝奶,就该去后面的羊圈,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傅红雪握着刀的手,青筋已然凸起。但他的语气,却仍然是一字一顿,不急不缓的:“我不是羊。” “羊不会拔刀,只有人会拔刀!”公孙断又猛地一拍桌子,他已看见了他青筋凸起的手——拔刀!他心中狂喊着,拔出你的刀! “你若要证明你是个人,除非你拔出你的刀!”他感觉自己已经几乎成功了,只差一步,他就能够逼出傅红雪的刀,然后让他死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公孙断的眼睛已经兴奋地布满了红丝,他狞笑道:“否则在你滚出去之前,你最好还要先舔干净桌上的奶!” “这样好不好?”但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柔软,温和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他就在这好好的坐着,既不用自己滚,也不需要你帮他滚,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我跟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评论看着大家说:车!幽灵车!好快的幽灵车!的时候,都默默想起那句歌词:鱼!好大的鱼!好大的虎纹鲨鱼! 说起来马芳玲前期真的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后期就黑化了……感觉很可惜,因为如果叶开后期愿意拉她一把的话,她不至于毁成那样的……不过也有她自己的性格问题啦,唉。 我估计叶开也挺纠结。他前期和马芳玲的互动可萌了,但是我感觉前期他也不确定万马堂是不是当初参与了神刀堂覆灭一事的仇家,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可爱挺有好感的,就一来一往的撩起来了。但半途查清楚确定了,知道马芳玲是仇人的女儿后,就划清距离,非常干脆利落,结果马芳玲就苦逼了…… 但你要说叶开渣吧……其实他也没义务对这个妹子负啥责任,毕竟就是个暧昧对象,也没确定啥关系。还是仇人的女儿。不过他当断则断断的特别利索,也看出这孩子对别人狠,不过对自己更狠,出场往自己伤口上倒沙子就看得出来了。这不是他师父李寻欢那种圣父,其实挺凉薄的。 说到底,边城浪子感觉是个“被复仇的人和复仇者相互比拼谁更可怜更苦逼”的故事。 而且如果这是个游戏,我感觉傅红雪绝对是个脸T,走哪都被嘲讽,吸引火力仇恨一流。叶开可能是个刺客,神出鬼没,尤其擅长放风筝,遛怪技巧一流,但是大BOSS注意力始终在T身上,绝不OT。也是很厉害惹。 第57章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孩子, 美的几乎能让这边城里,甚至这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抬不起头来。 但若是一个男人已经害怕自己快要死掉怕到几乎疯狂的时候, 再美的事物,也无法令他升起怜香惜玉的心思。 因为对人来说, 生死关头, 永远是自己在第一位的。 而对于一个疯子来说, 长得再美和长得再丑, 都没有意义。 他只会恨这世上的所有一切都在阻拦他,都在鞭打他, 都在令他痛苦和不快活。 不过公孙断还没有完全疯到丧失理智,所以美丑对他还是有些影响——那事物越美, 他就越是愤恨。 “你看起来很累了。”阿婵温和的看着他, 慢慢的逸散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探入对方大脑,连接上了对方的意识云。“为什么不安静一些, 坐下来好好的喝碗酒呢?” 公孙断狠狠地瞪着她,宛若魔神一般凶恶又狠厉,大厅里的其他客人都退入了角落,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不敢发声。 而就在此时,这巨人忽然扣紧了腰间的弯刀,几乎就要拔出刀来,朝着面前的少女一刀砍下。 可是阿婵毫无惧色,她甚至柔美的微笑了起来, “我请你喝酒,不要你出钱,不过,如果你愿意请我,那当然也可以。” 这轻柔的声音,令公孙断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他那铜铃般的大眼中时而凶光四溢,时而晦涩暗淡,像是有两个人在脑海中激烈的拉锯,想要掌控他的身体。 最终,他就像是被驯服了的猛兽,猛地转身,重重的坐在了傅红雪身旁的桌子上。 萧别离慢慢的抿了一口杯中的好酒,眼神中却流露了一丝惊讶,好像没有想到这样的少女,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阿婵还是站在那里,她微笑着,单从外表来看,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但她的体内,却似乎蕴含着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 她转过脸来,朝着萧别离道:“这位阁下的酒,都算在我师兄身上。” 说到这里,阿婵环顾了一圈,眨了眨眼睛道:“我师兄呢?” 萧别离笑道:“大概去找羊去了。” “找羊?”阿婵微微一愣,“他找羊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傅红雪却好似已经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的冲了出去。 他虽然跛了一条腿,可他的轻功却不输任何人。而且那身法十分奇特,十分轻巧,又十分优美——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掠出了好几丈远。 阿婵连忙跟着追了出去,她喊道:“傅红雪!你要去哪里!?” 但他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可他将将快要驶出长街的时候,却好似听见了她的喊声,而突然勒马而回,朝着阿婵冲去。 少女站在长街街心处,这才看清傅红雪抢的这匹马,正是公孙断骑来的。 她忍不住莞尔一笑,却对疾冲而来的骏马毫无畏惧之色,仿佛无比笃信,马上的人绝不会让这匹马伤到自己。 而傅红雪的视线仿佛已经在燃烧,他朝着阿婵伸出了手,喝道:“上来!” 他的语气有些粗暴,不过阿婵并没有在意。她伸出手去,便被带上了马背,朝着草原冲了过去。 阿婵坐在傅红雪的背后,紧紧的环绕着他劲瘦的腰肢,于是也能很轻易的感觉到,他正在剧烈的颤抖。 阿婵忍不住收紧了手臂,用力的抱紧了他,似乎想要借此来抑止住他心中那强烈的激愤。 她紧紧的抱着他,而他用刀鞘拼命的击打骏马,好像将这匹马当成了公孙断一样,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他本就快要忍到爆炸,如今再不发泄,就只怕会要疯狂。 阿婵默默的抱着他,陪伴着他,就这么一直从黄昏奔入了黑暗的草原,迎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是傅红雪最熟悉的黑暗。 他宁愿这世上永远没有太阳月亮,也永远没有群星闪烁,他宁愿这世上永远黑暗。 疾风刮在他的脸上,风冷的像刀,卷起沙尘砾石,扑在他的面上,他却没有闪避。 连那样的羞辱他都已经忍受,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用力的抓着马鬃,用速度发泄着自己的痛苦与辛酸。 忍耐!忍耐!无数次的忍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咬着牙,牙龈已经出血。 血又苦又咸,傅红雪却犹嫌不够的再次用力以刀鞘击马。 但是这匹骏马已经无力承受他的愤怒。 它一声悲啼,已然双蹄跪地,侧身翻倒,再也无法站起。 傅红雪可以用轻功安然落地,但他没有,他只想重重的,狠狠地摔在地上,好像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减轻心中淌血的煎熬。 但就在坠马的前一刻,他才突然从这梦魇一般的恍惚中猛然惊醒——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在默不作声的陪着他。 他在半空中翻过身子,紧紧的搂住了阿婵的腰,将少女稳稳的带在了怀里,可惜力道仓促而起,最终还是没能安稳落地,反而摔在了一起。 地上没有草,只有粗糙的砂石。傅红雪的手下意识的护在了阿婵的后脑,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则带着她的腰,将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 即便遇上了这样危险的变故,可少女一声不吭,既没有怪罪,也没有责备。 她只是安静的依偎着他,想要给他一个依靠,一个支撑,并且全身心的信任着他。 傅红雪感觉到了她的心意,他紧紧的搂着她,很想就这么继续与她靠在一起,却突然僵硬的涣散了视线。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每当他被逼得太紧,觉得再也无法忍耐的时候,这种病就会突然的发作。 他猛地推开了阿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终却只能徒劳的倒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抖得仿佛一个受了惊骇的孩子。 如果可以,他想立刻远离她的面前,走得越远越好,可是他的身子却已然不听使唤——他开始颤抖,开始抽搐,开始不停的痉挛。 这种可怕的病已经折磨了他十几年,他从不愿被人看见自己发病时的样子。他倔强而又骄傲,宁愿去死,宁愿下地狱,也绝不愿意被人看见。 可是,她还是看见了。 阿婵似乎也被惊住了。 在她并不算长的伪装成人类的扮演史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是中毒了吗?还是被人暗算了? 她朝着傅红雪伸出了手,想要再次检验一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但傅红雪挣扎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拧绞着,却始终不肯让她靠近。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道:“滚开!!” 可阿婵却压在了他的身上,强硬而绝不退让的将手放在了他苍白而滚烫的脸颊上。 【接触目标时间五秒钟条件达成。】 【启动分析程序……】 【请提供分析问题。】 【目标人类身体状况检测。】 【请稍后……】 【结论:人类资料数据库检索后确认病情:基因遗传性癫痫。】 癫痫? 阿婵微微一愣,力气一松,就被傅红雪猛地掀了下去,反过来压在了她的身上。 但她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慢一拍的想着:这就是之前系统检测基因时,说过的缺陷? 她怔怔的看着他,星群已经升起,而在星光下,他的脸上沾满了砂砾,滚落的汗水和流下的血泪混在一起,看起来那么疯狂,又那么狞恶。 他在她的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而习惯了人类的柔弱,因此必须要温柔对待小心照顾的外星人下意识的抱住了他。 她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慢慢的用精神力梳理他紊乱的情绪,使他渐渐的安定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 她仿佛在抚慰一个无助的孩子。她按住了傅红雪想要抽刀自残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指。 慢慢的,慢慢的,傅红雪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静静的伏在她的身上,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乖巧而温顺的孩子。 阿婵躺在地上,感受到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看着满天的星光,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你看,星星出来了。” 傅红雪沉默了许久,伏在她身上,说了一句竟然十分孩子气的话,“为什么星星要出来?为什么就不能一直黑下去?” 阿婵只是继续温柔的抚摸着他,轻柔的拍打他的脊背。“因为,无论多么深重的黑夜,终究会过去的。” 傅红雪这才慢慢地躺到了阿婵的身旁,看向了繁星密布的天空。 阿婵微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他低声的回答道,“也许星星没有错,黑夜也没有错,错的是我。” “什么?” “也许我根本不该生下来。”傅红雪闭上了眼睛,“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他脸上的泪痕犹在,阿婵伸出手去,为他拭去了脸上的尘土,“不会的。” 她坐了起来,看着傅红雪道:“一个人一旦生下来,就说明这个世界选中了你。你就应该被生下来,你就应该活着。” “也许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那也不对。”阿婵又安静的说道,“人生下来,是没有什么目标和信念的。上天生你养你,却没有要你一定去做什么。每个人都是可以选择的。” “也许每个人活着,身上都有一份责任,但你现在奋斗的目标,绝不会是你生命的全部意义。” 就像阿婵,她的责任是为了自己的族群能够继续延续而努力,但她又不是生下来就只是为了执行繁衍计划而存在的。 “我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但总有一天你会甩开它们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会做什么?”阿婵微笑着问道:“如果你能有一个梦想,那么,现在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啦。” 傅红雪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她的笑容,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姓?” 他开始有了一种想要深切了解她一切的**,而这种渴望,往往是一种澎湃的,毫无目的的,全无保留的感觉的开始。 阿婵垂眸凝望着他,回答道:“我没有姓。我师父把我从雪地上捡回去,我就没有姓了。” 听说她是被她师父从雪地上捡回去的,傅红雪的眉眼一动,似乎想要问问,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阿婵顿了顿,不等他说话,又接着道:“我师父也没有姓。他的朋友都只叫他‘阿飞’——不过,我师父每年都会去沈家祠堂看看。这么一说,也许他姓沈,那么我也姓沈好了。” 这少女天真无邪的朝着他粲然一笑道:“沈婵——你觉得好不好听?” 傅红雪凝注着她,他那宛若冰雪塑成的面容,渐渐的软化了下去。 他微笑了起来:“……好听。” 他又说:“如果有一天,我没有死在别人手里,我也会告诉你我真正的姓氏。” 阿婵眨了眨眼睛:“你不姓傅?” 傅红雪只是温柔的看着她,那神色就像是一阵春风拂过冰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这……前几章并没有开车的……如果有车的部分我会说得更明白的啦!! 另外关于叶开为啥去找羊,原著里公孙断羞辱傅红雪是羊喝奶,把傅红雪气走之后,叶开牵着一头羊进来给它灌酒,用以讽刺喝酒的公孙断“人喝奶,羊喝酒”,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叶开从哪找来的羊【沉思。】 谢谢小天使们~~~ 2109820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4 15:53:15 维拉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4 18:31:04 苏西酱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8-14 18:59:33 青玉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5 00:00:3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5 12:04:30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5 12:04:41 猫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6 07:41:37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6 08:35:39 晏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6 20:42:50 萤萤火之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6 23:34:20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7 11:10:0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0 13:43:02 2106437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00:09:28 2106437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02:46:05 第58章 他们开始往回走。 在跑了这么远之后, 徒步再走回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红雪可以, 但阿婵看起来却不可以。 他拉着她的手, 慢慢的走了一会儿后,便要停下来让她休息。 他也问她累不累——比起开口说话, 傅红雪更擅长用行动来表现。所以他只是抿紧了嘴唇, 好似在责备自己。 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她纵马疾驰, 跑得这样远, 这样累。 不过,好在他们往回没走多久,就遇见了叶开。 谁也不知道叶开是怎么在茫茫夜色中找到他们的踪迹的。这个人似乎有着很多神奇的本事,总能做到常人做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骑着一匹马,还带着一匹马。 在瞧见傅红雪和阿婵的时候, 猛地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在阿婵那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上停顿了片刻,还没开口询问什么, 阿婵便已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迎了上去:“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见她神色模样并无不妥, 叶开心中一松。他微微一顿, 只笑道:“因为我是你师兄啊。” 他与往常一样与阿婵言笑晏晏,却很快便有些惊讶的发觉,傅红雪正在狠狠地瞪着他。 他以往冷漠的眼睛, 如今充满了某种炙热的情感,而面对着他的时候,那些炙热的情感就统统化作了灼热的怒意。 ……怒意?还是妒意? 阿婵和傅红雪……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了这一点改变的时候, 叶开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渴,他有些想要喝酒。 他并不像他师父那样喜欢酒,他喝酒,只有在很开心的时候,或者是很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想喝。 而现在他并不开心。 他们三人略有些沉闷的骑上了马,傅红雪单独骑上一匹,而叶开将阿婵揽在怀中,同乘一匹。 半路上的时候,叶开怀中的少女便倚在他的胸前,安然睡去了。 于是两匹马都慢下了脚步,几乎是悠然散步般的缓慢,一直安静的走了许久许久,才回到了小镇上。 而那天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这边城小镇,竟也能如此惊心动魄,实在让人意外。 阿婵趴在小楼楼上,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眼看着这风云变化。马空群,马芳玲,沈三娘,云在天,花满天,翠浓,丁求,乐乐山,萧别离…… 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可对阿婵来说,马空群就是万马堂的主人,马芳玲和沈三娘就是他的女儿和女人,云在天和花满天是曾经很厉害的高手,如今是马空群的属下,翠浓是这边城的花魁,萧别离是这小楼的主人,丁求和乐乐山是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单纯得很。 他们的秘密对于外星人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只要每日有地方睡,有东西吃,外星人就只是一个观察者。 那些令人头疼的阴谋诡计,自有叶开和傅红雪去操心。 她听叶开说,当初一起做客的几人,飞天蜘蛛最先死掉,紧随其后的便是慕容明珠及他的八个手下,还有乐乐山的失踪。 然后,他又在小楼里发现了金背驼龙丁求的踪迹,他要求叶开杀了马空群,若能成事,便付给他三万两黄金。 然后,万马堂便又无声无息的,一夜之间死了十八个人。 那不是叶开做的,也不是傅红雪做的。 除了二十年前的仇家之外,似乎还有一拨人,在浑水摸鱼的打着复仇者的幌子,想要逼走马空群。 可是,马空群似乎已经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了。 他杀了云在天和花满天。 这是两个内鬼。 他们想要制造出神刀堂的后人来寻仇的假象,以此逼走马空群,好接管万马堂诺大的基业——甚至连慕容明珠与乐乐山他们,都是这内鬼找来,混淆视线,迷惑马空群的。 可惜他们却没想到,马空群的仇人真的找来了。 在除掉了两位内鬼之后,如今马空群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真正的仇人,就是傅红雪。 而在与傅红雪彻底了断之前,他先赶走了沈三娘。 或许不能说赶走,而应该说——他放她离开。 他原本是应该杀了她,也可以杀了她的。 她是白天羽外室花白凤的妹妹,也就是傅红雪的小姨。许多年前,她为了打探消息,伺机复仇,而隐姓埋名,来到了马空群的身边,委身于自己的仇人。 可谁知从一开始,马空群就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目的。 翠浓为她通风报信,所以马空群让沈三娘带着翠浓一起走。 她们几乎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这并不能让沈三娘感到高兴。 多年来的隐忍蛰伏,原来仇人从开始就知晓一切。她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一瞬间都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 可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难道他真的爱她? 沈三娘的心忽然感觉一阵刺痛。 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因为马空群是她的仇人,是杀了她姐夫的仇人。 可是,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他对她这个人,却并没有亏负。 并不是他要欺骗她,其实是她要欺骗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想下去,因为再想下去,她就会开始动摇,开始怀疑,开始犹豫。 但人总是人。 人总有人的感情、矛盾、和痛苦。 也许,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过来。 离开万马堂的时候,沈三娘一路都沉默不语。 她们来到了小镇,路过了小楼,而在小楼的大厅里,傅红雪正在吃着早饭。 他租的那间屋子原本是提供早膳的,可是阿婵却拖着他一起来吃。少女并不挑食,并且喜欢吃的非常丰盛。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小笼包,大馒头,粥,油条,甚至豆花,每一种的口味都非常好。但阿婵没有在他身边,因为刚才她上楼去拿傅红雪之前给她的黑色外衣了——她已经将那件外衣仔仔细细的浆洗晾好,收起了许久。 傅红雪便单独一人坐在大厅里,慢慢的吃着,慢慢的等着少女下楼。 他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他垂着眼眸,冰冷的眉眼已然柔和了许多。那神色,简直让沈三娘心惊他究竟还记不记得,他们是来复仇,而决不能享乐的。 他们为了复仇这件事情,已经等待了许多年,许多许多年,而若是这一击不能得手,以后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她在他刚来这边城时,把自己奉献给他,让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男人,也都是为了复仇。 为了复仇,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她的身份早已经被拆穿,她已经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 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傅红雪之间曾有那么一段关系——尤其不能让他自己知道。 站在阳光之下,沈三娘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但她不能就此离开——她虽然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却还能让别人去督促傅红雪不能松懈。 复仇原本就绝不是一件能够半途而废的事情。 两方之中,必须有一方先死,才能画上句号。 所以翠浓朝着傅红雪走了过去。 她未施脂粉,只是淡扫蛾眉,长得并不能说是十分美丽,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一张灵巧的嘴。 她有一种娴雅的气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然有一种醉人的风姿和气质。 这边城之中,不知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搏她一笑,而一掷千金。 可是傅红雪却未曾朝着她望去一眼。 直到她坐在了他的对面,语气温柔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见我吗?” 傅红雪的身子这才僵硬的给出了反应。 因为他听得出这个熟悉的声音——在夜晚,这声音温柔而又娇媚,与他缠绵过好几次。 这也是一种训练的方式。 沈三娘原本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傅红雪从叶开口中的第一种人,训练成第二种人。 到了那个时候,傅红雪才算是免疫了女人这个最恐怖的弱点。 因为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男人,或许可以坚守一时,但若是被人打动,就也容易万劫不复。只有拥有过无数女人的男人,才可以坚守一世,绝不会轻易动摇。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成功——她原本打算让自己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然后让翠浓成为第二个。 一旦生命中的女人不再唯一,那么往后所有的女人都不过是数量多寡的区别,而不会有人再过分独特。 但现在计划有变,沈三娘不愿意再出现,翠浓就成为了他的“唯一”。 想到他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去接触别的女孩子,沈三娘没什么表情的想到,翠浓往后,一定会在他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大厅中,傅红雪也终于抬起了头来。 他看着翠浓,而翠浓也正微笑着凝视着他。 “你瞧,你现在已经看见我了。” 她笑的很可爱,很动人,傅红雪却没有说话。 他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垂下了眼眸,望向了自己手中的刀。 几天之前,只要想到她,这个黑暗中的多情少女,想到她温柔而轻巧的手,温暖而潮湿的嘴唇,秘密而甜蜜的**,发烫的**,他就感觉浑身都在燃烧,可如今,他却能很冷静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 翠浓微微一愣,似乎觉得情况与沈三娘告诉她的有些不同,但她仍然不动声色的微微一叹道:“因为,情况已经变了。” “什么情况已经变了?” 翠浓道:“万马堂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证明她说的所言非虚,小楼外健马长嘶,公孙断魁梧雄壮如山岳一般,从马上跃了下来。 沈三娘的脸色霎时变了。 马空群可以放她走,但公孙断却不会放过她——他不会放过任何背叛了马空群的人,尤其是马空群的仇人。 因为他的仇人,也是公孙断的仇人。 她匆匆的奔入小楼,藏在了翠浓的身后。 可已经来不及了。 公孙断已经瞧见了她,他怒吼一声,便大步朝着翠浓疾走而去,见她不肯让出身后的沈三娘,这粗暴的男人顿时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就要狠狠掴下。 “滚开!” 可就在这时,一柄刀却稳稳的挡住了他的手腕。 傅红雪已经站了起来,正冷冷的看着他。 公孙断厉声道:“这是万马堂的事情,不干你的事!” 傅红雪没有说话,但翠浓已经和沈三娘一起,苍白着脸色躲在了他的身后。 公孙断看着这一幕,眼神显得格外奇异起来,“看不出你原来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仿佛发觉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嘲笑道:“但你知不知道,你保护的,却是两个表子?” 他这话说的非常尖刻和难听,不管是哪个女人听了,脸色都不会好看。沈三娘和翠浓的表情都显得僵硬起来。但这时,楼梯上却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 阿婵怀中抱着傅红雪的黑色外衣,慢慢的走了下来。 她看着大厅中这幅僵持不下的模样,显然听见了公孙断那大嗓门之前说出的话语,于是好奇的问道:“什么叫做表子?” 傅红雪的表情之前还十分沉静,但此刻听见这个问题,才终于僵硬了起来。 而公孙断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回答道:“人尽可夫的东西,难道不该叫做表子?” 这个回答,却并不能让外星人满意。 阿婵歪了歪头,检索了一遍人类语义库,提出了异议:“如果拥有多个男人的女人叫做表子,那么拥有多个女人的男人该叫什么呢?男表子?” “你这一生只有过一个女人么?公孙先生?”少女张口说着极为厉害的脏话,表情却一脸纯然宁静,“如果不是,你岂非也是个表子?” “照你这么说,马空群也是表子,我师兄也是表子,这世间的男人,恐怕婊的比女人多多啦!” 公孙断的脸色已涨得通红,而在一片寂静之中,翠浓突然接话道:“你这就错了。” 她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笑着道,“男人觉得自己有很多女人是了不起的事情,那不叫表子,叫浪子,叫风流,叫多情。” “我知道。”阿婵当然不会连这种常识都搞不清楚,“对人类来说,女人人尽可夫是男人女人都鄙夷不已的,但男人人尽可妻,却好像能令所有男人心生向往。” “不过,感情却是一视同仁的。”外星少女微微一笑道:“如果人尽可妻的‘浪子’能找到真心爱着自己的女人,那人尽可夫的‘表子’也能找到的。” 这两个少女你来我往,将公孙断阴沉着脸困在大厅之中,而叶开摸着鼻子,苦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哎呀,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骂我。” 阿婵立刻毫不客气的指着公孙断告状道:“师兄,他说你是表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屏蔽所以表字去掉了女字旁,啊,总感觉这么屏蔽下去,百年之后的学生可能会把这些代替字当做通假字学习吧…… 另外我发现唠嗑并不能让一些人更了解我的想法,反而会让一些人自己脑补然后误解的乱七八糟还误导别人,也不知道是我表达有问题还是有些妹子理解有问题……多说多错我还是少说话吧。 第59章 叶开苦笑着摇了摇头, 径直朝着公孙断走了过去,道:“公孙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断转过头来, 他的眼眸里好似已经有火焰在燃烧。任谁都看得出来, 此刻他一定怒火高涨,只要聪明一些的人, 就绝不会主动去触他的霉头。 他瞪着叶开, 一字一顿,咬着牙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因为三老板现在一定需要你在他的身边。”叶开却微微一笑, 好像完全没有把这巨人的怒气放在心上,“他身旁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这么一个帮手了。” 公孙断愣了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难道公孙先生还不知道,花满天和云在天两位先生已经死了?” 这话让公孙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杀了他们!?” 他出门之前, 花满天和云在天还与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后来叶开来了, 马空群便与叶开出了门,要他们不许离开。 可公孙断与他们不一样, 他们不能,也不敢违抗马空群的命令, 但他却拥有一定的特权。 得到了沈三娘不仅离开了万马堂, 还在马空群面前告了他一状的消息后,他就径直的追了过来。 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 他又怎么会知道万马堂居然在他走后,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 只听叶开道:“不是我。是三老板亲自动的手。” 而比起沈三娘,翠浓与傅红雪, 自然是马空群更加重要。 公孙断瞪着叶开,瞪了好一会儿后,便一言不发的冲出了门。他就像是刚才如疾风迅雷一般赶来一样,又心急如焚的纵马离开。 叶开和傅红雪都没有拦他。 也许他们都觉得,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见他离开,沈三娘和翠浓的脸色都苍白的厉害,不过,虽然苍白,却也和缓了许多。 阿婵倚在栏杆上,怀中抱着傅红雪的外衣,眨了眨眼睛看着叶开道:“我还以为能瞧见你的飞刀。” “你还是莫要瞧见的好。”叶开摇了摇头,看见了傅红雪身后的两位美丽的女人,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睛——他实在想不到,沈三娘与翠浓,是如何会与傅红雪扯上关系的。“要是真的瞧见了,就一定会有人死。有死人,就会有鲜血——那又有什么好看的?” “唉。”阿婵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微微遗憾的叹了口气,走了下来,“师伯的飞刀,那么好看,那么神奇,如今却只有在雕刻雕像的时候才能瞧见。他教给了你,你却居然比他还要少用。” 听了这话,叶开笑了起来道:“你若是想要雕像,那我倒是可以用飞刀试试给你雕一个。” “你会雕刻雕像?”阿婵好奇道:“师伯也教了你这个?” “那倒没有。”他看着阿婵,眉眼含笑道:“不过我是天才。” 似乎习惯了他那不着边际的态度,听见这话,阿婵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说这话,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但谁也没有笑。 傅红雪冷冷的看着叶开,沈三娘低垂着眉眼,不言不语,谁也不知道,她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而翠浓,她做的职业,理应已经习惯了对着男人微笑,可是在阿婵面前,瞧见叶开与她关系如此亲密,她便总感到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扯不出笑容。 阿婵没有再理会旁人,她朝着傅红雪走了过去,站定在了他面前,温柔道:“给,你的衣服。这衣服有些地方破线了,我顺手便帮你缝了起来。” “那真是不容易。”叶开在一旁看着傅红雪垂着眼眸,盯着那已被浆洗一新的外衣,笑着道:“我这个师妹,从小到大,总共也没碰过几次针线。” 阿婵却不服气的轻哼了一声道:“我从小到大,你大多时候都在江湖上闯荡,一年之中,也没来过小楼几次,怎么就知道我没碰过几次针线?” 叶开只好哑然道:“那么,我的衣服破线也多,怎么不见师妹你帮我缝补?” 阿婵便扬了扬眉毛,笑道:“因为想要帮师兄你缝补衣服的姑娘,多得能从长街的这一头,排到另一头呀。” “唉,”这话却让叶开露出了惆怅的神色。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若是一个女人想要帮一个男人缝补衣服,那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排着队,她也会去的。而若是一个男人想要让一个女人缝补衣服,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排着队,他也是不会给的。” 阿婵没有说话,她只是含着笑,安静的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傅红雪的身上。 叶开便也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说的话已经有些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说那么多的话,可是,一个男人若是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越走越近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的多说些话,好能拉回她的注意力。 看来他也不能免俗。 叶开看着傅红雪沉默着从阿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外衣,苦笑着想,看来他也仍然还是一个俗人。 但他的异色,似乎只有翠浓看在了眼里——做她这种职业的女人,察言观色已然成为了一种本能。 而傅红雪将外衣抱在怀中,沉默了良久,才对阿婵道:“……多谢。” 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那苍白到近似透明的耳朵,便已然染上了红晕。 阿婵歪了歪头,似乎对于他这幅神态感到有些新奇的笑道:“是我要谢你才对。你对我,实在很是照顾了。” 可傅红雪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她很好。 他很清楚,在遇见她之前——甚至在遇到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自己的生命完全贡献给了仇恨。 那是一种永远解不开的仇恨。 