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朱重八》 第一章 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早说 “大哥,身体不好,你早说啊!” 明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应天紫禁城,奉安大殿,太子朱标灵柩所在哭声一片。 哭的最伤心的,不是朱允炆、朱允熥,却是朱元璋的嫡次子秦王朱樉,只见他膝行上前,单手扶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任谁看了都是兄弟情深。 可朱樉心里真正想的却是:“大哥啊,大哥,身体不好,你早说啊!我念着咱们从小兄友弟恭,不敢与你相争。父皇偏爱,也不能与你相争。只盼着你当权倾天下的皇,我做无法无天的王。咱们兄弟二人,也算相得益彰。 万万没想到,好人不长命啊! 早知道大哥如此,我老老实实当个贤王也能顺位接班,成为大明帝国的……” 朱樉想到这,越发哭的大声。因为失去的不仅仅是个一直庇护他好大哥,更失去了一个帝国。 身为朱元璋、马皇后嫡次子的他身份高贵,除太子以外无人可及。如果朱樉英明宽仁,贤名布于朝野的话,绝对能顺位接班。 可他偏偏自暴自弃,不顾声誉,荒淫暴虐,成为满朝皆知的荒唐王爷。 事已至此,老爹就算立晋王、燕王、周王、宁王、蜀王也不会考虑他? 想通这些的朱樉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惊的一旁的宗室、勋贵、大臣、太监、宫女无不惊呼。便是刚刚赶来的朱元璋,也是一脸惊愕。 原以为此子已人性泯灭,无可救药,想不到还有兄弟情深的一面,瞬间颇感欣慰,吩咐道:“送其回府,好好休养!” 几个时辰过去,躺在秦王府暖榻上的朱爽终于睁开眼,一脸懵逼的望着眼前的汉服美人。 那女人娇声道:“王爷,您终于醒了,好几个时辰不睁眼,可吓死臣妾了!” 朱爽听得有些懵,什么王爷,他虽与明秦王朱樉名字相近,却只是西北大学考古系的一名研究生,随导师一起挖掘明代皇陵。 无意间在墓室摔倒,额头磕在一件像书卷的冥器上,人就晕了,难不成,这就穿越了? 想到这,忽觉头痛无比,似有海量信息灌入脑子,明秦王的所有记忆与不甘,都被朱爽得知了。 “我靠,只是名字相近而已,怎么还重生到这荒唐王爷身上了。虽有锦衣玉食、美酒美人享用不尽,可他,活不了几年啊!” 再看身旁泪眼婆娑的邓氏,心里暗道:“你这作精小能手,还活不过我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吾乃地书之灵,汝得万里江山图,可识气运风水,改地形矿藏,种亿万草木,养天地之灵,当造福一方,渡人渡己。” 朱爽听到这整个人都蒙了,这不是穿越历史吗,咋还带修仙副本呢! 不过转念一想,“穿越”本就不是唯物主义能解释的,这个时空,有满天神佛或高维文明也说不定。 既来之,则安之,内卷那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一上来就是副国级待遇,不比体制内的基层员工香啊! 想到这,伸手去搂侧妃邓氏,笑道:“爱妃,让寡人抱抱!” 邓氏吓了一大跳,转头看一旁侍奉的婢女、太监,杀人般的眼神扫视一圈,才对朱樉道:“王爷若怜惜臣妾,万不可如此。太子国丧期间,若被人弹劾荒淫,赐死贱妾是小,连累了王爷可怎么办?” 朱爽一听觉得有理,大哥灵柩还在宫里停着。上午哭的不省人事,若晚上醒来便跟邓氏翻云覆雨,只怕老爹能亲手剁了他。 挥挥手说道:“行了,寡人知晓,都下去,让我好好静一会!” 邓氏不敢惹朱樉不快,带着一众婢女、太监出房间。 朱樉则躺在床上,琢磨所谓的地书——万里江山图。 刚一琢磨,思绪便来到一个虚空所在,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地图浮现在半空中。中间巴掌大的地方亮着,上面赫然飘着雾气一般的“秦王府”三个字。 四周是金陵城,颜色比秦王府暗了许多,出了金陵城便一片黑暗了。 除此之外,地图西北处的“西安府”也亮着,比秦王府亮度略低,跟金陵城差不多。 饱受网文熏陶的朱爽,猜测金陵秦王府和西安府是他的府邸、封地,所以才会被“点亮”。至于金陵府,是自己在这的缘故。 却不知这些被点亮的地方,到底有何用处。 正想着时,但见地图翻转,整个“秦王府”便如《盗梦空间》里演的一般,下面的地窖、水源、岩石还有少量矿脉画面一一呈现。 金陵城自然是有矿产资源的,只是秦王府的位置不多。但万里江山图能看地下万米,竟找到一些余脉。 “我受封西安一府之地,掌关西兵事、专行赏罚、岁秋巡边,总有机会出去寻矿的!到时征发百姓,开矿取利,跑步进入工业时代,利用代差碾压,奉天靖难,未必做不的皇位啊!” “况且老四、朱高炽、朱瞻基虽不错,但大明战神、瓦剌留学生、叫门天子朱祁镇就太差劲了,昏聩程度在整个封建王朝帝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虽不敢保证我的后代里,没有朱祁镇那样的人物,却可以打下大大的疆土,让后人有丰厚家业可败。也可以抢占先机,不给西方崛起机会。再进行政治改革……” “万里江山图”在手,朱爽雄心万丈。目光向上,地图翻转,便是秦王府平面图。 放眼望去,有数不清的小亮点,是府内的花草精华。朱爽随手点了下,但见一个小亮点飘起,浮到地图上空。随后又连点几下,这些亮点都漂起来聚到一起。 “卧槽,可以啊!” 随后,听一个声音道:“草木精华可用于快速种植,请选择种子!” 随即半空中便多了数不尽的植物种子,每样上面又有雾气一般的字样说明。 朱爽震撼之余,很快瞧见几样熟悉的,“西红柿、土豆、玉米、烟草、地瓜、橡胶树,卧槽,太神了!” 第二章 请封皇帝号 大明王朝,没有人比他更懂这几样蔬菜、树木的重要价值了。土豆、地瓜、玉米若在西安府推广开来,养活无数百姓不说,工业化需要的粮食也有了。 烟草、橡胶,一个是堪比金矿般的经济作物,一个是工业革命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资,有了这些,秦藩的实力将绝冠天下。 就算建文、燕王、宁王合力对付他,也有一拼之力。当然,建文是不可能跟那几位藩王合作的,把他当头号敌人,倒很有可能。 至于“洗心革面”,获父皇认可,夺太子之位,朱爽就不期待了。实在是他的“恶名”满朝皆知,骤然悔改,谁人能信? 生性多疑的朱元璋,更会以为他是为了太子之位,硬装贤王! 最关键的是研究生朱爽重生前只是名学生,一来不知贤王啥样。二来受“躺平思潮”影响,觉得当个荒唐王爷,享受享受也挺好。 事后一支烟……想到这,朱爽的目光落在烟草种子上,伸手往虚空处一挥,但见一道光束落下,心思再动,大片草木精华随烟草种子落在秦王府花园内。 地图上,烟草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芽,到完全成熟,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若有人在花园内瞧见这一幕,绝对吓得够呛。 朱爽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再加速种植,一定要等天彻底黑透。随即叫来婢女伺候其更衣,穿戴整齐后来到后花园,果然瞧见十几株长成的烟草。 见朱爽对着“杂草”发呆,跟过来的太监总管曹锦吓得慌忙跪地叩头:“王爷恕罪,小的也不知这些杂草是哪来的,我这就命花匠将其铲了去。” 朱爽一愣,笑道:“不用,就这么留着,我觉得挺好看的!” 说罢一甩袖子信步离开,弄得一众太监面面相觑。一来奇怪这些东西哪来的,二来怎么看都没瞧出哪好看。难道王爷受的刺激太大,转性了? 却说朱爽在府内闲逛,侧妃邓氏很快带婢女、太监赶来。娇滴滴道:“王爷,您身子好些了吗,担心死臣妾了!” 朱爽仔细打量这位在史书名声极差的明秦王侧妃,话说邓氏出身不凡,乃是河宁王邓愈嫡长女,姿色更加不错。面若桃花,媚眼流波,身段妖娆,端是男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妥妥的小妖精一枚。比他从前爱慕的校花、女神不知强了多少。 更令其舒爽的是,这邓氏言行举止,无一处不在讨他欢心。 “放心,本王好的很,倒是你,小心着凉。” “谢王爷,我已命人备好斋饭,王爷且忍耐几日,随便吃点!” 听她这么一说,朱爽还真有些饿了,便命人传膳,胡乱吃了几口。 转过天来到紫禁城奉安大殿,继续哭他的好大哥。 对于现代人思维的朱爽而言,他对朱标的印象是极好的,加上原秦王朱樉的思绪与不甘,哭着哭着还入戏了。 心里念叨:“大哥啊,你也算古往今来权力最大、地位最稳的太子了,只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你宽厚待人,英年早亡,我荒淫无度……!” 朱爽哭到这突然失声了,他原本只是模糊记着朱樉死的也挺早。这会忽然记清楚了,原本历史中,秦王朱樉死于明洪武二十八年四月,也就是说他目前只有三年不到的寿命了。 当然,根据历史记载,是身边三个老宫妇合谋,在他的樱桃煎中下毒。可令他棘手的是,不知这三人是哪个,主谋又是谁啊! 迟疑间忽听一个威严冷漠的声音道:“朱樉,你突然不哭,在盘算什么?” 朱爽下意识哆嗦,抬头望去,见一个穿黑色常服,骨架高大长手长脚,目光凛冽的老人望着他。 那眼神威严至极,似能看穿人的肺腑,吓得朱樉险些把这两天的心里话都说出去。 但他知道,并不能。穿越的事情,如何能说。 朱元璋本就不待见他这个荒唐王爷,若知道朱樉体内灵魂已换,只怕会当成精怪鬼魅夺舍秦王。为保大明江山,将其当场斩杀,永世镇压也说不定啊! 地书之类的就更不能讲了,朱爽心思急转有了主意,叩头道:“儿臣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心中踟蹰,所以迟疑!” “说!” “启禀父皇,儿臣是哭大哥,英明宽仁,深得众望,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无不盼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统御四海。然天道无常,令不孝之子苟活,天选之人早亡……” 朱元璋听到这,只觉眼眶发酸,潸然泪下,喃喃道:“不孝之子苟活,天选之人早亡,贼老天,偏不叫俺如意啊!” 朱爽继续道:“大哥虽无天子之名,然临朝监国十余载,深得海内之望,求父皇为大哥正名,追封皇帝号!” 此话一出,奉安大殿内一片死寂,半点哭声都没有。 太子妃吕氏满身素缟,两手下意识攥拳,指节处都白了。 朱允炆表情茫然,旋即不可思议的望着秦王。身在帝王家的他虽年少,却也知法统重要,否则不会一继位就追封老爹为孝康皇帝、明兴宗,来增强自己的合法性。 若不是为了法统,朱棣也不会在靖难成功后,复朱标为懿文太子,废建文的年号啊! 可以说,朱樉这番话,表明了无夺嫡野心,增强了立皇太孙的呼声,如何不令他激动。 秦王不肖,人所共知,可从法理上讲,却也是孝慈高皇后马氏所生的嫡次子,货真价实的“诸王之长”! 没想好如何夺嫡也就算了,这明显推朱标一脉承继大统,却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 朱元璋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盯着朱樉,好半晌才道:“这番话,谁教你的?” 朱爽一愣,叩头道:“儿臣所说,俱为心中所想,并非他人教诲,实在是名分早定,一直当他是大明的未来天子。若以太子封号下葬,令儿臣十余年信念落空,不能念头通达,必将抱憾终身,还请父皇成全。”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秦王情真意切,还请皇上成全,令满朝文武及四海百姓念头通达!” 第三章 请立皇太孙 朱元璋目光所及,见站起来的是太子朱标的铁杆支持者凉国公蓝玉。不等他发话,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也起身齐声道:“还请皇上成全,令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念头通达!” 随后,开国公常升、定远侯王弼、全宁候孙恪、凤翔候张龙、永平候谢成、江阴候吴高、会宁候张温等人,一起站出来,请求追封朱标皇帝号。 见武将勋贵如此,文臣们也纷纷奏请。一时间,本该哀声不绝的灵柩所在,居然群情激奋。 见此情景,朱元璋神色复杂的望着始作俑者秦王朱樉。在他心里,是绝不会把皇位传给秦王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朱樉在西安府胡作非为,招至民怨沸腾,才派太子前往安抚人心、树立声望,考察迁都之事。 结果朱标在西安府忙了三个月,回来一病不起,无药可医。若令朱樉承继大位,置他三十多年对太子的苦心培养于何地,置这一大帮太子心腹于何地啊! 他原本还在立子、立孙上犹豫,见满朝文武如此,一颗心瞬间偏向朱标的子嗣。看了眼书生意气的朱允炆,怯懦迷茫的朱允熥,只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 再瞧跪在地上的朱樉,心道:“他为人荒唐,到底念着兄弟之情,也不枉标儿对他多加维护。” 想到这,但觉鼻子发酸,想嚎啕大哭一场。强忍着冲朱樉道:“你即提议追封,且说说,用什么名号?” 朱爽跪的两腿发麻,战战兢兢,“儿臣读书不多,也不知哪个好,总之觉得孝文、孝康听着不错!” 朱元璋哼了一声,“不学无术!”随即道:“回头再议!” 朱爽心一横,忽然道:“儿臣还有一言,禀告父皇!” 朱元璋一愣,灵堂上众人也都惊诧万分,都知道秦王荒唐无比,今儿算得见了。 朱元璋也纳闷,想知道这荒唐出名的儿子,还能说出什么,道:“讲!” “父皇,儿臣请立皇太孙!”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上,不再言语。 可对于灵堂内的众人而言,仿佛身处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中,天旋地转。 “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啊,就算懦弱没用的朱允熥,也想过当了皇上会怎样。这秦王是诸王之长,目前最有资格继承大明天下的,不争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朱标的儿子们推出来,他怎么想的。 跪在地上朱爽心道:“赶紧同意,出了金陵便如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了。到时在西安府整农业大生产、矿山大开发、城市大基建,岂不比在这里快活!” 他熟知历史,深知朱樉的前半生有多荒唐,一桩桩一件件恶行都是有据可查,能找到苦主的。 可不像朱允熥这种看起来懦弱,不如朱允炆孝顺等小毛病,只要表现出纯孝、英明神武便能赢得朱元璋欢心,夺得皇太孙之位。 既然这样,与其坐等不如推动。因为按照历史轨迹,太子朱标是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病死的,可直到七月他才被打发回西安府。 而到了八月,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开国公常升、定远侯王弼等一大批勋贵被打发到山西屯田,开展农业大生产运动。 随即九月十二日,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而到这帮勋贵十二月底回京时,大势已定。转年二月,便是震惊天下的蓝玉案。 可以说,老朱运筹帷幄,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中。只是没料到朱允炆那么菜,朱棣那么猛。 大一统王朝中,以藩王身份起家造反并且成功的,朱棣是唯一的一个。 左右不能在老朱这继承皇位,朱爽便想加快进度,顺便在朱允炆和满朝大臣这混一波好感。 就冲这近乎拥立一般的功劳,将来削藩,总不好把第一刀砍在他头上! 也不求朱允炆长良心,只要他能在逼反朱棣前,别来找自己的麻烦,朱爽就觉这波赚了。 实际上,这近乎拥立一般的功劳确实赢得了朱允炆的好感,这少年眼眶微红,望着朱爽得身影暗暗道:“二叔,允炆若能承继大位,必然不忘今日大恩!” 此时的朱允文不是后来的建文帝,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文弱少年。更令他惶恐的是,历来废太子一脉,鲜有好下场的。 若换秦、晋、燕、蜀、宁、周等诸王为天子,他只怕要暴病而亡了。当然母亲吕氏有心帮他谋取皇太孙之位,却还没付诸行动。 便在此时,身为诸王之长又有继承权的秦王朱樉居然请立皇太孙,真叫朱允炆感激涕零。 可随后的呼声,又让他的心沉了下去。便听蓝玉朗声道:“臣奏请皇上立朱允熥为皇太孙!” 此言一出,又把奉安大典内的人惊的够呛。 跪在前面的朱爽也吃了一惊,心道都说蓝玉跋扈,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我请立皇太孙也就罢了,只是让父皇在立子还是立孙的路线上早做决定。 蓝玉可好,直接帮老朱指定继承人,你这喝多少假酒啊!莫非以为老朱的刀子不锋利吗? 朱爽抬头,向朱元璋看去,见他目光清冷,没有任何表情,“太子尸骨未寒,尔等便这么急着拥立之功吗?” 众人慌忙道:“微臣不敢!” 朱元璋冷哼一声,径自出了大殿。 朱爽这才松一口气,向后背摸了把,一身的冷汗,锤了几下腿,起身慢慢离开奉安殿。 才走到半路被一个宦官拦住,“奉皇上口谕,请王爷过去!” 朱爽并不意外,他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朱元璋肯定要找他谈的。 原以为是在哪座寝宫、大殿,谁料就是广场一侧的栏杆处。大明王朝的缔造者,贵为九五之尊的明太祖朱元璋,像个老农一般坐在地上,往脸上看还有许多泪痕。 朱爽瞬间被触动,哽咽道:“大哥若在,定不愿看到父皇如此,您,要保重啊!” 第四章 请把大哥封神 听朱樉提及太子,朱元璋老泪纵横,嚎啕大哭,同其他失去儿子的老人并无分别。 朱爽越发不敢动了,只在一旁抹泪陪着哭。至于引他来的太监,早躲得远远的,哪敢听这父子俩对话。 好半晌才听朱元璋说:“今日这些话,谁教你的?” 朱爽叫屈道:“父皇说这话就太小看人了,我也是您和母后所生,如何连这些都想不到了?再者儿臣府内您也知道,哪有厉害人物教我?” 朱元璋听了,认为有些道理,可仍觉朱樉太过反常,逼问道:“你就拿这些话糊弄俺吗” 朱爽讪讪一笑,道:“倒是有人跟我说了几句!” 朱元璋目光如炬,“谁?” “大哥啊!” 朱元璋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混账,到这会你……” 朱爽连忙解释:“昨日我在大哥棺椁前哭到晕厥,被抬回府中,迷迷糊糊中见大哥坐在床前,说他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父皇。让我千万要改过自新,不可再惹父皇生气。” 朱元璋听了鼻子一酸,险些再次落泪。觉此言虽荒唐无比,可转念一想,鬼神之事渺渺茫茫不可寻,却也未必就是没有。 他一个讨饭的和尚能成为九五之尊,虽靠自己努力和将士们爱戴,就没有天命的缘故吗? 再者朱樉昏迷时心里想着太子,产生幻觉也是有的,如此竟信了七八分,于是道:“然后呢!” 朱爽忙道:“听大哥说,第二放心不下的,便是我了。说我往日种种,皆取祸之道,千万要改过自新,否则不出三年,必有性命之忧。我被他一吓,当时就醒了,哪还有大哥的影子。 一时间好不难过,想大哥说了第一第二,必然还有第三,料想是放心不下允炆、允熥几个孩子。自古以来,废太子一脉哪有好下场。大哥早亡,跟废太子没啥区别。您若选别的兄弟,又有哪个真能容下那几个孩子。 我自知做了太多恶事,臭名昭彰,没资格承继大统,也不想大明江山二世而亡,走秦隋老路。只想着与国同休,子子孙孙永为藩王,保大明江山永固。便想着让您早立储君,安天下人心。” 朱元璋听罢,似不认识的眼神看着朱樉,实想不到这被他骂有如禽兽一般的儿子,竟有这般想法见地。 想了想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也不枉太子对你的爱护。只是他为何只见你,不见朕。莫非是嫌俺没哭晕?若能梦中相见,晕死又何妨?”说到这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花雨点般落下。 朱爽看着难受,哭道:“父皇,非是大哥不愿见你,实在是不能啊!您贵为九五之尊,大明天子,自有神明庇护,百邪不侵。他生前虽为太子,此刻却只是个游魂,如何能到您近前,只怕想远远望一眼,都不可能啊!” 朱元璋听这诛心之言,但觉胸口一疼,以手捂心低声道:“痛煞我也!” 吓得朱爽慌忙上前搀扶,“父皇,父皇,您,您没事!” 朱元璋起身一把推开朱爽,目光凶狠欲择人而噬,步步紧逼如病虎化身,厉声道:“我欲见他,你待怎说?” 朱爽吓得连连后退,思绪一转道:“父皇可封大哥为降魔大帝,建庙立香火,受世人朝拜。或个月,或三年五载,聚信仰成神,来见父皇也说不定。 纵然一时不能得见,我相信他在天有灵,总会有些表示的!” 朱元璋脚步一顿,“若令你去?” 朱爽一拱手,“儿臣愿自发在金陵建一座庙,为大哥塑金身,引香火,受世人朝拜!” “去,别再令朕失望了!”朱元璋的语气忽然柔下来,不再像杀伐果断的帝王,倒像一个求儿子办事的老父亲。 他确实是在求朱樉办事,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封自己早亡的儿子为神的啊?一个都没有! 若他主动提及,势必要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虽然他不怕一切风浪,可毕竟年纪大了,又要为储君铺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由朱樉来办就好说多了,他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比这再离谱的事都干过。他想念大哥,自己出钱建一座庙,怎么了?只怕满朝文武都会当做没看见。 至于朱爽,则是另一番打算。在金陵城为大哥建一座庙,塑金身、聚香火,展现兄弟情深,立一波人设挽回名声。 二来打算让庙前一夜间长出烟草、土豆、西红柿,这可都是大明目前没有的好东西。他便说是太子显灵,自仙界取来造福大明百姓,任谁也不能说不是。 到时借太子名号,推广香烟、土豆、西红柿,绝对事半功倍。 一想到将来大明文武百官都抽“太子烟”的画面,便觉莫名的兴奋。 朱爽出了紫禁城,带着亲卫骑马往北走,不觉间来到鸡鸣寺一带,在附近转了圈,发现城隍庙规模宏大,有正庙、行宫、殿宇、官厅等好几十间。 第一进中为大门,两边塑四大金刚。二进大殿,供着城隍塑像,东西配殿有十大阎罗及十八层地狱诸相,又有高与檐齐的黑白无常站立两边,端是威严至极,香火鼎盛。 朱爽点点头,觉得这地儿不错。新建一座庙宇多花钱不说,关键是没那时间啊! 怎么办,当然是发挥祖传的手艺,抢啊! 吩咐道:“来啊!把人给我轰走,把庙封了!” 秦王府的亲卫,那都是横行无忌的主,当即把马鞭扬起,抽打着往外赶人。 朱爽忙道:“哎,走的就别抽了,碰上不听话的,再动鞭子。” 众亲卫纳闷,王爷何时变得和善了,却没一个质疑的,老老实实的按吩咐照做。 却把赶来的庙祝吓得不行,远远站了喊道:“贵人且慢动手,这里是皇上亲封敕造的都城隍庙,缘何要对百姓下手!” 朱爽背着手,一副电影中反派斜眼看人的架势,“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帝亲封敕造都城隍庙,却不知我是何人?” 庙祝见他穿一身黑色常服,又带凶悍的侍卫,料想是来给太子奔丧的国公列候,拱手道:“不敢问贵人名讳!” 朱爽哼了声:“说出吾名,吓汝一跳,我乃是洪武皇帝、孝慈高皇后的嫡次子,秦王朱樉!” 庙祝听这话,当真吓得肝胆俱裂,秦王朱樉那可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杀人无数的主,弄死一个小小的庙祝,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即双膝跪地,哭丧着脸道:“王爷,您请自便,小的,小的……!” 朱樉哈哈一笑:“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义正词严的样子,你起来恢复下!” 庙祝一愣便想起身,随即哭道:“王爷,小人腿麻了,起不来啊!” 第五章 被弹劾了 将众香客驱赶后,朱爽命庙祝将都城隍庙封了,随即带一众亲卫到工部衙门,来见工部尚书秦逵。 秦逵年事已高,奏请告老还乡没走成,还在衙门当值。得知秦王要征发匠户,自然是不同意的。 朱爽道:“秦尚书,你是要走的,何苦为难我?” 秦逵道:“国家自有法度,我虽挂印在即,不敢片刻妄为。” 朱爽道:“也不强征,按请工匠的市价算钱,总可以?” 秦逵迟疑:“没这个先例啊!” “市价三倍!” “呃,要多少工匠?” 纵然是离任在即的老秦逵,也难逃“加钱定律”。他倒没想从中取利,却不好断下面人财路,当即签发文书,命人征集匠户。 朱爽拱手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多谢老尚书帮忙!” 秦逵摆手,“我可没……” 朱爽道:“我懂,放心,定钱随后送到,按日结算!” 随即起身告辞,出了工部衙门,贴身侍卫总管秦褔道:“王爷,胡乱抓些匠户就是了,何必出三倍价钱?也太便宜……!” 朱爽笑道:“庙宇、地皮是抢来的,人工就不好再省了。毕竟答应父皇要出资为大哥建庙,总不能一点不花?再者要加快速度,保质保量……!” 秦褔一脸钦佩模样道:“王爷思虑周全,是小的想岔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这帮匠户,一定让他们加班加点,保质保量,早日把太子庙宇建好!” …… 朱爽强占都城隍庙,为太子塑神像的事,瞬间传遍京城,把文武百官全看呆了。都知道这位荒唐无比,未料能荒唐到这地步。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来深受太子大恩,不好出面阻拦。却也有都察院的御史觉得此事不合礼法,上书弹劾朱樉恣意妄为。 朱元璋一反常态的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御史们也就明白了。 在洪武朝当官不容易,大臣们活的战战兢兢,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者如今太子崩殂,储位空虚,大臣们关心的是储君的人选、性格,真不想再伺候一位铁血君王啊! 是以除了翰林学士刘三吾,再无旁人拿秦王立庙说事。 紫禁城,奉天殿后院。 朱元璋独坐在花园里,面无表情目光深邃,似回忆着什么一般。 自送葬结束后,他便常常独坐在此,回想教育太子的点点滴滴,近四十年的苦心培养忽然没了,任谁都不甘心啊! 可怨谁呢?朱樉吗? 这小子在西安府多行不法,引来御史弹劾,才有朱标奉命西行。他知道这事是引子,却也不能全怪朱樉。 朱标的身体是怎么垮掉的?别人不敢说,他自己心知肚明。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谋不轨”的罪名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罢左右丞相,废中书省,结束了丞相制度,加强了皇权专制。 问题是宰相没了,活总得有人干,谁呢?太子! 基本从洪武十年以后,朱元璋就退居二线了,将朝政大权交给太子朱标,令其有“听断决定,然后奏闻”的权力。意味着朝中文武大臣上报事情时,必须先交给朱标处理,然后才上奏皇帝做最终决断。 有丞相的时候还好,能帮着分担大半。这没了丞相,朱标就相当于丞相,朱元璋则是垂拱而治的君王。 如果把大明比做公司,朱标干的是总经理的活,他爹相当于董事长,能不累吗? 几百年后,另外一个累死的常务副皇帝叫和硕怡亲王胤祥。 朱元璋不知这些,却也隐隐觉得朱标之死与朝政繁忙有关。愧疚之情,无法言表。 这时,贴身老太监低声道:“陛下,翰林学士刘三吾大人来了!” “传!” 没一会儿,一个面容矍铄,须发皆白老头被带了进来,正是已年近八十翰林学士刘三吾。 废除丞相制度后,朱元璋虽未设立内阁,却有翰林学士以供咨询。刘三吾是洪武十八年经茹瑺举荐,进入京城当官的。起初被授为左春坊左赞誉,不久后被擢升为翰林学士,朱元璋经常向其请教治理天下的学问,并将刊定典章礼制及三场取士之法的重任交给他去完成。 是以此人年纪虽大,品级不高,却是洪武朝末期颇具影响力的政治人物。 “老臣,刘三吾,叩见陛下!”说罢便行大礼。 朱元璋摆手道:“都说了,你一把年纪,不必行此大礼!来人,给刘大人搬个凳子来!” 刘三吾却不急着起身,跪在地上挺直腰板拱手道:“礼法不可废,老臣年纪虽长,也要守臣子本分。他日新君年幼,也有天子威严。就怕藩王骄横,坏了国家法度,重现两晋旧事。 臣闻秦王朱樉,横行不法,强占都城隍庙,为太子立神像,开亘古未有之先河……!” “大胆!”朱元璋大喝一声,目光凶狠,厉声道:“你是说,等咱死了后,咱的儿子们,要刀兵相见,杀个天下大乱吗?” 刘三吾叩头道:“微臣不敢妄言,只是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藩王骄横,非国家之福,当以礼法约束,才能使其心向朝廷,为国家藩篱。否则,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啊!”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作为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军事家、政治家,朱元璋焉能想不到这些?只是心里一直惦记托梦的事,纵然满朝文武都反对,也要给朱标立这个庙,如何肯处罚朱樉。 说道:“朱樉是荒唐了些,终归是兄弟情分好,做的也不算错,京城百姓感念太子恩德,也会希望这庙宇建成!” 刘三吾再次叩首道:“陛下,臣怕的就是这个。此例一开,全国上下定有无数的官吏、士绅、豪强效仿,大建太子庙宇。秦王能抢都城隍庙,别的藩王就敢占寺庙道观。地方官吏就敢占百姓田宅,不知要生出多少龌龊事,若令百姓破家失地,毁了太子清誉,反倒不美啊!” 朱元璋听这话,眉头微皱,他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太了解基层官吏什么德行了。 打着为太子建庙的名义,强占民宅民田的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若真如此,不托梦也无妨。他日山陵崩,也能在地下相见! 第六章 审批准入 朱元璋这些天想的都是跟太子有关的事,也一直惦记托梦的说辞,可谓满心期盼。 但一想到藩王、勋贵、官吏借着给太子建庙的名义强抢民百姓田宅,又觉此例一开,必然祸患无穷,心中纠结,难以决断。 沉默好半天,咬牙道:“把朱樉这混小子,给咱叫来!” 一旁的太监听了,忙打发人出宫找朱樉。 却说朱爽这几日,一心想着糊弄完老爹回西安府快活,对“太子庙”的工程进度十分上心。 每日将近晌午出门,到都城隍庙附近的酒楼大吃一顿,然后听曲喝茶到下午,再去工地转一圈,天快黑时才回府,也是紧忙活。 时间久了,宫里人都知他的作息,便很凑巧的找到正在吃烤鸭的朱樉。 “王爷,皇上口谕,着您即刻进宫!” 朱爽吃的手上都是油,鼓着腮帮子道:“什么事啊,这么急?” “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刘三吾大人来见皇上,没说多久,便请王爷过去!” “这老儿,定是到父皇身边说本王的坏话了,让他等着!” 传旨的太监忙说:“王爷,皇上也等着呢!” “不着急,没看本王还没吃完吗?我跟你说,这的烤鸭味道一绝,公公吃了没,一起吃点?” 传旨公公哭笑不得,忙道:“王爷说笑了,奴婢残缺之躯,怎敢与王爷同坐!” 朱爽点点头,“也是,小二,给这位公公,打包两只烤鸭!” “这,这如何使得?” “叫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 朱爽把眼一瞪,传旨太监便不敢言语了,眼睁睁看着秦王胡吃海喝,然后带两只烤鸭进宫。 奉天殿后院,朱元璋跟刘三吾说了会立储的事,才见朱樉姗姗来迟,后面跟着的太监,还拎着一个食盒。 待朱樉行过礼后,问:“怎么,搅了你秦王的雅兴,要在咱的花园里接着吃吗?” 朱元璋自然知道朱樉这几日的作息,本就有些不爽,加上今日刘三吾的话,再瞧秦王的惫懒模样是越发来气。 朱爽却不在意,笑道:“父皇这么说,却是错怪儿臣了。我是觉得这烤鸭十分美味,想请父皇品尝。”说罢将食盒打开,放在老朱面前。 朱元璋轻轻嗅了下,只觉香气扑鼻,再瞧朱樉神色,心里道:“他虽不及标儿英明宽仁,可在孝心方面一向不差。只怪我疏于管教……。” 想到这,越发觉得亏欠,叹道:“我儿有心了,叫你过来,是因为刘大人找咱说了一番话。刘三吾,你把刚才说的,再讲一遍。” 坐在凳子上的刘三吾拱手道:“微臣遵旨!”旋即把刚才那些说辞,详细、展开地说了遍。 朱元璋初听时很震惊,再听感觉便差了许多。加上早饭吃的少,这香喷喷的烤鸭摆在面前,还真有些饿了。 捡一只鸭腿在手,刚吃了几口,便听秦王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是担心这个啊!” 刘三吾见朱樉毫不在意,两眼一瞪,胡子微颤,朗声道:“昔年,花石纲之役祸乱江南,酿成方腊之乱,陛下不可不察啊!” 朱元璋听这话,神色一肃,捏着鸭腿问朱樉:“你怎么说?” 朱爽忙道:“父皇,我觉这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花石纲之役,是乱自上做。苏杭应奉局,也是奉皇命而建,专门为徽宗搜罗奇花异草、嶙峋美石,自然可以拉大旗做虎皮,残害百姓,令天下萧索,民不聊生。 儿臣为大哥建庙立像是自发的,没有皇命许可,一纸诏令便可终结,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敢效仿。 父皇若还不放心,可以一下道旨意,诏令天下,凡宗室、勋贵私自为太子建庙者,革爵问罪。官员、士绅私自建庙者,罢官、流放。 重罚之下,纵然有几个敢效仿,也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也!” 刘三吾听得目瞪口呆,只觉朱樉说的处罚太过。合着你是王爷,你了不起,你尊贵,你高高在上,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强占都城隍庙也没个说法。 那别人要真的是感念太子恩德,想弄个小庙祭拜,也要被问罪流放吗? 于是道:“王爷所说,刑罚太过,非君子之风。万一有乡间士绅感念太子恩德,愿以自家田宅建庙,又当如何?” 朱爽哈哈一笑:“这有何难,他若真有此心,就写个条陈送到官府,发往秦王府,本王亲自审核,嗯,就叫审批制度!” 想到这,冲朱元璋拱手道:“父皇,儿臣想跟您讨个差事,今后无论官民,有想为大哥建庙立像的,都在儿臣这申请审批如何?” 朱元璋听得一愣,未料朱樉能有此言,思索片刻也未弄懂朱樉图什么。 转念在想,忙活给标儿建庙的事,总好过他从前胡作非为,也就同意了。 朱樉听罢喜上眉梢,慌忙施礼道:“儿臣,谢过父皇!” 经过这几日的监工,朱爽发现,一个香火旺盛的城内庙宇在古代就是cbd,中央商务区啊!人气太旺了! 都城隍庙原本在金陵的人气就很旺,听说被他占了要给太子建庙后,每日过来看热闹再顺道吃喝玩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等过几日庙宇落成,天降“祥瑞”时,人气绝对高到无以复加……不行,还没买地呢,白白帮别人抬价啊! 总之,只要他把金陵“太子庙”的名气打出来,到时手握“审批”大权,绝对有利可图啊! 刘三吾在旁,见朱樉眉飞色舞喜笑颜开,便觉没有好事。可又不知是什么坏事,或者说朱樉还没做坏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莫须有”这项绝技,他也不是很擅长。只能在心里发狠,一旦发现秦王不法,肯定要狠狠地弹劾。 朱樉则丝毫没有怪罪刘三吾的意思,反倒觉得他给了自己一个神助攻。跟朱元璋告辞后,急急忙忙出了宫,对贴身护卫秦褔道:“赶紧、赶紧,给我买都城隍庙周边的住宅、土地、商铺!” 秦褔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情况,“王爷,怎么了这是?” “时间紧迫,买就对了!” “遵命!” “等会,不能强买强卖,本王要顾及名声!”鉴于身边人的理解能力有限,朱爽特意强调一下。 秦褔有些茫然,旋即秒懂乃至激动的表情,“小的明白,绝不负王爷所托。” 第七章 参观 金陵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寸土寸金,想买产业可不容易,但凡比较赚钱的买卖都有宗室、勋贵做靠山。 便是秦王府麾下也有不少商人投效,只是在都城隍庙一带铺子不多。 秦褔忙活好几天,也只收了九家铺子,两套宅院,还都是面积不大的那种,一时间心怀忐忑。 朱爽倒不是特别在意,他的大本营在西安府,那才是发展重点,在这纯属率性而为。成不成的无所谓,主要是重在参与。 就像他对立储的态度,反正现在悔改是来不及了,索性当历史进程的加速剂,推朱允炆一把,混一波好感先。 这天,朱爽邀请朱允炆、黄子澄一起参观即将落成“太子庙”。一行人来到门前,见原本的牌匾已摘,换上“降魔大帝庙”五个字。 朱允炆嘴巴微张,表情惊愕,“二、二叔,这不好?” 朱樉笑道:“大侄子,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也是为了咱大明江山好。你想啊,百姓愚昧,就喜欢找点精神寄托。与其让他们信白莲教之流,不如信我大哥啊!” “我是说,这降魔大帝四个字……” 朱樉扒拉手指道:“你看,真武大帝是荡魔天尊,钟馗是驱魔帝尊,关羽是伏魔大帝,大哥叫降魔大帝,是不刚刚好!” 黄子澄听这话,忍不住笑了。他是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三,现任太常寺卿,伴读东宫,铁杆的太子党。 虽然朱樉最近的作为,让他心生好感,但读书人对不学无术者的优越感,却是天生的。 “王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关羽现封义勇武安英济王崇宁护国真君,何来伏魔大帝之说,又如何能与太子爷相提并论?” 朱爽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不是吗,我记得好像谁跟我说过啊,是大哥,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黄子澄听了直翻白眼,没法质疑托梦这事。 朱允炆则跪倒在地,诚心叩拜,低声道:“父亲若在天有灵,当保佑皇爷爷长命百岁,母亲身体安康……!” 朱爽待其起身说:“走,去给你父亲上炷香!” 一行人来到正殿,朱允炆瞧见一丈多高、模样有九成相似的父亲金身,一脸惊愕的看了眼朱樉,随即泪流满面,两腿一软又跪下了。 “父亲,父亲,想煞孩儿了!” 朱爽见其情不自禁,悄悄退了出来。黄子澄见状,也觉给朱允炆留个独处的空间比较好,不仅退了出来,还让人把大殿门关了。 然后来到朱樉跟前,施礼道:“多谢王爷!” 朱爽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黄子澄说:“可对皇孙而言,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或者即便敢想,也做不到的事啊!” 朱爽笑了笑,不置可否。心里说,废话,你也不看看嘉靖想认亲爹有多难。 朱允炆登基后,是能追封朱标为皇帝。但也不敢为其建庙塑像封神,因为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皇帝这么做过。 如今,朱爽把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做了,朱允炆感激涕零,无法言表。 黄子澄作为铁杆太子党,第一心腹,自然要来说些场面话。 那知朱樉只谦虚一下,便死不要脸的承认了,叫他不知该怎么说了。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约半个小时,才见朱允炆走出来,眼眶微红,显然刚刚哭过。 来到朱樉近前,施大礼道:“二叔之恩,允炆没齿不忘,他日定当厚报!” 朱爽忙去搀扶,呵呵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二叔也不要你如何报答。只要将来少听御史搬弄是非,不因小错怪罪二叔,我就知足了!” 朱允炆“大惊失色”,道:“允炆愚钝,如何、如何……” 朱爽按住他的手,笑着道:“那一日在奉安殿,我冒死上奏父皇请立皇太孙,是觉得诸兄弟不争气,大哥后继有人。大明之望不在允熥,而在你允炆身上啊!” 朱允炆越发“惊惶”,道:“允炆何德何能……” 朱爽重重按了下朱允炆的手,“大明开国近三十年,人心思定,百姓渴求的是休养生息的文皇帝,岂不正应在允炆身上?” 朱允炆听这话,也有些恍惚,暗暗道:“难道真是天命吗?二叔但凡贤明些,少做些荒唐事,我也不敢有此奢望啊!嗯,他要一直这么荒唐,就让他一直富贵安康!” 黄子澄在旁道:“秦王此言不差……” 一番商业尬吹后,感觉关系近了不少。朱爽要请客吃饭,朱允炆担心在外时间久了,被朱元璋知道丢了印象分,坚持要回宫里。 却说过几日跟皇爷爷请示了,再请二叔吃饭,酬谢大恩。 朱爽自然没二话,送朱允炆跟黄子澄离去后,一时间无处可去,便先回了府邸。 侧妃邓氏闻听王爷回府,急急忙忙赶来,衣服都不曾换。但见她头发微乱、衣衫轻薄、眼神幽怨,娇声道:“王爷好狠的心,十余日不让臣妾侍寝,每天在外喝花酒,莫不是有了相好的,嫌弃臣妾了吗?” 说罢拿衣袖擦拭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的朱爽还真有点心疼,暗暗道:“这茶里茶气的,还真挺带劲啊!” 第八章 太子庙首祭 朱爽熟读历史,对明朝的事了解很多。他知道邓氏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谈不上大奸大恶。 她确实苛待正妃王氏,穿皇后服饰,睡五爪金龙床,最终被赐死。可究其根本,却是朱元璋乱点鸳鸯谱惹的祸。 最初,朱元璋为了招揽王保保,在洪武四年将其妹观音奴嫁给嫡次子、秦王朱樉。 而到洪武八年八月王保保去世后,又将卫国公邓愈的嫡长女邓氏嫁给朱樉做侧妃,不传制、不发册、不亲迎,等同于纳妾。 亲王正妃都有金册,上写册封亲王妃的册文。正副使带着去王妃家行“发册礼”之前要先传制,宣制内容一般为“今聘某官某女为某王妃,命卿等行纳徵发册等礼。” 邓氏作为侧妃没有金册,因此也无需传制。更不用秦王亲自上门接,在宫中等着派一个女官就可以了。 一切礼仪规章,都等同于民间纳妾。 问题邓氏是大明开国六公爵之一、卫国公邓愈的嫡长女,要庶出也就罢了。让一个嫡女当妾室,邓氏的痛苦可想而知。 秦王朱樉大概也是觉得亏欠爱妃,对其宠爱有加。 穿越过来的朱爽要说对其没感觉是假的,可因为太子葬礼,没能第一时间睡一起,便有些小抗拒了。 这几日一直借口过于操劳,没住到邓氏屋里。后者最初没太在意,只当他是伤心过度,毕竟与太子的感情是真的好。 可一连数日不到她房里,便真的慌了! 她是侧妃啊,没金册的,能在府里耀武扬威逍遥快活,全靠秦王宠爱。 一旦失了宠,被别的女人踩在脚下,只怕比王氏还惨,她父亲也没十多年了。 可以说,如今的朱樉就是她的天,若失了宠简直不能活啊! 见朱樉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狐媚一笑,嗲声道:“王爷,奴家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还有产自西域的葡萄酒,陪你吃一点,好不好?” 有过舔狗经验,曾被女神横眉冷对的朱爽骨头都快酥了,哪见过这个啊! 纵然是夜场的女人,也都是看钱说话,逢场作戏。 侧妃邓氏却是把他看成自己的天,真心实意讨他欢心啊! “呃!” 朱爽觉得反正自己成了秦王,俩人早晚要睡到一起,大不了以后别让她苛待王氏,别行僭越之举……。 正瞎琢磨呢,一股清香扑鼻,侧妃邓氏已投入其怀中。媚眼流波,体态妖娆,风情万种……。 “走,爷今儿好好喂你!” 邓氏轻笑,声音如黄莺出谷,“明儿也要……。” “都依你,咋也不能让我的爱妃饿着啊!” 说罢将其拦腰公主抱,大步往邓氏的房间去,却把远处的太监、宫女吓得转身就跑。太辣眼睛了,这要是传皇上耳朵里,不定怎么责罚呢! 朱爽却不管那些,反正他“荒唐”人设立二十多年了,大家也都不当回事。就算朱元璋,都懒得因这些小事骂他。 要真是突然变得英明神武,只怕所有人都会疑他包藏祸心啊! “爷,太子没了,您就是嫡长子,理当入主东宫,继承大位,为何要请立皇太孙啊?” 闲暇之余,邓氏躺在朱爽怀里,手指在朱爽胸膛轻绕,仰头问道。 朱爽苦笑,长叹一声道:“哎,只怪当初年轻不懂事,把名声搞臭了! 其实父皇对我,还是偏爱的!你想想,自大哥以下的诸王中,哪个能比过我? 论封号,秦灭六国。论地位,我是宗人令。论出身,我是嫡次子。论姻亲,有岳父宁河王一脉的军中势力,若善待王氏,收草原势力为己用,也不是不可能啊!” 邓氏听这话,杏眼圆睁,“你要宠幸王氏?” “我是在假设,哎,一手好牌打烂了!有实力,没人望啊!” 邓氏听这话,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撺掇朱樉胡作非为,这是生生作没一个皇后之位啊! “爷,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要不我去找父皇说说,千错万错,罪在臣妾,王爷是无辜的,咋就不能让你当太子啊!”邓氏哭的泪眼婆娑,那是真伤心了。 朱爽见了还真有些心疼,忙为其擦拭泪痕,哄道:“听天由命,但你放心,我无论什么身份,都永远最爱你,最宠你!” “王爷,奴家此刻,便是死也值了!” …… 转过天,朱爽起床,神清气爽。用过早饭后,带一众侍卫往太子庙的方向去,越走人越多,越走越拥挤。 朱爽骑在马上,心里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来看热闹的不少啊!” 一路走来,不仅有老百姓,还有文臣、武将,或是感念太子恩德,或是瞧个热闹,还真挺多的。 进庙里后,发现皇孙朱允熥、凉国公蓝玉、东莞伯何荣、景川侯曹震等人都到了,聚在一起等吉时。 朱允熥上前叫了声二叔,表情怯懦,局促不安。 朱爽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老爷子不选你,还要弄出个蓝玉案,是怕走外戚当权的老路啊!” 朱爽宽慰其几句时,朱允炆、黄子澄也来了。 “侄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二叔成全!”寒暄过后,朱允炆忽然施礼道。 朱爽笑道:“但说无妨!” “侄儿想在吉时首祭父亲大人,还请二叔成全!” 朱爽听的一愣,心里暗想:“这小子还真不地道啊!老子忙前忙后自掏腰包建庙塑像,要露脸的时候你跳出来了,可见是个面慈心狠的家伙,难怪老四要反你!” 奈何目前的策略就是交好朱允炆,还真不好推辞,迟疑间朱允熥说话了。 “二、二叔,允熥也想一起祭拜父亲!” 朱爽乐了,心说:“看来这个大侄子,也没那么傻,还知道抢救一下的!” 旋即一脸为难的看向朱允炆,后者道:“允熥,二叔花重金为父亲建庙塑像聚香火,用心良苦,万万不可辜负。吉时首祭,众人瞩目,万万不能出错。这几日,我已向黄子澄大人请教礼仪,勤加练习,不知三弟……!” 朱允熥目瞪口呆,讷讷不能言,他最初都没当回事,要不是蓝玉等人请他,都把这茬忘了。却不想朱允炆准备这么充分,有这么重要吗? 便在这时,忽听有人喊:“皇上驾到!” 第九章 显灵 众人慌忙跪下,迎接朱元璋的到来。只见他穿一身黑色常服,面容肃穆,直奔正殿而去。 他一直留心太子庙的工程进度,原打算夜深没人的时候过来。可听锦衣卫奏报,说秦王选了良辰吉日,要弄个小仪式,便有些心动。 最疼爱的儿子走了,能为其做的事越来越少,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 是以朱元璋思索片刻决定过来,到了正殿,瞧见一丈多高,面容九成相似的朱标金身,鼻子一酸又忍不住了。 他一生自负铁石心肠,唯独朱标之死让他多次哭到崩溃。不光是父子情深,更因朱标关系着他的一生功业,江山社稷传承。 最中意的继承人没了,谁知大明江山能传几代?他死后,会不会天下大乱,老朱心里没底啊! “儿啊,你好狠的心,咋就说走就走呢!走也就罢了,为何托梦老二,不来见咱?如今为你建庙塑像,聚集香火,你若在天有灵……!” 朱元璋这一哭,也不管时辰,好半天才出来。随后首祭朱标,便回皇宫了,几乎全程不理人。 众人见他表情阴沉,没有敢上前的。等身影消失,才敢大口出气。那种威严压制,似融到众人骨子里,半点冒犯的念头都不敢有。 “行了,咱们也去上柱香,剩下的,就留给百姓!”朱爽说道。 朱允炆点点头,深以为然。京城百姓固然爱戴太子朱标,可这么多朝廷大员在,哪个敢进来啊!都得是领导走了,群众才能放的开啊! 却说一众宗室、勋贵、文武百官上香祭拜离开后,百姓们蜂拥而入,求子、求功名、求发财的就不一而足了! 到了晚上,朱爽等邓氏睡了出房门,来府中花园凉亭,心里想着“地书”俩字,思绪便来到一处虚空所在。 但见巨大无比的万里江山图漂浮半空,西安府、秦王府、太子庙三处亮度相近,耀眼夺目,朱爽就是一愣。随即琢磨过味,料想太子庙是他承建,所以才被“点亮”。 收集完府内的草木精华后,又在“太子庙”种下多株烟草、土豆、西红柿。随手一挥,大片草木精华落下,地图上,这些植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芽、乃至完全成熟。 做完这一切,朱爽嘿嘿一笑,回房睡觉。 转过天日上三竿才醒,也不急着出门,搂着邓氏在府内饮酒作乐。 快到晌午时,宫里来人,命朱爽即刻前往太子庙,不得有误。 朱爽故作不知,问发生什么事,传旨太监不敢多言,只说奉皇命要他即刻见驾。 朱爽也就不废话了,带着众护卫骑马到太子庙。进了庙门,但见大批锦衣卫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再往前走,见朱元璋望着一片西红柿秧子发呆。 “儿臣,叩见父皇!”朱爽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你可曾见过这东西?” 朱樉起身摇头,“不曾见过,不过大哥给儿臣托梦那日,臣府中花园里,长出不少阔叶异草。” “哦,可是这种?”朱元璋说罢手腕一翻,拿出一只小烟叶来。 朱爽接过,在鼻子处闻了闻,“正是此物,味一样!”随即还给老爹 朱元璋表情茫然,接过烟叶喃喃道:“难不成,真有昊天上帝?秦皇汉武,求仙问药,为求长生尽折腰,莫不是遇到这般祥瑞?可若非标儿显灵,如何会有这等异草,一夜长成?” 朱元璋的庄户人家出身,打小就干活,自然长出还是移植过来的,一眼就能分辨。 最关键的是,这几样异草闻所未闻,从未见过。若不是朱标显灵,又是哪来的?可人死之后,真的在天有灵,是不是说明真有神仙,真的可以长生? 这一刻,老朱几十年来的铁血生涯铸就的信仰,动摇了。 一旁的朱爽却有些懵了,他最初的想法,是讨朱元璋欢心,好能早日回西安府,同时推广新作物。 可瞧老朱的表现,貌似把他引到迷信的路上了! 可转念再想,这是封建时代,有几个皇帝能抗拒长生的诱惑啊!越是雄才伟略的帝王,越想多活几年。 秦皇求长生,汉武问不老,唐宗嗜丹药,刚愎自负的嘉靖皇帝为了修仙,差点被宫女们勒死。 可朱爽万万没想到,老朱这浓眉大眼的,也有长生的想法! “鬼神之事,渺渺茫茫不可寻,顺其自然就好!倒是这几样,料想是大哥显灵,从仙界弄来,孝敬父皇也说不定!” 朱爽言罢,摘一个西红柿,拿衣服擦了擦,道:“父皇,儿臣先帮您试一下!” 张大嘴咬了口,但觉番茄肉沙绵,酸甜的汁水翻涌,浓郁的香味充满口腔,似比小时吃过的西红柿味道还好。却不是那些味道寡淡、硬邦邦的西红柿能比的。 “父皇,这,这太好吃了!” 朱元璋光看朱爽得表情,就知美味绝伦。也摘了个拿朱爽得衣服擦,说:“反正都要洗,别浪费!” 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直窜到舌尖,流入咽喉,沁爽到心坎儿里。 “嚯,好吃,好吃,果真是标儿在天有灵,知道孝敬咱!”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朱爽怕他哭起来没完,问:“除了这两样,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物,秧子瞧着不成,根茎却有拳头大小,一株能起十多个,遇上灾年,一颗就能救活数人啊!” 朱爽道:“大哥显灵,这三样应该都是不差的!” 朱元璋点点头,把小烟叶塞嘴里了,嚼了几口猛吐出来,连咳好几声。 朱爽忙伸手去搀,“父皇,您没事?” “又辣又呛,好像不能吃啊!” 朱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大哥托梦那天说过这东西,要烤制之后吸它的烟,然后我府花园里,就长了好多这玩意!” “蠢材,知道为何不早说?” 朱爽委屈道:“我也才想起,哪知道您会生吃啊!” “好,标儿不是给你托梦吗?这三样都交给你了,三日之内,我要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大用处!” 第十章 愿力 “王爷,这红果拌糖,好好吃啊!” “爱妃喜欢,以后天天吃!” “真的吗?”邓氏一脸惊喜,女人嘛,多数喜欢酸甜的食物。“万里江山图”内的种子,用草木精华种出西红柿品质绝佳,切开了拌上蔗糖,绝对是珍馐佳肴。 “爱妃喜欢,必须是真的啊!” “那,我能拿几个回去,给家母尝尝吗?她年纪大了胃口不好,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母亲大人一定喜欢!” 朱爽道:“当然可以,再带一些土豆,帮我尽尽孝心!” “王爷,你真好!”邓氏娇滴滴道。 “等会更好!” 深夜,朱爽待邓氏睡了,再一次走出房间,来到后花园凉亭,坐下后心念一动,思绪便到一处虚空所在。 但见巨大的“万里江山图”漂浮半空,西安府、秦王府、太子庙三处被点亮,秦王府上空又多出不少草木精华。 令他惊奇的是,太子庙上空居然有数不清的淡黄色小亮点。朱爽伸手碰触,立刻感应到其中蕴含的信息。 “草民苦了一辈子,到洪武爷当皇上,活的才像个人。求老天爷保佑洪武爷长命百岁!” “太子爷,您若在天有灵,保佑我生下一个男孩!” “求太子爷保佑我家谦儿高中秀才!” 朱爽猛地缩回手,一脸震惊,“竟然是百姓许的愿望,这算,信仰之力吗?” 又见其中夹杂着五六个暗红色光点,伸手触碰,便觉被高压电了下一般,钻心般的疼。 蕴含的信息却是:“朱樉,你个大傻逼,老子早晚弄死你!” “我尼玛,谁骂老子?”朱爽一脸不爽,想知道诅咒自己的人是谁,却哪里还分的清是哪个红色光点。 想到这一狠心,用食指碰触一个暗红色光点,瞬间觉得锥心般的痛。 但他生生忍住,便看到光点上空,一个模糊的穷苦老人身影,冲着朱标的神像虔诚叩拜,“太子爷啊,你要真是在天有灵,就把朱樉这个畜生带走,可别留他祸害人间了!” 大概是老人的念力太弱,朱爽只看到这,那锥心的痛楚便没了,接触的红色光点也消失不见。 朱爽将手缩回,表情讪讪,第一次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的多数恶行都是在西安府造的,这要回去建了庙,岂不要收获海量的诅咒、怨恨之力? 虽然单个淡红色光点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可要海量的话,绝对会让他痛不欲生,如被千刀万剐啊! “以后,要对西安府的百姓好点,就当是赎罪了!” 想完这些,又伸手到淡黄色光点中,瞬间觉得暖洋洋的好舒服。可获取的信息基本都是,“太子爷一路走好”“洪武爷长命百岁”“保佑我……” “对我的诅咒、怨恨能让我感到剧痛,那求老天保佑我的,会不会让我变得更强大?求老天保佑父皇的,会不会让他身体好一些?要是能将这些愿力分类就好了!” 朱爽刚想完,太子庙上空的愿力就分成许多堆,望向哪一堆,就能感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其中最大一堆包含的信息是:“保佑洪武爷长命百岁”、“保佑皇上长命百岁!” “要是能将这些愿力带到现实中……!” 刚想到这,但见那些“保佑皇上”的愿力飞速旋转,最后融成一颗黄豆大小的淡黄色珠子。 忽听一个声音道:“愿力精华可通过以下方式进入现实世界,请选择种类!” 随即,半空中又多出一株草药、一粒金丹、一个玉净瓶。 朱爽迟疑几秒选择玉净瓶,但见淡黄色珠子投入玉净瓶中,飘在半空中的玉净瓶猛地下沉,飞到“万里江山图”的秦王府处。 朱爽但觉身子一沉,思绪已回到身体内,向四周看了眼,才发现手中多了一个白瓷瓶子。 打开塞子闻了下,一股淡淡清香传来,让人感觉很安心。轻轻晃一下,能感觉是液体。 “这是由保佑父皇的愿力所化,估计给他喝才能达到功效最大化,可怎么才能让他喝下去呢!” “哎,以后要对封地的百姓好点,啥时亿万百姓诚心祈祷,保佑我长命百岁时,估计就真的长生了!” “哎呀,本来父皇是不求长生,不吃丹药的,这要是让他喝了,估计就回不了头了!” “如果他发现,真的能减缓衰老,恢复身体机能,不杀功臣也说不定啊!” 朱爽拿着瓷瓶,胡思乱想一大堆,等实在困的不行时,才回房内睡觉。 转过天,带着从工部雇来匠户修烤烟房。 幸亏他是农村出身,小时常去邻居家烤烟房爬里面的横杆玩。做过上烟叶的零活,也听过烤烟师傅说如何掌握火候。 反正烟草这块,能用太子托梦的说辞。西红柿跟土豆的吃法,就不好提意见了,任由厨子发挥。 于是他这几天分别吃到了西红柿炒土豆、西红柿炖猪肉,西红柿拌糖、炒土豆片、蒸土豆、烤土豆等美食。 好在这些都是用“草木精华”种出来的,怎么做都好吃。于是,宫里御膳房的厨师们,也原样把几道菜做给朱元璋吃。 老朱吃过后觉得美味无比,对烟草越发期待,算着日子等朱爽给他送烤烟。 一晃七天过去,第一炉烤烟制成,命工匠们将烤好的烟叶碾碎,用白纸卷出一杆旱烟,拿火折子点燃吸了口。 嘿,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跟在一旁的邓氏见朱爽吞云吐雾,很自在的表情,抱朱爽得胳膊央求道:“王爷,这什么味啊?” 朱爽嘿嘿一笑,将自己抽一半的旱烟塞邓氏嘴里,“吸!” 邓氏猛吸一大口,瞬间腮帮鼓起,眼睛瞪的老大,“咳咳咳咳咳……!” 朱爽忙拍其后背,笑着道:“没事!” 邓氏眼睛都红了,噘嘴道:“王爷,是打算呛死臣妾吗?” “我让你吸,也没让你吸一大口啊,你这可好,一口嘬掉大半根,就你这抽法,三口就能肺癌,知道不?” 邓氏有些懵:“肺……什么?” “不重要!” 