直到现在,直到他的心中已然为她空出了一块位置的现在,他若是无法解开那仇恨,他也永远没有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这冰山雪融的少年顿了顿,又板起了面孔,忽然对叶开道:“你从万马堂回来?” “是。” “你去万马堂做什么?” “去见马空群。”叶开叹了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又露出了笑容,“去告诉他,有人出了三万两黄金,要我杀他。” “三万两黄金已然不少。” “是。” “但还不足以让你出手?” “因为给我银子的人,本也不是真的想要我去杀他。” 傅红雪皱起了眉头,“哦?” “给我银子的人,只不过是想要试探我,是不是想要杀他。”叶开缓缓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马空群最怀疑的人,就是我跟你。如今……” “如今,你已证明了你不想杀他。”傅红雪冷冷的打断了他,“所以他已经知道,他的仇人就是我。” 一时之间,大厅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阿婵道:“你们都吃过早饭了么?你们饿不饿?要不吃完了再说吧?” 然而这场早饭,却因为在座的几人各怀心思,而一直慢慢的吃到了将近正午。 吃完后,沈三娘还有事情要与翠浓说,而拉着她一起去了镇外,但她还会回来,因为她要留在傅红雪的身边。 傅红雪也没有拒绝。虽然他总是独来独往,如同孤狼一般,从不与人结伴,但翠浓是他的同伙。 她潜伏在这镇上许多年,为了他们的复仇大计隐忍了这么久,如今他理应要护她周全。 而沈三娘与翠浓刚走不久,就有一位白衣戴孝的马师骑马赶来,朝着傅红雪与叶开,送来了一份讣闻。 是云在天和花满天的讣闻。 马空群发给他们两人,还有小楼的主人萧别离各一份讣闻,邀请他们在后头大殓的日子,出席葬礼,以尽故人之思。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傅红雪的陷阱。 可他不会不去,因为傅红雪从来就不会逃避。 他接过讣闻,慢慢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里,而阿婵坐在椅子上,撑着脸颊,凝望着他的背影,竟似痴了一般。 叶开忽然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阿婵也不扭捏:“是啊。”她依然看着傅红雪的背影,轻柔道:“我很喜欢他。” 叶开缓缓道:“那翠浓要到他的身边去,你岂不是要很生气?” 阿婵却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帮我,而要去把翠浓拐走?我看呀,你明明是受不了一个人睡的日子了,偏还要说是在帮我。” 她打趣完叶开,再回头的时候,傅红雪的身影已经转入小巷里,消失不见了。 阿婵便轻轻的,似乎颇为怅惘的叹了口气,“师兄,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像我师父?” 叶开眨了眨眼睛,“他用的是刀,你师父用的是剑,怎么会相似呢?” “可是,那种孤独的感觉,却非常类似啊。”阿婵捧着脸颊,有些低落的嘟嚷道:“我听师伯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也像是一匹冰雪凝成的孤狼,又冷又倔强,看起来非常凶悍,其实老实的不得了。” 她终于转过头来,凝视着叶开道:“听师伯那么一说,我总觉得,我师父年轻时候,大概就是傅红雪这个样子的。” 叶开没有说话。但他心中的阴霾却已然散去了。 叶开忍不住的弯起了唇角道:“是么?” 而阿婵看着他微笑着的脸,不解的歪了歪头:“你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飞剑客【冷着脸】:锅+1。 叶开:原来是因为像飞剑客啊……放心了放心了。 傅红雪【只听见了转入巷子前的话】:她说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 另外关于沈三娘和傅红雪的事情,很多人都以为沈三娘是花白凤的妹妹,因为花白凤对她以姐妹相待,不过其实她只是花白凤的侍女,所以跟傅红雪没啥关系哒! 第60章 万马堂已知傅红雪就是马空群的仇人。但小镇上却还有许多人, 并不知道。 所以他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小巷里。 却也不会安然无恙太久。 边城又死了人。 乐乐山被丁求杀死在了街上,那时叶开和阿婵就在小楼楼上。他纵身一跃, 便像是一只大鸟一般轻盈落地, 赶到了乐乐山的身边,但丁求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开没有去追。他只是站在乐乐山的身旁看了许久, 就如当初在棺材旁看见飞天蜘蛛一般, 与“死人”说了些话。 那时飞天蜘蛛的手中攥着一片衣袖,那是慕容明珠的衣袖, 也是凶手的衣袖。 而此刻,乐乐山的身上则插着一根针。 一根惨碧色的针,针头还带着血丝。 这是断肠针。 叶开来这边城之前,就已经打听到了些许消息——比如说, 断肠针杜婆婆和无骨蛇西门春已然投入了万马堂的麾下。 可他不久之前, 才向着萧别离透露过这么一句话后, 断肠针就这么快的出现了。 这着实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叶开握着那枚断肠针,凝视着横死街头的乐乐山, 慢慢的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看杀人, 却偏偏时常看到杀人。 这么想着, 叶开转过头去,看向了小楼。 阿婵仍然在楼上, 她伏在栏杆上,正远远地凝望着他。 少女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被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勾心斗角之中,她之所以关心这处的唯一理由, 似乎就是因为叶开在这里。 这很好。 叶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却又在看见她那张淡然到甚至有些漠不关心的神色时,微微的叹了口气。 神女有心,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神女无心,便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天若有情天亦老;可若是神女看似有心,其实无心,那就是一遇仙姝误终身,千年道行一朝丧。 叶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场景。 他第一次被师父带回他们隐居的地方——其实叶开也并不清楚,他有没有资格称呼那位已成江湖传奇的男人为师父,尽管他的确传授了他最为精妙的武功——小李飞刀。 那时候在李寻欢居住的小楼旁,还有一栋小楼,掩映在丛花翠竹之后。 师娘孙小红笑着说,那是飞剑客的家。 但比起已经完全归隐的小李飞刀,飞剑客不时仍会在江湖上出没,还远远未到隐居的时候,所以他并不经常在。 “阿婵一个人生活在那里。”孙小红说:“你们年纪差不多大,若是能做个伴,那也不错。” 他那时才知道,飞剑客的家里,住着一位鲜为人知的少女。 她是被飞剑客从雪地里捡回来的,也是为了她,才会在这里建起一栋小楼。 孙小红很是热心,将近午饭的时候,特地让叶开去叫阿婵过来吃饭。 就算是武林名宿,似乎也难以逃开这种撮合小辈的人性本能。李寻欢在一旁露出了无奈而又哭笑不得的苦笑,叶开只好摸了摸鼻子,转身出了门。 在孙小红的眼里,李寻欢的徒弟自然是全天下最乖巧的好孩子,而叶开在她面前也一贯表现的十分懂事,不过,若是孙小红能亲自去江湖上走一圈,或者再年轻十岁遇上叶开,她可能就会把阿婵捂得死死紧紧的了。 ……在江湖上到处浪荡,四海为家的浪子,总不会是什么好归宿的。 叶开叹了口气,三两步便迈入了竹林。 那时他比现在还要年轻,还要气盛,所以沐浴着四周的清荫秀影,心中却在狭促的想着,这名为阿婵的少女可别太让人失望才好。 若是被李寻欢,飞剑客,孙小红这样的名士细心呵护的少女,太过泯然于众人,那岂不是让人觉得太过不值和可惜? 他就那样眯着眼睛,拨开了挡在眼前的藤蔓,走入了阳光下。而小楼上的少女,伏在栏杆上,听见响动,朝着他投来了幽深秾艳的一瞥。 阳光下,她的秀发如丝绸浓墨,浓稠而水润的映衬着那莹白如玉,冰清似雪的柔嫩肌肤。 这眉目如画的少女,硬生生的将这一方天地,都带的仿佛不似凡间。 而在那乌发雪肤,摄人心魄的黑白分明之中,那张绯红的樱唇,就鲜妍的令人格外眩目。 她一袭浅紫色的衣裳,瞧见陌生人的时候,神色既不怕生,也不羞涩,只是静默的看着他,凝视着他,打量着他,审视着他,高高在上,又凉薄如月宫的仙子,平静而漠然。 那栋小楼的高度,叶开纵身一掠就能跃上去。可他站在楼下,竟觉得她离他如此遥远,如隔云端一般,触不可及。 他遇见过很多女人。 可爱的,美丽的,风情万种的,英气凛然的,娇蛮傲气的,柔情似水的……但如今在这少女的艳光之下,她们却都显得如此苍白。 最终还是阿婵先开了口,她微微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丝笑容,便令人感觉粲然生光。 “你是谁?” 叶开过了许久,才回答道:“我是叶开。” “你就是叶开?”阿婵坐直了身子,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师伯写信回来,说收了一个徒弟,就是你?” 叶开慢慢道:“如果没有第二个叶开的话,那应当就是我了。” 少女便捧腮笑道:“你是哪个叶开?” “木叶的叶,开心的开。” “木叶?”不知道这个词是哪里有趣,引得少女莞尔一笑。看着她的笑容,叶开觉得,若是词句有灵,恐怕也会感到万分荣幸了。 只听她道:“是‘木叶萧萧,乡路迢迢,南雁归时更寂寥’的木叶,还是‘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的木叶?” “是‘秋风起兮木叶飞,三千里兮家未归’的木叶,也是‘泉音玉淙琤,琉璃剪木叶’的木叶。” 见他应答如流,阿婵望着他的眼神似乎愈来愈迷离了起来,她轻笑着道:“这是个可喜可悲,可以悲中藏喜,喜中藏悲的好名字呢。” “那你呢?”叶开微笑道:“你就是阿婵?” 少女玩笑道:“如果这里没有第二个阿婵,那应当就是我了。” 叶开道:“你是哪个阿婵?” 她便又露出了一丝顽皮的笑容,想要看看他如何接话的道:“阿飞的阿,婵娟的婵。” 叶开凝视着她,缓缓道:“是‘婵娟玉貌二八馀,自怜颜色花不如’的婵,还是‘芳襟染泪迹,婵媛空复情’的婵?” 这两句诗让阿婵歪了歪头,她凝睇着楼下的少年,微微笑道:“是‘篱东花掩映,窗北竹婵娟’的婵,也是‘莫使匆匆**散,今夜里,月婵娟’的婵。” 而那次见面之后,叶开就几乎立刻离开了小楼。 因为他实在很担心,担心他若是再留的久一些,恐怕就再也走不了啦。 在那之后,他又遇见了很多女人,很多很多女人,有些人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影子,可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那些倩影都会渐渐消散,转而凝成一张能令天地失色的笑颜来。 那少女倚在楼上,一袭紫衣,眼波含笑,眼神如秋水脉脉般的温柔缱绻,凝视着他,莺声问道:“你是哪个‘叶开’?” 此时叶开站在街心,看着楼上的阿婵,不禁一阵恍惚。 好在一阵秋风卷过,带来了身后乐乐山身上的腥气,才让叶开回过了神来。 阿婵已朝着他露出了微笑,叶开便也回了她一个微笑,朝着小楼迈步走了过去。 他想上楼回到阿婵的身边,小楼的主人萧别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神色伤感道:“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做的,只可惜我已劝阻不及了。” 叶开看着他,不禁停下了脚步:“乐大先生的确死的太快,也死的太冤了。” 他这话让萧别离皱起了眉头:“冤在哪里?” “冤在丁求原本杀不了他,却有人在旁以断肠针暗算他。”说着,叶开观察着萧别离道的神色,摊开了手掌。 而瞧见他手心里的那枚银针,萧别离悚然动容。 “如此说来,杜婆婆已然来了?” 叶开凝视着他,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却见阿婵已经走了下来。 叶开下意识的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阿婵的身上,关切道:“怎么了?” 阿婵回答道:“我知道谁是杜婆婆了。”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叶开和萧别离都是一愣。 少女望着他们,却只是嫣然一笑道:“我瞧着你们这些聪明人整日里说话拐弯抹角的,可实在是太累了。你们到底都在谋划些什么,我实在不懂,也实在懒得懂,可你们要说想找到杜婆婆,我却有个笨法子。” 她说着,便拉着叶开的衣袖,走出了门去。 她带着他走到了街心处,走到了乐乐山的尸体旁。而萧别离仍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离开。 他见他们停了下来。 那少女垂下了眼眸,凝视着乐乐山,忽然对叶开道:“他算不算高手?” 叶开道:“自然算的。” “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是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 “大约是的。” “但到了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古怪,孤僻,整日酗酒的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够自信。” “不够自信?” “因为人的年纪越大,见过的事情越多,越是清楚这个世界的可怕,就越来越没有自信。所以他们就只能开始伪装,假装自己毫无本事,再无锋芒,这样,他们就感觉安全一些。” 阿婵慢慢道:“可他们还是死了。” “那是因为,若是一个人自己都对自己不够自信了,那么就难免会死在别人手里的。” 少女沉吟良久,这才慢慢的露出了笑容,“所以我师伯,师父,从没有改变过,也从没有伪装过。他们对自己的刀,对自己的剑,都充满了信心。” 说到这里,她又仰起头来,看向了叶开道:“那你呢?你会变么?” 叶开笑了:“我一向很有自信。因为我是天才。” 阿婵却没有笑,她深深的凝望着他的眼眸,轻轻道:“你在武功上的确很有自信,可你在感情上却没有。否则,你为什么总是在逃避呢?” 这话像是一根针,在叶开的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的笑容微微僵住了那么一瞬,而这时,阿婵已经踮起脚来,朝着他伸出了手。 她的手看起来仿佛要环住他的脖颈,她踮起脚来,仿佛是要在这大街之上亲吻他。 所有人都被这美丽绝俗的少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们望着她大胆的举动,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叶开,都仿佛已经全身僵硬。 若是此刻他的仇人朝他一剑刺来,一刀砍下,他恐怕也没有能够闪开的把握。 但最终,阿婵只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告诉了他:“杂货店的老板李马虎,他其实是女人。而租给傅红雪屋子的那个老婆婆,她其实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开的名字看起来很简单,其实要是深入挖掘,哇,可做文章的地方可多了! 而且他来到边城的时候,正好是秋天。 另外他说阿婵的诗,“是‘婵娟玉貌二八馀,自怜颜色花不如’的婵,还是‘芳襟染泪迹,婵媛空复情’的婵?”,是有隐喻哒,“小妹子,你是自怜容貌情窦初开了想找个赏花人,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但是他目前不在你身边啊?” 简单点来说就是问:单身么? 阿婵回答的意思就是我一直在这竹林里哪来的小情人,可以约【不】。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如此简单粗暴的话语可以如此文艺! 叶开:……原来不是亲我,好气! 第61章 这的确是个笨法子。 因为阿婵原本只知道这两人男扮女装,女扮男装, 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改头换面。 但如果是因为杜婆婆和西门春隐藏于此的话, 那么这两人毫无疑问, 就是最可疑的人。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才需要这样煞费苦心的隐瞒身份。 阿婵说完了话, 又退了开去。 她凝视着叶开, 轻轻说道:“这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把握?” 叶开沉默的望着她, 过了半晌,才微微一叹,“好。我去做。” 他当先转身朝着小巷走去, 准备先去找到那个租房的老太太, 因为她离傅红雪实在太近。 而且,他也终于拿定了主意,要抓住这次机会, 说出心中的那个秘密。 阿婵便跟在他的身后,前后脚一起路过了李马虎的杂货店。那脸蛋圆圆,总是一脸和气, 笑容满面的中年人, 正伏在柜台后打盹。 叶开和阿婵目不斜视的径直走过, 没有投去一眼,就好像全没把他放在心上一样。 而他们找进巷子里的时候,正好瞧见那老太太刚洗完了菜,正颤颤巍巍的端着水盆,艰难的将污水倒入街边的水沟里。 她全身上下, 都毫无破绽,完全便是个市侩又有些狡黠的小老太婆。 谁能看出她竟然是个男人? 叶开走了过去,帮她扶住了水盆。 “谢谢。”老太太受宠若惊,以一种习惯赔笑的风霜模样,朝着叶开嘶声道谢。 单瞧她布满皱纹,皮肤干瘪的外表,还有如此可怜可叹的做派,谁若是朝着她下手,万一碰出个什么闪失,那真是铁石心肠,心狠手辣了。 叶开也没有动手。 他只是微微一笑,问道:“傅红雪是不是住在这里?” 老太太嘎声笑道:“原来你是傅公子的朋友。”她殷勤道:“傅公子就在里头那扇窄门里。” “你有没有做他的饭菜?”叶开笑道:“我来找他一起去喝酒,你若是还没有做,就不必做他的饭菜了。” 他话音未落,傅红雪便推开了窄门,走了出来。 他已经在屋内听见了叶开的声音,所以他站在门口,冷冷的瞪着他,拒绝道:“我不喝酒。” 可叶开安静的望着他,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花满天邀请我们去万马堂做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 他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开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傅红雪皱起了眉头,正要说话,阿婵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了叶开的身旁。 她转过脸来,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眼神,傅红雪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话语,就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望着阿婵,只听她温柔的说道:“快来,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她说“快来”,傅红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就真的很沉默,很缓慢的拖着腿走了出来。 阿婵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另一扇窄门,温声道:“翠浓姑娘要不要一起?” 那扇窄门原已被拉开了一道细缝,里面有人在悄悄地朝外张望,听见阿婵这么一说,那细缝后的人略一犹豫,然后便光明正大的打开了门。 翠浓自门后走了出来。她如今的衣着打扮比起之前的光鲜模样,已然朴素简洁了许多。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仍然有一种灵气,仍是她最为灵活的一种武器。 她朝着叶开潋滟望去,随即又低下了头,抿起了嘴唇,低调内敛的一如所有从良避嫌的花魁。 “我可以去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阿婵环视了一周,对于在场到齐的人选似乎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走吧。” 这四个人,最近都是这边城的焦点,此刻他们一起结伴走上长街,实在是一件令人格外纳罕,而又格外引人瞩目的事情。 他们路过小楼的时候,萧别离仍在门口。他看着他们结伴而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朝着叶开道:“莫非你们要一起去找杜婆婆?” 叶开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就跟着阿婵一起,朝着长街尽头走去。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小镇,迈入了静寂的荒野。 他们愈走愈远,叶开和傅红雪都没有开口,翠浓却终于忍不住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阿婵举目远眺不远处的大草原,温和的回答道:“去找一个人。” 他们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夕阳西下。 叶开一言不发,似乎不管被带到哪里,都毫不在乎。而傅红雪一如既往,忍耐的仿佛一座石像,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翠浓却还是个人,一个普通的人。所以她忍不住的又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外星人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用精神力扫描过了这附近,所以很快,她就在长草间找到了一条小径。 见她停住了脚步,翠浓微微有些喘息道:“我们找到了么?” “找到了。”阿婵望着前方的一片草丛,微微一笑,回答道:“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对不对?” 她话音刚落,草丛中就飞快的窜出一道青色的人影。翠浓猝不及防之下,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慌错愕之色,那道矫健的人影就已经被傅红雪和叶开纵身飞掠,一左一右的挡了下来。 那道青色的身影原地一晃,在发现无法突破后,不得不停了下来,露出了形貌——正是离开边城后,便不知去向的沈三娘。 沈三娘的表情很奇怪,她站在原地,看着傅红雪,似乎觉得十分可笑的自嘲道,“我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你居然会跟着别人一起来阻拦我。” 傅红雪皱起了眉头,对她这样的语气,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厌恶:“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三娘的脸色却已苍白,她转头看向了阿婵,冷冷道:“你怎么找得到这里?” 阿婵微笑着回答道:“因为像我这样的女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她径直的走向了沈三娘出来的地方,只见这荒凉的草原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沈三娘开辟出了一间小小的地室。 这地室之中不但有酒,还有一张很干净的床,很精致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甚至还摆放着鲜花。 这地室建造得极为隐蔽,隐蔽到了几乎让人觉得,如果不是建造者亲自带人进入,就绝不会被发现的地步—— 所以,这名为阿婵的少女,又是如何知道的? 可是这江湖上,岂非人人都有些秘密?又或者,这世上原本就不存在绝对的隐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一行人一起走进了地室之中,其中还包括了被傅红雪和叶开看住,而无法逃走的沈三娘。 见她一直紧张戒备,阿婵安抚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毕竟……” 她说到这里,眼波流转的朝着叶开看了过去,好像在观察他的神色。而一向总是唇角带笑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极严肃,极黯然的神色来。 阿婵便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毕竟……也许你原本应当帮助的人,其实是叶开。” 沈三娘苍白着脸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婵顿了顿,终于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是,叶开才是花白凤和白天羽的儿子。” 这句话实在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以至于外星人说完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反应过来。 她却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花白凤自己也不知道。” 沈三娘当即便断然道:“胡说八道!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叶开这时才缓缓道:“可若是有人买通了接生产婆,趁着产妇生育完后晕过去的时候,将孩子掉包,那么,就连孩子的母亲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谁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而悲伤的凄然模样。 而听了这话,傅红雪霍然转身,看向了叶开。不仅是他,沈三娘,还有翠浓,都露出了诧异惊愕的神色。 沈三娘不肯轻易相信这几乎像是胡说八道的每一个字,可是,叶开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虚假的成分。 她的心已忍不住在忐忑惶然的颤动。 她嘶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开长叹了一声,却没有说话,阿婵便接着替他道:“花白凤当年怀了白天羽孩子的时候,白天羽的夫人就已经知道了。” “她不愿让白天羽的孩子流落在外,却也不愿意他留在花白凤的身边,成为花白凤与她丈夫相见的桥梁。所以她便买通了花白凤的接生产婆,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用一个不知名的孩子,换走了她的儿子。” “白夫人有一个好姐妹,嫁给了一个姓叶的镖师。他们一直没有儿子,白夫人就将花白凤的孩子托付给了他们。” “叶夫人和叶镖师对这孩子很好,几乎视若己出。而那时,除了叶夫人和白夫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世之外,就连叶镖师都不知道,自己的养子居然是魔教大公主与白天羽的儿子。” “白夫人也没有苛待那个孩子。她只恨自己的丈夫外遇,也恨花白凤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却还纠缠不清。却并不恨那个孩子。她也是个母亲,所以让一个孩子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分离,使她颇感歉疚。而这孩子从小又十分聪颖,天赋出众,她便不愿意他就此埋没。” “小李飞刀李寻欢曾和白天羽有所交情,李寻欢曾答应过,会把自己的飞刀绝技,传授给白家的一个儿子。” “所以白夫人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寻欢。但李寻欢却知道,世上绝没有能长久隐瞒的秘密,这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身世。所以他从小就告诉这孩子,要学会如何去爱人,那远比去学如何杀人更重要。只有真正懂得这道理的人,才配学他的小李飞刀;也只有真正懂得这道理的人,才能体会到小李飞刀的精髓。” “然后,他才将他的飞刀传授给了那个孩子。” “而叶夫人临终前,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叶开。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听到这里,沈三娘的身子已在发抖,翠浓一会儿看看傅红雪,一会儿看看叶开,突然喃喃道:“所以,傅红雪根本就跟马空群毫无关系——你才是他的仇人。” 叶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的确如此。” 他看着沈三娘与傅红雪,脸色也显得痛苦和歉疚,“我一直都想说出来,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知道,这个故事一旦说出来,必然会伤到很多人。” 傅红雪僵立了许久,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叶开的衣襟,怒吼道:“你说谎!” 叶开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但他还是没有否认,而傅红雪当然也看得出他绝不是说谎。 可这个事实,一时之间却又让他如何接受?他松开了手,失魂落魄的踉跄着朝后退去,好像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这一生都几乎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可如今,却有个人告诉他,错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错了。 那令人痛苦,却又严肃,神圣的仇恨,原来与他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那么他这些年来忍受的一切——那所有所有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之前作收11111的时候我截了图准备庆祝一下来着,但是一晃眼就没来得及233333所以现在为了庆祝作收破11111加更啦!【虽然已经过了零点,哎呀不用介意!】说起来花白凤这个事情,我明天更新的时候跟你们唠唠【吐槽】!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11:54:24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12:10:07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2 20:43:41 拱了猪的小白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03:30:30 maomao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10:31:26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22:42:33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22:43:41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3 22:43:56 星垂平野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8-24 12:49:03 千古兴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4 12:57:2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4 15:12:26 第62章 在前几个世界之中,阿婵很少干涉人类的行为。大多数时候, 她都是随波逐流, 跟随大势, 然后找准机会, 下手搜集生殖细胞, 再迅速脱离。 不过, 那也有情况不同的缘故。 前几个世界的小白菜们不停的向上奋斗着, 几乎不用阿婵操心,也没有什么她插手的余地。她只需要作为一个观察者,耐心的等待在一旁, 当一个陪伴者就可以了。 可以说, 前几个世界的小白菜,采摘的时机不是问题,随时都能找到, 问题只在于小白菜自身够不够成熟。 而这个世界的情况却恰好相反。 圈中的小白菜大多已经成熟到了可以随时采摘的地步,但在小白菜自身已经不是问题之后,采摘的时机反而成了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她所圈定的小白菜暂时有飞剑客, 心树, 吕凤先,荆无命还有叶开——原本还有郭嵩阳,上官金虹与傅红雪。 但郭嵩阳和上官金虹一个死在了与阿婵见面之前,一个也注定要稍后死在李寻欢的手里,阿婵便也不再打算多费力气。 而傅红雪的基因有着无法忽视的缺陷。吕凤先则是个试验品, 至于在他身上的试验是否成功,那就要等金球在那个空间里扫尾完成回来后,听听他的报告了。 也就是说,目前阿婵的目标,只有叶开和飞剑客。 按照这个世界的人类伦理习俗,她如果过早的采摘叶开,搜集飞剑客生殖基因的难度会陡然增大到近乎不可能的地步。若是反过来,先搜集飞剑客的生殖基因,那不仅不可能再接近叶开,甚至都很难再去观察和接近其他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小白菜。 正因为如此,阿婵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未到的时机。而如今,她只能借助与傅红雪走近的方式,与叶开保持一定的距离。 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她和叶开不能太过亲密,否则继续发展下去,结为伴侣几乎是水到渠成的自然事情,却也决不能太过冷淡,更不能让他看出刻意的疏远。 到目前为止,外星人觉得自己的平衡把握的还算不错。算算时间,金球也快回来了,待他回来之后,她的压力也会轻松许多,有了帮助之后,她也可以再去看看别的地方的小白菜了——按照金球之前搜集的消息,武林豪族丁家的三位兄长,似乎也很有名气。 不过丁家的女儿……阿婵知道有一位叫做丁灵琳的少女,与叶开似乎颇有渊源。 也许到时候,可以稍微利用利用这一点。 这么想着,外星人少女朝着失魂落魄的傅红雪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傅红雪仍在颤抖,这一次,甚至连他握着那柄刀的手,都在颤抖。 握着他的衣袖已经不够,阿婵握住了他的手。可仍然不够,他仍然哆嗦着,双目渐渐涣散——竟似又快要发病一般。 阿婵便紧紧的抱住了他。 “傅红雪——”她低声的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温柔的抚摸他已被冷汗沾湿的鬓角,用精神力不动声色的安抚他躁动的情绪,“傅红雪,傅红雪……我在这,我在这呢……” 叶开和沈三娘看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一时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地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少女那轻柔的,宛若安抚着无助孤独的孩子的轻柔声音,柔柔漾开。 终于,过了半晌,沈三娘才看着叶开道:“……这么说你来这边城……也是为了复仇?” 叶开没有回答,他只是叹了口气。 在傅红雪大受打击的现在,沈三娘犹豫了片刻之后,最挂念的,却仍是复仇。 见他没有说话,沈三娘又问道:“你是否已经查出了当年那三十个高手,究竟都是哪些人?” 叶开这才动容道:“三十个?” 瞧见他这惊讶的神色,沈三娘便知道他依然一无所知。 她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是。白天羽白大侠,还有白二侠与他们的夫人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只凭马空群和公孙断,他们怎么敢动手?所以那天晚上秘密暗算他们的,至少有三十个当世一流高手。” “不过,暗算他们的三十多个蒙面刺客,也死了二十多个。算一算最后活着回去的,也只有七个。” 叶开沉吟道:“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没有。”沈三娘沉声道:“不过,后来有一个人,他当时本要死在白大侠的刀下,却被白大侠认出了武功。白大侠念在他做人还有一点好处,放过了他。于是他晚年良心发现,将只剩下七个人的秘密告诉了白凤夫人。否则,这秘密只怕永远也不会泄露。” “只可惜……”她黯然道:“他也不知道其他六人是谁。” 叶开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忽然又问道:“那位白凤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听他问起花白凤,沈三娘先是一愣,然后神色复杂的凄然道:“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很可怜……虽然聪明又美丽,但命运却比谁都悲惨。” 叶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的男人不但是有妇之夫,还是本门的对头。” 原来,花白凤本是魔教的大公主,是魔教教主的独生女儿。但白天羽当年与她父亲在天山一战,赢得一招,令魔教从此不再入关一步,于是从此不共戴天。 正因为如此,花白凤因为爱上了白天羽叛教出走。准备复仇之时,既没有朋友相帮,也没有亲人支持,便只能全心全意的教养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能为自己的父亲洗雪这血海深仇。 阿婵却看着沈三娘道:“你也喜欢他?” 沈三娘微微一愣。 “你说白天羽的时候,”阿婵解释道:“神色很温柔,很不一样。” 沈三娘并没有否认,她甚至眼睛里,都放出了光。只要看她的眼神,便能知道,她对她的白大哥有多么倾慕敬仰:“白大侠惊绝天下,无论武功,机智,胆识,世上都绝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可他还是死了。 阿婵并没有傻到将这句话说出口,不过她的表情毫无变化,便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不以为然了。 叶开自然了解她,但他不知道她想的是:白天羽活着的时候,再怎么神勇无敌,但死了就如同郭嵩阳和上官金虹那样,不值一提——还以为她只是不满沈三娘将白天羽说的好像比她师父飞剑客,比她师伯李寻欢更厉害的地步。 ——在这少女心中,显然只有这两人,才可以说的上是“武功,机智,胆识惊绝天下”的。 阿婵忽然又道:“白凤夫人知道白大侠已有妻子么?” “她知道。”沈三娘咬了咬嘴唇,“白大侠从没有欺骗过她,所以她才动了真情。” 叶开长叹道:“你若要别人真情对你,你也得用自己的真情换取。” 沈三娘好似很赞同的道:“她明知道白大哥不能常去看她。她也愿意等。有时一年中她甚至只能见白大哥一面,但她已心满意足。” 说到这里,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叶开道:“我们原以为白夫人一直不知道这段感情……因为白大哥虽然一世英豪,却对这位夫人怀有三分畏惧。正是因为如此,才苦了我们的白凤姑娘。” 听到这里,外星人这次是忍不住了。 她不解道:“我不明白。” 阿婵不懂就问的打断道:“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婚姻是上天所见证的。两人在神的面前承诺至死不渝,生死与共之后,即便爱情变了,也应当还有一份责任。” “我以为缔结婚约,应该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原来还可以这样的么?” 那她当初搜集亚瑟王的生殖细胞,为什么却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 外星人觉得十分憋屈,但在旁人看来,她却只是个对爱情与婚姻,满怀幻想的天真孩子。 “原来光明正大的宣告自己有妻子,反而可以当做是真诚以对,于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拥有情人?” 这跟长老们搜集来的人类资料库里说过的情况根本不相符啊! 怎么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呢!? 外星人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睁大了眼睛,看着叶开求证道:“那么,假如说,如果我与傅公子成了亲,我还能对师兄你说,‘师兄,我虽然有了丈夫,但我是真情对你,你也真情对我吧。一年之中,即便你我只能相见一次,也要等我’么?” 现实与资料库的冲突让少女皱起了眉头,露出了混乱的神色,“我不明白……为什么白夫人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却苦了白凤夫人?如果我一直瞒着和师兄的事情,不让傅公子知道,为什么是苦了师兄,而不是伤害了傅公子呢?” 她转过脸来,看向了身后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少年,一脸迷茫的问道:“傅公子,若你是我的丈夫,知道我在外与师兄有私情的话,你会怎么做?” 傅红雪凝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会去找到他,杀了他。” 外星人这才沉吟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对呀!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呀!” 她又扭头去看叶开,“师兄,你若是与我有私情,一年之中只能见我一次,你会觉得你是天下最惨的人么?” 阿婵说的话,简直字字句句都在打着沈三娘和白凤夫人的脸面,可是她表情中的迷茫与困惑,却绝不是虚假的。 她是真的不明白,也真的不懂。 也许是因为从小,李寻欢便教导过她礼仪孝悌,与沈三娘口中所说的往事,发生了极剧烈的冲突吧。 叶开沉默了半晌,终于苦笑一声道:“若是明知道对方已是有夫之妇,还甘愿等待的话,又怎能自怜自艾命运悲惨?” 他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是命运选择了人,有时候,人却也能选择命运。” 沈三娘却在此时怒道:“我说的悲惨,并不是白大哥无法陪在白凤夫人身旁!” 阿婵疑惑道:“那是什么?” “你可知一个女人最悲惨的事情,就是爱上一个她本不该去爱的男人?” “若是这样的话,”阿婵却指向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翠浓,“你为何不去问问她的母亲,看看是她的母亲更悲惨一些,还是白凤夫人更悲惨一些?” 地室里的人都露出了惊讶不解的神色,就连翠浓都惊愕的看了过来。 外星人这才慢慢道:“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带她过来?自然是因为,她也与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沈三娘道:“翠浓是我的人。” “是吗?”阿婵歪了歪头,“那你知不知道,马空群经常来找她?” 翠浓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沈三娘不可置信的瞪向了她,却听见阿婵继续说道:“不过,她并不是马空群的女人。她是马空群的女儿。” “她的母亲原本是采参客的妻子,却因为长相貌美,而被马空群玷污。但是,她却不恨这个侮辱了自己母亲的男人,反而还为他卖命……不知道当初你的母亲,究竟是如何向你描述马空群的呢?” 阿婵平静而柔和的说了下去,“若说最悲惨的事情是爱上不该去爱的男人,白凤夫人至少还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还有魔教公主的身份,以及身为魔教教主的父亲作为后盾。但翠浓的母亲呢?”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这个屋子之内,又有几人的命运不够悲惨?” “可有些人的悲惨,是自己造成的。而这里的人,悲惨却大多是别人造成的。” “我不觉得前者无辜,我也不觉得后者有罪。” 阿婵说完了这句话,拉住了傅红雪的手,她转过头来,望着他道:“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最是无辜了,就让他们继续考虑这些苦大仇深怎么办吧。”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肯定有姑娘还记得上一个世界里阿婵经历过的亚瑟王!经历过亚瑟王的阿婵对于白天羽这种渣男表示无法理解啊喂!!而且再怎么厉害还是不是被人乱刀砍死了!比得上现在还浪的飞起的飞剑客,李寻欢,甚至沈浪王怜花他们么!怎么就惊绝天下了!问过那些大神服不服了么! 上章说要吐槽唠唠嗑,主要就是唠“白天羽没隐瞒已婚身份所以花白凤觉得他从不欺骗于是动了真情”,以及“白大侠很怕他夫人所以一年只能来见花白凤一次,苦了她”的神逻辑!!!不过因为阿婵在文里已经吐槽完了,所以作者有话说就不说了……反正真心神逻辑!!!感觉白天羽除了那个横死结局,简直就是QD龙傲天式种马文男主! 第63章 看着傅红雪和阿婵离去的身影,沈三娘与叶开都没有拦下他们的立场与理由。甚至可以说, 阿婵主动带着傅红雪离开, 还减少了他与沈三娘商定后续计划的泄露风险。 这倒不是说阿婵和傅红雪不值得信任——在这世上,能比他们更值得信任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这世上的很多事情, 原本就永远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叶开苦笑着看着阿婵如此干脆利落的抽身而去,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为她的生活可以继续安全平静而松一口气, 还是该为她果断的明哲保身而叹一口气。 至于沈三娘, 她的心情则更为复杂——她想, 白凤夫人也不曾知道傅红雪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这十八年来, 她是真的将全部的心血都凝聚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傅红雪的武功在她几乎非人的严苛要求下,不说能够冠绝天下,却也绝对是少有敌手。若是他能够留下, 未必不是复仇的一大助力,可是……他原本就已经承受了十八年他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被根本与他无关的仇恨折磨了这么多年, 谁又能够开口, 让他继续留下? 但是……那把白天羽的魔刀…… 他若与此事毫不相干, 那么, 那把刀…… 沈三娘咬了咬嘴唇,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开口叫住他,想要傅红雪交还那把刀,可一时踌躇之后, 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解脱了。”她说不清什么感想的语气复杂道:“以后,再没有人能够约束他,强迫他了。” “是吗?”叶开却垂着眼眸道:“你怎么知道,那种完全没有人管的滋味,会比被人管的严严实实的滋味更好受?” 沈三娘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第一次触碰到了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最真实的感受。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是不是很想有个人能管着你?” 但叶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很快的转移了话题。 另一边,傅红雪和阿婵正在往回走。 他们走的都很慢,慢的好像要将脑海里的一大堆问题,全部思考出一个答案。 阿婵也许可以,因为她的方向从来都很明确,目标也一向都很精准,所以问题从来不多。但傅红雪却明显越想越是迷惘。 他以白天羽和花白凤儿子的身份活了十八年,可如今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感觉自己茫茫的飘荡在这世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往哪去。 仿佛受到了思想的拖累,傅红雪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没过一会儿,阿婵便在前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像是感应到了傅红雪的颓靡,转过了身来,看着他道:“我累了。” 傅红雪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的低声道:“那我们停下休息一会。” 阿婵却朝着他走了过去,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对她毫无影响,态度丝毫未变的看着他,好奇的歪了歪头,天真地问道:“你能不能背我?” 她憧憬道:“你的轻功好像很厉害,可以带我一起飞飞看吗?” 傅红雪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好。” 少女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便有些生涩笨拙的弯下了腰,将她背了起来。 阿婵侧目看去,只见少年的面容苍白的几乎透明,神色大约是习惯性的板起,而冰冷的宛若冰雪,可是他的眼神却已然透露出了几分脆弱与迷茫。阿婵便收紧了手臂,抱紧了他。 他后背宽厚而又温暖,结实而又令人安心。少女侧过脸去,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的后颈处。心想,也许今天晚上她就能搜集到叶开的生殖细胞,然后可以跟着傅红雪一起离开,理由是什么比较好呢? 陪他一起去找他亲生父母的线索? 或者直接说,他现在离不开她,她也放心不下他? 这样想着,阿婵轻柔的开口问道:“阿雪,你往后要去哪里?” 傅红雪迟疑道:“阿雪?” “嗯……”阿婵趴在他的身后,轻轻回答道:“你说你不姓傅,所以继续叫你傅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准确?红字呢……跟我红姨的红撞了,我就只能叫你阿雪啦。” 她动了动脑袋道:“你不喜欢我叫你‘阿雪’吗?那我换一个?” 傅红雪又好像思考着沉默了起来:“不。” 他最终道:“你叫什么都可以。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叫什么。” 阿婵微微一笑,她纤细柔嫩的手指轻柔而怜爱的拂过他冰凉的脸颊,笑道:“那就叫你阿雪吧。” 她说:“马空群恐怕还以为你就是他的仇人呢,那镇子上隐藏着许多高手,恐怕都要对你下手,你还要回边城去么?” 傅红雪低沉道:“我又能去哪里?” 阿婵便默默陪着他低落了一会儿后,小声道:“你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不知道。” 他说着这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阿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见万马堂堂前的那一盏天灯,正在无垠万里高空之下,孤零零的飘摇不定。 那天地孤灯的鲜明对比,令少女忍不住的感慨道:“……跟这个世界比起来,无论什么东西其实都很渺小。” 傅红雪没有说话,而正在这时,阿婵却突然瞧见不远处一阵烟尘滚滚而来,一匹红马载着一位红衣少女,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傅红雪仍然凝望着远处的孤灯,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阿婵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的,只是他觉得那无论是什么,是谁,都与他毫无关系,便吝惜于投去一瞥。 他虽然不是花白凤的儿子,可是他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却造就了他如今的模样。即便如今已经没有仇恨,他却也不会轻易改变分毫。 来的人是马芳铃,她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偷偷哭过,带着令人怜惜的红晕。她勒着马,望着他们,突然对傅红雪道:“就是你,想要杀死我的父亲?!” 傅红雪还是没有说话。 他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回答这话有什么意义。 但这样的态度,无疑像是一种蔑视。马芳铃的声音顿时变得更大了——可她不知道,有时候声音越大,只能证明她心中的恐惧越深。 她对着傅红雪喊道:“你杀不了他的!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对我父亲下手,可最后死的永远都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听了这话,傅红雪这才终于看向了她。他的语气有些飘忽道:“我也曾以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是我的父亲。” 马芳铃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却能察觉的到他的语气神色之中,并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这令她咬住了嘴唇,恨恨道:“好,你很好!但你别以为你跟旁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更加装模作样,古怪孤僻罢了!我已派人去请了帮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梅花鹿,路小佳?” 傅红雪平静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这十八年来,他都未曾涉足江湖,除了仇恨,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话在别人耳中听来,却显得自大而又傲慢。 马芳铃怒道:“我看你还是知道一些比较好!因为你一定会先死在他的手里!他的剑是这江湖上最快,最狠,也最准的!不等你把刀□□,他就已经一剑刺死你了!” 她说着,便狠狠地一拽马缰,犹如一道红色的旋风奔走了。 她原本是个很可爱,很爽朗的女孩子,但如今因为不安与仇恨,已经尖刻的几欲疯狂。 傅红雪却并不生气,也不愤怒。他反而生出了一种空落落的荒谬感,然后又忍不住的想起了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他的母亲——还是该说,他曾经的母亲——花白凤不也一样,为了仇恨已然癫狂? 如今他突然从这样的血海深仇中脱身而出,傅红雪一下子变得非常平静,看的非常清晰起来。 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竟能让人变得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阿婵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等到马芳铃走远之后,她才小声问他:“你还要回边城?” 傅红雪低声道:“我还要回边城。” “即便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原本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即便你一回去,就会被人视作肉中刺,眼中钉,让人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我此前活在世上的全部意义,就是复仇。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如今我虽然已经没有了挥刀的理由,但也想做到我最后能做到的事情。” “你想帮叶开转移视线,散播□□,掩护他与沈三娘?” “……我不知道。”傅红雪突然又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我不知道。” 看着他那宛若迷路了的孩子一般无助脆弱的样子,阿婵轻轻一叹,不再追问道:“没关系,不管你是回去也好,离开也罢,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着你的。” 傅红雪微微一顿:“……你为什么愿意陪着我?” “因为我跟你一样。”少女温柔的回答道:“我也没有父母,在师父捡到我之前,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那时候我又冷又累,又困又渴,可是我不敢停下,因为停下来就会死。但我朝前走啊,走啊,却不知道我活下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我想,也许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要活下去多累啊——而且我甚至没有一个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我好像是放弃了,迷迷糊糊的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雪地里。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师父带着来到了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所以我总觉得,果然还是活着更好。你看,我现在不仅有师父,有师伯,有红姨,有师兄,还遇见了你。” “我觉得你跟我一样,不过我那时候是走在雪地里,你呢,感觉是走在黑暗的荒漠里——所以我想跟你结个伴。如果我们一起走,就不会感觉太过孤单了,你说好不好?” 傅红雪终于又笑了,他温和道:“好。” 阿婵便歪了歪头,凝视着他,眼睛发亮道:“你想不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我总觉得,能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他们应当也是很出众的人物,不会很难找的。” “好。我们去找。”傅红雪微笑着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为啥没更新,是这样的。作者前一段时间染了个粉毛,但是最近它褪色已经很难看了,所以我昨天准备出去重新染一下,顺便再做个护理啥的,免得它干枯的像是杂草,然后一折腾一下午就过去了。正当我准备回家码字的时候,我在车上突然很苦逼的发现,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钥匙。 我爸妈都出远门了,要第二天下午才回来,于是我下了车,又找了个临时住的地方…… 一个连家都回不去的作者!要怎么更新嘛!!! 第64章 自那天之后, 再也没有人见过翠浓和沈三娘。 而路小佳即将到来的消息, 在边城似乎也已经不是个秘密。 叶开回到小镇上的时候, 他已经能在每一处地方,几乎每一个村民的口中, 听见“路小佳”这个名字。 这些村民还不曾知道, 他们应该对付的人, 已经不再是傅红雪, 而是这个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的经过,满面微笑的少年了。 所以他们不仅对叶开没有丝毫防备, 甚至还极力的想要将他拉拢过来,试图与叶开结成同盟——不求他出手相助, 但至少让他不要凑过来捣乱。 叶开只是毫无异色的微笑, 却狡猾的什么承诺都没有轻易许下,反而倒过来打听了些许消息,便十分淡定的告辞离开了。 他先去了傅红雪租住的巷子, 但理所当然,那个骄傲, 倔强的少年, 已经不在那里了。 “傅红雪……”叶开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回到边城,而是直接离开了。 可站在门外迟疑了半晌后,他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扇窄门。 窄门后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一旁的木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只见那租房子的老太婆一瞧见是叶开, 便立刻露出了客气而市侩的笑容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叶开问道:“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位公子,回来过吗?” 听他这么询问,那租房的老太婆的笑容中,便流露出了些许困惑不解的神色笑道:“傅公子不是跟你们一起走的吗?怎么你们却分成两批回来了呢?刚才傅公子和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姑娘一起过来了,说他要搬出去。” “搬出去?”叶开微微一愣,“搬到哪里去?” “这个嘛……”那老太婆朝着巷子对面的无名之楼努了努嘴道:“傅公子好像要与那姑娘一起搬到那栋小楼里去住。” 叶开下意识便有些惊讶道:“傅红雪竟然肯?” 他说完之后,才微微一顿,不知道自己想说他肯“什么”。 竟然肯听话?竟然肯答应?竟然肯跟着她走? “这话说的,”老太婆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叶开那复杂微妙的心情。她狭促的笑了起来,脸上老树根般的皱纹,顿时全都堆在了一起道:“那么漂亮的姑娘——那么漂亮的姑娘!几个男人能拒绝?” 一时之间,叶开的表情便不禁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而在他转身离开了巷子,朝着小楼走去的时候,阿婵正在睡觉。 说睡觉或许不大准确,确切来说,她是模拟出了睡眠模样,其实却在与金球交流。 ——作为一个毫无武功,内力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类少女,在跋涉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后,必然是会体力不支,疲倦万分的。 因此回来之后,阿婵略作梳洗,就身体困乏,神色疲倦的要上床休息一会儿。 她说这镇子上埋伏了许多高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哪些人会用哪些方式要除掉傅红雪,便要求他一定不能独自一人随便出去。 “我怕我一没看好你,你就会出事的。”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非常担忧。 可事实上,若是真的有人准备对傅红雪下手,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除非她有叶开那样神出鬼没的武功,才可能在危难关头,救他一命。 但傅红雪如今却并不想再看见叶开。 他并不恨他,也不恨任何人了——他又能恨谁? 可是,他暂时还是不想去面对那个与他人生错位了十八年的男人。 他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定义自己,定义他,定义他这十八年的人生。 于是他就安静的跟着阿婵走了回来,离开了小巷,住进了小楼,然后守在了阿婵的床边。 他低垂着眉眼,凝视着手中那把漆黑的刀。少女说是担心他,不许他乱走,可眼下看起来,却像是傅红雪在保护着她。 而在几天之前,甚至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傅红雪都绝不可能想象得到他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朋友,除了仇恨之外,也不会再有任何感情…… 但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在渴望着友情,而如今,他也许还碰触到了……所谓的爱情。 傅红雪依然凝望着手中的刀,没有抬头。 但他想着面前熟睡的少女,眉目间便已然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可看似熟睡的少女,却只是闭着眼睛,在用人类无法捕捉到的电波,与金球交谈着。 “吕凤先的基因有进一步的开发出来吗?” “有。”金球尽忠职守的回复道:“这说明遭逢大变之后,重新振作的人类,的确有能比之前更进一步变得更强大的可能性。” “那么……他的基因达到了什么标准?” 如果提升的空间很大,提升之后变得格外优异的话,再扭转一次时空去搜集也并不是不可以。 但金球回答道:“比不上心树,更别提和阿飞相比了。不需要再花费什么心思。” “这样啊……”既然金球下了这样的判断,阿婵便也全然信任的不再坚持。她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少林寺的所有经书,都扫描完了吗?” “都扫描完了。”金球肯定道:“我把少林寺上上下下扫描了三遍,除了藏经阁的秘籍全部入库之外,还有几本藏在别处的秘籍,也都找了出来。” “而且,我在少林寺里潜伏了许久,已经将少林弟子口口相传的修炼方法,心法要诀,都记了下来。” 这也是金球滞留在那个空间里,迟迟没有回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上个世界里阿婵自己已经收尾的非常顺利,并不需要金球再多做安排了。所以他的目标,就成了将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统统搜罗进入资料库。 有秘籍的统统扫描入库,没秘籍的就隐匿在旁,一一记录在案。 这其中,与招数相配的心法,则更是重要。 “五毒童子的易筋经无法大成,极大可能就是因为心法并不匹配。”金球叹了口气道:“人类想要进一步的开发基因潜力还真是困难啊。一本《易筋经》就已经非常艰涩了,修炼起来如此辛苦,但没有心法,哪怕付出再多,也收效甚微。” 听他这么一说,阿婵便忍不住好奇道:“五毒童子最后修炼成什么样子了?” “一周之内,差不多有两天能变成正常的成人男子模样,但这两天里内力全失,还可能会被身上的极乐虫反噬。”金球回答道:“不过,他作为我们的试验品之一,我把少林寺《易筋经》的配套心法给了他,当做报酬。” 说到这里,金球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不知道他是先修炼有成,还是先死的更快。” 听他这么一说,阿婵有些不解道:“怎么?少林寺的人发现他连少林心法都偷了过去,又要来追杀他了么?” “那倒不是。不过他总觉得你的死是李寻欢一伙人的错。我在江湖上搜集秘籍的时候,经常听说他在到处寻找克制小李飞刀的办法,还有如何应对阿飞那又快又准的一剑——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他想要对李寻欢报复。” 阿婵却很冷静的回答道:“他做不到的。” 而说完了五毒童子,她便又问起了另一个试验品道:“既然你把少林心法当做报酬给了海镜,那你给了吕凤先什么报酬?” “我把他催眠成不怕蛇了。”金球回答道:“他自己有心法,也有配套的武功路子,问题出在心性上头。所以我帮他减少了一个弱点,也让他能带着貂蝉一起。” “貂蝉?”提起这个名字,阿婵忍不住微微一愣,“那条翠青蛇还在?” “在呢。现在被吕凤先几乎从不离身的带着。因为那蛇原本是五毒童子送你的,所以五毒童子本想收回去,结果吕凤先却不肯交还。要不是五毒童子正面打不过吕凤先,以他那睚眦必报的偏激性格,早就让吕凤先死了百八十次了。” 说到这里,金球忍不住啧啧称赞道:“要说这吕凤先吧,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交恶那么多人——李寻欢他不理,阿飞他也冷眼以对,五毒童子就更别说了——完全不放在眼里。我回来之前,听说他好像还把游龙生揍了一顿。” “游龙生?”阿婵还记得这个名字。他的天资不错,不过后来基因强度完全无法与阿飞相比,她便没有再在意下去。 此时外星人却有些好奇的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开始我也没有特别关注他,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跟吕凤先碰上了。你也知道游龙生是个骄傲的人,狭路相逢碰上了一个更高傲的人,双方就依据江湖规矩——用拳头说话了——一场比试之后,游龙生就立刻打道回府,回藏剑山庄找他师父苦练剑术去了。” 回想起游龙生原本的命运,如今他的打击从大欢喜女菩萨变了成吕凤先,还让他沉下心去,比以往更加刻苦的练习剑术了,那么被挫了挫傲气,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这里,金球差不多也将该报告的都报告完毕了。但到了最后,它好像才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说起来,林诗音和蓝蝎子不知道怎么的,住在一起了。” “嗯?” “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能成为朋友。”金球显得有些困惑,“明明一个对于当世主流思想来说十分离经叛道,一个却是最为规矩不过的大家小姐。人类有时候还真是不按套路来……不过林诗音从李园搬了出来,除了蓝蝎子,没有人知道她带着龙小云隐居去了哪。” 他说的是“没有人”,很显然,暗中观察到了一切的外星人并不算在其中。 到了这时,上一个时空里的任务,才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金球迅速的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放到了现在。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 阿婵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吩咐道:“路小佳要来了。你先找到他,在他身边隐藏起来,把关于他的一切更详细的资料,尽快的都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事情有点多,更新就没顾得上啦,不过现在暂时又稳定下来了,但也不确定能稳定多久,唉。 说起来,口口相传这个词,因为现在屏蔽词太多了,看见口口两个字就觉得怪怪的…… 五毒童子:一套易筋经就想打发我吗!摔! 吕凤先:你怎么不看看我?一条蛇就打发了! 第65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他刚刚从海外回来, 因为三年前他和自己的朋友告别时约定过, 他三年后一定会回来喝酒, 喝他最好的朋友李寻欢和孙小红的喜酒。 他现在回来了。 然而阿飞没有继续前进多久,就发现雪地上出现了另一行足迹。 这行足迹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然后朝着他要前进的前方延伸而去。 那足迹很深, 说明走的人很吃力, 而且不会武功, 那足印很小巧,说明这或许是个女子, 甚至可能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他很快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团黑影。但阿飞在几百步之外的时候,那团黑影就在那里, 而当他在几十步之外的时候, 那团黑影还在那里——它已经不动了。 许多雪花落在了那团黑影上,没过一会儿,便将那团不大的身影覆上了一层雪白。 阿飞站住了。 他站在那团黑影边上——这么近的距离, 黑影其实已经不能再称呼为黑影,因为那是一个蜷缩成一团, 脸色被冻得苍白发青的少女。 她大约只有十二, 十三岁的样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她看起来也不显得狼狈不堪,反而像是珍贵而易碎的脆弱瓷器,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倍加呵护怜惜。 阿飞望着这个少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并不是很愿意想起来的人——林仙儿。 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是如何的光华夺目,几乎让人想象不出世间还会有谁会比她更美。 但这个少女,虽然年纪尚幼,却已经比林仙儿更让人怜惜了。 毕竟林仙儿想让人怜惜,还需要说话。用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手臂和腰肢说话,但这个少女,她却只需要这样闭着眼睛,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也许这就是江湖代有才人出。 江湖上从不缺少绝世的英雄,也从不会缺少绝代的美人。 二十多年前,沈浪,王怜花,熊猫儿那些传奇大侠名满江湖的时候,人们也想象不出还会有谁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紧接着,小李飞刀便独步武林,小李探花的光辉也足以和前辈们并肩笑傲。 林仙儿也是如此。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英雄和美人,二十年前是朱七七和白飞飞的时代,二十年后是林仙儿的天下,阿飞毫不怀疑,下一代,也许就是这个少女的世界了——如果她不会现在就死在这里。 尽管过去的都已经过去,阿飞早已不再在意林仙儿这个名字,但她却仍然是他的一道剑伤。 阿飞不知道这个少女会不会是另一个林仙儿,但他还是救了她。 少女很虚弱。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位没有武功的柔弱少女在雪地里艰难的走了那么久,不虚弱才奇怪。 好在他们离城镇已经不远,阿飞抱着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的走进了一家客栈。 他在海外呆了三年,虽然并没有变得非常富有,但也没有十分落魄。他身上有些银子,足够为少女请医生,买药,再给她买上一身保暖的衣物。 好在他提前好几个月便赶了回来,倒也不需要急着去参加朋友的婚宴,便在这座城镇里停留了几天,等到了少女醒来。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让人心荡神摇,一睁开眼睛,简直让人目眩神迷。她一句话都不用说,一个表情也不用做,居然就已经胜过了林仙儿当初的千言万语。 阿飞原本要去赴一个让人忍不住喜悦的朋友之约,此刻却收起了所有的温和和笑意,坐在床边,看着少女睁开了眼睛。 他冷漠的时候,看起来就让人难以接近,也让人不敢接近,孤傲的像是一匹狼。 没有人会想去接近一匹狼,人们只会感觉恐惧,感觉畏缩,然后想要逃跑。 少女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阿飞。 但她并没有被他那冰冷的模样所吓到,她定定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是谁?” 阿飞反问道:“你又是谁?” 少女回答道:“我叫阿婵。” 她没有说姓氏。 阿飞沉默了起来。 他想起他和李寻欢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告诉他,他叫做“阿飞”。那时李寻欢笑着问他:“你难道姓‘阿’么?” 但他原本就是没有姓氏的,可他却知道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才会没有姓氏,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通常都会有些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故事或者秘密。 阿飞终于开口道:“你难道姓‘阿’么?” 李寻欢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和亲切,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他说出口,却像是一句一针见血的质问。 少女沉默了一下,像是被他刺到了,可过了一会后,她低声道:“但我没有姓。” 她看起来没有说谎,但一个容貌如此之盛的少女,显然不是平常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而她的名字,她的来历,上上下下,全部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她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姓氏?她又为什么在这样的天气中,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里? 绝世美人有时候本身就代表着麻烦,而一个来历不明,身世成谜的绝世美人,简直是个大麻烦。 阿飞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他不想带着她,却又不能丢下她。 阿婵说她没有亲人,阿飞看得出来她也没有武功,若他离去,以她的美貌,不管遭遇了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阿飞都不奇怪。很多人都说飞剑客的剑,快的无情,但他并没有无情到可以毫无负担的丢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何况他已经救了她,便没有再亲手把她推向黑暗深渊的道理。 可要带着她…… 阿飞没有想好要怎么安置她,便带着阿婵且走且想,朝着李寻欢隐居的地方寻去。 他为她买了一顶带着白纱的斗笠,用来遮蔽容貌,阿婵很听话,除了他们独处的时候,在外就算吃饭,也一直带着斗笠。 但偶尔也有意外——比如走在街上,突然有风吹开面纱,阿婵眼波流转,就这么风起风落的间隙,便会有人看呆在原地,然后痴痴的跟在她身后。 有时候他们也会碰上一些习武之人,阿婵偶尔会对其中的某一些人物显得很感兴趣。 而每当有人被她的美貌所惑,又或者她对哪个武林人士表现出好奇的时候,阿飞会望着她,却像是透过她,审视着另一个人,一个……一定并不怎么好的人。 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女人,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很喜欢和武林人士有所纠缠。 阿婵便知道,阿飞不喜欢看见她跟“江湖”有所瓜葛,他不想看见她和那个人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安置她的好去处,只好救人救到底的将她带在了身边,带去了李寻欢的面前。 …… 李寻欢瞧见阿飞的时候,既欢喜又快活,而当他瞧见阿飞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的时候,那喜悦之中便掺进了些许惊讶。 毕竟任何熟悉阿飞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会带着女人的人,除非那是他的爱人。 若是阿飞在海外有了爱人,带来参加他的婚礼,李寻欢不但不惊讶,还会非常欣慰和快乐。但这个女人,甚至都不能叫做女人,而还只是个孩子。 但当阿婵取下斗笠之后,他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任何经历过林仙儿那种“天下第一美人”的人,都不会想要再见到第二个“天下第一美人”的。 