第十一章 寡人的卧龙 邓氏性格要强,属于不让她做什么却偏要做的那种。见朱爽抽的自在,拿纸学样卷了一根旱烟,用火折子点了,轻轻抽几口,发现味道醇厚,并没有那么呛。 “爷,这抽着也没什么感觉嘛?”邓氏不太理解,朱樉为什么那么愉悦。 朱爽嘿嘿道:“这你就不懂了,爷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寂寞?王爷是觉得臣妾哪做的不好,冷了大王的心吗?”邓氏可怜巴巴道。 “嗨,哪跟哪啊,说点你能懂的!这东西,天底下至少有一半男人会喜欢,你说到时咱们秦王府专营香烟,能赚多少银子?” 邓氏眼睛瞬间亮起来,惊喜道:“那岂不是要赚海量的银子?” “必须的啊!” 烟草赚钱是众所周知的事,如2019年中国烟草净利润12万亿,而同年六大行的净利润总和也不过11万亿。 若能专营大明的烟草行业,秦王府绝对能富甲天下,秒杀一群盐商。 当然,朝中有识之士必然能看到其中蕴含的财富,不会让他安心赚钱的。可即便分润出一部分,这其中的财富也是海量的。 更何况,他有最好的种子,到时最顶级、最赚钱的产品还在他这。 待下人收拾妥当后,朱爽带着随从挑了两担子烟叶来到紫禁城。得知皇上在武英殿办公,径自过去求见。 大殿内,朱元璋正与翰林学士刘三吾、户部尚书赵勉、刑部尚书杨靖商议国事。闻听朱爽带两担烟叶求见,立刻准许。不多时,朱爽领着下人挑担入内。 “父皇,大哥托梦教我的法子还真好使,我把那些烟叶都烤了,特来献给您尝尝!” 刘三吾听这话,眉头微皱。他是个老夫子,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简单说就是不信那些玩意。 虽然太子庙显灵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可因没亲眼看见,他是绝对不信的。 见朱元璋抓起一把碎烟叶闻了闻,忍不住道:“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身体安危关系着大明的江山社稷。来历不明或太过奇特之物,还是少沾染为妙!” 朱元璋心道:“生的我都嚼过,还怕这烤熟的?” 却道:“爱卿言之有理,就请先生替朕尝尝此物如何?” 刘三吾一愣,可他知道皇上的脾气,哪敢说个不字。苦笑一声,拱手道:“敢不从命!” 至于户部尚书赵勉、刑部尚书杨靖那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半个字都不敢多讲。在洪武朝当官,保命的第一要诀就是少说话啊! 年近八十的刘三吾颤颤巍巍来到朱樉跟前,拱手道:“王爷,请了!” 朱爽嘿嘿道:“刘大人,您也是有口福了,新烤出来烟叶,皇上还没尝呢,您就来头一口,还是我帮您卷的,您以后啊,跟儿孙有的唠了!” 说话间,拿纸卷了一根旱烟递给刘三吾,然后掏出火折子,帮其点上。 刘三吾为人谨慎,只吸了一小口,但觉气味独特,清香悠长,倒没什么不适的。吸完后冲朱元璋拱手道:“皇上,在臣看来,秦王供奉之物,并无特异之处,陛下还是少沾染为妙!” “哦!”朱元璋一脸质疑的表情,看向另外两名尚书。 户部尚书赵勉拱手道:“皇上,微臣愿替圣上品尝!” “准!” 朱爽又卷了一根,递给走过来的赵勉,后者施了一礼才接过,点燃后大口吸,瞬间被呛的咳嗽好几声。 朱爽忙道:“没事,刚吸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说话间给自己卷了一根,赵勉抢过火折子,帮其点燃,俩人相对吞云吐雾,看的朱元璋有些忍不住。 “仲宁,你也尝尝?” 刑部尚书杨靖拱手道:“谢皇上恩典,臣家贫,用不起奢靡之物,不敢品尝!” 话说杨靖此人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年少时聪颖异常,学识渊博。二十八岁参加会试,钦赐进士出身,选为庶吉士,到吏科实习。 一进入仕途,就官运亨通,春风得意。第二年,就升任户部侍郎,期间政绩卓越。洪武22年(1389),晋升为户部尚书,年仅32岁。 洪武23年与刑部尚书赵勉交换官职,到此刻也才35岁。 相较于略显迂腐的刘三吾,杨靖看到的是此物“奢靡”,显然注意到其中的经济价值,令朱爽眼前一亮。 回想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瞬间对这个内政天才产生极大的兴趣。 想到这,朱爽先卷一根给朱元璋点上,又卷一根递给杨靖,道:“杨大人,不出几年,此物或将流行天下,为朝廷贡献不输盐铁的赋税,有兴趣尝一根吗?” 杨靖听这话眼前一亮,冲朱樉施了一礼,接过点燃轻轻的吸了口,倒也没被呛道,默默吸了一根。 朱元璋道:“仲宁,你觉此物如何?” 杨靖拱手道:“皇上,臣觉得秦王所言或许不虚,只是不知此物成本几何?” 朱爽笑道:“成本这块,还不好说!” 随即冲朱元璋拱手道:“父皇,儿臣自知从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害苦了秦川大地的百姓。如今有心悔改,想带这三样作物回去推广,令百姓们丰衣足食,不再受饥寒之苦。听闻杨靖大人,学识渊博、品行高洁、精通政务,擅长经济之道,有宽厚爱民之心。想请父皇垂念百姓民生多艰,放杨大人出任陕西布政使,叩请父皇恩准!” 说罢,朱爽跪倒在地,一个头磕在地上,把殿内众人都看呆了。 朱元璋一愣,反复打量跪倒在地的朱樉,沉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儿臣,真的知错了!” 朱爽说罢,又重重的磕一个头,不再多言,痛哭流涕不止。 朱元璋见了,又心疼又欣慰。这是他的嫡次子,要不喜欢,能把秦王封给他吗?能把汉唐故都西安封给他吗? 奈何期望有多少,这货就让你收获多少失望,他真的是被伤透心了!好在这段时日表现还不错,让失去太子的朱元璋,多少有点天伦之乐的感觉,真要放秦王走,还有点舍不得。 想到这,冲刘三吾道:“传旨,免去杨靖刑部尚书一职,加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兼陕西布政使,三日内出京赴任,不得有误。” 杨靖听这话都懵了,你儿子哭着要走,怎么把我撵出京了? 第十二章 宇宙牌香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皇长子朱标,为人友爱、宽厚仁慈,盛德布于华夏,百姓翘首以望……兹特封尔为三界降魔大帝……。” 奉天殿上,宣旨太监一板一眼的念着圣旨,上朝的众官员们则倒吸一口凉气,为朱元璋的举动所震惊。 追封早逝的太子皇帝号也就罢了,封自己的儿子为神,这操作着实没见过啊! 不过,“太子庙”降下祥瑞的事,早已传遍金陵城,衍生出无数版本,说的有模有样,令文武百官好奇不已。 昨儿更听说,刑部尚书杨靖被免去差事,加都察院右都御史衔、陕西布政使一职,出京推广降下的三样“奇珍”了。 而诚心请罪,想回西安府的朱樉却被朱元璋留着不放,让很多大臣猜测不已,莫不是要立这货为储君? 虽感觉可能性不大,却也很难讲。 白痴皇帝司马衷就是晋武帝的嫡次子,朱樉荒唐残暴,可怎么也比白痴强! 年龄也正好,36岁,称得上是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啊! 这么一想,蓝玉一系的武将和拥护东宫的文官,看站在前面的朱樉,便有些目光不善了! “皇上,臣听说太子庙降下祥瑞,可否告知文武百官,一起为大明江山贺!” 武将队伍中,蓝玉拱手而出,大咧咧说道。 朱元璋面无表情,“樉儿!” “儿臣在!” “便由你向一众大臣解释!” “儿臣遵旨!” 朱爽说罢,转过身面向文武百官,笑道:“想必大家这几日也听说了,我也挺震惊的,一夜之间,太子庙的空地长出大片植物,分别是西红柿、土豆、烟草!” “秦王如何知道名称?” “我起的!” “呃……!”众大臣都愣了,震惊于朱樉的脸皮。 却听这位继续道:“想来是百姓诚心祈祷、供奉香火,令大哥在天有灵,取仙界奇珍降临人间。这三样皆为大明未有之物,味道鲜美,世所罕见。” “秦王说的这么神奇,可否拿出来,叫臣等开开眼?”说话的是东莞伯何荣,乃是蓝玉的心腹,一直在密谋推朱允熥上位。 见朱樉似有另辟蹊径,以祥瑞、“鬼神之说”忽悠朱元璋的趋势,便定下来先把朱樉撵出京的策略。 具体手段,却不是弹劾朱樉违法犯罪,毕竟这货就是因为在西安虐待百姓,才被朱元璋招到京城的。他们要做的,是拆穿朱樉所谓的“祥瑞”花招。 一旦能确定朱樉的欺君之罪,别说将其赶出京师,便是将其废为庶人,也有可能啊! 毕竟之前朱元璋就有将其废为庶人的念头,要不是朱标拦着,朱樉早当不成秦王了。 蓝玉这伙人对此知之甚详,决定从这下手。 原以为朱樉会遮遮掩掩,哪知毫不避讳,笑着道:“小王正有此意,来人,把我为诸位大臣准备的礼物奉上!” 话音刚落,便有一帮太监端着托盘出来,每个托盘上都放一堆比毛笔略粗的白纸卷。 “这是,什么玩意?” “太子爷文韬武略,所以,降了一堆白纸为祥瑞?” “这有什么稀奇的?” 一众大臣议论纷纷,朱樉也不解释,直接在身旁托盘拿起一根旱烟,掏出火折子点上,深深吸了口,暗暗道:“要不是答应父皇一年供奉三十万两白银的烟草收益,还真不能让我在金銮殿上卖香烟,要不以后就叫宇宙牌香烟!哎,当时怎么就一心想让父皇看到我能赚很多钱呢?大概是太久没受到父皇的赞许了!” 朱爽抽着小烟,思绪如飞,他觉得原本的朱樉灵魂虽已被融掉,却还能影响自己。 可在文武大臣看来,这秦王在金銮殿上吞云吐雾,不知吸什么鬼东西,绝无人君之相。 “王爷,这就是您说的,祥瑞?”蓝玉冷笑。 朱爽点点头,“就是这个,凉国公,敢不敢尝一根?” “笑话,蓝某一生杀人盈野,转战万里,会怕这种小把戏?” 说罢拿三根卷好的旱烟放嘴里,接过太监手中的火折子,学样把烟点燃,猛吸了一大口,但觉辛辣之气直冲肺腑,头皮发麻,脑袋微晕,咳嗽声忍都忍不住。 “咳咳咳咳咳……!” “国公,没事!” “秦王,你缘何要害凉国公?” 蓝玉一系的武将见状都有些慌,有紧张的围在蓝玉身边,也有捏着拳头质问朱樉的。 朱元璋高坐在上,冷冷的望着下面发生的事,就像他当初,冷冷的望着胡惟庸大权独揽一般。 倒是朱允炆被武将们的大声喧哗吓得脸色难看,一副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模样。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文弱,压服不了这帮悍将,若传位给他,为保大明江山社稷,少不得要送这帮老兄弟先走啊!”朱元璋不带感情的想着。 可再瞧被东莞伯何荣、景川侯曹震质问的朱爽,笑容如常,风度丝毫不减,瞬间颇感欣慰。 对他而言,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大号练没了,小号练废了。 可从这段时间的表现看,朱樉的能力与孝心还是不错的! 就不知他是为了讨自己欢心,还是真的已经改了! 问题在金陵城,看不出朱樉是不是装的,唯有让其回到封地,才能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想到这,朱元璋心里有了决断,“可以先让他回西安府,嗯,就一年之期,让我看看你的表现!” 第十三章 赵敏原型 官道上,朱爽回望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金陵城,脑子还有些懵。 他之前一心想回西安府,才搞出这么多事,在父皇面前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结果朱元璋把杨靖外放了。 还以为要等两三个月才能走,便弄出一个“金銮殿送烟”,哪知朱元璋忽然发火,烟扣下了,人赶出来了,嗯,怎么有点钓鱼执法的感觉? 实在搞不懂老朱是怎么想的啊! 可凭他对洪武大帝的了解,这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怎么就出尔反尔呢? 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朱爽也就不想这个了! “嘿嘿,烟扣下来,人赶出来了,这是逼我玩饥饿营销啊!”朱爽嘟囔道。 在大殿上,蓝玉虽然因一次吸三根呛的够呛,却也喜欢上这味道,当下就把整个托盘上的烟都拿走了。其余的武将们一看,自然有样学样。 众文官还看热闹,笑话武夫粗鄙的时候,见户部尚书赵勉也抢了一托盘,哪里不知这是好东西,于是一起动手,整个金銮殿瞬间闹的如菜市场一般。 然后老朱就发火了,将文武百官训斥一番,并没把烟收回,却把朱樉撵出皇宫,还命他即刻出京,滚回西安府。 朱樉又惊又喜,带着邓氏和府中官员、护卫,于晌午时分离开金陵,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一个多月,才回到西安府。 看惯了现代的热闹与金陵的繁华,朱爽对西安的城建并没有太大兴趣,进了城没有丝毫停留,直奔秦王府而去。 秦王府中,得知消息的正妃王氏带着人早早在门外候着。她原本被安置在别院,饮食、器具都是极差的,形同被幽禁。幸好洪武二十四太子朱标巡幸陕西,才算把她救出来。 之后朱樉被招至京城,秦王府便由王氏掌管。 此刻朱樉与邓氏归来,等待她的,不知是何种待遇。 但她也无所谓了,灭国破家之人,苟活至今,还求什么? 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要么哪天自己活够了,三尺白绫。 又或者哪天朱樉死了,被三尺白绫。 左右,不过一死嘛! “王爷,一路上车马劳顿,辛苦了!” 刚下车,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美妇人,向他屈身行礼。朱爽仔细打量,见此人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鼻直口阔、面容白嫩、下颌圆润,双耳招风,可谓女生男相。 若换上男装,单论相貌气度,朱爽都要不及。 在这个女子以娇柔为美,桃花眼、樱桃口为审美主流的年代,王氏不受朱樉待见,也是有缘由的。 更何况此女贵胄出身,不擅曲意逢迎,朱樉早年觉得委屈,夫妻关系能好才怪了。 不过在朱爽看来,却觉得王氏另有一番风情。 上前执手笑着道:“不辛苦,爱妃独守秦地,为家操劳,都是为夫之过啊!” 王氏:“……” 说实话,王氏真的很想撕朱樉的脸,看看是否戴了人皮面具。眼前这人除了样子没变,从眼神到语气在到说话习惯,没一点像朱樉啊! 可见刚从马车里钻出的邓氏那杀人般的眼神,王氏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她的夫君,大明秦王——朱樉。 “臣妾,谢王爷挂念!” “哎,夫妻一体,说什么谢字!”朱樉攥着王氏的手不松,转头招呼邓氏,“爱妃,走,咱们一起回家!” 邓氏扭着纤细的腰肢走来,朱樉抓着两位爱妃的手正要往府内进,见十三岁的长子朱尚炳拱手道:“儿臣,拜见父王、母妃!” 朱爽一愣,记忆闸门似被瞬间打开,有关儿女的诸多信息全都想起来了。此刻的他有五子两女。 老大朱尚炳十三,邓氏所生,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大人了,所以跟着出来迎接。 老二朱尚烈、老三朱尚煜这会才七八岁,其余的就更小了,所以在府内等着。 “不错,这大儿子都这么大了!” 对于之前读研的朱爽而言,忽然冒出这么一大儿子,真是蛮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感慨一声。 可在其他人听来,就有些怪怪的了。 你这才走大半年而已,又不是几年不回,家里长出个大胖儿子! 王氏想抽回自己的手,发现被攥的很紧,无奈之下,身子往外靠了靠。 “爱妃怎么了?” “臣妾一早出来等大王,水米未进。这会见了,忽然就渴了,想去喝些蜜水!” 朱爽哈哈一笑:“蜜水有什么喝的,来先尝一个柿子,保证爱妃喜欢吃!” 说罢冲身后的太监总管曹锦一抬下巴,后者赶忙从马车中拿出一提篮西红柿。 话说太子庙显灵的那批,自然是存不了这些天的,朱爽想着回来要给王氏和子女们尝鲜,便在太子停过的驿站立上“降魔大帝朱标”的灵位,夜里祭拜一番。 转过天,驿站的空地上,就长出不少西红柿。 却把驿站的人都看傻了,以为真的是朱标显灵,纷纷朝拜,求什么的都有。哪知是朱爽在夜里用“万里江山图”提供的种子和草木精华种的。 将长出的西红柿全部收获后,朱标与邓氏边走边吃,到了王府还剩好几筐。 曹锦端一提篮到王氏跟前,“王妃,请!” 王氏一脸惊诧,拿起一个打量一番道:“这便是,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庙显灵降下的祥瑞吗?” 朱爽点点头,笑道:“不错,爱妃觉得如何?” “大明属火德,此物颜色红润,清香扑鼻,前所未见,倒也称得上祥瑞!只是王爷这一路走了四十余日,竟能保存如此之久,稀奇、稀奇!” 朱爽见王氏心思细腻,哈哈道:“王妃想多了,太子庙降下的,早就吃没了!这是本王在驿站祭拜大哥后,显灵降下的。” 王氏听得头皮发麻,“世间安有鬼神乎?” 朱爽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荒淫暴虐,恣意妄为,不信人间有报应啊!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很多人! 如今,我要改过自新,补偿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爱妃,请受小王一拜!” 第十四章 我要开矿 王氏对朱樉曾有过幻想,那还是洪武四年,她被册封为秦王妃。觉得虽一时不受宠,时间久也就好了。 不想一等就是二十年,从未体会过半点恩爱,更谈不上夫妻之情。她的心,早就死了,泪也都流干了。 纵然一时惊讶,可打心底不认为朱樉能悔改。 二十年都过去了,怎么去一趟京城,就能有这么大变化? 是什么促使他改变,当今圣上吗? 不知下旨申斥多少次,有用吗? 想来还是空出的储君之位,他想要扭转形象,重塑英名,自然不能对我太差! 想到这,虽在炎夏时节,仍觉浑身发冷。 “王爷客气了,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往后,好好过日子便是。臣妾等的久了,身子有些乏,就不陪王爷用膳了,还请妹妹好好照顾王爷,臣妾告退!” 说罢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朱爽呆住,未料王氏怨念如此大,不过想她这些年的遭遇,也就理解了! 反倒是侧妃邓氏,咬牙切齿道:“这贱人过了大半年舒坦日子,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不过是个下贱蛮女,也敢蹬鼻子上脸,给王爷气受,看我怎么治她!” 朱爽惊道:“爱妃,怎可出此污言?” 邓氏更惊讶,“王爷,您平时不一直这么骂她吗?” 朱爽:“呃……!” 世子朱尚炳实在听不下去了,朱爽带回来的,府内出来迎接的,加起来上百号人。当着这么多人闹家务,父母不怕丢人,他却是个爱面子的。 “父王、母妃,这里不是说话之所,还请移步府内!” 朱爽哈哈一笑:“就是,走,爱妃,咱们回家!” 说罢搂着邓氏,高高兴兴进大门。 院里,几名妾室带着四儿两女出来迎接,又是好一通寒暄。 朱爽命人将准备好的西红柿赐下,侍妾与孩子们哪管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命丫鬟清洗一番,张嘴就吃,旋即被这酸甜的味道征服了。 “父王、好好吃啊!” “父王,我还要!” “大王,奴家……” “大王……” 朱樉经过官方认证的女人只有两个,便是正妃王氏与侧妃邓氏。但侍妾、通房丫头一般的女人,共有三十多个,各个貌美如花,体态妖娆,着实很荒淫啊! 转过天,朱爽招来秦王府长史郑元吉,“郑大人,我深感过去罪孽太多,害苦了百姓,现在想补偿一下,你说,从哪入手好!” “啊!” 郑元吉有些懵,未料朱樉能说出这番话。 话说朱樉从前的行为,实在是过于暴虐荒淫,秦川大地的百姓苦不堪言。西安府大小官员,但凡有些良知,没有不骂他的。 郑元吉便是有良知的那种,对朱樉深恶痛绝,绝不违心逢迎。纵然朱樉归来,也只是带人到城外应付一下,打个照面便走。 他知道朱樉厌恶他,还以为个把月见不到呢! 哪想转天就把他叫过来,还说这么一番话,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又或者,此人在说反话! “王爷,但凡王朝初兴,最好的政策便是休养生息,让百姓自食其力,不去打扰,不出十年便能府库充盈,国力强盛。是以臣认为,对百姓不打扰,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补偿!”郑元吉小心翼翼道。 朱爽道:“你说的确实不错,比如汉唐,开国初期都是休养生息,才有日后的国力昌盛。似秦隋那般不恤民力的,都是二世而亡!” 郑元吉一愣,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是朱樉说的。 倒不是怀疑此人的能力,而是以他的人品,不该说这话的。莫不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我得小心应对啊! “王爷所言不差,即如此,就让百姓们歇几年!” 朱爽道:“我知是这道理,就是嫌他们发展太慢,你也说了,十年才能见效。别的不提,大明开国都二十五年了,我这一路走来,眼见百姓们穷苦不堪,心里不是滋味啊!” 郑元吉又懵,眼神中带着茫然,心道:“百姓这么穷,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这秦王宫建的都快赶上紫禁城了,没有百姓们服徭役,哪有这巍峨宫殿!” 试探道:“呃,之前徭役过多,百姓们负担太重,若没那么多徭役,缓个年,百姓们的日子,自然就好了!” 朱爽道:“你说这些,本王都懂,就是看着他们过苦日子,心里着急啊!” 郑元吉绕不下去了,直接道:“王爷的意思是?” “开矿,咱们秦川大地矿产资源丰富,若能大规模开采,百姓们有活干,有钱赚,日子自然就好了!” 郑元吉听这话,瞬间目瞪口呆,这时代的矿工,比奴隶强不上多少啊! 这秦王是得失心疯了吗?想让整个西安府的百姓,都去给他挖矿,当牛做马吗? 他怎敢如此? 一定是了,一定是没得到储君之位,要疯狂报复百姓。他是怪西安府的百姓、官员告他的御状,害他失去储君之位,所以要拉众人陪葬啊! 想到这,郑元吉正了正衣冠,肃然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您要一意孤行的话,本官就只能上奏朝廷,请天子定夺了!” 朱爽被郑元吉的态度吓了一跳,心道:“什么情况,我就说了句开矿,咋跟被踩尾巴一般!” “郑大人,我没打算征发徭役,我是准备雇人,给钱的!” “没?”郑元吉一愣,依旧不敢信朱樉的话。 “不知郑大人,可听过太子庙显灵的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官原是不信的。不过太子宽厚仁慈,为天下表率,死后英灵成神,也是有的!” 朱爽道:“我也是经大哥托梦,见识了太子庙显灵,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的前半生,实在是作孽太多,如今别无所图,只为赎罪。求郑大人看在百姓的份上,鼎力相助,请受小王一拜!” 说罢,深施一礼。 郑元吉此刻,惊讶的无以复加,懵逼的不能再懵逼了。 这朱樉回金陵一趟,换人了?改变也太大了,居然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王爷若真心悔改,就下一道“罪己书”!” 第十五章 开金矿 “罪己诏”是古代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危难时,自省或检讨过失的一种文书。 朱樉只是藩王,自然不能称“罪己诏”,只能叫“罪己书”。 古往今来,还有没哪个藩王写这东西。郑元吉原以为朱樉会拒绝,哪知秦王哈哈一笑,“年轻人,有错就要认,这罪己……书,我写!”说罢命贴身太监曹锦准备笔墨纸砚。 而他到书案前拿起毛笔,挥毫写下:“大明有天下,封邦建国,期在蕃屏帝室。皇次子朱樉,首封于秦。就藩以来,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遭申斥,终不省悟……” 郑元吉在旁瞧了,心里道:“你还知道自己什么样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知恶做恶,罪不可恕……若能真心悔改,倒也是秦地百姓之福啊!” 正思索间,朱爽已经写完罪己书,拿起递给郑元吉,道:“郑大人,你瞧这个如何?” 郑元吉接过看了遍,反思确实很深刻,称得上自己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王爷写得情真意切,还望不要失信于天下!” “那是自然,郑大人还请放心,小王这次,是真心实意要造福百姓的!” 郑元吉总算信了一小半,施礼道:“那下官就看王爷的作为了!” 朱爽道:“郑大人,您是王府长史,可不能坐着看,好多事还要您出面去做呢!” “王爷吩咐便是,无需如此客气!” 心里暗暗道:“竟看不出半点焦躁暴虐的样子,竟真的改了?稀奇,稀奇!” 旋即告辞出殿,命王府书吏抄写多份,用了秦王大印,贴遍西安府。 却说一张张文书贴出来,立刻引来百姓围观,有识字为百姓宣读,却把众人都听傻了! 秦王,居然认错了?不是真的! 还说要善待百姓,造福秦川大地,怎么叫人不敢信啊!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痛哭流涕道:“其实王爷刚来时,还是做一些好事的,都是被那些小人带坏了!” “好好的爷们,都是叫狐狸精给带坏的!”一旁的中年妇人咬牙切齿,低声咒骂。 “王爷啊,你只要不折腾,咋都行啊!” …… 秦王府,承运殿内,朱樉不知百姓反应,此刻思绪落在“万里江山图”上,查看西安府的矿产资源分布。 为了能取信于民,尽快扭转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朱樉决定先在西安城附近找矿藏,而对百姓吸引力较大的,莫过于金矿了。 陕西采金历史悠久,秦汉以后,就是重要的砂金产地,矿产资源较为丰富。而到新中国后,年产量超过万两县的是潼关县,年产黄金万两的矿山有2个,即东桐峪金矿、潼关金矿。 这两处矿上储量大,产量多,唯一的缺点就离秦王府略远,二百里路,来回走都要不少时间。 不过要是开采出来,搞大开发的启动资金可就有了。 毕竟秦王府虽富足,供他挥霍是不缺。但要指望用秦王府的钱来开发秦川大地,就有些杯水车薪了。 “咦,有古墓!” 朱爽用万里江山图查看地下情形时,一连发现许多古墓,最初觉得阴暗渗人没多想,瞧见这样的画面就赶紧划过。一连看了不少,心里有了想法。 “这陪葬品不少啊?我当初就是因为晕倒在古墓中,才得以穿越,还得了这万里江山图,看来这大墓中,好东西不少啊!” 不过转念一想,挖坟盗墓有损阴德,谁知这个世界,是否真有鬼神? 万一祸及己身或子孙就不好了,想到这便绝了查看几位帝王陵墓的想法。 正胡思乱想时,贴身太监曹锦来报,“王爷,长史郑大人求见!” “以后郑大人来见我,无需通报,还不快请?”说罢起身迎接。 “王爷,您的罪己书,我已命人贴遍西安府大小城池,据下面的人反馈,百姓们还是很激动的。” “如此,再好不过!郑大人,请再发一道文书,就说潼关有大型金矿,本王将组织百姓采金,有愿参与者,管接送,包食宿,一日两百钱!” 郑元吉听得一愣,一日两百钱,这要干上一个月,就是六两银子,一年就是七十二两啊! 在这个时代,知县一年也只有四十五量,那是绝对的高薪啊! 问题是秦王府的钱,有命拿吗? 再者说,这时代的金矿,几乎都是朝廷组织开采,一向是封锁消息,严禁出入,普通百姓有命赚,未必有命花啊! 等会,潼关,大型金矿,哪来的消息?他在秦王府做长史多年,一向消息灵通,怎么不知有这事? 郑元吉思绪如电,一瞬间想了许多,却道:“王爷,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准的不能再准!” “若真有金矿,征发囚徒便是,组织百姓……”郑元吉虽是爱民的好官,却真没见过组织普通百姓参与采金的。 毕竟这时代的矿山死人太多,还是用囚徒比较好。 朱爽哈哈一笑,“郑大人,你之前一直劝我善待百姓,我现在给百姓们指一条发财的路,你怎么还拦着了!一天两百钱,若做满一个月,可就是六两银子,对于百姓而言,这可是难得的发财机会啊!” 郑元吉苦笑:“王爷,百姓不易,可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 朱爽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本王舍不得赏钱吗?” 郑元吉苦笑,“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肯进山采矿的,多数穷苦至极,没钱没势。王爷开恩,给他们如此高的赏钱,必然会招来土匪、恶霸、白莲教妖人等觊觎,倒那时敲诈勒索、杀人越货也说不定啊!” 朱爽听了,深以为然。别的不说,金矿一开,必然引来四方觊觎。豪绅、土匪、白莲教的妖人,哪能让他安安稳稳采金子。 到时肯定要派府中护卫前去驻扎的,矿工都给这么多,护卫的赏钱也不能少。 幸好潼关的矿山是富矿,储量丰富,又有“万里江山图”能做手脚,让采矿难度降低。不然这么撒银子,可就亏了。 第十六章 内卷无处不在 长安县一处告示栏前,围满了穷苦百姓,听识字的人念完榜文后,立刻议论纷纷。 “一日两百钱,都快赶上我七日工钱了!” “能买五斗米啊,要买猪肉,有十斤呢!” “这狗王爷说话算数吗?” “算数?不一刀宰你了就不错了!” “可这钱也太多了!”说话的汉子咬牙切齿,他力气颇大,每日在城内四处做工,也就三四十钱,勉强糊口而已,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一日两百钱的收入,别说是去采金,就算卸人大腿,也要考虑考虑了。 两百钱啊,有谁能抵抗五倍以上收益的诱惑啊! 当然是那些被秦王恶名吓坏的百姓了! 从前征发徭役,一个大子不花,还得把人往死里用。 这忽然给钱不说,还出价五倍以上这么高,多少有些叫人受不了! 这一日,西安到处都在议论秦王要开金矿,一日两百钱雇工的消息。 新任陕西布政使、都察院右都御史杨靖听了传闻眉头一皱,不知朱樉要搞什么鬼,思量半晌,决定亲自拜见一下。 来到秦王府,投了拜帖,很快大门一开,朱爽带着府中官员迎了出来。 “杨大人,害你骤然出京,离家千里,寡人之过也!” 杨靖笑道:“能为天子牧守一方,造福百姓,是下官的夙愿,还要多谢王爷成全!” “啊哈哈,杨大人,请!” “请!” 进了秦王府,到承运殿落座后,杨靖开门见山,“王爷,下官听说,秦王府在潼关发现金矿,要以一日两百钱的价格,雇人开采,不知此事……!” “不错,正是寡人所为!” 见杨靖一脸迷惑的表情,朱爽叹了口气,解释道:“杨大人,寡人是真心要悔改,要造福百姓的,否则,何必开这高价?纵然不请雇工,我便开不得金矿吗?” 杨靖闻言苦笑,觉得此言不虚。若按秦王以往的风格,花钱,花什么钱,开玩笑! 征发囚徒、征发徭役、征发士卒,每日管饭就能把金子采出来。 花钱?只管饭能花多少? 跟采金子的收益相比,九牛一毛啊! 想到这,杨靖觉得朱樉应该是真的悔改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做。 若出尔反尔,失信于西安府的百姓,多毁名声啊! 当然,他本身也没啥名声。 “如此,下官便替百姓们,感谢王爷恩德了!” “杨大人客气了,都是为朝廷做事,保大明江山,谢不谢的,就见外了!” 杨靖有些不自在,毕竟朱樉的表现,跟传闻中的差别太大,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准备起身要走,可转念又想,在陕西一任好几年,少不了跟秦王打交道,还是拉拉关系比较好。 “王爷,下官听京城来信说,香烟已流行开来,达官贵人皆以抽太子烟为荣,价格一日三涨,还有价无市啊!” 朱爽哈哈一笑,道:“我听说,有文臣上奏,自家的香烟被武将抢了!” 杨靖苦笑,“何止被抢,这些天,京城盗案频发,户部尚书赵勉的家都被盗匪光顾,把他存的烟全偷了。气的赵勉在奉天殿上哭天抹泪,皇上大怒,已派锦衣卫去查了!” 朱爽笑道:“利之所在,千万人往矣,可见民心不可违啊!” “君子爱财,取值有道,道义不可废!” “啊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所谈甚欢。朱爽留杨靖用餐,为后者婉拒。 洪武初年,朱元璋分封诸王时,设立王相府,以地方大员兼任王府左右相。不过后来发现藩王势力过大,便把王相府裁撤了。王府诸官吏,以长史为首,且不再兼任地方职务。 杨靖要避嫌,匆匆忙告辞而去。 朱爽也不在意,继续推进开矿大业。 却说经过各种内心挣扎后,第一天,只有八十多人报名。第二天,报名人数过五百。第三天上午,报名人数到八百后,秦王府潼关矿业矿工招募处就关门了。 挂了个告示,称招工名额已满,不再接受报名。 这可把聚集的百姓整懵了,我就犹豫犹豫,咋就不要人了? 一日两百钱,一个月六两银子啊! 没报上名的百姓,有的悔恨,有的叹息,也有咒骂的,“都是有命赚没命花的短命鬼,秦王府的钱,当真那么好拿嘛!” “就是,古往今来,咱们这些卖力气的,何时听过一日两百钱的高价!” “就是,就是,金子应该能采到,就是拿钱的时候,嘿嘿!” 百姓们聚集不散,议论纷纷。 偏在这时,一个妇人冲出来,拽一个中年汉子就打,哭丧道:“你个夯货,秦王府的工也敢做,真要死在外面,叫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汉子任婆娘捶打,也不还手,仰面冲天,咬牙道:“如今这样,便活的下去吗?” 妇人哭道:“纵然再苦,也好过家破人亡啊!” 负责招募事宜的总管太监曹锦刚好要走,瞧见这幕冷笑:“呦,叫你这公母说,我们秦王府成吃人的狼窝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侧目,怒视这狐假虎威的狗太监,心里暗道:“不是吗?” 要不看在钱实在太多的份上,谁会理你这死太监? 曹锦见众人沉默无言的愤怒表情,哪里不知众人想什么,嘿嘿一笑道:“别怪咱家不给你们机会,那汉子,你叫什么名字,明儿来上工吗?” 妇人忙喊:“他叫赵四,我们不来,不来的!” “好,将他的名字勾了,号牌收回。现在,空出一个名额,有愿意做的吗?” 围观的百姓只沉默一秒,便疯狂道:“我,我,我愿意做!” “我力气大!” “我力气更大!” “我,我只要一百八十文,官爷,给我一百八十文,我就做!” 曹锦一脸惊喜,“哦,你当真只要一百八十文?” 不等被问的汉子答话,旁边有人喊:“大人,我,我只要一百五十文,只要一百五十文!” 曹锦越发惊喜,“你,只要一百五十文!” “大人,小的,只要一百文,,只要一百文!”又一个汉子喊道。 却把在场众人都喊懵了,就这么一会,工钱就掉了一半,也太可恨了。 若以后再招,只怕再无二百文一日的高价了。 赵四与婆娘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悔意。那婆娘也是个利落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曹锦面前,“官爷,官爷,求您开恩,我们不走了!” 曹锦笑的越发得意,“哦,怎么你们又不想走啦!” 第十七章 金色龙形矿脉 “王爷,按您的吩咐,一共招募矿工八百人,都给发了号牌。有一个因自家婆娘阻挠,临时反悔,现场补了一个。” 朱爽哦了一声,对这种小事压根不在意。 曹锦又道:“王爷您是没瞧见,那些人为了抢一个上工的名额有多疯狂,居然主动降价,从两百文到一百八,再到一百五,最后喊到一百文。” “这么卷?”朱爽惊奇。 曹锦虽听不懂新词,但看表情也知道什么意思,笑着道:“可不是,那对公母也傻眼了,跪下来哭着求咱家。 哼,秦王府的工,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奴才严词拒绝了!您是没瞧见那两人的嘴脸,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朱爽嘿嘿道:“等给这帮人开了工钱,他便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曹锦点头,随即道:“王爷,看那帮穷鬼的架势,就算给开到一百文,也能招到人,何苦花这么多钱,白白便宜他们。” 朱爽道:“这你便不知了,寡人要在西安府搞大开发建设,势必要取信于百姓,让利于百姓,百姓才会为我所用啊!” “王爷英明,若……!” 他本想说,若早几年这样,皇位都是你的。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朱爽知他的意思,起身道:“天下事在我,我欲为之,谁能阻拦?” 曹锦慌忙跪地,叩头痛哭道:“王爷,您若早有这份雄心,何至于此。孝慈高皇后在天有灵,瞧见您这般英姿,必然也是欣慰的!” 曹锦是孝慈高皇后马秀英身边的老人,很早就分配到朱樉身边做贴身太监,相伴三十几年,可以说是朱樉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最盼着朱樉好的人了。 “曹公公,寡人自幼时便蒙您照顾,早当成一家人,何须如此大礼!” 曹锦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过去的朱樉对他虽信任,却从未有过尊重,也没说过这般亲近的话。 如今的秦王,礼贤下士,连他这老奴都照顾到,真的是,叫人肝脑涂地啊! “王爷,老奴,老奴不说其他,真的就是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朱樉上前将其搀起,笑道:“不说那些,好日子在后头,将来少不得有人要叫你一声督主、厂公!” 曹锦不明白朱樉说的是啥,但是,不重要!他现在的想法就是,王爷让干啥就干啥。 转过天,朱樉带贴身太监总管曹锦,贴身侍卫总管秦褔,五百护卫,八百矿工和数十车辎重,展开队伍浩浩荡荡往潼关去。 潼关卫距西安城120公里,放在现代也就一个小时多点的车程,可在交通不便的明代,却走了足足四天才到。 此地最早是守御千户所,后设潼关卫,俱受秦王节制。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等一大票官员,早早在路旁迎接。 看到秦王车架,潼关卫指挥使张宪上前施礼道:“不知王爷驾临,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朱爽下了车,呵呵一笑道:“张大人,快请免礼!” 张宪道:“王爷,下官于城内略备薄酒,还请王爷赏光!” 朱爽道:“哎,吃饭的事,不着急,先把这些矿工的食宿安排了!” 张宪看着密密麻麻,穿着破烂,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的矿工队伍,面露难色,着实没准备啊! 再说这秦王啥时这么好了,知道管下面人死活? 朱爽道:“也不用卫所安排,给划出个空地,让这帮人有地方扎营,能临时休息就行。明儿带着他们进山,再好好弄住所。” 张宪长舒一口气,喊来一个指挥佥事,叫他领着护卫及矿工去扎营,然后请秦王入城。 酒席宴上,张宪道:“王爷,听这边的老人讲,前朝在山里是开过金矿的。不过后来天下动乱,到处都在打仗,驻守此地的元军败了,矿工跑了,山上的矿脉也就废弃了。 不怕王爷笑话,下官在此驻守这些年,多次派人进山寻矿,就找到一个废弃的矿洞,还是快被采净的,拢共就得了十几两黄金,还不够军士们的花销。您这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找到确切矿脉了吗?” 朱爽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有准确消息,我如何会带八百矿工前来?” 张宪暗道:“八百矿工,加五百护卫,若偷袭的话,未必不能打下潼关,谁知你怎么想!” 却道:“如此,便祝王爷开矿大吉!” 朱爽道:“多谢,诸位大人放心,潼关金矿一开,必然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众武官齐声高呼多谢王爷,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潼关卫驻守在此多年,都没找到过金矿,秦王一个没进过山的,如何知道矿脉所在。 想必是不知哪来的野生道士,忽悠这傻秦王,才令其兴师动众,一下带八百矿工过来。都说此人荒唐,果然不假啊! 酒席宴后,朱爽拒绝潼关卫官员们的挽留,回了自家大营。 夜里,朱爽在营帐内,再次查看“万里江山图”。 与在西安府内看到的不同,地图上的潼关卫格外耀眼,比他在西安秦王府时看到的,亮度高出许多,想来是他到此地的缘故。 朱爽思绪一动,但见画面翻转,整个潼关卫辖区地下画面一一闪过。脑子想何种矿藏,就能看到代表何种矿藏的光彩。 而想到金子时,但见两条由无数个针尖大小的金色光芒组成的金色“巨龙”自西北来,在黄河边处直扎地下数千米。 “嚯,这要是把这两条矿脉采了,开发秦川大地的钱便有了!只是这金沙太小,采集不易啊!” 朱爽的念头刚停,但见这龙形金色矿脉似乎有灵性一般,忽然间光芒大作,“身形”却缩小一大圈,仔细再看,原本针尖大小的光芒都凝成米粒大小了。 便在这时,感觉大地晃动,帐外呼喊上一片。朱爽忙往“万里江山图”望去,但见一条金色矿脉“尾巴”翘起,冲破地面,一条身子拱起,泡在山间溪水里,瞬间喜出望外。 第十八章 一条金河 “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 营地内,护卫总管秦褔按朱爽的命令,带人大声呼喊,很快平息众护卫的惊慌。又带人去矿工营地,把那边的骚乱也平息了。 潼关卫城头,匆忙赶来的张宪望着城外大营方向的火光,耳边听远处传来的“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与众将校面面相觑。 不少人心里想,找了这么多年矿脉都没线索,秦王一来,竟地龙翻身了,莫不是天命所归! 明日定要去瞧瞧,若真有矿脉,这秦王有真龙之相啊! 真龙驾临,地龙坐不住,翻身来拜嘛! 这年代的人,多少信点谶纬之言,若没那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哪来的大明江山啊! 如今在看秦王,竟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 潼关卫众将心思各异,好不容易才睡下,第二天一早,就在指挥使张宪的带领下,拜见朱樉。 “昨夜地龙翻身,惊吓王爷,吾等未能护卫左右,还请王爷赎罪!”说罢,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朱爽哈哈一笑,“地龙翻身,与众将何干?况且此兆大吉,主开矿顺利,不用咱们动手,矿脉自己翻出来。还请将军与小王,一起见证幸事!” 说罢邀众将一起上山,把张宪激动的不行,觉得如今的秦王,虽无过去那般威严,可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心生敬仰啊! 一众往山上去,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宽阔的溪水边,但见阳光的照耀下,水中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这,这,这水中可都是,金子?”张宪说这话时,咬着后槽牙。 他来过这条小溪不止一次,何曾见过这等景象。 他身后的一众将校更加不堪,下意识的吞咽唾液,若不是有军法约束,真想跳下河中捡金子啊! 曹锦、秦褔虽见朱爽信誓旦旦说能采到金子,可心里一直是没底的,这些天觉都睡不好。如今见此场景,但觉头皮发麻,钦佩之情欲破体而出一般。 曹锦感觉自己脑子都快不能思考了,什么都不想,年近五十的人,居然身体矫健,几步过去跳到溪水里,伸手捧起一把,就有数颗米粒大的黄金。 这踏马哪里是采金,这是捡金子好不好? “王爷、王爷,真有黄金啊,真有黄金啊,满河的金瓜子啊!”曹锦哭着跑上来,献宝一般把金子捧到朱樉面前。 朱爽捏一颗金粒,递给一旁的张宪,笑道:“张大人,觉得如何?” 张宪拿手捏了捏,又放在嘴里咬了下,惊讶道:“真是黄金,王爷,下官从未听过有这般金河,莫非上天赐福大明乎?” 朱爽呵呵道:“是否上天赐福大明,我不敢说,不过赐福西安一府百姓,却是一定的。张大人,由你带人封山,管理金矿,不许任何人私藏,可能做到?” 张宪激动万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秦王若想独吞,不给他分毫也说不出别的。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归秦王节制不说,中间还差好几级呢! 可要得了这个差事,经手的好处不提,矿山收益总要有一份的。不光是他,潼关卫的一众将士,都会有好处。 “末将谨遵王爷将令,任何人敢私藏,杀无赦!” “好,下水,开矿!” 朱爽一声令下,曹锦、秦褔组织部分矿工下水,部分人分别往上游和下游去,确定矿脉的范围。 好在出西安府后,这八百矿工就被分成两个大队,每个大队又分成四个小队,经过几日操练,虽不能说令行禁止,也是能听命行事的。 被分配直接下河的,共有三个小队,瞬间就把溪面站的满满登登。一个个面容兴奋,嫌弃工具碍事,好多直接上手抓。 不多时,岸边就起了一堆马扎高的金子,明晃晃耀人眼球,摄人心魄。 “真想不到,竟有这么多!”张宪瞠目结舌。 朱爽道:“这一看就是个富矿,更多的再后头呢!走,带一半的人马,随我继续进山!” “还,还进山?”张宪心道:“金子已经在这了,还进山做什么!” “据我所知,还有一处矿脉,当在后面山头的半山腰处,咱们过去,若有,一并采了!” 张宪听朱樉说的随意,心道:“你当金矿是大白菜吗?一并采了,说的轻巧!” 可转念在想,他在潼关镇守多年,何时瞧见这么大的矿脉。但秦王一来,地龙翻身,金子就出现了,还有一处也说不定。 当即分出一半人马,看管众矿工。他带着多半将校,随朱爽及王府护卫、矿工往山里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朱说的半山腰看着不远,却要先下一个低谷,再往山上去,走了大半天才到。 到大致位置,朱爽命众将士及矿工分开寻找,很快得出消息。 “王爷,王爷,有金子,有金子啊!” 一个衣服寒酸,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的年轻矿工,扬着手快步跑来,跪在朱樉面前,摊开手道:“王爷,金子,好多金子,像从地下喷出来一般。” 朱爽心道:“金龙摆尾摆到地面,可不就喷出来了吗!” 却道:“曹锦!” “奴婢在!” “赏他十两银子!” 年轻矿工一愣,当即叩头,“谢王爷赏,谢曹公公!” 曹锦仔细一瞧,认出此人是招工最后一日后到的,因为来的晚没了名额。偏巧赵四被自家婆娘阻拦空出一个,引来无数人争抢,乃至反向竞价。 曹锦用度不缺,还受看重,没有赚差价的想法,选了个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的,依旧按两百文的约定登记造册发号牌。 不想此人运气如此好,率先发现矿脉,得王爷欢心。自怀中掏出一个兜子,取出两锭五两一个的银元宝,递给壮汉,说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好好为王爷做事,前途不止于此。 另外就是出矿山的时候仔细些,莫要被人塞了金粒在身,一旦搜出,要斩头的哦!” 第十九章 年产十万两 历朝历代,基本都是严禁私采金矿的。朝廷雇佣的民夫离开时,也要经过层层搜身,严防夹带。要被抓到,多数难逃一死。 曹锦见此人对自己恭谨,又有十两赏赐在身,怕他被人陷害,好意提醒。 壮硕矿工拱手道:“小人丁智深,谢公公教诲!” 言罢一个头磕在地上,才接那两锭银子,在众矿工与官兵羡慕的眼神中揣入怀中。 朱爽大踏步向前,很快发现地上有金粒,初时数量不多,越走金粒越密,到最后发现一个方圆百十米宽、五六米深的大坑,数不清的金粒散布其中。 在太阳的照耀下,整个大坑就像一个金闪闪的聚宝盆,欲吞人血肉,夺人心魄一般。 纵然见识了府内金砖、银锭堆积如山的朱爽,也有刹那间失神,更不用说这些穷困不堪的卫所士兵与矿工了! “啊,金子,满山的金子啊!额的,额的,都是额的!额要发财啦,发财啦!” 一个矿工承受不住,疯一般跑下去,也不管泥土还是金粒,就往衣服里装。 张宪见状一抬下巴,几名卫所士兵冲了下去,抽刀子就要杀人。 “慢着!” 朱爽慢悠悠道:“说实话,这漫山的金子,就是本王见了,也忍不住要发狂。他一个升斗小民承受不住,也是正常的。像这种失心疯,先抽几个嘴巴,好与不好另说。只要不私藏黄金,行夹带之事,都可以原谅。 可要是有人胆敢私藏,偷寡人的金子,就莫要怪本王翻脸无情。不仅要将其斩杀,还要祸及家人。毕竟好多人也是为了家里,才来试本王的刀剑,是否锋利嘛!” 张宪慌忙跪下,道:“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严加看管,有胆敢偷大王金子的,立斩不饶!” “立斩不饶!” “立斩不饶!” 先是潼关卫的几名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随后卫所士兵与王府护卫也都跪倒在地,给秦王表决心。 而在场的矿工们,被吓得两腿战栗,身子哆嗦。 主要是洪武年间,各州府基本没有流民,跑来应征矿工的基本都是本地长工与城市贫民,也算有家有业。 私藏黄金一旦被抓,要死全家的话,就有些不值了。 他们相信朱樉有报复的决心与能力,有的在心里默念,“两百文挺好,两百分挺好,一个月六两银子啊!” 可念着念着,瞧满土坑的金粒,又觉那两百文不香了! 两处矿脉确定,又是露于地表的富矿,开采的事就好办了。 朱爽将八百名矿工分到两处,每处挑一名矿工做把头,可以直接向曹锦汇报。调一百名卫所士兵,一百名王府护卫,打散了分到两处,由张宪负责两处矿场的封锁、警戒、搜查事宜。同时命曹锦留下六名小太监来回巡视。 定好规章制度后,朱爽便回潼关卫城,坐等黄金到账了。 第一日初来乍到耽误时间,只采了120余两,第二日便达到惊人的六百两,什么概念! 封建时代的国内黄金第一大矿夹皮沟金矿,在清光绪年间日产最高五百两,年产达六万余两,便已经威震朝廷了。 以潼关金矿日产六百两,年产十万两算,是朝廷全年产量的五倍左右。 呃,貌似一不小心玩大了啊! 潼关城内,朱爽对着黄金统计账本发呆,才半个月的时间,就采出万两黄金,不用说肯定瞒不住的! 卫所这帮王八羔子绝对会给朱元璋报祥瑞,年产十万两以上的特大金矿啊,朝廷怎么可能不管? “呃,先把采到的运回西安府,不能白忙活啊!” 朱爽有了决断,提笔写了一封奏折,简要报告开发出特大金矿的事。然后说为安全计,先把这些黄金运回西安府。又说这些年害苦了西安府的百姓,他打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把开采出的金子用于兴修水利、发展农桑、修桥补路,造福百姓上。 而对于金矿的后续开采事宜,全由父皇做主。写完命人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将奏折送往京师。 随即将矿山停工半日,表示将暂缓开采,留两百名矿工继续淘金,其余六百人先回西安府轮休,过一段时间再来。 因为知道这两个矿到底有多富,矿工们倒不怕走了没活干。加上想拿钱回家,最终有五百多人要回,两百多人想留,朱爽大手一挥也就同意了。 经过漫长而细致的检查,计536名矿工出山,且都没有夹带。 随王府护卫到初来潼关时的营地,朱爽坐在高台上,看一众护卫唱名发钱。 “甲队1号孙老七,上工十六日,得钱3200,赏钱800,计4000钱!” 被叫到名字的孙老七搓着手,美滋滋的上前,拿了属于自己那份揣在怀里。 “丙队7号张振武,上工十五日,得钱3000,赏钱800,计3800钱!” “丁队……!” 待一众矿工都领了钱,朱爽又给护卫及参与矿山“执勤”的卫所士兵发赏钱,每人二两。虽没矿工们拿的多,毕竟不用他们出力,也都是喜笑颜开。 至于潼关卫的一众将校,按官职大小全都给了银子,可谓皆大欢喜。 转过天,朱爽带五百多名矿工,上千名护卫押着万两黄金回西安府。 一路上晓行夜宿,用了五天时间才到。 远远望去,见许多官员百姓在出城不远的地方迎接,走过来发现是陕西布政使杨靖、镇西将军耿炳文及西安府大小官吏和城内富商。 杨靖越众而出,拱手道:“听说王爷开了个大金矿,日进百金,可喜可贺啊!” 朱爽哈哈道:“不过是托皇上洪福,列祖列宗保佑罢了!” 耿炳文的表情则有些尴尬,他很早就来西安府镇守,还曾兼任过秦王府的武相,对朱樉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原本的历史中,更与朱樉爆发过激烈冲突。 据后世学者猜测,与邓氏被赐死有关。 说的简单点就是,朱樉睡五爪金龙床,给邓氏造皇后服饰的小报告是他打的。 不过这个世界里,邓氏还没死,朱樉也还没做僭越的事,两人的关系还没到对立的地步。 见耿炳文迟疑,朱爽快步上前,握手笑道:“老将军,好久不见,想煞寡人啊!” 第二十章 都想伸手 金陵,紫禁城,武英殿,昏黄的烛光下,朱元璋对着一封奏折发呆。 “秦王至,地龙翻,若非是咱亲儿子,光冲这几个字,就要斩尽杀绝啊!” 他是从元末农民大起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太知道谶纬之言对愚民的煽动能力了。可以让一个胆小懦弱的农夫,变成提刀子杀人悍匪。 历朝历代的君王,没有不防这类谶语的,如“亡秦者,胡也”、“三马同槽”、“桃李子,得天下”、“点检做天子”,都切实影响了帝王的抉择判断。 朱元璋乍看这六个字时,也是血压上升,头晕目眩,恨不能立刻派锦衣卫把朱樉缉拿进京。 因为秦王很明确,地龙的指代却能扩大化,可以是潼关矿脉,也可以是大明新君。 怎么,你秦王是真龙,我选的是地龙,早晚有天要带兵进京,把新君翻下金銮殿吗! 明晃晃的篡逆之心啊! 可转念在想,这小子反应机灵,却无长略,当时情况危急,若不及时安抚,一帮胆战心惊的矿工很有可能就炸营了。 虽不及士兵炸营那般危害巨大,损失也不会小,更会影响矿脉开采。朱樉那么做,称得上颇有急智,却没考虑老子的感受。 再往后看,见奏折内详细描述了众人进山发现金河,以及后山矿脉满坑金粒的经过。 有一句话让朱元璋印象极深,“粒铺满坑,如金龙坠地。散落一侧,似神龙摆尾。” “金龙坠地,神龙摆尾,当真是老天眷顾吗?” 朱元璋莫名感慨,再瞧落款处,写着潼关卫指挥同知郑仝,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封奏折是经五军都督府递上来的,看来有些勋贵,不安分啊! 朱元璋将奏折留中不发,不想隔几日,有御史弹劾秦王朱樉未经请旨私开金矿,日得黄金六百两,年入愈十万。更在开矿前夜对左右言,“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似有不臣之心,请皇上早做决断。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按此时的金银兑换比例,黄金十万两,能兑白银五十万。 再说潼关金矿的年产,未必只有十万啊! 万一每天都能日产六百,那就年入二十万两了,兑换成白银有上百万。 就算后期产量下降,一年下来怕也有七八十万! 七八十万两,能做多少大事? “皇上,如今国库岁入不足,请将潼关金矿收归国有。”户部一名郎官站出来说道。 工部一名员外郎道:“皇上,天下矿藏开采,皆由工部负责,请由工部派人,前去接管。” “皇上,潼关金矿现由潼关卫负责管理,当由右军都督府接手!” 高坐在上的朱元璋见各部皆有中层官员出面争抢,不由冷笑,暗暗道:“朕还没死呢,一个个便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想把金矿攥在手,当我不知你们安的什么心?” 明代中央财政最大的特点是管理的分散性,户部虽是中央财政管理体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却不能管辖大明的所有财政。 而除户部之外,工部、兵部、太仆寺、内府、光禄寺等都有财政管理功能。 其中,工部、兵部、太仆寺拥有独立的财源,收支自成系统,不受户部的管理干涉。而内府、光禄寺的财政收入主要由户部、工部负责,开支却不受户部制约。 这些部门在财政上互不隶属,统一向皇帝负责。 最大的好处是不使帝国财权操纵于一人之手,坏处就是管理上的混乱与浪费。 体现在此刻是拥有财政管理功能的部门,都有中层官吏出面争夺潼关金矿管理权,试图在其中分一杯羹。 若仅如此也就罢了,最令朱元璋不安的,是害怕拥有财政管理权的部门暗中投效皇子。 因为这些成年的皇子,都有勋贵势力相助啊! 如晋王朱棡,岳父是永平候谢成,晋世子岳父是颍国公傅友德。 燕王朱棣的岳父是中山王徐达,周王朱橚的岳父是宋国公冯胜,楚王朱桢的岳父是定远侯王弼,鲁王朱檀的岳父是信国公汤和,蜀王朱椿的岳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蓝玉了。 太子朱标若在,自然能压服一切。 可朱标不在,就不好说了。 若选皇孙继位,等他龙驭宾天时,军中大将与藩王联合,有财政部门暗中输血,立刻就是天塌地陷的祸事! 可他不愿削藩,不想把屠刀对准儿子,能怎么办? 自然是要将藩王在军中的勋贵势力,一一斩除了! 相较而言,因为卫国公邓愈死的太早,洪武十年便没了,朱樉在军中的勋贵势力跟晋、燕、周、楚、蜀几个年长王爷相比,反倒是最弱的。 “皇上,金矿事宜,还请早做定夺。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秦王手中。否则天下藩王效仿,纷纷开矿取利,聚集矿工,惊扰百姓,非社稷之福啊!”朱元璋思索之际,翰林学士刘三吾站出来说道。 “潼关金矿产出巨大,关乎社稷,且命秦王上折自辨,容后再议!”朱元璋沉声道。 众大臣闻听,便不敢再多言了。 不料偏在此时,司礼监宦官庆童拿一份奏折到御前,称是秦王朱樉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 朱元璋一愣,满朝文武也是一惊,不想朱樉的奏折送的如此早,又这么巧。 朱元璋接过奏折看了遍,呵呵笑道:“咱这儿子,总算知道悔改了,挖了金子没自己享用,打算造福地方,还要把一个年产十万两的金矿送给咱!大伙都说说,秦王此举如何啊!” “呃!” 满朝文武都愣了,按他们的预估,以秦王性子肯定是隐瞒不报的。朝廷派人接手,他肯定是不给的。到时来点冲突,弄出几条人命,没准就把他给废了! 这主动上报、主动上交是什么情况,不符合秦王人设啊! 见众大臣愣住,朱元璋道:“刘三吾,你且说说,秦王此举,如何?” “皇上,秦王公忠体国,堪为诸王楷模。朝廷也不能负秦王苦心,当早派人手,把金矿接过来!” “哦,那你说,由谁接手,最好?” 在刘三吾看来,只要金矿归了朝廷,由谁管都是没差别的,如何在这问题上得罪人。 “此千年未有之富矿,产出多寡关乎社稷安危,当由圣心独断!” “哼,你个老滑头!”