只是武功可以靠自己练成天下第一,容貌却是生下来便已经注定好了的——这个叫做阿婵的少女,即便现在才十二,三岁,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再过几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绝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她还是个孩子。”李寻欢想起了林铃铃,那个小姑娘,那时候就跟阿婵现在差不多大。“十三四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有人好好教她,都还来得及。” 他还记得那时候林铃铃说,要为他做个好人,但若他骗她,她就绝不学好。似乎她那一生是好是坏,都已经变成了他的责任。 只是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最后还是死在了即将绽放的美好年华里。 “照这样说,”听完了他的话,阿飞却道:“我救了她,她以后是好是坏,便是我的责任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 若是普通的女孩子,要安置她会简单许多,但若是漂亮的女孩子,便不得不更谨慎一些,而要是漂亮到了阿婵这个地步的,却已经不能随便放手了。 这样的美人已经算是宝物,若是轻易放置在没有能力保护好的地方,反而会引起灾祸。 就像是《怜花宝鉴》,放在李园的消息传播出去,引起了无数觊觎,又让多少武林豪杰枉送性命,这宝藏,便已然成了一种祸胎。 《怜花宝鉴》只有在王怜花的手中才最为安稳,就如小李飞刀只有在李寻欢手中才让人胆寒一样,宝物必须要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能安宁。 而不幸的是,整个江湖能好好护住这个女孩子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只是当他坐在冷香小筑里,看着林仙儿笑容温柔甜美的凑过来时,心中却在想——他当初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把鱼肠剑拿来送给她? 如今他瞧着她那以往令他神魂颠倒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太过虚假,太过造作,因而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腻烦。 见他表情僵冷,林仙儿对于自己只在李寻欢那里失败过一次的魅力,尚未动摇信心。她以为他是紧张局促,不由得娇声笑道:“我们好久都没有单独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游龙生看了她一眼,强忍着没有皱起眉头,不愿露出破绽。 林仙儿便又以退为进,装作体贴解语道:“这鱼肠剑在我这里放了这么久,我却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它极为贵重,又是藏剑山庄的重宝,如此明珠蒙尘,岂不实在可惜?我还是还给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路小佳其实是丁灵琳的三哥,这也是个被抱走和家人没法相认的可怜孩子,但是路小佳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丁灵琳对他表白的时候,我想一想他的心情就觉得很搞笑。 另外我看评论,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天阉,但原著里没有说过这个设定。起码《边城浪子》这本书里没有。书里只有翠浓勾引他但他毫无反应,所以被骂不是男人之类的话,一般公认他可能有点问题,就跟一般公认荆无命和上官金虹是同性恋一样。不过也有别的可能,比如我的文里,荆无命和上官金虹的设定是,荆无命是他私生子。 因为原著里,上官金虹的儿子说过荆无命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他母亲就是被荆无命的母亲气死的。 如果把这个也当做事实的一种可能性的话,荆无命对上官金虹那么忠心就有另一种解释了——他缺爱。 嗯……可能还是极度缺爱【沉思。 所以路小佳所谓的“天阉”,原著没有说过,不用太过在意。原著里反倒是说过他杀人前要洗澡,杀人后要女人。 【路小佳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 不过洗澡是有人花钱要他洗澡的,所以也可以说要女人可能就是随便说说,大家自由选择自己能接受的解释好啦,自由发挥! 另外关于林诗音的问题,大家都说表哥渣,他的确问题大啦,不过原著里林诗音自己也说过,她本身的性格也导致了他们的错过。叶开和李寻欢这对师徒的CP都是一个类型,就是那种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认定你的那种性格,所以感觉他们在感情方面蛮消极的,逢场作戏一拍两散无所谓,但真的要负责要认真就开始各种缩,非要被女方逮着不放才行。反正我感觉叶开就是“我不确定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就也绝不付出太多”,这种也有点自我保护的感觉,小叶同学毕竟在江湖上吃过很多苦啊,怜爱他一秒。 第66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她神色中毫无异色, 没有丝毫的慌张与害怕。就仿佛笃定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一般, 神色恬淡而天真。 那份恃美行凶的有恃无恐,实在让人忍不住面露苦笑。 不仅仅是那群不速之客心觉微妙, 就连李寻欢都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模样。 要知道独臂老人查猛这行人, 在江湖上哪怕不能说是名镇一方, 却也是威名赫赫, 但在这个小姑娘眼里, 竟好似什么都不算一般。 可安静的尾随在他们身后的阿飞却知道, 寻常美人若是在红尘中长大,从小便可从周围人的热情之中察觉到自己美貌的威力,但阿婵从小却生活在江湖之外, 身旁之人除了李寻欢和孙小红这对夫妻, 便只有他这个“师父”。 他们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小辈,而不是以男人的身份面对一个女人,所以阿婵根本不知道, 自己对于男人的吸引力,有多么致命。 她甚至都没有自己“生的好看”的概念, 所以她那般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李寻欢在她身旁。 在少女阿婵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恐怕便是自己的“师父”阿飞,然后第二厉害的人,便是师父的挚友,小李飞刀李寻欢了。 所以在阿飞眼里, 她不过只是一个,坚信身旁之人绝对能够将她护住的小女孩。有着“长辈”在一旁撑腰,便觉得世界之大,毫无可怕之处。 这样的单纯心思,还说要去什么江湖!? 只怕离了旁人照拂,转眼就要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还要当什么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那个武林第一美人是怎么来的?出卖色相,出卖身体,卖弄风情——那样的武林第一美人,又有什么稀罕的? 想到这里,阿飞沉下了脸来。 他这样的表情,阿婵如果能看见,就会发现她很熟悉。在她长大的过程中,每次阿飞动了真怒的时候,他便是这么一副慑人的模样。然后阿婵就会乖乖听话。 可现在,她却毫无顾忌——因为她已经从自己师父的身旁逃走了。 而且,小李飞刀也的确是能护住她的。 但……阿飞记得,接下来,当初李寻欢为了不连累他,而与他在此处分别。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再继续照顾阿婵太久了。 以他年轻时候的性子,恐怕也是绝不会保护她的。若是她就真的这么流落江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好在现在他还能在暗处护着她。若是能够让阿婵吃点苦头,好能让她乖乖回家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阿飞长长的叹了口气。 男孩子和女孩子真是不同。 李寻欢的徒弟,名叫叶开,那个孩子就从没让他们担心过什么。 总之,他暂时没有出手。 他看见那独臂老人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朝着李寻欢开口道:“我知道小李探花绝非是贪图钱财之人。” 李寻欢眉头微挑,“哦?” “而且,既然身旁有如此美人,恐怕也不在乎什么第一美人下嫁。” 李寻欢微微一愣,第一时间涌入脑海之中的形象,却是那个名为林诗音的女子。“第一美人?” 独臂老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阿婵,抿唇道:“小李探花莫非不知,如今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林仙儿?” 李寻欢刚从关外回来,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缀在他们后头的阿飞,却抿起了嘴唇。 他知道他迟早会再次听见这名字。虽然他已经放下了过去,却不代表他愿意重新回顾一遍。 这时,那跛脚瘦子不耐烦道:“你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寻那包袱之人,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要么为色。”独臂老人看起来颇为忌惮“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名声,而不愿与他正面冲突道:“但小李飞刀名满江湖,一门三探花何等风光,世家大族,家财万贯,更兼有如此美人在旁……何必要那包袱呢?不如交给在下——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我们‘金狮镖局’的,若有闪失,敝镖局数十年的声名从此就毁于一旦了。还请小李探花莫要为难在下。” “包袱?”李寻欢却皱起了眉头,“你们难道不是为了给诸葛雷报仇而来?” “诸葛雷算什么?死了不也就死了!”那跛脚瘦子阴沉沉道,“我们只要你将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这才记起,当时在客栈中,桌子上的确有一个包袱,而在黑蛇走后,那包袱便不见了踪影。 他道:“包袱难道不在黑蛇身上?” “黑蛇?”那四个五毒童子便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顽童一般的嘻哈笑了起来。“你看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黄衣童子咯咯笑着,盯着阿婵,面上露出一种想要显摆的骄矜之气。他弯腰拾起一团雪球,砸在了雪人上。只见一阵雪花四溅,那雪人之中,竟然露出了一张死人的面容——黑蛇的尸体不知道被谁围在了雪人之中。此刻那张狰狞丑恶的脸裹在冰雪之中,呈露出一种令人不悦的泛白的青灰色。 阿婵露出了不忍细看的神色,她下意识的就缩到了少年阿飞的身后。 见她如此反应,那几个年纪不小,却打扮的宛若小孩一样的童子便一起哄笑了起来。他们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幼稚凌乱,神色也总是嘻嘻哈哈,挤眉弄眼,不知是神智的确如此,还是假装疯癫。 可在男女一事上,却恐怕是真的幼稚。明明年纪已然不小,竟宛若顽皮少年,瞧见喜欢的人,便一定要去欺负一番。 而阿婵一靠近少年阿飞,他便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好像随时随地都在防备她会从身后突然一刀捅入他的心脏一样——但她毫无武功,而他耳力之敏,目力之强,可以说冠绝天下。只要她稍有异动,他都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她也许在伸手碰到他的衣角之前,就会先死在他的剑下。 可阿婵没有动。 她虽然躲在他的身后,却一直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因为在穿越前,阿飞对她的态度就是关切内敛,而外在严格的——以前年纪小的时候阿婵还能借着天真懵懂,抱着他撒娇,但后来年纪渐大,阿飞对她的管教就越发严厉了起来。 这导致他们的日常相处恪守礼节,很少会有什么亲密举动。阿婵习惯性的躲在他的身后,已经是她对阿飞的感情,最大的信赖表现了。 她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少年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感到这么的紧张,这么的难受。他甚至突然有些希望,她干脆的拉住他的衣角。但她依然没有。 而另一边,李寻欢看着黑蛇的尸首,沉吟了半晌。最终他叹息一声,回答道:“那包袱的确在我身上。不过,我要考虑一会儿,到底要不要还给你们。” 那跛脚瘦子立即道:“不知阁下要考虑多久?” 李寻欢摸了摸手中锐而薄的飞刀,简单而有力的回答道:“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此地相见。” 出于对小李飞刀的信任,一众人来的快,退的也快。 当他们退走之后,阿婵才从阿飞的背后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的不去看雪人中的尸体,为了转移注意,只好认真的盯着李寻欢的脸,“你真的拿了那个包袱吗?” 李寻欢没有回答,他望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 少女阿婵确信自己没有看见他动过那个包裹,只是那个笑容却让她不满的鼓起了嘴巴——李寻欢之前教她下棋的时候,每次把刚刚学棋的少女堵死之后,她认输求助问他还有没有出路,他也总是露出这么一个笑而不语的样子,让人莫名火大。 “哼。”阿婵被他笑的小脾气上来了。“你又没有碰,为什么要承认?” 李寻欢的性格温柔,对她的关心也要比阿飞表露的多,因此她倒是更敢对他发些脾气,看起来更加亲近。 事实上,李寻欢和孙小红都很宠爱她。孙小红比她大了将近十岁,李寻欢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把她当做了半个妹妹,半个女儿的养大。 而见小姑娘不高兴了,李寻欢才笑着说:“我纵然说没有拿,他们也绝不会相信。我索性承认了,也免得跟他们啰嗦麻烦。反正最终,还是难免出手一战。” “不过在那一战之前,我要先找到一个人。” 这么短短片刻,李寻欢便已经推测出了包袱究竟在谁手上。 而那人为了独吞包裹,又怕被人怀疑,便将李寻欢的行踪透露给查猛一行人,想要让他们互相残杀,他才好溜之大吉。在此之前,为了不让他们心生怀疑,他绝不敢逃走。 此刻,查猛返回自己的落脚点,那么他也必定还在那里。 然后,李寻欢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身旁的阿飞和阿婵,笑了起来。 这少年是他生平所见的最为英俊之人,虽然还稍显稚嫩,却已经有了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而这少女,亦是他生平所见容貌最为昳丽之人。而对于女人来说,稚嫩与成熟,不过是美的各有风流。 他们站在一处,他神情冷硬,她眉目温婉,他挺拔如剑,她柔美如柳。没有比他们站在一起,更令人愉悦,更令人满足,更令人感到登对的画面了。 而在风雪之中,李寻欢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林诗音的情景—— 那时也下着雪,李园的红梅开的比眼前的少女还要灼烈。 他正要为雪人放上两块煤块,当做它的眼睛。那就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创造了一个生命,愉悦的不愿与旁人分享。 但他多病的母亲罕见的出现在了庭院里,牵着一个披着红色大氅,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好像快要被寒风吹倒了一样,让他第一眼就生出了无比的怜惜。李寻欢想要跑过去扶住她,她却先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雪人,声音轻柔的问道:“它为什么没有眼睛?” “你喜不喜欢替他装上对眼睛?”他小声的问她。 林诗音大大的眼睛望了过来,然后点了点头。 他便将手中黑亮的煤块递了过去,第一次与人分享了自己的快乐。 此后,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会与她分享。 只要看到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他就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永远没有任何事物能代替的愉快。 他甚至不惜和她分享自己的生命。 “她也一样。”他知道,他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列车即将到站? 谢谢小天使们~~ 寻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4 17:31:05 苏西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5 16:58:57 故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6 11:19:24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9 20:50:23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31 00:55:25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31 00:55:38 玉沦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31 01:16:47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1 08:20:3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1 22:02:09 第67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于是她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林姑娘’?” “你说林仙儿林姑娘么……?”游龙生一看见阿婵, 便莫名的又开始发愣道:“林姑娘乃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有不少人都倾慕与她……” “那这个林姑娘待你如何呢?” “她……她自是温柔亲切。” “那你既然喜欢这个温柔亲切的林姑娘,为什么却又和别的坏女人勾搭不清?” 游龙生顿时回过了神来,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我何时与别的女人勾搭不清了?” “你还不承认!”阿婵咬住了嘴唇, 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显然对于自己刚才居然还夸奖过他, 感到了一阵难受, “之前我与大哥碰见了一个女人,她一口咬定金丝甲就在我大哥身上,于是非要与他交换。先是拿出了青魔手,又是拿出了鱼肠剑,最后还脱光了衣服勾引我大哥——她说鱼肠剑是你送给她的——那不是藏剑山庄的传家宝么?既然你不承认,那我问你,鱼肠剑在哪里?你又把鱼肠剑送给了谁?” 他把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 可是,游龙生却无法将这少女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女人, 与林仙儿联系在一起。 见他哑口无言, 呆然怔愣的模样, 阿婵抿紧了嘴唇, 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结果……真讨厌。算了, 我们回去吧, 大哥。” 阿婵拽着李寻欢生气的走了,显然还在坚持游龙生在对她说谎。 当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转身追了过去。 他敛起声息, 悄悄的跟在了阿婵与李寻欢的身后,想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出别的什么更多线索。 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他心想,他将鱼肠剑送给了林仙儿,可是林仙儿怎么会做出脱光衣服勾引男人这样的事情?她那么清纯,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况且,他只送了林仙儿鱼肠剑,那青魔手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在外面冒充林仙儿?或者借着他藏剑山庄的名号招摇撞骗? 他紧接着又想到,林仙儿也对他爱答不理,难道也是因为听信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心中一时气愤,一时懊恼,一时却又十分茫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背后中伤他。 只见那一男一女渐入梅林,游龙生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听见李寻欢无奈的声音传来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看他神情惊愕,不似作伪,也许未必知晓那件事情……” “可那女人手里的鱼肠剑是他给的吧?”阿婵却仰着脸,振振有词道:“那女人说,游龙生就是她的一条狗,别说是鱼肠剑,就是要他的头,他也不敢不给,对吧?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两人是一伙的么!” 李寻欢却轻叹道,“你怎知他不是被骗的?女人有时候要骗一个男人,不仅能将他骗的晕头转向,还能将他骗的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甚至骗到最后,就算她说她是骗你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阿婵不信道:“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 李寻欢笑了笑,只当她年纪太小,心思单纯,不解其意。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你再想想,他刚才不顾性命,连梅花盗都不惧的想来救你……有这份心意,怎么会是坏人呢?” “可他以为是林仙儿在屋里,才想来救我的。”阿婵鼓起了嘴巴,反驳道。 李寻欢便笑道:“那刚才是谁又说,‘虽然我不是你想救的人,但还是谢谢你来救我’?” 这话是阿婵自己说的,她哑口无言了半晌,突然猛地想明白了什么,“等等——如果游龙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万一当时大哥你答应了用金丝甲换那女人的鱼肠剑,到时候她对游龙生一哭诉,是你抢了她的剑,岂不是又要招致一场追杀?” 李寻欢笑道:“不仅是一场追杀,恐怕还将成为整个藏剑山庄的敌人。不然你以为,我当时为何不答应?宝剑虽好,但我更讨厌麻烦。” “如果这样的话,那女人岂不是一箭双雕?这计策好生狠毒!”阿婵瞪大了眼睛,气恼的跺脚道:“鱼肠剑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却换了金丝甲,还能让藏剑山庄整个山庄为她出力,与你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鱼肠剑若是被游龙生拿回去了,他再巴巴的送出去,那女人又可以去换别的东西。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无本生意嘛!” 李寻欢也是轻轻一叹,“鱼肠剑乃是上古神兵,武林重宝。藏剑山庄以剑为名,若非因为藏龙老人与少林,武当,昆仑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俱是生死之交,此剑早已被人夺去。虽然如此,藏剑山庄为了此剑,还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浴血奋战,游少庄主却轻易便将这传家之宝送了出去……” “我听那女人说,老龙已经死了——是说游龙生的父亲,藏龙老人吗?” 李寻欢默然点头。 阿婵便露出了分外不解的模样,“藏龙老人,据说非常厉害,龙啸云呢,大哥你也说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都这样呢?” 李寻欢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道:“你年纪轻轻,又懂什么?要教好一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游少庄主乃是藏龙老人老年得子,自然倍加宠爱,不舍得让他吃苦……他又哪里会知道,他的先辈们为了鱼肠剑,为了藏剑山庄,付出了多少鲜血和努力?既然不了解,自然便能毫不在乎。” “为了一个女人吗?” “不是为了女人,”李寻欢突然心中一阵萧索,想起了自己——这李园又何尝不是他祖辈的基业?但他却也转手,全部送做了林诗音的嫁妆。“只是为了一个情字而已。” 听见这话,阿婵不禁停下了脚步,李寻欢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看见她温柔的凝视着他,语气轻柔的问道:“……值得吗?” 李寻欢微微一笑,淡然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游龙生怔怔的站在一棵树后,看着那年长的男人与年少的少女四目相对,凝望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相视一笑。 “可是,游龙生又说他喜欢的是林仙儿——我听说,有些男人就会这样不要脸的,喜欢的女人不让他碰,他便心里想着一个,又去外面找一个发泄**的——” “咳咳咳!!”李寻欢又开始停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无奈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女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话。” 那少女却不服的跑了起来,她欢快的跑到了小桥上,弯腰抄起一捧新雪,朝着身后的李寻欢一把撒了出去,活泼道:“就许你们男人说!过分!” “别碰雪,到时候化了会冻着你的。”李寻欢避也不避,只是笑着让她。“要是受凉了,梅二先生又要不许你出门了。” “好啊,你居然恐吓我!”阿婵蹲了下去,三两下便捏出了一个雪球,朝着李寻欢掷了过去,笑道:“哼,要是我受凉了,反正都怪你。” “好,好,好。”李寻欢只是好脾气的点头,“都怪我,都怪我。” 但阿婵毕竟还是有些顾忌梅二先生的严厉,于是抛完这雪团后,便立马站了起来,不去玩雪了。 他们渐渐走远,游龙生却仍然回不过神来。 直到天空中又有雪花渐渐落下,落了他满头满身的一片雪白,他才终于沉默不语的迈步离去。 到了下午,有两个青衣小鬟来到听竹轩,说是夫人想要邀请阿婵去小楼一叙。 那时阿婵刚刚午睡醒来,睡眼惺忪。 她如今身边还不能无人,李寻欢便留在听竹轩照顾她。 阿婵安睡之时,他便在外厅接待了两人,然后替他们转达了林诗音的邀请。 “大哥跟我一起去吗?” 少女如此询问的时候,李寻欢只是苦涩摇头:“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请你过去……我不是她的客人。” “可是,大哥你是她的表哥呀?表哥去看自己的妹妹,为什么需要邀请呢?” 李寻欢却只是苦笑,阿婵便为难着又道:“她,她若是叫了那个孩子出来给我道歉,我该如何是好?” 李寻欢叹了口气,“都随你。” “可是,可是我很害怕……”阿婵苍白着脸道:“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我,我怕他趁你不在,又欺负我。” “怎么会呢?有他母亲在,他母亲是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但是,大哥你见过她与那孩子相处时的情形么?”阿婵不安的看着他道:“这孩子必然颇受娇宠,若是他母亲根本管不住他呢?若是他对他母亲不屑一顾呢?” 李寻欢这才呆了一呆。 他本是个聪明人,可是爱情,却是最奇妙的事物。它能让一个聪明人,转瞬之间,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呆子。 “所以,大哥,你便陪我一起过去吧?” 好在李寻欢询问那些送来礼物的仆从,才得知梅花盗的目标并不是林诗音,而是寄居在李园的一个少女——林仙儿。 这已不是李寻欢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了,之前查猛便曾说过,这少女乃是如今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 不过,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李寻欢和梅二先生却都不以为意。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我以后还是不报站了。大家自由脑补吧…… 第68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虽然半个月过去了, 梅花盗都再没出现过,但冷香小筑仍是他曾经的目标,因而少有人迹。 游龙生心道, 梅花盗又在其他不同地方犯下了罪行,恐怕暂时是不会再来了。可他却依然凝神警惕着。 更何况, 他们年轻男女,被人看见中午一起偷偷幽会, 于阿婵的名声总归不好。 所以他们躲在假山后头稍事休息。 游龙生看着阿婵抱着汤婆子, 小脸红红的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只觉得心中躁动难言。 他看着她将汤婆子放在膝盖上,纤细柔嫩的双手像小猫一样放在汤婆子上面,然后时不时的侧过脸,将冻得通红的脸颊也轻轻贴上去。 她就这样歪着头,然后眼睛又大又亮的望着他,轻声道:“游龙生, 你冷吗?” 他连忙摇头, 却见阿婵笑着将汤婆子递了过来道:“我不管, 你也要暖和一下。” 游龙生怔怔接过, 便见粉雕玉琢的少女低下头去, 朝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呼气。她的睫毛纤长秾艳, 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她的气息化作白雾,团团出现, 又团团消散。 阿婵似乎很喜欢白雾,于是仰起脸来,在空气中哈着气,看着一阵又一阵的白雾出现,就仿佛自己能够制造出小型的云团一样。 少女仰着脸,明媚的双眼专注的凝视着空气中,看着自己的“云团”很快的消失,又轻易的出现,不由得泛起了柔美的笑意。 她急于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便转过脸去,朝着游龙生嫣然一笑。 游龙生却猛地蹲了下来。把阿婵吓了一跳。 却见他一只手指压在唇上,朝着她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这少年剑客还因为刚才那艳色无双的笑容微微涨红了脸,脸上却已经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因为他听见了些许异样的响动。 梅林中渐渐有声音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就算得手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即便你在别处以梅花盗的身份犯下案子,李寻欢之前见过我,如果他再见到我,未必就不会依然怀疑我——” 这声音游龙生居然很熟悉,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那是林仙儿的声音。 “那就杀了他。”这个声音游龙生却很陌生,但再怎么陌生,他也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仙儿冷哼了一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就凭你,杀得了他么?” “就算是小李飞刀,有我的青魔手在,只要擦着,他就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 他们早早的定下了计谋,显然决心已深。然后后面的声音便突然一变,女人原本就颇为娇媚的声音,霎时就更加甜腻了起来。 她开始轻笑,低吟,随着男人呼吸的粗重而喘息了起来。 游龙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对方在梅林中做着什么。他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一下子又唰的惨白。 阿婵却自知武功低微,不敢乱动露出了踪迹。她蹲在地上,几乎屏住了呼吸——虽然金球已经为他们笼上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在这罩子里,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游龙生却不知道这一点。 阿婵见他脸色如此可怕,却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好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住了少年的指尖。 游龙生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又气又急,阿婵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就像刚才他对着她比出了那个手势一样,少女也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听林仙儿尚在喘息之中,仍在断断续续的继续道:“但我们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而青魔手伊哭的徒弟丘独,既然能成为她作为“梅花盗”的同谋,对她的了解显然也比游龙生多上许多。他闷声道:“怎么,你这个贱货,又要去勾引李寻欢?” 林仙儿似乎有着某种受虐倾向,因此听见这样低蔑的称呼,却反而兴奋地浑身发烫了起来。“他跟你不同——” 她最喜欢征服男人,也因此对李寻欢这种居然无法征服的男人,生出了强烈的执念。 “你们这群东西,天生就是一群贱骨头,我越打你骂你,你越要跟在后头摇尾巴,是不是?丘独……?嗯?”她的语气与平时游龙生所见的温柔亲切大不一样,带着某种狂热的疯狂—— 但哪个男人听见这种话,不会有所反应? 丘独愤怒的低吼了一声,林仙儿却吃吃的娇笑了起来。 这秽声浪语一直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歇,他们低声约好了计划开始和下一次会面的时间,便各自离去了。 但林子里的人若无其事的走了,假山后头却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 阿婵蜷缩着蹲在地上,却将脸也埋了起来。她虽然年纪尚小,却又不是傻子,那声音越往后听越是不对,她隐约也能明白些什么。 只见少女白软的耳朵一片通红。她刚才为了安慰游龙生拉住了他的手,如今却好像继续拉着也不对,马上放开也不对。 “原来这就是青魔手的来历……”游龙生却想起来之前阿婵曾经说过的,鱼肠剑与青魔手。那时他以林仙儿只有他送的鱼肠剑,而没有青魔手为破绽,怀疑有人在外冒名顶替,可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林仙儿想要青魔手,也根本毫不费力——刚才那话,哪个男人能忍?可丘独却依然死心塌地,恐怕是连为她死都愿意了。 而且,她在背后所展现出来的毒辣与淫荡,亦是游龙生从未见过的一面,如今,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下来。 他一直没有说话的呆呆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不禁让阿婵担忧了起来。 她摇了摇他的手,咬着嘴唇道:“游龙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阿婵却不安道:“我们……如今怎么出去?” ——的确,丘独已经走了,可林仙儿却回来了。 她如今正在冷香小筑里,以那个女人狠毒的心肠,若是被瞧见游龙生与阿婵一起从假山后面离开,必然要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可林仙儿武功不高,耳目不如武林高手聪敏,游龙生自诩若只有他一人,她决然发现不了他。 但如果要带着阿婵的话…… 游龙生咬了咬牙,对阿婵道:“阿婵姑娘,把你的大氅解下来,我把你藏在里头。” 他披上了猩红色的大氅,那往日明艳耀目的颜色,如今却真是大大不妙,于是只好反过来露出了白色的衬里,披在身上。 游龙生将阿婵抱了起来。少女的手紧紧的拉住披风,将自己挡在了少年怀里。 游龙生自假山之后,凝望着穿过冷香小筑,直达尽头小桥的这么一段路——平时这点距离平淡无奇,如今却凶险而又暗藏危机。 他深吸了口气,猛地冲了出去。 游龙生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已掠出七八丈远,但即便如此,冷香小筑中仍然传出了林仙儿一句敏锐至极的喝问:“谁!” 少年剑客自然不会留步,更不会出声。 他一路疾驰,却暗恨雪地上会留下脚步,不由得期望上天此刻再降一场大雪才好。 游龙生将阿婵带到听竹轩后窗,咬牙道:“你先回去。” 他害怕林仙儿跟着脚步一路追来,找到阿婵,对她下手,于是准备再折返回去,清扫痕迹。 但阿婵却惊惧的拉住了他的手,担忧道:“可是——!” “没事的。”游龙生见她一脸忧惧,不由得心中一软,他柔声安慰她道,“她的帮手已走,就算碰见,仅凭林仙儿,是决计为难不了我的。” 如今江湖上说起青魔手,就是百晓生江湖武器排行榜第九的伊哭,但听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比伊哭年轻许多,而林仙儿曾经喊出了他的名字——那大概便是伊哭的爱徒。 既然不是伊哭,就算对手是丘独,游龙生也未必没有一战的把握。 “你最近和你大哥待在一块,”他沉声道,“不要再随意出来了。以后……” 说到这里,游龙生微微一顿,忍不住涨红了脸,“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藏剑山庄——藏剑山庄里,也有一片很大的梅林。” 阿婵定定的凝视着他远去了。她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有人在外头用雪团砸了一下窗户。 她连忙开窗望去,却见游龙生站在外头,朝着她远远一笑。 他已然清理完了痕迹,然后又朝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转身离去,大约是想要混淆视线。 因此阿飞自然也瞧见了阿婵那躲在李寻欢身后,偷偷注视着少年的青涩模样,但他却在想着,他当年都做了什么。 他杀了人,毫不犹豫的一剑穿喉。 那剑法即使在李寻欢看来,也极快,极狠,极准,再加上他那时冷淡而又认真的表情,就算是见惯了厮杀的江湖人,也要为之感到心惊魄动——更何况是,几乎从未涉及过江湖,一直被他养在小楼之中的阿婵? 他不希望她看见那个场景。 