朱元璋心中腹诽,却道:“秦王那边,拿了他一个大金矿,又该如何补偿?” “藩王与国同休,一切吃喝用度,富贵尊荣,皆朝廷所赐。今秦王久沐天恩,深明大义,报效国家、为诸王表率,当下旨嘉奖,传遍天下!” 听刘三吾这么讲,不少大臣都觉有些过分了。 让人上缴一大金矿,写封表扬信就给打发了,还有比你更黑的吗? 第二十一章 六成是人家的 很多勋贵的想法是,命可以交给皇上,可银子不能不要! 是以这些人,一方面为朝廷奔波四方,亲冒矢石。另一方面又骄横不法,到处敛财。 即便如此,在洪武初年民生凋敝的情况下,也攒不出多少。 每年十几万两黄金,近百万两白银的收入就这么干脆利落的交出去,在场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觉自己做不到。 尽管此事瞒不住,肯定会被朱元璋知晓,可很多大臣仍觉做不到朱樉那么干脆。 竟有不少官员觉得,秦王阔绰大方,若当皇帝,待臣下会比今上好? 皇上定的那点俸禄,着实不够花啊! 这么一比,竟有几个官员琢磨,是不是可以拥立秦王啊! 高坐在上的朱元璋不知自己被儿子比下去了,逼问刘三吾:“若真如此,岂不令天下藩王寒心。我大明封邦建国,是为镇守四方,护卫中央。若使藩国离心,社稷生乱,杀你可安天下否?” 刘三吾瞬间想到被汉景帝杀掉的晁错,再想老朱这些年杀的人,顿觉遍体生寒,扑通跪地道:“老臣所言,句句为社稷着想,无半点私心,还请皇上……开恩啊!” 他是真怕了,这些年死在朱元璋刀下的朝廷大员这么多,还舍不得一个翰林学士吗? 杀你可安天下否,不会真要借我人头一用! 年近八十的刘三吾两股战战,心里道:“若能过这一关,定要早日乞骸骨,等新君登基再说!” 煎熬无比的刘三吾等了好一阵,才听到对他的审判:“传旨,翰林学士刘三吾出言狂悖,妄议宗藩,降为国子监博士,罚俸一年!” 听到处罚的刘三吾长出一口气,忙叩头道:“谢吾皇天恩!” 朱元璋继续道:“秦王朱樉开矿有功,赐宫女两名,彩帛百匹。命其继续开采潼关金矿,所得四成上缴内承运库,银、铜皆按此例。其余矿产十抽一,上缴户部。” 众官员一听,嚯,这也太黑了! 不是说四成的比例高,而是内承运库是皇上的小金库,可供皇上随意支取。 朱元璋厉行节俭,花销不多。把金子送进内承运库,显然是为新君攒的啊! 若天下藩王都学朱樉,内承运库怕是要比国库还阔绰。 只是朱元璋刚敲打完刘三吾,哪个敢站出来说,皇上,这金矿收益不能归大内,要给……! 真当老朱刀子不快吗? 却说朝会过后,嘉奖朱樉的旨意便发出去了,赏赐的宫女和彩帛,要一个月后才到。 朱樉回府静待朝廷裁决,跟他回来的五百矿工,却令满西安府的底层百姓艳羡不已。 这一日,矿工把头丁智深离了队伍,来到靖武县赤眉街一栋二层小楼前,拍门道:“大嫂开门!” 房门打开,一个美艳妇人惊喜道:“叔叔回来了,不说这一去没个月不能回吗?莫不是没采到金子,空手而归?” 丁智深道:“非也,去了便发现两处矿脉,极易采集,半月间得金万两!” 妇人惊的小嘴微张,道:“万两黄金,奴家死也不敢想!” 丁智深笑:“升斗小民,岂敢奢望!” 妇人问:“那王爷可给了工钱?” 丁智深笑:“不止呢,我上工16日,得钱3200,因是把头又赏两千。第一个寻得金矿,得赏银十两。这一去来回二十余日,共得银十五两。” 妇人惊的两眼放光,欣喜又羡慕的语气道:“叔叔好运气,二十多日,竟比你哥一年赚的还多。” 丁智深掏银子、铜钱放桌上,道:“我与哥哥相依为命,我赚的,就是他赚的,嫂嫂收好。” 妇人道:“且为你收着,攒钱娶个好人家姑娘。” 丁智深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恨生不逢时,不能在洪武爷帐下听命,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妇人道:“谁叫叔叔生的晚了,若早生二十年,封个侯爷也说不定!” 丁智深郁闷,不再与嫂子闲话。上街采买东西,碰到街坊四邻,都问他在矿上如何,可拿回工钱。 丁智深除了十两银子的事不说,其余一一作答,把街坊四邻羡慕的不行,都问矿上是否招人,何日再去上工。 丁智深道:“听王爷的意思,要等朝廷定夺。如还是王爷主持,工钱不会少。要是朝廷派人来,断无两百文一日的高价!” 众人愤愤不平:“秦王发掘的金矿,缘何要给朝廷?” “秦王就该硬气些,哪有把金子让人的道理。” 丁智深嘿嘿干笑,与街坊们闲聊几句,买一只烧鹅回家。 进门时,哥哥丁智广已回了家,一样的体格壮硕,就是身材小了一圈。 见兄弟归来,上前抱住:“可把我担心死了,生怕你被害死在山里!” 丁智深道:“秦王府曹公公颇看重我,荐小弟做了把头,如今管四百个矿工,岂能轻易被害?” 丁智广惊喜道:“我就说兄弟一身本事,定有出头之日。提携大恩不可忘,兄弟当备厚礼拜谢!” 丁智深道:“我正有此意,打算明日入府拜见!” “正该如此!” 说话间妇人端上酒菜,又将买来的烧鹅撕了,兄弟俩坐下对饮,喝的酩酊大醉。 转过天,丁智深上街用三千六百钱买一匹普通丝绸,抱着来秦王府。给门子塞一百钱后,很快见到曹锦。 曹公公见丁智深抱丝绸上门,颇感欣慰。 他在秦王府吃喝用度不缺,真瞧不上一匹普通丝绸,最在意的是旁人对他的态度。 丁智深那日来的晚,没有当矿工的名额,是他给补上的。又向朱樉推荐,做了一名把头,也算对其有恩。 若一直没表示,少不得要敲打一番。他曹公公可以不收,你不能不送啊! 却道:“你家境不好,一年也赚不了几个子,何苦花这钱。倒不如留着裁几身衣服,娶个好婆娘!” 丁智深道:“若非公公厚恩,哪有小的今日,纵使不娶,也要来谢的。东西不好,还请勿怪。” 曹锦道:“罢了,我若不收,倒负了你的一番美意,权且放我这,过几日赏些好处与你!” 丁智深大喜,道:“多谢公公!” 命小太监将丝绸抱下去,问:“可曾学过兵刃?” 丁智深道:“自小力气大,胡乱练些拳脚,前几年拜了一位师父,乃是军中退下的老卒,教了我一套刀法。” 曹锦笑道:“咱家有仇不隔夜,有功也是立赏的。你小子有孝心,不能让你白花钱!今儿送你一场机缘,随我到演武场,若被王爷瞧中,可就不是区区一个矿工把头了!” 丁智深听这话,但觉内心狂跳,跪谢道:“多谢公公抬举!” 第二十二章 演武场二虎相争 秦王府演武场,朱爽骑一匹卷毛狮子黑,手执一柄宝雕弓,飞马一箭,正中靶心。 满场护卫齐声叫好,随曹锦进来的丁智深一愣,暗想都说秦王荒淫暴虐,不想有这本事。 却不知朱元璋重视子女教育,在宫内办大学堂,请名师执教。又命有军事天赋的儿子上前线,才养出几个能提刀砍人的猛将儿子。 燕王朱棣就不提了,湘王朱柏臂力过人,擅使弓矢刀槊,驰马若飞,妥妥的猛将兄。 朱樉虽不及这两位,也是打小学的骑射,更不用说长成后以骑马打猎为乐。 勋贵子弟在骑射方面受的教育,绝非平民可比。 见曹锦领丁智深来,朱爽下了马,笑道:“丁把头,怎有空来我府内!” 丁智深吓了一跳,未料朱樉王爷之尊,能记住一个小小的矿工把头。当即跪倒在地,叩头道:“禀王爷,小的来看望曹公公,因而到此。” “哦,既是客人,无需多礼,且随意坐!” 本要起的丁智深,越发不敢动了,拱手道:“小人卑贱之躯,不敢以客人自居!” 朱爽伸手搀扶,笑着道:“哎,来……!” 却发觉似捧个铁塔一般,半点也搀不动。 曹锦暗笑,拿脚踢丁智深,“你个不长脑子的夯货,如何敢在王爷面前摆谱,还不快起!” 丁智深这才起身,连称王爷勿怪。 朱爽来了兴致,见他一米八多两百斤左右的样子,问:“能饮酒否?” “能喝十碗!” “肉呢!” “能吃一斤!” “来啊,赐他两坛酒,十斤肉,再把寡人的霜霄马牵给他!” 丁智深吓得慌忙跪地,“王爷,无功不受禄,怎敢平白拿赏赐!” 朱爽道:“哎,看你像条好汉,交个朋友!” “呃!” 丁智深真不会了,抬头看曹锦,后者笑:“长者赐,不敢辞,难得王爷瞧你顺眼,还不快收下!” “这,谢过……!” 不等丁智深说完,便听一个的声音道:“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何能得王爷的赏!” 丁智深抬头,见一个身比他高腰比他粗,一脸络腮胡的军官大踏步走来。 到近前冲朱爽深施一礼,“王爷,厚此薄彼,未免叫弟兄们寒心啊!” 朱樉扫视一圈,众护卫虽不言语,眼神中却都透着一丝不满。 无他,古代的马没有现代的车普及,似霜霄马这等良驹,千金难寻,比超级跑车还拉风值钱。 丁智深不曾护卫秦王左右,没立下功勋,更未显露本事,凭什么得这种赏? 朱爽道:“那就比过一场,谁赢了,霜霄马便归谁,如何?” 络腮胡军官大喜,“王爷此话当真?” 朱樉冷笑,“要输了,便罚你上街,做一年大明打更人!” 络腮胡军官吓得摇头,“我每晚吃了酒便睡,如何能做打更人?” “休要聒噪,赢了再说!” 络腮胡军官解了官服,露出里面的短衣,冲丁智深道:“刀剑无眼,免得坏你性命,且比拳脚如何?” 曹锦道:“这大胡子是鞑靼人,叫拖欢,汉名薛台,西安右护卫副千户,练得好摔跤,号称打遍西安无敌手,你若想赢,万不可让他近身!” 薛台怪叫,“又不曾得罪公公,缘何向着外人?” 曹锦面无表情,拈花指向丁智深,“瞧他像咱家儿子,你若叫我阿父,我也向着你!” 众护卫大笑,丁智深略显尴尬。他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全靠哥哥养大。如今虽长成壮汉,依旧羡慕有父亲的。 曹公公自相遇以来,对他提拔、照顾颇多,便如自家长辈一般。 若不是宦官名声不佳,还真想跪倒在地,拜为义父啊! “多谢公公提醒!” 丁智深纠结片刻,拱手谢过曹锦。将土色布衫脱了,也露出一身短衣来,与薛台走到演武场当中。 听到一声好,薛台虎扑一般到近前,丁智深闪到一旁,伸手抓薛台臂膀,竟也是个会相扑的。 两人各凭本事,拳脚、摔法无所不用,斗的演武场地面微颤,好似两个金刚打架一般。 过了约五六十合,朱爽喊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算平手!” 薛台从未与人打这么久,知道是个厉害对手,自然同意。 丁智深不愿得罪秦王爱将,虽有心要赢,还是留了几分力气,也无意见。 朱爽见皆大欢喜,笑道:“好,好,今日又得一员猛将,实乃朝廷之福。来人,牵寡人的火龙驹,赐薛台。牵霜霄马,赐丁智深。另各赐银二十两,绸缎十匹,酒十坛,牛肉百斤。” 顿了下,又道:“丁把头,现居何处?” 丁智深道:“现住靖武县赤眉街哥哥家中!” 朱爽道:“且留在我府中,先做个百户如何?” 丁智深慌忙跪地,“愿为王爷效死!” “好,曹锦,回头挑个院子赐他!”见薛台一副“我呢我呢”的表情,又道:“薛台也赐一个!” “谢……谢王爷赏!”薛台激动的嘴都结巴了,跪在地上一通表忠心。 丁智深则被一连串的赏赐砸懵了,他就是觉得做人不能忘本,买了一匹普通丝绸送过来,便得了一匹宝马,一处宅院、二十两银子,十匹绸缎,十坛酒、牛肉百斤。 虽说是因为自己显露本事的缘故,可秦王的赏赐也未免太丰厚了。 不光丁智深震惊,在场的一众护卫,也都无比震惊。秦王过去极少给手下赏赐,这回京一趟竟似变了个人,不仅时常打赏,丰厚程度也常令人咂舌。 如丁智深这一趟,差事、宅子、宝马、银子、饮食都齐了,可以说就差媳妇没发啊! 跟着这样的主公混,太有盼头了! 朱爽的想法则是,不管跟燕王还是朝廷,将来必有一战! 若不拿银子收买人心,聚一批能效死力的好汉,可就一切成空了! 反正“万里江山图”在手,有的是矿脉等着开,就算没那么多的金银铜矿,摸金也是可以考虑的。 觉得皇帝墓犯忌讳,王侯将相也可以啊! 想到这又来一句,“在场诸护卫,每人赏银二两,一同高乐!” “谢王爷赏,愿为王爷效死!”众人一起跪地,喊声震天。 第二十三章 恶棍满城 出了秦王府,丁智深仍晕乎乎的,不敢相信今日遭遇。 可飞奔的霜霄马提醒,一切都是真的,便越发激动。 所有赏赐送到新宅,只想立刻回家,把哥嫂都接来。 出了西安府城,通体雪白的霜霄马飞奔如电,不一刻便到靖武县。 丁智深直奔赤眉街,发现哥嫂不在家中,便来集市准备买些酒肉熟食,与哥哥好好吃一顿。 牵着马正张望时,一个相熟的矿工道:“丁二哥,怎还在此闲逛,你哥嫂与人起了争执,在前方厮打呢!” 丁智深一惊,飞奔上马向前,片刻间瞧见一帮恶棍围着哥嫂踢打。丁智广鼻青脸肿,嫂嫂庞氏衣衫不整,发饰凌乱。 丁智深哪还不知发生什么,劈手夺过一个小贩的扁担,纵马上前挥舞开来,先把恶棍驱散,高声道:“什么人,光天化日下欺压良善,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靖武县内,爷爷就是王法!”一个锦衣男子越众而出。 丁智深暗暗叫苦,怎么惹到他了。 来人叫潘富,不过是靖武县内一名衙役,却手眼通天,与县令李杲沆瀣一气,横征暴敛,欺压百姓。靖武县内无人不知,各个怕他,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白天都不敢上街。 也是凑巧,潘富前阵去金陵出公差,来回两三个月。 一些女子听说潘富好久不露面,才敢出来买胭脂水粉。 庞氏见邻家嫂子出门,才跟丁智广一起上街,偏就遇上了。 潘富见庞氏身材婀娜,挥手便抢,丁智广自然不让,与一众恶棍打了起来。 他自小四处打工讨生活,颇有力气,也学过两天拳脚,初时还能应付,但很快处于下风,连挨了好几下,正扛不住时。弟弟竟神兵天降一般杀出,瞬间喜出望外。 冲潘富道:“潘大爷,就此揭过如何!” 潘富望着丁智深胯下白马,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他此去金陵,结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若把这马送过去,弄个县官当当也说不定。 当即道:“好说,好说,不知骑白马这位是?” “秦王府百户丁智深!” “哦,可有腰牌?” “刚刚任命,未曾发下腰牌!” “那便是假的喽,来啊,把这盗取官马的贼人,给我拿下!”说话间亮出铁尺,扑了上来。 丁智深见潘富及众恶棍一拥而上,不再容情,手中扁担轮开了,打的一帮恶棍哭爹喊娘。更恨潘富作恶多端,抡圆了扁担砸在潘富肩上,半边膀子都塌了。 众恶棍见丁智深凶悍,老大重伤,相互搀扶着跑了。 丁智深这才跳下马,来搀哥嫂。 有好心的乡邻道:“丁家大哥,快跑,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丁智深道:“兄嫂快请上马,咱们去秦王府,便不怕他们了!” 庞氏道:“且回家一趟,总要把细软收拾了再走!” 丁智深道:“王爷赐下宅子、财物,那边什么都不缺,只等哥嫂过去!” 丁智广道:“都是一文一文辛苦攒下的,如何能舍。你这一看就是宝马,来的及。” 丁智深也就不再劝了,让兄嫂骑霜霄马回家,自己去市场买一匹驽马,未到赤眉街,便瞧前面火光冲天。 丁智深心下狂跳,死命抽打驽马,赶到时发现,哥嫂住的二层小楼已燃起熊熊烈火。 丁智深跳下马要冲过去,却闻到浓浓的火油味,显然是被人故意纵火。 痛的他肝胆欲裂一般,啊啊大叫两声,骑着驽马直奔衙门,刚到门口,便有无数衙役冲出来,口中道:“莫走了盗官马的贼寇!” “莫走了盗官马的贼寇!” “抓住此贼,赏银百两,杀啊!” “杀啊!” 丁智深见状,只得拨马往回走,一路上劈砍厮杀,处处遇敌。 官差衙役、恶棍流氓、守城士卒、豪绅家奴,他怎么也想不到,潘富一个小小的衙役,竟有如此能量,几乎把靖武县的一切武力都调动了。 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 一开始,丁智深不敢杀人,拔路边酒店的旗杆做兵刃。 可这满城皆敌的场面也太可怕了,一个不慎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啊! 自然顾不得那些,夺过刀子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拦在面前的统统砍杀,总算逃出县城。 丁智深怕有追杀,连夜赶往西安府。 夜里寻个村子里的草垛睡一会,天快亮时,偷一件晾晒的衣服把身上的血衣换了,才进得了西安府城。 一路纵马来到秦王府侧门,冲门子道:“我是王爷昨日封的百户丁智深,回乡遇了大难,还请帮我通报曹公公!” 今儿看侧门的门子没见过丁智深,见他面容憔悴,衣不合体,牵一匹驽马,怎么看都不是能与副千户薛台打成平手的人。 哼了声道:“哪来的骗子,敢在秦王府前讨野火,瞧你那德行,也想见曹公公。我呸,还不快滚。若脏了府中贵人的眼,当心你的脑袋。” 秦王府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与靠山,不敢与门子相争。 牵马往正门去,想王府每日进出那么多人,只要有一个肯与他报信的,就能见到曹公公。 刚到正门,便遇到薛台领一帮护卫出来,后者见丁智深的惨状,惊道:“丁老弟,一日不见,怎,怎如此打扮?” 丁智深似看到救星般,上前握薛台的手,“小弟命苦,本欲回乡接哥嫂过来同住,不想竟害了他们。” 随即长话短说,将其遭遇说了遍。 薛台听了,道:“不想小小靖武县,有如此恶人,当真叫人气炸肺腑!” “走,兄弟陪你走一趟,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丁智深道:“多谢薛大哥仗义援手,只是小弟想先见过曹公公,请他再找些帮手。霜霄马是王爷所赐,不一日便丢了,若不能找回,无颜再入王府啊!” 薛台道:“曹公公只管府内的事,护卫调动归秦褔总管,我与他一向不睦。算了,我引你直接去见王爷!” 丁智深虽觉羞愧万分,可再想如今兄嫂二人生死不知,霜霄马下落不明,实在容不得他抹不开,便说道:“多谢薛大哥援手!” 第二十四章 微服出巡 秦王府花厅内,刚用过早饭的朱爽一边吃葡萄,一边想西安府开发的事。 继承皇位是不指望了,想在靖难之役中坐收渔翁之力,除了要打造兵器,训练士卒,收取军心,更要筹划海量的后勤粮草。 收取民心,发展经济是必然选择,就是先从哪块入手没想好。 正有些难以抉择时,听小太监来报,说副千户薛台领一个衣着寒酸的人,说叫什么丁智深求见王爷。 朱爽一愣,暗想:“被人打劫了吗?不能,靖武县距此不过区区五十里路,还有毛贼当中占山吗?” 说了声传,薛台与丁智深很快进来。 后者扑通一声跪倒,叩头痛哭道:“求王爷,为小民做主啊!” 朱爽越发愣住,暗想:“此人武力非凡,称的上一员猛将,什么人物能把他逼到这份?” 问道:“丁百户,起身细细说来,一切有本王为你做主!” 丁智深站起身,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遍。 朱爽惊讶,“区区一个衙门小吏,竟有如此能量?” 他虽看过《水浒传》,知道宋江的手段,可潘富竟能调动全城的武力,未免有些骇人啊! 再瞧丁智深,能从众衙役、恶棍、奴仆、士兵一起使力的县城杀出来,着实有些不凡。 起身道:“丁百户勿忧,本王陪你走一趟,定要还你个郎朗乾坤!” 丁智深感激涕零,再次跪倒,叩头道:“多谢王爷,小的纵然万死,也难报王爷大恩啊!” 朱爽摆摆手,示意薛台将其搀起,背着手踱两步说:“潘富虽恶,毕竟权职有限,若无知县纵容相帮,几个衙役就能灭了他。若亮出仪仗过去,你兄嫂定不能幸免。 不如多带人手,分批入城,微服前往,等本王讯号,一起发作,拿下县令及相关豪绅恶吏,你看如何?” 丁智深听这话,感激的无可无不可,“王爷思虑周全,小人不及。愿护卫左右,保王爷安全!” 朱爽笑道:“好,就由你护卫,且下去换身衣服,即刻出发!” 丁智深与薛台下去准备不提,朱爽也去更衣,换一身富家老爷打扮。 其实以他的年纪,放在现代还算年轻,可明朝男人有蓄须的习惯,瞧着便像老爷了。 不多时穿戴妥当,薛台、丁智深也都换了下人的衣裳,再领八个护卫,基本能护卫朱爽周全。 又命贴身护卫总管秦褔调集府内护卫,总计三百人,扮成客商从三个方向入靖武县。 朱爽则带人骑着卷毛狮子黑,由南门入城。 一路上,边走边打量这小县城,琢磨到底是什么买卖让潘富能收买知县,勾结豪绅,料想不过是茶叶、盐铁输入草原的走私生意。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最多逃些税款,令朝廷吃亏,问题大明向来收不到多少商税。 可这欺压百姓,抢男霸女对普通人的危害,就比较大了。 刚刚还想着发展经济,收取民心从哪入手! 不用琢磨,就从打掉贪官、恶霸、劣绅做起,没有好的营商环境,再怎么修路也白扯。老百姓的钱都被贪官、劣绅刮去了,怎么可能心向朝廷,还谈什么收取民心啊! 想到这,越发坚定了横扫靖武县的念头。 骑着马正走时,被一帮恶棍拦住了,也是十余人一大帮。稀奇的是扛着一个滑竿,当中坐一个缠着白布吊着膀子的人。 丁智深眼睛都红了,低着头压低声音道:“王爷,正是此人!” 朱爽摆手,示意停下,笑道:“兄台,拦住去路是何道理?” 潘富道:“县里出了一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奉命盘查,尔等从何而来,到靖武县作甚?” 朱爽拱了拱手,用金陵口音道:“从京师来,到这边做些茶叶生意!” 潘富道:“哦,却不知是金陵哪位大人门下?” 朱爽道:“太常寺卿黄子澄大人,是我侄子的恩师!” 潘富冷笑:“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腐儒,便敢来此做生意,好大的胆子!” 朱爽笑:“依法行商,何处不可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潘富狂笑,用还能动的左手指着朱爽,冲身旁人道:“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我且教你此地的规矩,想在靖武县做生意,先要来拜我潘富。且问你,这马何处得来?” 朱爽道:“用茶叶在草原上换的,打算带回去,送给一个故人!” 潘富狞笑,“不用费力了,将马留下,等会去县衙,领几包茶叶走!” 朱爽故作不解:“我没打算卖,再说几包茶叶,如何买的到卷毛狮子黑?” 潘富听这话,心中越发激动。他已抢到通体雪白的霜霄马,若再得通体乌黑的卷毛狮子黑,一黑一白两匹宝马一起送到金陵贵人面前,拜义父,得官身,十拿九稳啊! 有了那位贵人做靠山,便是秦王府也能去拜。若得秦王青睐,就不是一个小小靖武县能容下他的了,到时整个西安府,谁敢不给他潘富面子! 想到这把心一横,刚要命手下冲上去抢马,才想起对方人手并不比他少。 更要命的是他坐滑竿上,发挥不出战斗力不说,还要别人保护。 便叫一个跟班过来,命其回去喊人。 朱爽笑道:“刚才不是准备明抢了吗?怎么又不动手了?” 潘富咬着牙不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朱爽继续笑:“我知道了,是发觉人手不够,要不,等你一会?” 潘富何时受过这种嘲讽,估算一时半会撑的住,大叫一声:“给我上,夺了那匹黑马,赏银百两!” 十余个恶棍举刀向前,比昨儿多带了武器。 朱爽丝毫不惧,打了个指响,“动手,凡冲我举刀的,就地斩杀!” 忍耐多时的丁智深哇呀一声跳了出来,手中绣春刀一挥,竟将一个恶棍斜肩砍做两半。 薛台也不差,一刀下去,一个恶棍人头飞起。 其余护卫纷纷动手,顷刻间潘富带来的恶棍全部殒命,且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潘富都看傻了,认出丁智深,再看骑在卷毛狮子黑上的朱爽,颤声道:“尊驾是谁,从何而来?” 朱爽依旧笑:“鄙人自金陵来,秦王,朱樉!” 潘富听这话,但觉遍体生寒,扭头看向丁智深,嘴巴张了张楞没说出来。 偏在这时,一帮衙役、恶棍、奴仆挥着刀枪棍棒冲来。想到即将发生的可怕场景,脑袋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第二十五章 横扫一片 朱樉见大批衙役、恶棍冲来,隐隐有些兴奋,骨子里的暴虐基因压都压不住。 没法子,祖传的。 朱元璋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在他和一大帮勋贵的影响下,儿子们或勇猛或暴虐或荒淫,就是极少文弱的。 到了朱允炆、朱允熥、朱高炽这一代,性子才有所转变。 至于以后的皇帝多长在深宫,养于妇人之手,别说提刀上马砍人,子嗣艰难生孩子都费劲。 可见王朝后期皇权衰落,不是没缘由的。 朱樉有心碰瓷,一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吓的赶来众人停下脚步。 “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围攻商贾百姓,当真没有王法吗?” 带人过来的典史汤润见朱樉相貌不凡,马匹神骏,一众护卫样子凶悍,刀头滴血,吓了一大跳。 暗想:“哪里来这么一伙强人!” 再瞧潘富昏死在滑杆上,带的帮手都被砍倒在地,死状极惨,顿时又惊又怒。 问道:“不知是哪位公侯家出来的,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朱爽用金陵口音道:“我是打京师来的,奉家父之命到草原贩茶,路过此地,这恶棍见我马匹神骏便要强夺,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手。” 汤润见几个相识的恶棍尸身躺地,咬牙道:“阁下话虽不错,就是太狠毒了些,不知令尊何人,又仗谁的势?” 朱樉道:“我老子只是个农民,兄弟们也没多大出息,倒是侄儿长进,拜在太常侍卿黄子澄大人门下。” 汤润闻言冷笑:“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什么奢遮人物,仗一腐儒,请几个好手就想在靖武县横行,却是想瞎了心。来啊,给我将这胆大的强人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朱爽等的就是这话,抽出宝刀叫道:“降者免死,站着的不饶,杀!” 丁智深恨极了这帮贪官污吏,率先跳出斩死一个,夺过兵刃用双刀砍杀。 舞起来一刀一个好似猛虎入羊群,只一人便杀的数十人哭爹喊娘。 朱爽在马上瞧得真切,暗道:“若有百十个这等猛将,何愁大事不成,今儿却是来着了!” 他此番来,自然不是单纯为杀一个小小的衙役,而是有几重谋划。 一来猛将归心,不用细说。 二来想发展西安府经济,必先惩治贪官污吏、流氓恶霸。若自行动手或请旨于朝廷,都不大便利。 唯有涉及刺王杀驾的恶性事件,才能让朱元璋暴怒,百官噤声。以老朱的性格,碰到这种事就是杀! 定要杀他个人头滚滚,方能让豪强们长教训,才知道龙有逆鳞,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朱爽便能借此机会,打击恶霸豪强,整顿吏治。 说起来可怜,明初刚分封时,藩王权势极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设立王相府,以勋贵武臣担任王府属官,兼任地方大员。如长兴侯耿炳文,在洪武三年受封秦王府左相,兼任陕西行省右丞。 朱樉便可通过王相府属官,影响或直接干预地方及有司事务。 可随着藩王势力大涨,老朱也怕“尾大不掉”,在洪武十三年废除王相府,以长史府为王府最高机构,且不再命地方大员兼任王府属官。藩王对地方行政的影响力,就直线下降了。 换做洪武初年,哪用想这些弯弯绕,朱樉一声令下,西安府内谁敢不从,能杀到他全家整整齐齐! 不过这次也不白来,自古打天下的君王,有几个不亲冒矢石的。 将来靖难时,少不得要亲上战场。 今儿这场面,就算到新手村刷野怪了! 想到这,朱爽提刀纵马杀了过去。身旁的护卫瞧了,生怕朱樉受半点伤害,一个个豁出命来厮杀,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王府护卫本就选弓马娴熟之辈,又时常操练,哪是一帮只会欺压良善的衙役、恶棍可比。 虽只有十一人,却把数百人的队伍杀崩了。 众衙役恶棍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四散奔逃。逃不掉的便跪地请降,磕头如捣蒜。 典史汤润想跑,被丁智深一刀砍翻在地,连忙大呼饶命! 丁智深拽头发薅起此人,用刀抵在汤润脖子上,厉声道:“饶你好说,我兄嫂何在?” “关,关在县衙大牢里!” 丁智深将其丢到身后,一人双刀,直奔县衙而去。 朱爽纵马来到汤润跟前,后者吐一口血,喘粗气道:“你究竟是何人,农家养不出你这般人物!” 朱爽哈哈一笑:“家父朱元璋,鄙人秦王,朱樉!” 汤润听这话,但觉五雷轰顶一般,秦王朱樉,秦王朱樉! 自己竟带数百人围攻大明第一藩王,料想也能载入史册! 只可惜一家老小,是个个活不成了! “不讲武德,不讲武德啊!”靖武县典史汤润大叫两声,噗的喷一口血,竟生生吓死了! 其余跪地的衙役、恶棍们,全都体如筛糠,瑟瑟发抖,有心想逃又能去哪里? 似他们这样的人物,在本乡本土靠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才能为祸一方,作威作福,到了外地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潘富为何能做老大,那是他在京城有关系。 “潘老大!” 众衙役恶棍想到这,都看在地上偷爬的潘富,他在刚刚双方大战时就醒了。 知道闯下泼天祸事,只想逃去京城,先保住小命再说。 是以从滑杆上跌下,连滚带爬向前,这都快到巷口了,却被一双大脚阻住去路。 抬头望去,见一个体格雄壮,满脸络腮胡大汉提刀冲他笑。 潘富吓得磕头如捣蒜,“莫要杀我,莫要杀我,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咱们两家还有亲戚嘞!” 朱爽好奇,远远坐在马上道:“哦,我怎么不知,还有你这么一门亲戚?” 潘富道:“驸马都尉欧阳伦大人府上的管家,是小人的亲娘舅。欧阳大人没儿子,见小的乖巧,有心收我做干儿,口头允了说等等再办。小的也是一片孝心,想选个好礼物孝敬驸马,这才冲撞了王爷。 若论起来,当叫王爷一声舅舅啊!” 朱爽听这话,怒极反笑:“好个欧阳伦,等等再办,他等什么,要等父皇驾崩不成?若收你这畜牲为子,置我妹安庆于何地? 来啊,将这畜牲双腿打折,审过之后送往京师,且看欧阳伦怎么说!” 第二十六章 老朱遇难题 靖武县县衙大堂,朱爽端坐于上,冲堂下跪着的知县李杲道:“李大人,你可知罪?” 李杲伏地叩头不止:“王爷,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想我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一心报效朝廷,不意被污吏所诱,泥足深陷,不能回头,求王爷开恩,开恩啊!” 朱爽闻言冷笑,心道:“这贪官怎么都一个德行,全都是被抓了才想起初心!” 一拍惊堂木道:“既然悔悟,就把你这些年犯过的案子,一五一十写出来!” 李杲闻言,瞧了瞧面前纸笔,实在没力气拿。 朱元璋太狠了,贪污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他这些年贪污所得,不知有多少个六十两。更不用说蓄意枉法、草菅人命、逼良为娼等恶行,随便写点就要抄家灭族啊! 想到这叩头在地,痛哭道:“王爷,下官早已知错,求王爷,给留具全尸!” 朱爽冷笑,“怎么,以为拒不交待,本王就拿你没法了吗?来啊,把这把狗官拉出去戴枷示众,敲锣叫百姓们来告状,还怕找不到你罪证?” 李杲猛抬头,哀求道:“求王爷,给读书人留些体面!” “我呸,大明的天下就是你们这帮读书人搞坏的!” 李杲一愣,什么话,如今的大明蒸蒸日上,有大半是读书人的功劳,这狗王爷自己不是什么好鸟,凭什么污蔑读书人? 有心大骂朱爽一顿,展现自己的风骨,又怕朱爽动刑,迟疑半晌哀求道:“求王爷赐桌椅,下官一五一十写来。” 朱爽一挥手,有护卫端来马扎、书案,“你且老老实实在这写,免受皮肉之苦。不可有任何隐瞒,等会百姓来告,与你写的对照,如有隐瞒,嘿嘿!” 李杲心中大骂朱樉不得好死,却哭道:“下官,谨遵王爷吩咐!” 收拾完靖武县令后,朱爽来后堂看丁智广夫妇。这二人昨日刚到家,就被尾随恶棍们抓了,送到县衙大牢内。 丁智广被衙役们用了刑,身上多了无数伤疤,万幸人没残。 相较之下,庞氏略显幸运。虽被扔到女牢,可因为潘富右肩被丁智深一扁担砸折,还没来得及霸占。 其余衙役、恶棍虽垂涎庞氏美色,却不敢抢老大看中的女人。各种揩油是免不了的,好歹没失了身子,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即便如此,庞氏也要死要活,急的丁智广和丁智深各种规劝。 朱爽过来宽慰两句,丁智广夫妇立时千恩万谢叩头不止,事情就算过去了。 县衙门前,护卫总管秦褔带人维持秩序,接待前来告状的百姓。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这两日,丁氏兄弟大闹靖武县的事早已传开,得知秦王带人抓了潘富,打死汤润,罢免了县令,大开衙门收状纸,一个个扶老携幼,到衙门口跪地叩拜,咬牙切齿,放声大哭! 这帮害人的贪官污吏,终于遭报应了! 这一日,靖武县城可谓各种声音交织,喊杀声、求饶声、哀嚎声、痛哭声、鞭炮声……似整个县城内的人都歇斯底里了。 转过天,留护卫总管秦褔并一百名护卫,处理县内后续事宜。 朱爽则带着二百护卫押着潘富、李杲及其家眷,以及这二人供出的污吏、恶棍、豪绅上百人,浩浩荡荡回了西安府。 入城后,都送往西安知府衙门大牢,后续审问一概交由地方负责。 朱爽则回府提笔,给朱元璋写起奏折来。 先是简要陈述一下此案经过,又点明了潘富与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关系,最后总结陈词。 大概意思是,潘富区区一名县衙小吏,只因结识了驸马都尉,能为其走私茶叶提供便利,就能狐假虎威,雄霸一方,腐蚀县衙,拉拢豪绅。 全县围捕秦王府百户丁智深时,计有为其提供帮助的豪绅十三家,共出动奴仆五百余人。 加上衙役捕快、守城士卒,区区一名县衙小吏竟能驱使上千人,可见皇权不下县,实为至理名言。却不知今日大明各县,又是哪家哪姓之天下! 奏折写完用火漆封好,命人用六百里加急,即刻送往金陵。 没几日朱元璋收到这封奏折时,瞬间眼皮狂跳,怒火中烧,目光凶狠欲择人而噬。 “皇权不下县”、“却不知今日大明各县,又是哪家哪姓之天下”,这两句实在太刺激朱元璋的神经了,甚至超过了潘富案本身,超过了欧阳伦走私茶叶,驸马都尉想认义子。 他一生的功业与心血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收复了被异族统治四百年的幽云十六州,建立起幅员辽阔的大明帝国。 现在,他的亲儿子告诉他,皇权不下县。一个县衙小吏就能轻易窃取地方权力,成为有实无名的百里侯。而且,这种情况应该不止一处,大明不知多少州县是这种情况,这叫他怎么受得了? 朱元璋本以为他对大明王朝的设计已经很完美了,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你的大明只能算半个帝国,这对一个老人的打击未免有些大。 朱元璋很愤怒,却没第一时间做出批示。他思索、翻史书、咨询大臣、考较皇孙,都没有满意的答案。然后,就病倒了! 病床上,朱元璋亲自提笔给秦王、燕王写信,都写完后用火漆封好,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叫到面前。 “你派人火速将这两封信送到秦王与燕王处,命他二人看信后不许思索,即刻作答。得了回信即刻封好送回,但有差池,株连九族!” 蒋瓛惊得心怦怦跳,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将两封信拿走后,派两队人马火速奔赴秦、燕两地。 靠在暖榻上的朱元璋则又咳嗦起来,贴身太监庆童忙传太医,朱元璋摆手,“心病,非药石可医,就不费那事了!” 庆童跪地哭道:“奴婢知道,就是见皇上这么苦着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朱元璋笑:“人老了,本来就活的没什么滋味,想我年轻时,咳咳,能喝一大坛好酒。现在……!” 说起年轻时喝酒的事,朱元璋竟有些馋了,“去给咱取些酒来!” 庆童愣住,大哭道:“皇上,您不爱惜自己,总要为大明考虑,此时此刻哪喝的了酒!” 朱元璋道:“咱也不喝,就是想那味了。我记得朱樉走时,留了个小瓷瓶,你给咱找来!” 庆童苦笑:“皇上,您不是说不够一口的,放那留个念想吗?” “是啊,所以咱不喝,就拿来闻闻!” 第二十七章 王爷是好的,坏的是太监 庆童嘴上规劝,却不敢真拂了老朱的意。很快找来朱樉留下的小瓷瓶,送到朱元璋面前。 后者拔开瓶塞轻轻嗅了下,但觉清香扑鼻,周身通泰。 朱元璋愣住,刚拿到瓷瓶时闻过一次,虽觉异香诱人,但也没这么强烈。 怎么生一场病,还馋这些了? 老朱没做多想,也不疑亲儿子会害他,仰头喝下。 但觉一股暖流入腹,发散开来热而不燥,暖洋洋的似身体内外每一处都被温泉浸泡一般,前所未有的舒坦。 原本昏沉的头脑清醒无比,整个人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讲!” 庆童见朱元璋容光焕发,无半点病态,压抑着心中的好奇与害怕,缓缓跪地叩头道:“皇上放心,奴婢半个字也不敢冲旁人说啊!” 朱元璋挥手示意庆童退下,待殿内只剩他一人时,自暖榻上下来,竟拉开架势打了一路拳。 “呼!” 朱元璋收了拳长出一口气,暗道:“这小子,从何处寻得这般灵药,竟也不跟咱细说,得空倒要好好问下。” 又取来朱樉上的奏折,细细看了遍,瞧见提及欧阳伦的描写,心中暗恨却不发作。 他心机深沉,为废丞相制度,能忍胡惟庸七年,绝非常人可及。 驸马走私茶叶,暗收义子,对是碰触他心中底线的。可跟皇权不下县、小吏窃权相比,又能再忍些时日了。 “却不知他二人,又有什么答案!”朱元璋站在寝宫门前,望着夜幕中晦暗不明的紫禁城,喃喃说道。 西安秦王府,朱爽接到朱元璋的旨意,心中甚慰。 原以为这金矿就算不被朝廷夺去,也会拿走大半产出,如今有六成不说,还立下规矩,那以后的开矿事业就有章可循,再不怕朝堂羁绊了。 比例方面也算公平,金、银、铜三矿分四成上缴内承运库,其余矿藏皆十抽一,这要是大开煤矿、铁矿,顷刻间就是泼天的财富啊!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朱爽吩咐道:“传寡人的命令,潼关金矿即日起全面复工,另外再招两百,凑足一千之数,全力开采,一年之内务必得金二十万两!” 曹锦惊讶:“二十万两,从古至今也没这般富裕的金矿啊!” 朱爽笑:“那是你们没见识,另外,要对旷工们进行激励,让所有小队参与竞争,每月评选,采金数量前三的小队,分别奖励五十两、三十两和二十两银子。” 曹锦扒手指算,“一个小队十人,若得第一每人每月能多赚五两银子,王爷只用一百两的赏,便使千人用命,高,实在是高啊!” “告诉张宪他们都好好做,本王不吝赏赐!” “奴婢遵旨!” 曹锦出了秦王府,命人将招工的告示贴了出去,很快引来数千人报名。 无他,实在是潼关金矿的待遇太好了。 这五百多出山的旷工,就是五百多活体广告,不仅打消了百姓们的疑虑,更让人知道天底下还这般好赚钱的地。 潼关金矿的金子颗粒大,采集易,每日不是很累,工钱多,不克扣,有赏赐……! 细论起来好处一大堆,简直不像秦王家的产业,倒似财神给普通人发福利一般。 是以西安府的底层百姓人人关注,招工的告示刚一贴出来,就引来数千人报名,吵架、动手的发生好几起。 曹锦见这哪行,忙叫丁智深带一队护卫过来维持秩序。 “官爷,官爷,小的赵四,我上次报了名的,被该死的婆娘拦住,才补了你的名字,咱们也算有缘,求您高高手帮一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人群中忽钻出个人来,跪到丁智深面前,叩头求道。 丁智深也觉得占了别人的机缘,说了句好,来到曹锦面前,简单说了下。 曹锦呵呵一笑:“听说你在靖武县,杀了三十多人,还以为是铁石心肠,竟有这份恻隐之心。罢了,若不是他那婆娘胡闹,咱爷俩还未必有缘呢,且成全他!” 丁智深苦笑:“当时也是不得已,多谢曹公公!” 对于底层雇工、佃农而言,到金矿上工是了不得机缘。可对曹锦来说,只要身体健康能干活,谁来都没差别,随手补了赵四的名字。 然后挑199个体格健硕的,录了名字,发下号牌,招工就结束了。 选上的欢天喜地,没被选中自然失落不已。 不患寡而患不均,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 洪武初年的物价,在城市里当雇工,每日就三四十文的工钱,累的要死不说,还极受旁人鄙视。 可同样出那些力,有幸被选为矿工的,能赚近七倍的工钱,凭什么吗? 一定是那死太监捣鬼,底层雇工们愤愤地想。 一开始,是这帮落选的人一起骂太监不公,有内幕。可骂着骂着,有人提议,不如一起去秦王门外请愿! 听说秦王在潼关金矿亲自监督发工钱,每人还多给八百钱的赏,这是多好的王爷啊,一定能理解百姓们的诉求。 至于以前的坏事,应该是太监们干的,简直就是一定的! 王爷是好的,坏的是太监!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句,然后这帮底层雇工,便浩浩荡荡往秦王府去了。 巡城的士兵在半路上瞧见,怕一个不慎引发暴乱,没个敢上前的。派人通知了上官,然后远远跟着,倒似护送这帮人一般。 不多时,数千人来到秦王府门前,呼啦啦跪倒,七口八舌道:“求王爷开恩啊,我们要上工!” “求王爷可怜可怜我们!” “王爷啊,那太监搞鬼,欺瞒你啊!” 声音嘈杂乱哄哄的,王府内的朱爽就听到外面似乎有很多人,却听不清说啥,仿佛有个菜市场搬他家隔壁一般。 “曹锦,外面什么情况?”在寝宫内午休的朱爽,命人喊来曹锦问。 后者一脑门汗,脸色难看,“禀王爷,不过是帮贱民知道矿上赚的多,也能发钱,又吵着想上工了,我这就命人驱赶了!” 朱爽忙摆手道:“哎,这是好事啊,说明西安府的百姓,相信本王的信誉了!” 曹锦脸色难看,心说:“是啊,他们在外面喊,王爷是好的,坏的是太监,这不骂咱家呢么!” 第二十八章 银矿 朱爽内着软甲,在薛台与丁智深的护卫下,来到王府城墙上。 秦王府占地面积广,规模宏伟。说是府,其实叫秦王宫更合适。 整个王府形态为内外二重城垣,东西窄、南北长,内有砖城,外有萧墙。 至于王府城墙,高两丈九尺五寸,下阔六丈,更有五尺五寸高的女墙。墙外尚有五丈宽、三丈深的护城河。 要没这些护着,朱樉前些年祸害关中百姓时,早有关中大侠杀上门了。 有鉴于此,朱爽多少要防着点,这要还没靖难呢,却被西安府的百姓一箭放翻可就出笑话了。 “让他们静一静!”朱爽懒得喊,冲一旁丁智深道。 后者用足了力气,大喊一声,“呔,乡亲们听着,秦王来了有话讲,都给我静下来!” 这一嗓子,好似半空中响个炸雷一般,震的朱爽耳朵嗡嗡响,心道:“好嗓门!” 便冲丁智深道:“等会,我说一句,你带着护卫们一起喊一句!” 随即道:“乡亲们!” “乡亲们!”丁智深带一众护卫喊道。 “秦王府矿业,将在西安府大规模开矿,需要很多矿工,以后每月十五,在城隍庙招工,想上工的去那报名啊!” 丁智深一愣,心道:“你这是一句话啊?” 好在他脑子不错,能将朱爽的话记得差不多,带着一众护卫喊了出来,城墙下的百姓齐声欢呼。 当中一青衣女子冲身旁的白衣女子道:“姐姐,这狗贼怕死,躲在女墙后面,射不到他啊!” 白衣女子道:“他要出去开矿,总有遇到的时候。” 这时听楼上喊:秦王府要开银矿,招工一千,日得钱两百,兴奋的一众百姓冲城墙叩头不止。 两名女子夹杂其中,若不叩头太过显眼,也跟着胡乱磕。 嘴里嚷的却是,“朱樉狗贼,早晚要弄死你!” 朱爽并不知道,有两个女子想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是前身太坑,造孽太多。让他继承权势富贵的同时,也收获许多仇家,也是没办法的事。 命曹锦出面,又选了一千名矿工,俱录名册,发号牌。 又过了两日准备妥当,带五百护卫,一千名矿工,出西安府奔蓝田县而去。 朱爽的目标是后世的柞水县境内银矿,目前在蓝田县境内,距西安府一百里路,两天时间轻松赶到。 夜里,朱爽的思绪再次进入“万里江山图”,念头一动,画面翻转,很快瞧见约在地下百米深的银色矿脉。整个矿脉呈虎形,由无数细小的银色光芒组成,似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虎趴在秦岭山底深处一般。 有了上次的经验,朱爽暗想:“山君起来些,光芒密一些!” 朱爽耳边瞬间响起一声“虎啸”,但见银色虎形矿脉缩小一大圈,原本针尖大小的光芒,竟凝结到黄豆大小。 那虎形欲吃人一般,朝着朱爽的方向扑来,在距营地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这一扑,引得大地晃动。幸亏跟来的护卫们都听过“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这句话,甚至有不少亲身经历过,是以护卫们虽有些惊慌,却不曾乱。 矿工们自然吓的不行,不过来的路上已经分了队,也简单的训练过。更被告知过“秦王至、地龙翻”的典故。待一众侍卫过来安抚时,很快就平息了骚乱。 转过天,朱爽起身用过早饭,带着一帮护卫四处转转假装看风水,随即选了五个位置,命矿工们朝下挖,其中一个坑,正是“虎形”矿脉“虎爪”所在。 却说矿工们一上午只挖了七八米,然后就到放饭时间了,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哎,我听说秦王手下,有个极厉害的风水先生,所以才找到潼关矿脉的,今儿怎么没看到啊?” “哪来风水先生,从来都是秦王自己找!” “秦王又不懂风水,他怎么会看哪有矿脉?” “这你就不懂了,没听护卫们说吗?秦王至,地龙翻?王爷是什么,不是真龙天子,那也是蛟龙啊!总之是比地龙大的。地下的矿脉都属于地龙,见了真龙它怕啊,就翻腾,所以就找到了!”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按你这说法,咱大明的王爷,都是最好的风水先生,出马找矿脉,岂不是一找一个准?” “不一样的,秦王是谁啊,咱洪武爷的二儿子,就算是蛟龙那也得是最厉害的那种,才能吓到地龙,别的王爷可不见得有那本事!” 一个汉子笑道:“我之前的东家有商队去开封,听说周王四处请风水先生,也学咱们秦王开矿,结果挖了好多地方都没有。” 另一个冷笑:“开矿哪有那么容易,一年半载挖不出都是正常的。像潼关金矿那种一去就找到的,基本属于老天保佑,这里就不好说了!” “昨儿不已经地龙翻了吗?” “这都挖一上午了,啥也没瞧见啊!” “接着挖,没准下午就有了。都卖卖力气,我听说丁百户之前也是矿工,第一个发现潼关后山的金矿,如今都当百户了!” 众矿工听得心中火热,虽没丁智深那般本事,却忍不住往发达的场景想。 吃过饭后歇一刻钟,矿工们继续往下挖,很快一个坑内传出兴奋至极的声音:“银子,发现银子了,还是银豆子,银豆子啊!” 随即坑内的几名矿工都跟着大喊,“银豆子,发现银豆子了!” 负责矿山守卫事宜的丁智深赶忙过去,命人将坑内的矿工拉上来,接过银豆子瞧了眼,惊呼道:“这是财神爷撒下来的吗?山里怎么会有这般纯度的银豆子!” 几名矿工搓着手嘿嘿道:“王爷洪福齐天,自有老天爷保佑,挖出元宝也不稀奇啊!” “就是就是,咱大明就没有比王爷更有福的人了,才得一金矿,这又挖出一银矿,金银双全,福寿双全啊!” 矿工们知道朱爽必然会有赏赐,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丁智深笑道:“这些话不必跟我讲,还是去见王爷!” 第二十九章 请在秦地试行 营帐内,拿着朱元璋的亲笔信,朱爽一脸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提了下“皇权不下县”和“小吏窃权”的事,竟成为一道考题落到自己头上。 他最初,只是想在西安府来一场打击贪官、污吏、劣绅、恶棍、流氓的行动,为发展经济、收取民心营造好的环境罢了! 可瞧老朱的意思,竟是关乎社稷传承,要考校他一般。 “可知除了本王,还有谁收到这样的信?” “卑职不能说,奉皇上口谕,命王爷见信后不许思索,即刻作答!”送信的锦衣卫百户,一板一眼道。 朱爽笑了,冲身后的曹锦一使眼色。后者端出一个托盘,上有六枚十两一根金条,笑着道:“蒋百户,我们秦王府没别的特产,就是金子多。这是从潼关金矿里挖出来的,你且帮瞧瞧,成色如何?” 大帐内虽点着蜡烛,光线依旧有些暗。 可金子就是金子,给一点光彩就能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蒋忠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的族侄,虽得族叔照顾,得了百户实职。但因为有洪武大帝在,此时的锦衣卫十分低调,极少做敲诈勒索的事。 蒋忠身为百户,一个月也没多少银子入账。乍见黄金六十两,呼吸都急促了! “满朝都说王爷发了大财,果然不假,这金子好成色,好成色啊!”蒋忠抓一根金条在手,虽沉甸甸的,却透着舒坦。 他觉纵然再来百十根,也能背着就跑。 朱爽笑,“百户若喜欢,且拿去把玩,打几样首饰给高堂,也是儿女的一片孝心。哎,子欲养而亲不待,母后若在,寡人定要用黄金为母后打一辆大大的金车,带她看我大明的万里河山!” 蒋忠感慨:“王爷纯孝至诚,令人感动!回想小人往日作为,实在是亏欠父母太多!” 顿了一下又道:“看家叔的安排,应该只有两封信,一封由小人送到王爷这,另一封送往燕王府。” “果然如此啊!”朱爽验证了心中猜测。 朱元璋在洪武年间的诸多作为,如打造九大塞王边防体系,卫所养百万士卒不费国家钱粮,令农户、军户、匠户各司其职,废除丞相制度,建立相对分散的中央财政制度,归根结底就一个,为保大明江山永固。 包括选继承人,也是一样的思路。 老朱子嗣虽多,但可选的范围其实很窄。 因为早早定下嫡长继承制度,朱标去世后,立子便只能在几个嫡子中选。 秦王朱樉不用多说,荒淫暴虐,一早不在考虑之内。也就是最近表现不错,才令老朱又多了考察的心思。 晋王朱棡就更不用提了,残暴而多智,居然在就藩的路上,鞭打自己厨师。气的老朱亲自写信训斥,说自己讨平天下的期间,什么人犯错都一一处罚,惟独二十三年来不敢责备厨师“徐兴祖“。 掌管你饮食的人都敢随意鞭打,是真不怕被人下毒啊! 相较而言,燕王朱棣的名声不错,军事上也颇有才干。 但问题是,朱元璋需要的不是一个能打天下的马上皇帝,需要的是能治理天下的文皇帝。 因为帝国的真正敌人,在内不在外啊! 大明收复汉唐故土,民生亿兆,只要能令百姓休养生息,不出几十年便可国富民强。只要皇帝能选贤任能,政通人和,何惧北元余孽。 有九大塞王边防体系死死封锁,草原上连口铁锅都难寻,更不用提打入中原了。 在老朱看来,需要堤防的恰恰是朱棣这样的猛将儿子。若选朱棣,进一步是汉武,退一步为隋炀,风险太大。 相较之下,朱允炆性格宽宏仁孝,有乃父风范,登基后就算不能有太大作为,守住江山还是没啥问题的。 只要两代君王稳住,待那些心怀大元的名臣、隐士都老去,新生士绅皆生于大明,这天下也就稳住了。 可朱樉的奏折,却让朱元璋看到小吏弄权之祸,好似江堤上的蚁穴一般。县域虽小,却是大明根基所在啊! 严刑峻法下,尚有这等事。若后世君王宽仁些,官场风气再败坏些,立时就有农民揭竿而起。 问过朱允炆对策,所答中正平和,算是历朝历代的标准答案。虽挑不出毛病,终有些不甘心。 这才写信给尚看好的两个儿子,看能否有不同答案。 朱爽大致猜着老朱的思路,来到书案前挥笔答复。大概意思是,贪官不可饶恕,污吏不可不除,劣绅不可不打,恶棍必须镇压。愿在西安一府之地试行,免天下动荡,为期三年,且观成效。 另须加强县域治理,可设县御史,纠察不法事。可常设巡查御史,巡视西安、汉中、凤翔、延安、庆阳、平凉、巩昌、临洮八府,以为定制,称八府巡按。 另外,儿臣又发掘一处银矿,愿以一成产银送陕西布政使司,作为新设官衙开销来源。 另请父皇以身体为重,且勿过度忧劳,早晚增减衣物,不至风寒。若有不适,可服儿臣所留药酒,当可缓解。 望父皇身体康健,寿高万年,不孝子朱樉顿笔叩拜。 将信写完装好,用火漆封了,盖上秦王的私印,交给百户蒋忠,后者拱手:“王爷放心,小的定第一时间把信送入皇宫!” 朱爽道:“一路辛苦,安全为重,也不至太急!” 说罢又从曹锦手中接过一托盘银子,递过去道:“把这些给众将士们分了,权且算小王请他们喝茶了!” 蒋忠见状大喜,道:“王爷果有长者风范,令小人五体投地,便为众兄弟,谢王爷赏!”说罢跪地举手,接了托盘上的银子。 随即起身,先将六根金条用布包好缠在腰间,再把托盘捧出去,与同来的锦衣校尉们分了,一时间皆大欢喜,都赞秦王恩德。 话说丁智深引众矿工来时,刚巧碰到蒋忠等人欲走。 见矿工们捧一把银豆子,眉飞色舞,大声宣扬,校尉们就是一愣。 其中一个道:“都说秦王至,地龙翻,瞧这架势,又找银矿不说,还是极难得的富矿啊!” “果有天命呼!”众人心中暗道。 蒋忠则下意识捏了捏腰间的金条,心道:“王爷气度恢弘,出手阔绰,实非今上可比,若得大位,我未必不能接叔父的班啊!” 第三十章 一年七八十万两 见挖出银子,朱爽“大喜过望”,依旧例给率先发现矿脉的人发赏钱,共计五万钱。 分摊到每个矿工身上,有五千钱拿,就是五两银子。 乐的一众矿工喜笑颜开,千恩万谢。 却说找准了矿脉,剩下的事就有章可循了。 建营地、开矿场、挖矿石、提炼白银。过了最初的混乱时期,仅数日之后,矿场的白银日产量,就达到惊人的两千两。 按稳定的日产算,年产可达七十余万两,几乎等同于日本石见银山巅峰时期的产量。 蓝田银矿的储量虽不及石见银山和美洲银矿储量多。却胜在距地表近,单位立方的矿石中含银量高,开采容易。 虽然不及那两处银矿开采的久,不过相信等国内的矿产大开发后,大明便有走出国门的实力了。 在矿上又呆了十余日,朱爽带三百护卫,押送白银三万六千两回西安府。 距城十里,便瞧见陕西布政使杨靖,征西将军耿炳文携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 这些人到此,非是因为敬重秦王,而是冲满车的银子来。 十几日前,朱爽的回信送到朱元璋的书案前,看的老朱一愣,惊叹于朱樉的奇思妙想。 在陕西一地试行,成了可推广至天下,若不成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最关键的是,连新增官吏、衙门的资金来源,都替老朱想好了,愿以蓝田银矿一成产量输送至陕西布政使司。 见儿子如此,朱元璋也难得大方一回,也送了蓝田银矿一成产量的给陕西。 这么一算,陕西布政使司就占了蓝田银矿两成产量。朱元璋得知银矿的具体年产后悔不已,就是后话了。 这段时日,陕西布政使司衙门大小官吏无不关心蓝田银矿的银子产量。虽说这两成产量属于专款专用,须用在西安府各县新设县御史衙门及八府巡按衙门的建设与官员俸禄上。 可历朝历代,哪有没被挪用过的专款啊! 是以秦王虽未归,百官们却都望眼欲穿。 “王爷,听说您又开了一个大银矿,实乃大明之福,社稷之福,陕西百姓之福啊!”陕西布政使杨靖越众而出,拱手祝贺。 朱爽哈哈一笑:“还是那句话,托皇上鸿福,列祖列宗保佑!” “依下官看,是王爷修身养徳,重获上天庇佑,才能无往不利,连开金银两矿啊!”征西将军耿炳文虽是武将,却性格内敛,喜爱读书,说起话来不似武将,倒如文官一般。 朱爽冲其拱手,“老将军,一向可好,想煞寡人了!” “王爷客气了!” 杨靖问:“不知王爷新开的银矿产量几何,好开采吗?” 朱爽笑:“还算好开采,一日也就两千两!” 曾任户部尚书的杨靖惊到了,脱口而出:“多少?” “我说一日两千两,产量若能稳住的话,一年也就七八十万两银子!”朱爽轻描淡道。 可在陕西大小官员听来,似半空中打了个响雷一般,被震的目瞪口呆。 产量的两成,便是十四五万两银子啊! 以六州三十一县各设置一名御史,每个御史四十五两银子的年俸算,一年下来,也不过一千六百余两。 每个御史再配一名书吏,两名皂吏,一名马夫,整个西安府的州县全算上,有五千两银子也足够了。 再按每个州县六百两的预算修御史衙门,也就两万两千两。 加上八府巡按衙门拢共算下来,也用不上三万两,就能把县御史衙门和八府巡按衙门配齐。 这还是第一年的费用,以后岂不是有大把的银子可用? 想到这,虽当过户部尚书,银钱过手无数的杨靖,也不禁呼吸急促了。 “得王爷就藩于此,实乃陕西百姓之福啊!”杨靖忍不住感慨。 朱爽笑道:“杨大人过誉,小王愧不敢当!” 一番寒暄后,众人入城。官职低的各自散去,杨靖、耿炳文及提刑按察使张鼎则来到秦王府承运殿。 张鼎率先拱手道:“皇上已下旨,在西安一府之地,严查贪官、污吏、劣绅、恶棍及一切不法事,由三司共商,王爷总领,不知可有教诲告知臣下?” 朱爽一愣,旋即大喜:“太好了,我欲为西安府百姓除祸患久矣!只是小王过去做了不少错事,总领三司未免贻笑大方,诸位大人协商便好。若有一时不能决的,一起商量也是可以的。” 杨靖拱手,“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爷近日作为,担的起一个贤字啊!” 朱爽摆摆手,连称惭愧,道:“且不说那些,还是说说我能做的。既然要严查一切不法事,当早日把八府巡按衙门及各州县御史衙门建起来,便可向朝廷请旨,早日将御史们派过来。 另外,既然陕西八府巡按及西安府各州县御史的一切费用,都由蓝田银矿供应,我建议可以提高待遇,县御史的年俸定为一百二十两,八府巡按定为一百八十两。” 这话一出,陕西官场三巨头都是一愣。在他们心底,自然觉的朱元璋定的官俸太低,秦王若能在大明的官俸制度上开一个口子,倒是一件好事。 就怕朱元璋反应激烈,大发雷霆遭不住。 转念一想,反正这位是人家亲儿子,咱什么话都不说,有什么官司,你们爷俩打! 是以这陕西的三司长官,竟异口同声道:“还请王爷做主,臣等不敢妄议!” 朱爽笑:“既如此,就由本王给父皇上一道奏折,令请朝廷早日将御史们派来!” 顿了一下,朱爽又说道:“再有就是,先拨三万两到布政使司衙门,其余的年底再说。杨大人,钱我给到位了,事要不办,可别怪本王发飙啊!” 杨靖虽不知发飙为何意,但看朱樉的表情,也知不是什么好词。 拱手笑道:“王爷放心,有这三万两银子在,下官保证能以最快的速度建好御史衙门!” 耿炳文在旁看的眼热,是真想讨些银子,奈何一来不合法度,二来也抹不开老脸。 张鼎却道:“王爷支持布政使司,忽略提刑按察使司,实在厚此薄彼啊!” 朱爽笑:“银子,寡人有的是,可平白给了不合规矩,也令御史弹劾,说小王结交地方,居心叵测。你若不怕,更有要钱的理由,自己上书给皇上。他在蓝田银矿还有三成收益,你若能要来,也是本事!” 张鼎听这话,眼睛瞪的老大,呼呼直喘粗气,心里道:“银子,银子,谁不想要银子啊!” 第三十一章 百官心动 张鼎思来想去,还是给朱元璋上了一封奏折,要把陕西一省最近五年的卷宗重新核查一遍,找出冤假错案,为无故蒙冤的平反,想请皇上从蓝田银矿的收益中,拨一部分银子出来。 老朱纳闷,这蓝田银矿到底产了多少银子,竟能让提刑按察使司都要来分一杯羹。 命人找来朱樉的奏折一看,好家伙,血压顿时就升高了。 日产白银两千两,预估一年得银七八十万两。 按之前说好的四成,也就是说仅一个蓝田银矿,一年就能供应内承运库近三十万两白银。 除掉分给陕西布政使司的,还能剩二十余万两。 在算上潼关金矿的收益,一年怕是要有五十万两输入内承运库。 五十万两啊,都供皇室使用,对于生性节俭的朱元璋来说,那是花不了的花。 若攒起来给新君留着,将来打北元用,应是不错的。 朱元璋心情大好,命庆童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发一两银子的赏。 可再看朱樉的奏折,又皱起了眉头。这混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仗着银钱多便胡搞瞎搞。 官俸岂能乱加,西安府、县御史的俸银涨了,知府、知县的涨不涨? 若涨,钱从哪来。不涨,岂不让知府、县令与县御史不合? 嗯? 不合? 设立县御史就是为了监察地方,纠正不法事,若两伙人和和气气,岂不失了本意? 朱元璋想到这,在朱樉的奏折上,御笔朱批一个可字! 却说奏折内容传到朝堂,瞬间引发轩然大波。 洪武朝的俸禄低的要命,在贪污的处罚上更是严的要命,让一众官员痛并快乐着。 地方官员还好些,在京城做官,要没一点油水可捞,那真不是一般的穷。 现在听说,朝廷要在西安府6州31县设立御史,年俸120两银子。设立的陕西八府巡按,年俸180两。 瞬间让不少在金陵过的不是很如意的底层官员,起了外放的心思。 就算那些没想外放的,也觉兴奋异常,毕竟是涨薪的信号啊! 话说,有几个不喜欢涨薪的。 每到朝会时期,官员们就聚到一起,聊秦王府的金、银两矿。 “这秦王,也真是好命,竟然连开两个大矿,按现在的产量估算,一年得金十几万两,银子七八十万两,得富成什么样啊!” “我听说,现在的秦王,散财童子一般,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西安府大小官员,没事就去秦王宫拜见,都有好处拿!” “啧啧,说的我都想去西安府了!” “哎,西安再好,能比的了京师吗?” “京师大,居不易啊!本来俸禄就少,还一半宝钞,一半铜钱,我都快忘银子什么样了!” “嗨,不至于,不至于!” “去吏部报名吗?” “算了,一把年纪,再熬一熬,你去吗?” “一样,就跟这儿养老!” 俩人在紫禁城内聊时,都说不去。结果到吏部文选司,又碰一块了。 居然也不尴尬,有说有笑的聊着,人来的不少啊! 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两倍多的收益,足矣令很多人心动了。 再者西安试行县御史,明显是为全国推行做准备。若西安府的效果好,真正推行到全国时。 作为大明王朝的第一批县御史,也算有些功劳,总要升一升! 来吏部报名的人很多,前后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选出陕西八府巡按,以及西安府6州31县御史人选。 等这帮人到陕西时,距离朱樉、张鼎等人上奏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却说这段时间,杨靖用了不到两万两,将各处的御史衙门修好。又与张鼎、耿炳文三司会审潘富、李杲一案。 因为告状的实在太多,用了两个多月都没审完。 这期间,耿炳文命士卒去各县敲锣收状纸,百姓们闻听纷纷告官。 一时间,关中大地的官员们人人自危,衙役们各个低调,街上的恶棍、流氓做鸟兽散,或躲到乡下,或闷在家里,只求能逃过一劫。 三司方面,对于案件事实清楚,民愤极大的判了斩监候,报送刑部,其余的都关在牢狱里。 一时间,西安府各县的牢狱里人满为患,新来的犯人都没处关押了。 这一日,杨靖、张鼎、耿炳文联袂来到秦王宫承运殿。 “王爷,各处牢狱都关满了,可还有源源不绝的犯人来,下官想奏请朝廷拨款,修一个大点的监狱,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提刑按察使张鼎拱手道。 朱爽笑了:“哎,花这钱岂不是糟禁了,与其造新监狱,不如拿来修路,让这帮犯人们造福乡里,也算赎罪啊!” 张鼎惊讶,“王爷,差不多有八千囚犯呢!” “这么少……啊这么多啊?”朱爽一激动,差点没把实话说出来。 想了想道:“我知道一处矿产,若能开出来,能造福整个西安府的百姓!” 杨靖眼睛一亮,“王爷,又是什么矿,金矿、还是银矿?” 朱爽呵呵笑:“天底下,哪来那么多金银矿!” 一直默不作声的耿炳文道:“若是铜矿,也是极好的,朝廷缺铜啊!” 朱爽笑着摇头,“也不是!” 杨靖三人一愣,有心问是不是铁矿,可总觉得会被朱樉否掉。 张鼎按奈不住,上次跟朝廷上书,朱元璋是同意了,可就拨了五千两银子。虽跟往常比不算少,但跟布政使司一年十几万的“专款”收入比,实在是少的可怜啊! 更可怜的是,这五千两银子还是从布政使司那边拨过来。杨靖倒没为难他,可依旧令他不爽。 他现在是特别希望秦王开矿,最好还能给提刑按察使司分点钱。 “王爷,都是自家人,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矿,能造福一府百姓?” 朱爽呵呵笑道:“水泥灰岩矿!” 众人一愣,水泥灰岩是什么鬼? 张鼎愣住,表情复杂,既失落又难过,“王爷,这水泥灰岩有何用,如何能造福百姓啊?” 朱爽道:“此事不好解释,诸位随我过去一看便知。” 第三十二章 水泥大开发 三人随朱爽出了承运殿,来到后花园,见一群匠户用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修花坛,黑乎乎的似泥水混合之物,不由面面相觑。 张鼎最急,“王爷,你说的水泥,可是此物,却不知有何神妙之处!” 朱爽笑:“此物造价低廉,施工容易,干透后坚比岩石……!” 耿炳文听这话,来了兴趣。他这些年,先后奉命督造过西安城墙、秦王宫和诸多卫所,算是半个建筑行家,又是着名的防守大师,惊道:“竟有此物?” 上前去看,发现花坛都是刚修的,还没干透。 朱爽笑,“耿老将军,且看脚下如何?” 耿炳文听了一愣,看了看脚下,又蹲下去摸了摸,道:“王爷,您何时把花园的路面,换成石板了?” 朱爽哈哈大笑,“老将军,非是石板,正是水泥干透后的效果,且比你督造时铺的青砖如何?” 耿炳文拿手在坚硬的地面上敲了敲,道:“各有所长,不过青砖奢靡,非百姓之家能用,却不知这水泥,造价几何?” “百斤水泥百五十文!” “百五十文?一两银子便能买六百多斤?”耿炳文惊呼,他曾多次督造宫殿、城墙,知道各种建筑材料的价格。如紫禁城铺的金砖,质地坚硬,敲之有金玉之声,故称金砖。 此物烧制不易,需用两年之功。造价高昂,一块便要十两银子。就算皇帝,也没法大规模使用。 至于诸藩王宫殿、府内铺的砖,依等级递减。这花园原本铺的青砖,虽不及承运殿内的砖贵,但一块也要一两银子。 而这一两银子,能买六百多斤水泥,能铺多大面积啊! “实想不到,竟有如此物美价廉之物!”耿炳文感慨。 朱爽心道:“这还是手工业时代,成本高了近十倍的结果呢。现代社会,一袋五十公斤装的水泥,也就十五到三十块之间。” 曾任户部尚书的杨靖,听了大喜,“不想有此神物,以后建学、修路、铸堤,要省下诸多钱粮与时间啊!” 朱爽笑:“我正有此意,一来,想修一条自西安府到潼关渡口的水泥路,可造由多匹马同拉的大车,一车装货万斤,拉至潼关渡口装船,顺流而下到洛阳。必将加强两地物资交流,繁荣我关中经济啊!” 杨靖熟悉民生经济,太知道道路好坏对地方的影响了。 别的不说,秦朝时,不就是因为天降大雨,道路损坏,陈胜吴广怎么算都没法按时到了。 既然迟到是死,造反是死,索性反他娘的! 这水泥道路平整,不至泥泞难行,可令马车装的更多,拉的更省力。若能修到边关,使粮草辎重不绝于路,何惧北元余孽入寇。 若造大车运输士兵,虽行千里而体力充沛,非强弩之末,便不至使敌人以逸待劳,胜率更高……! 这一刻,杨靖想了很多很多,把水泥能用到的地方想了个遍。 终于道:“这样的水泥,是哪里产的?” 朱爽笑道:“哎,这你便问对人了!我前阵想为父皇做一件虎皮大氅做贺礼,行至耀州秦家岭,觉此地跟我有缘,便四处寻找金、银矿脉,不想连个银豆子都没瞧见,只挖出一堆无用的石头。咱不能做赔本买卖啊,便是石头也要榨出油来! 就命矿工就地建炉,买些石炭来,将那些矿石碾碎,每日大火煅烧,又尝试加入各种配料,前后两个月,实验上百次,才造出这水泥来!” 三人听了,都觉此事符合秦王性格。 要不是这种逮着蛤蟆攥出团粉,石头缝里榨油的性格,还真弄不出水泥来! 杨靖感慨,“大明得秦王,实乃社稷之福啊!” 朱爽谦虚道:“杨大人,过奖,过奖!” “却不知这水泥产量几何?” 朱爽道:“当初只留下二十名矿工,日产实在太少。若能将各州府的囚徒发配到矿上,每日凿石煅烧,所得水泥不仅能供西安一府使用,还能行销天下,获利良多啊!” 张鼎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他一直想参合到秦王府的矿业中,奈何没有好的时机。 这一瞧不仅有了,还是主力军啊! 目前陕西一省之地,各州府县关押犯人超八千人。去掉那些判了斩监候的,也有将近八千之数。这么多人送到矿上,能凿多少石头? 更重要的是,这帮人不用工钱啊!岂不是能将水泥的成本价,降去一大半。 等会,为什么要降啊? 犯人不拿工钱,提刑按察使司没理由不收钱的。 想到这,张鼎只想大笑三声,冲朱爽道:“王爷,我有八千囚徒,若都送到矿上,作价几何?” 朱爽笑眯眯伸出一个手指头,张鼎大怒,“八千囚徒才换一成收益,王爷未免欺人太甚!” 朱爽道:“大人当知,这水泥价格低廉,用途极广,一旦推行开来,必然供不用求。提刑按察使司虽只占一成的收益,获利却不比银矿少,一成绝对足矣。若在多,就非大人之福了!” 张鼎听这话,似醍醐灌顶一般,心道:“对啊,我为衙门争取再多,怕就要被别人摘桃子了,何苦得罪秦王。都说他出手阔绰……!” 想到这,见朱爽冲他眨了下眼,心猛一跳,暗暗道:“银矿一成收益七八万两,总要赏我个千两花花!若再少……!” 杨靖在旁捻须大笑:“这些囚徒为祸地方多年,若被送去开水泥矿,倒是造福乡里的好事,也算是给他们机会赎罪。张大人有此德政,叫人敬佩!” 张鼎忙道:“哎,杨大人过誉了!” 见耿炳文一副便秘般的表情,问:“耿大人似有不同之见吗!” 耿炳文忙摆手,“非也,只是忽然想起,有几个卫所今年产粮歉收,王爷若有好的矿藏去处,可命他们去,什么活不计较,多少得些银子,把今年冬天熬过去。” 朱爽感慨,“卫所士卒为国家镇守一方,叫小王心中敬佩,这样,耿大人先调两个百户到秦家岭矿场,按每个士卒每月二两银子发饷,长官翻倍,如何?” 耿炳文听了大喜,拱手道:“如此,多谢王爷!” 第三十三章 神兵利器做贺礼 四人离了后花园,到圆殿落座。不多时,太监总管曹锦,带一帮小太监来送膳食,有蒸羊羔、五香卤牛肉、清蒸火腿、水晶肘子、红烧肉等菜。 杨靖、张鼎、耿炳文身为一方大员,也是吃过诸多美食的人,可一尝秦王府的菜肴,仍觉美味异常,绝非市面上的酒家可比。 “想不到王爷府上的美食,鲜美至此,令人回味悠长啊!”杨靖赞了句。 张鼎撕一只羊腿在手,吃了一口问,“几乎没有什么腥膻味,有秘诀?” 朱爽呵呵一笑,“炖肉的秘诀就是,多放香料!” 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有一丝羡慕。 因为在明朝初年,绝大多数的香料价格昂贵,只有皇室、勋贵才用的起。耿炳文家虽有些御赐的,却不舍得用。 府里的厨师几乎没用过香料,偶尔用一两次也做不好,还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肴。 张鼎叹道:“可惜,可惜,这么美味的佳肴,不知何时还能在吃到!” 朱爽笑:“行了,等会送你一些胡椒、八角、丁香、肉桂便是!” 见杨靖、耿炳文一脸期待,笑着道:“你们也有!” 这三位一起拱手,齐声道:“多谢王爷!” “其实,就算赏我们,也做不出这种味道。没别的,家里的厨子就没见过什么香料,给他了也不太会用。王爷若能在城内开一座酒楼,凭这口味,绝对高朋满座。” “就是,王爷若开酒楼,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一定过去捧场,只是价格莫要太贵才好!” 朱爽笑:“那就开一座酒楼便是,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众人见状,还以为是朱樉大气,不欲赚百姓们的钱。却不知朱爽手里的香料,都是用“万里江山图”,种到太子庙里的。 回西安府后,他虽把多数时间用在开金银两矿,却也抽空把都城隍庙,改成祭拜朱标的“降魔大帝”庙。 当然,无论是朱爽还是城内百姓,都习惯叫太子庙。 庙建后,朱爽抽空便去祭拜一番,然后太子庙的空地上,便“长出”诸多香料,让满城的百姓以为灵验,进而香火极旺。 这一大堆香料都没本钱,在“太子庙”附近还有自家的铺子,随便挑一间改做酒楼,做菜多放香料,便能秒杀一众普通商家,成为西安府最好的美食去处。 他倒没想在酒楼方面赚多少钱,就是希望百姓们提起“秦王”二字时,想到的都是正面的就好。 杨靖吃了几口,忽然放下筷子,叹一口气。 张鼎问:“杨大人何故叹气,可是思念家中老母,不曾吃上这等美味?” 朱爽无奈笑笑:“这便叫尚膳所,重做三份送入三位大人的府邸,令家眷们都尝尝!” 张鼎、耿炳文大喜,拱手道:“多谢王爷!” 杨靖慢了半拍,拱了拱手道:“多谢王爷厚恩,非是下官思念家中,而是想今年关中灾害频发,不少农户收成大减,怕挨不到明年收粮,故而叹气啊!” 张鼎不以为然,“哎,杨大人,高兴的时候何必提这些!再说关中疲敝,已有百年,非是我等任职不力,且饮酒!” 杨靖道:“我知世事如此,只是想到汉唐盛世和此时的民生凋敝,终是有些惭愧。杜工部有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却不知关中大地,何时还有此等盛景。” 朱爽举杯道:“只要我等同心同德,相信用不了多久,会看到的!” 杨靖举杯喝下,道:“不求此等盛景,能让百姓们不挨饿,便无愧矣!” 旋即正色道:“王爷,靖有一言,说在头前。若明年百姓缺粮,还请王爷慈悲,发一些粮给百姓!” 朱爽道:“俱为秦藩子民,如何能看他们挨饿,若有流民至此,必然开仓放粮!” 杨靖三人一愣,觉得此刻的朱樉真的是变太多,居然也有菩萨心肠了。若不是过去名声太差,夺嫡之争太险,都想推举朱樉做太子。 一起拱手道:“王爷爱民如子,实在叫人敬佩!” 朱爽摆摆手,“分内之事,何须多赞!” 杨靖道:“话虽如此,可遍观国内诸王,能做到王爷份上的,寥寥无几啊!” 张鼎、耿炳文虽没明说,都下意识的点头。 又吃了一阵,耿炳文忽然道:“对了,王爷,您之前说想准备一件虎皮大氅献,作万寿节的贺礼,可制成了?” 朱爽道:“嗨,别提了,如今这老虎比过去少太多,这西安城附近的山林都快逛遍了,也没逮着一只啊!” 耿炳文好奇,“那您准备了什么?” “也没准备什么,就是打造了几件神兵利器!” 耿炳文听这话来了精神,惊喜道:“哦,却不知是什么神兵利器,且叫下官开开眼!” 杨靖、张鼎虽是文官,也好奇朱樉口中的神兵利器,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 朱爽有心显摆,命曹锦取来一刀一剑。 刀是青龙偃月刀,看着气势非凡,寒光闪闪,可拿在手中分量却很轻。 耿炳文一愣,随手挽了个刀花,施展开来虎虎生风,因为同样身材高大,长须美髯,竟如关帝附体一般,极为霸气。 一路刀法施展完,耿炳文拄刀而立,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惊喜道:“此刀是什么材料打造,竟如此轻盈,可用于实战啊!” 话说青龙偃月刀是宋朝才有的兵刃,也不是用于实战的,而是武将锻炼力气用的。 但朱爽打造的这把重量颇轻,能用到实战中,就太令耿炳文意外了。 朱爽呵呵一笑,“自然是用天外陨铁所造!” 但其实是用“万里江山图”,寻得钛、锰、镍、铬等稀有金属,融入铁水中进行各种实验,才造出两把宝刀,两把宝剑。 不同于金、银等矿的开采,因为西安城附近地下的钛、锰、镍、铬等稀有金属含量太少,矿脉过于稀薄,用“万里江山图”浓缩、移动矿脉时,这几样都缩成花生、蚕豆大小,直接就飞地上来了,好似子弹穿过豆腐一般,拦都拦不住啊! 第三十四章 倚天剑也没什么了不起 耿炳文早过了亲自提刀冲杀的年纪,再者凭他现在的爵位与官职,带兵出征也是稳坐中军大帐,调度指挥,非不可挽回的大溃败,根本用不着刀剑拼杀。 可毕竟是武将出身,看到神兵利器就如登徒子看到绝世美人一般,口水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到了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侯爷体面,涎着脸道:“王爷,这青龙偃月刀用着实在趁手,卖给老臣如何?” 朱爽一脸玩味的笑,心说你这老儿,过去可没少告本王的状,这会儿求着本王了? “侯爷瞧这宝刀,价值几何啊?” 有杨靖跟张鼎在,耿炳文不好意说瞎话,叹道:“此宝刀身修长,堪比陌刀,重量却轻了许多,非大力之士亦可用,若刀身坚不可摧,当千金不换。” 朱爽呵呵一笑,挥手叫来一个护卫,抽出腰刀冲耿炳文砍去。 后者举青龙偃月刀相迎,但听一声脆响,朱爽手中的腰刀已碎成两截。 在看的青龙偃月刀,完好无损,连个白印都不曾有。 耿炳文又惊又喜,叹道:“好刀,好刀,此无价之宝也,奈何臣家贫,三千两如何?” 朱爽哈哈一笑,“侯爷说的什么话,本王像缺那千两银子的人吗?” 耿炳文闻言黯然,确实如此,朱爽手握金、银两矿,一年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会在乎区区三千两吗?就算一万两,也不会多做考虑! 叹息道:“是老臣冒昧……!” 朱爽道:“所谓宝刀赠英雄,似这般神兵利器,就该侯爷这样的人才配的上,落在小王手里,却是明珠暗投了!” 耿炳文听这话,脸上连换几种表情,显然想了多种影响。可再看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实在割舍不不下,放下刀跪地拜谢:“老臣多谢王爷恩赏,当如关云长一般,永做大明忠义之臣!” 朱爽知道他话中留有余地,却不气馁,人吗,都是一点点拉拢的。 位高权重还对他纳头便拜的,却要多加提防了。 当即搀起耿炳文道:“侯爷镇守一方,为父皇股肱之臣,何须多礼!” 杨靖在旁瞧的真切,心里道:“这秦王不惜万金之宝交好耿炳文,显然别有用心。不过出手大气恢宏,有人主之风。可惜早年犯错太多,要不然入主东宫无疑啊!” 他思索间,张鼎已经恭喜耿炳文,借青龙偃月刀了。 他虽不是武将出身,可生于乱世,多少会些拳脚,倒也能把刀舞的似模似样。 随后望一旁曹锦捧着的宝剑,好奇道:“刀已这般,却不知的宝剑,又是何等光彩?” 朱爽道:“且让诸位瞧本王剑术!” 说罢抽出宝剑,但见寒芒乍现,电光飞闪,身如游龙,烛火尽灭。 朱爽的剑法谈不上多高明,但在业余选手中,又称的上精妙。再配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等闲厮杀汉,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剑招使尽,朱爽气息微喘,还剑于鞘,道:“可如何?” 张鼎赞叹:“想不到,王爷竟有这般高明的剑术,令下官大开眼界!” 朱爽自知剑法粗糙,就如在演武场一个打十个护卫一般,纯粹就是图一乐,也就乐呵接受张鼎的恭维。 杨靖好奇,“却不知这样宝剑,叫什么名字?” “倚天!” 杨靖道:“李太白有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今日一见,方知诗中所言非虚啊!” 耿炳文道:“可是要将这把倚天剑,献与皇上做寿礼?” “正是,这等宝剑,自然要父皇这样的人物,才配的上啊!” “皇上厉行节俭,不爱奢靡,可他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如何不爱宝马良驹、神兵利器,只是怕费钱而已。王爷送这样一柄宝剑过去,皇上拿了想到年轻时征战四方,必然高兴!” 耿炳文得了青龙偃月刀,对朱樉的态度越发的好,竟细心解说起来。 朱爽明白这道理,上位者,最怕下属猜度心思,各种隐喻。否则“九龙夺嫡”中的康熙,也不会因为“毙鹰事件”大发雷霆,乃至气晕了。 可他准备的贺礼,不止倚天剑,还有两大车胡椒、两大车八角、两大车丁香、两大车肉桂,再加一柄倚天剑,暗合九五之数。 却说杨靖等人告辞,朱爽叫来丁智深,命他带二百护卫,二十个民夫,押送八大车香料及倚天剑去金陵,为朱元璋贺寿。 待丁智深走,曹锦忽然道:“那么好的宝刀,就这么送人了,瞧这怪心疼的!” 朱爽道:“这有什么,再打造便是,就算是倚天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取寡人的青冥剑来!” 除去送走的倚天剑、偃月刀,朱爽还留了青冥剑、屠龙刀自己把玩。 后者名字霸气,似有不臣之心,朱爽只是心里叫,并没跟旁人提。 不多时,曹锦取青冥剑来,朱爽抽剑舞道:“我乃是,潇洒人间一剑仙,青冥宝剑胜倚天……” 一路剑招使尽,收剑归鞘,气喘吁吁道:“可如何?” 曹锦笑的跟花一般,弓着身子拍手道:“王爷剑法神妙,把奴婢都看呆了,如是有武举,光凭这剑法,就能拿个武状元回来!” 朱爽哈哈一笑,把剑扔给曹锦,道:“就属你会说!” 在婢女端来的银盆中洗了手,忽然道:“朝廷不开武举,我未必不可以招贤啊,你说我打造一杆方天画戟,一柄金丝大环刀做赏,能的得勇士否?” 曹锦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是朝廷那边,怕有小人中伤,反倒不美!” 朱爽哈哈道:“本王也知遭人嫉恨,戏言而已!” 正说笑时,王府护卫总管秦福神色慌张跑来,大声道:“王爷,不好了,金矿出事了!” 朱爽脸色一变,厉声道:“出什么事?” “今儿一早,潼关卫的兄弟押送一万两黄金来西安,行至少华山脚下,呼啦啦跳出数千山贼,潼关卫的弟兄们寡不敌众,死伤大半,金子,全丢了!” 朱爽两眼圆睁,厉声道:“有这等事,报信的何在?” 第三十五章 提前上线曹督主 朱爽将报信的潼关卫百户叫来详细问了遍,心中疑惑,为保黄金运送安全,西安至潼关一线的大小山头,都派人查看过,并无占山的草寇,何时来这么一伙儿。 又听说这伙贼人抢了黄金高高兴兴运上山,一副要长久在此安营扎寨的表现,就不怕朝廷征剿吗? 话说王朝中后期,吏治腐败,兵不如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或许能成一些气候。 在开创大明的洪武帝当朝时期,什么样的山寨打不下来,最多民愤不大,地方官隐瞒不报,朝廷懒得管罢了。 问题这是秦王府的矿,有大内的分账,这样的黄金大劫案必然是直达天听的。 一道旨意下来,征西将军耿炳文出动……! 嗯? 朱爽忽然想起耿炳文传中的一句话,率兵平定陕西徽州妖人之乱,正是洪武二十五年。 明代陕西徽州,属陇西,所谓的妖人,指的应当是白莲教。 这些妖人一贯居心叵测,必然是看到金矿暴利,起了贪婪之心,从属陇西的徽州来到少华山,也是可能的。 更兼这段时间西安府严查违法犯罪事,打击的一众衙役、劣绅、恶棍、流氓几乎是无处可逃,碰上造反专家白莲教,绝对一拍即合啊! 事情想的差不多,命人请征西将军,陕西都指挥使耿炳文过府。 后者长须美髯,带一名随从,替他扛青龙偃月刀。 朱爽无语,真没瞧出来,这还是一关二爷粉。 俩人分宾主落座后,朱爽讲了事情经过和他的猜测。 当然不能说是从你的传记中得到的线索,猜是白莲教所为。只说这伙贼人行为反常,不似寻常草寇。 耿炳文道:“王爷无需多虑,待老臣领兵,踏平那山寨,拿回黄金便是!” “长兴侯用兵,本王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勿中妖人撒金之计!” 古代用兵打仗,有时一方诈败或真败,在逃跑的路上洒下金银珠宝,令追兵彼此抢夺,甚至大打出手。 待追兵阵型已乱,再返回冲杀,必然获胜。 以大明卫所士卒的穷苦程度推算,很难不中这计谋啊! 更要命的是,这帮草寇刚劫了一万两黄金,道具都是现成的。 耿炳文听这话,也是一皱眉。 忠君爱国,报效朝廷的话喊一万遍,有机会拿金子的时候,依旧忍不住要伸手。 这撒金之计虽粗糙,却极为实用,还真不好防。 思来想去道:“王爷,咱们的卫所士兵,军纪还算严明,臣战前教诲他们几遍,您多发些赏银,当不至令妖人得逞。” 朱爽道:“那便好,小王这里会给父皇上一道奏折,说明事情原委,另外会请杨大人,拨下粮草来。至于大军开拔的赏银,便由秦王府一力承担!” 耿炳文大喜,“既如此,老臣先行谢过,定为王爷剿灭妖人,寻回黄金来!” 耿炳文离去不提,朱爽先写了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至金陵。 又请来杨靖,跟他商议粮草辎重事。 闻听涉及白莲教,杨靖几乎没二话。 毕竟在大明王朝,打击白莲教属于政治正确,很多事都好商量。 转过天,陕西都指挥使司从西安左护卫、西安右护卫、西安中护卫、西安左卫、西安右卫、西安中卫、华山卫等府城周边的卫所,调集官兵三千人,随军民夫、车马、粮草辎重无数。 朱爽出面检阅,并发下八千两开拨银子,送耿炳文的大军出城剿匪。 回府的路上,朱爽一直思索黄金的事。 其实除了白莲教,势力大一些的豪强、商贾,也有出手的可能,谁让财帛动人心啊! 这么一想,银矿也不安全了,要加强防护力度。 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要多打探些消息,做到有备无患。 不至像这次一般,这么大的劫案,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嗯? 消息! 朱爽的目光落在跟在身后,低眉顺眼,就差躲到自己影子里的曹锦身上。 这老货知道秦王脾气不顺,那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曹锦!” “奴婢在” “我且问你,这段时日,可听到什么跟金矿、银矿有关的流言吗?” “呃,奴婢不敢说!” “混账,金、银两矿事关我秦藩发展大计,相关流言中或许就藏着劫案的线索,隐瞒不报,是何居心!” 曹锦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王爷,可冤死奴婢了,实在是些愚民的中伤之言,怕王爷听了不高兴,才不敢说的啊!” “哦,到底什么话,说!” 曹锦叩了一个头,才道:“奴婢也是近半月才听说,城里忽然有流言称,王爷开金、银两矿,获利良多,实则是在挖关中大地的龙脉。今年多地秋粮歉收,便是龙气流失所致!” 见朱樉眉头紧锁,思索什么一般,曹锦忙叩头道:“王爷,您说这样的污秽之言,小的如何敢让您听!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的,见不得王爷好,故意造谣! 过去百姓都言,秦王至、地龙翻,说您是真龙在世呢!” “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些东西,思路还没透彻!”朱爽摆手。 曹锦瞬间喜笑颜开,“王爷勿忧,小的以后多注意这些,但凡觉得有用的消息,都报给您听!” 朱爽瞧了瞧,忽然道:“曹锦,你本姓是什么来的?” 后者一愣,道:“小的原本姓李,因怕辱没祖宗,才改姓曹!” 朱爽点点头说:“倒也不算辱没,本王拨给你一些银子跟人手,你到秦王宫外,寻一处宅院做场地,为本王打探消息。但凡关系重要的人和事,无论大小好坏,都要报与寡人得知。” 曹锦听得一愣,惊呼道:“这,算锦衣卫吗?” 朱爽冷笑,“不,咱们另起炉灶,就叫东厂!现封你为秦王府东缉事厂提督太监,简称,曹督主!” “曹督主!”曹锦喃喃说了句,腰板下意识的挺直,总觉这三个字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霸气,令他这残缺之人,都生出一股豪气来。 第三十六章 噩耗 秦王府前寝殿,朱爽独自卧在软塌上,想黄金被劫的事。 总觉事有蹊跷,虽说不上哪里不对,却莫名的心中不安,似有不详的事要发生一般。 可问题是,对付一帮占山的草寇,或者说有过一定训练的白莲教妖人,三千盔甲鲜明、粮草齐备、军械整齐的卫所士兵,足矣了! 又是耿炳文这样的老将统兵,怎么也不该出纰漏。 提心吊胆的等着胜利的消息,却在这一日迎来了噩耗! “王爷,耿大人,败了!” “什么?” 朱樉陡然心惊,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耿炳文? 败了? 怎么可能? 这可是朱元璋留给朱允炆的护国大将,一生最擅长的就是防守战……。 哦,对,他最擅长守城,可那也不应该败啊! 史书上写着……好,因为他的到来,这时空的历史进程已经被影响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朱元璋还没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也不知在等什么。 可即便如此,耿炳文也不至于败在一帮白莲教妖人手里? 他虽比不上蓝玉、冯胜、傅友德、朱棣这些人,却也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从大明的立国战争中走出来的,怎么就败了? “耿大人,怎么败的?” “启禀王爷,实在是那伙妖人太狡猾,逃跑的时候,故意把金子散了一地。” 朱爽腾地站起,怒气冲冲道:“然后你们就乱了阵型了?本王早就说过……” 报信的百户道:“王爷,非是如此,弟兄们虽被金子迷花了眼,可出征时您给发了赏银,耿大人也三令五申,我们只是一时有些迈不动步子,让贼人逃了!” “然后呢!” “然后一只近千人的骑兵忽然自背后杀出,直扑耿大人所在的中军,我等返回救援,又被贼人从后追杀,这才败了。耿大人带队撤到潼关,已上表给朝廷请罪。” 朱爽道:“什么样的骑兵?” “主要是北元余孽,一个个弓马娴熟,只一轮箭雨,就伤了不少弟兄!” “北元余孽!” 朱爽缓缓说了句,他终于知道这几日的不安来自哪了。 就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蝴蝶效应,历史轨迹被影响,一些本该发生的事还没发生,如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 一些不大的祸患因为各种因素的叠加,酿成惊天惨案。 如原本耿炳文在洪武二十五年平定的陕西徽州妖人之乱,小的不能再小,连匪首是谁都没说,名字都不配提。 可如今,似乎流窜到少华山,劫了一万两黄金不说,还勾结北元余孽,击败了征西将军耿炳文。 近千人的的骑兵,是怎么通过严密的盘查,混进来的? 对了,走私! 似欧阳伦这样的勋贵,能通过走私往草原输送茶叶、铁器,草原上人自然能通过走私,一批批进入内地。 近千名骑兵勇士,敢进入大明腹地,必然是极信任合作方,也必定有地方豪绅帮着隐藏。 豪绅又是怎么参与其中的? 定是跟最近一段时间在西安府进行的打击不法事行动有关了,整个西安府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恶棍流氓人人自危,重压之下跟白莲教、北元余孽相勾结,才引出这些祸事。 想通这些后,朱爽又命曹锦去打探消息,果然能彼此验证。 少华山,击败耿炳文的贼人打出旗号,自称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要找朱家父子报仇雪恨。自称大宋皇帝,年号龙武。 龙五? 贼人发出讨伐朱樉的檄文,称其有十大罪状,排在第一的是为一己之私,以邪法斩断关中龙脉,使秦川大地民生凋敝,灾害连年,再无成为帝都的可能。 总之是各种穿凿附会,乍一瞧还有些道理,糊弄那些不怎么明事理的愚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时间,陕西大地到处是响应“大宋”的恶霸、流氓,弄出一副遍地皆反的景象。 秦王府、承运殿。 朱樉端坐于上,下面是陕西的文武官员。 布政使杨靖担任起“军师”的职责,向朱樉及殿内的大臣,通报局势情况。 “现在,贼人正率数万大军,星夜攻打华州,情势岌岌可危,还请王爷早派援军!” “诸位有何高见?”朱爽问了句。 提刑按察使张鼎道:“王爷可命耿大人戴罪立功,从各地卫所征调士兵,集结于渭南,一来震慑贼寇,使其不敢全力攻城。二来护卫西安府不失,同时等皇上诏令,从各地调兵,自然能剿灭贼寇了!” “王爷不可!”一个小官起身拱手道,却是长安县令赵良。 “如今,白莲教妖人肆虐,在关中大地上公然竖起反旗,攻城掠地。王爷若坐观成败,看华州陷于贼手,必然获罪于天子,到那时或有不忍言事发生!” 张鼎道:“若大军出动,西安府城有失,可就不是王爷一个人获罪,而是整个西安府及陕西三司的官员,都有失地之罪,你担得起吗?” “张大人这么说,便是长贼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西安府城高池深,别说区区几万贼寇,就是来十万卫所之兵,没有数月之功,也别想拿下府城。” 赵良说罢,竟有不少官员赞同,毕竟西安是大明西部地区第一城,城池高大坚固,不逊于金陵。在火药、大炮不算普及的明初,想攻下这样的城池,不填个上万人命,用数月之功是拿不下来的。 大明有朱元璋在,怎么可能给贼寇数月时间。 这么一想,朱爽觉得倒是救华州,紧急一些。若真让贼寇打下华州,虽不至被朱元璋废为庶人,一通责罚却是免不了了。 想到这,朱爽道:“传孤王旨意,从各卫所调集骑兵两千,星夜驰往华州,牵制贼寇大军,寻机吃掉他们的骑兵。” “喏!” 将骑兵派出后,朱爽的心暂时能安稳一些,却依旧忐忑不安。 也不知朝廷得知消息后,会是什么样。 朱元璋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却不知暴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安排! 第三十七章 万里江山图的真正用法 金陵,紫禁城,话说朱元璋得知黄金被劫时,并没有太震惊! 朝廷自有威严,却压不住天底下所有的狂妄之徒。 一次运送万两黄金,相当于五万两白银,足矣令人铤而走险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胆大的贼人。 而当他得知耿炳文败了时,一样惊骇万分。 不料老耿半生谨慎,竟在一个小山寨的阴沟里翻船,晚节不保。 当他看到战场的详细奏报时,立时意识到,走私对边关防线的侵蚀与损害,到底有多大。 “来人啊,给我把驸马都尉欧阳伦抓了,好好问一问,他是如何走私,又偷着带多少北元余孽入关!” 很快,锦衣卫将欧阳伦投入大牢,日夜审问。纵有公主求情,亦不能免。 然后,便是所谓的小明王韩林儿之子,在少华山立国称帝的消息。 传到朝堂时,满朝文武都惊骇万分,不想都洪武二十五年了,还能瞧见这么大一起谋反案。还是据说被老朱淹死的韩林儿的儿子搞出来的,这消息实在过于劲爆、刺激。 “朱樉无能、耿炳文没用,竟让一帮教匪,在关中大地反了天,丢咱大明的脸,全都该死,该死!” 众大臣都不敢接话,实在是暴怒状态下的朱元璋,杀伤力太强。只是心中腹诽,“纵然该死,你也不会真杀朱樉,就不知这耿炳文,会不会成为倒霉那个!” 朱元璋继续道:“传咱的命令,以冯胜为征西大将军,调集山西卫所士兵五万,入陕西平定叛乱。” “遵旨!” “皇上,贼寇发的檄文上说,秦王以邪法斩断关中龙脉,以困龙之局锁定金、银矿脉,才能谋取暴利。伊古以来,从无金矿日产六百两,更年产八十万两银子的银矿,是秦王泄了龙气,才使得关中灾害频发,秋粮大减!是不是先停了那两处矿脉,以安百姓之心,等三年五载风调雨顺,再行开发。” 说这话的,是户部的一名主事,想的却是一旦这两处矿脉关了。在想开就不是秦王能左右的了,到时新君登基,交由户部主持,嘿嘿! 奈何朱元璋一眼便瞧出其心思,冷哼一声道:“你也说了,这套说辞是贼人檄文里所言。若照你说的做,岂不证明朝廷心里有鬼?在者若不那么做,关中便不能风调雨顺了吗?” “呃,皇上恕罪,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吓得这名户部主事慌忙跪地,拜服于老朱的理解能力。 “哼,且散了!” 朱元璋在朝堂上的安排且不提,毕竟金陵、西安相隔千里,完全指望朝廷是不现实的。当初分封藩王,就是考虑到金陵的位置过于偏南,一旦北方有事,现请示实在来不及。 此刻的朱爽,在理论上是有节制陕西文武官员,调动一切物资与兵力的权利。但越是这样,他便越谨慎。 每日关注前线战况,发现一个问题,贼寇包围华州已经十余日了,攻城似乎不是很急,莫不是想围城打援。 问题是凭贼寇的兵力,如何能与朝廷大军野战。 耿炳文之败,输在大意,万万没想到,朝廷腹地内居然藏着一只近千人的蒙元骑兵。 别说是他,就是朱爽、朱元璋也未必能想道啊! 当初喊出“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白莲教众,居然跟蒙元合作了。 当然,朱爽知道明朝中后期,有很多白莲教众投靠草原,却没想现在就有。 可当这张底牌亮出来后,威力就没那么大了。 那群贼寇又依仗什么,敢跟朝廷作对? 朱爽想不通,但他最大的依仗,一是太祖高皇帝嫡次子,大明秦王,二是穿越来时带的万里江山图。 此图技能简单、功法强大。 就三样,收集宿主府邸或封地内的草木精华,在府邸或封地上进行快速种植。 查看宿主府邸或封地内的各类矿产,可浓缩并移动矿脉。 通过宿主府邸或封地上的庙宇、排位,凝聚各类愿力。 一样样分析,朱爽先琢磨快速种植,便是一愣。 “我当初为啥要把植物种在太子庙,是为了向世人解释,便于推广,谎称是大哥显灵。问题是,我干嘛非要解释啊,直接种荒山里不就得了吗?野生的烟草、西红柿、玉米、胡椒、辣椒,一片一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矿产这块,这一关过了后,一定要开煤矿,建高炉,炼钢铁,制鸟铳。冷兵器也不能落下,加强合金兵刃的打造,弄出一批合金陌刀,组建一只千人陌刀队,还怕区区贼寇和蒙元骑兵吗?” “这愿力……!” 朱爽心念一动,思绪来到万里江山图上,先瞧地图中西安府太子庙上空大片的淡黄色光点,再瞧城中好几处位置上空,一小片一小片的暗红色光点,若有所思。 “我记得,从前有很多淡红色的小光点,雪花般散在城中。一直以为是从前作恶太多,百姓们还在恨我。这恨我的人都聚成好几堆,是什么意思?唠啥呢!” “不对,应是贼寇的同党,想要里应外合!” 自古坚城难打,可满清初期在辽东却能连下数座城池,靠的就是里应外合。 他们连蒙元骑兵都能放进来,在偌大的西安城内,藏着些奸细,太容易不过。 若我派大军出城,或亲自领兵征讨,被他们偷了城,可就是大明王朝第一个失陷封地的藩王了。 以父皇的脾气秉性,纵然不死,怕也要被废为庶人了! 却不知这其中,有没有老三、老四的手笔!” 如今东宫之位空悬,晋王、燕王谁没有夺嫡的念头,身为嫡次子又风头正劲的朱樉,简直是个大号的活靶子,随意放冷箭都没有不中的道理。 想到这,朱爽狠下心,伸手碰触那淡红色的光点群。 但觉大量的“电流”袭来,疼的他龇牙咧嘴,表情狰狞,感觉手被灼烧一般,可想要的信息也终于听到了。 “弥勒临凡,万民翻身,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凡我教弟子,当悍不畏死,奋勇当先,一举攻破秦王府,夺取西安城,重开大宋天……” 第三十八章 美人计 西安府城,太子庙附近的一处宅院内,长安县令赵良左拥右抱,搂着一白衣一青衣两个绝色女子饮酒作乐。表情放浪,跟承安殿中义正辞严的模样,绝对判若两人。 “大人,那狗王爷怎么还不派兵出城啊!”青衣女子伏在赵良肩头,体态妖娆,宛如一条美女蛇。 赵良手抚女子后背,反复摩挲,道:“哼,朱樉此子荒淫暴虐,见利忘义,偏又胆小如鼠,他怕府城有失,迟迟不敢尽发大军。” “若守军不去,仅凭我教城中弟子和大人麾下衙役,很难夺取城门,杀入王府啊!”白衣女子分析道。 赵良说:“朱樉举棋不定,捱不了几日的,待我明日入秦王府,再劝诫一番,必定让他出兵!” 白衣女道:“义父传信说,他们在终南山内快藏不住了,这几日总会捉到几个樵夫、猎户,一旦他们的家人报官,引起朱樉警觉……!” “报官?”赵良冷笑,“咸宁县的老张,前些时日被查的险些自杀,哪有心情管这事。若不是害怕失地陷城之罪,他巴不得白莲圣教入城,烧杀抢掠一番,便再也没对证了。” 青衣女子娇笑:“那朱元璋真是个狠人,单一个守土有责,就拘得一众官员不敢懈怠。否则这关中大地,不知多少官员盼着我们入城烧杀抢掠一番呢!” 赵良以手捻须,微微点头,十分赞同。 他这人倒不贪,奈何戒不了色,偶然的机会被这两个女人引诱,落入白莲教的圈套,被人抓住把柄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更因白莲教答应他,一旦夺取西安府,建国定制,就封他为国公、丞相,让他越发愿意为白莲教卖命。 “我有一计,可轻取西安府!”赵良捻须说道。 白衣女人问:“计从何来!” 赵良道:“等下进府求见,劝他出兵,他若犹豫,便说近日见王爷忧思过度,愿将两个女儿献给他,排解寂寞。然后请他过府来看,到时摔杯为号。若拿下朱樉,以其为人质,莫说整个西安府,便是陕西一省,也能传檄而定啊!” 白衣女子道:“真能成吗?” 青衣女子道:“大人好坏,想做奴家的老子!” 赵良在其腰间捏了把,哼道:“我不似你阿父吗!” …… 秦王府,前寝殿,躺在床上的朱爽痛并快乐着。 痛苦是因为在“万里江山图”中,每查看一个暗红色光点,就要忍受一次电流灼烧般的痛苦。为了查清城内到底有多少白莲教徒,他被电了将近三千次。 快乐的是,这万里江山图简直就是白莲教妖人的天生克星,因为此图能查看他的府邸、承建的庙宇或封地之内,通过神像、牌位、法事等仪式祈祷后产生的愿力。 偏偏白莲教众时不时就是要拜弥勒佛或无生老母,“万里江山图”像超级雷达,轻易捕捉到这些活动产生的愿力,进而了解信息。 虽然每查看一次暗红色光点令其无比痛苦,可好在有淡黄色的光点能缓解,总算让他熬过来了。 “好个长安县令,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义正词严的家伙,也信白莲教啊!怪不得你每日劝我出征,是想要里应外合啊!” 正念叨时,有小太监来报,说长安县令赵良求见。 “好狗胆,不等本王抓你,竟自己上门了,且看你要耍什么把戏!”朱爽心里暗道,却说:“传!” 不多时,赵良随小太监进门,叩头道:“微臣长安县令赵良,见过秦王殿下!” 朱爽笑容可掬,起身搀扶道:“赵大人,你我一见如故,何须多礼?” “王爷客气了,下官此次是为救王爷而来……!” 旋即侃侃而谈说一大堆,大概意思就是,再不从西安府发兵,一旦局势糜烂,纵然叛乱平定,也会被朝廷问罪。就算不死,也会被废为庶人。 可对于朱樉堂堂亲王之尊来说,废为庶人,还不如死了呢! 朱爽抓赵良的手说道:“若非赵大人以良策教我,小王必死无疑啊!” “那王爷准备何日出兵?” “事不宜迟,就定明日!” 嗯,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赵良颇感意外,转念一想,定是自己时时劝告的缘故,这傻王爷终于听劝了。 可问题是,他现在又觉得以美人计骗朱爽过府,再将其拿下,进而占领西安才能显出他的神机妙算,智略超群啊! 当即道:“那下官就先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若能顺利平叛,都是赵大人的功劳啊!”朱爽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说,怎么说也是看过诸多古装权谋戏的人,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整的赵良都有些犹豫了,心里道:“你若早有这番姿态,本官何至于此啊!” 奈何他纳了投名状,写了保证书,要永世效忠白莲教,却是没法回头了。 “王爷客气了,都是下官分内的事。想王爷明日就要出征,下官能做的不多,愿将两个女儿献与王爷,排解寂寞!” “哦,人在哪!”朱爽眼睛一亮,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赵良暗想:“好个荒淫暴虐的朱樉,你是一刻也等不及啊!” 却道:“尚待字闺中,养在家里,王爷若得空可来下官府上饮酒,我命她二人出来献舞。王爷若觉姿色可以,领回府内便是。” 朱爽心中冷笑,“好个匹夫,当寡人是无谋吕布吗?还命女儿出来献舞,这一听就不是正经闺女啊!” 却道:“如此,再好不过,赵大人且先回府,本王洗漱一番,换身衣服,随后便到!” 赵良心中暗喜,拱手告别,回去召集人手,准备“鸿门宴”不提。 却说朱爽,先命人取来青冥剑,交给秦王正妃王氏,郑重道:“本王要带队去抓白莲教妖人,王妃且拿此剑,统领府内一切事,谨防宵小偷开府门。” 王氏道:“千金之躯,不坐垂堂,王爷何苦犯险?” 朱爽苦笑,“实在是奸细太多,若不亲去,势必泄露,若令一干妖人在城中烧杀抢掠,四处放火,难免军心民心大乱,这人心一乱,可就不好说了!” 第三十九章 一网打尽 府内的事交代妥当后,朱爽取来屠龙宝刀,带领大队人马前往太子庙附近的一处宅院。 按明初的规定,县令必须住在衙门里,此人却购置私宅,可见视朝廷律法于无物啊! 宅院门口,赵良大开中门,独自站在门前。 见朱爽护卫颇多,心中暗恨,“不想这狗王爷如此小心,若是护卫进院,里面的圣教弟子可就藏不住了!” 上前几步,拱手道:“府内只有微臣与小女三人,厨子下人都打发了,就想着避人耳目。若王爷兴起,也可以在府内安歇,下官自回县衙!” 朱爽心道:“好个老狗,还想诱惑我,真当寡人中你美人计吗!” 冷哼一声道:“绑了!” 一旁的护卫的薛台跳出来,抓胳膊就把赵良摔在地上。 此人是货真价实的文官,单论战斗力,连朱爽都比不上,更不用说猛将兄薛台了。 那是真被摔懵了,感觉自己骨头都散了! 更让他惊恐的是,实在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晃了晃脑袋,叫苦道:“王爷,缘何要与老臣开这般玩笑,要生生摔死我啊!” 朱爽冷笑:“你当我不知?” “您知道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女儿,骗我至此,是何居心?” 赵良楞住,怎么也想不到,朱樉会因为这个翻脸。 旋即暴怒,心道:“你妈……这种事谁会用亲儿女,肯定是义女啊!这踏马跟我有没有女儿有关系吗?” 院墙内,白衣女子与青衣女子这才放下心,暗示埋伏在院墙内的白莲教众不要太紧张。 听赵良叫苦道:“王爷,小人花千金,自苏杭买来的绝色美人,收为义女,养在府内,是真想孝敬王爷啊!” “哦,原来你是真心要孝敬我?” “是啊,王爷,小人一心要孝敬你,好升官发财的!” “你倒蛮实在的!” “下官是磊落之人,向来敢作敢当。王爷仍要相疑,宅院不进也罢。那两名女子,我自己享用便是!” 朱爽哈哈一笑,“你不说,已收为义女了吗?” 赵良脸色通红,着恼道:“士可杀,不可辱,王爷如此折辱朝廷命官,当真不怕御史弹劾吗?” “折辱,等下你便知道,什么才叫折辱,进府!” 朱爽一声令下,薛台一拳将赵良打的昏死在地,有心腹护卫上前,将赵良捆的结结实实。薛台则从腰间取出两柄铁锤,轮开了杀入宅院。 进门向两侧一看,果然有百十个提刀大汉,一个个身穿白衣,头上裹着白布,见薛台冲进来就是一愣,随即呼喊着提刀冲上来。 薛台怡然不惧,他内着软甲,手执钝器,轮开了一下一个,不是打折刀枪,就是敲碎脑壳、胸口,臂膀,顷刻间连杀数人。更不用说还有大批护卫跟随,杀的一众白莲教徒死伤满地。 白衣女与青衣女见状不妙,对视一眼往后宅跑,推开后门傻眼了,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中年人,带着数不清的护卫已将府邸团团围住。 更要命的是,许多人手执弓箭,对准她二人。 原来,朱爽怕赵良警觉,就以他平时出门带的护卫人数为限,只带了五百人。 而这五百人里,除了薛台,并未告知其余人他的真实目的。 却命曹锦在他到宅院正门后,再出动人马彻底包围。 “两位小妖女,看你俩细皮嫩肉的,若被弓箭所伤就不值当了。快快束手就擒,我愿向王爷进言,保你俩性命,何如?” “呸,死太监休想!”白衣女说罢,一挥衣袖,甩出无数暗器来。 众护卫虽有防备,还是被他射伤许多。 曹锦见状大怒,“小贱人不知死活,谁与我擒住他,咱家保他连升三级!” 这话一出,众护卫奋勇当先,奔两个女子杀去。不想这二人剑术精妙,连伤数人,仍拿不住。 曹锦有心放箭,可瞧这两人实在过于妖艳,真要花了脸或肌肤,被王爷怪罪怎么办? 虽说最近的朱樉变了很多,可喜欢漂亮女人这点,那是一点都没变啊! 见迟迟拿不下,只能开悬赏,“谁抓了这两人,本督主赏银子一百两!” 众护卫听这话,越发来劲了,奈何两名女子本身便功法高强,又极擅合击之术,竟怎么都拿不下。 正战况胶着时,听内宅传来朱爽的声音,“莫跑了两名妖女,寡人要亲自审问!” 白衣女与青衣女闻听,对视一眼,竟齐身返回院内,执两柄剑奔处于十数人保护的朱樉杀去。 目前这个局势,除了冒死擒住朱樉,两人再无半点逃出去的可能。 众护卫被突然飞出的两名绝色女子吓了跳,忙挥刀格挡,已然来不及,但见长剑直奔秦王胸口而去。 朱樉吓懵了,未料两名妖女有这般本事。虽内着软甲,不一定会被刺伤,仍吓了一大跳。 生死攸关之际,朱爽瞬间抽刀向上格挡。但听一声脆响,白衣女子的剑被朱爽一刀挑断。 白衣女愣住,不等多做反应,已被利刃加身,顷刻间身中数刀。 “姐姐!”青衣女一声嘶吼,护到白衣女周围,一把剑舞的花团锦簇。 奈何猛虎架不住群狼,不过数合就身中数剑,血流如注。 见众护卫持刀围上来,青衣女道:“弥勒下凡,万民翻身……” 白衣女:“无声老母,真空家……!” “砰!” “砰!” “真你老母啊!”薛台趁着两个女人身受重伤、心神失守之际猛地上前,将其摔倒在地。 这两人身着薄纱,被这么一摔,九条命也得去四五条。 在想到落入朱樉手中的可怕下场,居然都被吓晕了。 “来人,将这两个妖女用铁链锁好,带回府内细细盘问。” “王爷,共抓获白莲教匪351人,寻到教匪尸体96具,还请王爷示下!”已了解现场情况的曹锦汇报道。 朱爽道:“人马分成两拨,一拨去攻打白莲教另一个据点,另一拨随寡人到长安县衙。今儿要好好把县衙内的污秽清理一遍。凡信白莲教的衙门小吏,格杀勿论!” 第四十章 平定叛乱 “到底是谁泄露机密,害我圣教大业不成?” 西安府往陇西去的一条官道上,一名中年文士以剑拄地,面容悲愤。 他身后是约三百名身穿白衣的白莲教徒,各个灰头土脸,身上带伤。 有的倚树休息,有的跪在地上,对“无生老母”的牌位絮絮叨叨,祈求保佑。 一名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来到中年文士身旁,“父亲,秦狗追之甚急,不可久留啊!” 中年文士苦笑,关中有四塞之险,如同四扇落锁的大门,堵的他无处可逃。 原想用地痞、恶棍为主的山贼大军,虚张声势攻打华州,调虎离山,引朱樉大军出西安。 而他带五千圣教精锐,与城中弟子里应外合。若能轻取西安府,开仓放粮,旬日之内,便能招来数万大军。 到时抢占四塞之险,北联蒙元,南拒朱明,割据一方,亦未可知啊! 万万没想到,瞧见城中举火为号,自山中杀出,迎接他的却是盔甲鲜明的朝廷大军,一番激战下,多年攒下的五千圣教精锐十不存一,仅余三百之数,护着他父子逃出生天。 事已至此,城中近千圣教精锐,必然是遇害了。华州处人马虽众,却以地痞、恶棍、贫民为主。 真正的圣教精锐,不过两百之数,若闻听他父子败了,只怕顷刻间就要做鸟兽散。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到底是谁,出卖圣教? 赵良吗,不可能,他起了誓约,写了血书,助圣教弟子隐匿,图谋造反,回不了头的。 又或者,是……! 他细想暗中资助圣教的官员、商贾、大户,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 百思不得其解时,忽觉大地震动,便知不好,定然是大队的骑兵追至。 忙招呼众人上马,奈何白莲教众连日被精准追杀,早已人困马乏,心生怀疑,再无当初悍不畏死的状态了。 中年文士见教众们懒洋洋的,逃命的心思都没有,知道大势已去,自怀中掏出信物,递给儿子道:“不想为父一生心血,今日尽丧于此,吾儿当速速离去,保血脉传承,快走,快走!” “父亲,一起走!” “一起是逃不掉的,快走!” 说罢狠狠一鞭子抽在少年的马臀上,那马被抽的狠了,长叫一声撒开四蹄就跑。 儿子刚走不远,大队的明军骑兵已赶了上来,将白莲教众团团围住。 带队的将领头戴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金质真武大帝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展翼,形如凤翅。 身上穿罩甲,通身鱼鳞甲片,层叠排列,前胸左右各饰一条金色升龙。 中年文士一见这装扮,便知是大明藩王,叫了声:“朱樉,缘何识破某家妙计!” 朱爽呵呵一笑,故意乱他心神,道:“自然是因你那两个好女儿啊,很……!” “啊,贱人坏吾大事,当坠无间地狱,永世不得……!” 中年文士话说一半,呕出一口血来,白莲教众见老主呕血,少主逃离,一个个吓得伏地请降。 朱爽冷漠道:“除了那老儿,其余格杀勿论!” 白莲教众闻言,再想起身反抗,哪还来得及。不过数息之间,被就被斩杀殆尽。 中年文士见状,又惊又惧,呕了一口血,一头栽下马来! 朱爽没有丝毫怜悯,道:“看他死了没,若没死,拿参须给他吊命,务必要将其带回去明正典刑!另派一队人马追杀其子,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安排妥当后,朱爽带大队人马转回西安府,这场历时近二十日的造反闹剧,也基本落下帷幕了。 探知华州贼寇虚实后,他便发出召令,命耿炳文领军平定。有两千骑兵相助,料想不会再出变故。 骑在马上,想善后事宜和朝廷的处置。 自古以来的,造反事件多如牛毛,似两宋享国319年,造反次数高达439次。朱元璋在后人看来一代明君,可在他统治期间,规模稍大的起义就有十次之多。 所以对帝王而言,造反不是了不得的事,关键在于造反的原因和地方的应对。 这次白莲教起义,自然不是朱爽的错,他好与不好,都不耽误人家造反。又一举抓获诸多骨干分子与首脑,算的上大功一件了。 至于耿炳文,先期布置也没有太大毛病。 毕竟他要去征讨的,只是一群拦路打劫的山贼草寇。 这种事一般都是知府、县令做的,派征西将军、长兴侯去,还是黄金被劫的缘故。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败了就是败了,只望他平定华州贼寇一切顺利,能功过相抵! 而且一定要在冯胜的大军进入陕西之前,否则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朱爽最不能释怀的,还是那千余蒙元骑兵,若不是有人故意放他们入关,陕西局势何至于此! “朱棡,是你吗?你是怨咱挡了你的路,还是怨我推举朱允炆?”骑在马上的朱爽,喃喃说道。 …… 千里之外,太原晋王府,修目美髯,气势威严的晋王朱棡在承运前负手而立,冷笑道:“朱樉,你个大傻逼!若连王府都守不住,看你还有什么脸,争太子之位!” 晋王身侧,一名体格雄壮的大和尚施礼道:“王爷妙算无双,略施小计,便令秦王颜面尽失,若失陷藩城,皇上怪罪下来,怕要废为庶人啊!” “怎么说,他也是本王的亲二哥,寡人能笑他,却不许旁人笑他。待孤写一封奏折,只等西安府失陷送往金陵,为他求情,怎么也不能让二哥,当真做了百姓。” “王爷宅心仁厚,令贫僧钦佩!” “好个衍空,你也敢取笑孤王?” 衍空和尚深施一礼,郑重道:“王爷说笑了,小僧是真心实意敬佩王爷,自古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似这般夺嫡之争,到关键时刻,恨不得要对方性命。 王爷只是设计坏秦王名声,一不曾取其性命,二不愿看他失爵位,还当不得一句宅心仁厚吗!” 朱棡大笑:“大和尚口吐莲花,寡人不及啊!” “王爷英明神武、妙计无双、宅心仁厚,亦是小僧所不及的!” 俩人正商业尬吹时,一名小太监战战兢兢走来。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是何居心?”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哭丧道:“王爷,刚刚传来消息,秦王一举平定叛乱,击杀白莲信徒五千,抓获匪首、骨干无数……” “你说什么?”朱棡怒不可遏,上前两步见小太监结结巴巴的,怒从心头起,抬腿便是一脚。 小太监被踢中胸口,从承运殿门外台阶处滚下,脑袋磕在石阶上,当时便没气了! 第四十一章 震惊朝野 紫禁城,武英殿,批阅奏折许久的朱元璋,终于有些乏了,命庆童传膳。 一碗胡椒猪肚汤,暖身暖胃,在这种初冬时节,最适宜不过。再来两张肉饼,别提多香了。 朱元璋连喝两碗,道:“哈,这汤好喝,命御膳房,给宫里的都加一碗!” “皇上,胡椒昂贵,若这么赏下去,只怕您都没得喝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你这老狗,倒是好算计。朕富有四海,在乎的又岂是区区一碗汤吗? 所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上位者若只想着自己、自家,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庆童缓缓跪下,叩头道:“皇上能时时念着百姓,连我们这等残缺之人都能得到恩惠,古往今来,真是没有比陛下更好的皇上了!” “好皇上,咱可不是,不知多少人把咱比做夏桀商纣,恨咱老而不死啊!” 庆童吓得哆嗦,所谓伴君如伴虎,跟朱元璋聊天实在太刺激了,谁知哪天会去凤阳皇陵,又或者彻底消失不见啊! 庆童实在不敢接这话茬,只是叩头不止。 朱元璋挥挥手命其出去,随即摘下挂在一旁的倚天剑。 话说初得此剑时,他是真喜欢,每日都要摘下来瞧瞧,回想初入濠州城,第一次拿刀上战场,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若有这等神兵利器,该是何等快意事啊! 看着宝剑,又想起秦王朱樉,也不知陕西的局势如何。 其实对于这场叛乱,朱元璋最大的感觉是震惊,耿炳文居然会败,居然有人敢放蒙元士卒入关,真以为他老糊涂了吗? 可对于这场叛乱的本身,朱元璋并不是很担心。就像一个人着凉了偶感风寒,都是难免的事。 帝国太大了,人心太杂了。 登基以来,他经历的大规模叛乱,已有数次,似洪武十八年的吴奤儿起义,自称“铲平王”,拥众二十万。 他以楚王为帅,信国公汤和为征虏将军,出兵十数万,才将叛乱平息。 相比之下,陕西这点局面,就小太多了。 他恨的是贪官污吏、白莲教、蒙元余孽、大明勋贵相互勾结,想看的是秦王面对局势的表现。 因为朱樉留下的“药酒”之故,朱元璋的身体比历史同期好了许多,便没有那种要马上立储的迫切感,他想好好瞧瞧,这几个儿子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 奈何,储位空虚,人心便不定。老朱想安静坐等,却有人偏不如他的意。 “皇上,秦王畏敌如虎,据城不出,坐观贼寇攻打华州,肆虐西安府,置陕西局势糜烂,请皇上下诏申饬!”奉天殿大朝会,御史陈瑛站出来,弹劾朱樉。 很快便有一大批御史、文官出声符合。 因为要分化蓝玉的势力,此刻很多勋贵武将都不在朝,曹国公李景隆,反倒成第一武将了。 “九江,且说说你的看法!”御座上的朱元璋出声道。 大帅哥李景隆站出来拱手道:“皇上,以微臣之见,秦王用兵过于保守了。白莲教起义,非比西南蛮族,以一村一寨为组织。不过是些被蒙骗的愚民,又有几分战力。坐看贼寇攻打华州,实在是有辱天朝体面。传扬出去,各国都要小觑我大明,实在是有辱国格啊!” “哦,若由你来领兵,当如何?”朱元璋起了考校之心。 外甥李文忠在世的时候就曾说过,他儿子夸夸其谈,没有真才实学,舅舅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可这李景隆身材高大,模样帅气,谈起兵事来说的头头是道,一副家学渊源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不信啊! 李景隆道:“西安府城高池深,军民数十万,莫说万余贼寇,便是十万大军也不是短时间能攻下的。若臣下领兵,当请秦王或世子镇守城池,亲帅二十万大军,以堂堂正正之师,一举荡平贼寇!” 朱元璋道:“二十万,你倒真敢说!” 话说他命徐达、常遇春北伐蒙元,也只用了二十五万大军啊! 一帮白莲教贼寇,便要出动大军二十万,你当这些人的武器、铠甲、粮草不用钱吗? 朱元璋一直很看重李景隆,可对他今日所言,不是很满意。 倒是立在殿内的朱允炆,觉得此人堂堂正正,有大将风范。 