年长者总会希望自己照看的孩子永远也不要发现世界的黑暗和残酷,总希望他们可以继续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就算她有一天总会明白一切——阿飞也不希望是现在。 可是那少年还是出手了。 依然是一剑穿喉。 白蛇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不管他生前多么耀武扬威,死后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开学的第二更~~~开学快乐~~~大家要好好学习哦~~~ 第69章 丁家庄如今的庄主, 乃是丁乘风, 他有一个妹妹, 叫做丁白云。 丁家的白云仙子,早年间名满江湖,但与她的美丽齐名的,还有她的高傲。 但就算是如此眼高于顶的美人,在塞外游侠时遇见了白天羽之后,也是一见倾心。然而这段对白云仙子来说刻骨铭心的恋情,对于风流成性的白天羽来说,什么都不算。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抛弃一切来与她长相厮守,可最终,她却只能一个人孤身返回丁家,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白天羽已经将她遗忘,丁家武林豪门,也绝不会允许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未婚生子。可丁白云不肯落掉这个孩子,丁乘风又最为疼爱这个妹妹,恰好那时丁庄主的妻子怀上了第三个孩子,于是为了保全家风清白,也为了丁白云可以时常见到自己的儿子, 丁家就来了个移花接木。 他们将丁白云的儿子,替给了丁乘风的妻子, 当做了丁家的三少爷。 这就是现在的丁家三少丁灵中。 而丁庄主亲生的三儿子,却交给了别人抚养。 这就是路小佳。 这个秘密,世上恐怕只有五个人知道——丁白云, 丁乘风,丁夫人,抚养路小佳长大的荆无命,还有路小佳本人。 而这几个人,是绝不可能主动将这秘密再告诉任何人的。 此刻听见眼前的少女如此轻易的透露出了这个隐瞒多年的秘密,路小佳心中一震,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的用那一双死人一般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这夜色中的少女。“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阿婵早已经习惯了人类的装模作样,她也不去点破路小佳强作镇定的伪装,只是转头望向了天边的明月,悠悠道:“这世上所有曾发生过的事情,都一定会留下痕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她最后朝着路小佳微微一笑,这次再也没有回头的朝着黑暗迈步而去。 路小佳站在她的身后,手却已经伸向了腰间的长剑,但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却犹豫着停下了动作。 而很多时候,犹豫就已经代表了他无法拔剑。 路小佳咬了咬牙,最终快步朝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 路小佳冷冷的瞪着坐在隔壁桌子上的少女,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倒是十分谨慎的带着斗笠,从不无谓的炫耀那极有可能会招致祸端的美貌。 不过,即便看不到容貌,那身段,气质,说话的声音与语气,都在向旁人述说着,这一定是个鲜丽多姿的少女。 虽说江湖上碰见独行的女人和孩子,最好都不要下手,因为对方既然敢出来行走江湖,就必有绝招。 但这个少女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江湖中人,反而像是一个翘家出逃的大家小姐。 而既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天真大小姐,就难免会引起一些心生歹意的人的注意。他们一路尾随其后,想要教教她这世道的黑暗与可怕。 而在路小佳的眼中,阿婵的戒心,好似全部都放在了遮挡容貌上。她住宿的时候几乎一住一准是个黑店,吃饭的时候三餐必有一餐掺满了蒙汗药,睡觉的时候三天必有一天有人准备往屋里吹迷情烟。 这不得不让路小佳气的咬牙切齿。 他已经为她掀了七家黑店,砍了不下数十人的绿林大盗和下三滥的偷花小贼,如今甚至已经光明正大的坐在了她的眼前,可这少女却依然熟视无睹。 如果要路小佳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他一定会想,曾经有一份十粒金豆子的工作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好好珍惜,直到错过之后,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对那十粒金豆子说,这个任务,我接了。 那可比他现在这样工作一样不少,钱却一分没有的境地要好太多了! 路小佳皱着眉头,看着阿婵细致优雅的在这路边茶棚里,硬生生吃出了皇宫大内的尊贵感。这种小地方是没有什么山珍海味的,她便点了满满一桌子的牛肉,几乎让路小佳怀疑她一个人能吃完这家茶棚里的所有牛肉。 他便点了一碟花生,她慢慢地吃,他就慢慢的等。 终于,阿婵擦了擦嘴唇,停下了动作。她朝着站在一旁望着她心荡神摇的店小二微微一笑,那店小二就立刻像是在酒缸里泡了一晚上似得,摇摇晃晃的朝着路小佳走了过来。 “承惠,承惠,客官,一共十两银子。” 路小佳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不仅没有金豆子,这一路上,她还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反而要他倒贴钱! 但他冷着脸,却还是从怀里摸出了十两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店小二千恩万谢的收了起来,他们这种小茶棚,要有十两银子的收入,那可不容易。 别看那漂亮的姑娘吃的慢,可一直吃,一直吃,吃的比许多人高马大的粗野大汉还多! 但……却一点不会撑住! 店小二瞄了一眼阿婵依旧苗条玲珑的身段,心中一热,又很快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的将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阿婵补充了一次能源,十分满意的站了起来。她目不斜视的走过路小佳的身旁,站在茶棚门口,扶了扶斗笠,唇角抿出一个好看的笑意,便又毫不停留的迈步而出。 路小佳便板着脸,也跟了出去。 他们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好似全不相干。但谁都看得出来,那后头的少年眼睛一错不错的,一直盯着他前方的少女。 那少女衣袂飘飘,在阳光之下轻盈若仙,而后面的少年目如点漆,英俊漂亮,但一脸寒气,正好像是菩萨身旁的护法金刚似得。 那店小二倚在门口,看着这情景,啧啧称奇。 “掌柜的,您见多识广,您说,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呀?” 柜台后台的掌柜已经很老了。他头发灰白,已经过了朝着美丽少女遐思绮梦的年纪,于是很平静的打着算盘道:“什么关系倒是不好说,不过那个女娃娃——那通身的气派,绝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 “那还用说!”一见自己钟情的少女被人肯定,那店小二立刻与有荣焉的亮起了眼睛:“虽然没瞧见脸,但我就是感觉她美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谁都比不上!要我说,那个男的八成是她的护卫吧?” 年少慕艾是年轻人的本能,掌柜的十分理解,他笑了笑道:“嗨!你见过哪个护卫对自己的小姐一脸冰霜的?看他的态度,地位绝不在少女之下,应当不是仆从。” “那他一直跟着我们家仙女姐姐作甚?我们家仙女姐姐进来他也进来,进来后一直瞪着她,就点了一盘花生,看起来像是关系不好吧,却又是他付账。” “要我说……没准是闹别扭的小情人呢?” “不!!!”虽然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旁人真的说出来,店小二立即杀猪一般的惨叫了起来:“我不信!!!我绝不接受!!” “管你个大头鬼的事!”一向好脾气的掌柜的被这尖叫给吓得浑身一抖,手指一颤就这么拨错了一个算盘,顿时气的抄起面前的抹布,朝着这个白日做梦的家伙砸了过去。“还不快去收拾桌子!” 他们争论的时候,路小佳还没有走远,还没有走远的意思是,虽然普通人应当已经听不到隔着这么段距离的话了,可他还听得见。 武林高手,个个都是耳聪目明的。 但没有武功的少女却显然什么都没有听见。 路小佳看着不远处的少女裙袂翩翩的朝前走着,丝毫没有停留犹豫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个飞身掠了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摊开手掌,伸到阿婵的面前,冷冷道:“十粒金豆子。” 少女这次倒是没有无视他,她停下了脚步,微微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拨开了面前的帷帽,露出一张艳似芙蓉的脸庞。“路公子,你现在都学会打劫啦?” 路小佳在“路公子”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称呼和“打劫”这个词上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反驳“打劫”这个说法:“十粒金豆子是你自己开出的价钱。” 阿婵微笑道:“我的确委托过路公子护送我,但是路公子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那么我现在想接可不可以?” “不可以。”阿婵十分干脆的拒绝道。 她语气温柔的解释道:“之前是我有求于你,现在却是你有求于我。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告诉的我,更想知道还有谁知道——对不对?” 路小佳沉着脸道:“你会告诉我吗?” 可刚才还不近人情的少女,这次却婉然道:“会呀。” 路小佳微微一愣:“……你要怎样才会告诉我?” “女孩子对心上人是没有秘密的。”阿婵弯起了眼睛,她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眼含笑意,温柔如水,“你要是能让我喜欢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一听这话,路小佳顿时便冷下了脸道:“你在耍我?” “怎么会。”少女却曼声道:“未来是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也许三天之后,也许一天之后,甚至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让我喜欢上你呢?而且……” 她又抬起头来,继续笑道:“也许是你先喜欢上我也说不定。” 但不知道为何,路小佳却冷笑了一声。“绝不会。” 阿婵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回应道:“白云仙子当年,也说过她绝不会对天下的任何男人动心。” 但最后,还不是一头狠狠的栽在了白天羽的身上,就这么断送了后半生的幸福芳华。 路小佳一时沉默,最后,他冷冷的换了一个话题道:“我讨厌别人叫我‘路公子’。” “好吧。”阿婵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像是在哄着一个任性的孩子,“小佳。” “……” “这个也不喜欢吗?那么阿路?阿佳?小路?小小?” “……小路。” “唔,”但这次却是阿婵不大满意了,她歪了歪头道:“我觉得不行。我觉得……你的外号是梅花鹿的话,那么叫小梅也可以啊。小梅,小花,小鹿?阿梅?阿花?阿鹿?” 路小佳倔强的坚持道:“……小路。道路的路。” “但是,感觉小路太平凡啦。”说到这里,少女沉思了片刻之后,兴奋的拍手道:“我觉得阿鹿很不错,你觉得呢?阿鹿?” “……哪个路?” 少女便伸出双手,放在额前比划成两只鹿角,朝着他嫣然一笑:“看,这个鹿。” 作者有话要说:  路小佳不是因为身体有缺陷和隐疾什么的理由送走的啦……只是为了丁家的名声而已。 说起来今天降温了!好冷啊!不过军训应该就会轻松多了吧?好奇怪啊,我记得我那时候军训的时候,九月多还是很热,难道我记错日子了吗…… 第70章 在阿婵与路小佳一路朝着丁家庄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傅红雪和叶开也已经离开了边城——他们已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那些隐姓埋名在外围护卫万马堂的人, 都已经死在了路小佳的手下。而这一切的源头——万马堂却被马空群自己用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丢下了自己的一儿一女, 与公孙断一起逃命去了。 到了最后关头, 也许他最信任的人,并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女,反而是一个毫无血缘的兄弟。 更何况, 公孙断的武功无论如何也比马芳玲强上许多, 他会是个忠心耿耿的帮手, 而他的儿女却会是个累赘。 马芳玲随后也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小虎子一个人, 茫然无措的呆立在一片废墟旁。 叶开与傅红雪神色凝重的走过去的时候, 这个孩子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 他的父亲,姨娘, 姐姐,四叔, 都已经不知去向。而他从名震江湖的万马堂少爷,变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 叶开和傅红雪都不打算告诉他实话,他们已不想再让仇恨播下种子, 继续蔓延下去了。 他们将小虎子暂时交给了丁灵琳,一起进入了万马堂的废墟之中,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一些遗留的线索。 但这把火烧的实在太过干净,除了万马堂前的那一根旗杆还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傅红雪凝视着万马堂前的那杆长旗杆, 那里曾经日日高悬着一盏天灯,显得格外高不可攀。但如今,却已经再也不会亮起。此后这荒凉的大漠,无边的夜色之中,再也不会出现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了。 一时之间,傅红雪和叶开都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世事如幻梦的荒凉萧索之感。 “这个孩子怎么办?”就在他们看着旗杆出神的时候,丁灵琳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被叶开叫来假装路小佳打探消息,却被路小佳当场拆穿后,便离开了小镇,潜伏在万马堂外探听消息——她其实是很想去找叶开的,只是知道阿婵也在之后,她就不愿意过去了。 这可不是说明我怕了她! 丁灵琳气呼呼的这么想着,我丁家七小姐想要的东西,抢也要抢过来!但一想到叶开到时候肯定又要帮那个女人说话,她气不着人反而还要被叶开气,干嘛还要去自找气受? 倒还不如去盯着万马堂,正大光明的要叶开欠她一个人情,再也不好意思惹她生气。 所以丁灵琳一直在万马堂外盯着。当她凌晨的时候发现万马堂燃起了大火,便心知不妙。 她趁着火势未大之前冲了进去,想要拦住马空群。却因为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马空群的房间所在,反而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只好先把小虎子救了出去。 那时候,火势已经大到不能再随意进出了。丁灵琳别无他法,只好让小虎子站在原地乖乖等她,而她快马加鞭赶往边城,通知叶开。 叶开和傅红雪当然要去追踪马空群的下落,于是安置小虎子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丁灵琳了。 “你!”虽然清楚这样的安排是不得已的合适,但丁家七仙女还是十分气恼道:“我追了你三个月,你让我来打探消息,我就过来装神弄鬼,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现在你说要我走就要我走?叶开!我丁灵琳是什么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实在是……”叶开也自知理亏,他只得苦笑道:“那么,你要怎样?” 丁灵琳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只不过是想要叶开哄哄她罢了,此刻见他服软,便眼珠一转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等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必须要替我完成才行。” 叶开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丁灵琳立刻又恼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他这才道:“……好吧。” 傅红雪和叶开就这样一路相伴,和丁灵琳就此分开。 这一路上,仍然是傅红雪装作复仇者,当做靶子吸引火力,而叶开从旁窥探那些陷阱和阴谋,从而将幕后策划者一网打尽。 但让叶开感到滑稽的是,竟有一个人准备借刀杀人,他想借的,居然是飞剑客的剑。 那人对傅红雪提出交换条件是,傅红雪为他杀一个人,他就告诉他马空群的下落。 飞剑客最为厌恶那些滥杀之人,傅红雪若是毫无理由的对他下手,他绝不可能能在飞剑客的剑下活下来。 若无意外,飞剑客是接到了叶开的信,朝着边城赶去的,这么一来一去,倒是在半路上碰见了。 而他的侠踪不知何时泄露了出去,竟让人想到设下这么一个计策。 叶开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有些紧张。 在他已经与阿婵“私定终身”之后,再见到飞剑客的时候,他对他来说,就不仅仅只是一位尊敬的长辈了,还应该可以被当做……未来老丈人? 可这么一想,叶开又觉得有些古怪。 当在一间小酒馆里见到飞剑客的时候,叶开总觉得,若是现在将实情相告的话,他腰间的短棍很可能会比剑更锋利的刺过来。 飞剑客今年应当已经三四十岁了,可看起来仍然非常年轻,几乎与叶开差不了多少。 他是个白净英俊的人,皮肤紧致有光,身材修长而没有一丝多余的肌肉。如果说十年前刚刚出现在江湖上的阿飞是一匹孤狼,那么如今的青年却显然是一头悠然健壮的狼王。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再用剑了,所以挂在腰间的,是一根木棍。一根普普通通的短木棍。 但那根普通的木棍,一旦在他手中,就是江湖上最为可怕的神兵利器。 他的神色冷漠,不过在看见叶开的时候,那双狼一般的淡然眼眸中,却透露出了一丝暖意。 他问道:“怎样?” 叶开本是个看起来轻佻浪荡的人,但此刻却恭敬而又谦逊。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她发觉了。” 事实上,在看见叶开和一个陌生的少年一起出现,而没有瞧见阿婵的时候,飞剑客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了。 他叹了口气,叶开便已经垂下了头。 一时间,这小酒馆里就安静了下来。 飞剑客在沉思。他在想,阿婵此刻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自她在大雪纷扬的那天,离开他们隐居的小楼,然后与他一起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他初入江湖的时候后,情况就好像已经超出了飞剑客的预料。 她喜欢谁,她想着谁,她思考着什么—— 那时他才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点边际,却又感到更加扑朔迷离。 现在的年轻人,他已经不懂了么? 这让飞剑客有些惆怅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年纪。 他一直很担心阿婵会成为林仙儿那样的灾难,但在那场奇妙的旅途之中,她虽然也被卷入了各种事件,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但最终却以死亡收场。 看着她虚弱的倒在李寻欢的怀中,渐渐的失去生息,那真是一种天翻地覆的晕眩感。 回忆起当时的感受,飞剑客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握紧了拳头。 他以为她死了。 他以为她真的死了。 在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之后,飞剑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已经回来了。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在绝望之中,他便不自觉的,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阿婵也回来了呢? 他马不停蹄的开始到处搜寻她的下落,终于在不久之后,接到了叶开的回信。 她出现了。 她还活着。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几乎无法再对她发任何脾气——他不再愤怒她擅自离家,不愤怒她孤身一人浪迹江湖,不愤怒她与五毒童子那样的人厮混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怪她了,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好好的。 想到此处,飞剑客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短短片刻,便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又恢复了之前那平静沉稳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她去了什么方向?” 叶开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她似乎和路小佳在一起。” “路小佳?” 飞剑客知道他。那是荆无命的徒弟。 他与荆无命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时瑜亮。 老天爷好像跟他们开了一个奇怪的玩笑,以至于阿飞与荆无命相似而又不同的仿佛一组对照。 飞剑客看向了叶开,心中暗自思量,如果当初他不是小李飞刀的徒弟,而是他的徒弟,那么如今在江湖上,他们两个的弟子,是必要以剑争一争长短的。 但他唯一的弟子,却是阿婵。 她不会杀人,也不会用剑。 她唯一会好好拿着一柄剑的时候,就是跟着孙小红学习剑舞的时候。 她也只会跳舞。 想到这里,飞剑客叹了口气。 他问道:“她好不好?” 叶开一愣,下意识的回道:“自然是好的。” 说完之后,他顿了顿,又低声地补充了一句:“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但飞剑客问的是阿婵的近况,叶开却误以为他在询问她在他心中的印象。若是不说后半句还好,说了之后,飞剑客便感觉有些异样。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然后仔细去瞧叶开的神色,突然便想起了孙小红说的话——“我看叶开和阿婵般配的很,若是能成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又是知根知底,又是门当户对,还是亲上加亲。” 但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阿婵那天真而又执拗的脸,她说:“我非要我师父正眼看我不可。” 她追着少年时的自己,在雪地中踉踉跄跄的跑。 她踮起脚尖,在红梅树下亲吻他。 她说,“我喜欢你呀,阿飞。” “等你名满天下……我想要嫁给你。” 他如今已经名满天下了。 但他不是她的阿飞。而是她的师父。 这错位的感情令飞剑客垂下了眼眸,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道:“既然她躲着我,那么想必我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她的。正好有一位故人邀我一见……阿婵的下落,就劳你多多挂心了。” 叶开哪有不应的道理,他低声道:“是。” 但飞剑客却仍然没有动。 他坐在椅子上,叶开隐隐约约听见他似乎低声重复了一遍什么:“……路小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佬们!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2 11:44:2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2 18:14:37 呆毛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08:03:15 凤清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08:29:58 2109820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08:30:45 阿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09:04:1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09:17:52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12:42:3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3 13:11:32 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4 00:32:11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4 17:45:53 啊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4 23:04:14 第71章 飞剑客要见的故人, 是林仙儿。 在接到她的消息时,飞剑客刚从另一个时空回来不久,当他看见落款写着林仙儿的名字时, 一时之间, 几乎有些错乱的想——林仙儿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然后他才混乱的想起,不,不对……阿婵所在的时空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林仙儿和龙啸云接连早死, 但这个时空的林仙儿还活着。 在这里, 她年轻时, 江湖上从未有个叫做阿婵的少女横空出世, 于是她活的恣意而又张扬,将全江湖的男人们都当做傻子一样, 握在手心里,骗得团团转。 可惜最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她对阿飞动了真心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的时候, 阿飞却已经清醒了过来, 离开了她。 在阿飞平静的望着她, 说出一句:“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之后, 她最终自暴自弃, 投入了长安最奢华的青楼。 她不要钱,只是一天之内必须要换十个男人。 她像是饥渴的母狼一样摧残着男人,也摧残着自己。有人说她很像江湖中的第一美人林仙儿,但她从不承认。 这样的生活终于让她一直以来精心保养的美貌很快崩溃。几年之后, 她便销声匿迹。而在最卑贱的娼寮里,出现了一个丑的可笑的女人。 她在喝得烂醉的时候,就会高声宣扬自己是江湖第一美人,却没有人相信。 飞剑客听说过这些传闻,但他从没有去看过。 是她,还是不是她,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可林仙儿毕竟还是林仙儿,当她清醒过来得时候,她往日的心机和理智,仍然还能发挥作用。 她不知怎么的获知了阿飞的行踪,然后让人在他的必经之处递给了他一封信。 说来世事奇妙,当年她是伤他最狠的人,几乎差一点就毁了那个名为阿飞的少年,可是如今,他却是她在当今世上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她说,她有一个秘密一直隐瞒着,但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感觉命不长久了,所以只能来找他。 她在信上写,她当初离开阿飞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她有了一个女儿。 她希望在自己死后,飞剑客能够照顾她的女儿。 这实在是一个让飞剑客无法忽视的理由。 牵涉到一个孩子,他不得不去。 林仙儿在信里没有写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女儿——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这一点。但她也很狡猾。 她没有写那个孩子已经多大,模棱两可的模糊年纪之间,说是和阿飞在一起怀上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反而比说出来更加令人在意。 在叶开和傅红雪离开后,飞剑客仍然坐在酒馆里,望着门外的风景,怔怔的出神。 他的孩子…… 也许是年少时期孤单的太久了,看过了林仙儿的那封信后,他竟真的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有一个孩子,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个孩子会是他血脉的延续,会是他在世上最为亲密和爱惜的对象。 在林仙儿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未曾动过男女之情了,因此一直以来倒也无所谓孩子之类的事情,但如今,却突然被挑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虽然对林仙儿已经形如陌路,可那孩子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没有那样的母亲,倒不如说,反而是件好事。他可以把她接回去,好好教养。 这正是林仙儿想要的效果,飞剑客很清楚,却仍然无法控制。 他将这件事情写信告诉了李寻欢,李寻欢一向是反对他跟林仙儿再有往来的,可是他是个很为朋友着想的人,他不愿对自己朋友的决定指手画脚,所以他的回信上只是说,阿婵年少失去了双亲,也是十多岁的年纪被你带了回来,你将她养育至今,她岂非就像是你的女儿? 飞剑客知道李寻欢的意思,是想要用阿婵来抵消他对一个孩子的渴望,因为那个孩子的母亲,是林仙儿。 可看着那封信,他却只能苦笑。 如果是在他随着阿婵一起离开了小楼之前看到这封信,飞剑客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如今,他实在无法将阿婵放在“女儿”这一位置上。 他甚至连把她继续放在“孩子”这个位置上,都感到有些勉强。 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想到这里,飞剑客终于站了起来。 林仙儿早年间在长安的娼寮间生活,如今却已经回到了江南。 他要去江南,看一看那个孩子。 …… “你说,我应该姓什么呢?娘?” 在江南某个偏僻却干净的小院中,一个形如枯槁的年迈女人正在为自己的女儿梳妆。 单看这两人的形貌,简直状如云泥,让人根本无法相信,她们竟然是一双母女。 因为比起丑陋不堪的母亲,那坐在镜子前的年轻女子,却十分美丽。 “我若是想要成为上官金虹的女儿,那么我就该叫上官小仙,如果我想要成为飞剑客的女儿,那么我就没有姓氏,只叫小仙。” 那容貌丑陋的女人,竟然就是当初艳冠江湖的林仙儿。 她那夜莺一般清脆娇柔的声音,此时也已经变得嘶哑不堪,她整个人都已显得十分疲倦,好像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的折磨。 她将女儿的头发一面握在手中,缓慢的梳理,一面低着声音,沙哑着道:“……你真的会听我的话?” 听见这话,名为小仙的女子娇笑了起来,却并不回答。 林仙儿看起来就显得更疲倦了,“你的主意多得很,我不想管,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那些手段,多少是我年轻时候玩剩下的?你既然野心大得很,还跟魔教有所勾结,恐怕是盯上了金钱帮残余的势力,是不是?” “那有什么不好?我若是上官金虹的女儿,不仅可以得到金钱帮昔年藏起来的宝藏,若是有什么事情,对他忠心耿耿的荆无命也绝对会听从我的命令——”小仙怀中抱着一个布娃娃,眼眸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吃吃笑道:“到时候,我就可以借着魔教与金钱帮两大势力,一统江湖。” 但她尽管是自己的女儿,林仙儿望着她的视线却仍然十分冷漠。“可我想要让你成为飞剑客的女儿。我已经给他写了信。” 小仙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他,当初何必要那么伤他?” 提起当年的事情,一直神色麻木的林仙儿眼中划过一丝痛感,“你以为我要你成为他的女儿,只是因为他是我放不下的男人?你可知道,他与李寻欢……” “我知道,他与李寻欢是传奇。”小仙打断了她,却不以为然道:“但那又怎样?若是跟了他走,那么我就只有当个乖乖听话的小女孩的份了!不能为我所用的传奇,我不需要!因为将来这江湖上,我必将也成为一个传奇!” 话说到了这里,林仙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女儿的打算:“这么说,你想要叫做上官小仙。” “是。” 上官小仙转过头来,看着林仙儿疲惫至极的面容,微微一笑。 年少时林仙儿几乎从未关心过她,要说她们之间有什么母女情分,实在可笑。但无论如何,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总算还是为自己的女儿有所打算了——尽管,那并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上官小仙柔声道:“你给飞剑客写了信,我却也给荆无命写了信。母亲,你已经累了,女儿扶您进去休息吧。” 林仙儿默默地看着她,终于沉默不语的顺从了她的力气,回到了房间里。 她呆呆的坐在床边,却眼睛木木的一眨,倏忽落下一滴泪来。 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还风光无限,美貌无双。而她遇见了一个少年,一个孤狼一般的少年。 他有着她所见过的人中最英俊的面容,一开始像是坚冰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他却又是她所见过的人中,最老实,最可爱,最温柔的那一个。 算了。林仙儿闭着眼睛,心中默默地想,是你没有这个福分。 你是我的女儿,几乎与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觉得可以将整个天下都肆意的翻来覆去。 我们活该都没有。 …… 而在上官小仙先等到了荆无命,得到了上官金虹所留下来的金钱宝藏时,路小佳正千方百计的阻挠阿婵前往丁家。 因为她自己和路小佳在一起了,金球便被阿婵派去前往飞剑客的身边。 在得知飞剑客去找林仙儿的时候,阿婵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恐生变故,外星人决定加快速度。 她看着面前的路小佳,一脸无辜道:“可是,我已经送去拜贴了。” “……拜贴?” “嗯!”阿婵娇软道:“就在上个住宿的客栈里,我拜托店小二帮我送出去的。” 算算时间,如今应该已经送到了。 这让路小佳心中一紧,却又连忙安慰自己道,丁家武林豪门,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送上拜贴,但若无意外,门房那一关都过不去,就会直接丢掉了。 也许……也许丁家根本不会注意…… 但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阿婵继续道:“我写着,李寻欢养女沈婵与荆无命之徒路小佳拜上。” “我的名字可能丁家从未听过,但路小佳你的名字应该有点名气啦。但不管怎么说,为了防止被人当做毫无价值的拜贴丢掉,这种时候还是得借借长辈的名头,你说是吧?”少女嫣然一笑道:“我还写了,因为你思念家人,所以特地携友来看望父母。你觉得怎么样?” 而路小佳的脸色,已然发青。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九月鹰飞里说上官小仙是林仙儿的女儿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因为小李飞刀的最后,林仙儿那个在妓院之中辗转流离的经历怎么看都不大像是能把一个孩子拉扯大的样子啊!怀着孕的女人一天十个男人纵情声色,这孩子得是铁打的才能不掉吧……总觉得古龙大大是脑子一拍就决定“行你就是谁谁谁的孩子了!”。 第72章 看着面前头戴纱帽, 语气轻快,对他的阻挠不以为然的少女, 路小佳忽然道:“我杀过女人。” 阿婵微微顿了一下, 不知道他想表达怎样的含义:“哦?” “但在没有人给钱的情况下, 我一般不愿意对女人动手。” 听见这话,阿婵扬起了头来, 帷帽的纱幔随着她的动作朝着两边垂下,露出了一张春光明艳的面容。 眉如远山, 眸似霞光的少女咬着嘴唇, 盈盈凝睇着他,似笑非笑道:“所以呢?” 她那双浅茶色的眼眸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 竟隐约漾出了一抹温柔的碧色——据说,小李飞刀李寻欢的眼睛, 也是如此的多情风流。 而见她的神色仍然丝毫没有惧意, 路小佳绷紧了唇线。他忍不住道:“你真的是李寻欢的养女?” 阿婵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自我从雪地里被捡回去起,他和红姨就的确一直在照顾我。” 路小佳沉默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完全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少女怎么办才好。 见他眉头紧锁, 苦闷不语, 少女歪了歪头,善解人意的轻轻问道:“你是不是发觉自己阻挠不了我去丁家,无计可施,干脆便想杀了我?” 然而一听这话, 路小佳立刻冷冷的瞪住了她,像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我不会杀你。” 但他这一瞪,就瞪进了少女那澄澈如琉璃一般的眼眸里。 ——她正在专注的凝视着他。 凝视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眸。 “为什么?”她看着他,宛若某种催眠蛊惑一般,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道:“因为我的养父是李寻欢?因为我是个女人?因为你还想知道到底还有谁知道那个秘密?还是……” 她微微一顿,竟然上前一步,将手按在了他的剑上。 “还是……只是因为你不想杀我?” 