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当年秦灭楚,李信、蒙恬只用二十万大军,结果被项燕打的狼狈逃窜。还是老将王翦带领大军六十万,才将楚国一举灭掉。 想灭国,还得人多才行啊! 李景隆的话,基本代表了武将们的看法,加上诸多御史弹劾,并无帮着朱樉说话的。朱元璋也觉该催促一下朱樉,命国子监博士刘三吾拟旨申斥朱樉,命其早日平定叛乱。 随后,又讨论了一些政事。 待百官准备退朝出殿门时,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到庆童身前气喘吁吁道:“总管,西安府发来的八百里加急!” 文武百官都是一惊,八百里加急,什么事,总不能西安府失陷了? 庆童也是一惊,查看了火漆、印鉴,然后把信递给朱元璋,后者拆信一瞧,念道:“抓获白莲教匪首田八吉等骨干一百余人,抓获长安县令、长安县典史、咸宁县典史、西安左护卫总旗官等一干私通教匪,欲开城门者共计三百零二人……” 文武百官一听这话,全都傻眼了,实在想不到一个堂堂七品知县,居然私通白莲教,欲开城门。这要是被里应外合拿下西安府,事情可就大条了。 那就不是所谓的小叛乱,整个大明的半壁江山都要被震动啊! 朱元璋继续道:“儿臣审问得知,田八吉欲取西安府自立,到时北联蒙元,南拒大明,成一方基业……” 文武百官听这话更愣,万万没想到,此獠竟有如此野心,当千刀万剐,震慑后来人啊! 朱元璋将信看完,森然冷笑:“李景隆!” “微,微,微臣在!”李景隆两腿哆嗦着往前走了几步,越发的没力气了。 听上边道:“你刚才跟咱说,要怎么用兵?” “皇上,皇上,微臣没,没打过仗,且需要历练呢!” 第四十二章 百姓烧柴难 华州城下,朱爽望着有火烧、石砸痕迹的城墙,表情黯然。 一路走来,已看过太多凄惨的场景。 这场白莲教起义真正波及的范围不大,延续的时间不长,放在史书中就是几句话的事。 可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尤其是叛军盘踞最久的华州,被贼寇祸害的最惨。不知有多少百姓,被抢走最后一袋米、最后一点钱。 有的被抓了壮丁,有的被抢走女人,有的被拆了房子,剩一群老弱孤寡,站在断壁残垣中,任凭北风呼号,不知何去何从。 朝廷能做什么,免一两年税赋,开仓放点粮食,便是皇恩浩荡。 可朱爽觉得不够,这是洪武之治啊! 他觉得朝廷可以做的更多,可似乎也只能做这些。 封建时代,几乎都是大社会、小政府。 朝廷岁入有限,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 就说这一场叛乱过后,损坏的城墙要修复,似这等工程,向来开支巨大。立功的士卒要发赏银,兵刃、军服、骡马,无论修复还是更换,都需要大量钱财。 除去这些支出,还能给受灾的百姓每家每户发点粮食救命,真的是皇恩浩荡了。 可这些是跟封建王朝比,朱爽是见过真正盛世的。 他的封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大明的盛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华夏的盛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今年冬天,不许华州有一人冻饿而死!” 刚刚出城迎接秦王的华州知府贺值闻言一愣,心说:“这叫什么话,偌大的华州有贫有富,纵然是太平时节,也有熬不过寒冬的,何况刚刚糟了兵灾。” 拱手道:“是下官疏漏,早知王爷见不得穷人,当早早出城远迎,不使王爷烦心的!” 朱爽也是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本王见不得穷人?” 却道:“父皇发下旨意,命给每户灾民发米一旦,可都发下去了?” 贺值苦笑:“王爷有所不知,华州府库本就没多少存粮,被贼寇围城十余日,早就耗尽了。如今漫说城外灾民,就算是城内,也开始缺粮了!” 朱爽很不爽,“你这老儿,既然缺粮,何不早说?” 贺值道:“已行文布政使杨大人处,言一两日内就能把粮草送到。到时灾民统计完毕,一并发下就是!” 朱爽因他守城有功,答复的也算有理,便不在粮食的问题上纠缠。 命随行的王府长史郑元吉安排人手,在华州城外支上十余口大铁锅,赈济灾民。 随后又说起百姓缺衣少柴的事,贺值像看傻子一般望着朱樉,“王爷,自古以来,有开仓放粮的,没听过开仓放柴的。漫说城外百姓缺柴火,便是华州府衙也缺炭烧啊,老臣每年冬天冻得双腿冰凉,知道王爷富贵至极,不若赏老臣些果木炭!” 朱爽听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还果木炭,你想把自己烧烤了啊? “本王已派人探知,蒲城、白水、合阳一带有大煤田,想组织乡民进山采煤,便能给灾民发石炭了!” 贺值皱眉:“石炭向来不好烧,可百姓至此,也没得挑了,王爷若能给受灾百姓每户发一旦煤,也是了不起的善政。” 朱爽笑:“石炭非不好烧,而是百姓不得其法,贺大人到时一看便知。另外,寡人虽有些钱财,却也供养不了一州百姓,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打算大规模开采煤矿,招乡民进山,一日两百钱。烦劳贺大人,帮着组织下百姓!” 贺值听得一愣,他早听说秦王豪气,以二百文一日的高价请人开金、银两矿,引得西安府底层百姓,人人恨不能为秦王效力。 可问题是,煤炭滞销,价格低廉,能有多大利润? 二百文一日的高价,在刚刚经受过战乱的华州招人,怕引得百姓人人想进山。若招个几万名矿工,又能采出多少煤啊! “王爷,二百文一日,当真?” “当真!” “好,即如此,便替华州百姓,谢过王爷了!” 说罢命府内书吏写下招工告示,再命差役将告示贴遍各县。 当天下午,便有百姓来华州应征,登记造册后每千人为一队,送往白水煤矿。即便这样,每天来报名的依旧络绎不绝。 数日间,送到矿上的工人,已超三万之数。 “王爷,不能再招了,每人一日两百钱,三万人就是六百万钱,折合纹银六千两。这得挖多少煤,才能把钱赚回来啊!”秦王府长史郑元吉,很严肃的说。 朱爽不以为然,呵呵一笑:“寡人的金、银两矿又不曾停产,何须多虑。再者要一日挖两千斤煤,才能得钱两百,这不也挖出许多煤吗!” 一个人手工挖煤的产量,基本是两三千斤一天,四千斤也能挖出来,那基本是把人用废的节奏。朱爽要求的日产两千斤,算相对轻松的了。 郑元吉痛心疾首道:“王爷,您这一天是出不少煤,可咱们也得有地方卖啊!若全压在手里,可就毁了!” 朱爽呵呵一笑,“郑大人,你可知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柴为何排在第一吗?” 郑元吉心说:“这不押韵嘛!” 当然,话不能那么讲,道:“我知道,对百姓而言,烧柴是大事!” 朱爽道:“何止啊,多喝热水,真的是件很奢侈的事!” 在古代,每家每户种的田亩极少,秸秆有限。有的地方山林让砍,附近的百姓还好些,能砍柴卖钱或是自用。 可有的地方,山林是皇家的、勋贵的、富户的,想砍他们的柴,那你真是想多了! 是以在古代,砍柴是一份职业,烧柴火也很费钱。 在明朝前、中期物价未涨时,每百斤柴要150文,每百斤木炭要450文,而每百斤石炭,却只要100文。 若一个冬天烧一吨柴火两千斤,就要三两银子,你说有多贵! 所以古代的百姓,真心喝不起热水,平日里生火做饭,也都是能省则省。 第四十三章 暖阁与大棚 木炭昂贵,基本是皇家、勋贵、富户才会用。木柴好烧,为平民百姓家所喜。 只有最穷最没钱的,才会买些石炭烧,也是真没法子了。 所以在郑元吉看来,你弄三万矿工在广阔的土地上大肆挖煤,产出是很多,可卖给谁啊! 这也就算了,还开那么高的工钱,引得四方州县百姓纷纷过来,这是要出乱子的。 朱爽则是另一种看法,一个矿工一天挖两千斤煤,开二百文的工钱,相当于每百斤只要十文的成本。从矿上运出来,加泥做成蜂窝煤,想来也用不上二十文每百斤。 再加一倍多的盈利,也就五十文每百斤的售价,比从前足足便宜了一半,还比过去更热更好烧。只要用心推广,就一定有市场。 更不用说因为各种砍伐,关中的树木已经大幅减少,早没那么柴火可砍了。 相信由他亲自推广蜂窝煤,纵然是豪门大户,也会买一些来用。 有关中这么多百姓和即将到来的寒冬,还怕煤炭滞销吗? 倒是存货越来越多,要抓紧时间推广才是。 西安城,秦王府附近的一处宅院内,许多商贾聚集在一起,各个眉头紧皱,面带愁容。 无他,都是被秦王请来的。 这些人消息灵通,知道秦王招了数万名矿工,开了一个大煤矿,一个个都当笑话讲。哪知转过天就收到秦王府的请柬,似要成为笑话的一部分,这便有些不爽了。 他们这些商贾,背后都是有勋贵、高官支持。问题勋贵再尊贵,比不得大明第一藩王。官员权力再大,目前也压不住朱樉啊! 这要是被逼着高价买煤,多少要出些银子,就不知秦王的胃口有多大,拿多少才能令他满意啊! “哎,秦王前阵颇有贤名,怎么忽然就变了啊!”西安府张家家主叹气,他家一直经营酒水、布匹生意,跟石炭什么的从来都没有交集,也不知秦王是怎么想的,居然给他下请柬。 “毕竟前一阵经历了叛乱,估计是心情不大好!”董家家主道,他家经营酒楼、客栈,倒是用得上炭盆,问题是有钱的人住店,用的都是上好的木炭,还从未用过石炭炭盆啊!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蛮佩服的,秦王新开的大煤矿,矿工已有五万人了,还坚持两百文一天,这得挖多少煤,发多少钱啊!”一个身材矮胖,穿的的像个球的商人道。 张家家主惊呼:“不会,是要跟我等借钱!” 这话一出,把众人都吓坏了。 奈何人为刀俎,他们是鱼肉。要碰上那种蛮不讲理的王爷,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可是老朱的亲儿子,除了谋大逆之类的罪名,基本都没啥事。 再者朱元璋一向不待见商贾,就算真被勒索,还能告官不成? 弄不好还秦王坐堂,一拍书案道,堂下何人状告本王? 哎,且看秦王如打算! 一众商贾经过一番心里建设,已然是躺平的心态,没法子,实力压根不对等,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众人心里琢磨,到底要出多少银子才能过关时。 身着大红锦服,带一帮太监、侍卫的曹锦出来道:“来,各位员外,让大伙久等了,今儿请诸位来,是想让大伙参观一下秦王新修的别院,来给提提意见!” 众商贾听这话一懵,什么玩意? 参观秦王新修的房子,我们什么时候有这地位了! 还是秦王觉得新修的院子太费钱,想请我等分摊。又或者是觉得院子不好,想卖了啊! 众商贾抓破头皮,也想不清楚,秦王到底是什么打算。 好在曹锦没让大伙多等,道:“来,各位员外,先参观一下秦王的暖阁如何!” 众人只得随曹锦进暖阁,一进屋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在寒冷的冬日,这感觉别提多好了。 张家家主低声道:“不会是烧石炭,这是烧了多少啊!” 董家家主道:“这地面应是热的,当修了火龙、暖墙,要维持这温度,靡费不少啊!” 曹锦道:“诸位员外,且随意坐,尝一尝王爷珍藏的极品大红袍!” 众人听这话,都来了兴致,秦王的茶叶,当是好东西。 很快有小太监端来刚沏好的热茶,众商贾吹几口尝了下,都是眼睛一亮,虽然一个个家中巨富,却从未喝过这般好茶。 “诸位员外,觉得此茶如何?” “好!” “妙啊!” “从未喝过这般好茶!” 曹锦笑了,继续道:“冬日严寒,在这样的暖阁里,饮茶看雪,才是人间惬意事啊!” 众商贾听得又愣,想那画面,纷纷暗道:“都说秦王奢靡,果然不假,似这样的暖房,这样的温度,得烧多少炭,花多少钱啊!” 其中一个忍不住,“这暖房虽好,就是热的让人坐不住啊!” 曹锦笑了,“今儿还是知道大伙穿的多,烧的少了呢!若王爷平日里在此,皆穿夏日薄衫!” 众商贾听这话,真的是彻底震惊了。要知道勋贵家过冬,指望的也是炭火盆、皮毛大氅,虽不至于像底层百姓那般忍着寒气,可也热乎不到哪去。 秦王却能于严寒冬日在屋内穿夏日薄衫,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奢靡享受的王爷! 这狗王爷,也太会享受了!一商贾心里不平衡,暗暗骂了句。 这到底要烧多少炭啊,若花费不多,建一个暖房,最冷的时候狠狠烧上几日,也是值得的。 张家家主心里琢磨,冬日,夏日薄衫,最美的小妾,这暖房值得一建啊! 曹锦环视一圈,看众人的表情,知道都有些意动。 笑着道:“诸位,还有一个去处,比这里还好,且随我一看!” 众人跟着起身出侧门,经过一道长廊,来到一个更大的屋子。 放眼望去,瞬间惊呆了。 见屋内郁郁葱葱,居然长满了各种蔬菜,上方是用透明琉璃镶嵌成格子做的棚顶,还有光线照进来,温度丝毫不比暖阁低。 “这,都说秦王奢靡,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啊!” 却是一名商贾太受震撼,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 掏窟窿走烟筒 很多人以为温室大棚是现代发明,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国人就已经发明了最早的“温室”,吃上了反季节蔬菜。 《汉书·召信臣传》就明确记载了古人吃反季节蔬菜一事。太官园的暖房中种植冬天生长的葱、韭等蔬菜,召信臣认为这些东西不合季节,对人体有害,不适合用来供奉给皇上,奏请皇帝免除这一切,从而每年节省几千万的费用。 到了唐宋,反季节蔬菜不仅被民众接受,还出现了如“韭黄”之类的黄化食材。 而到明朝,基本使用火室或火炕来生产反季节蔬菜,那时京城有钱人家都会建地窖火炕,隆冬时节,不仅黄芽菜、韭黄不绝,还有花卉、黄瓜等。 然而在洪武年间,民生还有些凋敝的年代,反季节蔬菜绝对是稀罕物。 就说进来的一众商贾,只有极少数人买过尝尝鲜,更不用说瞧见这么大一暖室,郁郁葱葱,宛如夏日重现。 “曹公公,建这样一个暖室,每日要烧多少石炭?”董家家主问,他家做酒楼、客栈生意,若能在冬日提供一些蔬菜,肯定要提高名气啊! 曹锦呵呵一笑:“这暖室长四丈,宽三丈,每日昼夜不歇,需烧石炭八十斤。” “八十斤?”张家家主咂舌,心中飞速计算,目前一斤石炭一文钱,一日就需八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是2400文,也就是二两四钱银子。 对于庄户人家而言,二两四钱好大一笔。可对身家巨富的商贾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一时间,屋内众商贾都有回去自建暖室念头。 听曹锦又说:“如今,我秦王府特制蜂窝煤,百斤只需五十文,按一个月烧两千四百斤算,只需一两二钱。” 众商贾闻言,又是一惊,未料秦王府的蜂什么煤,竟如此便宜,就是不知好不好烧啊! “曹公公,能否带我等瞧瞧!” 曹锦等的就是这话,领一众商贾出了暖室,在凛冽的寒风中,来到火室间,但见找灶坑里燃着熊熊烈火,所谓的蜂窝煤不仅好烧,似乎还没什么烟。 “公公,我们太和楼想订石炭万斤……!” “曹公公,我们张记酒坊订石炭五千斤……!” “曹公公,我王富贵订蜂窝煤两百万斤……!” 众人都是一愣,转头望去,原来是那个身材矮胖,穿的像个球似的家伙。 这人嘿嘿一笑,“曹公公千金之躯,来给我们介绍,若不买个千八百两的,我王某是没脸出这个门啊!” 曹锦闻言大笑,道:“王员外豪爽,若不忙时,可以一同饮茶!” 王富贵慌忙拱手,笑道:“谢公公赏识!” 众商贾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能搭上秦王府的绝佳机会啊,怎么就糊涂了? “我要订两百万斤!” “我要订一百万斤!” “我要定三百万斤!” 西安府的豪商纷纷加磅,三十多名商贾,一共订了五千万斤的蜂窝煤,价值两万五千两,算是开了个好头。 朱爽则在秦王府承运殿,宴请陕西三司及西安府大小官员,吃的是铜锅涮肉。 每个官员面前都放一个铜制炭火炉,炉旁边有手切羊肉、牛肉,以及各式青菜。 众官员咋一见,都为朱樉的豪气所震惊。封建时代的中原,牛羊肉可是好东西,更不用提冬日里的蔬菜了。 请这么多官员吃这一顿,得花多少银子? 陕西布政使杨靖便道:“感谢王爷盛情款待,今日太奢靡了!” 朱爽笑着摆手道:“哎,不足挂齿!” 杨靖一指桌上的菠菜、生菜、油麦菜,“这几样应该是暖室所产,一日须烧炭颇多,耗费不少!” 朱爽道:“我在蒲城兴建暖室三千亩,挖出来的煤直接送去烧,靡费极低。不日就会有大量蔬菜上市,只要夏日两倍价格。诸位大人若喜欢吃,买一些尝鲜也用不了多少钱的!” “多,多少?” 陕西提刑按察使张鼎闻言,都结巴了,只要夏日两倍价格,就能在冬日吃上新鲜蔬菜,这价格不是高,是太低了。 只怕有不少商贾愿意收购,想法子保鲜,往更北的地方送! “只要两倍!” 朱爽道:“本王做这个,不是为了赚钱,当初开煤矿,也是觉得华州百姓受叛乱波及,饥寒交迫,太过可怜。朝廷虽能放粮,却无放炭的先例。 本王打破先例,给灾民发石炭。更高价招工,送他们一条生路。二百文一天,招来雇工五万,挖出石炭无数,堆积如山。便就地建暖棚,种植反季节蔬菜,不为赚取暴利,只为能让百姓有条活路,不至心怨朝廷!” 一番话说完,满屋皆静,大小官员都为朱樉的想法所震惊。 实在想不到,一个曾荒淫暴虐的藩王,何时有这等慈悲的爱民之心?古时的仁义君主,怕也不能及啊! 更叫人钦佩的是,此刻的朱樉宽仁阔绰,动辄发赏,比朱元璋的好太多了。 只恨不能公推储君,否则满屋的官员,十个倒有九个,想推朱樉做太子。 “王爷悲天悯人,菩萨心肠,实乃关中百姓之福啊!”杨靖率先道,其余官吏,也是纷纷应承。 征西将军耿炳文,则看着屋内的铁炉与铁皮烟筒发呆。 原来,朱爽嫌承运殿太大,改造起来过于费事。便命匠户打造许多锅炉,又制了不少铁皮烟筒。把承运殿的窗户开口走烟筒,也是没谁了。 以至官员们刚来时,远远望承运殿四处冒烟,还以为走火了呢! 经过解释,众人不去理会,耿炳文则不时瞧上一眼。 他这次平叛先败后胜,虽未受到处罚,可心里始终憋一口气,总想着从哪立点功劳。 别的的官吏瞧朱樉承运殿窗户打洞走烟筒,觉得好笑。 耿炳文想的却是,这锅炉有些大,要是能小一些随军带着,无论生火做饭还是取暖,都很不错啊! 憋了大半夜,实在忍不住,道:“王爷,您这锅炉,能做的小一些吗?” “啊!” 朱爽先是一愣,在看耿炳文的表情,笑着道:“能,耿大人若有所需,本王送你一批便是!” 第四十五章 风靡关中 明朝的军户,其实也是蛮可怜的一批人。尤其是在中后期,简直成了农奴般的存在。此时虽好但也强不了太多,缺衣少穿是一定的,每年冬日也是苦熬着过日子。 若有价格低廉的蜂窝煤烧,相信他们一定愿意购买。 朱爽一瞬间便想到这些,竟隐隐有些兴奋,大明卫所军户百万,若都用他的蜂窝煤,是多大的市场啊! 当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目前自然是先让陕西都司的人用上蜂窝煤,然后往周边省份辐射,河南、湖北、山西,目前的山西还没开采出大煤矿,挖了煤往山西卖,朱爽想到这就觉得好笑。 “耿大人,这次平叛,几个卫所的将士劳苦功劳,本王准备个人出资,每户送上蜂窝煤两千斤,以资鼓励!” 耿炳文听了,慌忙拱手道:“下官替他们,谢王爷恩赏!” 朱爽摆摆手,“些许小钱,不必如此!” 耿炳文心道:“秦王豪奢,无人能及啊!此次平叛,前后出动卫所士兵近三万,一个人送两千斤石炭,就相当于二两银子,总共要六万两啊!” 不过想想此人有金、银两矿,又觉得这些钱也不算啥。可能舍得这笔钱,依旧很了不起。 他在陕西呆了二十余年,之前一直对朱樉极为不满,如今真的只有敬佩之意。 顿了一下,又说道:“王爷,下官有个想法,就是把这锅炉造的小一些,便于将士们携带,行军后,能快速生火、烧饭、取暖用!” 朱爽笑道:“当然可以,以后大军出发,可以多带炉子与蜂窝煤,非常的便捷!” 张鼎道:“王爷,近日来总听人提及蜂窝煤,却不知与石炭,到底有何不同?” “对啊,王爷,且给我等说说!” “若便宜好用,我们也买些用!” 承运殿内的大小官员,也都是人精一般的存在。知道朱爽这次宴请,不会没有缘由。 既然一直不提,目的自然就在殿内。 细细想来也就明白了,这屋内稀奇的,无非就是反季节的蔬菜和掏窟窿走烟筒的锅炉与蜂窝煤了。 在联想秦王招工五万,开高薪大开煤矿,不知产出多少石炭,只怕早就堆积如山,不知往哪卖! 只是在众官员的心里,石炭始终是低劣燃料,没法跟木炭比,奈何秦王做到这份,说什么也要捧捧场子了。 朱爽见气氛已到,命身边的小太监出门。不多时,丁智深捧一筐蜂窝煤进来,到当中的一个炉子前,将其打开。 殿内众人才知,这个居然没点燃,可见秦王早有准备,也就安静看表演了。 但见丁智深将引火柴、蜂窝煤放入,很快将炉子引燃,不多时便燃起熊熊炉火。 站过去的耿炳文一惊,叹道:“这么快?” 丁智深笑了笑,接过小太监递来的铁制水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烧开一壶水。 又用这水泡了一壶茶,倒出递给耿炳文,道:“耿大人,请用茶!” 耿炳文接过微烫的茶杯,吹了好几下,才喝了口,眼睛一亮,“好茶!” 旁边的张鼎最爱凑趣,冲小太监道:“给我也来一杯!” 小太监忙倒一杯递过去,张鼎接过喝了口,眼睛都直了,“世间还有这等好茶,我今日喝了它,以后还怎么喝别的啊!” 朱爽无奈摇头,“你啊,且送你八两,回去慢慢饮!” 杨靖道:“王爷,我自京城而来……” 朱爽笑:“不用说,也是八两,耿大人也是这个数,其余人各有四两茶叶相送!” “卑职谢王爷赏!” “谢王爷!” 殿内大小官员齐声谢过朱爽,又到小太监处讨了茶水喝,然后围着殿内几个炉子看火,更有亲自添煤的! “王爷,你这一天,要耗费不少?”一个小官凑上来问。 朱爽笑道:“寡人也不知晓,不过这蜂窝煤价,倒是能跟诸位说一说,百斤五十文,好烧不冒烟!” “五十文?” “才五十文?” 明初的官员多数过的很苦,在极低的俸禄和强力的反贪机制下,西安府的大小官员,很多也是算计着钱过日子。 衙门里倒是会发过冬用的炭,可问题是从来都不可能够烧啊! 暖和谈不上,顶多是让你过的不那么冷。 朱爽见殿内众官员总算上了道,笑着说:“确实只要五十文,看在大伙辛劳一年的份上,本王再送每位大人铁炉一个,蜂窝煤两千斤!” 虽说这东西不是特别值钱,可毕竟是王爷赏赐,殿内的大小官员千恩万谢不停。 离去时,也自有王府的护卫,跟着把铁炉、蜂窝煤、茶叶送上。 不过两三日间,蜂窝煤便已风靡西安府的官员、豪商家。 这两类人,要么觉得煤是白送的随便烧。要么觉得价格便宜,也费不了几个钱。都在家中大烧特烧,弄的屋内热气腾腾,温暖如夏,都不愿再过披着皮毛大氅,靠火盆取暖的日子了。 而在官员、豪商的带动下,西安府的百姓很自然便接受了蜂窝煤,都说好烧又省钱。传言秦王为了烧这东西,银安殿(民间叫法)掏窟窿走烟筒,一天要烧数千斤,热的能在屋内穿夏日薄衫。 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都说蜂窝煤的好。 随着各商家在城外的煤场开业,百姓们蜂拥而至,都来买蜂窝煤。 这一日,有自太原来的商队,见许多百姓聚在城外一处大“黑土堆”前,很是好奇,拦住一个乡民道:“老丈,可知前面发生什么事?” 老者道:“来买蜂窝煤!” “蜂窝煤是啥?” “就是石炭,秦王用仙法炼制,好烧不冒烟,还便宜的狠,百斤只要五十文哩!” “五十文?” 商人惊了,心里道:“这买卖可以啊,太原的石炭,要百斤一百一十文,运回去一斤就能赚六……不对,五十文是售卖价,进货肯定更低啊,却不知这些石炭是从哪进的!” 再想问那老汉,发现人已经走了,见前面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前道:“军爷,向您打听个事,可知这石炭是从哪来的吗?” 第四十六章 销往外省 按现代企业管理的思路看,在市场还没打开的情况下,高价雇工五万大肆挖煤,绝对是自寻死路。 可在封建时代却不同,秦王本身就有征发徭役的权力。朱樉过去被攻讦最多的,就是滥用民力,在秦王府已经完工的情况下,还大兴土木。 也就是说,他就算不给钱,也没人能把他怎样! 当然,钱肯定不能不给,朱爽定二百文一日的高价,就是为了打造一个高薪的工人阶层。又不是没有盈利空间,何苦压榨太甚? 但钱也不是月结,无论金、银还是煤炭、水泥灰矿,如今都是三个月一轮休,可以领了工钱回家探视。 当然,你提前说不干,也是立马结算。但在想找二百文一日的活就难了。 是以自秦王开矿以来,除极个别情况外,还没几个嚷着赶紧开工钱回家的呢! 毕竟此刻的朱樉信誉极高,金、银两矿都不曾拖欠。又管着一日三餐,就算不拿工钱,也好过呆在家里忍饥挨饿。 不就是干点活吗,人快饿死的时候,树皮、草根、观音土都吃,干点活算什么? 所以白水煤矿开工以来一切顺利,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挖出一百二十万吨煤,然后加黄泥、木屑、石灰,差不多能生产出一百五十万吨蜂窝煤。 按百斤三十文的批发价算,这些蜂窝煤价值九十万两,若按百斤五十文的零售价算,就是一百五十万两。 目前的陕西行省约有赋役人口29万户,231万人,再加上军官、藩王宗室、隐户流民,怎么也有三十多万户。按一户一冬天三吨煤算,也只能消耗九十吨。 这还得是能推广开来,又都买的起的理想情况下。 是以朱爽这段时日想尽办法推销蜂窝煤,不求盈利,只要不赔本能运营下去就行。 一是把大量的蜂窝煤用于暖棚,日夜不歇的燃烧,种植反季节蔬菜。除了供应西安府,还有商人贩菜去洛阳、开封、太原等地。 其次是各种捐赠,打开知名度。如今的西安城墙、城门,以及各种站岗的地方,都有供士卒烤火的暖炉。 此处不为赚钱,纯纯就是打广告。百姓们出入城门或路过衙门时必然好奇,就把蜂窝煤的名声打出去了。 再次是向各处“混堂”也就是古代浴池低价供煤,让他们降低浴资,鼓励百姓洗澡。还有像茶楼、酒楼等诸多公共场所,统统低价供应。 最后就是城外了,虽说朱爽心善,见不得穷人。 可哪朝哪代都是有流民的,虽有人建议,将流民送到矿上做工,朱爽却不同意。 毕竟此例一开,不知有多少良民被“流民”,抓到矿上做工了。 若送到朱爽的矿还好,至少三餐不错,走时还有工钱。 若被下面的州县抓了送去私矿,能不能出来都难说。 朱爽不让强行抓捕流民,却命人在城外设立多个大炭盆,每日下午点燃,一直烧到第二日天明。 丁智深此刻,便是带人去点燃大炭盆的。忽被人叫住,身子瞬间警觉。见是一名中年商贾,才放下戒心,道:“这些石炭,都是秦王的煤矿产的,制成蜂窝煤,好烧不冒烟,百斤只要五十文。您是,从外乡来的?” “小可姓王,自太原来,见无数百姓出城买蜂窝煤,觉得稀奇,故而叨扰,军爷勿怪!” 丁智深摆手,“不妨事,你若不忙,可随我去看!” 王姓商人,便命掌柜的押送物资进城,仅带两个下人,随丁智深前行。 见他先来一处煤场,领了一大车蜂窝煤,然后来到渭水河畔空旷地,见许多流民围着多个大炭盆,似嗷嗷待哺的婴儿,等父母一般。 不多时,数个大炭盆都燃起熊熊烈火,烤的人只能远离。 王姓商人见有流民用火钳取炭,放在垒好的土灶里烧饭,更有人流民争抢,近而厮打,叹道:“百斤五十文,价格已是极低,为一块炭争抢厮打,太过不智!” 丁智深笑:“待在这的,多是老弱病残,没能力做工。或是过于懒惰,不愿出力的。如今的西安府,雇工的日薪已涨到八十文,有时还雇不到。只要肯出力,让一家人饱暖并不难!” “八十文?” 一名伙计惊呼,随即捂嘴。王姓商人却道:“八十文一天,一个月就是二两四钱银子,若都用来买米,能买六石,养活一家,简直不要太容易。” 丁智深笑:“那是自然,能有这一切,全都仰仗秦王仁德,如今的西安,没有不夸赞王爷的!” 王姓商人想,也不尽然啊,似我等雇工的就犯愁了,八十文,还不一定能雇到人,这不添乱吗? 不过他是为打听蜂窝煤底价的,有意跟丁智深套近乎,提出请客吃饭,自然被拒绝,只能开门见山。 “官爷,我瞧这蜂窝煤不错,想贩些去太原,可知有什么门路!” 丁智深道:“我记得王爷曾说,你们那边有石炭啊!” 王姓商人道:“太原是有些石炭,很早就开采,不过一直没找到大的矿脉,都是顺着露出的矿苗挖,可供开采的不算多。” 丁智深笑:“那是没碰上我们王爷,若他老人家出马,肯定能找到大矿脉!” 王姓商人笑,“那是自然,却不知这蜂窝煤的事?” 丁智深道:“既然你诚心要买,便随我回秦王府见长史大人,他如今负责煤矿及反季节蔬菜事宜,若能买上一些运至太原,必然获利不菲。” 王姓商人一惊,“反……季节,蔬菜?” 话说完也就明白字面意思了,忙请丁智深带路。 不多时进城到秦王府,从侧门进到长史郑元吉办公的地方。自然是不能立刻见到的,却有长史府的小吏接待。 也不废话,直言蜂窝煤大量拿货,是百斤三十文,若能长期合作贩卖至九边,可降至二十五乃至二十文。 总之就是一句话,看你运多少,拿的越多价格越便宜。 王姓商人心里估算,如今的太原百斤石炭百一十文,过些时日还会涨,若天气冷的狠些,一百二乃至一百五十文,都是有可能的。 而秦王府的蜂窝煤,大量拿货加上运费,也不至超过六十文每百斤,一倍左右的暴利啊! 第四十七章 繁荣的西安府 王骠出自太原王氏,祖上是了不得的大士族。只是他家这支很早就没落了,如今更成了单纯的商贾之家。 王骠有心将家业做大,再培育子孙后代读书,奈何赚钱的门路有限,哪有暴利行业等着你。 如今见识了质优价低的蜂窝煤,便起了搏一把的心思。 言称要订千万斤以上,只是手中货款有限,明日在来付定金。长史府的书吏自然没异议,让他明日过来交定钱便是。 王骠出了秦王府,带着伙计去找自家商队,来到常去的客栈,进门便觉热气扑面。 诧异道:“小二,你这店里烧了多少炭,比往年热很多啊!” 店小二笑:“客人有所不知,这不是秦王府又开了一个大煤矿吗,采了许多石炭制成蜂窝煤,低价供应城内各大商家。称必须使屋内温暖如春,否则来年便不卖你炭了。” 王骠有心打听有关蜂窝煤的诸多事宜,到一张方桌前坐了,继续道:“秦王府如此行事,就不怕百姓有怨言吗?” 小二不忿道:“客官,这话您对我说也就罢了,出门万不可乱讲,否则被人打了,都不知是谁揍的。” 王骠失笑:“当不至如此?” 小二道:“如今西安府,哪个不夸秦王仁德,便似我这等跑堂的,也比从前赚的多了!” 王骠心说:“你工钱涨了,东家必然不悦,难道他也开心?” 店小二每日迎来送往,最会察言观色,哪里不知王骠想什么,笑道:“客官是不知今年的西安府,生意有多好,我们工钱虽涨,可东家赚的却比从前多了。” 王骠瞧了瞧店内,打尖住店的人是不少,笑着道:“是比往年红火!” 店小二笑:“您是没见过更红火的,太子庙附近的客栈、酒家,忙的能累死人!” 王骠自然听过“太子庙”的事,问:“可是有什么好玩的?” 店小二道:“太多了,秦王府在太子庙附近,改建了一个大茶楼,每日都有艺人登台表演,最受欢迎的是一种两人表演的节目,叫什么相声,天天一票难求。附近的广场也有站街卖艺的,也都很好看。瞧累了可以去茶楼对面的混堂泡澡,特别解乏,可以命混堂的小二从附近的酒楼买饭菜,吃完了一歇,神仙般的享受!” 王骠一听,虽知是底层百姓的乐趣,仍起了瞧瞧的心思,给店小二扔了十文赏钱,同商队的掌柜交代一番后,带着护卫出门奔“太子庙”去了。 过去一瞧果然很热闹,长长的一条街满满登登都是人,既有贩夫走卒,也有商贾、书生,可无论是谁,来到这基本都是笑容洋溢。 王骠四处乱看,这瞧瞧给五文,那看看给十文的,也是不吝赏钱。不多时来到一座气派非凡的茶楼,见上写“广德楼”三个大字。 不用问就知道没票了,不过“票贩子”这种行当,哪年月都有,以两百文一张的高价,买了三张票,领着护卫一起进去看。 但见一个黑胖子一个白胖子站台上,一捧一逗讲些俏皮小段子,还真挺新鲜,满茶楼乐得前仰后合。楼上的包间,更传来女子的笑声。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王骠也饿的狠了,在附近的酒楼随便吃点面,然后选一个混堂泡澡。 进来后,发现里面人不多,便找个伙计闲聊,问生意如何。 伙计道:“别提多好了,您这就是来的晚,若早两个时辰,都进不来。” 王骠好奇,“哪来这么多客人上门?” 他在太原府是不进这种低端混堂的,对这行业却有所了解,哪有那么多顾客啊! 伙计道:“还多亏了秦王,自从他高价招工后,前前后后有好几万人进山,城里做工的少了,工钱自然涨了。像那边泡着的几位,都是在渭河码头卸蜂窝煤的,一天能赚八九十文。这人要赚的多了,也就敢花钱了。似他们这种干苦力的,到太子庙看表演也都给赏钱,一日花个三文五文,却架不住去的人多,引得无数卖艺的过来,这边就更加兴旺了! 这人一多,就有许多来泡澡的。如今有秦王府的低价煤供着,混堂的消费也比过去低,客人自然就多了!” 王骠低声问:“却不知王府供应你们,是什么价格!” 伙计憨笑:“客人这话却是问错人了,我每日忙的晕头转向,如何得知。” 王骠也就不再问其他,自口袋里摸出十文钱,递给伙计,后者千恩万谢笑着离开。 一直跟着的一名护卫道:“老爷,这秦王明显是让利于民啊!” 王骠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一路走来,夸赞秦王的数不胜数,可见是真的得民心,当得起贤王二字,能与秦王做生意,是天赐我们王家的机缘,不可错过啊!” 说罢更衣泡澡洗了好一阵,听说这里有客房,也就不回客栈,直接歇息了。 转过天来王府,先见昨日的书吏,被告知秦王要见他,又惊又喜。 未料他一个外乡商贾,竟能有幸见到大明第一藩王,实在是太意外了。 却不知是长史府的书吏把昨日谈判的事向上汇报,朱爽闻听有太原的商贾欲大批量购买蜂窝煤,瞬间来了兴致。 几百年后,人人都知山西是产煤大省,但山西煤矿产业大规模开发,却是从清朝末年开始的。之前虽也有煤炭产出、利用的事,规模就小多了。 秦王府暖阁,王骠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叩拜道:“草民太原王骠,叩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朱爽呵呵一笑,“平身,寡人闻听,你欲自西安贩煤到太原,却不知,那里炭价几何?” 王骠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照实说,毕竟秦王势大,只要想查这些消息根本瞒不住。 “禀王爷,太原的炭价比西安府略贵,百斤石炭要一百一十文,百斤木材是一百八十文,百斤木炭则要五百五十文!” 朱爽一愣,“不料太原府炭价如此之贵,民生多艰啊!” 第四十八章 盈利百万两 王骠一愣,未料朱爽有此感慨。 他虽没见过藩王,可久居太原府,有关晋王的传说还是听过的。 据说非常残暴,经常打死宫女太监。而朱爽从前的名声,其实跟晋王不分伯仲。 闻听秦王要见他时,还有些害怕。等真正见了,才发觉秦王性格温和,更有爱民之心,几乎一瞬间就生出敬仰之意。 “王爷宅心仁厚,令草民敬佩!” 朱爽呵呵一笑,示意王骠坐下说话,又令小太监上茶,随后道:“你即有心贩石炭至太原,当知取暖时门窗不可完全紧闭,否则会中炭毒。要在煤场醒目处写下,更要伙计们叮嘱百姓。” 王骠道:“小人知道这些,定按王爷的吩咐去做。其实太原也有石炭,只是大矿难寻!” 朱爽心道:“可不是大矿难寻,是你们不得其法!”不过,此时的山西不在他治下,自然不能过去开矿。 随后问了王骠一些经营上的事,最后以百斤二十五文的价格,售出石炭两千万斤,也就是一万吨煤,整体售价不过区区五千两。 随后几日,朱爽又接见几名洛阳,襄阳过来的商贾,都是几千到一万两的销售额,只能算聊胜于无。 相比之下,还是西安府乃至陕西的消耗量更大,除了供应民户、商贾、卫所外,铁匠铺、砖窑、陶瓷窑,也都来买煤,一时间供销两旺,好不红火。 转眼间年关将至,秦王府的金、银、石炭、水泥灰四大矿山全部结算工钱停产。 其中,金矿自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初,至洪武二十六年一月共开采黄金十六万两千两。扣除须上缴内承运库的六万四千八百两,秦王府得金九万七千二百两。 当然,九万多两黄金,不是净收益,还要扣除将近五万两白银,也就是一万两黄金的成本支出。到秦王府的净收益是黄金八万两,约合白银四十万两。 银矿那边,八月上旬开采至洪武二十六年一月中旬停工,累计开采五个月,共得白银三十余万。 扣除须上缴的内承运库的九万两、成本支出五万两,转让给陕西布政使司的两成产出六万两,净利润约有白银十万两。 水泥灰矿虽经开采烧制出许多水泥,可因为还未打开销路,目前仅有将近一万两银子的支出,尚未产生收益。 至于用工五万的白水煤矿,历时俩月共开采煤矿两百五十万吨,制成蜂窝煤近三百万吨,结算工钱、赏银累计七十万两。 万幸在春节前赠送、售出共计一百三十万吨,得银六十余万,虽有十万两的现金亏空,好在还剩一百六十万吨蜂窝煤。 去了要上缴朝廷的三十万吨,还有一百三十万吨在手,若慢慢销售也有六十多万两白银的进账。 总得来说,秦王府这半年盈利过百万,还是没算蒲城三千亩暖室反季节蔬菜的情况下。 年关将至,一个个怀里揣着银子、铜钱的矿工返乡时,到集市一瞧,发现什么物价都涨,就新鲜蔬菜不算贵,居然只有夏日两倍的价格。 跟卖菜的小贩一聊,后者道:“嗨,您不了解,听说是秦王定下的,派出护卫四处核查,胡乱涨价要被罚款的!我们这也不图赚钱,就为拉您一个回头客!” 矿工冲西安府的方向拱手道:“王爷仁慈啊,不但高价雇工,还低价卖菜给百姓,真是恨不能为其效死!” 小贩道:“可不是吗,唱戏的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咱们关中可好几百年没出天子了,真盼着秦王能当皇上啊!” 矿工道:“王爷若当皇上,都城也能迁过来!” “必须的啊,真盼着有那天!” “那就普天同庆了,给我来两根胡瓜!” “哎,大过年的多买点,挣那么多不能都攒着!” 矿工嘿嘿笑,一想着到金矿上工以来,工钱加赏钱拿了将近五十两,不禁生出一股豪气,“那便多买些!” …… 金陵,紫禁城,暖阁,朱元璋倚着靠枕,听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奏报有关西安府的秘闻。 当听说秦王府年入净利约在百万两白银时,瞳孔微微一缩,“让利于民,还能有这般收入,开矿竟有如此暴利?” 蒋瓛道:“并非如此,自秦王开金矿取利以来,诸王纷纷效仿,或管理不得法,或矿脉贫瘠,产出都不算多,矿工也拿不到多少工钱。” 朱元璋忽然坐起,厉声道:“朱棡开的矿,给工钱多少?” 蒋瓛吓得心怦怦跳,却面无表情道:“日薪三十文!” “到手多少?” “二十!” “该死!”朱元璋恶狠狠道,也不知是说晋王该死,还是矿上的管理者该死,蒋瓛完全不敢问。 正琢磨要不要为君王分忧时,又听朱元璋问:“燕王开的矿,又给多少?” “日薪五十文!” “到手多少?” “五十!” “嗯?” 见朱元璋质疑,蒋瓛慌忙道:“燕王长子精于政事,管理有方,下面的人不敢贪墨!”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显然对此十分满意,挥挥手命蒋瓛下去。 却从身后抽出一封密信,是朱爽写来的,上面只说秦王府开金、银、石炭矿总计产出数量,以及上缴给内承运和朝廷的具体数额。 其中黄金六万四千八百两、白银九万两不日就会装车送至金陵,应上缴给朝廷的蜂窝煤六万万斤,建议慢慢销售后折成银子再行上缴。 朱元璋知道朱樉高价雇工,低价售煤的事,对此满意至极,觉得唯有如此,才是保大明江山万世不易的良策。 想了想唤来庆童,命其准备好笔墨纸砚,挥笔写了三封圣旨,命分别传给秦、晋、燕三王,让他们春节过后带子嗣入京。 而在写给朱樉的圣旨里多了一句,金、银可随他一同进京,免得浪费人力物力。 圣旨发出去后,朱元璋想了想即将入内承运库的价值四十万两白银的收入,也是欣喜不已。毕竟银子多了,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第四十九章 重返金陵 秦王府,承运殿,朱樉接了朱元璋的圣旨一愣,因为按《明实录》记载,朱樉在洪武二十五年回封地后,就没再去过金陵。 如今这状况,历史已然改变。 见传圣旨的是老熟人锦衣卫百户蒋忠,很容易就得知秦、晋、燕三王都要带子嗣进京。 “这是一场大考啊,不仅要看子,还要看孙。表现好的,就此入主东宫也说不定!若都表现不佳,可就真便宜朱允炆了!” 朱爽想到这,命人将长子朱尚炳叫来,他生于洪武十三年,这会已经十三岁了。在普遍早熟的古代,基本可以当成大人看了。 至于次子朱尚烈,三子朱尚煜这会只有六七岁,只能跟着凑热闹,就不交代什么了。 不多时,朱尚炳匆匆前来,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王!” 朱爽道:“吾儿,你皇祖父写信,命秦、晋、燕三王年后带子嗣进京,你怎么看?” 朱尚炳面露喜色,拱手道:“恭喜父王,贺喜父王,您重塑贤名的做法成功了,皇爷爷必然是知道您在秦地的作为,让利于民还能获利百万,令关中大地民无饥馑,皆得饱暖,此古之治世能臣所不及啊!” 朱爽一愣,未料这小子这般看他。其实他最初的做法仅仅是想弄点钱,为将来靖难做准备。 哪知原本貌似“罄竹难书”的罪行,就这么一点点洗掉了,甚至成了关中百姓的忌讳。他听曹锦报上来的消息说,在很多地方上年纪的老人都不许年轻人再提他从前的恶事。 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怕提的多了,秦王再变成从前那样,就哭都来不及了。 朱爽听了哭笑不得,却不料儿子这般看他。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为父是不曾在意的。我想说的是,关于进京的事,你有准备吗?” 朱尚炳呵呵一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父王放心,不过考校我等罢了。儿臣这半年来,随长史郑大人读书、做事,不敢说精通政务,也是略有所得,定然不让父王失望。” 朱爽颇感欣慰,命曹锦取来新打造的“龙泉”宝剑,赐予朱尚炳。随后又叫来薛台、丁智深,分别赐予新打造的鎏金熟铜锏和雪花镔铁刀。 这二人得了新兵刃好不欢喜,拿着去演武场比试不提。 转过天,朱爽将王府大小事宜托付给正妃王氏。将金、银、水泥灰三矿开采事宜交给长史郑元吉,命太监总管曹锦留守照应一切。 带侧妃邓氏,长子朱尚炳、次子朱尚烈、三子朱尚煜,并贴身护卫总管秦褔,副千户薛台,百户丁智深,带一千名护卫,二百名民夫,押送黄金六万五千两,白银十万两赴京。 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将近一个月,在二月中旬来到金陵城外。 自浦口渡江后,便瞧见皇孙朱允炆、黄子澄、刘三吾等一众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 “允炆见过二叔,见过诸位贤弟!” 气质儒雅的朱允炆上前施礼,就是脸色怎么瞧都不大好看。原本,在朱标灵柩前,在朱樉喊出请立皇太孙时,他觉得自己希望无限大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那之后皇爷爷虽对其非常关注,时常考校,可就是不立皇太孙。 而眼前这个当初声名狼藉,没有入主东宫可能的二叔,却在西安府做出好多大事。如今满朝文武都传,朱樉半年的时间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收入。 一年下来,就有将近两百万两白银的现金收入,都快赶上朝廷的税银收入了。当然,这里说并不包括夏、秋粮食粮税。 二百万两啊,若拿来养兵,能养出多少大军? 若真心造反,谁能与其相抗衡,妥妥的大明第一强藩啊! 正感慨间,听朱樉道:“允炆贤侄,诸位大人,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并不好啊!” 户部尚书赵勉说道:“王爷,你之前弄一堆烟草给大家尝完就走,如今我等烟瘾犯了却没烟抽,你说该找谁说理?” 朱樉笑道:“区区烟草,不过闲暇解闷时抽几口,当不至如此?” 赵勉哼了声道:“总之,你该有法子?” 朱樉打哈哈道:“应当是有的!” 朱允炆有些不耐烦,道:“二叔,皇爷爷还在宫里等着,烟草的事,容后再议!” 朱爽自然说好,随朱允炆及一众文武进城。 来到紫禁城奉天殿,朱爽扑通一声跪下,叩头道:“父皇,想煞儿臣了!不知这半年过的可好,身体可还康健,每日饮食如何?” 朱元璋见其真情流露,不似作伪,老怀甚慰,“还不错,耳聪目明,并无不是,饭吃的也多!” 又闲话几句,夸赞朱樉在封地做的好。随即喊来朱尚炳三兄弟,勉励一番,便让朱樉一家回府歇息了。 又过了几日,晋王朱棡到金陵,朱樉带着朱允炆、朱允熥、朱尚炳及文武百官到城外迎接。 朱棡上前一把抱住朱樉,在其背上狠狠拍了下,“二哥,我的好二哥,你可真是想死我了!久闻西安府这半年好生兴旺,若不是父皇规矩约束,我都想去你那瞧瞧了!” 朱爽笑:“你若想去,我跟父皇求情,让你回程的时候从西安过境,在我那盘亘几日,咱们兄弟好好喝一顿。” 朱棡大笑:“如此,再好不过啊!二哥,听说你发了大财,出手阔绰,身边人动辄得赏,叫人好生羡慕啊!” 朱爽摆手,“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朱棡哼笑:“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可不能忘了兄弟,借十万两花花如何?” 朱爽道:“三弟说笑了,你在太原府收入颇丰,如何要跟我借银子使?” 朱棡不再说笑,很郑重道:“真的缺银子,二哥借否?” 朱爽没立刻回答,扫视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朱允炆、朱允熥、朱尚炳及满朝文武,这些人看秦、晋二王暗中交锋,哪个敢乱搭话。 朱爽呵呵一笑,郑重道:“你我骨肉至亲,区区十万两,送你也无妨,只是历来没这样的规矩,这样,你若能答应我一件事,十万两立刻奉上!” 第五十章 洪武末年第一猛将 很多人或有疑惑,蓝玉及麾下心腹都是武功赫赫的战将,为何被抓时连点声响都没有? 答案就四个字,晋王朱棡! 翻看《明史》诸将列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明洪武二十五年后仍健在的诸多悍将都有共同的经历,便是“练军山西”! 朱元璋以晋王朱棡节制冯胜、傅友德,又以这两位压制军中一干悍将。 是以在蓝玉案爆发的同时,朱棡能以迅雷之势诛杀会宁候张温、安庆侯仇正、徽先伯桑敬等人;就连他的岳父谢成也被设计擒获,至于蓝玉麾下的普通军官,不知被晋王捉了多少。 朱元璋能顺利兴起“蓝玉案”,晋王朱棡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而在靖难之役中大放异彩的猛将平安,此刻也是被派往山西练军中的普通一员。 平安是滁州人,小名平保儿,其父平定,官至济宁卫指挥使,随常遇春攻大都时战死,由平安袭职位,且被朱元璋收为义子。 后来调密云卫,曾多次随燕王朱棣出塞用兵。 靖难时,朱棣将渡白沟河,平安率上万骑兵伏于河侧,纵马邀燕王过河。 朱棣对左右说:“平安,竖子耳,过去随我出征塞外,以为知我用兵,今日就先击破他。” 然后率军渡河,被啪啪打脸。 朱棣见两军交锋,迟迟不能拿下平安,亲率将士入阵,杀到天黑撤退时居然迷路了,身边只有三名骑兵相随,要下马看河流走向辨明方位,才得以回营。 来日再战,平安击败燕将房宽、陈亨,朱棣见情势危急,再次亲冒矢石冲阵。 不想平安不顾建文帝“不得伤害王叔的圣旨”,险些将朱棣刺死于万军之中,幸亏朱高煦来的及时。 平安先后五次击败朱棣,阵斩燕军大将多名,及被擒时燕军将领联名,请求朱棣处死平安,为死去的张玉、谭渊、王真、陈亨、陈文等讨个说法。 《明史》记载:“屡败燕兵,斩骁将数人,燕将莫敢婴其锋。至是被擒,军中欢呼动地,曰:吾属自此获安矣!争请杀安……” 朱棣继位后,让平安担任北平都指挥使,后升任后军都督府佥事。 1409年,朱棣巡视边境,翻阅奏折时看到平安的名字,对左右言:“平保儿还在世吗?” 平安得知后醒悟,原来朱棣对于数次被他击败的惨痛回忆,并没有忘记。为保全家老小,识趣的自缢而亡,一代猛将就此殒命。 平安死后四个月,丘福率10万兵马远征漠北,5位大将阵亡,全军覆没。 可以说,在洪武末年,朱棣不见得是指挥能力第一的统帅。平安却是货真价实,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第一猛将。 朱爽穿越以来对其觊觎已久,奈何平安一直在济宁卫任职,外出公干也只是赴山西练兵,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平安受晋王节制,还被其领到京师,若不是朱棡搞事情,还真没由头拉拢这员猛将。 朱棡并不知朱樉看中了此时还不出名的平安,即便了解也不会太在意。 他本身就文武双全,节制过诸多勋贵猛将,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平保儿。 领平安南下,只因他是朱元璋诸多义子之一,令其有机会拜见父皇罢了。 “却不知二哥,所求何事?” 朱爽看了眼跟在朱棡身后的一众护卫将领,道:“我欲请命打通西域,复汉唐故土,对北元形成包围之势,需要勇冠三军的猛将。 听闻父皇义子,济宁卫指挥使平安在山西练兵,受兄弟节制。想请三弟跟父皇请命,将其实授西安府卫所指挥使。事若能成,白银十万两,即刻奉上!” 朱爽心道:“你不跟我借钱,还没打算还吗,那我就跟你借人,看最后究竟是谁得便宜!这可是差点阵斩永乐大帝的猛人,话说要是没那几场突如其来的诡异大风,平安自己就把靖难平了。” 晋王朱?及在场的文武大臣都是一愣,未料朱樉真的答应“借钱”,条件仅仅是让朱?帮着把平安调到西安府。 一个是暂时归自己节制的济宁卫指挥使,一个是白银十万两。 朱?不假思索道:“好,我这就跟父皇请旨,玉成此事!” 随即冲身后招手,唤平安过来,笑着道:“不想你一介莽夫,还能值白银十万两,自今日起不能再叫你平保儿,当呼平十万啊!啊哈哈哈!” 朱?大笑,在场宗室、勋贵、文官大臣也都跟着笑。唯有平安表情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是朱元璋的义子,收的又晚,连沐英都不能比,如何敢跟亲王计较,自嘲地笑了笑:“平十万,也挺好,他日定要一战击破十万大军!” 朱?闻言,笑的越发厉害。 朱爽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我相信平安有这本事!” 朱?冷笑:“那便恭喜二哥,得一员大将喽,哎,还得父皇同意才是,咱们这便去奉天殿?” 朱爽道:“父皇知三弟今日到,想来已等候多时!” 一众人不再废话,直接入金陵城、紫禁城来到奉天殿。 行过大礼后,朱?道:“父皇,儿臣听说二哥这半年,过的好不兴旺,秦王府富可敌国,年入金银百万两,一时戏言,想借十万两花花。岂料二哥竟当了真,要我答应帮忙把济宁卫指挥使平安调至西安府,便奉上白银十万两。儿臣不敢拂二哥心愿,故请父皇定夺。”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一个个心里道:“都说晋王文武双全,机智百出,果然不假。明明是他故意为难,可这么一说,倒像是朱樉有心收集猛将了!” 高坐在上的朱元璋哼了声,看向朱樉,“哦,可有此事?” 朱爽也不慌张,朱?在史书上评价就是多智而残暴,他要不搞事,反倒奇怪了。 拱手上前道:“启禀父皇,三弟所言不假,儿臣是想打通西域,令汉唐故土重归大明,对北元形成战略包围,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为朝廷平定漠北出一份力。” 第五十一章 千古一帝 朱元璋数次派勋贵猛将练兵山西,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出塞打北元。 去年十二月还下旨给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说:“昔日汉唐抵御胡虏,每到秋高马肥时节,知其要入寇,就设谋定策,伏兵以待,否则必为边患。 如今也差不多……准备明年三月,征发京师壮勇及河南、山西锐卒出塞,率数十万众飈驰雷击,搜猎虏庭,耀张威武,不亦壮哉!敕至,毋违朕命。” 可以说,在洪武及永乐年间,对北元用兵就是大明王朝的政治正确,远非文官掌权时可比。 见朱樉说的冠冕堂皇,朱元璋也不好反驳,只道:“西域贫瘠,远非汉唐可比,出兵少了难有作为。出兵多了,又太耗钱粮,给朝廷造成负担……” 这些话原是朱元璋在考虑西域问题时所想,可看朱樉的表情,便觉有些不恰当了。 见秦王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如今人人都说秦王府富可敌国,年入百万两,以为儿臣过的很快乐,却不知儿臣内心的痛苦啊!” 朱?暗暗攥拳,心里道:“我怎么不知钱多有什么痛苦,要不咱俩换换?” 朱允炆也死死盯着朱樉,心里道:“有了钱,可以结交大臣,收买人……嗯?” 这么一想,忽觉富可敌国的朱樉太过可怕,趁他还没有这意识的时候,还是先帮他花花钱! 纵然让其领兵收复西域又如何,还不是要交给朝廷来管,就算能培植军中势力也不怕,西北缺粮,纵然有十万大军,断了粮道也是难有作为。 想到这,朱允炆决定支持朱樉用兵西域,那可是无底洞啊,海量的银子扔进去都未必能听到个响。 听朱樉继续道:“这海量的银子入秦王府,不是儿臣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依仗朝廷爵位,列宗列宗保佑。若都花在自个身上,内心实在痛苦,就想着为国出力,收复西域,击破北元,统一四海。令草原牧民只知有大明,只知有天可汗,来成就父皇的千古一帝之名和我大明的万里河山!” 一番话说完,一向不爱虚名的朱元璋都有些动容了,跟历史上的其他帝王比,开局一个碗的他确实有浓厚的小农思想,却不意味着朱元璋真的不想要这些虚名。 讨饭和尚当的,开国皇帝当的,这千古一帝,缘何就当不得? 过去是朝廷困难,民生凋敝,岁入不足,既然有愿意拿钱的,为何不同意呢? 就算朱樉有些小心思,可只要他一天不死,就没有任何人能翻了天! 李善长不行、胡惟庸不行,就算是势力遍布朝野的蓝玉,取其性命也只在翻手之间。 想到这刚要同意,听朱允炆道:“皇爷爷,孙儿觉得二叔说的有理。想当初大元治世,蒙古为尊,神州沉沦近百年。皇爷爷起自草莽,提三尺剑重开日月天,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使汉人重新主宰中原地,功绩光耀千古,直追汉唐。所欠缺者,唯西域一隅。若能收复汉唐故地,千古一帝,舍皇爷爷其谁?” 一番话说完,整个朝堂都惊了。一向宽仁的皇长孙,怎么支持藩王开边了? 却也有些文官大臣琢磨过味来,这是要把实力最强的秦王远远支开,一旦圣上山陵崩。秦王远在数千里之外,别说没传位于他,就算传位秦王,怕也不好使了! 有脑筋转的快的,站出来道:“皇上,臣附议,支持秦王收复西域!” “皇上,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诸多文官大员站出来,纷纷表示支持秦王朱樉,看的猛将平安一愣一愣的,心里道:“不是问为什么要我吗?这怎么扯到,收复西域、千古一帝了?哎,凭我的脑子,果然不合适朝堂啊,还到边关打仗自在。 秦王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又颇会用兵,只要有三万骑兵,我能打到碎叶城去。听说李白是在那生的,肯定是汉唐故土,嗯,就先打到那再说。” 平安胡思乱想不提,却说朱元璋见诸大臣的表现,哪里看不出他们的用意。 毕竟很多朝廷大员也只当了几年大明高层,老朱却是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的。 想到这,沉吟片刻道:“好,就以秦王朱樉为征西大将军,节制陕西及关西诸卫,负责西域用兵事宜。迁济宁卫指挥使平安为西安左护卫指挥使,世袭罔替。” “儿臣谢父皇圣恩!” 朱爽大喜过望,这下不仅收获了第一猛将平安,还能正大光明的打造兵器,训练军队,到广阔的西域土地上用兵、开矿、种棉花,势力瞬间大增。虽然要付朱?十万两好处费,但跟朱樉所得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十万两,老子多挖几锹煤,多开个金矿就有了! 晋王显然想到这些,面色瞬间阴沉,默然不语。 又过几日,燕王朱棣率队到金陵,朱樉、朱?、朱允炆等带大批文武百官到渡口处迎接。 朱棣见了慌忙上前,施礼道:“二哥、三哥,如何敢劳烦您二位出城远迎,折煞小弟!” 朱?冷笑,“原也没想来,就觉得有发财的机会,不能忘了兄弟。你也知道二哥阔了,才半年的功夫,就赚了上百万两银子。我张口借十万没半点含糊。说实话,我从前最佩服的是大哥,如今,倒要敬着二哥了!” 朱棣很早就开始收买宫中的小太监,对于秦王、晋王借钱这事,昨儿就知道了。 说实话,他很羡慕朱樉,半年的时间就有百万两的净收入。对于朱?“借到”十万两的事,也很羡慕。 十万两啊,能养多少兵啊! 说实话,过江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张这个嘴。他是要面子的人,大庭广众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借十万两,多少有些抹不开脸。 哪知身后的朱高煦扑通一声跪下了,大礼叩拜道:“二伯、三伯在上,侄儿朱高煦有礼了,祝两位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也不知这夯货跟谁学的,漂亮话不要钱一般往外说,却都只为要钱二字。 朱爽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道:“高煦侄儿有礼了,赐银一万两!” 朱高煦大喜过望,砰砰磕头,大叫谢二伯赏,旋即抬头一脸希冀的望着朱?。 后者脸都绿了,心里道:“你个大傻叉,不知道我们三个都带子嗣进京吗?若朱允炆不要面皮的话,只有他能赚到!” 朱允炆瞧见这幕也有些意动,暗暗道:“三万两白银啊,我这腿怎么有点站不住呢!话说二叔长得,跟父亲是越来越像了!” 第五十二章 惊变 朱高煦的武力值毋庸置疑,但智力水平就很让人怀疑了,造反造的天下皆知,被朱瞻基关了居然伸腿绊倒皇帝,然后就被压在铜缸底下烤了,死法相当奇葩。 他此刻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总听别人说二伯秦王开金、银两矿,有很多很多钱。这大礼参拜,总要给些见面礼! 闻听赐银一万两,简直要乐疯了。他虽是个王子,平时也没多少银两。毕竟燕王的收入有限,还要拿来收买人心,到他手里是真没多少。 是以眼巴巴的望着晋王朱?,等待三伯也能给他一些。哪知三伯身后的朱济熿站出来,冲朱爽大礼参拜,道:“二伯在上,受小侄一拜,祝您……!” 朱高煦一个人跪着多少有些尴尬,见朱济熿跪他旁边,一脸欣喜。哪知朱济熿又冲朱棣拜道:“四叔在上,受小侄一拜,祝您……” 朱高煦傻眼了,心道:“我爹可没那么多闲钱啊,可要被二伯比下去,岂不是落父亲的面子?” 想到这有些哆嗦,听朱樉道:“济熿贤侄有礼了,也赐银一万两!” 朱济熿大喜过望,冲朱爽道:“小侄谢二伯赏!”旋即眼巴巴望着朱棣。 朱棣最重颜面,如何肯定被朱樉比下去,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才说道:“济熿贤侄有礼了,也赐银一万两!” 朱?此刻自然撑不住,秦王、燕王都表现出好爽劲,也好冲朱高煦道:“高煦贤侄有礼了,赐银一万两!” “谢三伯赏!” 朱高煦大礼参拜,正美滋滋琢磨什么时候能拿着两笔赏银时,见朱爽身后转出两个小孩,正是十岁的朱尚烈和就是的朱尚煜…… 这通罗圈大礼参拜,以朱?亏钱结束,因为他只带了长子和三子,另外两家带仨。