路小佳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的身体已经猛然紧绷到了极致——若是李寻欢的飞刀也被人如此按住,想必他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但让他惊骇的,却不是阿婵按住了自己的剑柄,他惊骇的是,当她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却仿佛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他只能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也同样深深地凝望着那双眼眸的深处,几乎迷失了自己。 被她的双眸慑住,路小佳的头脑空白,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必须快点动起来,但身体却仍然僵硬在原处,完全移不开视线。 他从未碰见过这样的情形,在急切的想要去拔剑的时候,甚至冒冒失失的碰到了阿婵的手。这少年便立刻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得,脸色苍白的又缩了回去。 他那双如幽潭一般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这才第一次的流泻出一丝属于少年人的惊慌无措。 这样的反应,让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确定了什么,因而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她含着笑收回了放在路小佳剑柄上的手,成竹在胸的朝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说破什么。 “好吧。”她说:“我可以暂且不去丁家——不过,我只是暂缓行程而已——” 她的眼神中流动着灵动的光,娇蛮而任性道:“只要你带我去看好看的风景,去玩好玩的东西,去吃好吃的食物——我就可以跟着你玩够,吃够,看够之后,再去丁家。怎么样?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一定知道哪里最好看,最好玩,对吧?” 她如此轻松,路小佳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低哑的不成样子:“……你……真的不去了?” 阿婵歪了歪头,傍晚的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晕出了一层炫目的霞光。当她仰着脸说话时,路小佳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她所有的动作细节。 这也许是因为,他以前从来不敢如此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她。 她纤白柔嫩的手指绕着腰间垂下的流苏穗带,动作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憨天真,但她如星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秾艳的睫毛倒影,微微颤动着纤长的睫毛,自睫毛下递出一潭半明半暗的艳色,却已经有了不输成熟女人的媚态与娇柔。 她的人就像她的心一样,让人看不分明。 “我可没有说我不去丁家了——我只是暂时先去去别的地方罢了。不过今晚你却还要跟我走。因为我已经决定今天晚上要去看星星了——你得先陪我去——你瞧见前面那座山了没有?听说山上有个道观,我们去山上住一晚,今天晚上看完了星星,还能明天一早看日出和日落——你说好不好?” 路小佳还能说什么?在她那盈盈脉脉的眼波注视之下,他居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只能叹了口气,说:“……好。” …… 山上的确有一座小道观,虽然不大,却打扫的很干净,自院落里延伸出一丛巨大的碧青树冠,看枝干绿叶,似乎是柏树。 路小佳敲门的时候,出来一位年纪很轻的小道士,他原本说:“不好意思,今天本观不接待客人了……” 但瞧见阿婵站在路小佳的身后,便一时魂不守舍的没了后半截话。他怔怔的盯着她露出的半张皎白面容,不知不觉就呆呆的让开了身子,改了话语:“但是,但是如果客人不嫌弃本观观小简陋的话……请,请进。” 路小佳:“……” 他将他们引至了厢房,在得知他们是准备来看星星之后,很是热情的指明了山上视野最好的地点。 他说完之后,还念念不舍的又站在原地,无话可说却又不想就此离开的看着阿婵,呆呆发愣。 “啊!”突然,这小道士想起了一个绝好的搭话话题,连忙兴高采烈的开口道:“说起来,我们道观别的不出名,可制的香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平常上门求香的人多不胜数——所以我师父才定下了规矩,四天一休沐,不接待求香的外客。今天正好休息,所以显得有些空旷了。我——要不,两位客人试试我们道观的五香汤?” 阿婵果然有点好奇的问道:“什么是五香汤?” 见她开口了,那小道士立刻挺起胸膛,卖力介绍道:“就是从兰香、白檀、白芷、桃皮、柏叶、沉香、鸡舌香、零陵香、青木香等等香料中选取五种,熬煮汁水,用作沐浴。可以辟邪除秽的!” 阿婵在意道:“对人的身体有好处吗?” “那当然啦!”小道士无比热切道:“香可以感鬼神,清身心,驱毒气,消困倦——两位客人有兴趣吗?若是两位客人想试试,可以试着洗一洗身子。” 而一听对人类好像很有益处,外星人便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学习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试试效果比较好。阿婵便转过头去,一脸殷切的看向了路小佳道:“阿鹿,你试试吗?” 路小佳淡淡道:“你难道不知道要我洗澡的价码?” 阿婵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因此微笑着戏谑道:“但不去街心洗澡,是不是可以便宜一点?” 待到他们吃过道观提供的简单晚饭,在各自房间里沐浴更衣,换上一身青色的道袍出来的时候,屋外已经天黑了。 阿婵还湿着头发,就随便拿了根筷子在脑后挽起简单的发髻,拉着路小佳的手跑了出去。 “哇!正好!正好!星星还没升起来——等我们到小师父说的地方时间就刚刚好啦!” 少女摘下了帷帽,一张素净的脸清丽而又动人至极。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当做照明,映照着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眸,令人难以拒绝。 她身上的青色道袍尽管已经是道观里最小的尺寸,穿在她的身上却仍显宽大,反而将她衬的更显娇小。少女站在山上,衣袂飘飘,好像一不注意,人也会被风吹走,就此羽化登仙而去。 他们沿着道观后头的小路,偶尔拨开肆意生长的枝条,一路颇为顺利的走到了一片悬崖边上。 在这片自山体中延伸出去的平台上,仰头望向天空,只见满天繁星,犹如一片碎钻落在深紫色的幻彩绒布上,熠熠生辉。 两人一时皆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阿婵才轻轻道:“阿鹿,星星好不好看?” 路小佳没有回答。 她又问道:“你困了吗?” 他这才回应道:“你累了?” “我不累。”少女转过脸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要你困一下。” 她完全的转过了身来,在满天星光之下,眼波动人如月光映照在一池春水之上,莹润有光,容色璀璨。 路小佳不知怎么的,被她这么一看,就忽然闭上了双眼。 一阵山风吹过,少女手中灯笼里的烛芯猛然闪烁了一下,便突然熄灭。 四周霎时变得漆黑不见五指。 而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少女柔软,温暖,细腻的手,轻轻的牵住了路小佳的手。 她的声音失去了那可恶的戏谑,狡黠,显得那么温柔,那么可爱,那么娇软。 她小声的问道:“阿鹿,你睡着了吗?” 路小佳低低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就像是循着这个音节,少女找到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她似乎踮起了脚尖,朝着路小佳凑了过来。 她吻在了他的唇角。 她的嘴唇柔软,饱满,而又温热。 像是一片花瓣落下,也像是一阵春风拂过。 不知道距离她原本想吻的地方,是将将正好,还是差上许多。 ——大概是差了一点。 路小佳很惊奇自己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竟然还能抓住这么一个清晰的念头。他感觉到阿婵已经微微转过了脸来,这次正正好好的,贴住了他的嘴唇。 山上的夜风很凉,他从宽大的道袍衣袖里握住少女白腻柔嫩的手臂时,发现她的体温几乎与山风一样冰冷。 路小佳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臂,他的掌心炙热,竟生出了一种想要将她全部焐热的冲动。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对女人有过冲动了,有时候他甚至有些不安的觉得,他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对女人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并没有。 他弯下腰将面前的少女紧紧的抱在怀中,他抱得很紧,就像是怀中搂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生怕遗失,十分珍重,因而让人感觉分外满足。 阿婵温顺的趴在他的怀中,承受着他的力气。她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少年的肌肤紧致而细腻,逸散出来的温热体温中,还带着出浴后特有的清新香气。 她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耳鬓,声音细弱娇嫩道:“阿鹿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 她这么说完,路小佳就抱得更紧。但少女在这充满了炽热和忍耐的怀抱中,却仍不收敛的环住了他的脖颈。她在他的颈侧用力的咬下一口,而在让少年感觉到了痛感的一瞬之后,便又立刻敛起力气,用唇瓣温柔的安抚。 阿婵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恶作剧,她闷在路小佳的怀里,咬着他的衣襟,低低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飞剑客和林仙儿是没有发生关系的,但是我脑子一抽忘记上官金虹后来给飞剑客塞了女人了,就觉得“哇跟林仙儿同居几年分手之后单独浪迹江湖二十多年全靠自己五姑娘的男人也太可怜了吧!”,所以二设了一下。不过我还是不懂林仙儿怎么确定孩子是上官金虹的,因为我记得原著里她同时间还睡了吕凤先来着【沉思】。甚至还有荆无命啊【沉思。】 唉呀随意啦,大方向都听古龙大大的!不过为了剧情可能会有二设导致一些小细节对不上,大家多担待~~ 第73章 那天的星星很美, 阿婵靠在路小佳的怀里, 沐浴着漫天星光, 感受着身后的男人将她仍然略带湿意的长发一缕一缕慢慢烘干。 幸亏阿婵是外星人,头发跟地球人的组成成分并不一样, 否则经常被人用内力烘干,绝难保持这样的柔顺丝滑, 肯定会毛糙干枯成枯稻一样。 不过, 就让人类觉得用内力烘干头发,对头发没有任何损伤好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于外星人来说, 也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这么想着,阿婵安静的凝视着那片星空,慢慢的思索起下一步的计划——甚至是下一个世界的计划。 路小佳的细胞已经到手了的话, 下一个,就只剩下了飞剑客。 飞剑客的问题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到手。所以重点考虑的, 就应该是下一个世界。 外星人默默的回顾了一遍自己之前在两个世界里的行动方针,准备看看哪里还能改进,哪里还需要修正。 最终她发现,也许她可以试试改一改路线。 尽管一开始就出现在关键人物身边,可以轻松的将所有有潜力的小白菜一网打尽,但陷入了关系网中, 为了维持住这张网,外星人就必须花费额外的心力来维护它。 否则它就将变成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让网上的所有人都亲近她,使任务难度大大降低,同时也能瞬间让所有人远离她,导致计划成功的难度大大提升。 这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当所有的小白菜互有关联时,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但也可能是作茧自缚。 还有她的性格—— 大体来说,阿婵的性格设定,温柔占据了非常主要的成分。 因为通过大量的实验,外星人确认这与所有性格相性都十分良好,而通过对比,阿婵认为这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性格,最为方便繁衍计划的展开。 但是,有时候这样的性格也会导致计划进展过慢,而过于温吞和效率低下。 那么……这两个问题,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也许这种时候,就要结合下一个世界的具体情况来考虑了。 而下一个世界,阿婵已经与金球商量好了。 不管是在这个时空,还是回溯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时空,有一些人的名字,在江湖中却从未消失过—— 沈浪,王怜花,熊猫儿…… 这些已经成为了传奇的人,似乎一开始都互不认识。 不像叶开是飞剑客的徒弟,不像路小佳是荆无命的徒弟——那也就是说,也许她可以不必使用关系网的模式展开计划——可是那样的话,她应该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又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行动,才能找到突破点?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有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立足点。 就在阿婵认真思考着的时候,路小佳已经完全烘干了她的长发。他自身后紧紧的搂住了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那不堪一握的触感,令人实在感到万分怜爱。 路小佳将脸埋在了她的肩窝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阿婵柔顺的垂下了眼眸,对他的举动做出了回应,却没有回头。 她抬起手来,温柔的摸了摸肩上少年的头发,曼声问道:“怎么啦?” 路小佳沉默了片刻,才声音闷闷的问道:“你还要去丁家么?” 外星人考虑着丁家三剑客的价值,斟酌道:“你希望我去吗?” “……我不希望。” 阿婵便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回答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丁家三剑客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大,可根据金球搜集而来的数据,实力恐怕还比不上傅红雪。而傅红雪的实力与路小佳不相伯仲,那么获得了路小佳的生殖基因之后,也就没有必要退而求其次了。 因此阿婵十分干脆道:“阿鹿不想让我去的话,那么我便不去。永远也不去。” 她说的如此决绝,一时之间,竟然轮到路小佳怔住了。 他抱着少女,愣愣道:“……你……” “怎么样?”阿婵放松了身体,软软的靠进他的怀中,语带笑意道:“阿鹿开心吗?” “……” 路小佳没有回答,却默默的收紧了怀抱。他像是补偿一般的询问道:“那么,你想要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你都陪着我?” “嗯。” “那……如果我说,”阿婵犹疑着,拉长了语调试探道:“我要去见我的师父,你也陪着我吗?” “小李探花?” “不是。”阿婵抿着嘴唇,语气有些心虚道:“我的师父,是飞剑客阿飞。” 她垂下了眼眸,轻轻的解释道:“其实将我捡回去的也是他。因为我是飞剑客的徒弟,所以李寻欢是我的师伯,他和红姨才会一直照顾我——” 说到这里,她特地朝着路小佳扬起了脸来,强调道:“我这不算是骗了你哦。” 可明明一开始还理直气壮的,说完之后,阿婵却又底气不足道:“……你可不能生气。” 路小佳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没有说实话……?” 听她的语气小心翼翼,仿佛极为害怕他会生气,路小佳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确应该生气,因为他讨厌被人欺骗,可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点也不怪她。 其实仔细想一想,当他在边城的长街上看见她的时候,她那将旁人硬生生比作砂砾的明月之姿,就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却无法看着她一个人孤身行走在黑夜之中,叫住了她。 后来,尽管对于她知道那些辛秘之事而努力心怀忌惮,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沉沦,拼命压抑和忍耐着靠近的**,努力的保持冷静和理智,可当她主动靠过来的时候,却还是…… 想到这里,路小佳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但他的声音,却可以说是很温柔的回答道:“我不生气。” “不过,”路小佳道:“你往后决不能再骗我。” 阿婵没有回答,她转过身子,抱着身后的男人,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阿鹿。” “嗯?” “……咦。”少女微微一愣,“……你居然应我了?” 像是被她惊讶的语气给逗笑了,路小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然呢?” 待到两人在道观里住了半月有余,让阿婵学会了制香调香的手艺后,路小佳牵着她的手下山,才发觉江湖上万马堂的覆灭已经成为了过去。 如今所有人都在说着当年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与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的女儿。 那名为上官小仙的女子,似乎被林仙儿托付给了飞剑客,而荆无命将当初金钱帮留下的宝藏图交给了她。 如同当年的梅花盗一般,名利财帛永远都是最为牵动人心的东西,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张藏宝图。 更令人垂涎的是,若是有飞剑客和荆无命坐镇,一般人绝不敢妄动心思,可偏偏这两人不知为何,都没有留在上官小仙的身边。 上官小仙明明是上官金虹的女儿,荆无命却给了藏宝图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反而是飞剑客将她交托给了叶开,甩锅甩了个一干二净。 路小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道:“叶开这下有的头疼了。” 他如今和阿婵在一起,比往日还要开心和快活,因此剥开花生的手法越发的轻灵迅疾。 他们坐在一间茶楼里,他惬意的吃着花生,而阿婵在他的身旁,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 在人少的地方,她毫不顾忌巨大的食量,但人一多,她就更倾向于伪装成“正常”的食物摄入量。 路小佳只以为这是女人的面子问题,倒也没有多想。可他刚笑完叶开,却很快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眼睛比他更像是死人的人,正站在茶楼门外,冷冷的盯着他。 那人穿着一袭奇怪的麻黄长衫,眼眸如死人一般,是一片灰色。 察觉到了路小佳的脸色变化,阿婵抬起了头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路小佳的脸色却已经毫无血色。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嘴唇不动的神色僵冷道:“你不要出来。” 他径直的走向了门口,这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此刻却犹如闯了祸的孩子一般,乖巧而又驯顺的站在了那古怪的人的面前。 阿婵这才将视线放在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身上,她眨了眨眼睛,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却乖乖的听话,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 …… “你去了哪里?” 荆无命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弟子,面容如死人一般僵硬:“从万马堂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的行踪?” “弟子……” “你难道不知道金钱帮的继承人已经出现?” “弟子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我与金钱帮的关系。” “是……” “若不是因为我找不到你的行踪,我岂会把金钱帮帮主的女儿交给旁人?”荆无命的声音明明平静的毫无波澜,却宛若鞭子一样,抽的路小佳的脸色苍白的要命。 “弟子知错。” “你现在就去找叶开,从他手里将上官小仙接过来。”荆无命紧紧的盯着路小佳道:“我想要你如同我当年一样,成为她的影子——若有必要,我更希望你能成为她的丈夫。你懂不懂?” 路小佳一头的冷汗,但听见这话,他却突然抬起了头来,“师父,我……” “你怎样?”荆无命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他偏激的猛然提高了声音,“难道你要说,你爱上了李寻欢的养女?!” “丁家收到了一封拜帖!写着你和李寻欢的养女名字,但他们却迟迟不见你上门,便派人去找我——你以为我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不过是沿着前往丁家的必经之路一路过来罢了!” 说到这里,荆无命的眼眸之中,似乎已有火焰燃起:“你难道不知道我与飞剑客和李寻欢的关系!?你是我的徒弟,我教你养你到这么大,难道是为了让你像条狗一样的跟在他们养女身后的吗!?” 在上官金虹死后,荆无命的心就已经死了。 而一个人的心若已死,就只有两种力量才能令他再生——一种是爱,一种是恨。 那时阿飞原本可以杀了他,可是他却选择了放过他。 但这对荆无命来说,又岂非是一种比杀了他更加痛苦的羞辱? 他如今便是靠着恨的力量,一直活到了现在——他对李寻欢的恨,对飞剑客的恨! 而这恨意,理所当然的需要由他的徒弟继承。他没有儿子,也没有后代,路小佳就是他的儿子,就是他的后代! 他也必须跟他一样,继承他的仇恨,憎恨李寻欢,憎恨飞剑客,还有与他们有关的一切! 李寻欢的弟子!李寻欢的养女——所有所有的一切! 路小佳怎么敢在拜帖上,将自己的名字跟李寻欢的养女写在一起!? 他怎么敢爱上李寻欢的养女?!他怎么敢爱上飞剑客的徒弟?! 荆无命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如何拔剑?!” 路小佳僵硬着,仿佛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荆无命却绝不肯给他一条退路,他冷冷道:“你若是不爱她,我还可以让她活下来。但你既然爱上了她,你就必须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姐姐来了……跟着一起去吃饭逛街,回家就完全……累趴了…… 第74章 路小佳垂着头, 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那一方土地, 好像思绪已经穿过了泥沙, 一直沉入了更深更深的地底。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所以什么都不用想。 没有任何冲突, 也就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他想要抛开一切,他想要什么都不去想, 可是那个星空之下的夜晚无时无刻不在浮现,让他无法逃避。 他记得那时她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长发铺散在他的掌心,湿润微凉。 她穿着青色道袍在山风中飘然若仙,让他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腕, 甚至有些可笑的担心,她会就此被上天带走。 她回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 还有那些他追在她身后的日日夜夜,她狡黠的微笑和飞扬的眉眼, 把他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戏谑,还有叫他“阿鹿”的声音。 但是…… 他又怎么能够违抗师命。 不管路小佳有多么的想要逃离,想要从这样的漩涡之中抽身而出,他的身体仍然笔直的站在原地。而荆无命,就在他的面前,绝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 “我……”终于, 路小佳听见自己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也难听的厉害,遥远的仿佛是从天边传入自己耳中的。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就连青筋都已暴起。 他从不知道,原来开口说话,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我,以后绝不再见她。师父……我绝不再见她。” 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荆无命的表情和神色。路小佳低着头,仿佛已经凝成了一座雕塑,一座僵硬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感觉的雕塑。 “好。”可就在他一直没有听见荆无命的回应,一颗心即将彻底僵冷下去的时候,荆无命忽然开口了。 他冷笑道:“很好。” 他竟然没有再强硬的要求路小佳一定要亲手杀了对方,这让路小佳不可置信,身体却已经先一步的松了口气。 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荆无命身形一晃,已然掠过他的身旁,径直朝着小楼鬼魅一般飘去。 路小佳慢了一拍,他微微一愣之后,才大惊失色的转过身去,想要赶上。 但荆无命人已远去,声音却仍近在咫尺:“你说过你绝不再见她!” ——他若是再见她一面,就不得不亲手杀了她。可若是此刻无法护在她的身旁,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师父手中? 这进退两难的局势,令路小佳霎时僵在原地,只有冷汗滚滚而落,脸色惨白。 但荆无命并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起码他现在还没有。 这面容僵硬,眼神灰暗,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难以忍受的男人落在了阿婵的面前。他身形飘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自窗外如轻烟拂来,竟没有引起茶楼中的其他客人半分注意。 他一眼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的少女。而就算他没有看见方才路小佳与她坐在一起,也一定不会找错别人。 因为就算她带着斗笠,遮挡着面容,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坐在角落里,看似不引人瞩目,但一旦发现了她,你就绝不会再将视线从她身上转走。 荆无命定定的看着她,笃定的问道:“你就是李寻欢的养女,沈婵?” 听见这话,阿婵微微仰起了脸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了眼眸。纱幔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拂开一线缝隙,却只能瞧见一抹白腻的腮颈,如凝霜雪,令人难忘。 尽管武林高手多是耳聪目明之辈,但在白色纱幔之后,他们也只能隐约瞥见大概的轮廓。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骨肉匀称的女人,轮廓剪影从不会令人失望。而有着如此优美轮廓的女人,再配上刚才那样白皙莹润的肌肤,那就绝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荆无命在心中冷冷的想,若不是足够美丽,恐怕也难以令路小佳轻易动情。 他的徒弟虽然本来就在年少慕艾的年纪,但因为荆无命偏激的性格,路小佳一直对女人难以亲近。 若是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破他严密的堤防? 而李寻欢那等人物的养女,又怎么可能会是寻常的女人? 但荆无命此刻绝口不提路小佳,他只是问道:“李寻欢在哪里?” 阿婵没有说话。她美丽的面容隐藏在纱幔之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沉默的听着。 荆无命已经找了李寻欢找了二十多年。这些年来,他心中的恨意与愤怒反复沉积,都在这样的寻找中无处发泄,只能深埋心底。 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知道李寻欢下落的人,在他发泄自己心中那激荡的感情之时,荆无命并不需要任何的打断。 果然,他并没有给阿婵留出回答的间隙,只是继续道:“我已有多年未曾见到他了,我一直都在找他!”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道:“因为我还想找他比一比,究竟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而一直等他说完,阿婵才轻轻的开口道:“你既然找不到他,就说明他不想见你。” 她的声音很好听,开口的时候,就算是身处寒冬之中,也感觉仿佛春风拂面一般温暖柔和。不过,虽然音色毫无相同之处,但她的语气淡然温和,与李寻欢却十分相似。 这让荆无命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但他绝不会不想见你。” 听他这么一说,戴着斗笠的少女似乎微微笑了一笑,她反问道:“你想用我引他出来?” 这淡然自若的神态,也很像李寻欢。 荆无命不禁感到一阵厌恶,他冷冷道:“他若是不来,你就会死。” 他缓缓道:“所以你最好希望他能快点过来。” 而荆无命要杀一个人的时候,绝不会顾虑对方是男是女,是强是弱。 阿婵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问的却是:“那路小佳呢?” 荆无命盯着她,似乎觉得她被“死”这个字眼所吓到了,却又觉得李寻欢的女儿,不应该如此软弱的感到了一丝失望。 他道:“他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你。” 阿婵没有说话,她只是低低的,忧伤的叹了口气。过了半晌,她才接着道:“……你要我师父到哪里来找我?” 荆无命冷笑道:“你不是已经写了一份拜帖投去了丁家?既然如此,我便在丁家等你师父!” …… 看见荆无命的时候,丁乘风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自从万马堂覆灭的消息传遍江湖后,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神刀堂的后人,白天羽的儿子,傅红雪要来复仇了。 那些当年参与了神刀堂灭门惨案的人,个个心惊胆战。而丁乘风的妹妹丁白云,也是其中之一。 她当年在梅花庵外,甚至开口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因而在事后自己毁了自己的嗓子。 她的声音原本是清脆悦耳的,如今却嘶哑的可怕。 她的容貌原本是美丽优雅的,如今却满脸疤痕。 但就算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傅红雪也绝不会放过她。 他终有一天会找到丁家来,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会在那一天迎来一个结束。 在这种关头,丁家哪里还有心力再去招待荆无命,尤其是,他挟持着李寻欢的养女,要在丁家等待李寻欢上门,与他比试? 李寻欢早已成为了武林中的传奇,但荆无命,又何曾是好相与的角色? 丁乘风叹了口气,他的年纪本来就已经不再年轻,近些日子以来,更是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客客气气的安排荆无命与那名为沈婵的少女住了下来。 于是自万马堂覆灭,白天羽后人傅红雪携魔刀复仇,上官金虹与林仙儿的女儿上官小仙带着金钱帮藏宝图横空出世,这两个重磅消息之后,李寻欢这个名字迅速的取而代之,成为了江湖新的头号新闻。 他的养女沈婵如今正与荆无命一起,在丁家做客。 不过,谁都知道,荆无命这些年来一直打听李寻欢的下落,他总认为当年上官金虹的武功明明在李寻欢之上,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却是李寻欢活了下来。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知道李寻欢下落的人,他与那位名叫沈婵的少女,大概绝不会是恰好一起在丁家做客那么简单。 恐怕是挟持了对方也说不定。 那么,已经在江湖上失去踪迹多年的李寻欢,已经被人当做传奇,当做神圣的李寻欢,这次会出现吗? …… 李寻欢并没有收到消息。因为他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偏远了。 但飞剑客却收到了。 他无可奈何的听着别人口中口口相传着“沈婵”这个名字,朝着丁家慢慢走去——自家徒弟闯下的烂摊子,还是得他自己去收拾。 不过这样也好,荆无命一直在找李寻欢的下落,他岂非也一直在寻找阿婵的下落? 如今有个人把她一直拘在丁家,反倒也方便了飞剑客。 但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李寻欢的养女? 她是他的徒弟,真的要说的话,说是他的养女才对。可是她却在外人眼中,几乎将自己和飞剑客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不,其实也并不是一干二净,因为她又冠上了“沈”姓。 那是飞剑客年轻时候不敢冠上,而如今却又已经觉得并无必要冠上的姓。 沈婵…… 唉。 小女孩的心思,若是以前的飞剑客,也许还真的并不明白。 可是当他看过阿婵与年轻时候的阿飞相情相悦之后,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江湖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这里有时候最不讲规则,有时候却又最讲规则。 这里有时候伦理道德最为崩坏,有时候却又严苛的仿佛一个个都是道学卫士。 “我想嫁给你。” 飞剑客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浮现着少女那天真而又明媚的眼眸,她的眼神里溢满了炙热纯真的情感,还有数不清的期待与盼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面容在飞剑客的记忆中,已经不再是对着少年剑客说出来的话了。 她就像是站在了他的面前,盈盈切切的在对着他说,“待你名扬天下……我想要嫁给你。” 所以她可以叫做沈婵。却绝不能是飞剑客的徒弟,飞剑客的养女。 因为师徒相恋,永远都是受人非议的。而养父女结为伴侣,就更为令人不齿。 飞剑客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年少的少女却倔强的以自己的方式,执拗的保护着他,防止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中伤。 三天之后,丁家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飞剑客站在门前,安静的凝视着那紧闭的高门。在那门后,还能隐约看见院内楼阁的青瓦飞檐,廊腰缦回。 丁家雄厚的财力,已经通过这一幕,完美的向着所有来客,震撼人心的展示了出来。 这是一种底气,也是一种威势。 但飞剑客却只是淡淡一笑。他停下凝望,不过只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从他身边跑走,跟他捉迷藏一样躲了他这么久的少女,已经近在咫尺。 他走上前去,叩响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佬们~ 土拨鼠小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5 06:32:2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5 09:26:52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5 10:00:24 故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9-06 16:33:13 Krysta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6 16:46:14 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7 00:05:2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7 13:04:02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7 13:54:49 故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9-08 03:39:40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9 07:46:32 2048512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9 14:46:50 第75章 飞剑客迈入丁家的时候, 阿婵正坐在丁家后花园的回廊围栏上。 她靠着朱红的栏杆, 肤白胜雪, 乌发如缎,低垂着精致的眉眼, 神色温柔的犹如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她正看着院中的枫树下,一个英俊的少年将手中长剑舞的密不透风。这少年乃是丁家的二少爷, 丁灵甲。 阿婵曾经很短暂的疑惑过, 二少爷叫甲,三少爷叫中, 那么大少爷该叫什么?不过因为这三人并不是小白菜,她并没有浪费自己多余的好奇心开口询问过。 此刻虽然天气渐冷, 快要入冬,却还不到披毛带裘的地步,但少女娇柔的坐在围栏上, 却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皮衬着她洁白无瑕的面容,更显得世间粉黛殊无颜色。 而丁灵甲虽然舞着剑,视线却一直黏在少女的身上,不肯移开。 他本是个极骄傲的人, 可在丁家瞧见阿婵的第一眼,就让丁家人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围着她不停的打转。 阿婵前夜睡觉时开了窗忘了关上,第二天一早起来便有些头晕脑热。 丁灵甲知道之后,又是找裘皮大氅,又是找暖手炉,把整个丁家都闹了个鸡犬不宁。她觉得闷在屋子里无聊, 他便又带她来看看花园,为她在树下舞剑。 这一切似乎都让阿婵分外感动,她的眼眸里柔情似水,凝注着丁灵甲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含情脉脉,情思旖旎婉转。 可若是叶开在这里,却能够苦笑着察觉到,她的内心其实丝毫没有特殊的波动。 正在丁灵甲自我感觉他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独处之时,柔情蜜意的时候,一位侍女却匆匆的跑了过来,破坏了这大好的情景。 这让丁灵甲皱起了浓密的眉头,极为不满。他收起长剑,正要开口斥责,却听见阿婵有些无力的问道:“是不是我师父来了?” 她作势便要站起来,但瞧着她手脚虚浮无力的模样,丁灵甲连忙赶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臂。 阿婵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 她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丁家二少却已经兴奋激动的满面红光,活像是个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一样。 那侍女看的内心啧啧称奇,表面上却恭顺不已的垂下头颅,柔顺道:“回姑娘,是飞剑客到了。” 阿婵道:“荆先生……已经过去了吗?” “是。荆先生已经过去了,老爷让我带您过去。” 那美丽惊人的少女听了这消息,却全没有半点即将脱离苦海的庆幸,一听是丁乘风要带她过去,而不是飞剑客要求见她,阿婵便忍不住垂下头去,露出了沮丧至极的神色。 “……到时候他肯定又要说我。” 丁灵甲一直都只能瞧见少女温柔端庄的一面,此刻瞧见她小女孩一般骄纵和不满的模样,登时有些喜不自禁的讨好她,笑着安慰道:“不会的。飞剑客阁下肯定担心都来不及呢!” 阿婵忧愁的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 “李寻欢呢?” 看着面前依然一张面容僵硬如死人一般的故人,飞剑客叹了口气道:“你若有什么事情,找我也是一样的。” 荆无命不为所动道:“等找过李寻欢之后,我自然会去找你!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他与飞剑客之间的恩怨,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但他与李寻欢的恩怨,却是事关上官金虹的恩怨。 两相比较,自然是上官金虹更为重要。 荆无命不敢托大他能够战胜飞剑客,可在找到李寻欢为上官金虹复仇之前,他绝不能死。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李寻欢的手里,那才无怨无悔。 飞剑客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他只能无奈道:“这与阿婵没有关系。” 荆无命冷冷道:“她说她是李寻欢的养女。” “她是我养大的。”飞剑客平静的回答道:“她叫我师父,叫李寻欢只是师伯。” 荆无命皱眉道:“那她为何不承认你是她的师父?” “……”真实的原因,却总不好叫飞剑客说,因为她喜欢我。他只能垂下眼眸,回答道:“……小孩子总是有些不为长辈所知的小心思。也许是觉着,小李飞刀的名头更大更好玩也说不定。” 荆无命听了这话,却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笑,一时间,整张脸都微微扭曲了起来。“居然有人嫌弃飞剑客的名头,不够大,不够响亮么?” 丁乘风坐在主座上,听着这当世两位可能是最可怕的剑客拉着家常,只是微微苦笑。 他是主人,不过此刻却很清楚,他的身份只是一个见证者。 而就在这时,那奉命前去寻找阿婵的侍女款款的步入室内,柔声道:“沈姑娘和二少爷来了。” 一听沈姑娘这个名号,飞剑客的眉头就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面上显出了几分微妙之色。 待到转身望去,瞧见一个陌生的英俊少年,看起来极为小心珍重的搀扶着阿婵进来时,他就更是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的,飞剑客对上阿婵的时候,语气就总是下意识地显得格外严厉。 他与荆无命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说得上是平淡温和,但此刻一张口,便是一种问责的严厉态度。 阿婵低着头没有说话,飞剑客却已经朝着她走了过去。他看向她肩头裹着的白狐大氅,冷冷道:“这是谁的东西?” 丁灵甲正要开口,飞剑客便好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似得,冷冷的瞪了过去,“我没有问你。” 尽管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侠客,可在这一瞪之中,丁灵甲竟然好半天都无法开口回答一句话。 而阿婵已经默默地将大氅脱了下来,递给了他。 瞧见自己的心上人那我见犹怜,文文弱弱的模样,丁灵甲咬了咬牙,终于道:“这件大氅是我送给沈姑娘的——她前日着了凉,正在发热……” 飞剑客这才凝眸去看阿婵的脸,才发现她低垂着的脸颊泛着潮红,全身无力的低垂着眉眼。 他其实应该早就发觉这一点的,只是阿婵一进门就低着头,一副心虚认错的模样,他又在瞧见她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与尴尬,顿时张口便是一句问责,脱口而出。 如今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抿了抿嘴唇,这才放缓了语气道:“……我难道没有教过你,不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许接受?你跟丁家二少又是什么关系,劳烦他来扶着你?” 阿婵依然垂着头,又默不作声的往边上挪了两步,拉远了与丁灵甲的距离。 荆无命看着这一幕,倒是突然相信了飞剑客之前所说的话。 那倒不是说飞剑客的话之前就不可信,只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明了这少女究竟是谁的徒弟,她又为什么不肯亮出自己师父的名号。 这责备的语气一听便是亲师徒——因为飞剑客绝不会对李寻欢的养女和徒弟如此的不客气。而对待男弟子,粗暴一些并不打紧,可是女徒弟,却往往更加敏感多愁一些。 此刻,荆无命听见飞剑客的语气虽然依然冷漠,下一句话却已经将阿婵摘了出去道:“你先下去,到门口等我。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阿婵这才突然开口道:“你要接我回去?” 她的声音轻柔的仿佛夜风拂响檐下的风铃,就在此时,阿婵突然抬起了头来。 此前荆无命从未见过她的面容,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带着面纱,后来又一直被丁家安置在后院。此刻她乍一抬头,就好像万千□□在眼前陡然绽放,令人头脑空白。 荆无命微微一顿,突然就理解了这少女的种种叛逆。 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该整日在冷漠的训斥之中长大,她只要离开飞剑客,得到的便尽是繁花似锦一般的宠爱与温柔,换做是谁,恐怕都会对自己的师父心有怨气的。而李寻欢那个烂好人的性格,绝对会让这少女感觉亲近的多了,不怪她会对外宣称自己是李寻欢的养女。 荆无命甚至也能够猜到,飞剑客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严格——因为他也是曾经经历过林仙儿的男人。 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可以把江湖搅得多么腥风血雨,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女人美貌的威力。 他听见飞剑客似乎丝毫不为所动道:“难不成你还想在外面继续晃来晃去?” 阿婵便一声不吭的又垂下了头,朝着门外走去。那垂手站在一旁的侍女连忙跟上,为她引路。丁灵甲也想追上去,但飞剑客看着他,只说:“不劳烦丁少爷费心。” 他就僵在原地,几乎动也动不了了。 而少女柔顺沉默的背影,实在令丁乘风都感到有些不忍。 “唉,这又是何必。”他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像我们这种人家里的女孩儿,要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整日呆坐在家里,实在是太难为她们了。我女儿丁灵琳也是,成天的往外跑。” “她与丁小姐不一样。”飞剑客注视着阿婵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淡淡道,“丁小姐可以保护好自己。她却不行。” “我看她倒是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既然知道阿婵无法引来李寻欢,荆无命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阻拦她的离开,“不管在哪里,身旁都有男人愿意护她周全。” 飞剑客长叹一声道:“我便是怕她清楚这一点。” 可这时,丁灵甲却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但这根本不该是她的错啊?难道生的好看,也是一种罪孽吗??” 他话音刚落,方才去为阿婵指引道路的侍女,便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道:“不好啦——沈姑娘半途去了马厩,抢了一匹马跑走了!我拦不住她……” 丁灵甲还没反应过来,便只感觉身边一道人影一闪,定睛一看时,只见飞剑客已然失去了踪迹。 …… 沿着马蹄留下的印记,飞剑客就犹如追踪着猎物的孤狼一般急掠而去,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阿婵并不会骑马。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瞧见了一匹骏马在大道上疾驰向前,而一袭浅紫衣裙的少女,却紧紧的趴在马背上,连路都不看,似乎吓的只会抱紧马脖子了。 飞剑客飞身而去,一把拽住了缰绳,强自勒令这骏马停下脚步,长嘶而立,惊得马背上的少女惊叫一声,猝不及防便要摔倒在地。 但等到阿婵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痛感,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时,却瞧见飞剑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马的缰绳,稳稳地扶住了她。 他板着脸正要说“不会骑马瞎骑什么!”,却忽然瞧见面前的少女眼中蓄满了眼泪。他微微一怔,便突然被抱了个满怀。 少女紧紧的搂着他,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好像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但才刚刚用力,她便已经舍不得的松开了嘴巴,大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我讨厌你!你把二十年前的那个阿飞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读者问我是不是卡文了,并没有……这个世界的结束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只是前几天周末的时候来了很多事情,本来以为周一能更新了,结果又出了一点事,然后生病了……这几天只想躺在床上躺尸,头晕脑胀。而且现在双开,最近顾上了另一边的更新之后实在是感觉精力不济了……昨天本来觉得精力好一点了,结果写到2000多字的时候实在是撑不住了……今天更新说一下,准备请个病假……日更是不大可能了,只能看我要是有精力就尽量吧……爱你们!啊说起来本来以为这章能结束这个世界,突然发现可能还要一章…… 第76章 少女其实也很明白, 自己说的话有多无理取闹。因为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就算是知道,她仍然倔强的仰着头, 瞪着面前的男人,强自忍耐着眼中的泪水, 不肯示弱的掉下。 那执拗而又天真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骄纵的想要这个,想要那个, 什么都想要。一旦有人不肯轻易交出,她就要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必须立刻被人哄得开开心心, 才肯罢休。 可就算知道她索求无度,骄纵任性, 但这少女长得如此颠倒众生, 令人无可奈何, 便让人忍不住的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甘心奉上。 就算是刚才还恼怒不已的飞剑客,在瞧见她的眼泪之后, 也不由得软下了心来。 他垂下眼眸, 看着阿婵泪盈于睫的眼眸,轻轻的叹了口气,平静道:“你想要我怎么还你?” 好像没想到他居然认真的给予了回应, 阿婵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着嘴唇,按捺住那羞怯与退缩的情绪, 细弱而又认真的问道:“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这样的话语,总会让人显得如此脆弱,仿佛已经宣告,在对方面前,她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而她把他看得如此高高在上,亲手交与了他可以随意定夺她生死的权利。 她像是刺猬缩起了背后的尖锐;像是蚌壳努力的张开双贝;像是小鹿一样用尽全力忍耐住了颤抖。 她暴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出了自己的全部死穴和弱点。她站在他的面前,仿佛变得不堪一击。可是与此同时,她又显得那么强大,那么勇敢,那么的不顾一切。 因为对很多人来说,表白感情从来都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不知道多少闻名江湖的大侠浪子,面对生死也面不改色,却偏偏对于感情避之不及。要他们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说上一句真心话,简直会让他们羞耻至死。 因为那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仿佛赤条条的站在街头,任由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任何敢于表白自己心意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比起自己的感受,这少女似乎更害怕无法令自己的心上人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不知道她究竟鼓起了多少勇气,才终于在此时明白无误的表露了出来。 那刚才还拼命忍耐着的眼泪,刚说完那句话,就立刻无法再继续控制的落了下来。 而一旦落下了第一滴泪水,少女美丽的眼眸之中,就再也无法停下眼泪。 那些眼泪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纯洁,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的滚落出来。她白皙的眼尾染上了胭脂般的殷红,乌黑纤长的眼睫湿润如被露珠沾湿的花瓣一般柔柔脉脉,却又明艳的触目惊心。 没有人不会为这少女感到怜惜与心疼,飞剑客也不会。 他的心正在收紧,但表面上看来,他却只是死死的板着一张脸,而嘴唇抿起的线条越来越严厉,越来越僵硬。 他的双手已经死死握紧,在她的眼泪中,用力的指节已经泛白,凸起青筋。他的指甲修理的很干净,也很短,可是飞剑客感觉得到它们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甚至可能会掐出鲜血。 “不行吗……?” 阿婵紧紧的凝视着他的面容,却没有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看见一丝动摇之色。他就宛若山崖,宛若冰霜,宛若绝不会轻易变更的花岗岩那般,令她忍不住渐渐露出了失望之色。 少女抿紧了嘴唇,好像终于确信一切都已经挑明,但一切也都已经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她咬紧了牙关,带着最后的一点骄傲,想要伸手去抢过那不远处正在原地茫然踱步的骏马缰绳。 但飞剑客反应却比她更快。他抢先一步的将缰绳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阿婵使劲一扯,竟然没有成功的扯出来。 “你要做什么?”飞剑客问道:“你不会骑马。” 阿婵倔强的瞪着他道:“不要你管!” 飞剑客蹙起了眉头:“你这是跟师父说话的态度?” 而少女已然破罐子破摔的喊了起来道:“谁稀罕要你当师父!” 她泪光盈盈的站在原地,纤弱的肩膀因为停不下来,又无法控制的啜泣而在微微颤抖。 她自暴自弃的瞪着飞剑客,大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就不要管我了啊!” 飞剑客看着她凌乱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此刻泛着病态的红霞,热度惊人。 病的这么厉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人丢下不管啊? 想着这一点,这年长的男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像是想要拂去她眼尾的嫣红一般,将指尖按在了她还带着水气的湿润眼下。 “那你想要我怎样?” 他有些无奈的压低了声音,一时之间,竟然显的温柔了起来。 阿婵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这样的反应,飞剑客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我既不是你要的那个二十多年前人,我也没有办法把他还给你。” 阿婵却看着他,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林仙儿?” 没想到会在此时听见那个名字,飞剑客微微一愣,反问道:“什么?” 阿婵便紧紧的盯着他,又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还想着林仙儿?” 飞剑客道:“没有。” 阿婵却不依不饶道:“你发誓?” 飞剑客皱紧了眉头,感到了一丝不悦。整个江湖上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就像没有人会去质疑李寻欢。难道他自己的徒弟,却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对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少女来说,要求她们保持理智,原本就是最不理智的做法。 他只能叹了口气,顺着她回答道:“……我发誓。” “那你为什么要去江南?为什么要去见她?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你?” “……那是……” “她把你伤的那么深,结果一叫你你还是跟当初一样,眼巴巴的就立刻跑过去了嘛。”见他无法立刻回答这三个问题,阿婵冷笑了起来道,“说什么自己不是我要的那个人,也没有办法把我要的那个人给我,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还想着林仙儿!明明人家的女儿是上官金虹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半点关系都没有!结果你呢?一手包揽过来转头就交给了叶开——你既然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干脆把她带回去啊!她长得像她母亲吧?” 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飞剑客不禁提高了音量,严厉喝道:“阿婵!” 阿婵此时却根本不怕他了。她冷冷的瞪着他,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林仙儿!怎么,连她的一句坏话都不能说,都听不得啦!?” 可看着她这幅模样,飞剑客不知为何,并没有生气。他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她如今晚景凄凉,她欲将孩子托付给我……” “所以念在你们‘当年’好歹有过那么‘一段情’的‘份上’,你就不能不管是吧?”阿婵在某几个字上狠狠的加重了音节,“你看见上官小仙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想,当年如果怎样怎样,此刻说不定她就是你的女儿?” “……” “好啊!你真的想过!!”一瞧飞剑客的反应,阿婵猛一激动,顿时就被呛到不住的咳嗽起来。 她的双颊泛起了病态的殷红,忍不住咳得弯下了腰去。飞剑客只好又好气又好笑的扶住她的手臂。但气头上的少女倔强的很,他一伸手,她就使劲的想要甩开。 可认真起来的飞剑客哪有那么容易会被挣脱,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顺手一带,就将阿婵带进了自己怀里。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弯下腰来,几乎将少女整个人都环进了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轻柔的拍抚少女的后背,为她顺气。 那已经不再是长辈能对后辈所能做出的姿态。 那只能是一个男人面对女人所做出的动作。 可是阿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伏在飞剑客的怀中,仍在不依不饶的追问:“所以你去见到林仙儿了?上官小仙好看吗?长得像她吗?你还要去见她吗?” “见了。不知道。不像。不见了。” 飞剑客很无奈的将所有问题都意简言赅的回答完毕。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明明还可以摆出师长的架子,现在却完全放弃了的将她拥入怀中。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飞剑客顿了顿,“总之,都没有你好看。” 他并不是当初那个纯情少年了,可是也已经有很久都不曾有过心动的人,更别提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 尤其是,如今他如此哄着的少女,还是他的徒弟,甚至能够算是他的养女。 那难以自抑的羞耻感,简直要比寻常更加浓厚好几倍。 飞剑客忍不住感到脸上一热,好在阿婵一时半会并不能发现这一点。于是他揽着少女,将一旁的骏马牵了过来,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阿婵立刻放弃了林仙儿这个话题。她抬起眼来,秋水凝光般的浅茶色眼眸中泪光未散,散发出一种明亮而又莹润的澄澈光芒,“那你喜欢我吗?” “……” 外星人不屈不挠的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 见他在她的追问下,那英俊挺秀的面容上难得一见的露出了一丝狼狈的神色,阿婵立刻瞪大了眼睛,乘胜追击的踮起脚尖,想要去凝注他的眼睛。 飞剑客却目光闪烁的移开了视线,他动摇着抿住了嘴唇,侧过了头去,却难以启齿般的,迟迟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外星人立刻十分贴心的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灼灼道:“不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也没关系……那你亲我也可以呀。” 她立刻乖乖站好,闭上了眼睛。 在失去视觉之后,其余感官,触感就立时更加分明了起来。 她感觉到空气中的冷意,干燥的,毫无干扰的,让人有一种闭上眼睛,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整个世界,毫无阻拦的剔透感。 有风清爽微凉的卷过,令人微微战栗,却又感到一阵喜悦。 也许阿婵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没有等待多久,就有一个温热轻柔的吻,轻轻的落在了脸颊。 少女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睁的那么大,里面的甘甜喜悦那么多,白皙的脸颊却染上了一层羞涩的绯红,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飞剑客微笑着看着她。他仍如少年那时一样,在令人敬而远之的孤傲之下,有着令全天下的所有女孩子都喜爱的俊美与温柔。 他问道:“回家吗?” 她这才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朝着他弯起了眉眼,粲然而笑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多啦!谢谢大家的谅解和等待~~么么哒! 第77章 仁义庄坐落于开封城的护城河西, 千檐百宇, 气象恢弘, 里面住的, 却不是什么高门大姓, 只有三个老人,一对兄弟, 和少数的仆从。 但江湖中人,无人敢于小觑这三个老人,这一对兄弟。 九年之前,江湖大乱,衡山之巅, 江湖绝顶高手几乎尽皆殒没,这三人乃是最后的幸存者。昔年人称“不败神剑”的李长青, “天机地灵,人中之杰”的齐智, 还有“气吞斗牛”的连云天。 即便如今他们大多已步入老年,昔日武功十不存一, 但还有那一对兄弟, 威名赫赫,维护着仁义庄的存在。 这对兄弟姓冷。 冷大与冷三常年坐在仁义庄的门前小院里喝酒, 看似不过是看门的下仆, 但三位老人无不把他们当做自家子侄看待,而冷二常年奔波在外,经营奔走, 为仁义庄赚取开支所需金银,不可谓不重要。 而除了在江湖中立足必不可少的武力威名,仁义庄也名副其实,以仁义为名,常常为江湖主持公道。在仁义庄的风檐下,几乎贴满了悬赏告示,悬赏江湖恶人,以期邪消正长。 庄园成立九年以来,发出之赏银花红,已有十余万两。 不过除了有人前来揭下悬赏,带来目标尸首领赏的时候,仁义庄一般少有外人前来,就算来了,也很少会有人逗留。 可今天,在大厅内院之中,却摆上了八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在上首坐着一人。这些人好像都不愿意同坐一桌,甘陪末席,便干脆绝不同桌。 这八人年纪都很轻,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一二,气派却都不小,神情也倨傲已极。显然都是少年得意的武林高手。 沈浪原本只是前来交领悬赏花红,却在交接之后被冷三拦住,带着走入了后院。 只见这八人彼此间又似相识,又似陌生,绝非来自一处,却也不知道同时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而又是因为什么,仁义庄的主人竟然出手,将沈浪也留了下来。 他走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八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有英俊少年,美貌女子,锦衣华贵,目中无人,也有邋遢丑恶的女人旁若无人,据案大嚼,瘦骨嶙峋的道人见有人前来,站起来神色不动的朝着菜里吐痰,而潦倒眇目,满口黄牙的乞丐一身酸臭,满脸麻子。 这些人都古里古怪,看的沈浪只觉得颇为有趣。 这剑眉星目的少年看起来落拓而潦倒,因此大多数人都朝着他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厌恶神色。但仔细看去,这少年的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带着一股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懒散,却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他遭到了冷遇和种种无礼对待,却仍是一副毫无脾气的笑容,反而让另一些人感觉更加瞧他不起。 但旁人的眼光,这少年却全不在乎。 他只在瞧见坐的最远的第八张桌子上的人后,露出了惊讶之色。 即便在这奇形怪状的八人之中,这人也显得十分古怪。只见他全身都裹在漆黑的长袍里,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全身都裹得密不透风,没有露出丝毫肌肤,面上又覆着一张奇诡的面具,面具上又笼着一层黑纱,竟然连眼睛都不肯让旁人瞧见,可说是古怪至极。 他一定已经瞧见了沈浪,可是他沉默不语的坐在桌前,看也没有朝他看去一眼,只是定定的望着面前的桌子,桌子上的菜肴丰盛美味,他却动也没动。 沈浪一瞧见他,就径直朝着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仿佛瞧见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眼睛明亮而令人欢喜。 但黑衣人没有说话。不到万不得已,他很少说话,似乎就连声音都极为吝惜让人听见。 沈浪很了解他,所以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问了下去道:“你姐姐呢?” 这时,那黑衣人才声音沙哑,简短,而又显得十分冷漠的回答道:“她没有来。” 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竟让沈浪露出了怔然的神色。他凝望着面前的桌案,过了半晌,才终于神色复杂的笑道:“她……” “她很好。”黑衣人生硬的回答道:“不过陷阱还是放的很烂,好半天也抓不着一只猎物。就算抓着了,她也不会杀,最后反而只能抓回去伺候疗伤,然后再放走。我不教她自己捕猎了,还是让猎户定期去送方便的多。” 沈浪听着听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虽然都是些细碎无趣的琐事,却好像已经令他很是满足,那满不在乎的神色之中,甚至还透露出了一丝怀念。 “但你出来,她岂非又要很担心?” “担心又有什么用。我总有我要做的事情,就像是你。”黑衣人漠然道:“你离开她已经快要有三年,这三年里你可有回去看她一眼?你岂非也有绝对不能放下的事情和责任,否则当初又怎会决定离开?” 听了这话,沈浪一声长叹,黑衣人却也并未继续咄咄相逼,只是安静沉默着继续坐在原地。 但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却也不低,只要凝神去听,凭借大厅之中的几人武功,几乎人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惊讶于他们两人竟然认识,因为他们虽然并不认识沈浪,却认得出这黑衣人的来历。 近些年来江湖上有一对姐弟,声名鹊起,姐姐一袭白衣,脸带面纱,弟弟一袭黑袍,面罩面具。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只知道姐姐有着一手绝妙医术,几乎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单名一个婵字。 而弟弟从不携带武器,却一路连战成名高手,无不当场夺下对方兵刃,以对方绝学赢得胜利却从不伤人性命,简直可说武功高深莫测,名声也如日中天。据说他单名一个鸣字,正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被公认为是新一代的江湖新秀中最为值得关注之人。 他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 他们讨论的“她”,难不成就是这黑衣人的姐姐? 好在这种暗潮汹涌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多久,这仁义庄的三位主人便现身大厅,终于说出了邀请这八人前来相聚的理由。 原来九年前的江湖大乱,成全了一个人,此人当初号称“万家生佛”,名叫柴玉关。他深得江湖中人的信任,不少人将自己的武功秘籍,身家财产全部托付与他,事后他却销声匿迹。 江湖传言,他已经死在了云梦仙子的□□之下。可不久之后,玉门关外便出现了一人,名唤快活王,与柴玉关极为相似。 仁义庄多年来苦心收集关于快活王的一切情报,如今正是要邀请江湖近十年来威名最盛的八大高手,一起同心协力,消除这一武林大害。 但这八大高手一个比一个性情古怪,虽然俱都准备要对快活王出手,却偏偏不肯互相合作。 五台天法大师当先振衣而起,就要离去,可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随风传来,随即八匹健马一起闯入厅前。 这样张狂的做派,只叫人看的惊奇不已。群豪都不禁起身向外看个究竟,最后竟只有那一身漆黑的家伙与沈浪一起,仍然坐在原地,好像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纷乱的前院安静了下来,一个陌生清脆的女子声音,格外清楚地响了起来道:“我想要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 这样任性倨傲的语气,世间少见。而这一袭白衣的少女,容貌也可堪称绝色,却是天下第一富豪朱家的七小姐。 当初她的父亲为仁义庄捐赠了万两黄金,此刻就算她如此无礼,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李长青也只得苦笑着牵着她,客客气气的拉入了大厅。 她对旁人都十分高傲,但对着李长青,却笑语天真。此刻她娇笑着道:“不瞒你老人家,我这次前来,却是来找人的。” 李长青道:“是谁?” 沈浪和黑衣人没有朝着那边望去一眼,那朱七七也未曾朝着这边望来一眼,可私底下,她不知道偷偷瞧了多少遍,才能头都不回,随手一指,便指的分毫不差。 “是他。” 李长青便下意识道:“是傅鸣公子么?”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傅鸣的傅,是复仇的复。人人皆知这对姐弟必定身负血海深仇,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向谁复仇。 而婵姑娘却并不姓傅,她没有姓氏。 只因他们没有成功复仇,就不能恢复原本的姓氏,而弟弟将所有仇恨一肩挑起,却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如同寻常女子一样,平静幸福的过完一生。 这段身世十分曲折动人,因此就算傅鸣从未露出过面容,也有不少女子感动倾慕,觉得他一定是位英武丈夫。 再加上他的威名和武功,和名不见经传的沈浪坐在一起,人们总是觉得,朱七七指的一定是他。 可朱七七却站了起来,愤恨跺脚道:“沈浪,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黑衣人这时才终于开口道:“你的新恋人?” 沈浪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旧人未旧,何来新字一说?” “你最好还是快些找个新人来的好。”他好似余情未了,黑衣人却不领情,他冷冷道:“你若是还想要她等着你,我就杀了你。” 其余几人已经瞧出了这朱姑娘眼高于顶,却不知道为何,为了这么个落魄少年,不远千里奔波寻找于他。 而这少年却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反而与黑衣人颇有渊源。 这三人之间的事情,外人实在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声,索性便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而八大高手之一的金不换号称“见义勇为”,却还有另两个名气更大的绰号,叫做“见钱眼开”和“见利忘义”。 他与另一位英俊潇洒的“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一起约好要哄骗朱七七喜欢上徐若愚,好能骗财骗色。此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跳了出来,看着沈浪道:“我听说昔年婵姑娘曾救过一位少年英豪,那少年重伤失忆,险些药石罔顾,婵姑娘衣不解带,废寝忘食,日夜不离,才终于将他从地府门前拉了回来。没过多久,他们便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可大婚过后的第二天,那少年便失去了踪迹。我说,那少年,该不会便是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今天的小剧场,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傅鸣公子! 傅鸣一掀黑袍,露出一个金球:是我。没错,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好朋友金球。 记者:所以傅先生你的名字是? 金球:哦。借鉴了一下傅红雪的名字,其实本来想说干脆直接叫傅红雪算了,但觉得还是不大好。就借用了这个姓氏,再从我父亲名字里取了一个字。 记者:你父亲…… 金球:对啊我父亲。你不觉得这个字寓意也很好嘛。一鸣惊人。 记者:emmmmm……你确定读者不会更出戏吗?? 金球:本来我跟阿婵商量的时候是连姓都不要的,阿鸣。可是觉得阿鸣比傅鸣更奇怪诶! 记者:……你们开心就好了! 金球:你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吗?不要对外星人的取名能力太苛责好不好?? 记者:好,好…… 谢谢小天使们~~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0 15:13:41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0 18:55:33 幽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1 00:31:10 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4 01:54:43 拉斯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4 10:52:27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4 18:36:11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4 23:01:26 妖歌殿Quee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9 16:35:26 妖歌殿Quee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9 16:35:40 2087406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9 16:57:09 莲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20 11:52:18 粮仓满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21 10:04:1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21 10:54:04 花大大的小迷妹。