长子下不下场,都比别家少一个。 一想到十万两白银还没到手,就因朱高煦这个傻叉胡闹,亏了两万两,便觉胸口憋得慌。 进了紫禁城,一众人再次拜见朱元璋。 后者见马皇后所生的儿孙齐聚,心情畅快至极,命御膳房赐宴,同一众皇子皇孙大吃特吃。 酒席宴上,朱高煦跟朱济熿居然臭味相投,俩人靠一起嘀咕几句,居然一起跪倒在地,向朱元璋说祝酒词。 老朱知这二人秉性,其实不太喜欢,可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孙子,还好言安抚,命这两人起身。 朱高煦道:“皇爷爷,我刚才向二伯大礼参拜,他立马赐银一万两,您富有四海,总不好被二伯比下去?” 朱元璋瞳孔微缩,身子往后靠,冲朱樉道:“哦,老二,你好阔绰啊!” 朱爽慌忙跪地答道:“非是儿臣阔绰,实在跟三弟、四弟一奶同胞,看着高煦、济熿就像自家儿子一般,给些零花钱而已,不曾想过其他。” 朱元璋道:“国家百废待兴,到处都在用钱,你若多的没处花,不妨花到百姓身上,也好过助长他俩的奢靡之风!” 朱爽慌忙道:“儿臣遵旨,愿意在城内修桥铺路,造福京城百姓。” 朱元璋闻听越发高兴,“好,咱到时也看看,你秦王修的路如何!” 朱高煦与朱济熿的“讨赏钱”只是个小插曲,并未太过影响老朱的心情,因为最喜欢的儿孙齐聚,破例多喝了几杯酒,夜里竟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庆童命人传来太医,吃一副药睡下。哪知第二天一瞧,身子竟有些发烫,整个人也十分萎靡。 “传,秦、晋、燕三王及朱允炆、李景隆觐见!”暖榻上的朱元璋,病恹恹的说了句。 庆童心惊胆战的命人出了宫,很快叫来这几人。 “李景隆,命你带兵封锁宫门,若无朕的手谕,有私自出宫者,立斩不饶!” “微臣,遵旨!” 李景隆心惊胆战站到一旁,怎么也想不到,原本还很平稳的夺嫡之争,一下就到了白热化的边缘。 一旦朱元璋的身体继续恶化,必然会在秦、晋、燕、三王及朱允炆中,选出一个继承人,或是监国,或直接立为太子啊! 而最终上位的那个人,必然会处理其余三个,是绝不会留下威胁的,忽然到这么惨烈的地步,实在叫人有点接受不了啊! 除了李景隆,其余四人也都是这么想。 更要命的是,朱元璋只是在他们四人面前交代李景隆的职责后,就命他们在外候着了。 一切都看老朱的身体状况,这种等待别人抉择命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但其实暖榻上的朱元璋更难受,一是身体上的,二是心理上的。 真的是没准备好,蓝玉还在外领兵,他的心腹被安排到了山西,偏偏晋王被叫到京师了。 好的一方面是,三个嫡子在身旁,无论选哪个,都能立刻继位。 可这三人,能容下另外两个吗? 倒是允炆宽厚仁慈,有乃父之风,应当不至为难三位王叔。 朱元璋一直觉得朱允炆是仁慈乖巧的孩子,此刻重病在身,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昏昏睡去,不再醒来也说不定,真的不能再拖了。 “传,允炆!”朱元璋脑袋昏沉,一点力气都没有,说完这个三个字,将眼睛闭上。 庆童都快吓傻了,好在朱元璋忽然连咳了几声,知道不是驾崩。 传了朱允炆进暖阁后,秦、晋、燕三王傻眼了。 都没想到好端端的一趟京城之旅,竟这般凶险。朱允炆若继位,必然不会放势力最大的三个藩王回去啊!一次性解决三大藩王,这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 朱?实在待不住了,“二哥,老四,你们居然坐的住?” 朱棣道:“坐不住又有啥法子,不过是听天由命!” 朱?冷笑,“你当我不知,你朱老四可不是听天由命的性格?” 朱棣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意义,还是求老天保佑父皇能撑过这一关!”说罢竟双手合十,低头念起佛经来。 朱?在瞧朱樉,居然也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冷笑:“朱老二,别以为你当初推举他当皇太孙,人就会领你的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秦王府年入一两百万,你觉得他会不宰肥猪吗?” 第五十三章 灵药与张真人 朱爽在得知朱元璋生病时,没有丝毫的慌张,一来知道老朱的历史寿命是活到洪武三十一年。这才洪武二十六年春,还有五六年的光景呢! 二来是他曾进献过自“万里江山图”中得到的愿力灵药,总会令老朱的身体比历史同期好一些! 至于此刻的状况,无非就是年纪大了抵抗力下降,昨儿太过高兴喝多了酒,偶感风寒感冒而已。 可当朱允炆被叫进去时,他终于有些慌了。自己知道的事,老朱不知道啊! 万一老朱觉得大限将至,命朱允炆监国或直接封为太子怎么办。 他之前推朱允炆为皇太孙,是在朱元璋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也知道到朱允炆继位时,自己应该在西安府,才敢那么浪。 要换成此刻,心狠手黑一些,秦、晋、燕三王,只怕都走不出紫禁城。 那朱允炆到底狠不狠呢,朱爽觉得有些分裂,对待其他藩王挺狠,偏偏对燕王妇人之仁,不敢赌啊! 唯一能破局的,就是治好老朱的重感冒。 当即也不顾朱?、朱棣在旁,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思绪进入虚无空间,来到“万里江山图”上空。 但见金陵府的位置,京师秦王府与“太子庙”光线最亮。而在“太子庙”上空,有大片大片犹如云层一般高耸的淡黄色团。 轻轻伸手碰触,便觉暖洋洋如浸温泉一般,读取道的信息基本都是:“皇天在上,保佑洪武爷长命百岁!” “保佑皇上龙体健康,让俺们过些好日子!” “保佑皇上,让咱们多过几年好日子啊!” 朱爽缩回手,心里道:“若将这些愿力化作丹药或灵泉,不会让父皇多活五百年?那就谁都不用争了!” 随即心念一动,让这些愿力分类,“保佑朱元璋”的依旧是最大最多的,差不多占了一多半。说明京城的百姓到太子庙上香,除了为自己求,就是为朱元璋祈福,还真是受百姓爱戴,也不知道西安府,会有多少百姓为自己祈福。 又命一间上百平米房子大小的淡黄色光团浓缩成一颗蚕豆大小的淡黄色珠子。 一个声音忽道:“愿力精华,可通过以下方式进入现实世界,请选择种类。” 随即,半空中多出一株草药,一颗金丹,一个玉净瓶。 朱爽选了玉净瓶,淡黄色的珠子投入瓶中,玉净瓶猛地下沉,飞到“万里江山图”上皇宫位置。 朱爽但觉身子一沉,思绪回到体内,不用睁眼就觉手中多了一个玉净瓶。 正好听朱?叫嚷的“杀猪之言”,哼了一声:“废什么话,救父皇要紧!”说罢直奔朱元璋歇息的暖阁。 屋内,以为大限将至的朱元璋,强忍身体不适,为帝国传承做安排。 “蓝玉桀骜,咱要死了,欺你年幼,必定造反。要秘不发丧,调他进京,一入紫禁,即斩玉头。有你叔叔在,翻不了天。他心腹在山西,可慢慢料理。” 朱允炆心道:“我怕的不是蓝玉,是这三个叔叔啊!” 年轻人终是藏不住话,忍不住低声道:“若三位叔父有异心,孙儿怎么办!” 朱元璋呼呼喘着粗气,“等会,命他们,盟誓,反叛朝廷,天下共击之!” 朱允炆不太相信誓言,却也没太好的法子,有蓝玉在外,若对三位王叔下手,谁他会不会借此起兵。 小太监进来报,说秦、晋、燕三王在外求见。 刚才那些话,已经耗尽朱元璋的大半力气,说个“传”字,也有气无力。 见朱爽、朱?、朱棣联袂而至,喘着粗气道:“允炆,为……!” “父皇!”朱爽哪能让朱元璋把话说完,一旦真的封朱允炆为监国或太子,便没回旋的余地了。 想到这膝行上前,一手死死攥着玉净瓶,高高的扬着,冲朱元璋大哭道:“父皇,儿臣不孝,有救命灵药没能第一时间献上,儿臣罪该万死啊!” 朱元璋的眼睛一亮,这瓷瓶他认识,从前喝过相同的一款,药效好的颠覆认知。他一直想跟朱樉好好聊聊灵药的事,奈何诸事缠身,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 或许是激动缘故,朱元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想说把药拿来,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朱爽见状准备上前灌药,却被床前的朱允炆拦住了。 他一边拍朱元璋后背,一边道:“二叔,你这药,哪里来的,可曾经太医鉴定?” “这是我在华山求的!” “华山,何人所赠?” “张三丰!” 朱允炆一愣,未料朱樉有此回答,这下还真不好拦着了。 满朝皆知,朱元璋屡次下诏请张三丰,后者就是不出山。 而到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派遣一些道士出使全国各地道观,特意叮嘱使者:“有张三丰,可请来。”却始终都没找到。 不想秦王竟有此奇遇,不仅遇到过张三丰,还获赠了灵药。若皇爷爷身体恢复,还会立自己为皇太孙吗? 朱允炆的心乱了,朱元璋的心则一片火热,自己寻了多年都找不到的活神仙,居然跟朱樉有缘,果然天佑我大明啊! 胡思乱想间,朱爽已把玉净瓶递到近前,拔掉塞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暖室荡漾开,令人闻之心安。 “还真让他求来灵药不成?”朱?心里惊呼,暗暗道:“我也去过五台山多次,怎就不见张真人来此游历!” 朱棣则死死盯着朱樉手中的玉净瓶,心里道:“道衍啊道衍,你一心造反,不修玄妙,却不知世上高人,或有起死回生之能!真的,会灵吗?” 至于朱允炆,在闻到那股清香时,心态就平静了,觉得只要皇爷爷无事,就一切安好啊! 朱元璋接过朱樉递过来的瓷瓶,仰头喝下,但觉一股暖流入腹,发散开来热而不燥,暖洋洋的似身体每一处都被温泉浸泡一般,前所未有的舒坦。 更因量大的缘故,感觉精神状态似乎比前几年还好,干瘪如枯树一般的手臂,也生出力气来,大笑道:“张真人,真陆地神仙啊!” 第五十四章 秦王解难题 朱元璋固然雄才伟略,也有自己的历史局限性,那就是多少带点迷信。 或与其经历有关,毕竟见过诸多奇人异事。 如铁冠道人张中,《明史列传·卷一百八十七·方伎》篇记载,太祖攻取南昌时,张中经邓俞推荐,入太祖帐下。后陈友谅攻南昌,太祖将伐之,召来张中问询,后者道:“五十日当大胜,亥子之日获其渠帅。” “帝命从行,舟次孤山,无风不能进。乃以洞玄法祭之,风大作,遂达鄱阳。”这段记载,就有点神话色彩了,不过从张中的事迹看,应该是懂天象的。 而鄱阳湖大战,朱元璋恰好以火攻破陈友谅大军,罗贯中是否因这两件事有灵感写出孔明借东风,就不得而知了。 《明史》张中列传记载,朱元璋连战大胜,陈友谅中流矢死,降其众五万。自启程至受降,刚好五十日。 除了铁冠道人张中,《倚天屠龙记》中五散人之一的周颠,也是真有其人,且比小说中更传奇。 《明史》记载,洪武中,帝亲撰《周颠仙传》,纪其事。 而朱元璋亲制,中书舍人詹希庾书写的《御制周颠仙人传》的内容就更离奇了,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忽患热症,以他自己的感觉是“几将去世”,一众太医束手无策,满朝文武惊惶不安。 却有赤脚僧人来京面圣,自称是奉“天眼尊者”及“周颠仙人”之命送救命丹药来。 朱元璋本着试一试的想法服了丹药,结果神了。“初服在未时,间至点灯时,周身肉内搐掣,此药之应也。当夜病愈,精神日强一日。” 以现代人的观念看,这可能是某些民间神医冒死一试,博取富贵。 但朱元璋觉得神异,回想起“周颠”数次向其“告太平”,命人在庐山建亭立碑,并亲手写《御制周颠仙人传》记其人其事。 至于此刻还没有赤脚僧人来献药,估计是朱元璋病的太急,消息没完全散出去。 诸多文武大员只知龙体欠安,要去寝殿暖阁拜见,并不知具体情形。 谁料到寝殿门外,见朱元璋神采奕奕,目光深邃,没有半点病态,似比前几年状态还好。 倒是朱元璋身后的朱允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旁的朱?表情迷茫,朱棣若有所思。唯有秦王朱樉笑得合不拢嘴,似遇到天大的喜事一般。 文武大员大礼参拜后,朱元璋道:“叫大伙来,是咱忽然患了热证,以为熬不过去了,交代一下后事。幸亏秦王在华山遇到张真人,得赐灵药,服用之后,即刻痊愈,实乃天佑大明!” 一众文武大员面面相觑,张真人?说的是邋遢道人张三丰吗? 倒是听过一些神异事迹,可都是些凡夫俗子在信,一国之君开国皇帝信这个,后世不知要出多少信道的皇帝啊! 文武大员心中腹诽,不敢明说。万一惹的老朱不快,命你出去寻访张真人怎么办? 可朱元璋随后的话,令很多官员坐不住了! “为谢张真人救命之恩,咱准备封他为通微显化真人,征发民夫,大修武当山!” 此话一出,文武大员全愣了,大修武当山,这得花多少钱啊! 户部尚书赵勉站出来道:“皇上,三月份要派十万大军出塞,这钱粮、器械、骡马、草料、抚恤、赏赐,不知要花多少,实在没有余钱大修武当山,不如缓一年再修,如何?” 朱元璋冷笑:“缓一年,这救命的灵药若缓了,诸位可就见不到咱了!” “微臣该死!” 赵勉慌忙请罪,却就是不同意用国库的钱。其他如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魏国公徐辉祖等都不同意。 朱元璋缘何不知,他们是希望自己用内承运库里的,可这金银都是为新君攒的,如何能用。便冲秦、晋、燕三王及朱允炆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朱允炆正忐忑不安,慌忙答道:“武当山自然要修,然国库不足,可以先从小地方入手,比如皇爷爷为张真人做传,刻在石碑上,立在武当山。等来年国库充足,再修便是!” 朱元璋不置可否,瞥了眼朱棣,后者道:“可在江浙的夏粮税赋中多收一成,明年再行减免,想来以江浙之富,不至于给百姓造成太大负担。” 户部侍郎傅友文道:“皇上不可啊,江浙税赋,本就高于其他地方,若再行加税,只怕民怨沸腾!” 朱棣目光如炬,仔细打量傅友文,却不做声。 因为老朱没表态,只是冲朱?道:“老三,你来说,咱该怎么修?” 朱?道:“我觉老四的主意不错,就是只在江浙征,未免显得不公平,可在全国的夏粮赋税中多收一成,明年减免就是!” 众文武大员看到这,哪还不知老朱所想,也都不反驳了,都去看秦王。 这可是年入一两百万的超级巨富藩王啊,拿点钱大修武当山,绝对没压力。 “老二,你怎么说!” 朱爽早就想好了,站出来拱手道:“父皇,这么点事,就别烦劳百姓了。修武当山的事,儿臣包了!” 朱元璋不置可否,“要花很多的!” 朱爽笑着道:“只要父皇答应一个条件,儿臣保证不花朝廷一两银子!” “你说!” “只要父皇能允许儿臣,在河南、湖北两省开矿,保证不花朝廷一分……!” 朱元璋笑骂道:“陕西那么大的地方不够你挖,还敢觊觎河南、湖北,是何居心?”话说到最后,语气竟有些严厉。 因为矿工不比农户,是组织性较强的群体。发了兵器稍加训练,就是战斗力不错的军队。秦王在陕西开矿也就算了,若把手伸到河南、湖北,势力可就大了。 不过因为朱樉最近的表现和献上灵药的缘故,朱元璋倒不怕秦王势大,沉吟片刻道:“河南不行,只许你在湖北开矿,另外你之前答应在京城修路的事,可不能不算!” 朱樉笑着道:“那儿臣……!” “不行!” 第五十五章 太极拳 商议妥当,朱元璋命众臣退下,又以面授大修武当山的事为由,留朱爽一个人在寝殿。 忽然道:“你可知,咱找他张三丰,又大修武当山目的何在?” 朱爽笑了,“元太祖召丘处机,后者以七十余岁高龄,不远万里之遥远赴西域劝成吉思汗止杀,归来后掌管天下道教,是以全真教大兴。成吉思汗所愿,收复全真以为己用。父皇寻张三丰、大修武当山,亦同此理!” 朱元璋颇赞赏的目光瞧着朱樉,以前总觉此子不可救药,现在看来,还是颇有头脑的啊! 却道:“咱拿他当丘处机,他却只愿做大元遗老,不肯见咱,着实可恨!” 朱爽道:“张真人看透世事,是化外之人,不愿做‘丘处机’管道教俗事也是有的。父皇大修武当山,神话张真人,在武当山弟子中寻一个德高望重的扶持便是。另外龙虎山天师一脉,影响力同样巨大,也可加以扶持。” 朱元璋点头,他寻找张三丰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宣扬“君权神授”。不得不说,佛道两教在对百姓舆论宣传时,比官府还要强。若不抓在手中,如何能放心? “百姓愚昧,多信佛祖、菩萨、各路神仙,无论何时,都不能让那两教失控,你可知晓?” 朱爽见他一副教导储君的语气,心跳忽然加速起来,“儿臣知晓!” “对了,张真人什么模样,可有法术?” 朱爽这才想起,他刚才说玉净瓶是在华山从张三丰手中得来,差点没吓一哆嗦。回想史书中有关张三丰的描写,又参照《倚天屠龙记》中形象,描绘出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形象。 至于洪金宝版的张三丰虽经典,却想都不敢多想,生怕说混乱了。 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道:“这等机缘,就没传你点什么吗?” 朱爽的心猛的一跳,暗道:“君权神授,君权神授,这不正是给自己添神话色彩的时候吗?” 当即道:“倒是传了儿臣一套拳法,暗合阴阳五行,若每日练习不辍,可益寿延年!” “当真?” 朱元璋有些小激动,这两天重病的滋味太过难受,现在最想听的就是益寿延年几个字。 “施展出来给咱瞧瞧!” 朱爽把宽大的衣袖扎起,身子半蹲,眼睛微闭,起手……! 他之前在西北大学读研的时候,刚好跟了一个爱好传统武术的导师,自然陪着练过,谈不上多高的水平,套路还是能打完整的。 可在朱元璋看来,朱爽的拳法动作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一招一式潇洒自如,竟有那么点宗师风范,瞬间大为惊奇! 待朱樉打完收势,上前道:“这拳法,叫什么名字?” “无根无极,万法自然,太极!” “太极,太极拳!”朱元璋喃喃说了句,忽然道:“把这拳法教咱!” 朱爽自然答应,一招一式的教了一个时辰,见朱元璋有些累了,才告辞出宫。 不想出了宫门,见诸多文武大臣的轿子都在。 正纳闷时,户部侍郎傅友文上前拱手笑道:“王爷,下官有礼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获湖北一省采矿权,可有什么需要户部帮忙的,您尽管说!” 不等朱爽答话,李景隆挤了过来,叫道:“二伯,发财的事没理由便宜外人,您可一定要带着小侄啊!”此话一出,工部、刑部、兵部的人,都对其怒目相视。 李景隆可不管那些,仗着亲戚关系,拉着朱爽的手就往外走,薛台、丁智深则带一众护卫跟在身后。 不多时到一处酒楼,朱爽直接包了一层,与李景隆在窗边对饮,道:“贤侄,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不至这么缺银子?” 李景隆嘿嘿笑:“这不得看跟谁比吗?原先嘛,大伙赚钱的法子就那些,谁也没太富,谁也没太穷。您这忽然间连开几个大矿,半年赚一百多万,瞬间把我们都比下去了,日子难过啊!” 朱樉笑:“你这不是真穷,是心里焦虑,得治啊!” 李景隆喝了一口酒,猛点头:“是啊,这不到二伯这求药了吗?我这病非药石可医治,唯有暴富一法!” 朱爽微微摇头,“你也知道,想大修武当山,在上头建宫殿要花多少银子。非得开几个大矿,才能承担,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呢!” 李景隆笑:“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秦王至,地龙翻啊!我说二叔,您这是在哪学的堪舆本领,也教教小侄成吗?” 朱爽笑道:“这个啊,实乃天授,不是你能学会的!” 李景隆说这些,纯粹是套近乎,也没指望朱樉能把这等秘术教他,只说道:“那二伯能指点小侄一番吗?不白帮忙,以后您西征缺人缺器械啥的,咱都能帮你想法子,不用求着三伯。他这随便说一下,就要您十万两银子,太黑了,太黑了!” 朱爽身子微微后仰,道:“这么说,你明码标记,童叟无欺?” 李景隆道:“哎,二伯,话不能那么说,我就是用您的银子,办您的事,在加一点合理收费。” 朱爽笑了,这李景隆掌管左军都督府,下辖在京属卫、浙江都司、辽东都司、山东都司,倒可以借他的手,弄一些猛将过来。 “行啊,等我启程去湖北的时候,你可以派人跟随,我瞧见有合适的矿藏,就指点一下!” 李景隆大喜,举杯道:“谢二伯赏!不过我还是跟皇上请旨,随您一同去瞧瞧如何?” 朱爽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此人年富力强,爵高职显,送些银子给他也不妨,只怕朱元璋猜忌。 “我为藩王,你为朝中大将……!” 李景隆道:“哎,话不能这么讲,我父与二伯是姑舅至亲的兄弟,我便相当于您的亲侄,不能那么论!” 见他不忌讳,朱爽也就不说其他,大吃一顿后各自回府。 转过天,待在府内绘制街道改造图。他准备尽早去武当山,留长子朱尚炳在京城,主持道路改建,算是对其的历练! 第五十六章 旧城改造 明朝时,全国城市街道最宽阔整洁的就属金陵了,很多地方甚至铺了青石板,绝非以砂石土路为主的北方城市可比。 可再繁华的城市,也阴暗、破败的一面,穷人聚居的地方多是砂石土路,污水横流,臭不可闻。地方官吏懒得管,年久失修,越发不堪。 朱爽画了草图后,又带着朱尚炳、平安、薛台、丁智深等人,把金陵城内出名的贫民窟跑了个遍,按道路的破败程度登记,准备先挑路况最差的修。 生来锦衣玉食,从未经过苦难的朱尚炳哪见过这个,当时就吐了。 没法子,明清两朝没有职业的城管与环卫工人,好多人到大街上解手。 按郭德纲说的讲,建国后修了公厕让老百姓进,多少人骂街啊! 大街上不让解手,你们还有王法吗? 那都什么年代了,何况六百年前的大明啊! 话说,朱爽穿越后也是第一次来这么“贫穷”的地,各种触目惊心,让他的心很不舒服,真是见不得穷人啊! 回去的路上,朱尚炳还一直干呕,时不时的吐两口水,有气无力道:“父王,为什么要修这啊?” “看到他们的状况,你就没一丝怜悯吗?” “当然有啊,可天底下的穷人实在太多了。纵然富贵如秦王府,又能帮多少啊?我若把玉佩给他们,非但不能帮忙,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朱尚炳年纪虽小,可毕竟是藩王的长子,经受的教育非常人可比,还是有自己想法的,继续道:“如果把这笔钱用来修秦淮河跟国子监,不仅皇爷爷能看到,文官士大夫,也会念父王的好啊!” 朱爽笑道:“以你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我要跟你说的是,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不在于上层社会有多奢华,而在于能让更多的底层百姓,活的像个人!” 朱尚炳愣住,“活的像个人?” 转念在想刚刚在贫民窟见到的那些人,好多已活的跟牲口无异了。 “父王,管子说,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您在西安府高价雇工,便是让他们活的更更像个人!” 朱爽笑了,“不错,大明是咱们的,也是他们的,以后你就会懂了!” 朱尚炳觉得高深,薛台、丁智深觉得仁慈,刚接触不久的平安则是一种心灵上的触动。 心里暗道:“唱戏的说刘玄德是仁慈之主,怕也不过如此!若秦王当皇上,那岂不是有更多的百姓……!” 他是朱元璋的义子,也在金陵住过好多年,跟太子朱标接触过,觉得朱樉的宽厚仁慈,似不在朱标之下。至于朱允炆,就只闻其名,没怎么见过了。 转过天,朱爽又带众人及从工部雇来的匠户进选定的贫民窟,做道路重建的准备事宜。 因为老朱不让他在南直隶开矿,朱爽只能从西安府进水泥,很早就写信命郑元吉派人输送了,想来几日之内就能到货。 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路途遥远,成本翻了好几倍。可为了推广水泥,也只能忍了。 好在湖北离金陵颇近,等他过去就先开一个大的水泥灰矿,烧制水泥输送京师。 却说作为天下第一藩王,大明最富藩王,陕西、湖北两省矿产勘探、开产权拥有者的朱樉,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 都以为他会急不可耐的赶往湖北开矿,哪知竟留在京城钻贫民窟,这操作叫人看不懂啊! 而当朱樉要为金陵城诸多贫民窟重修道路的消息传出时,更令百官震惊了。 有的认为朱樉是居心叵测,沽名钓誉。但更多官员是觉得其有仁爱之心,惠及底层百姓啊,真乃仁义之主! 至于那几个有开工迹象的贫民窟百姓,全都有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的感觉。 门前的路还是洪武爷刚定都的时候修的,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万万没想到,秦王来了,路就修了!秦王来了,就有钱赚了! 事情是真的,秦王招工的告示,已贴满了几个贫民窟,还有士兵敲锣呼喊,二百文一天,主要在划定贫民窟的范围内招工,报名时要带户籍证明,当场发号牌。 消息传出后,金陵的底层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纵然没有招工范围内的户籍证明,也要来看热闹。 “哎,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秦王,这还有假,你没听说啊?他老人家在华山碰到张神仙,学了法术的,懂堪舆风水,找矿脉才能一找一个准!” “我听说,秦王是用秘法逼迫地龙矿脉自己往上钻,所以秦王府的矿,特别好开采,不累还赚钱,真羡慕他们啊,二百文一天!” “羡慕有啥用,啥时秦王做了皇帝,咱们这帮人,才有好日子过!” “噤声!” “你胡说八道,别连累我们!” “就是!” “本来就是嘛,啥时听过使唤百姓,能给开这么高工钱的?之前服徭役……呜!” …… 招工现场旁的酒楼内,朱爽坐在二楼窗前,与朱尚炳、李景隆边吃边聊。 后者道:“二伯财大气粗,小侄今儿算是见识了,二百文一天,一个月就是六两银子啊!”说到最后,咬着后槽牙。 话说这年头,一个卫所士兵的月饷才多少啊! 月薪六两招底层劳工,不知让多少东家、掌柜恨的牙根痒痒,严重破坏行情啊! 朱爽笑道:“本王给侄儿们的红包,都是万两银子的起步价,会在乎区区这点。不过是瞧他们可怜,赏几口饱饭罢了!” 李景隆听这话,心怦怦直跳。话说前几日朱高煦引发的罗圈大礼参拜讨红包事件,他也在现场。 朱樉张嘴就是赐银一万两,听得他都想跪了。奈何他是表侄,又是堂堂一品国公,当着那么多勋贵百官的面,真是抹不开脸。 这会人……! 李景隆忽然哆嗦下,直晃脑袋,似要把可怕的念头晃出去一般。 但望着笑容和煦的朱樉,又忍不住想,“他从前荒淫暴虐,与傻子无异。可这忽然有了钱,出手阔绰,就显得那么有帝王之相,真想跪下来叫一声伯父啊!” 第五十七章 湖北开矿 当第一批水泥及秦王府的匠户到金陵时,朱樉已带着李景隆、薛台、丁智深及上千名护卫奔湖北去了。 他给朱尚炳留下护卫总管秦褔,以及洪武末年第一猛将平安。有这两人在,足以保障长子的安全。 却说朱爽带人向西走了五六日,来到湖北境内。歇息时思绪进入虚无空间,再瞧巨大无比的“万里江山图”,湖北辖区果然亮了起来,只是亮度比西安府略低。 朱爽研究片刻就明白了,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封地,所以既不能收取湖北一省的草木精华,也无法收集此处凝聚的愿力。倒是埋藏在地下的矿脉,可以肆意查看。 “按这个逻辑,要是把西域打下来,光种棉花,也能富可敌国啊!” 要收复西域,打造军械不能少,朱爽决定先开一个大铁矿,建高炉大炼钢铁,到时不仅能留着自用,还能打造铁器出售。封建时代,盐、铁、布、粮就是最大的财富。 朱爽此行的目标,是后世闻名的大冶铁矿,在兴国州大冶县,就是后世的黄石市铁山区。 大业铁矿开采历史很早,可以追溯到公元226年。三国时孙权在这里铸造刀剑,隋炀帝在这里造钱币。南宋岳飞于曾公元 1124年奉命屯鄂,在铁山炼制“大冶之剑”战胜金兵。 到了明朝,朱元璋设置兴国冶。大冶地区的铁山,就是兴国冶的铁矿石基地。据史料记载,洪武年间全国官铁年总产量为1800余万斤,而洪武七年兴国冶年产铁百万斤,已然是兴盛至极。 但百万斤铁换算一下也五百多吨,漫说跟建国后比,就是民国时也没法比啊! 清末洋务运动时,李鸿章派幕僚盛宣怀到全国各地寻找产煤铁的地方,同时引进西方先进技术设备,盛宣怀设立“湖北开采煤铁总局”。 而他聘用的英国矿师在勘矿报告中说:“大冶县属铁矿较多……现就探见铁层铁脉约有五百余万吨之数。若以两座熔炉化之,足供一百年之用。” 大冶的铁矿石净质为60-66,世界上最好的净质为70,基本可以与世界顶尖铁矿石相提并论了。 而张之洞任湖广总督后,在湖北大兴洋务。主持兴建的汉阳铁厂,是亚洲第一个现代化钢铁企业。而大冶铁矿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家用机器开采的大型露天铁矿,规模为当时东亚之冠。 为把矿石经长江运到汉阳铁厂,这里又修了铁路。加之三百公里外的萍乡煤矿,这三家公司合并组成汉冶萍公司堪称“中国钢铁工业的摇篮”。 直到1919年鞍山钢铁厂建成投产前,20多年里,汉冶萍生产了中国90以上的钢铁,可见其潜力之巨大。 而除了铁,大冶境内还有丰富的铜铁矿和石灰石,是以在清末这里先后诞生了远东第一水泥厂华记水泥厂,中南地区第一大电厂黄石电厂,湖北最大的煤炭基地源华煤矿公司,长江最大的运矿港口黄石港。 可以说清末民初,黄石是中国唯一拥有钢铁、水泥、煤炭、电力等重工业部门齐全的矿冶工业基地,是近代中国民族重工业分布最集中的地区,也是中国近代工业史上的一缕曙光。 奈何国家积贫积弱,自38年10月大冶沦陷至45年日本投降,小鬼子在大冶矿山掠夺走数百万吨铁矿石,绝大多数都变成武器,成了侵略中国的工具。 想起这些,朱爽便觉该加快发展速度,打造战舰巨炮了! 天快黑时,队伍经过罗山县,有知县带县衙众官吏在官道迎接。 “下官罗山县令袁丰,参见王爷!” “罗县令快请起!” “王爷,下官已在城内备好酒菜,还请王爷入城歇息!” 朱爽道:“本王来时,父皇多有告诫,不可惊扰地方。就不进城了,罗大人若不忙,可与本王在营寨一叙!” 袁丰一愣,其身后的县衙属吏和城内乡绅豪绅议论纷纷,但见一个老者走出,冲朱爽拱手道:“学生罗山县举人崔瀚,见过王爷!” 朱爽客气还礼,道:“崔举人可有见教告知寡人?” 崔瀚一捻白花花的胡须,道:“王爷福星高照,贵不可言,擅长开矿之名,已传遍天下。罗山县地狭民众,百姓穷苦,还请王爷看在百姓的份上,给罗山指一条明路啊!” “是啊,求王爷帮罗山瞧瞧!” “求王爷,发发慈悲!” 说话间一众乡绅又跪下了,袁丰则上前两步道:“王爷,实在是穷的没法了!” 朱爽不置可否,看一众乡绅跪倒磕头,不住朝拜,好半晌才道:“其实以我之能,找大矿虽不易,开小矿实则探囊取物一般!” 众乡绅闻听,眼睛都亮了,小矿好啊! 大矿获利太多,也不是他们这种乡间士绅商人能把握住的。正要继续磕头时,却听朱樉道:“我要帮你们找到矿脉,你们打算怎么开发呢?” 崔瀚道:“王爷宽厚仁慈,怜惜小民的事迹,吾等早已听说。只是罗山贫困,不能跟别处比。若有矿场,吾等当成立商社,由大伙出资,共同开发。当然,王爷寻矿之功不敢贪,愿献三成收益。至于矿工方面,一日五十钱,如何?” 朱爽冷笑:“五十钱?那本王昔日的名声,岂尽毁于尔等之手?” 崔瀚惊恐,忙叩头道:“学生该死,请王爷恕罪!” 朱爽道:“今儿路途奔波,已经乏了,尔等明日再来!” 罗山县官吏及乡绅告退不提,却说跟随左右的李景隆道:“二伯,大明的根基是民间士绅,何苦为底层百姓开罪他们。当然,二伯是不怕的,就怕乡民愚昧,以为是您要的太多,令他们连五十文的工钱都拿不到。” 朱爽冷笑,“我有一省矿产勘探、开采之权,大不了在这开个小矿,直接雇工便是!” 李景隆听这话来了精神,道:“这想法好,二伯懒得管的话,我可以派人啊,就算是罗山县令,也可以换个听话的!” 第五十八章 大明也有黑矿窑 朱爽用“万里江山图”瞧了下,此处还真有矿产资源,金、银、铜、铝、锌都有,就是储量不大,埋藏过深,犯不着闹出大动静。 铁矿倒是有不少,可他要开大冶矿,不好让李景隆跟自己竞争,就随意应付过去。 转过天带队伍继续向前,哪知一路经过的几个州县地方官及当地乡绅,都跪请秦王帮着开矿。 朱爽以诸事繁忙拒绝,只留下招工的信息,还是二百文一天,愿意的可以随他前行。 好家伙,不到半天功夫就有上万轻壮前来报名,朱爽只挑了一千,领着来到大冶县境内。 此地的县令叫孙绍,带县衙内的属官出城迎接,却不见本地乡绅。 李景隆低声道:“这里的乡绅,怎么不请二伯出手啊?” “不用说,定是自己组织人手盗采,丁智深!” “末将在!” “命你带三百护卫,押两个本地衙役做向导,直接奔四会乡,若有盗采的,抓其首领,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 丁智深带三百名护卫,提着刀把过来迎接的衙役们围在当中,问谁认识去四会乡矿山的路。 好家伙,瞧丁智深虎背熊腰,两口雪花镔铁刀寒光闪闪,差点没把这帮只会欺压乡民的衙役们吓尿。还以为是知县老爷事发,要抓他们去作证呢! 闻听只是带路,这才好一些。不多时,便有好几个衙役说认识路。 丁智深将这几个都带上,骑马直奔四会乡而去。 再说知县孙绍,瞧见这幕都傻眼了,结结巴巴道:“王爷,这,这是何意?” 李景隆也不太懂,低声道:“二伯,你怎么知道矿在四会乡?” 朱爽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景隆,“你不看资料吗?朝廷很早就设立兴国冶炼铁,洪武十八年的时候,父皇以库存生铁太多为由,才把这里停了,矿是现成的!” 李景隆心道:“我没事看什么资料啊!” 却道:“还以为能看二伯施展手段,寻找矿脉呢!” 朱爽道:“不过是些愚民以讹传讹,你不会真信这些?” 李景隆猛点头,“对啊!” 朱爽无奈,不再跟他解释,也不理会孙绍。只是命护卫、矿工们在城外空地处扎营,采买果蔬粮食。 约两个时辰,丁智深押着百余人赶回,下马跪地道:“王爷神机妙算,果然有人组织盗采,属下简单问了下,乃县内大户张举人所为!” “哦,这些矿工从何而来?” “禀王爷,这些矿工,是买来的!” “买来的?” 朱爽略显吃惊,上前几步查看,被押送回来的矿工纷纷跪地磕头,“王爷啊,额们是从山西来的!” “我是山东的!” “我是河南的!” 朱爽越发吃惊,“一个一个说,都什么情况!” 最先答话的道:“王爷啊,额是山西平阳府的,离陕西不远,老早就听说王爷在西安府开金矿、银矿,二百文一天的工钱,把额们都羡慕坏了。 可乡下人没出过远门,不知如何去陕西。结果有个老乡说他有法子带我们走,不用路引。到了后,要付两个月工钱给他。 那可是十二两银子啊,我们讲了好一通,才讲到五两!哪成想这个黑了心肝的,居然把我们卖给土匪,土匪又把我们卖到这里。 没日没夜的挖矿,饭都吃不饱,不听话就打,逃跑的要被关水牢,如果再跑就直接杀人,随便扔在沟里。 王爷啊,若非您来,我们没一个能活着走出去啊!” 此人说罢放声大哭,叩头不止。其余人想来也是同样经历,跟着一同痛哭。 李景隆在旁道:“诱拐良民为奴,奴役良民挖矿,全都该死!” 朱爽点头,冲丁智深道:“还是你带人,去所谓的张举人,抓了!” 又冲薛台道:“去孙知县请来!” 二人领命而去不提,朱爽宽慰被解救的矿工,命人给了饮水、饭食,沐浴后换上粗布衣服。 众人身子虽还有些弱,但精神状态,已全然不同。 闻听秦王愿意招他们为矿工,每日两百文,登记造册发号牌,都有种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感觉。 丁智深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张举人一家抓来,原来此人闻听事发,竟率数百壮丁抵抗,虽然战斗力不强,终是多费些周折。 朱爽命人将张举人押来,后者在铁证面前无法狡辩,只是叩头不止连声求饶。 朱爽命丁智深将其斩杀,家人由衙门安排流放,家产抄没,择一部分发给为奴的矿工,算是些许补偿,余下的上缴国库。 至于知县孙绍,查出连同典史、书吏等人沆瀣一气,收受张家贿赂,盗采取利,奴役矿工,一并打入囚车,送兴国州。 随后领众护卫及矿工进山,来到大冶铁矿的“天坑”。 到了后世,这里被挖成一个东西跨度2400米,南北跨度1000米,最大垂直高度达444米,坑口面积达108万平方米的采场,号称亚洲第一天坑。 但在明朝,因为手工作业跟机械开采完全没法比,坑也只是小小的浅浅的,有大量的露天铁矿石可挖。 朱爽命护卫及矿工们安营扎寨起锅烧饭,自己则躲在大帐内,再次进入虚无空间,查看“万里江山图”。 心里想着铁矿时再看脚下,是硕大无比的棕褐色光团,好似一个巨大无比的狗熊,在地下冬眠一般。 朱爽心里道:“再浓缩一些!” 下面的棕褐色矿脉果然缩小一大圈,更向上移动,好似冬眠的狗熊弓起身子,要起来一般。 这下可不得了,因为这大冶矿是露天矿脉,铁矿石本就在脚下。 这一浓缩,地动山摇,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一般。 秦王府的护卫都习惯了,“秦王至,地龙翻”嘛,都拿王爷当真龙天子。 这个时候说领他们杀向京城,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新招来的和被救下的矿工们则有些慌,但也听过秦王的传说。 最最震惊的还是曹国公李景隆,他是抱着投机的心态来的,一肚子的小心思。总觉“秦王至,地龙翻”这事,是朱樉给自己脸上贴金,增加传奇色彩。 等真正经历地动山摇,感叹自身的渺小时,才信了秦王的传说。 “二伯,收了神通,咱知道您是真龙!” 第五十九章 李景隆的小心思 大地的晃动只是一瞬,营内的混乱也很快停止,停不下来的是人心。 就说秦王府的护卫,每经历一次,对秦王的忠心与崇拜就加深一成。 矿工们见“传说”成真,一个个甚至喜极而泣。连“秦王至,地龙翻”这种不靠谱的传言都成真的了,还用担心两百文一日的工钱吗,好好干就完了! 李景隆在经历最初的震撼后,最大的感受是庆幸,作为朝中最顶尖的武臣勋贵之一,他也要考虑向新皇靠拢,保家族爵位传承,富贵绵延,权力不失。 朱标薨了后,他迷茫过,一度觉得朱允炆板上钉钉,马上就要被立为皇太孙,可现在看来,秦王才是最有可能承继大位的。 思路一旦打开,想的就多了。 李景隆忽然发现,朱元璋虽没立朱樉,可秦王的势力竟在持续膨胀。陕西是秦藩的基本盘不说,朱樉被封征西大将军,可自行打造兵器、盔甲,训练大军攻取西域。 无论拿不拿的下西域,仅此一点,朱樉便远超晋、燕二藩啊! 开矿取利的收入就不提了,单说湖北开矿之权,开一个矿场,就是一个潜在的军事基地。 这帮颇有纪律,体格健硕的矿工,发了兵器、盔甲,随便操练一番就是一只精兵啊! 而在理论上,秦王在湖北的开矿数量,是不受限制的。 更要命的是,湖北地处长江中游,自武昌府顺流而下,数日间就能到金陵,这就比较可怕了! 晋、燕二藩纵然能在朝中、宫内收买一些人,也无法与秦王这种能直接威胁京师的“潜在军事基地”比。 “一定是了,二伯肯定是舅爷内定的继承人,否则怎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力?允炆虽在京城,到现在也只是个皇孙,连个王爷都没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感觉发现真相的李景隆,欣喜万分,慌忙跑出营帐,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摸了把,在脸颊与额头蹭了下,然后跌跌撞撞步入朱樉大帐。 “二伯,二伯,您没事,九江救驾来迟,还请二伯恕罪啊!” 刚睁开眼睛不久,正琢磨是不是弄点宵夜吃的朱爽,见李景隆跌跌撞撞进来,抱着他的大腿就哭,还有点不适应。 以手抚其顶,宽慰道:“我又不曾有事,九江何故如此!” 李景隆哭道:“九江命苦,少年丧父,见二伯与先父容貌相仿,心有亲近之意。忽遇地龙翻身,惊慌不安,担心伯父安危故而失态,还请二伯勿怪!” 朱爽道:“吾与汝父,姑表至亲,视汝如自家子侄,如何会怪!” 李景隆有心拜朱爽为义父,又担心事情有变,权衡片刻才算忍住,只说道:“二伯不怪,小侄便安心了!” 朱爽不知自己差点被拜为义父,说道:“饿了,一起吃宵夜!” 随即命丁智深派人准备烤炉、炭火,又现杀两只羊做肉串,支上摊子后烤串。 朱樉出来时,带了许多香料,有研磨好的撒到肉串上,被火一烤,山风一吹,满山的肉串香。 李景隆嗅了嗅鼻子,“二伯,你这好香的炙肉啊,若在有酒便好了!” 朱爽道:“烤串自然是要配酒的!”说话时,已有护卫拿来成坛的黄酒。 话说朱爽还真有有点喝不惯黄酒,就等得闲的时候,种些啤酒花出来,酿造啤酒。 想到啤酒,自然少不了冰镇俩字! 有空还要把硝石制冰的技术利用上,一来可以大赚特赚!二来天气热了,常温啤酒不好喝啊! 李景隆不知朱樉心中所想,只是一心讨好,起身拿过一坛黄酒,给朱樉倒满递上,“二伯,请喝!” 朱爽笑着接过:“九江客气了!” 这才回过味来,这小子今晚大献殷勤,态度与往日全然不同,莫不是被刚才的“地龙翻身”吓到了,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李景隆喝了口酒,继续道:“二伯,这铁矿开了后,有什么打算?” 朱爽笑:“能有什么打算,大炼钢铁,赚钱修武当山啊!” 李景隆闻言一滞,心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却又不能明说,总不好问,二伯,舅爷有没有跟您说,何时立您为太子啊! 只好继续尬聊,“如今国库内铁料充足,怕是不好卖钱!” 朱爽笑:“铁器是各国皆缺的硬通货,只要炼出来,不愁没销路!” 李景隆吓了一跳,心道:“您可是要承继大统的,不至于为一点薄利,向草原走私,那可太没格局了!” 试探道:“您说的销路是?” 朱爽看他表情,就知这货想岔了,解释道:“如今国内冶炼技术独树一帜,远非周边小国可比。据南边的行商说,大明的铁锅在海外非常受欢迎,一锅能卖一两银子!” 李景隆惊呼:“这么贵?一两银子,买一个铁锅?” 朱爽点头,“除了铁锅,铁制农具在海外也极受欢迎,我打算在附近建一个炼铁厂,生产铁锅和各种农具,部分直接装船送到金陵售卖,余下的都卖到海外!” 李景隆道:“海外小国寡民,能吃得下这么多货吗?” 朱爽笑:“你可不要小瞧海外,有的是好东西,就比如说距此远的倭国,有石见银山,储量比蓝田银矿还多。” 李景隆眼睛瞬间亮了,惊呼道:“石见银山,二伯此话当真?” 朱爽笑:“我骗你作甚!” 李景隆嘿嘿一笑,“也是啊!” 吃了两口肉串,喝了几口黄酒,忽然道:“你说,倭国好打吗?” 朱爽笑:“心动了?” 李景隆道:“不是,我就是觉得倭寇总来犯我大明海疆,惹得舅爷不快,咱是不是得好好教训一下,让他们知道大明天朝,虽远必诛!” 朱爽心道:“你倒会说,不过大明在对外方面,总的来说是比虽远必赔的大清强啊!” 说道:“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你可以先做准备,然后再跟父皇提!” 李景隆深以为然,又吃了几口肉串,喝了几口酒,道:“那咱们要不小心打下来点地儿,是不有权开矿啊!” 朱爽笑:“必须的啊!” 第六十章 钢材出炉 朱爽借着酒劲畅谈海外,说倭国多银子,南洋多矿产、粮食,天竺百姓温顺不知反抗,极易压榨,听的李景隆心潮澎湃,恨不能领舰队出海,做灭国无数的大将军。 却借着酒劲道:“舅爷哪都好,就是过于爱惜民力,觉得海外藩国是癣疥之疾,威胁不到内地,不愿兴兵讨伐!” 朱爽道:“别的也就算了,倭寇不可不平,安南不能不要,千年华夏地,经两宋这么一退让,就那么独立出去了!” 李景隆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打回来便是,若有机会我向皇上请旨,带五十万大军平定安南!” 朱爽听五十万这个数,酒醒了一半,心道:“那还真不能让你去啊!” 俩人聊到半夜,才各回营帐。转过天派匠户、矿工四处挖掘,很快有人过来报喜。 “王爷,大喜,大喜啊!” 自工部雇来的匠户捧一块铁矿石跪到朱爽面前道:“王爷,这里的铁矿石成分极高!” “有多高啊!” “八九成那么高!” 朱爽心道:“百分之八九十的品位,也不枉老子动用万里江山图啊!”命令一众矿工奋力开采,很快就挖出大量的高品位铁矿石,在矿场堆积如山。 随后,又命人将这些铁矿石运到在长江边筹建的黄石铁厂,准备大炼钢铁。 期间,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煤矿,让李景隆组织人手开采,也不要他的产量分成,只要能低价给供应原煤用来炼焦炭就行,又组织人手在江边修建高炉。 图纸是朱爽自己设计的,身为历史系研究生,又常年看历史类穿越小说的朱爽,有一阵很是认真的研究了不少穿越后的必备发财技能。哪成想直接获赠“万里江山图”,要说靠自身的本事搞钱,这应该算他穿越来的第一次。 等用耐火砖建好高炉后,朱爽煞有介事的做了一番法事,拜了各路神仙。一层层的高品位铁矿石和李景隆矿场炼制的焦碳合着石灰石放了下去,一声点火红光腾起,滚滚浓烟自高耸入云的烟囱冒出。 转过天,随着炼铁师傅的一声出炉,匠户们转动机关铁水滚滚而出,这一炉,竟出了4000多斤生铁,也就是整整两吨。 朱爽命匠户们把一半铁水引入铸铁槽中,得到一吨铁块,命匠人打造铸铁锅。 余下的铁水推入平炉继续炼钢,连烧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开炉时,却只得到一吨废钢。 匠户们垂头丧气,惶恐不安,朱爽则不以为然。 当初国内搞“土法炼钢”时,因为生产条件过于简陋,导致炼出来的钢含很多杂质,气泡含量过大,结构强度低,远远达不到使用要求。 朱爽如今的炼钢条件虽比“土法炼钢”时的农村强,奈何一众匠户都没高炉作业的经验,失败也是正常的。 二话不说,命匠户们继续炼钢,又接连废了两炉后,到第四次才一次性炼出一吨钢来。 当看到质量合格的钢锭时,一众匠户相拥大哭。 李景隆目瞪口呆,他也算家学渊源,太知道此法的意义了。 不说别的,将来的秦藩军队,兵器盔甲绝对是大明最好的,这一炉就出几千斤钢,怎么比啊! “恭喜二伯,贺喜二伯!有这炼钢之法,陕西大军成为钢铁洪流,二伯踏平西域,指日可待啊!若不嫌弃,小侄愿做一名先锋,为二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李景隆笑嘻嘻道。 朱爽道:“好啊,回头我跟父皇说!” 李景隆又问:“二伯,你准备打造哪些武器铠甲?” 朱爽一愣,“谁说我要打造武器铠甲了?” 李景隆纳闷,“不是要踏平西域吗?” 朱爽笑:“那是以后,这会要先赚钱!” 随即命匠人打造各种家用的刀具、农具,又轻便又锋利,价格还非常便宜,瞬间风靡武昌府。 话说封在武昌的是朱元璋第六子楚王朱桢,早就知道朱樉在附近开矿、炼钢,却一直避而不见,就像不知朱樉过来一般。 无他,不想掺和到朝中的夺嫡之争。 他是庶出,就算秦、晋、燕、周这几个王爷都死了,也不见得能轮到他,何苦冒险跟朱樉见面,惹得将来的新皇猜忌。 可当王府长史拿着一把钢制的菜刀,一柄钢制的镰刀到他面前时,朱桢愣住了,这么奢侈吗?用昂贵的钢材生产这些! “王爷,外面传言,秦王在黄石大炼钢铁,一炉能炼出上好钢材数千斤。秦王把那些钢材都打造成刀具和农具,在湖广地区售卖,又便宜又好用,城里的铁匠铺都要关门了!” “有这等事?” 朱桢似有些不信,拿一把钢制菜刀在手,看了看刀口,又瞧了瞧镰刀,自言自语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爷此话何意?”长史不解。 朱桢冷笑,“这回父王想不封二哥都不成了,有这样的炼钢技术,还特别会开矿,若不封为太子,怕有玄武门之变啊!” “玄武门?”长史惊呼。 朱桢却道:“与本王备马,我要去黄石,拜见我的好二哥,对了,把府中珍藏的美酒多带上一些。二哥一直在穷乡僻壤开矿炼铁,想来美酒都供应不上了!” 却说朱桢带着大批的护卫,骑着马自武昌府出发,约两日的时间来到黄石铁厂却扑了个空。 原来,朱爽在昨日就已经押送大批钢材、铸铁锅和钢制刀具乘船赶往金陵了。 自黄石港登船,一路经九江、安庆、芜湖,不过数日间就到了金陵,命人将货物卸下装了车,直接押送到紫禁城。 无他,朱元璋在得知朱爽一炉能炼数千斤钢材后,也是吃惊万分,他是穷苦出身,知道打铁有多累,炼钢有多难。早年时的军需武器,都是一点点攒出来的。 当初要有这技术,一统天下还得再快几年。 是以没做多想,一道圣旨发下,命秦王即刻回京。 朱爽知道怎么回事,一来要跟朱元璋解释清楚,二来要搞钢铁贸易,也是乐得回来。 第六十一章 父与子 紫禁城内,奉天殿前,朱元璋带一众皇孙和六部尚书、侍郎围着朱爽带回来的生铁、钢材和钢制的厨具、农具查看。 至于晋王朱?和燕王朱棣,在朱爽出京后没几日,便各自返回封地了。 倒是他们带来的儿子,被朱元璋以需要教育的名义,暂时留在京城,这会都跟在朱元璋身后,围着朱爽带回的货物查看。 朱高煦拿过一把钢制菜刀,随手挥舞几下,又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刀身,冲跟过来的朱济熿道:“白瞎这钢材了,当炼一把好刀才是,切菜用什么钢刀啊” 朱济熿道:“黄酒配钢刀,砍头如切糕,这钢刀就该用来砍头才是!” 朱高煦点头称是,心里道:“这么好的钢材造菜刀,必然是不缺打造兵器的材料,秦王实力强横,父王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想到这看了眼朱元璋身旁的朱尚炳,越发的羡慕不已。同样都是皇孙,凭什么你的父王如此优秀? 又看了眼秦王朱樉,无声的叹了口气。 朱爽一回来就被多方注视,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朱元璋身上。 后者问:“现如今,一日可产钢材多少?” 朱爽道:“儿臣走的时候,又建了两座高炉,每五日可产钢材一万两千斤,平均算下来,日产两千四百余斤!” 朱元璋惊呼,“这么多!” 朱爽笑道:“这还是少的,儿臣打算过些时日技术升级,再多建些高炉,怎么也要达到日产钢材万斤,才算勉强合格!” 朱元璋十分欣喜,“这么多钢材,若都打造成兵器、铠甲,出塞的胜算,又多一成!” 朱爽不言语,他在大冶铁矿、黄石铁厂投入不少,若要他白白上缴朝廷,也是吃不消的。 好在朱元璋知道这些,并未强行征收,只令兵部从朱爽这里购置大批钢材,打造兵器铠甲。 又说道:“你那铁厂产量太大,若向国内大量出售钢铁制品,只怕不少铁匠铺,很快便没什么生意做啊?” 朱爽道:“儿臣最初,是想在国内大规模低价出售钢铁制品,可现在想来多有不妥。一来会让很多民间匠户失业,没法养活一家老小。二来会有不法商人收集钢铁制品,向北元走私,助长他们的实力。 所以儿臣的想法是,对外出口,直接组织船队下南洋,这样一只铸铁锅,贩到南洋可卖一两一个,还供不应求。这样一把钢制菜刀,卖给那边的贵族,要五两银子也会有人愿意买!” 朱元璋纳闷:“海外皆穷荒之地,那边的蛮夷,买的起吗?” 朱爽道:“南洋百姓虽穷,士绅却极为有钱,别的不说,安南那边稻米一年三熟,百姓若没钱,拿稻米来换也是可以的!” “一年三熟?”朱元璋纳闷。 “是的,儿臣见过一些南来的商人,都这么说。” “那倒是可以过去瞧瞧!” 朱元璋随口说了句,若有所思。他在位时,因为倭寇和海盗问题,采取了严厉的海禁政策。 可明朝的海禁向来是禁百姓不禁官方,官方贸易这些年一直都有,只是规模不大而已! 若能从南洋多换些稻米回来,赶上一些灾年,便有足够的粮食赈灾了! 朱爽见朱元璋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提醒道:“黄石那边积攒很多了货,不若让儿臣派人组织出海,先去南洋探探行情,如何?” 朱元璋道:“那就由你派人组织,旁人还真未必能拿出那么多钱!对了,你命尚炳修的水泥路很好,朕很满意!” 朱爽听这话,赶忙拉着朱尚炳跪地谢恩,又聊了几句,才告辞出宫。 回府的路上,父子俩坐一辆马车,朱爽问了才知,朱尚炳已经把他划出来的诸多平民窟道路修了一小半,皆是一丈多宽,数百米长。跑马车一点都不颠簸,京城内人人称奇,每日都有无数人过去参观。 朱爽来了兴致,见儿子也有炫耀之意,也就不着急回府了。命车夫转向,去最近的一个贫民窟。 车夫自然驶向一个修好道路的所在,下了车后,发现道路干净、平整,有不少车马、行人经过。 朱爽又问修路时的困难,朱尚炳道:“最初百姓愚昧,不知水泥为何物,总有愚民踏入为干透的水泥地。我命护卫把这样的逮来,当众抽十鞭子,几次之后便不会再有人犯这等错误了!” 朱爽想了想那画面,道:“吾儿果然成长了,做的不错!” 朱尚炳又道:“待水泥路修好后,皇爷爷来看过,仔细问了每百米的造价,大为惊呼,称便宜又好用。我说这还是从西安府输送水泥的缘故,若在南直隶开矿烧制,成本更加低廉。” 朱爽继续点头,“不错,不错!” 朱尚炳听到夸奖,越发讲个不停,“工部尚书秦逵大人来寻我,说与父王交情莫逆,想由工部在南直隶附近寻矿,秦王府派人烧制,合伙做水泥生意!” 朱爽道:“这个,就不做考虑了!” 他虽不能在南直隶开矿,但黄石有水泥灰矿啊! 更便捷的是,生产出的水泥可以直接在黄石港装船,运抵九江、安庆、金陵等地分销,成本低廉,很有赚头。 或一路南下运到未来的魔都地界也是可以啊,反正他早晚都是要在那边建城的。 歇了几日,又见了不少来访的官员、士绅、商贾,随后乘船向西,准备经黄石回西安府,进行农业生产大开发。 若再不回去,可就误农时了! 第六十二章 西安府的变化 朱爽出金陵逆流而上,先到黄石查看了一下铁厂,闻听楚王朱桢曾来拜见过,便直接去武昌府。与这个好弟弟举杯痛饮。随后带队经信阳、许昌、洛阳至潼关。 行至渭南,路况陡然一变。坐在马车里的朱爽发觉不再颠簸,掀起车帘一看,发现外面居然是水泥路,宽阔平坦,一马平川。 “卧槽,什么情况?” 作为穿越者的朱爽都被惊到了,他是有在关中大修水泥路的念头,甚至还想在西安与洛阳间修一条高速路,可这还只是个想法,没能变成现实,是谁把路修到渭南的? 杨靖? 作为陕西布政使的他,倒是有这样的能力与财力,毕竟有蓝田银矿的两成产量收益,再想法从士绅手里弄点,修一条百里的水泥路不算难。 可路边不远处好几个高耸入云冒着黑烟的大烟筒提醒朱爽,这怎么瞧都不像杨靖的手笔。 “打听一下,什么情况?” 朱爽吩咐一声,丁智深应了,纵马疾行百十米,“请”一个农夫上马来到朱爽车前。 “王爷,听他说,是秦王府修的!” “王府?” 朱爽一愣,他走的时候,已经把王府大权交给正妃王氏,将金、银、煤、水泥灰等矿交由长史郑元吉,命总管太监曹锦从旁照应。 后者肯定不会做修路的事,郑元吉只求无过,不求有功,也不像他的手笔! 难道是王氏? 朱爽纳闷,心里道:“好个曹锦,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说给我写封信,真是该死!” 随即问眼前这个表情激动的农户,“哦,那远处的作坊,又是做什么的?” 农夫看了眼马车上的标识,小心翼翼道:“您真是秦王?” 朱爽笑:“冒充亲王可是死罪,你觉得呢?” 农夫慌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的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爽哈哈一笑:“算你会说话,赏!” 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从中捡出几粒碎银子,约二三两重的样子递过去。 农夫大喜,“谢王爷赏,谢王爷赏!” 朱爽道:“可你知那边的作坊,是怎么回事?” 农夫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丁智深大怒,心里道:“尼玛!” 刚要拔刀,便被朱爽的眼神制止,后者继续道:“不着急,慢慢说!” 农夫不知因为说话大喘气,差点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道:“就是年初以后,秦王府便开始招工,先是修城里的路,随后又修到这里的。然后就在那边,起了好多作坊,有的烧砖,有的烧陶瓷,还有烧琉璃的呢!” 朱爽越发惊讶,却道:“那作坊里,多少工钱一日!” 农夫羡慕道:“听说可多哩,最普通的小工,也是两百文一日,若是会手艺的师傅,七八百文一日的都有!” 朱爽笑道:“不错,总算没破坏寡人定下的最低薪酬制度,行了,烦劳你了,且去!” “谢王爷!”农夫再次叩头。 朱爽见其恭谨中带着崇敬,命小太监把点心匣子拿来,递过去道:“拿回去给孩子吃!” 农夫大喜过望,接过后美滋滋道:“都说王爷是天上的菩萨转世,过去俺还不信,今儿算知道什么叫菩萨心肠了!” 朱爽哈哈一笑,不再理会,命车队继续前行,黄昏时来到灞桥。 此刻,陕西的三司主官及秦王府长史,都在此等候迎接。 “王爷一路走车劳顿,辛苦了!”杨靖越众而出,率先发话,其后是张鼎、耿炳文、郑元吉。 朱爽一一回应,才说道:“我看西安府不同往日,皆众人的功劳啊!” 杨靖苦笑:“王爷这话,叫我等愧不敢当啊!” “哦,何出此言?” 杨靖道:“王爷回府,自然知晓,只能说当今圣上慧眼如炬,帮王爷选了一位好王妃啊!” 跟朱爽身后的邓氏听了不悦,暗暗道:“那贱婢有何本事,不过是仗着王爷的银子胡作非为,老娘若留在西安府,做的比她还好!” 朱爽不知邓氏所想,只说道:“哦,那寡人就先行回府,改日在请诸位大人赴宴!” 车队进了城门直奔秦王府,一路走来,皆是宽阔笔直的水泥大道。 很快来到府门口,见正妃王氏、总管曹锦及府内一众管事在外迎接。 朱爽上前先攥住王氏的手,关切道:“寡人一走近半年,辛苦爱妃了!” 随即抬脚将曹锦轻轻踹到,“你这狗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缘何不写信汇报!” 王氏忙道:“王爷勿怪,是我命曹公公,先不要写信汇报的。一来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二来知道王爷在京城如履薄冰,不敢以俗事相扰啊!” 曹锦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跪地道:“是奴婢想差了,求王爷责罚!” 朱爽哼了一声,“只此一次,若有下次,哼哼!” 曹锦吓得慌忙叩头,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起来!”朱爽随口道,扯王氏的手入府。 来到王氏的寝宫,朱爽道:“爱妃且说说,这半年都做了多少大事!” 王氏取出一本账簿,道:“王爷且看,听臣妾细细道来。自大王走后,臣妾忧心天气渐暖,石炭堆积如山,又有乡民聚集,求煤矿早日复工,便想着如何处理那如山的石炭。 一时间难以扩大销路,便想着办作坊自用。打造兵器怕为王爷惹祸,便想着烧砖、陶瓷,便选了距白水、蒲城不远的渭南。 又想起王爷吃酒时曾讲的瓷砖、玻璃,便高价悬赏,命匠人们多次试烧,耗费良多,才制成釉面光滑的地砖和透明无暇的琉璃,想来就是王爷说的那两种东西!” 朱爽听罢当真喜出望外,他一直觉得王氏颇具才干,却怎么也想不到,近凭自己的酒后吹牛之言,就把瓷砖、玻璃造出来了,这可真是自己的小福星啊! 当即起身道:“那两样东西在何处?” 王氏笑着道:“按王爷当初的设想与草图,在后花园之后,起了一座三层小楼,以地砖铺地,玻璃为窗,阳光明媚时,满室生辉!” 第六十三章 瓷砖与玻璃 朱爽随王氏来到后花园,远远瞧见一座由青砖砌成,中西合璧的三层小楼。 说它是中西合璧,只因楼体风格西式,各种浮雕却都是四爪的蟒,瞧着多少有些怪怪的。 不过进楼内还好,秦王府砖窑里烧制的青瓷砖釉面光滑,纹路清晰,似把无数的青花瓷铺到地上一般,看的朱爽有些眼晕。 不过从跟来的婢女、太监等人表情看,应该是都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透明玻璃窗,在这个桐油纸糊窗的年代,比用黄金铺地还稀罕。 来到三楼缓台看前面的花园,当真风景如画。 王氏侧过身,冲朱爽嫣然一笑,道:“王爷,您看这小楼如何,可曾还原您当日冲臣妾许下的诺!” 自去年归来后,朱爽待王氏极好,时常到她房里歇息,只可惜二人年岁都有些大,又或者是前几年伤了身子,一直不曾令王氏有孕。 朱爽愧疚之余,酒后不知许了多少诺言,吹了多少牛逼,很多自己都忘了。 却不想王氏记得,还尽她所能,最大限度的搞出来了。 不得不说,当真有些才华啊! 朱爽上前一把搂住王氏,道:“爱妃有心了,寡人心中感动,无可言表!” 正说着时,邓氏冲冲赶来,在花园处见朱爽在三楼缓台处搂着王氏,简直气炸肺腑。 当即叫了声:“王爷,臣妾也要,臣妾也要一座这样的小楼!” 朱爽抬头望去,不由苦笑。王氏却道:“臣妾当初抱着试试的想法建的,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这栋留给臣妾,给妹妹再起一栋便是,想来是比我这栋好的!” 朱爽苦笑,女人多少是麻烦,攥王氏的手说:“爱妃放心,寡人绝不亏待与你!” 正说时,王氏已进了一楼,瞧见满地的“青花瓷砖”,吓了一大跳,蹲下伸手摸了摸,叫道:“好个贱人,当王爷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便是皇上,也没这么奢侈!” 再瞧透明铮亮的玻璃,整个人都要呆住了,缓步上前轻轻摩挲,又拿手敲了敲,清脆悦耳,当即怒不可遏,快步上楼大声道:“王爷,您瞧见了吗,咱们秦王府纵然有金山银海,也经不起这般祸害?” 王氏也不气恼,只是笑吟吟望着朱爽,等他解释。 “爱妃,你误会了,其实这些都是自家作坊里烧的,便宜的狠!” 邓氏一愣,不可思议的眼神道:“王爷,缘何要欺骗奴家,这青花瓷一般的地砖,透明无暇的琉璃,瞧着就不便宜啊!” 朱爽嘿嘿道:“卖给旁人,自然不会便宜,可自家用的话,那就没几个钱了。你姐姐记过账的,你若不信,一看便知。” 邓氏将信将疑,可她知道朱爽不会骗自己,也就信了八九成。再瞧风韵犹存的王氏,瞬间有了危机感。 王氏虽无子嗣,却很有能力,能做王爷的贤内助。可她就只会吃吃吃、买买买、撒娇装可爱了。 想到这可怜巴巴道:“王爷,臣妾也想帮你做事!” 朱爽哈哈一笑,将邓氏也搂在怀,笑着道:“不必两位爱妃辛劳,且看本王手段!” 转过天,朱爽设宴,请陕西三司及西安府大小官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邀请众人参观府中新落成不久的小楼。 其实前几日时,就听市面流传,说秦王府内新起了一座青砖小楼,用“青花瓷”铺地,无色琉璃做窗,黄金为床,银为餐具,极致奢华。 都有心前来参观,奈何秦王不在,无缘拜见。 这一瞧,都被震的七荤八素,还真是青花瓷铺地,无色琉璃做窗啊! 杨靖率先道:“想来,也只有王爷这样的人,才能住这样的宅子啊!” 朱爽笑道:“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只寡人自娱自乐,又有什么意思,要西安、陕西的百姓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才是寡人的心愿啊!” 众官吏听罢,全都施礼道:“王爷心系万民,实乃关中百姓之福啊!” 张鼎道:“却不知这样的青花瓷砖,多少钱一块!” 朱爽道:“这一尺见方的砖,不过两百文,铺满一个卧室,不过区区二十余两。” 众官员听得咋舌,二十余两,都够县令半年的俸禄了! 不过对于豪商而言,还真不算贵! 当然,仅仅是铺一个面积不大的卧室,若似秦王这般,上下三层楼所有房间都铺的话,只怕要上千两银子啊! 一个小官忽然道:“王爷,却不知这透明琉璃,一尺见方,价值几何啊!” 朱爽道:“一样价,都是两百文!” 众官员瞧了瞧,心里暗暗盘算,若把自家的房子换了,得花多少银子! 一个个算了后,都在心里咋舌! 朱爽却道:“当然,西安府为寡人封地,陕西三司与秦王府也算同气连枝。多的不说,各衙门内宅的青花瓷砖与无色琉璃,秦王府包了!” 众官吏闻言大喜,全都施礼拜谢。有那种不住衙门的小官,仗着胆子道:“王爷,我等若想改建自家……!” 朱爽道:“一律半价!” 一些小官略显失望,心里打了退堂鼓。却也有打算改建的,连声称谢。 这些人出了秦王府四处宣传,没多久西安府的豪商巨贾、东家、掌柜的,便知秦王府真有“青花瓷砖”和“无色琉璃”了! 听各官吏说的天花乱坠,有声有色,全都派人到秦王府门房打探。 自有秦王府长史属官出面迎接,告知众人数日后,会有专门的店面在太子庙附近开设,到时直接过去购买便是。 又过数日,但听太子庙一带鞭炮声轰鸣,秦王府的装修建材店开业。 城内的豪商巨贾纷纷派人前往,结果发现新店里面人太多,要排队才能进。 等进去后一瞧,青花瓷砖着实不错,无色琉璃的大窗瞧着也很奢华,就是价格太贵。众商贾还想能不能便宜些时,忽涌入一帮外地客商,也不还价,要的还非常多,很快就把存货买走了。 西安府的商人若想要,就得等再生产的了,还得一个月才能交货,一时间懊恼不已。 第六十四章 给城墙贴瓷砖 秦王府内,朱爽搂着邓氏,看新房施工进度。 原来自看了王氏的小楼明亮又漂亮后,邓氏死活不肯再住她的寝殿,一定要朱爽给她造一个更大、更漂亮的房子来。 更大是不可能的,更漂亮倒可以。回想前世看过的各种别墅造型,给邓氏画了十几幅草图,供其选择。 至于其他美人,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单独小楼没有,房屋改造总是要的。 一时间秦王府内工程不断,都快成大工地了。 “王爷,这瓷砖、玻璃,造价竟如此低廉?” 邓氏看过王氏的账簿,反复算了好几遍,发现一块一尺见方的青花瓷砖,成本不过二十文,玻璃略贵也不过三十文,可朱爽反手便卖出二百文的高价,也不知销量如何,到底能卖出多少。 却不知因为人工效率低的缘故,这两样货物的成本,已经高出后世快十倍了。 朱爽道:“原材料不值钱,人工也不算贵,成本自然便低了嘛!这其中啊,最贵的是技术!” 邓氏紧张道:“那可得把那些匠人看紧些,莫叫人偷了去!” 朱爽道:“王氏在两样货的成品出炉时,就安排专人盯紧他们了,我回来又命曹锦派人,加强几个作坊的守卫力量,除非大队人马进攻,否则不至有失!” 邓氏以手抚心口,道:“那便好,这可是摇钱树一般的买卖,可不能叫人学了去!” 朱爽笑道:“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走进千家万户的。不过先要在富人那里,割一波韭菜,然后再干成白菜价!” “割,韭菜?” 邓氏缓缓说了句,旋即笑道:“王爷是想在富人身上反复赚钱吗?这想法好,比刮穷鬼的钱有意思多了!” 朱爽道:“刮穷鬼的钱算什么本事,能收割富人,朝廷才会长治久安啊!” 邓氏道:“我读史书,每到王朝末期,都是富者连阡陌,一毛不拔。穷者无立锥之地,还得交各种赋税,真要活活把人逼死一般!” 朱爽突发奇想,“若朝廷跟咱们的作坊征收暴利税,百抽四十五,你觉得如何?” 邓氏惊呼,“那怎么行?这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赚的,凭什么白白献给朝廷!” 朱爽哈哈大笑,邓氏不悦,拿纤纤玉手在朱爽腰间掐了下,娇声道:“王爷,你好坏啊,故意作弄臣妾!” 朱爽摆手,道:“非也,就是忽然冒出这年头。作坊的盈利,自然是不会上缴朝廷的,倒是可以为西安府的建设,添砖加瓦!” 邓氏没好气道:“怎么着,你要给城墙贴瓷砖,还是给城楼安玻璃啊?” 朱爽一怔,“我还给长城贴瓷砖,紫禁城镶金边呢!” 邓氏嘲讽,“呦,王爷好大的口气啊,您什么时候当了监国太子,再说这些!” 作为开国六公爵之一邓愈嫡长女的邓氏自然不傻,自朱标死后也琢磨过味来,当初作什么啊? 要是他俩不胡作非为,让朱樉在秦地,在朝廷有个好名声,老朱肯定主动立朱樉为继承人啊,至于现在这么尴尬吗! 明白这些的邓氏越发后悔,见朱元璋迟迟没有立太子,也希望朱樉能争一争。 想到这忽然道:“王爷,要不,这两样买卖赚的银子,别运入府了!” 朱爽一愣,“哦,爱妃有什么想法?” “把这钱花到西安改建上,父皇不一直嫌金陵不好吗?咱们把西安府建漂漂亮亮的,比金陵还气派,趁着父皇身体还不错,请他巡幸陕西。若见关中富足繁荣,西安城繁花似锦,没准一高兴,就把都城迁过来了,直接任命你为太子,也说不定嘛!” 朱爽道:“万一老爹瞧中这里,他迁过来,把我迁到别地就藩,该怎么办?” 邓氏愣住,结结巴巴道:“这,不至于!” 朱爽哈哈一笑,“当然不至于啊,本王逗你的,不过爱妃的提议确实不错,其实到了本王这份,年入百万两与年入千万两的差别,没什么实际意义。若把银子藏在地窖里,早晚是别人眼中的肥猪,案板上的鱼肉。倒不如把钱拿出来用掉,才能转化成真正的实力。” 邓氏把头靠入朱爽怀中,柔声道:“王爷是嫡次子,又不缺钱使,肯定能成的!” 不等朱爽表态,太监总管曹锦自远处气喘吁吁跑来,边跑边喊道:“王爷,大喜,大喜啊!” 朱爽站直身子,表情肃穆,“哦,喜从何来?” “王爷,仓库里的十万片瓷砖,十五万片玻璃,都卖光了!” “这么快就都卖光了,看来这西安府的商贾,对本王信心十足嘛!” “王爷,不是西安府的商贾买的,是太原府和洛阳来的两拨商人!” “哦,晋商,鼻子还挺灵。洛阳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曹锦解释,“我问了掌柜的,说跟这两拨商人都聊了,晋商打算把货物卖到山西、河北,山东一带。洛阳的商人则打算贩货至金陵、凤阳、苏杭,总之都是卖给有钱人,普通人家,可用不起这东西啊!” “那倒是,目前本来也没打算给普通百姓用!” 曹锦迟疑,旋即讪笑:“其实普通百姓,也有很多人来买!” 朱爽愣住,开什么玩笑,他定价的时候,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卖给普通老百姓。 二百文,差不多相当于后世两百多快钱啊,就买一块三十多厘米长宽的玻璃,若把窗户都换了,得花多少啊! 曹锦继续道:“很多百姓说,若非王爷这一年的诸多善政,他们还要忍饥挨饿,哪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王爷的买卖,再怎么难也要支持的。多的买不起,便买一两块玻璃,回家镶在窗上,好歹亮堂些,也算支持王爷了!” 朱爽闻言愣住,看了眼邓氏,忽然道:“这瓷砖、玻璃的净利,一文都不运回府邸,我要给这西安城,好好改造一遍!” 邓氏之前心算两样货物的盈利,可怎么也算不出,听朱樉这么说,幻想以后当皇后的日子,欣喜道:“对,给城墙贴瓷砖,亮瞎他们的眼!” 曹锦听得目瞪口呆,回想巍峨壮观的西安府城墙,心里暗暗道:“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 第六十五章 流言与危机 朱爽没理会邓氏的“疯言”,而是在心里默算,瓷砖出厂成本二十文每片,算上运费和销售成本,计三十文,一片能赚一百七十文,十万片就是一万七千两。玻璃按每片赚一百六十文算,十五万片就是两万四千两。 这一日间赚四万一千两,对于旁人来说是泼天的财富。可对朱爽而言,也就勉勉强强。 “不过四万多两,给城墙贴瓷砖就算了,先把长安、咸宁的县学改造了,再接着修路!” 哪知曹锦出言反驳,“王爷,您算错了,今儿的盈利不是四万多,而是十万多!” 朱爽这下真惊了,“十万多,哪来的,货不是都……你是说,有商家交了定钱,晚些日子提货?” 曹锦道:“是啊,王爷,我走的时候,订单都快排到年底了,那都抢着交钱呢,生怕晚一些咱们不收,便做不成这生意了!” 朱爽哈哈一笑,“好,好,好,告诉作坊那边,全力生产,做好了本王不吝赏赐!” 曹锦笑嘻嘻道:“奴婢知道!” 朱爽这边扩大生产,用盈利对西安城进行逐步改造不提。 却说太原府,晋王宫,朱?对着面前的玻璃跟青花瓷砖发呆,好半晌才缓过神,冲探子头领道:“这东西,真是老二那鞑子老婆搞出来来的?” 后者道:“禀王爷,千真万确,西安府都传遍了。说王保保这妹子,自大元宫廷内一本养花种草的书里,瞧见的秘方,派人手试炼,还真做成了。” 朱?不屑道:“胡扯,大元若有这等技术,自己为何不造?” 探子首领道:“听说大元宫廷里的人,也不知道有这本书,这项技术!” “越发胡扯,那书从何来?” 探子首领仿佛故意气晋王一般,“听说,是蒙古人西征的时候,从西方带回的书籍太多,没法一一辨认,就那么扔在皇宫书库内上百年,王保保这妹子,也是机缘巧合才瞧见的。” 朱?来了兴致,“却不知这养花种草的书,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什么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有趣,有趣啊,衍空大师,你怎么看?” 朱?身旁的衍空大和尚叫了一声佛号,道:“王爷,以小僧之见,这应当是秦王府放出的流言,混淆视听罢了。当然,也不排除西方真有这样的技术,被蒙古人无意中带回来。” 朱?点点头,认可衍空的分析,又瞧了瞧,桌上的玻璃与地砖,恨恨道:“这朱老二是财神降世吗?怎么赚钱的买卖一个接一个?” 衍空大师道:“金银虽好,却也容易让人迷失心智,若秦王一心行商贾事,并贪图享乐,想必圣上,会有所失望啊!” 朱?点点头,“不错,既如此,何不让二哥更奢靡些!” 衍空大师道:“王爷有主意了?” 朱?笑了笑,一指青花瓷砖,道:“你说,若这瓷砖上,都是金龙,又当如何?” 衍空一愣,想那金龙瓷砖铺满宫殿地面的场景,道:“若每个砖上都是金龙,会显得过于密集,若能以大殿的地面为整体,分段烧制,让这些小砖组成两条金龙,其余的地方留白,或许会更震撼!” 朱?闻听大喜,道:“大师果然好见识,妙,妙啊!” 衍空道:“既如此,便把承运殿的室内绘图送到秦王府,请其为王爷定制烧一批瓷砖,想来秦王念在兄弟情分上,不会多收银子!” 朱?想起他经过秦王府,拿朱爽的书信取银子时的场景,漫说朱爽不在乎,即便王氏那个女人,也没把几万两银子放在眼中,还真是阔气啊! 当即冲探子首领道:“你派人去秦王府下订单,作坊那边也要抓点紧,一个月内,务必要抓几名匠人出来!” “是,卑职遵旨!” 探子首领离去不提,再说朱?,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忽然道:“你说父皇这么久都不肯立储,到底打什么主意?” “以小僧之见,应该是在观察,观察秦、晋、燕三位皇子,及皇孙允炆!” 朱?点头称是,“以目前的情形看,父皇似乎很看好二哥啊!” 衍空和尚道:“不错,秦王现如今获封征西大将军,可自行筹备军械粮草,训练士卒,更有无数财富,供其使用,已然是天下第一强藩。 但更要命的是,秦王获取在湖北一省的开矿权,更在武昌府附近开出大铁矿,招募矿工无数。这些人发了兵器,训练十数日就是一只不错的军队。若能在武昌府征集船只,顺流而下,数日间便可到金陵。 皇上征战一生,经验丰富,不会看不到这样的威胁。却纵容秦王肆意发展势力,已然是意属秦王啊!” 朱?点点头,叹一口气道:“二哥,势力已成,吾等怕是没机会了啊!” 衍空和尚嘿嘿道:“当初懿文太子在世时,王爷那么想也就算了。如今胜负未分,局势未定,王爷何必灰心呢!” “你说大哥?” “对啊,当初谁能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大哥好好的,突然就没了!” “秦王早年耽于酒色,身子早就掏空了,忽然暴毙,也说不定的!” 朱?点头:“不错,这些事很难讲啊!” …… 北平,燕王府,朱棣同样望着桌上的瓷砖与玻璃,跟一个大和尚感慨。 “我以前,蛮瞧不起二哥的,如今看来,我连二嫂都不如,实在是惭愧啊!” 道衍和尚道:“王爷何必妄自菲薄,您的长处在于征战沙场,财货这类事,千金买马骨,高价请人做便是!” 朱棣冷笑:“我倒是想请匠人,特制一批瓷砖,为父皇的寝殿换上,能如愿否?” 道衍道:“贫僧必定全力以赴,助王爷完成孝心啊!” 朱棣道:“倒也不比如此,二哥最近颇有孝心,没准他的青花瓷砖,已装车往金陵送了!” 道衍笑着摇头,“秦王性本奢靡,耽于酒色,哪有王爷这般孝心。再者小僧夜观天象,见西方有大星坠落,分野在秦,说不定,便要应在秦王身上。” 朱棣紧张道:“大哥才去一年,二哥也要命不久矣吗?父皇闻之,身子怕吃不消啊!” 第六十六章 进山 秦王府,小青楼,大客厅。 朱爽惬意的坐在纯手工打造的“沙发”上吃着葡萄,听太监总管曹锦汇报府内的事项。 听了一阵,忽然道:“府内的下人们,可有什么异动?” 曹锦道:“一切安好,除了夸赞王爷本事非凡,待下人宽厚,并无异样!” 朱爽点点,道:“如此最好,若有不寻常的事,或是谁家里发生异常,都要记录汇总,报给我看!” “奴婢遵旨!”曹锦虽觉奇怪,却也没敢多问,一直都是按朱爽的吩咐,监视西安府、秦王府的各种事宜。 却不知朱爽忧心历史上的下毒事件,对府内的佣人各种调查、监视。 不怪他多心,实在是有些事过于玄妙。 如太子朱标,37岁暴病而亡。秦王朱樉,39岁中毒身亡。晋王朱?,40岁暴病而亡。 孝慈高皇后所出的三个嫡子,都在三十八九将近四十年富力强的时候暴病而亡,而且是五六年内接二连三的死,要说是巧合,也真的是太巧合了! 所以朱爽对自己的安全,那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出行时,最少也要带五百名护卫,且要有薛台、丁智深两员猛将在侧。 将平安带回西安府后,送了府邸、宝马、银子、神兵利器、美人歌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将其感动的无可无不可,言必称报王爷厚恩,时常随侍左右。 有了平安的护卫,朱爽就更不怕刺杀了,毕竟此人是真的猛。在他看来,薛台、丁智深已经是难得的猛将了。却不想平安以一敌二,尚能游刃有余,比这两人加起来还勇猛。 出行的时候,有三员猛将随侍左右,五百到一千名护卫,别说普通的刺杀,就算是数千人的军队,也有一拼之力的。 不过,众人只能保护朱爽不受武力攻击,下毒一类的“魔法”伤害,便只能从王府的管理上下手了。 原先的太监、宫女、下人中,被他责罚过的,统统给钱送出秦王府。留下来的,也是各种审查,又命曹锦派人抽查。 不仅如此,经过近一年的苦心经营,很多西安府的百姓将朱爽看成菩萨一般的存在,常常去太子庙为其祈福。 朱爽通过“万里江山图”将为其祈福的愿力收集起来,得到不少灵药,虽还没试过效果,但想来是不差的。 另外,“万里江山图”可以进行快速种植,真到紧要关头,顶级人参、灵芝一类的也能快速弄来,怎么也不至于走原本的老路! 待曹锦离开后,朱爽命小太监传薛台、丁智深,又命人去请平安,召集八百护卫,到终南山打猎。 名为打猎,实为开展他的“烟草产业”大计。 当初请朱元璋将杨靖外派陕西布政使,便是打着推广烟草、土豆、西红柿的名义。 不过烟草太耗地力,西红柿只能当菜做不了主食,杨靖最终大力推广的是土豆和玉米。 这两样的种子,都是朱爽提供的。只是乡民从未种过,一个个抗拒心理极强,最后也没种多少。 倒是秦王府的田庄,几乎全种了土豆和玉米,那可是整整三十万亩啊! 老朱之前的赏赐,肯定没这么多,奈何元末明初的陕西地广人稀,朝廷鼓励百姓开垦。在开垦土地方面,普通农户哪里比得上王府,加上前几年“胡作非为”才攒下这么大家业。 朱爽穿越而来后,并没有将土地分配给农户,只是把租税减到最低,命佃户们种土豆、玉米,想来是能让他们温饱有余的。 至于烟草,朱爽决定换个思路,将其“种”到终南山里。 谁规定这东西必须人工种植啊?纯天然野生的味道更醇厚呢!他是打算以后就这么宣传了! 却说薛台、丁智深很快到了,前者一脸笑嘻嘻,“王爷,这次去终南山,要待几日啊?” 朱爽道:“看本王心情,怎么,舍不得家中娇妻?” 薛台摆手,“哪能啊,能跟王爷去山里打猎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爽冲丁智深道:“你哥嫂现下如何?” 丁智深道:“谢王爷挂念,他二人一切都好,托庇在王府门下,在街上开个小店,每日吃喝不愁,又不受欺负,哥嫂都说,这一年过的,比从前二十几年都快活,都是王爷恩赐,想过来磕头谢恩,又怕叨扰王爷!” 朱爽笑道:“没事便过来玩,不必拘谨。倒是你,可有中意的女子,本王为你做媒!” 丁智深摇头:“小的自得王爷赏识,寸功未立,还不想成家!” 朱爽假做生气,“这话说的,若不立功,你还不娶了吗?改日替你寻一个良家女,让你早日完婚!” 丁智深只得拱手:“多谢王爷!” 几个人闲扯几句,待下面的人准备好车架、仪仗,备好了粮食,肉食,烤炉,香料,竹签,等来了平安,才登车出秦王府,往终南山的方向去。 出了城,有新修不久的水泥路,宽阔平坦。四五十里很快走完,来到终南山脚下。 八百护卫各有分工,有的安营扎寨,有的驱赶山中走兽,朱爽则带着平安、薛台、丁智深和数十名亲卫,骑马射猎。不多时便打到兔子、山鸡、野鹿无数。 这其中,丁智深的箭术最差,朱爽要好很多,薛台的箭法更强,最厉害的却是平安,竟射杀一只大虫,两头野猪,端是一条好汉。 不仅朱爽敬佩,便是这一众护卫也都敬佩不已。 到了下午,众人埋锅造饭,用山泉水煮米,大铁锅炖肉,炭火炉烤串。 更有不少护卫下水捕鱼,上山采摘,把一顿山间晚饭弄得丰盛无比。 可见人到了一定级别,纵然一个小小的愿望,也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满足。 而当你穷困卑微时,纵然是生死攸关的事,旁人也不会看在眼里。 吃饱喝足后,待众护卫睡去。朱爽则待在营帐里,心念一动,思绪来到虚空所在,看着巨大无比的“万里江山图”,选了无数烟草种子,在终南山的位置种下。 第六十七章 野生的财富 朱爽许久未曾大规模种植,自“西安府”收集到的“草木精华”堆积如乌云蔽日一般,多的不能再多。 等“烟草”种子种下后,又挥手洒下“草木精华”,很快漫山遍野里,就长满了烟草。 有在终南山隐居的道士,夜里出来解手,迷迷糊糊间见尿过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棵大草,当时都傻了。 心里道:“狗尿苔,啊,不对,狗尿苔不长这样。啊呸,本道爷尿下不长无名之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野道士的迷惑不提,却说第二日,朱爽带着护卫们继续进山打猎,途中朱爽停下马,向左右道:“我看此处风水极佳,当有宝物问世,大伙四处找找看,若有所获,本王不吝赏赐!” 众护卫一听,激动的不行。 没别的,王爷就是大方。这一年到头,恩赏无数,哪个不肯卖命!一个个四散开来,蹲下来寻个不停。 不多时,就有护卫大喊,原来是发现一颗大人参,朱爽二话不说,赐银百两。 之后的护卫们又寻回不少东西,却没有能称得上宝物的了。 正当众护卫抓心挠肝,不知还有什么宝物时,一个曾跟随去金陵,见过烟草护卫眼前一亮,差点张嘴喊出来。 强忍激动的心,又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长成的烟草,才发疯似的冲朱爽跑过去,口中道:“王爷,大喜,大喜啊!” 朱爽身旁的丁智深忙纵马挡在前面,手中刀子出鞘,虎视眈眈。 那护卫才知自己犯了忌讳,忙停下脚步,一指四周道:“王爷,这里,漫山遍野的烟草啊,都是野生的!” 朱爽一副惊骇至极的表情,“有这等事?” 随即看了看手中的大人参,感慨道:“我本以为它是此处的宝物,不想竟是烟草,赏银百两!” “谢王爷,谢王爷!” 幸运的护卫叩头不止,其余人则是各种羡慕,话说他们不少人是见过烟草的,只是烤制后的卷烟印象太深,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朱爽跳下马,连走了百十米,依旧有数不清的烟草,笑着道:“不错,此乃天佑关中啊!这些烟草若都制成烤烟,绝对获利不菲。” 众护卫纷纷跪地叩头,齐声道:“王爷洪福齐天,自有神明相助!” 朱爽一愣,“这些话,是谁教你们的?” 众护卫全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义气深重的模样。 朱爽冷笑:“哦,连本王都敢瞒着,好大的胆子!” 众护卫依旧不说话,却都抬起头,看向薛台。 薛台一下就慌了,“不是,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啊!” 见朱爽望着他,垂下头道:“禀王,是,是小臣教他们说的!” 朱爽道:“哦,倒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神明相助,不是很恰当!” 薛台一愣,见朱爽的表情,忽然道:“王爷是天上星宿临凡,自然无往不利,福星高照啊!” “对对对,王爷是降龙罗汉降世!” “我觉得是赤脚大仙!” “应该是真武大帝!” 护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朱爽就不管了,晚一些的时候,叫薛台去给他们统一思想! 不得不说,这薛台虽是鞑靼人,识字不多,作战勇猛,却又非常狡黠,常有奇思妙想。 丁智深为人心细,做事认真,武力极高,却又略显古板些。 至于新来的平安,自然也能瞧出朱爽似有不臣之心。 可他是朱樉用“十万两”银子换来的,到了西安府又被各种笼络,就算想投别人,也不会被信任了。 好在朱樉财力雄厚,宽厚仁义,又有诸多异相,还真有点真命天子的味道,想想也就认了。 拱手道:“王爷,末将在山西练兵时,就听说金陵出了稀罕物,名为烤烟,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一两银子一根尚且买不到。今儿在山中遇到大片野生的,实乃天降财富于王爷。依末将看,这天底下除了皇上,就没有比王爷更有福泽的了!” 薛台道:“不错,王爷天命所归,早晚继承大统。吾等誓死追随,有敢拦跟王爷作对的,杀杀杀!” “杀杀杀!” 这八百名护卫激动不已,他们这一生跟秦王府绑定不说,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也很难离开秦王府。 若王爷真能继承大统,当了皇上,他们这些人,总要出几个将军,封几个爵位! 朱爽未料随便撩拨几句,就把一众护卫整激动了,差点要提刀子砍人,忙安抚道:“诸位的心意,寡人知晓。本王在此立誓,永不相负!” “谢王爷,愿为王爷效死!” “哈哈,好,吾有尔等,何愁大业不成!下马,掰烟叶!” 朱爽、平安、薛台、丁智深等人纷纷下马,与原本就步行的护卫一起掰烟叶。用了一天的时间,掰了一千余车,命人回西安府寻车马行,雇了上百辆大车,运了好几趟才全部拉回。 然后,命匠户们在城外搭建烟房,上杆烤烟,又命曹锦雇工两百,二百文一日进山采烟叶,也算把大明的烟草行业做起来了。 却说烤烟要出炉这日,陕西三司、西安府县衙门以及城内外的商贾都来看。 无他,经过近一年的发酵,大明帝国的中上层人士,就没有不知道香烟传说的,什么一两银子一根,户部尚书家里存的烟都被偷了之类的小故事,早已在民间传遍。 整个大明稍微有点实力的商贾,就没有不想经营香烟的。 奈何,这东西最早是秦王搞出来的,只说是太子显灵降下的,东西就那点,早没了。 有些商贾在自家的房屋、院内给朱标立牌位,虔诚上香供奉,也没瞧见半点显灵的东西。 原以为是昙花一现的传奇之物,哪成想,竟在终南山内找到大量的野生烟草,这得值多少钱啊! 杨靖明知道这东西无论卖多少钱都跟他没关系,可就是想来看看。 其余官吏就心思各异了,有人觉得秦王豪爽,这前来观礼,总要赏赐赏赐,表示表示! 第六十八章 出口与内销 在一众大小官吏身后,是聚集而来的商贾。有西安府本地的,更有从太原府、平阳府、洛阳、开封来的。此刻按地域站成好几堆,一个个小声嘀咕,琢磨能拿到多少货。 胖成球的王富贵穿着薄衫,依旧热的满头大汗,笑的像个弥勒佛,在西安府商界头领张记酒坊的东家张诚,太和楼的东家董平面前赔笑脸。 只是这两位一直冷着脸,不太爱搭理王富贵。 原因无他,这胖子虽长得与汉人无异,祖上却是色目人。大元朝的时候,西安府王家不是一般的阔。到大明坐江山,声势自然就颓了,财力也少了大半,却也不比张家、董家差多少。 奈何一直没靠山,父亲又刚走没几年,接手家业不久的王富贵,就显得很有礼貌了! 他站在张诚、董平的身旁,听这两人低声筹划。 “这一次,绝不能让外地商人抢了先,举全城之力成立商社,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半的货,长江以北全归咱们!” “要我说,就该发狠把货全吃了,到时直隶加十三布政司的香烟生意都是咱们的人在做,那帮盐商都要羡慕!” 王富贵忽然道:“还可以卖到草原、西域!” 张诚转头,见是王富贵,不屑道:“脑子不清醒啊,中原人口亿兆,富者如过江之鲫,这点货都不够卖的,还往草原、西域送!” 董平眼皮都不抬,淡淡道:“做生意嘛,暴利又没风险,还能长久赚钱,才是最好的,令尊没教过你吗?” 王富贵表情讪讪,有心说一下王家的经商之道,又怕被对方嘲讽,尴尬一笑出了人群。 看了眼旁边几伙商贾,又瞧了眼被护卫隔开,众官吏围绕的秦王所在的区域,暗暗叹了口气。 虽说石炭生意时,跟曹公公搭上点交情,可在烟草这等暴利的生意面前,也没什么大用。 凭他的身份,是没法站到朱爽身前的,就是中下层官吏那块,也混不过去啊! 更不用说,把他的想法跟秦王说了。 可如果坐看几大商帮竞价争货,凭他在西安商界的地位,就算陕西商帮赢了,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啊! 必须见到曹公公,就算不能直接说服秦王,起码要让曹公公知道自己的想法,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王富贵缓步向秦王所在的方向去,很快被护卫低声呵斥,滚回去! 都是不敢惊动贵人,王富贵也没到冒死呼喊那步,冲人陪笑脸退后。 焦急万分的等了会,见一个小太监步履冲冲。 王富贵似看到救星一般,皮球贴地飞一般,小跑着过去。 把那小太监吓了一跳,惊呼:“你,你要干什么?” “公公勿怕,咱是曹公公的朋友,想请他出来说句话,事关王爷烟草产业大计!” 小太监边走边打量,还真想起来了,毕竟王富贵的长相在民生疲敝的关中,还是相当有特点的。 “咱家要出恭,没时间理你!”说罢脚步越发的快。 王富贵自怀里掏出一把宝钞,塞到小太监怀中,“公公且拿去用,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小太监见是一把宝钞,当真吓一跳,虽说宝钞贬值,却架不住王富贵给的多啊! 当即道:“王员外放心,我去去就回,保证把话带到。” 小太监说到做到,解手后回到队伍,凑到曹锦身旁,低声道:“厂公,常来找你饮茶的王员外要见你,说事关王爷烟草产业大计!” 曹锦眉毛一挑,低声道:“好个猴崽子,收了多少银子,敢在这个时候带话!” 小太监低声道:“哪敢平白收他银子,不过是解手的时候没纸碰到王员外,人送我几张宝钞而已!” 曹锦笑了,低声道:“咱家都没用过宝钞……你比我还阔啊!” 小太监知道过关,笑着低声道:“如何敢跟厂公相比!” 曹锦偷眼看了下朱爽,见他跟杨靖等人聊得正嗨,估计一时半晌不会叫他,轻移脚步出了护卫圈,冲迎上来的王富贵道:“听说,你找我!” 王富贵点头哈腰,笑着道:“非是要打扰公公,实是有复兴关中的大计送与秦王陛下!” 曹锦笑了,“你一介商贾,还懂治国吗?口气倒不小,纵然是当今圣上,朝中诸位大臣,也不敢说有良策能复兴关中,重现汉唐盛世啊!” 王富贵急速道:“关中衰败,原因复杂,小人就不卖弄了,只说一点便是丝绸贸易的衰落。如今王爷有了天底下独一份的烟草,若能行销西域甚至更远的察合台汗国,引得胡商纷纷入西安,各国使节来华夏,想来凭此大功,王爷也能大受裨益!” 曹锦听得一愣,这几日听到的议论都是把烟草卖到江南能赚多少多收银子,还真未想过卖到西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会像王富贵所说吗,曹锦觉得最少有一多半可能! 当初鄙视烟草的一众大明文武勋贵,有多少想求一根香烟而不得。一两银子一根的天价,就是这些人炒起来的。 当然,很多时候是商贾花钱。却越发证明的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和财富的一拨人,是多么喜欢王爷手中的香烟。 西域的城邦国家会例外吗,更远的察合台汗国,以及更远的不知名国家,都会有不少人喜欢! 这么一想,市场扩大了无数倍,货物少的可怜啊! 想到这,曹锦急急忙忙向朱樉所在的方向去,到近前道:“王爷,奴婢有重要的事要即刻汇报!” 朱爽一愣,冲杨靖、耿炳文等人笑着点头,后者识趣退开。 曹锦这才低声把王富贵的话,简要叙述一遍。 朱爽听了十分惊奇,他其实想过把香烟卖到草原和西域的事,却是先在国内富贵阶层刮一圈银子后,是以没深入想过,把烟草卖入草原和西域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听王富贵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加强陕西与西域、中亚、南亚、西亚等地交流的拳头产品啊! 第六十九章 香烟换宝马 当小太监来宣王富贵的时候,后者一蹦老高,似皮球被砸地弹起一般,引得无数商贾纷纷侧目。 陕西商帮里的张诚一脸懵逼,问一旁的董平,“什么情况!” 后者眼睛眯成一条线,微微摇头,“想来是贿赂了哪位公公,在王爷耳边递上话了!” 张诚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恶狠狠道:“该死,以后哪个敢跟他做生意,便是与我西安府张家为敌!” “还有我董家!”董平慢条斯理道,却透着一股杀气。 若不是秦王和一众官吏在场,绝对命家丁痛打王富贵一番在说。 不远处的太原府、平阳府、洛阳、开封等地来的商贾,也都是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什么情况。 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听了后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王富贵不知一众商贾生撕了他的心都有,此刻全都是要见秦王的激动。 这可是当今圣上和孝慈高皇后的嫡次子,年入几百万两银子的大明第一藩王啊! 能召见他一个小小商贾,绝对是祖坟冒青烟。还是一个炸雷劈祖坟上,着了的那种啊! 随传话的小太监来到朱爽跟前,见有个人身材高大伟岸,颌下美髯,双目威严,笑容和煦,穿着四爪蟒龙袍,当即跪倒,膝行向前几步,叩头道:“小人王富贵,叩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爽笑着道:“无须多礼,起来说话!” “谢王爷!” 王富贵站起身,目光微微低垂,不敢直视,听朱樉道:“听曹公公说,你建议把烟草卖到西域,说能复兴关中,重现汉唐盛世,且具体说说!” 不远处的官吏原本就好奇,朱樉为何突然招一个胖的似球一般的商贾觐见。 闻听此言,都要气炸了!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谈国家大事,妄言关中复兴,当他们这些两榜进士是摆设吗? 新调任不久的咸宁县令周寅站出两步拱手道:“王爷身份贵重,如何能听卑贱之人妄言,不若命人乱棒打出,免得脏了贵人耳朵!” “就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也敢出这等狂言!” “纵然是朝中的尚书、大学士,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啊!” “猪狗一般的东西,污贵人的眼,当真该死!” “他祖上是色目人,蒙古人坐江山的时候,不知造了多少孽。皇上仁慈,容他这等北元余孽苟活,不老老实实也就罢了,还敢跳出来搞事,嘿嘿!” 站在朱爽身前不远处的王富贵,已然懵逼了。 两腿战栗,汗如雨下,忽然觉得西安府商帮里的人,其实都挺好的。 虽然不大瞧得起他,时不常的出言讽刺,至少还委婉些。 可这些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完全不把他当人啊! 言语间都是要弄死他的意思,还有很有可能付诸于行动。 富贵险中求,亦在险中丢,果然不欺人。 这一刻成了,还能为王家延续几十年富贵。若赌输了,偌大的家业就全葬送在他手中了。 想到这,王富贵大着胆子抬了头,看能决定他与全家命运的秦王。 发现朱爽只是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似乎并未受一众官吏的影响。 王富贵信心大增,跪在地上道:“王爷,小人先说一个容易办到的,自古西域产良马。若能带烟草出使各国,想来能换到不少大宛马。若王爷麾下能有几千乃至上万乘大宛马的骑兵,出塞立功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这话一出,耿炳文、平安、薛台、丁智深等武将都是呼吸一滞,上万乘大宛马也就是所谓的汗血宝马的骑兵,冲锋的时候绝对天地色变,雷霆一击谁能相抗? “王爷,听他这么说,倒是一件好事!”耿炳文思索片刻,忍不住道。 没别的缘由,平定洪武二十五年的白莲教叛乱时,被千余蒙古骑兵偷袭击溃,是他一生的痛。 那一刻要是有千余乘汗血宝马的骑兵,他能把那些贼寇全灭了。 要有万余这样的骑兵,出塞立大功也不是难事。 虽然皇上说,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可他心里过不去啊,若不立一个大大的功劳,真的是到死都抬不起头了。 他可知道,还活着的那帮老兄弟,没几个不拿他那场大败当笑话说。 若不立下大功,哪来的脸面回金陵,想到这拳头都攥紧了! 听耿炳文这么说,平安也说道:“昔年,汉武帝为得汗血宝马,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讨大宛,损兵折将才弄来,若能用烟草换宝马,也是国家幸事!” “不错,大大的好事啊!” “王爷,西域的胡姬也不错……” 在场的几名武官纷纷附和,更有脑子不太灵光的,还打起胡姬的主意。 朱爽不理会这些,笑着道:“不错,还有呢!” 王富贵见一帮大将支持他的想法,胆子大了很多,腰板也硬实了,继续道:“王爷,小人建议可以派出使节,到西域各国拜访,每个国家的王室送一点烟草,等他们品尝了觉得好,就会派出使节与商队来我大明,到时使节赴金陵,商队来西安,绵延千里,络绎不绝,物资流动,中原与西域的商贸便活起来了,那时节何愁关中不兴啊!” “好,不错,先随着曹公公!”朱爽随口道。 王富贵见状大喜,再次跪下叩头:“小人多谢王爷赏识!”随即起身,识趣的站在曹锦身后。 文官那边,见朱爽明显被王富贵说动,更有几名大将支持,也就不再喊打喊杀了。 只是看那胖如球一般的王富贵,十分不爽。 在场的一众商贾,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朱爽把大量的货分给王富贵,命他卖到西域,其余的商人能卖的就少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时间,在场的人心思各异,竟没什么人说话啊! 好在此刻香烟出炉,匠人们把烤好的烟叶碾碎,拿上等的纸包了,递给曹公公。 曹锦接过卷烟到朱爽身前奉上,拿火折子点了,朱爽深深吸了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第七十章 暴利中的暴利 杨靖只抽过一次就被撵到陕西了,对香烟没那么大的执念。 倒是在场的一众官员,总听金陵如何流行香烟,文武勋贵如何推崇,涨到一两银子一根的小故事,再瞧朱爽吞云吐雾的惬意模样,莫名的觉得这东西很高端。 一个个踮起脚尖,探着脖子张望,下意识的咽口水,似瞧见美女、美食一般。 朱爽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也觉吊足了胃口,才对曹锦道:“来啊,先给各位大人上烟!” 一声令下,自有十几名小太监将碎烟叶用纸包好,卷成一根根香烟,按众人的官职大小递了上去,再用火折子点燃。 一时间,满场烟雾缭绕,咳嗽声不断。 有人觉得呛的要命,没觉得这东西好在哪,可也有人一瞬间就喜欢上这味道。 不远处的商贾,见一众官员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在配上象征权力的官服,莫名觉得大丈夫当如是。 不多时,有小太监抬两筐卷好的旱烟过来一人发一只,众商贾忙用火折子点燃,也尝到传说中的滋味。 朱爽见众人都抽的差不多了,才将众商贾喊来,准备进行第一次拍卖。 “现拍卖第一炉香烟,共计十二石,每石底价六百两!”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无论是官吏还商贾都在心里盘算,按这个底价,手中的一只卷烟合多少钱。 有在状元桥在卖肉的郑屠户,到张诚耳边低声道:“大官人,小的掂量过,约十六根摞在一起,有一两重(明代32克)。” 一旁的几名账房开始疯狂的估算,然后告诉各自的东家。 经过简单的计算,大致估算一石约120斤的干烟叶,能搓出卷烟约三万根。按六百两的底价算,约二十文一根。 对于身家巨富的勋贵阶层而言,这价格不是一般的便宜。对于豪商巨贾或田地颇多的中产之家而言,也是能接受的。 然而,这只是竞拍的底价,不涨个几倍,怕是很难拿到货啊! 一旁的杨靖,算的却是大账。 一大车九千多斤的生烟叶,能烤出一千三四百斤的干烟叶,约十一二石的产出。再乘以六百两每石的底价,也就是说一大车生烟叶最少能卖六七千两。 秦王弄了多少?第一天就拉回一千车啊! 目前就值700多万两,可问题是,没有底价一两倍怕是根本抢不到货,那最终要卖多少银子? 杨靖有点不敢相信脑海中的数据,这不妥妥的富可敌国了吗! 烟草怎么会有这样的暴利,怎么能有这样的暴利? 然而,更叫他难以置信的是,底价很快突破一千,最终以一千五百两每石的价格,被陕西商帮买走。第一炉的成交价,就达到了一万八千两。 随后,第二炉十一石烟草,被太原府的商人以一万九千八百两的价格买走。 第三炉,两万一千两。 第四炉,一万九千两。 第五炉……。 朱爽只卖了十炉,便有21万两白银的进账,然后就不卖了。 众商贾想着第一个把烟运到金陵城,先赚一波再说,一个个抢着交钱抢着提货。 陕西布政使杨靖则走到朱爽跟前把手一摊,“王爷,交税!” 朱爽一愣,未料此人收税收到自己头上了,冲曹锦道:“咱们王府的生意,没交过税吗?” 曹锦忙道:“王爷一直教育咱们要守法经营,打去年起就开始交税了,不就三十税一吗,好说,给杨大人拿七千两银子。” 杨靖苦笑,“王爷,三十税一确实是朝廷的商税制度,可问题是,除了这些,还有杂捐和加派,这些王府可都没交过!” 朱爽冷笑:“你还好意思提杂捐和加派,想要盘剥王府不成?” 杨靖道:“下官不敢,只是王爷这香烟生意实在暴利,若不多收一些,朝廷那边怕是很难交代啊!” 张鼎过来打圆场,“别说杂捐和加派,若没有王爷,你连三十税一的烟税都收不到,这十炉就收了七千两,你也不想想最后能收多少钱?” 杨靖自然算过,着实是很大一笔,大到朱元璋都要谨慎对待。 其实他也就是做个姿态,冲朱爽一拱手道:“王爷,职责所在,杨某不得不向朝廷上书,还请勿怪!” 朱爽挥挥手,不以为意,笑着道:“无妨,纵然杨大人不写奏折,旁人也是要写的,这么多银子,嘿嘿,父皇怕是要吓一大跳啊!” 杨靖心道:“换成没见过市面的,只怕要吓得半死,眼珠子通红啊!” 给在场的一众官吏每人赐了十斤烟叶后,朱爽带队回秦王府,在承运殿内召见王富贵。 后者见朱爽这么正式,心中越发激动,竟生出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人报之的念头。 “王富贵?” “草民在!” “寡人问你,可敢出使西域?” “敢!” “察合台汗国?” “敢!” “印度?” “啊!” “就是天竺!” “小的没去过啊,倒不是怕路途遥远,只怕坏了王爷大事!” 朱爽呵呵一笑,“没事,你可以多雇人手,派人分赴各国。关键是一定要让那边的人知道,大明有烟草!想要,要么拿财宝来换,要么派兵来打!” 王富贵愣住,一时没太理解朱爽的想法。 后者也不解释,冲王富贵道:“看在你为关中发展献计的份上,许你一千两银子一石的价格,拿一百炉!” 王富贵闻言呼吸一滞,感觉差点没窒息。一千两一石,这要是贩到江南? 不料朱爽语气冰冷道:“可我要查到你胆敢在嘉峪关以东卖一根卷烟,或是将货物转卖给内地商贾,就一定让你全家死的整整齐齐!” 王富贵吓得冷汗直冒,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他虽想以西域为市场开拓方向,可问题是如果有价格更低的货源,现成的成熟市场,又有几人愿冒风险去西域吃沙子啊!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张诚、董平未必看不到香烟推广出去的好处。实在是中原与江南的市场够大,钱赚的容易罢了! 想到这慌忙跪地叩头道:“王爷放心,小的定然让香烟风靡西域,为王爷换回汗血宝马来!” (今晚就这一章了,明天会补!) 第七十一章 西域行 出了承运殿,王富贵仍晕乎乎的,如在梦中一般。 怎么也想不到,冒险一试竟有这般收益。 一千两一石,比其他商贾的成本降了近一半啊! 只可惜,不能在嘉峪关以东售卖,否则光凭这一百炉的烟草,就能获得百万两以上的收益。 当然,所谓的一百炉,只是一个长期的购货合同约定。 王富贵没有那么多的现银,秦王府这边,也没有那么多的现货。 再者,西域那边没接触过烟草,会不会喜欢,愿不愿意接受高价都很难说。 不比大明这边,香烟的故事在勋贵功臣、豪商巨贾当中流传了近一年,可以说把烟运过去,就能立马赚上一波。 更糟糕的是,王富贵不太适应烟草的味道,抽的时候被呛的连咳了好一阵,真不知那些达官贵人为何如此追捧。 好在对于合格的商贾而言,不会以个人好恶去判断一个商品的价值。 只要客户喜欢,别说抽的时候呛嗓子,就算更难喝更难闻的东西,只要能获取巨大的收益,便有无数人抢着贩卖。 反正他的拿货价相当低,就算在西域销路不畅,应该也能把货退掉! 出了秦王府,王富贵回去组建商队,在自家的伙计中挑了百十个年轻、胆大的,又找几个去过西域熟悉地形的。最后交了三万两白银,拿了三十石的烟叶。又到市场采买玻璃、茶叶、丝绸等商品,带上朱爽的几封亲笔信和一些货物,往西域的方向去。 不想走到平凉府就被人拦下了,不是旁人,正是朱爽的好弟弟,大明肃王朱楧。 才十七岁的朱楧,还是一个喜欢纵马打猎的少年,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蔑视的看着胖如球的王富贵,傲气道:“我听说,二哥又弄了不少香烟,卖了很多银子,可有此事?” “禀王爷,此事不假!” “既派你前来,可曾带礼物与本王?” 王富贵慌忙道:“秦王一直挂念王爷,特命小的送香烟十石,透明玻璃十箱,青花瓷砖十箱,香料一石送与王爷,有亲笔信为证!” 朱楧接过信一瞧,大喜过望,向左右道:“二哥果然念着我,送这么多好东西!” 又冲王富贵道:“看在你帮着送礼的份上,也不为难你,滚!” 王富贵千恩万谢,出了庆王封地来到兰州卫,凭借秦王的书信依旧可以顺利通过。 可出了嘉峪关,便是蒙古人的势力范围了。 遇到的第一个部落首领名为塔力尼,统御一个数百人的小部落,一直心向大明。历史中在永乐二年归附,被封赤斤蒙古卫,也就是历史上的关西七卫之一。 但此刻是又穷又弱小,实在没什么消费能力。王富贵无奈,送塔力尼几斤烟叶后离去。 再往西便是哈密卫了,若早些时日,王富贵说什么也不敢来这里的。因为统御此地的元朝王爷兀纳失里时叛时降,还曾截杀域回鹘前来朝贡的使团。 于是洪武二十五年八月,明朝大军攻破哈密,斩杀贵族一千四百余人,俘获无数。 逃得性命的兀纳失里吓破了胆,贡马请罪,彻底臣服,成为大明的藩属。 是以,当王富贵拿出秦王的书信后,兀纳失里并不敢太为难,只命人取走一石烟叶,尝了一下发现不太好抽,就扔在王宫了。 等他想起时,这石烟叶已被他的几个儿子抽掉大半,就是后话了。 在往西走便是东察合台汗国,也就是明朝史书里的“别失八里”或“亦力把里”,与西边的帖木儿汗国都是由曾经的察合台汗国分裂而来。 此时的东察合台汗国的统治者是黑的儿火者汗,他继位不久就派遣使臣千户哈马力丁等至大明贡马,加强双方贸易往来。 对于王富贵这等半官方的商队十分友好,在拿到朱爽的书信和礼物后十分高兴,竟举行宫廷宴会,令王富贵能在宴会上大肆推销他的香烟。 可惜的是,仅有少数贵族一上来便喜欢香烟的味道。可当得知香烟的价格后,仅有一人买了少许,还被各种嘲笑。 无奈的王富贵只能推销茶叶、丝绸、瓷砖、玻璃,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 此刻的他,每天的都处在无尽的焦虑与烦躁中,几乎是烟不离手,一根接一根! 无他,倒不是怕赔钱,只怕当初吹过的牛无法兑现,秦王怪罪下来,他王家在西安府便混不下去了。 不光是他,随行的伙计、掌柜、向导没有不烦躁焦虑的,毕竟香烟不似预期的那么畅销,东家便赚不了大钱。东家赚不到大钱,他们便没有赏银。更怕得罪秦王,以后连商号都没了。 更要命的是,绝大多数的时间在走在戈壁、沙漠中,看着千篇一律的景色,真是烦都烦死了。 无聊之余,有伙计偷偷捏几把烟叶,卷成烟卷抽。 慢慢的,带出的伙计几乎都会抽烟了,只瞒着王富贵一个人。 这一日夜里,商队在沙漠中的绿洲宿营,王富贵怎么都睡不着,起身出去解手。 但见营地外面,有七八个发光的红点,吓了一大跳。 蹑手蹑脚走过去,听那几个说话,才知是商队里的伙计聚在一起抽烟。 瞬间怒不可遏,却不敢站出来训斥。 这一刻黑灯瞎火,他孤身一人,惹恼了伙计们,性命不保都是有的。 悄悄回到大帐,仍觉胸口起伏,不能消气。 平复好一阵,去掌柜的帐篷,不想一挑帘子,发现年过半百的老掌柜,居然也叼着一只卷烟,惬意的抽着。 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一路西行数千里,烟没卖出多少,却被掌柜、伙计们偷吸了许多,这是天要亡他吗? “好啊,好啊,我哪点对不住你们,居然从上到下合着伙的瞒着我,偷用货物,当我王富贵好欺负吗?” 老掌柜的吓了一哆嗦,手中的卷烟掉地上,正要捡时。 一只鞋子踩上,把烟碾灭,恶狠狠道:“老东西,你不是说嗓子不好,闻不得这味道吗?亏我抽烟时还躲着你,你怎么还偷着吸上了?” 老掌柜这些年颇受尊敬,何时被这么骂过,当即反驳道:“东家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从前也说呛的慌,如今烟不离手,一日二十多只怎不说?” “呃?” 王富贵一愣,脑子里似有什么念头闪过,一时间想的不是很清楚。 我擦,老子什么时候起抽个没完的? 第七十二章 帖木儿帝国 王富贵心中有了答案,却没即刻验证,转身回自己的营帐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才把整个商队的人叫到一起。 忽然道:“王老七,你几时开始抽烟的?” 叫王老七的,是个年过四十的汉子,被东家道破心中隐秘,当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抽啊!” “昨儿晚上,你和赵老四,刘大头几个人,聚在一起偷偷抽烟,当我不知道吗?” 几人一听知道抵赖不过,一齐跪下道:“东家,不是我等有意偷您的烟,实在是这茫茫沙漠,太过无聊啊!” “是啊,东家,每日看没边没沿的黄沙,不知啥时是下一站,真的是叫人抓狂,要是不抽两口烟,感觉人都要疯了!” 几个人各种解释,王富贵却道:“我不想听这些,只想知道尔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王老七你先说!” 王老七无奈,直言出了嘉峪关,看商队里有人偷偷卷烟抽,一时没忍住也跟着抽。 最初也不喜欢这味,奈何旅途实在无聊,日子久了就习惯了,一天要不抽上几口,总觉少点什么。 再问其他人,也是类似的答案。 王富贵心中狂喜,脸色却很难看,表示之前的可以既往不咎,可在想抽烟,就要以二两银子一两香烟的价格到他这买。 商队伙计闻言,都长舒一口气,知道法不责众。 可在想这香烟的价格,又觉一阵肉疼,实在是买不起啊! 第一天,没有伙计来找王富贵买烟,到第二天,便有人熬不住了。 王富贵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批老客户,不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商贾,竟是自己的伙计,也是够奇葩的了。 商队自六月下旬从西安府出发,到达帖木儿帝国的首都撒马儿罕时,已经是洪武二十七年二月了。 到这里后,王富贵先找当地的贵族,表示有大明帝国秦王的亲笔书信,要递交给帖木儿帝国的苏丹。 一个普通的外国商贾想见到一国君主自然是极难的,但是有外国皇帝或王爷的亲笔信又不一样了,加上一点点银子和礼品,消息便很顺利的传到帖木儿的耳朵里。 “大明的商人,秦王的信?”跛脚的帖木儿大帝,在富丽堂皇的皇家宫殿里,听到这消息很是吃惊。 此刻的他已夺取波斯和阿富汗,攻占两河流域,征服花剌子模故地,打的金帐汗国节节败退,堪称中亚小霸主。 虽说几年前曾派使节去过大明,可今时不同往日,不说可以完全不在乎大明的态度,也差不多了。 “是的,听那个胖如球的商人说,带来了神奇的东方草药,能令帝国的士兵在作战时更加有精神!”大臣说道。 “有这种事?”雄心勃勃的帖木儿不得不承认,这说法打动他了。 他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征服,北边的金帐汗国、南边的印度、西面的埃及和奥斯曼,都还没臣服于帝国。 至于东边的大明,有机会也打算带兵过去瞧瞧。 若那商人的货物真有说的那么神奇,一时半晌还真不好得罪大明。可要说的是假话,哼哼! 帖木儿一声令下,王富贵很快来到帝国的宫殿。 见室内富丽堂皇,一帮达官贵人好奇的看着他,忙跪下来冲帖木儿大帝施礼,然后献上朱爽的亲笔信。 宫内的官员接过书信,递给通译念信的内容。 去掉那些问候、寒暄类的话,无非就是加强两国经济交流,希望帖木儿能派出商队到西安。 有大臣冲王富贵道:“你们契丹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派商队过去?” “听说你们的大汗当过乞丐,你们契丹现在是不是遍地都是乞丐?” 通译将几个大臣的话翻译过来,王富贵才知对方说的什么,当即道:“我大明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人口上亿,财富堆积如山。就说写信的秦王陛下,只有一省之地,却能年入白银千万两!” 通译听完愣住了,这么有钱吗? 王富贵见通译一脸懵逼,跺脚道:“你翻啊!”后者才把那些话的大致意思,翻译给帖木儿帝国的君主与臣子听。 “千万两银子?秦王怎会如此富有?”帖木儿眯着眼睛,瞳孔微缩,盯着王富贵,想知道这矮胖如球的家伙,是否在骗自己。 可这家伙偏偏正气凛然,“我大明秦王,是当今皇上的嫡次子,大明第一藩王,封在汉唐故地,有天命在身,开矿无往不利。金矿……” 通译说的是:“契丹秦地的汗,是大可汗的二儿子……!” 一通略显“失真”翻译后,帖木儿帝国的君主与大臣,大概了解秦王朱樉的情况。 有大臣惊呼,“想开矿就有地震,他能与大地沟通不成?” “千万两白银,契丹如此富庶,难怪成吉思汗的后人,都想打回去啊!” 帖木儿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此刻最关心的,却是所谓香烟的真实效果。 命侍卫将香烟抬到大殿上,按王富贵的指导,命几十名侍卫和几名大臣抽了,然后询问感觉。 多数觉得除了有些呛,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有少数几人,刚抽就觉得非常好。 帖木儿锐利的眼神望过去,王富贵吓得差点跪地求饶,忙看着通译解释,说起原本不太喜欢香烟的伙计们,一路跟过来几乎各个抽烟,表示这东西能缓解他们穿过戈壁、沙漠时的焦虑。 帖木儿身子向前弓,“你的伙计们,用了多久喜欢上这东西的?” “也就,两三个月!” “那就把他们关两三个月,把他带来的所谓香烟,分给一批将士们抽,三个月以后,我要知道具体的感受!” 听了通译的话,王富贵傻眼了,这这就喜提三个月监禁? 若被选中抽烟的那批将士真的不欢喜,他岂不是要被一直关下去或直接杀掉? 奈何身处异国,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帖木儿没做的太绝,只是命人将他们关在城内的一处院落里,有卫兵看守,不许自由进出罢了! 好在只苦捱一个月,便又被带到帝国的宫殿里去了! 第七十三章 暴利税 撒马尔罕城,皇宫,帖木儿大帝笑容和煦的询问有关大明帝国的种种情况。 王富贵各种吹牛,把大明说的如人间天堂一般。 帖木儿又问烟草的价格,王富贵说这东西早先的是贵族专享,一两银子才能抽一根。 如今秦王大量出货,倒是能便宜一些,却也要50两白银一斤。 帖木儿闻言皱眉,这么贵的价格,想供应士兵是不可能的。纵然是中下级军官,也供应不起,只能先买一些赏赐给上层贵族。 便以六万两白银的价格,从王富贵手中买了十石香烟。 且打算派出商队和使节,到大明走一趟。 待王富贵离开后,有大臣道:“契丹如此富有,何不尽起大军东征?” 帖木儿道:“此国幅员辽阔,人口亿兆,匈奴、突厥、蒙古三个强大帝国先后被赶跑,不趁他们自己内乱,是决计无法征服的。好在它的统治者陷入继承人困境,十年之内必生大乱,就是我征服东方,加冕大明皇帝的时机。 在此之前,我们要麻痹大明,尽可能的加强交流,熟悉他们的道路、地形……!” 众大臣闻听,都钦佩不已。 再说王富贵重获自由后,将剩余的烟草发卖,居然一售而空。主要是帖木儿帝国的贵族阶层这几年跟随大帝四处征讨,抢到诸多财宝,花起来自然不会心疼。 又有帖木儿的带货效应和所谓的“东方神草”标签加成,居然颇受认可,一时间撒马尔罕的各种贵族聚会上,都以抽来自来自东方的香烟为荣,有点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外国的月亮更圆的感觉。 其实相当一部分的帝国贵族,并不喜欢香烟的味道,抽它主要是因为贵,有面子啊! 王富贵也是后来才发现这点,觉得回去有必要跟秦王商量一下,弄出个上、中、下三个等级的产品。最上等的一定要卖出天价,才能更好的获取财富啊! 在撒马尔罕待到洪武二十七年四月,王富贵才带着商队与帖木儿帝国的使节团返回大明。 回去的路上可不得了,沿途各城邦、国家原本没瞧得上烟草的商人、贵族纷纷求购,王富贵获取订单无数,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 大明,西安府。 拿到香烟现货的各商家,第一时间组织商队前往金陵,只为能第一时间卖出高价。 这其中,又以开封的几名商家行程最快,第一时间赶到金陵,以100两银子一斤的高价卖出不少。 金陵城的诸多勋贵,已经听说朱爽那边有香烟的消息了。只是大半年不抽,着实有点想,便少买些尝尝鲜。 过几日,又有外地商贾的香烟运到,降到八十两一斤,出货量瞬间大增。 再过些时日烟价又降,一斤只要五十两,比前几日足足降了一半,随后便降不下去了。 倒是有商家把烟价降到四十两一斤,可店里的几名伙计随即被人打了,更有人在夜里往店铺浇桐油。虽未放火烧铺子,也把人吓得够呛。 东家跟掌柜的一合计,得,再降就出人命了,也五十两一斤! 于是乎,烟草竟在全球以诡异的统一价零售,都是五十两银子一斤。 王富贵若知,他穿越戈壁沙漠,行程近万里,才卖出五十两一斤的高价。国内的商家只是稍微联合一下,便维持住了,十有八九要吐血啊! 不光王富贵知道要吐血,金陵城内很多苦逼的京官,此刻也有要吐血的感觉。 