扔了1个深水□□投掷时间:2017-09-22 02:18:19 第78章 金不换的话语, 突然让沈浪回忆起了当初的一切。三年前的最初,留在沈浪印象中的,就是梨树。漫山遍野的梨树。 那丛丛簇簇, 阡陌相连的洁白梨花,在无垠晴空之下烂漫绽放,望去简直犹如皑皑白雪, 渺渺仙雾。 那正是四月的暖春, 可对沈浪来说,却犹如严寒深冬一样冷酷。 他倒在地上, 看着纷扬落下的雪白花瓣, 犹如漫天飞雪,铺在地上。 而他倒在花瓣里, 恍若真的陷入森寒雪地。他看着自己的鲜血泼洒在这一片雪白之中, 刺目耀眼的厉害,而失血过多, 也令他的四肢无力,难以站起, 体温渐渐流失,感到四肢渐渐僵冷。 那时他才十五六岁, 却已经很是谨慎, 很是聪明了。很多人都曾觉得自己设下了天罗地网,却常常被他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摆脱。 许多对手和许多朋友都曾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还是个人吗?”,可无论如何,他也总还是个人。 他的天赋卓绝, 勤奋也绝不输给任何人,他的武功已经远超同龄人许多,甚至可以跻身一流高手行列,但那时却仍有弱点。 而在江湖上,很多时候,一点微不足道的弱点,可能就是致命的。 那时候沈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那片梨花林里。 他从不会绝望,他总是从不放弃。无论怎样的绝境,他总是可以找到逃脱的办法。 那时他也没有绝望,也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想,一直在试图找出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待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仍能清晰地看见整个世界,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一样,无法感知,无法言语。 他变成了一张白纸,却甚至忘记了什么是纸。 原来那片果林是属于不远处一座村庄的村民的。有人家里的猎犬嗅到了血腥气,带着自己的主人朝着梨树林去巡视,却发现了一路蜿蜒血迹,便顺着那血迹,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沈浪,将他带了回来,交给了阿婵。 她那时和弟弟从别处来此定居不久,那一手绝妙医术,尚未名动江湖,但住在近旁的村民们却都已经将她奉为神仙,觉得她能起死回生。 于是沈浪苏醒过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婵。 她那时戴着面纱,一袭白衣,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无比清晰地记住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为他换药时细腻温润的肌肤触感。 她就在那张白纸上,第一个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沈浪的外伤已然大好,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也忘记了说话和写字,只还记得如何去笑。 他的面容洗去了血污,又总是含笑三分,讨人喜欢,在村中一露面,便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阿婵仔细的照顾他,起初并不知道他识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日,他瞧见书案上放着一本《诗经》,便拿起来翻开看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完全不认得上面的每一个字,却又感觉那么熟悉。熟悉的好像只是隔着一层纱,而他已经透过那层薄纱,隐约可见它们真实的面容,却又迟迟不能完全窥见真相,叫人着急。 阿婵进来的时候,瞧见他捧着《诗经》怔怔的看,就教他识字。 她跟她弟弟一样,话很少,如非必要,绝不开口。但她教人的时候,就不得不开口。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像是阳春三月的风,她按着《诗经》上的字,一字字的念给他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她就这样为他将笼在他心里的那层纱慢慢揭开,她让他的世界重新变得无比明亮,无比的清晰。 她只要将那句诗念上一遍,他就能够记住她念出的所有字句,到了后来,她只要念出上一句,他便能直接说出下一句。 她念:“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他就接:“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她念:“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他就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她觉得他在戏弄她,就羞恼道:“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他就笑着说:“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那时候她一个人住在小村的僻静角落里,虽然是个女子,却把自己和沈浪照顾的很好。 而屋里风干的腊肉和咸肉都吃完之后,傅鸣才出现。 他好像是掐着阿婵吃完肉食的日子回来的,但多了沈浪之后,那些肉类就在他回来之前消耗的快了些。 所以从一开始,傅鸣就不大喜欢沈浪。 他觉得他来历不明,又一身是血的倒在梨花林里,显然是江湖仇怨,绿林中人,恐怕会引来麻烦。 阿婵在他身边显得温软和顺,声音低柔却不肯退让:“那你要他到哪里去?他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 傅鸣是个语气很强硬的人,他看起来好像绝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话,但他却偏偏很听阿婵的话。 他只好让沈浪留下。 而傅鸣似乎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每过一段时日,便要出去一阵,在他离开前,他会上山捕猎,储备好他不在时阿婵一个人够吃的肉食分量。 她很担心他。沈浪看得出来,但傅鸣那么珍视自己的姐姐,明知她会担心,却还是要走。 而她也一直忍耐着,从未阻拦过他分毫,绝不肯让他不安。她宁愿等他离开之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 那么,那就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这件重要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姐弟间最深的秘密。 直到恢复记忆之前,沈浪都不知道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但在傅鸣离开时,他认完了字,想起了如何说话,也慢慢地重新掌握了自己的武功。 他不再是需要阿婵照顾的病人,他成了可以照顾她的男人。 他与阿婵渐渐熟稔,原本是她手把手的教他写字,后来却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练习。 她为他抚琴,盛夏之时,带他去看村落后的一大片荷塘,花光树影,蝉鸣嘈杂,却又无人声,反而更显清幽。他们躲在树荫之下,沈浪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制作鱼竿,便在浓荫之下结饵垂钓,阿婵便在一旁结起风铃,挂在荷塘边的树干枝丫之上,有风吹过,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之声。 她坐在他身边,捧着脸颊,仰头凝望着那风铃之时,颇为娇憨。沈浪常常含笑望着她,就连有鱼上钩,也并不收线,反而任其来去。 但每到傍晚,这懒懒散散,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少年,还是经常能为晚饭多添一条鲜嫩肥美的大鱼。 不过身在在荫下还好,若是被炎炎夏日的阳光直接照射到,阿婵便会十分厌暑。她极不耐热,身着轻纱,一头乌黑秀发必定全部盘起,露出白皙细嫩的修长脖颈,却仍要热的双颊绯红。 沈浪倒是寒暑不侵,他便跟在她身后,摇着傅鸣从外头带回来的纨扇,为她扇风。但阿婵仍显不够,最后还是换上了更大的芭蕉扇。 她怏怏的卧在竹榻之上,动都不想稍动,也不肯吃热食,甚至不想吃饭,只想喝粥。 而和沈浪度过的夏季,可能是她第一次和外人一起。最初她还不敢取下面纱,那层轻纱尽管单薄,却总归覆在面上,不够透气,更加难熬。最后还是沈浪看不过眼,望着她不住叹气,叹的她自己忍耐不住,取下了面纱,总算松了口气。 她松快了许多,却让沈浪怔愣良久,然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他那反应,让阿婵不解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啦?我长得让你很失望么?” “唉,”沈浪叹道:“之前我想,即便你貌若无盐,我也认栽了,岂料你竟然如此美丽,我怕是已经栽的站不起来了。” 阿婵这才粲然一笑,宛若明珠生晕,满室生辉。 那段时日,现在想来,竟是他这一生中最为快乐明丽的岁月。 因为他忘记了一切,于是可以暂且放下自己的责任,自己肩上的重担,那么放心的尽情去享受,去放松,去快乐,去爱。不像之前,也不像之后,他纵然是在欢乐之中,也忘不了一切痛苦之事。就算眼中所见的全都是快乐的人,心里也会时时浮现出一些痛苦的人的影子。 他既不会意气飞扬,志得意满,也不会意气沮丧,心怀不忿。他永远都保持着清醒,这在别人看来,也许值得羡慕,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一个人若是永远清醒,无法迷糊,却是要比别人痛苦许多的。 但他是九州王沈天君的儿子,他出身簪缨世家,他一个人要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他心事重重,但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别人只瞧得见他的微笑。 他只愿以自己的欢笑与别人分享,而不愿用自己的痛苦来使别人烦恼。 他已经学会将心事隐藏在微笑中。 他只与阿婵一个人分享过他的痛苦,他的迷茫,还有他完全敞开心扉的感情。 他与阿婵春天携手漫步在洁白如雪的梨花林下,徘徊不去,便是一对神仙眷侣;夏天瞧着她蜷在屋内,轻薄纱衫,闷闷不乐,由着他去逗弄,每次她忍俊不禁,沈浪心中便泛起一股莫大的满足;秋天则有枫林遍染,山头红遍,赏桂赏月,泛舟湖上,有时候笙箫歌唱,煮茗清谈,阿婵琴艺出众,歌喉清婉,翩然起舞之时,宛若洛神凌波而来;而冬天白雪皑皑,严寒酷冷,傅鸣和沈浪打下的猎物,足够她十个冬天每天都披着不同动物的毛皮。 她那么厌暑,却极为喜欢冬天,不管双手冻得通红,只要下雪,就一定要去外面堆起雪人。 她堆雪人的技术实在不好,总是堆得歪七扭八,却执拗的说那就是沈浪。他也只得依她。 而傅鸣不久就知道了阿婵在他面前取下了面纱的事情,他的面容谁也无法窥见,却能从语气听得出来,他简直是咬牙切齿。 他对着沈浪冷冷道:“你想要怎样的死法?” 沈浪无奈道:“我还有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不等傅鸣说话,便先微笑着道:“我可不可以娶她?” 第79章 “我可不可以娶她?” 当沈浪恢复记忆后,他偶尔回想起当初天真的自己, 还有那句他原以为可以付出一生相守的承诺, 都只能不住的苦笑。 傅鸣当时是极力反对这场亲事的,可是阿婵和沈浪两情相悦, 他也拗不过自己的姐姐。 岂料洞房过后,沈浪的脑子里就开始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些残影,但他并没有在意。直到与阿婵一起安睡到了半夜, 才猛然惊醒, 记起了一切。 他那时脑子里纷乱一片,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只会怔怔的凝视着身旁睡颜甜美的少女, 心乱如麻。 他的动静没能瞒过阿婵, 迄今为止,沈浪还记得她睁开眼睛点亮烛火后的模样—— 那原本天真稚弱的面容染着刚刚成为女人的□□,眉眼之间都是缱绻风情, 面若芙蓉一般盛开着明丽的艳色。 而看到沈浪脸色苍白的模样后, 阿婵惊讶不已。她坐回床边, 伸手抚上少年的脸颊, 担忧的柔声询问道:“你怎么啦?” 沈浪凝视着烛光下妻子那鲜妍的面容, 沉默了良久,挣扎了良久, 最终也只能艰难的回答道:“……我不能留下来。” 他不能留下来。 任何一个男人,若是对着自己刚刚洞房过的新婚妻子说出这种话,那真是说他该死上千次百次也不为过。 阿婵也怔愣了一会儿, 却没有哭,也没有闹。她想起了什么,十分冷静的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是。” “你之前已有爱人?” “没有。” “你的父母已经为你定下了婚约?”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沈浪低声道,“我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这个理由,就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很勉强,很无理取闹。可是阿婵却只是沉默了半晌后,轻声地问道:“那……如果我跟你一起走呢?”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沈浪真的想要带她一起走,无论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去。 可是理智却硬生生的让他忍住了那几乎已经冲到嘴边的“好”字。 “我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他想要像往常一样,将那些痛苦的感情压在心底,只要露出微笑就好。但不知怎么的,看着夜色烛光中,恋人那双水光潋滟,慢慢溢满了悲伤的眼眸,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扬起唇角。 “……我不能带你走。” 他原本打算当时就走,可是阿婵却留住了他,要他好好休息一晚。 当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阿婵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可是她却帮他整理好了包袱。 沈浪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小村落。那个他度过了这一辈子中最欢乐的时光的地方,还有那个最温柔,最甜蜜的人。 他也很清楚,这次离开之后,他大概就再也没有资格回来。 他无法给她任何保证,也难以许下任何承诺,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与她轻率的缔结了婚约。 他希望阿婵可以很快的忘记他,很快的找到另一个人,然后快快乐乐的被人呵护一辈子。 所以他离开了三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他心中仍然把她视为妻子,却不愿就此耽误她,而看起来像是狠心决绝的断绝了关系。 他不知道阿婵心中是否仍然把他视为丈夫,他希望她可以尽快的将他遗忘,但若是真的知道她已经另嫁他人,他当然也会感到痛苦不堪。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类的劣根性。 不管理智上有多么清醒,但在情感上,总归难以忍受原本爱着自己的人移情别恋——有时候哪怕你其实并不爱对方,也难免会有些失落。 …… “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仁义庄不是邀约了八位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吗?”阿婵有些惊讶的看着褪去了伪装,重新融入了空气,回到了自己身边辅助自己的金球,用只有康斯特族人能够听见的无形声波交流道:“这里面一个合格的小白菜都没有?” “没有。”金球非常诚实的回答道,“说实话,就算是以阿飞当年刚出道的水准相比较,这些所谓成名多年的年轻高手也实在是差劲透了。更何况我还在仁义庄见到了沈浪——有了沈浪的生殖基因,就根本没必要再在这些人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样啊。”既然金球做出了这样的评判,阿婵便全然信任的点了点头,“沈浪也被邀请了?” “他好像是凑巧过来的。” “据说当初沈浪出名的起始点,就是在仁义庄里被朱七七一指指出——”阿婵沉吟着推断道:“那大概就是现在了。” “要我说,他也活动的太隐蔽了。”金球不满道,“若不是我们在二十多年后知道了沈浪的名声,就凭他这些年默默做事不留名的习惯,说不定找小白菜的时候就要把他漏掉了。” 但抱怨归抱怨,金球却也没有忘掉正事,他反问道:“那你那边呢?进展如何?” “进展如何……我跟熊猫儿约好了明天晚上赌酒,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情——大概明天就能得到他的生殖基因了。” “明天吗?好。”金球在心中默默的盘算了一下,“沈浪和熊猫儿之后,如果我们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小白菜,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王怜花了。” …… 近些年来,江湖上人才辈出,除了仁义庄邀约的八大高手与金球所扮演的傅鸣外,也有不少人才不走白道,而在黑道厮混。但论起武功计谋,这些黑道中人丝毫不输所谓的“八大高手”。 丁灵琳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是个女人的名字,似乎是因为她叫丁灵琳,所以身上总是戴着很多铃铛,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人们总会听见铃铛叮铃叮铃的清脆作响。 但若是只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中喜欢用铃铛当做装饰的女人并不算少。 而丁灵琳之所以如此出名的缘故,就在于她乃是一位神偷。 只要是她说要偷的东西,就绝不会失手。 明明偷盗最讲究悄无声息,人不知鬼不觉,她却偏偏一身铃铛在夜色中叮当作响。然而人们永远只能听见铃铛远远近近飘忽不定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完全无法见到她的人影。 谁也看不到她,谁也抓不到她。 这样的武功,别的不说,就说轻功一项,也绝对是达到了独步武林,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这么一位万里独行的神秘大盗,谁也找不见她的踪迹,只除了一个人——熊猫儿。 江湖之中人尽皆知,她与天下第一游侠熊猫儿,乃是一对欢喜冤家。 而在熊猫儿的小弟口中,这“欢喜冤家”,一般有另一个代名词——“嫂子”。 拿着阿婵留给熊猫儿赌酒的书信,一群大汉嬉笑道:“嫂子又把大哥的酒葫芦偷走了?” “谁说不是呢,”有人挤眉弄眼道:“这不留书说大哥想要回葫芦,明天晚上去比酒么。” 有人哈哈大笑道:“这次大哥又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我知道我知道,大嫂之前就看不过眼大哥年纪不大却偏偏要留满脸胡渣,上次喝酒赢了要他刮胡子,这次发现他又长长了没打理,气的又要跟他比酒了!” “要我说,江湖上能跟大哥拼酒还能赢的人,也就大嫂一个了,真是奇女子啊!” 说到这里,一群人便唯恐天下不乱的调笑起哄,拍起手来唱道:“熊猫儿,熊猫儿,江湖第一游侠儿,比美妙手空空儿,劫了富家救贫儿,四海齐夸无双儿,偏偏栽在叮铃儿……” 欢歌笑语中,一条人影凌空翻进了人群,没好气道:“你们这群混蛋,大哥被人欺在头上了,倒还兴高采烈的在这唱歌!” 见状,好几人嬉笑着高声回道:“若是别的事情,咱们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二话,可这是大哥大嫂的家事,咱们可没有办法。” 听他们这么一说,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原本佯装怒意的脸绷了一下,却还是没绷住的转怒为喜,笑了出来,“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这就是熊猫儿。 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黑道上数千兄弟的龙头老大,不少成名已久的大盗,都已被他收服,心甘情愿叫他大哥。 而他的武功虽然不及沈浪,但在年轻一辈的武林新秀中,却已经算是高深莫测——在二十年后,他更是与王怜花,沈浪齐名的一代巨侠。 他有一个酒葫芦,乃是东海磁铁所铸,可破天下暗器。第一次和丁灵琳交手时,就被她夺了过去,从此开始了一段如今还没结束的孽缘。 他自己明明也是做着劫富济贫,妙手空空的勾当,却偏偏三番四次的被丁灵琳偷去身上的葫芦而不自知。 他虽然表面上对丁灵琳气的牙根发痒,心里却实在是心服口服。但对方好像并没有与他和解的意思,反而三番两次逗弄于他,让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一年半多以来,她偷走他的葫芦与他约酒也不知到底约了几次,但反正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地点。 第二天晚上,熊猫儿依约前往老地方赴约的时候,已经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悬崖边含笑望着他了——他们的老地方乃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峰,这山峰顶端有一片悬崖,倒是正好适合远离人群不受打扰。 坐在上头,遥望明月,对酒大醉,实乃人生的一大乐事。 而瞧见丁灵琳脸上的笑容,熊猫儿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但他却还是要装作很硬气的说:“你又把我的葫芦偷到哪里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丁灵琳便拍了拍自己的腰,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语带笑意:“你猜呀。” 她腰上正别着熊猫儿的葫芦,而随着她的动作,她全身上下的铃铛都一起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丁灵琳身上的铃铛是她最不像贼的地方,但她总是一袭黑衣,却是最像贼的地方。 不过,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却不像一般的毛贼那般,是为了紧衣夜行。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却穿的非常飘逸,非常华美,恍若黑夜的女神。 事实上,她那张脸也像神一样美丽。 江湖闻名的女大盗丁灵琳,长着一张绝色天香的脸。 熊猫儿还记得他第一次瞧见她的真面目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不住地在心底回响——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他似乎不小心将这句话低声说了出来,当时丁灵琳眉眼弯弯的对他笑道:“虽然可以靠脸吃饭,但我偏偏要靠手艺,不行吗?” 当然,真正的丁灵琳是不会出现在沈浪这个年代的,所以就跟傅鸣一样,这个丁灵琳,只是阿婵借用了那位丁家七仙女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直没有更新,所以声明发在了微博,现在更新了就顺便在作者有话说里说说最近这件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弄不清同人定义也不知道抄袭定义的人觉得我这篇文使用原著设定过多。比如人物外貌,人物性格,人物关系,以及一些场景描写,和原著情节,所以说我大面积复制黏贴抄袭原著。 什么叫做同人?什么叫做抄袭? 1.根据利用他人作品元素的不同,同人可以分为两类: (1)同人创作仅仅使用了原著中的人物姓名、人物性格等静态化元素,但在关系发展、情节互动等动态化组成元素方面进行了焕然一新的重新创作;(AU架空设定) (2)同人创作不但使用了静态化元素,而且在作品的主要情节和人物关系上也基本沿用了原著表达,与原著之间具有显而易见的相似性,这类作品的作者的贡献主要体现为改编和演绎。1(剧情衍生类改编作品。) 所以说一些人擅自定义“同人就是在原著人物的基础上发展新的故事”,是非常粗暴且片面的。因为这只包括了第一类型AU架空设定同人。而本文按照分类,属于第二种——改编演绎类同人。 因此指责一篇同人使用原作人物设定与人物关系,还有环境背景与主要情节算抄袭,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就好像是在指责你写的傅红雪抄袭了古龙的傅红雪,但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个人。如果使用原著设定也算抄袭,楚留香在同人里摸鼻子大概也算。 2.什么是抄袭? 抄袭的目的是“掩人耳目”“据为己有”,在现行法律中,剽窃和抄袭为同一含义。但同人作品是基于原著粉丝圈创作的,作者和读者一般都可以准确分辨出哪些为原著部分哪些为原创部分,不存在所谓的“掩人耳目”“据为己有”。 而剽窃与侵害原著作者改编权(未授权改编作品,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同人作品)最大的区别在于是不是给原作者署名或者注明出处。在实际案例中,大概有如下几种情况: 1.原样照搬,不署原作者姓名而署自己姓名。此为剽窃。 2.原样照搬,署了原作者的名字。此为复制。 3.将原作品改头换面,既不署原作者的名字,也不注明是改编自原作品,此为剽窃。 4.如果注明出处,在未授权的状态下,属于侵害作者改编权。2 注意,大部分同人作品都为第四种情况,即:将原作品改头换面,署原作者的名字,注明是改编自原作品。但侵权和抄袭并不是一回事。 3.同人不存在抄袭原著的情况吗? 大部分同人属于改编作品,改编作品的定义为:在原有作品的基础上,创作出具有独创性的新作品。 所以是不是“抄袭作品”,就要看具体的同人作品是不是“创作出具有独创性”的新作品。 本文很明显是不符合抄袭作品条件的。 现在再看对我的指控,一没有弄清同人和原著之间的特殊联系性,二弄错了抄袭的定义,怎么成立? 当然,为了尽量避免侵权,原著剧情能少走还是少走,新章我已经直接跳过原著剧情,不再做交代。 并且我之前为了准确交代故事背景和人物形象在一些地方使用了原著原文,晋江如果判定引用过多超过了“合理使用”的范畴,我会一一修改。 但对于一篇同人来说,判断是否抄袭,应该看原著情节是否算合理引用,是否使用原著比例过高,已经超过必要部分,甚至超过作者本身创造的剧情、文字? 不顾那么多理性的判断标准,上来就是一盆抄袭的脏水,讲真不少作者碰上这种事情,能自证清白都已经算是很不容易,然而对方却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一句道歉也不会有。 总结就是,反抄袭是一件好事,但因为抄袭这个罪名对一个作者来说非常严重,所以反抄袭的人必须加强学习,提高自身修养,对“抄袭”这一概念理解深入,表述精准没有歧义,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绝不能产生误导。否则,那就只是扯着“反抄袭”旗帜的恶意中伤。 对于这种恶意中伤而又完全无法沟通的人,大家可以不用理会,直接点击举报就可以了。 1引用于国家版权局上的文章《同人作品创作如何规避侵权风险?》作者单位: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 作者:袁博 来源:中国知识产权报 发布时间:2016年6月17日 23引用于国家版权局《如何厘清改编作品中的权利关系——听听法官怎么说》。作者:任晓宁?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发布时间:2017年9月14日。其中23皆为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庭负责人杨德嘉的观点。 第80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晋江正版~~  “这是我最近认的义妹。爱玩爱看就来 ”李寻欢道, “她叫阿婵。” “这就是……”龙啸云歉疚道,“这就是云儿伤到的那位姑娘吧?” 提起这事,李寻欢沉默不语的摸了摸阿婵的长发, 然后轻叹了一声对她道:“这就是这兴云庄的主人, 龙啸云龙四爷,也是我的大哥。” 阿婵原本窝在李寻欢的怀里, 此刻听见这人便是龙小云的父亲, 忍不住微微向后一藏。 那少女转过脸去, 低垂着眼睑,似乎不愿看他的小声道:“龙大哥好。” 那语气有些冷淡和疏离,对于如今在江湖上地位不低的龙啸云来说,实在算不得有多礼貌敬重。放在旁人身上, 只怕显得无礼傲慢。可这少女脸色苍白, 重伤未愈,又容貌殊丽,明明是被龙小云所伤,却还愿意叫他一声龙大哥, 已然算得上是格外大度宽容,让人受宠若惊了。 李寻欢也有些惊讶和内疚。 龙啸云的儿子险些将她害死,正因为如此,李寻欢没有说什么“龙四爷是我的大哥,以后,也就是你的大哥了”这种话。他没有资格对龙啸云和林诗音心怀怨气,却也没有道理, 去阻拦旁人生气。 但阿婵却很懂事,丝毫不肯让他为难,这反而令李寻欢的内心更感歉疚。 梅二先生见状就更不爽了,他原本就一手绝妙医术,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求到他头上,因此他对这些江湖中人半点客气都没有,脾气乖张古怪,当下便看不过眼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一声比一声严厉道:“能不能进去了?站在门口吹什么冷风?阿婵的伤好了?身体是不是不要养了?生了病很好玩?!” 龙啸云连忙望去,笑道:“这位便是妙郎中梅二先生了吧?果然如传闻所说,一派名士风流——我在厅中已经摆下了好酒,更有许多英雄好汉相陪,定然不醉不归!” 梅二先生嗜酒如命,但现在却冷冷回绝道:“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但在那之前,我既然有病人要治,自然要先顾好我的病人——却不知龙大庄主要怎么安排阿婵住所?她体质现在还太过虚弱,最好现在就回房休息。” “这是自然。”龙啸云竟似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一般,无论怎样,都能拿出早已完备的计划,“我已经将听竹轩打扫干净了,阿婵姑娘现在就可以过去休息。” “我不累,”阿婵却突然揪住了李寻欢的衣袖,眸光如水的朝着龙啸云望了过来。“我想跟我大哥一起四处走走。这兴云庄好漂亮,我已经在梅庄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可不可以让大哥带我到处看看?” 她看过龙啸云,又仰起脸来,望着李寻欢露出了期待之色,轻轻柔柔的开口道,“好不好?大哥?” 这要求多少有些不合礼数,显得娇纵妄为,可那声音婉转娇柔,语带撒娇之意,几乎让人的骨头都软了下来。 “自然可以!”龙啸云看着李寻欢,见他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却并没有拒绝,于是立马笑着答应了下来道,“这原本就是兄弟你的家,在自己家里,又有什么虚礼好客气的呢?” 而得到了同意,阿婵望着李寻欢,那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丽的笑容。 那笑容一下子就让她那虚弱无力的苍白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鲜活和妍丽的艳色,只让人心甘情愿的想要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然后这少女才又瞥了一眼龙啸云,笑容微敛的颔首客气道:“谢谢龙大哥。” 亲疏之别,几乎一眼分明。 龙啸云原本就对李寻欢心感自卑,如今感到这区别待遇,心中颇有郁气,面上却不显,只是仍然微笑着,显得格外亲切,“这有什么!阿婵姑娘既然是寻欢的义妹,那自然也是我龙啸云的义妹!” 阿婵礼貌一笑,却没有接话,她看着梅二先生道:“梅二先生也是——” “这些天来一直照顾着我,一定十分疲倦了。不如就跟龙大哥一起去喝酒休息一下吧?” 梅二先生自然也知道,她跟李寻欢一起去访景,怕是不愿有人跟在后头。 他不愿反驳她的话,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准备去龙啸云安排的宴会上好好借酒消愁一番。但临走之前,他狠狠的瞪着李寻欢嘱咐道:“不要让阿婵走得太远!不要让她太劳累!不要让她着凉!” 一伙人就此分开。 李寻欢轻轻咳嗽了几声,问道:“你想要看些什么?” “我想看看大哥你以前住的地方。好不好?”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自己也有些想要去探望探望那些老友梅花,因而无有不允的笑道:“好。” “我以前住的地方,叫做冷香小筑。”他扶着阿婵慢慢朝着自己以前的居所走去,口中为她介绍道:“那里有一大片的梅花林,冷香小筑就在梅林之间,我在那里读书学剑。”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福地啦?”阿婵好奇道:“读书学剑,读出了探花,学成了飞刀,若是一只兔子呆在那,天长日久,怕不是也会吸取天地灵气成了妖精?” 李寻欢与她玩笑道:“你既然这么说,倒不如抓只兔子放去试试?” “好啊。”阿婵娇骄道,“我知道你肯定心说我武功低微,但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在山上抓兔子却是绝没问题的!我还能抓住小鸟呢——我红姨教我身法轻功的时候,就放鸟给我抓过。啊,红姨就是我师伯的妻子!” 李寻欢听得有趣,他笑道:“你还会轻功?” “是呀!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登萍度水,踏雪无痕的水平了,但是也有点用的——不然的话,之前在雪地上怎么追的上阿飞呢?”阿婵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李寻欢小看她十分不满,但随即,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道:“说起来,也不知道阿飞现在到哪里去了。” 这小女儿的心事,李寻欢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看,前面就是冷香小筑了。” 这话终于拉回了少女的思绪。阿婵展眼望去,果然见到前方已然出现了片片花朵红艳的梅林,在梅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小楼露出了一角。 只要踏过积雪的小桥,冷香小筑便已近在眼前。 可阿婵却拉住了李寻欢,不让他过去。 “这桥上的积雪多可爱啊。”少女孩子气的央求道:“我们不要踩它吧。” 他心中对她有愧,因此阿婵凡有所求,只要能够做到,李寻欢无有不应。而她也从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反而更加令人怜爱。 此时,李寻欢也没有回绝,只是笑道:“那我们如何过去?” 阿婵拍手期待道:“用轻功,好不好?我想看看大哥的轻功嘛。” 李寻欢在江湖上,并不以轻功闻名,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其实很好。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很少使用自己的真力——他不肯浪费自己的力气——只因他总觉得他的力气,比别人珍贵许多。 因此就算赶路,他也觉得乘坐马车比使用轻功更好。 李寻欢觉得武功也是一种艺术,纵不能妙渗化境,至少也要清淡自然。 可如今拿来哄哄小姑娘开心,也并无不可。 只见他纵身一掠,便冲天而起,凌空转了个身,面朝着阿婵,向后疾退而去,脸上还带着淡然的笑意,几乎与地面平行,自桥上划过。 然后脚跟一点地,便稳稳的站在了桥的那头。 而桥上的积雪丝毫未损,完好如新。 阿婵瞪大了眼睛,像个孩子那样兴高采烈的拍手欢笑。“再来再来!” 李寻欢便又飞身过来,换了三四种不同的姿势,飞过小桥,才终于让阿婵心满意足。 “那大哥你能带着我飞过去吗?”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还是只能一个人过去?” 李寻欢也很少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开怀过了。与阿婵的玩闹中,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人生离合,生命悲欢的萧索。 他眉眼舒朗道:“那就要看带的东西重还是不重了。” “若是重呢?” “那就有重的带法。” “若是不重呢?” 李寻欢那略带碧色的眼眸中,已经忍不住带上了些许笑意:“那自然就有不重的带法。” “那我是重,还是不重呢?” 看着阿婵那天真的模样,李寻欢大笑道:“这世上若有哪个男人说女人的体重太重,那就一定是个傻子。” “不过,你的确不重。”他笑道:“不仅不重,你还太轻了些。” 他微微俯身揽住了少女的腰,阿婵便立刻乖乖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李寻欢稍一提气,便如同鱼在水中一般灵活的游了出去。 小桥转瞬便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落地之后,阿婵兴奋地放开了李寻欢,看着身后小桥上那依然洁白如初的积雪,自重伤之后,少女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灿烂的笑容。 “好玩!” 李寻欢耐心道:“还要不要玩?” “不要了,”阿婵抿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要去看看梅花啦!” 李寻欢便道:“好,我们去看梅花。” 然后他先上前一步,为阿婵仔细整理了一下刚才略微有些散开的披风,叮嘱道:“不要着凉。” 阿婵撅起了嘴巴,嘟嚷道:“你跟梅二先生都不乐意别人管你们喝酒,却一个个都这么热衷来管我。” 李寻欢自然不会跟小女孩一般计较,他只笑道:“不要任性。” 阿婵却不服气道:“你们才任性呢。” 他们一起走过暗香浮动的梅林,阿婵时不时便好奇的踮起脚尖,伸长了手,去温柔的轻抚红梅的花瓣,将上面的白雪轻轻扫落。 但她并不折下,好像将那些梅花当做了小兔子,小鸟一般的活物,只是微微抚摸,就已经心满意足。 李寻欢跟在她的后头,面带微笑。这梅林中只有一条通向冷香小筑的道路,倒也不需要他一直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一座小楼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阿婵好奇问道:“不知道这里现在有没有人住?” 李寻欢却已经伸手去推那门道:“里面并无人声。” 他耳聪目明,既然说明屋内无人,阿婵便跟在了他的身后,放心的走了进去。 游龙生点头应道:“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在作者有话说里说话必须先要有更新,但是更新卡了好久……今天终于卡出来了。 虽说是同人,但直接使用原著原文的确不妥,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还是感到非常抱歉。这篇文在武林外史部分结束之后就会完结了,完后的收益会捐出去。当然,引用原著原文的部分也会进行修改。 另外,唔,这章和下一章之间是80.5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