五十两一斤的香烟也太贵了,一年的俸禄才能买一斤,这如何抽的起啊! 上书,得让皇上管管这事,秦王太黑了,奸商太黑了! 这一日早朝,御史陈瑛上奏,“启禀皇上,近日有产自关中的烟草大量上市,皆卖五十两一斤。据臣得知,这一批烟草,乃是秦王在终南山发现的野生烟草烤制,成本极低。然秦王竟以十几两一斤的高价向商贾出售,而这群商贾皆贪婪之辈,竟以百两、八十两等天价兜售。这几日虽降到五十两,依然是在攫取暴利,吸食民脂民膏,请皇上明断。” 陈瑛的话一出,朝堂内的官员纷纷响应,实在是太贵了,叫人抽不起啊! 朱元璋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一来朱爽曾答应过他,一年供奉三十万两白银的烟草收益。 去年还没推广烟草种植,他也没想过要这个钱。但闻听朱爽到底有多赚钱后,他甚至想一次把三年的钱都收齐了。 但在看到杨靖的折子后,又改了主意,觉得专门收个烟草税也挺好。一年若能多个百八十万两银子,朝廷便能更宽裕些,从容应对帝国的各种变故了。 哪知不等他下旨,御史陈瑛居然弹劾烟草价格太贵,让老朱不是很愉悦。价格若降下去了,便没有那些暴利了,那他这暴利税还怎么收啊! “烟草非国家管制货物,非民生必须品,秦王也好,诸多商贾也罢,自行定价便是,勿须朝廷干预!” 老朱一锤定音,令御史陈瑛和一众官员傻眼,皇上居然不不管?任凭秦王跟一帮奸商沆瀣一气卖高价,着实没天理啊! 随后,朱元璋命人发布一道旨意,鉴于香烟非民生必须品,于百姓无益。在三十税一的基础税率上,再加征十五税一的特别税。也就是说烟草的实际税率,达到十抽一。 众官员一瞧,好家伙,这是皇上也被烟草的暴利所吸引,要从中分一杯羹。 便在无人上书,说烟草的事了。 抽的起就抽,抽不起的也只能戒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金陵抽烟的京官反而越来越多了。 没别的,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靠自己的俸禄买不起,却架不住各路人送啊! 隔几日宴请一次送些烟草,很快就抽完了,除了牙齿颜色略变,几乎不存在什么罪证,却比贪污银子风险小多了。 于是这种风气很快从金陵传出,风靡各地,当朱棣闻听北平有这等事时,愤愤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若为帝,必在全国上下禁烟,杀一杀这歪风邪气。” 道衍和尚心说:“若收归官营,一年利润怕有上千万两,到那时就未必这么说了!” 第七十四章 道衍的毒计 道衍心中腹诽,却不明说,只叹道:“仅烟草一项,秦王获利便有百万两之巨,更有瓷砖、玻璃、水泥诸多新奇之物,在加上金、银、煤、铁诸多矿产,秦王之富已绝冠天下。再过几年,纵然皇上不立他为太子,也有起兵靖难,再造乾坤的本钱啊!” 朱棣闻言,眉头微皱,瞳孔一缩。 他半年前去过金陵,如何不知父皇的心已渐渐偏向了二哥,迟迟未下诏,估计是等西北用兵大捷。到那时,便真没什么机会了。 “大师可有高见?” 道衍微微一笑:“贫僧有一策,可釜底抽薪!” “哦,还请大师细说!” “既然秦王有陶朱、漪顿之能,后汉班超之志,何不命人上书朝廷,奏请秦王移藩!” “移藩?” 朱棣听这话,心中惊喜,秦王若离开西安府,可就真被釜底抽薪了! “移往何处为善?” “甘州(甘肃省张掖)” 朱棣的眼睛越发明亮,望着道衍和尚的大光头,道:“大师果然妙计无双,二哥请旨要平定西域,移藩甘州,想来也能如他的愿啊!就怕父皇那边,不肯应允!” 道衍笑:“秦王富甲天下,非社稷之福,相信很多大臣,都想把秦王府的产业收归朝廷,只是没有好的借口。若满朝文武都言秦王当移藩,纵然是当今圣上,也要考虑一番的!” 朱棣有些坐不住,左右踱了两步,似有些下不了决心。 道衍知道此人性格,竟也不劝,闭着眼低声念起佛号来。 过了好一阵,才听朱棣沙哑的嗓音道:“此事,如何操作为妙?” 道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随即道:“朱允炆前一阵呼声颇高,深得帝心,若不是秦王崛起,早就被封为皇太孙了。 相信此刻的朱允炆,一定把秦王视为第一劲敌。我听说太常寺卿黄子澄,为其日夜谋划,若听得移藩之策,必定全力施为。” 朱棣赞道:“妙,大师真乃吾之子房也!” 道衍叫了声佛号,笑道:“王爷过誉,小僧愧不敢当。计策虽好,也在执行!便如那天象,明明主王侯陨落,却迟迟未能应验,着实奇怪啊!” 朱棣道:“既然上天有预兆,早晚都会应验,或许对应的王侯在更西之地。” 道衍眼睛一亮,叫了声佛号,道:“王爷这话,倒令小僧茅塞顿开,这天象便应在移藩之事也说不定啊!” 朱棣听这话,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与道衍相识一笑,“既如此,倒要支持二哥经营西域啊!” …… 金陵,太子庙内的一间精舍内,朱允炆惊喜道:“你有法子了?” 黄子澄捏颌下长髯,得意道:“不错,下官左思右想,若要削秦王的势力,最好的办法,莫过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削藩吗?”朱允炆纳闷,“秦王最近不曾有错,皇爷爷怎会削他的藩?” 黄子澄一愣,苦笑道:“不是削藩,是移藩,皇上不是封他为征西大将军,命他攻取西域吗?便奏请皇上,命秦王移藩甘州,筑造城池,训练军队,囤积粮草。到那时,一旦中原有变,他也来不及回转!纵有十万大军,没有朝廷的粮草支持,一纸诏书,便能拿下!” 朱允炆闻言大喜,“先生真是本王的子房,他日若能登得大宝,必与先生共治天下!” 他在几个月前被封为淮王,只是未曾就藩。心中压力极大,闻听黄子澄有这等良策,真是什么诺都敢许啊! 黄子澄感激道:“王爷有孝康皇帝遗风,是天下读书人心里的明主,下官能辅佐王爷,已是三生有幸,不敢过多奢望!” 朱允炆执其手道:“若非黄大人,本王几乎失了斗志,他日若能登基,您就是第一功臣!” 两人互相说了许多“感动”的话,才开始筹划细节。 由哪个御史上书,先说哪个,皇上会是什么反应。什么时候提议移藩,谁说什么样的话,要串联哪些大臣,秦王移走,陕西三司和西安府的官员要不要换,秦王府的矿产,要不要夺,夺哪个,都经过严密、细致的推演。 朱允炆和黄子澄,从未这么认真过,只求一击必杀,将秦王从西安府移走。 若真能将其赶到甘州吃沙子,纵然秦王在有钱,也不过是个待宰的肥猪而已! 却说燕王与道衍密谈,几乎无人知晓。朱允炆与黄子澄谋划,也是相当机密。 可到串联大臣这块,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有秦王府东厂的探子得知朝中大臣串联密谋,要将秦王移藩到甘州,当真惊骇万分。立刻派人骑王府的好马,星夜赶回西安府传递消息。 朱爽得知时,已是十日以后,顿时骇然,喃喃道:“谁想的这等绝户计,令吾前功尽弃?” 朱元璋虽表现出意属于他,可终究没封太子,没定下名分。 若真被移藩至甘州,距京城四千余里,可就万事皆休了! 在陕西有关中平原,四塞之险,当太子也好,不当太子也罢,都有机会得登大宝。 可要去了甘州,便真没机会了。自古以来,哪有离京四千里的太子? “不行,决不能被移藩!”朱爽暗下狠心。 冲曹锦道:“公公,寡人有一事,需要你鼎力相助!” 曹锦道:“王爷但有用的到的地方,吩咐便是,奴婢万死不辞!” 朱爽道:“不用公公万死,受一次委屈就好!” 曹锦惊疑,“不知王爷说的委屈是?” “被本王打上一顿,暂停府里的差事!” 曹锦越发不能理解,“奴婢愚昧,挨打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王爷深意,寝食难安啊!” 朱爽道:“我有一条苦肉计,需要公公配合,才能引蛇出洞。然后,就看朝廷的安排了!” 他觉这一关很难过,除非朱元璋铁了心封他为太子。 否则满朝文武都同意的情况下,朱元璋很难不答应移藩。 毕竟此刻的秦藩实在是太富有了,老朱是穷惯了的人,纵然欣赏他的强国富民之道,未必不想要他的财富啊! 第七十五章 苦肉计 历史上的秦王朱樉,于洪武二十八年三月,被三个老妇人在樱桃煎内下毒而死。 这个死法是相当古怪的,手握数万大军的第一藩王,饮食护卫十分严密,竟被三个老妇人轻易毒死,怎么瞧都透着几分诡异啊! 穿越而来的朱爽,一直觉得是被人下了黑手,始终命曹锦严加防范。 此刻遭遇“移藩”危机,倒是可以用下毒之事做文章。 朱爽跟曹锦密谋一番,忽然踹倒书案,拿起挂在墙上的马鞭,“啪”的一下抽在曹锦背上。 疼的曹督主妈呀一声,险些掉下泪来。 他入宫多年,服侍秦王多年,何时受过这种苦楚,可为了王爷的大计,也只能生生忍了。 为了做戏,还得跪在地上,求秦王饶命。 屋外的人听得屋内有异动,都趴在窗前,透过玻璃往里看。 但见府内最受重用的曹公公,居然被王爷用马鞭抽打,什么情况? 奈何这些人职小位卑,也不敢上前劝说。 有机灵的飞奔去正妃王氏、侧妃邓氏的屋里报告,把这两人也惊的够呛。 曹公公是王爷最信任的人,怎么就忽然出了错,遭这样的惩罚? 料想是曹公公随秦王太久,颇受看重,一时疏忽失了尊卑。 可无论怎样,也不能让秦王打个没完。 王氏当即带的管事、丫鬟来到事发地点,但见秦王已停了手,拿着马鞭“气喘吁吁”。 再瞧曹公公,背上数道血迹,当真被打的极惨。 “王爷,曹公公是府里的老人,这些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缘何下这么重的手?” 朱爽依旧“气喘吁吁”,一副气得不行,累的不行的模样,没好气道:“为什么,你让他自己说?” 曹锦心里叫苦,“我的爷啊,您让我挨打,还得自己编排过错,也太欺负人了!” 好在他久在宫中、府里,这类话张嘴就来,哭着脸道:“王妃莫要劝,都是奴婢不好,跟随王爷久了,便失了敬畏之心,言语失当。别说区区数鞭,就是打死在这,也是罪有应得。倒是王爷,要气坏了身子,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侧妃邓氏带着人远远走来,刚好听了后半段,笑着道:“姐姐真是大惊小怪,奴婢犯了错,还打不得了吗?不能因为曹公公在府里待的久了,就不能责罚了?我说他你们也听着点,以后说话、做事都仔细些。曹公公是府里老人,纵然有错,王爷也不会责罚太过。你们要是胆敢犯,说不得便打死了!” 王氏皱眉,不喜欢邓氏动辄打杀的口气,不过还未发生的事,倒也不好因这跟邓氏吵架。 转头看向朱樉,“王爷,让曹公公先去治伤如何?” 朱爽将马鞭扔在地上,气呼呼道:“看在王妃的面上,且饶你这一次,去治伤,府内的事就先不用管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这处罚太重了,比鞭打一顿还严重啊! 如今的秦王府,公事由长使郑元吉负责,内宅主要由曹锦管事。 就连王氏、邓氏所管的,都不如曹锦的多。一下就被撤了,看来是真的失宠了啊! 曹锦“吓”的半死,慌忙跪在地上,叩头道:“王爷,奴婢知错,便饶了这一次!” 王氏、邓氏以及在场的诸多管事的,却都不在劝了。 朱爽“极不耐烦”道:“看什么,还不送曹公公去治伤?” 有两名壮妇上前,拖着曹锦向外,后者还挣扎着挥手呼喊,“王爷,便饶了奴婢这一次,饶了这一次!” 可朱爽不说话,便没一个人做声。 很快,曹锦的声音没了。邓氏才凑上前,笑嘻嘻道:“王爷,既然曹公公不在,那他之前管的?” 朱爽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没了他曹锦,偌大的秦王府,还转不了了吗?” 说罢一甩衣袖,负气而去。 邓氏踮着脚,见朱爽走没了影,转过身笑嘻嘻冲在场的诸多管事的道:“大伙也都听到了,王爷对我说,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从今往后……” 王氏忍不了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想夺权也不能当大家是傻子? 王爷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一使眼色,一个嬷嬷出声:“王爷刚才的话,是让大家各行其是?” “就是,就是!” “之前也是大家各管一摊,向曹公公汇报而已。他若不在,请示王爷也是一样的!” “或许过几日,王爷便命人,代替曹公公了!” 在场的诸多管事,除了本身就已投靠邓氏外,没一个希望由她管事的。 这把邓氏气的,凶狠的目光扫视全场,似要把在场的每个人的表情都记下一般,“好,好,看来这府里不止曹锦一个不知尊卑的,连带了一窝啊!我这就去找王爷,让他把府里好好查一遍!” 这话一出,把府里的一众管事吓得够呛,哪个真经得起查啊! 好在王氏及时说话,“王爷本就在气头上,妹妹过去火上浇油,真把王爷气出个好歹,便如意了吗?” 邓氏咬牙,恨声道:“好,好,我看你们能逍遥几日!” 说罢一跺脚,转身带着她的人走了。 王氏见状,安抚众人几句,再想找秦王说话,才知已出去打猎了,只能作罢! 夜里,丁智深携礼物到曹锦的外宅探望病情。 “公公的伤,可好些了?” 病榻上的曹锦苦笑:“一些皮肉伤,不碍事的!” 丁智深道:“王爷平日里多有依仗公公,料想过几日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曹锦道:“伴君如伴虎啊,你可不要学我,平日里谨言慎行是对的!” 丁智深憨憨一笑,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曹锦叹道:“想我平日里,也是威风八面,到今日才知,不过是狐假虎威。回到宅子这么久,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丁智深道:“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我受公公大恩,若不来看,便与畜生无异了。” 曹锦笑着道:“你能有此心,总算咱家没看走眼。当初便想收你为义子,又怕你不愿。如今失了恩宠,更不敢奢望了!” 丁智深闻言,脸色有些小尴尬。曹公公的照顾与看重,他如何不知。 只是身为王爷身边的护卫大将,拜府内的总管太监为义父,多少有些犯忌讳,再者名声也不好听。 可曹公公话说到这了,没法不回应。 思索片刻一狠心,跪地道:“智深自幼失怙,全靠哥哥养大,长成后无以为业,全靠公公提拔。大恩一日不敢忘,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曹锦闻言一惊,随即大喜,执丁智深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 见其要拜,却伸手拦住了。 丁智深不解,抬头看向曹锦,却听他道:“你是个好孩子,咱家如何忍心坏你前程?” 丁智深道:“我是真心要拜义父的!” 曹锦笑:“咱家知晓,只是世上自有值得你拜的人,却不是我!” 丁智深有些懵,什么意思? 第七十六章 中毒 曹锦也不打哑谜,直接道:“等过几日王爷气消了,我去求他,请王爷收你为义子!” 丁智深听这话,似一个炸雷劈在耳边一般,整个人都懵了。 他一个贫农家庭出身的孩子,如何能拜秦王为义父? 曹锦看出他眼中疑虑,笑着道:“你也不用多想,其实他们收义子是很平常的事,你也知刚调来的平安将军,就是当今圣上的义子。王爷若有得登大宝的一天,你就是如同沐侯爷,平安将军一般的存在。” 丁智深咋舌,“若真有那日,全是公公的恩德,此生实不敢忘!”说罢伏地叩拜。 曹锦也不拦着,待丁智深叩头后,才说道:“且回去,咱家这些日子不在府里,不知有多少牛鬼蛇神跳出来生事,旁的也就算了,唯有一点要牢记,一定要保护好王爷!” 丁智深道:“我晓得,公公还请多保重!” 出了曹锦的外宅,丁智深不回自家,反去在秦王府当值时的屋子。 值夜的薛台一愣,“你怎么来了?” 丁智深道:“我去看了曹公公,他叮嘱我仔细些,莫让贼人钻了空子,便回来了!” 薛台不以为然,“嗨,曹公公就是那么一说,这秦王府固若金汤,什么样的毛贼能进来,更不用说伤着王爷了!” 丁智深点头,“也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冲到王府行刺!” 可既然来了,便不打算回去,陪薛台唠一会,也就睡去了。 一连几日过去,曹锦也没回府。一众管事、下人议论纷纷,都说曹公公这次是真的恶了王爷,要被赶回金陵了。 一个个或是讨论下一任总管的人选,或是趁机敛财,就不一而足了! 却说这一晚,朱爽觉得时机差不多,便命厨房做一碗樱桃煎。 东西很快送到,朱爽看书入了迷,没立即吃,只令丫鬟离去。 约一刻钟后,一声惨叫自屋内传出,惊的门外值守的护卫慌忙闯入,见朱爽晕死在地,嘴边还有白沫,碗却空了。 护卫被吓得当时腿就软了,王爷若有个好歹,杀了他都是轻的,就怕连累满门老小,不得好死啊! “王爷,出事了,王爷出事了!” 平日里勇武的护卫吓得慌了身,竟大喊大叫起来。 值守的丁智深这几日一直加着小心,不敢有片刻怠慢,每日四处巡逻,生怕出了纰漏。 闻听护卫乱喊,一颗心都凉了,立刻向朱樉所在屋子发足狂奔。 到门口一瞧,也吓得肝胆俱裂。 他是当值的护卫首领,秦王若有个好歹,想好死都难! “到底怎么回事?” 护卫都快哭了,“王爷一直在房内看书,想吃东西,就叫了一碗樱桃煎,然后……!” “马上命人封锁膳食房,马上传太医!”丁智深大喊一声,随即冲入房内,在朱爽鼻息处探了下,还有,心情平复许多。 又去掐朱樉人中,后者牙关紧要,竟一直没反应。 丁智深的心,又有些慌了。 好在这时正妃王氏赶来,颤声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吃了一碗樱桃煎,然后便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王氏听这话,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太医呢?” “王妃,小,小人在此!” 背着药箱的太医,竟比王氏还哆嗦,对于这份职业而言,这就是生死局啊! 能把秦王救回来,一切都好说。救不回来,十有八九要陪葬的! “还不去瞧王爷的病情!” 太医上前为秦王号脉,又翻秦王的眼皮,脸色瞬间难看,半晌才道:“王爷似乎中了一种奇毒!” “如何奇法?” “从脉象看,身体损伤不算严重,倒似王爷的神志,在遭受巨大的煎熬!” 王氏一愣,“这叫什么话?” 赶来的邓氏道:“莫非,被鬼上身了?” 王氏瞪眼,“这叫什么话?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嫡次子,自有龙气在身,什么样的邪祟,能上王爷的身。莫不是你学艺不精,便往鬼神方面扯?” 太医吓得慌忙跪地,道:“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妄言,王妃若不信,可请城内名医,比对便知!” 邓氏道:“还有什么可比对的,定是府中的奸邪小人,用厌胜之术,诅咒王爷!” 一旁的丁智深实在听不下去,“两位王妃,听值守的护卫说,王爷是吃了樱桃煎以后,才中的毒!” 王氏道:“可派人过去?” 丁智深道:“已经命人封锁膳食房了!” 王氏道:“好,且把人都抓来,问出凶手和所下之毒,便能对症下药了!” 邓氏道:“命人在府中抄捡,看哪个贱婢屋内藏了诅咒王爷的东西!” 王氏怒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添乱?” 邓氏道:“太医都说了,身体没大碍……!” 两个王妃吵做一团,把府内众人吓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殃及,哪个也不敢劝啊! 好在次子朱尚烈、三子朱尚煜前一阵随朱爽归来,没有留在金陵。 这俩人年纪不大,毕竟是王子。 说句难听的,朱爽若挂了,朱尚炳远在金陵,还真得听朱尚烈安排。 他向两位王妃拱了拱手,道:“母亲大人,且勿争吵,不如听医者意见如何?” 众人听这话,都把目光投向太医。 后者望着朱尚烈,心中暗骂,“问我干……!” 却只能给出意见,“这样,我写一个安神的方子,拿去熬药给王爷喝!既然是吃了樱桃煎才有这场祸事,先把那边查清楚!当然,被厌胜之术诅咒也是可能的,邓妃若不忙,可派人在府内查找,真若找到,想来也能把王爷救回来。” 太医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可现场没有唯一的权威,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能照他说的做。 不多时,膳食房的人都被找来,一查得知,少了两名老妇人与一个杂役。 而在制作樱桃煎的厨具里,发现砒霜的成分。 王氏又惊又怒,“王府早锁了门,又有护城池,如何能逃走,给我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三人找出来!” 又冲太医道:“还不快给王爷解毒?” 第七十七章 凶手 太医一愣,这瞧着也不像砒霜中毒啊! 但王妃有令,又不得不施法救治,只得命人准备皂角水,将朱爽的嘴巴掰开灌进去。 只灌了小半碗,朱爽便醒了,哇哇吐个不停。 太医蹲下来仔细查看朱爽的呕吐物,并未找到樱桃煎的痕迹,心中疑虑顿生。 好在他这份工作是子承父业得来的,明白当好太医的第一要诀不是医术有多好,而是会甩锅,少说话。 凭秦王身份之尊,居然还要假装中毒,必然是了不得大事要发生。 只是不知王爷到底用了何物,能表现出中其他毒药的迹象。又或者,真有厌胜之术也说不定。 太医亲自动手将秽物清理了,再瞧朱爽时,发现他神情虚弱,不住的喊头痛。 又号了一次脉,发现跟之前差不多,一时间别无他法,只能让王爷先喝安神汤。 朱爽喝过之后,被抬到暖榻上沉沉睡去。 邓氏略显得意,冲王氏道:“怎么样,我就说有小人用厌胜之术,暗害王爷!来啊,给我抄捡王府,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过去,定要把暗害王爷的邪物找出来!” 王氏觉得不可理喻,愤愤道:“胡闹,哪有自己抄自己家的道理!” 邓氏道:“怎么就胡闹了,你问问太医,王爷到底是被毒药所害,还是被邪祟所伤?” 太医心说:“我特么哪知道啊!”见王氏没瞧他,便低着头不说话。 王氏果然不理这茬,只说道:“王爷既然醒来,这府里一切,就该由他做主!” 邓氏冷笑,“现在大伙都知道王爷又晕了过去,这么说是要打扰王爷养病吗?你安得什么心?莫非是嫉恨王爷早年待你不好,暗暗报复不成?”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弄不好,那些诅咒王爷的邪物,就在你房里!” 王氏气的浑身发抖,冲身旁的嬷嬷道:“你带人守住院子,胆敢私闯的,不必留手!” 说罢径自进了房间,去朱爽身边守着。 邓氏看她的身影,恨恨道:“这贱人分明是心虚!” 转身冲朱尚烈道:“我儿,你可愿舍命救你父王?” 朱尚烈点头:“自然愿意!” 邓氏抚其头道:“我儿若有此心,当带护卫抄捡那贱人的院落,找出厌胜邪物,救你父王出苦海!” 朱尚烈小脸涨的通红,叫了声好,冲一旁的丁智深道:“丁百户,你随我去!” 丁智深这一晚经历了秦王中毒,俩王妃吵架,早就心惊肉跳,惶恐不安了。 哪里敢接这样的活计,正不知如何推脱时,听屋内王氏的声音道:“王爷醒了,尔等还不进来!” 邓氏懊恼的眼神闪过,低声道:“好个贱人,竟让你逃过了!” 才不太情愿的进了屋,哭天抹泪到朱爽跟前,“王爷,你可还好!” 朱爽一脸病容,有气无力道:“把曹锦叫回来,命他主持府中事,你不可胡闹!” 说罢,竟又晕过去了! 邓氏恨的啊,这醒的也太巧,晕的也太快了! 冲王氏恶狠狠道:“王爷一直昏迷,如何就醒了?” 王氏冷笑,“还不是你急不可耐,声音太大,吵醒了王爷,竟又赖在我身上?” “你?”邓氏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在一旁坐了陪着。 却说时间一点点过去,府中的护卫传来消息,说在假山上发现逃走的两名妇人,都被人杀害了。 王氏、邓氏听得心惊肉跳,以她们的身份,听过或经历的命案不知有多少。 可这次却不同,这是有人在王爷的饮食里下毒,又被灭了口啊! 也就是王爷福大命大,中了砒霜之毒,也没有太严重的症状。 若换成她们,尸体都凉了! 王氏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哑了,颤着声道:“不是还有个杂役吗?想来就是凶手,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邓氏也感到害怕了,想起自己几名儿女,冲丁智深道:“你赶紧,派人把几位王子、郡主保护起来!” 丁智深也知事态严重,却不敢离了此处,命人带队把朱樉的子女都集中到附近的一个屋子保护起来,再继续排查。 一时间,秦王府到处都是护卫、火把,喧闹嘈杂。 到了后半夜,一名护卫在茅厕下方发现逃走的杂役,这才把他捉上来。 立功心切的护卫顾不得腥臭,几盆凉水泼下,将此人的衣服剥了,只用一块白布裹了,押送到朱爽所在的屋外。 此刻,曹锦已过来有一阵了,闻听捉了逃走的杂役,可谓又惊又喜。 惊讶的是,王爷很早就命他严查府内,却一直都没查出线索。一个苦肉计引蛇出洞,竟真有人敢毒害王爷。 不仅敢给王爷下毒,还杀人灭口,这就有点凶残了。 好在已将“主犯”抓获,让他喜上眉梢。 来到院内,曹锦拿着火把往那人脸上照了下,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 冲左右的管事道:“这是谁的麾下?” 好半晌,才有个管事的战战兢兢道:“禀公公,此人是小的手下,叫陶三旺,负责运净桶的!” 曹锦冷笑:“好个陶三旺,竟有这般狗胆,毒害王爷,杀人灭口,说,到底是受谁指使?” 陶三旺啐了一口,“既然被抓了,我也无话可说,杀了我便是!” 曹锦道:“你当咱家,没法子对付你吗?先打他五十鞭子,帮他回忆回忆!” 有当值的护卫,心恨陶三旺惹出这场祸事,下手极狠,不过几鞭子就打的此人跟个血葫芦似的。 可这陶三旺也真是硬气,非但不说,嘴里还叫好,说有种就直接打死他。 抽到四十鞭子时,曹锦叫停了,还真怕把这人打死,便一点对证都没有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小太监自屋内出来,到他耳边说,秦王命他到府内的太子庙空地上,把长出的绿色植物根茎挖出来。用那东西的根茎在陶三旺身上蹭一蹭,或许会有奇效。 曹锦听了立刻照办,带几个小太监前去,很快在府内太子庙空地处的绿植下,挖出几个铁棍一般的植物根茎。 “这是什么东西?”曹锦好奇的拿过看了看。 小太监却道:“公公,我怎么感觉手痒的要命啊,不会是中毒了!” 第七十八章 朝堂 曹锦吓得慌忙把手中的山药扔出去,不料为时已晚,一双手痒的不行。 “这是什么东西,怎会如此痒?” 小太监两手不停的挠,说道:“还好只是碰了一下,这要拿的久了,不知要痒成什么样子!” 曹锦听他这么说,再想朱爽的话,哈哈大笑:“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走,把这东西拿回去,在那陶三旺身上,好好涂抹一番。” 小太监嬉笑道:“那可就好玩了!” 曹锦在其头上敲了下,“玩你个头,还不把那东西捡了?” 小太监看了看山药,在看看自己的双手,一脸为难。 曹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笨蛋,你拿衣服裹着,不就不怕了吗?” 小太监想想果然是这个理,拿衣服将山药裹了,随曹锦回到朱爽寝殿前的空地上。 此刻天光微亮,众护卫早就乏了,在四下里歇息。陶三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精神萎靡,见曹锦去而复返,暗暗冷笑。 “姓陶的,咱家给你个机会,你若现在说,免受许多罪的!” “呸,没卵的死太监,想要你陶爷爷出卖主人,简直是白日做梦!” 曹锦也不气恼,笑着道:“希望你等下,也有这般硬气!来啊,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小太监用帕子包住山药一头,捏在手里狞笑:“等会你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说罢将裹在陶三旺身上的白布拽开一些,将山药在其大腿上蹭了好几下。 陶三旺便便觉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咬一般,又疼又痒。 更要命的是,四肢被牢牢帮助,想要抓痒都不行,只能拼命挣扎,不停大叫。 小太监见效果出奇的好,哈哈大笑,拿山药在在陶三旺的脖子处蹭了几下,厉声道:“究竟是谁指使你的,还不快说?” “这就想让我招,真是休啊痒痒痒……!” 一旁的曹锦道:“既然这么硬气,就把这东西削一截塞他嘴里,让他喊都喊不出来!” 小太监眼睛一亮,从护卫手中借来腰刀,把山药另一头削去寸的皮,发现满是粘液,十分光滑。 狞笑道:“是我给你塞进去,还是你自己说出来?” …… 十几日前,金陵,这日早朝,又是御史陈瑛第一个站出来上奏折,名为《请移秦藩书》。 在奏折中,陈瑛列出请移秦藩的理由有三。 一、秦藩太富,非社稷之福。 二、秦王要攻取西域,甘州比西安更适合作基地。 三、关中乃汉唐龙兴之地,有天子气,不宜封王。 奏折里夸大的估算秦王府的收入,称烟草、玻璃、瓷砖、金、银、铁、煤、水泥灰等诸多产业令朱樉年入白银千万两。 这些收入朱樉根本花不了,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很容易生出别的想法。就算朱樉忠于朝廷,他的子孙也很难没有异心。 所以,为了大明能够长治久安,建议将秦王移藩甘州,将这些产业都收归朝廷。 朱元璋听罢没立即表态,而是问大臣意见。 已复为翰林学士的刘三吾拱手道:“老臣附议,秦藩当移!” 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一大票文官,纷纷表示赞同。属蓝玉一派的武将,也难得的跟文官站在同一战线,表示秦藩当移。 大殿之中,仅左军都督府都督李景隆的少数几人没有出言表态,其余人竟异口同声的赞同。 朱元璋本是有些心动的,可见朝臣如此一致的表态,反倒怀疑是有人在其中搞鬼了。 看了眼一直低头的李景隆,叫了声:“九江,这事,你怎么看?” 李景隆瞬间破防,抬起一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颤声道:“微臣觉得,诸位大臣说的,有一定道理。” “这么说,你也是同意秦王移藩了?”朱元璋高坐在上,语气不带任何表情。 李景隆听得心里直骂娘,暗暗道:“这么多人,非逮着我问什么啊!” 却道:“封藩建邦,乃大明构建防御体系的国策,哪位藩王在哪发挥什么作用,皇上心中自有谋划。若觉秦王当移,自有移的道理。若觉不该移,也有不移的苦心……!” “该死,他怎如此滑头?”朱允炆听李景隆这般说,越发坚定要将秦王移藩的决心。 要知大半年前,这李景隆还是他这边的大将,不过是随朱樉往湖北走了一趟,开了一个小矿,态度便游移不定了。 可见金钱的效力,实在巨大。 若令秦王安心发展,获取泼天的财富,等他将手伸到朝堂四处撒银子,便没他的机会了。 不光朱允炆,殿内诸多大臣,都觉得李景隆话从两面说,不是一般的滑头。 奈何朱樉给了李景隆大把好处,不曾给到他们,还把烟价定的那么贵,“剥削”天下官僚士绅,才不会帮他说话呢! 朱元璋听得不耐烦,叫了声:“行了,咱没空听你废话,你就说,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李景隆暗暗叫苦,这非问我干什么啊,我说了你能照办啊! 实在没辙,四下看了看实在引不走话题,狠心道:“皇上或可下旨给秦王,请他上奏折自辨,若秦王也同意移藩,就一切顺利了!” 朱元璋听这话,微微颔首,道:“不错,就问问他,同不同意!” 众朝臣很是失望,更有不少人恶狠恶盯着李景隆心中咒骂,这出的什么鸟主意! 你要把人从一个富庶、人口众多,有险可守的藩国,移到大漠中一个人口稀少、贫困至极的地方,还要把人的诸多产业拿走,还问人同不同意?朱樉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这种要求。 这一来一回信使传递,就得大半个月。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那时纵然满朝文武齐声要求秦王移藩,也没今日的气势了! 奈何朱元璋发表了意见,再敢多言就不是建言献策,而是质疑皇上的决定了,众大臣也只能就此做罢。 却说朝廷的使者到西安府,闻听朱樉被人下毒,已昏迷多日,当真吓了一大跳。 第七十九章 秦王府 蒋忠来西安府多次,也算老熟人了,冲秦王府长史郑元吉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毒害王爷?” “抓了两名厨娘,一名杂役,还不知是受什么人指使!” “秦王现在如何?” “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情况不是很好!” 蒋忠闻言皱眉,一众皇子皇孙中,他对秦王朱樉的印象最好,没别的,出手阔绰啊! 但凡来秦王府办差,哪次不得诸多好处。 如今秦王这状况,府里的人还想着给他塞钱吗? 蒋忠一脸愁苦,道:“能否让我先探望一番?” 郑元吉道:“正该如此!” 说罢,引蒋忠来到秦王休息的寝殿,但见朱爽卧于暖榻上,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面容憔悴,似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转身冲一旁的曹锦道:“王爷所中何毒?” “这些黑了心的,竟然在樱桃煎里下了砒霜,幸好王爷福大命大造化大,仰仗皇上洪福,得祖宗保佑,万幸没死,却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啊!” 曹锦说罢,还拿帕子抹一下眼角的泪。 蒋忠越发难过,两千多里星夜赶来,原指望再发笔小财的,眼下却是无望。 罢了,看在秦王对自己不错的份上,就当随份子了! 说道:“可曾向朝廷汇报?” 曹锦道:“早就发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了,只望王爷福大命大造化大,能过这一关!” 蒋忠叹气,“好人不长命啊!” 说完觉得不大吉利,忙找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肯定的过这一关,肯定能长命!” “嗯?” 曹督主瞪眼,什么意思,说咱秦王不是好人吗? 蒋忠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人这么好,偏遇到这样的劫难,真是,真是,叫我等难过啊!” 郑元吉道:“蒋大人的心意,我们懂,只是王爷此刻的状况,却是没法接旨了,不若我请王爷次子出面,将圣旨接下,如何?” 蒋忠叹气,也只能如此了,他一个外臣,也不好叫王妃出面! 曹锦命人摆了香案,请王府次子朱尚烈、三子朱尚煜接圣旨。 当蒋忠把圣旨读完后,满场皆惊。 曹锦暗暗道:“幸好王爷反应及时,皇上留有余地,否则这关便难过了!若非咱家配合的苦肉计,王爷此刻,怎么回答都会被人攻讦啊!” 长史郑元吉那是一点内幕都不知道,乍听御史上书,朝臣附和,要将秦王移藩到甘州,那是真真吓了一大跳。 什么概念,相当于把人剥夺家产,充军发配啊! 西安府是什么地,西北第一重镇名城。 甘州是什么地,穷乡僻壤啊! 这要移过去,日子可怎么过!也亏着秦王中……嗯? 这中毒的时机,也太巧了! 郑元吉想到这,看向曹锦,奈何后者低头,也只能把疑惑藏在心里。 不管怎么说,秦王生命“垂危”之际,谁要再敢提“移藩”的事,便是居心叵测了。 都不用秦王府应对作答,愤怒的朱元璋就会教上书的好好做人,或重新做人。 倒是年纪不大的朱尚烈,有一些惊惶,冲曹锦道:“公公,甘州是哪,为什么要把王府移过去?” 曹锦道:“甘州在嘉峪关那边,距此两千多里!” 朱尚烈不知甘州在哪,还不知嘉峪关吗? 瞬间怒不可遏,起身道:“什么人出这等歹毒主意,离间天家父子,流秦藩于边关险地,当我宝剑不锋利吗?” 秦王三子朱尚煜不过九岁,脾气更加火爆,一把抽出身旁护卫的腰刀,冲朱尚烈道:“二哥,咱们这就去京师,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奸臣贼子,竟敢欺负到秦藩头上了,被我查到了一刀一个,全都宰了,不信皇爷爷能杀我!” 朱尚烈道:“好弟弟,咱们这就去京城,让那些狗东西知道厉害!” 说罢转身就走,慌的曹锦忙拦住说,“小王爷,小王爷,您要走,也先把皇上的圣旨接了再走啊!” 蒋忠也有点懵,没想到秦王礼贤下士,这两个小王爷倒是一个比一个脾气爆,还都是叫人惹不起的那种。 年纪又小,杀人也未必偿命,真要带一堆护卫进京,逮着一个大臣乱刀捅死,逮着一个大臣乱刀捅死,可就出大事了! 忙劝道:“两位小王爷勿恼,虽有大臣们上书,但皇上没想移藩,命我等过来就是想让王爷自己说个不能移的理由。如今这状况,皇上若知,非但不会移藩,只怕还会迁怒御史啊!” 这位一着急,连“迁怒”这样的话都说了。 朱尚煜依旧气不过,恨恨道:“早晚叫他们好看!” 朱尚烈道:“朝中衮衮诸公如此,他日必有所报!” 长史郑元吉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忙劝说道:“两位小王爷,此刻王爷病重,不宜多生事端。等王爷好了,一群跳梁小丑,想来不难料理!” 曹锦也好言相劝,总算令两位小王爷消了气,不想在一旁院落里等消息的侧妃邓氏,闻听朝廷要将秦王府移藩,当时就炸了! 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不能见外臣的规矩,带一大票人气势汹汹赶来,厉声道:“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出的这等断子绝孙的诡计,来害我秦王府……!” 蒋忠及来的一众锦衣卫吓的慌忙跪地,又是好一通解释、劝说,才把宣旨仪式进行完。 等回了驿站,各个一身冷汗。 蒋忠副手喝了口凉茶,叹道:“好家伙,这秦王府,真如龙潭虎穴一般,从外到内,没一个好惹的!” 蒋忠没收到半分银子,惹了一肚子火,没好气道:“那可是大明第一强藩啊,多少杀人不偿命的主,位高权重,又有海量的银子,要连这点脾气都没有,可真就让人看扁了!” “也是,海量的银子啊,随便丢出一点,就能令无数人卖命啊!” 蒋忠听这话就来气,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什么时候下毒不好,偏在他出公差的时候,不然又是笔小财! 恨恨道:“也不知什么样的人物,敢毒杀大明第一亲王!” 第八十章 为子祈福 “什么人有这般狗胆,毒杀咱的儿子?” 金陵,紫禁城,武英殿,接到秦王府奏报的朱元璋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目光凶狠,似猛虎凶兽欲择人而噬一般。 一旁的庆童吓得两腿战栗,半句话也不敢搭。 “叫蒋瓛滚过来见咱!” 听朱元璋吩咐,庆童逃似的离开武英殿,命人去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不多时,蒋瓛急冲冲赶来,进了武英殿,很快传出一声惨叫和老朱暴怒的声音。 “咱问你,秦王被人毒害的事情,你可知晓?” “刚刚知道!” “那咱要你这狗东西何用?” “啊,皇上,臣这就带人去西安府,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等你到时,咱的儿子怕是早就没了,纵然查到了又怎样?”朱元璋说罢,已然虎目含泪。 他都六十三岁了,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没了,苦心栽培的长子没了。原本失望至极,此刻颇为看重的次子竟被人毒害,怕也是要没的,真如往他心口捅刀子啊! 虽说子女都一样,可他身为开国帝王,时间精力有限,能给与的父爱有限。 这其中感情最深、最关爱的,其实还是太子和秦、晋、燕、周几位王爷。 尤其是秦王朱樉,生于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仅比朱标小一岁。虽不能让他继承皇位,却把天下第一王爵封与他,将汉唐龙兴故地关中封与他,把管理宗室约束天下藩王的宗人令封他。 对朱樉的厚望与优待,可见一斑。 太子没了,他原本是没考虑朱樉的,哪知这小子近一年竟似变了个人,福星高照、财源滚滚,不仅令关中百姓得利,还能上缴大量财富与内承运库。 他原是想趁着自己身体还好,再考察考察朱樉,哪料堂堂大明第一藩王,竟被几个小人毒害了! 西安远在千里之外,派太医是来不及了,只求列祖列宗能够保……嗯? “标儿的庙宇很是灵验,又是樉儿建的,他既能显灵降祥瑞,想必也能保佑他的弟弟!” 想到这冲蒋瓛道:“摆驾,去太子庙!” 跪在地上惶恐不安,想着如何能过这一关的蒋瓛有些懵,什么情况?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忙领了旨意出大殿,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安排车驾、护卫去太子庙。 这会是中午,正是太子庙一天当中香火最旺的时候。可朱元璋到时,“降魔大帝”庙门前,一个百姓也没有,只站满了锦衣卫校尉。 知道指挥使心情不好,一个个板着脸,按着刀,气势十足。 朱元璋完全不看这些,下了车盯着牌匾上的“降魔大帝”四个字,心里暗暗道:“标儿啊标儿,你若真的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弟弟,渡此大难!” 正要往里走,见朱允炆、黄子澄在几名锦衣卫校尉的陪同下,从庙内走出。 “允炆,你怎在此?” “禀皇爷爷,这庙里的金身雕的好,孙儿瞧了便像看到父亲一样。每日若不太忙,总要过来祭拜的!” 朱元璋听了鼻子一酸,道:“走,陪皇爷爷进去,为你二叔祈福!” 朱允炆一愣,“二叔,他怎么了?” “你二叔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毒,此刻……!” 人生三大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朱元璋是全摊上了,这种痛,旁人无法体会,也无法言说。 纵然是统御四海的一代铁血帝王,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朱允炆见朱元璋痛苦到话都说不完整,知道确有其事。 向黄子澄看了眼,后者也是一脸懵逼,心里道:“你看我干啥,老子是两榜进士出身,会试第一的文官,岂会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也就妇人、太监会用这种伎俩!” 朱元璋过于悲痛,没看到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只在朱允炆肩上拍了拍,径自往庙里去了。朱允炆忙跟了上去,进了大殿。 看到父亲的金身塑像,朱允炆心里道:“父亲啊父亲,可是你太想念二叔,将他请去的吗?二叔若不在,皇太孙之位,十有八九,这大明天下,终究还是落在咱们这一脉!” 却听朱元璋道:“允炆,你跪下,为你二叔祈福!” 朱元璋不能以父跪子,正好命孙子代劳。 朱允炆乖巧至极,在朱标金身塑像前砰砰磕好几个响头,磕到额头都青了,才直起上半身,双手合十念道:“父亲在上,儿臣朱允炆诚心叩拜,求父亲在天有灵,保佑二叔早日脱离险境。儿臣朱允炆,愿以身代,折寿十载,换二叔平安!” 说罢,又叩头不止。 朱元璋听得老泪纵横,也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标儿啊,标儿啊,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弟弟平安无事!” 随即道:“允炆,你先出去,我同你父亲说几句话!” 朱允炆连忙出了大殿,迎上在旁等候的黄子澄。 “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谋害王叔!” 黄子澄道:“是啊,在守卫森严的王府,谋害一名藩王,这非极大的势力,几年的谋划是绝对做不到的!”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总不能是……?” 朱允炆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晋,又说了一个燕。 黄子澄微微摇头,“不好说,可不论怎样,得利最多的,却是王爷您啊!” 朱允炆听这话脸色一变,黄子澄能这么想,旁人也会这么想。 一般人随便想想也就罢了,最怕的是皇爷爷往这个方向想,可就不妙了! 再者说,他朱允炆只有一帮朝臣支持,母族势力很弱,母妃……! 想到母亲吕氏,却又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正琢磨时,朱元璋自大殿内走出,去金陵秦王府看望朱樉长子朱尚炳,命其陪同。 朱允炆有些心不在焉,陪皇爷爷安抚朱尚炳后,回宫直奔吕氏寝殿。 将左右屏退后,低声道:“母亲大人,可知秦王被人毒害的事!” 吕氏正低头刺绣,闻言一笑:“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如何知道这些事?” 第八十一章 迁都之策 秦王府,寝殿内,朱爽红光满面,一手红烧鸡翅,一口小炒黄牛肉,吃的不亦乐乎。 在旁伺候的曹锦还给倒了杯酒,笑着道:“王爷放心,这些东西是我寻人另做的,放在食盒里带进来,府里没人知晓是什么!” 朱爽道:“这便好,王府人多眼杂,总会混进几个眼线,小心无大错啊!” 曹锦点头称是,再看朱樉的神态,越发觉得好奇,也不知王爷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装病时仿佛遭受极大的痛苦,不装时又能精神饱满,跟个没事人一般。 却不知朱爽那日,先通过“万里江山图”查看西安府太子庙上空的愿力,寻那些诅咒他的,弄成一颗淡红色的丹药服下,那滋味比无麻醉开颅强不了太多,是以无论丁智深还是府里太医查看时,都是牙关紧咬。 好在用为他祈福的愿力弄出不少淡黄色的丹药,趁没人的时候服下一颗,不但能立刻消除疼痛,还能让他精神饱满,端是无比神妙。 饱餐一顿后,朱爽擦了擦嘴,道:“那人可招了?” 曹锦笑:“小春子发现山药上的粘液令人更痒,便将其削了皮,把粘液涂满陶三旺全身,痒的他哭爹喊娘,便什么都招了!” “哦,他谁奉谁的指令,敢对本王下毒手,还敢杀人灭口!” “听他说,是一个叫吕通的人!” “吕通?” 朱爽眉头微皱,想到一种可能,“可知这吕通,是哪里人士?” 曹锦道:“那陶三旺是最底层的探子,原本只知接头人姓吕,还是偶然得知那人姓名!” 朱爽道:“主人都不知是谁,便敢胡乱卖命?” 曹锦道:“王爷这么说可就想岔了,对于那种人来说,生下来就是贱命一条,给谁卖命不重要,关键是银子给的足,便什么都敢干!” 朱爽想此人在逃跑之际,能杀两名同谋的妇人,能躲到茅厕下面,还真是不凡啊! “可问他,什么时候接到毒害我的命令!” 曹锦道:“听他说,是去年六月!” 朱爽瞳孔猛地一缩,心里道:“那时大哥刚没,我在金陵未归,便有人想杀我,会是老四吗?他身边那个姚广孝,可是个狠毒和尚。又或者是吕氏?太子刚死,便把矛头对准我!” 转念一想,毒杀他的命令是去年六月到的,可陶三旺来府内做杂役,却是好几年前的事,那时又是谁的安排? “大哥?他虽宽容,可手段与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他若不死,我们这些弟弟们,没一个敢冒头啊!” 朱爽想到这,越发觉得陶三旺是朱标死前留下的一个暗子,被吕氏接管过来。这女人不会有朱标的顾虑,只会当他是朱允炆的最大竞争对手,想致他于死地,也是能说的通的! “召集人手,追查前太常司卿吕本的亲族!” “吕本,您说姓陶的,是前太子妃吕氏的人?” “只是一点猜测,还要更多证据去验证!” 曹锦应承下来,又问,“皇上那边,怎么说?” 朱爽道:“写信给父皇,就说本王有张真人留在的半包灵药,已无性命之忧,就是身子还有些弱,需调养一段时间。再有就是投毒的人已抓获,正在全力追查幕后黑手!” 曹锦有心问,您什么时候见的张神仙,有没有旁的灵药,却只说:“奴婢遵旨!” 又道:“那移藩的旨意?” 朱爽笑:“就说一切由父皇定夺,另外,儿臣知父皇有定都西安之意,只是关中疲敝,城池残破,害怕大兴土木耗费良多,劳民伤财。儿臣愿以秦王府收入重建皇宫,大修西安府,经营关中,为大明迁都做准备。待营建完毕后,请父皇迁都于此,在将儿臣移藩别处即可!” 曹锦听罢,赞道:“王爷妙计,有这个说辞,皇上十有八九会心动,拖延几年便无移藩之忧了!” 朱爽道:“谁说我要拖延了!” 曹锦一愣,“王爷真要造城?” “那当然,不拆不建,百姓们怎么富裕啊!” 曹锦听不太懂,却也不需懂太多,王爷吩咐的,照做便是,笑着道:“好,奴婢就按王爷说的写!” 将吃过的餐盘收起,取来纸笔写一封信,朱爽看过后盖上私印,装到信封里用火漆封了,再盖上印章,命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 却说朱元璋这两日,一直忧心朱樉的病情,连派了好几拨使者去西安府探望,明知赶过去来不及,还是把大内库藏的各种灵药挑出来,送往西安府。 不仅这样,还命宫里的人,每日为秦王祈福。 朝堂上,则以离间皇亲、妄议宗藩的罪名,把陈瑛流放到北平军中效力。对于附和陈瑛的文武大臣,则是一番厉声训斥。 吓得众人纷纷跪地请罪,在老朱这,可没有法不责众,他经常一杀几万人,哪个不怕。 正训的满朝文武肝胆俱颤时,有太监来报,说有自西安府的八百里加急送到。 朱元璋闻言一愣,瞬间觉得嗓子发紧,生怕是不幸的消息传来。 倒是太监总管庆童上前接过,查验了火漆、封印,才递到御前。 老朱接过信,撕开后一瞧,长长舒了口气,道:“皇天保佑,我儿无事矣!” 说这话竟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反正眼角是湿润了。 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纷纷祝贺,都觉逃过一劫。 朱元璋懒得看众人嘴脸,冷笑一声继续看信,当瞧见信中说,朱樉愿以王府收入重建皇宫、大修西安、经营关中,为大明迁都做准备,便觉心猛的一跳。 他不喜欢金陵,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金陵紫禁城,住的不是一般的闹心。 因为皇宫选在钟山下,地形不够平坦,便填了一座燕尾湖。 好家伙,没住上几年,地面居然沉陷了。整个皇宫中北部明显低洼,呈现南高北低的情况,大大不利于展现天朝上国的威严气象啊! 别的不说,乡下土财主也不至于蜗在一个地基沉陷的宅子里! 他身为天子,富有四海,却受这个气,能不想迁都,能不恨勘察皇宫地形的刘伯温吗? 第八十二章 独立王国 “尔等,不一直想要秦王移藩吗?他在信中说,一切由咱做主。不过,知道咱有迁都西安的心思,愿以秦王府的收入建皇宫、修都城、经营关中。待朝廷迁都时,将他移藩别处便可!” 朱元璋这话一说,满朝文武无不震惊失色。 历朝历代,迁都都一件比较难的事。 无他,涉及的既得利益者太多。 这满朝文武勋贵,有太多人在京城买了房子土地,置办各种产业。 一旦朝廷迁都,无论是房子、土地还是产业的价格,都会直线下降,这可是赤裸裸的损失啊! 宋朝太祖赵匡胤想迁都洛阳,再迁都长安,结果遭到以晋王赵光义为首的文武百官的反对,只能恨恨作罢。 为何? 这些人在汴梁经营日久,又贪图漕运便利,齐心协力将都城定在一个无险可守的地方,才有后来屈辱至极的靖康之变。 而朱棣能成功迁都,在于他的功臣集团都是北方的,又是提刀杀入金陵,自然不怕朝中大臣反对。 朱元璋则是另一种情况,满朝文武皆以南方人为主,经营金陵三十余年,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朱标死后,他几乎打消迁都的念头。可被朱樉提及,原本死寂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营建都城需要耗费海量的人力、财富,若把秦王府的收入都消耗在迁都的巨大工程上,在目前看来,是个极好的选择。 至于年后对朱樉的安排,就看自己的身体状况和他的表现! 朱元璋想的很好,可对满朝文武而言,却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不能将秦王移藩也就算了,怎么还叫人给“迁都”了啊? 很多大臣在金陵生活二三十年,什么都习惯了,对于西北之类的词汇,想想就觉得荒凉、遥远! 至于朱允炆,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惶恐,皇爷爷若答应二叔的请求,岂不意味着储君之位要归属秦王?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相信也是很多文武大臣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也不急着发言,而是等御史言官先跳出来发话! 哪知陈瑛被流放北平的处罚,着实吓到了这帮御史,想着反正是大家的事,肯定有人出头,竟没一个人率先站出来说话。 朱元璋一愣,见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笑着道:“尔等若都不做声,我便当大伙都同意了!” 翰林学士刘三吾无奈,只得站出来道:“启禀皇上,秦王心意虽好,奈何关中自安史之乱以来,衰落六百余年,早不是当初的龙兴之地。若大建宫殿,定都于此的话,有三个弊端。 一来大修宫殿、城池,必然要征发徭役,关中本就民生凋敝,会令百姓负担加重,与朝廷离心离德。 二来关中地狭,产出有限,无法供养大量人口,须从江南输送粮草、物资,耗费太大。” 三来西安府远在内陆,距江南赋税重地太远,不利于朝廷统治啊! 刘三吾这话一出,立马引来许多跟风附和的,纷纷站出来道,皇上,不能迁都啊! 朱元璋哪里不知这帮人的小算盘,冷笑一声道:“乱哄哄的像什么话,尔等有什么建议,可写成折子递上来!” 众大臣闻听,便不再言语了。 退朝后,成群聚在一起向外走,讨论迁都事宜,基本都是义愤填膺,强烈反对的。 却也有一名为胡子祺的御史兴奋异常,他很早就觉得金陵不适合做都城,一直有上书迁都的想法,只是顾虑重重,写了折子也没敢上奏。 适逢这样的机会,哪还会犹豫。 回了府邸将从前的书稿找出,重新誊写一番,转过天将奏折递上去。 哪知朱元璋并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到第三天的朝会,才将胡子祺的奏折传阅众人,并称赞其中的一句:“天下形势之地,可都者四。……故据百二山河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可以绵宗社之久,举天下,莫关中若也。” 朱元璋如此表态,文武大臣便知皇上心意已决,经历了“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恒案”的文武大臣,没一个敢再劝的。 反正迁不迁都,都是你朱家王朝的事,老子一个月才多少俸禄。 唯有朱允炆心中焦躁不安,等了许久不见黄子澄发言,心一横起身道:“皇爷爷,父亲生前教我,江山在德不在险。况且西安相对于中原险要,可在防御西南、西北时,并非固若金汤。唐朝时数次被外敌攻至城下,还曾被吐蕃攻陷过。舍金陵而就西安,利弊参半,还需慎重啊!” 朱元璋看了朱允炆一眼,思索片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样,便同意秦王所奏,命他以王府收入兴建宫殿,重修西安,经营关中,不得征发徭役!” 朱允炆了心中骇然,这几乎等于把关中的军民大权,都下放到朱樉手里,比一个独立王国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心再劝,可瞧朱元璋端坐于上,笑眯眯望着他的表情,那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别的老人笑眯眯,能给他慈祥的感觉。 可朱元璋眯着眼睛嘴角带笑,却是发怒的前兆。 他一个小小的皇孙,虚封的淮王,还真不敢挑战洪武大帝的脾气。 只好道:“皇爷爷圣明!” 其余朝臣见朱允炆都怂了,自然齐声附和,这项决策就这么通过了。 散朝后,自有人写圣旨,将旨意明发出去。 数日后,窝在西安秦王府装病的朱爽接到圣旨,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 忙命曹锦给宣旨的官员发银子,好吃好喝好招待。 又命郑元吉请陕西三司及西安府的大小官吏来秦王府赴晚宴,酒席宴上,继续装病的朱爽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露了一面,就回去了。 却命郑元吉向在场的诸官员宣布:“前几日,王爷向皇上请旨,知道圣上有迁都西安之意,只因关中疲敝、耗资巨大而作罢。王爷愿以王府收入重建皇宫,大修西安府,经营关中。今日有天使前来宣旨,同意王爷所请了!” 此话一出,殿内大小官员都是一愣,旋即露出狂喜的表情。 第八十三章 天下震动 虽说在场大小官吏都是流官,当个几年就会被调往别处,可能在任上参与未来都城的建设,终究是件好事。 不说履历考评上瞧着好看,这过手的银子,总会有一些! 千里做官只为财,有几个是圣贤啊! 布政使杨靖最为高兴,他来陕西一年了,也算政绩卓着。 如招诱流亡农民垦荒屯田,由官府发给耕牛和种籽,并允许将所垦荒地作为私有,免税三年或永不起科,注意水利的兴修,推广种植经济作物。 但布政使衙门的经费有限,有很多善政想去做,奈何府库空空。 闻听郑元吉说的话里有经营关中四个字,拱了拱手道:“却不知王爷所说的经营关中,可有具体想法?” 郑元吉道:“目前还只是个构思,不过王爷说了,这几年秦王府的收入,基本都会投入其中,有多少银子,大家能想象?” 杨靖微微点头,道:“想来是不少的,关中百姓有福了啊!” “那是,将来可就是天子脚下的人,总会比现在好的!”提刑按察使张鼎说道。 耿炳文比较关心军事方面的投入,道:“朝廷封王爷为征西大将军,命其攻取西域,却不知王爷在练兵方面的投入,会是多少?” 郑元吉笑,“将军莫急,王爷并没忘掉这份差事,总之,钱不会少就是了!王爷现在病体初愈,还不能过度劳累,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有具体的章程。” 杨靖拱手:“那我们便等王爷的好消息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待众人出了秦王府四散而去,要在长安修建皇宫,营建新的都城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城内飞速流传。 精明的商贾闻听,赶忙收购房屋、土地、产业,连价都不还,只要市面上有出售的,统统买入。 一时间,西安城内的房屋、土地、各种产业暴涨了五成,还没什么人挂牌出售。 自古京城大,居不易,现在价格虽涨,相较于未来也抄底的。 而随着商队的传播和邸报的发行,要在西安府营建新的都城的消息,也传到了各地。 太原,晋王府,端坐于书案上的朱?,将手中的邸报团成一团扔掉,恨恨道:“老爷子糊涂了吗,怎么能答应这种请求?” 一旁的大和尚衍空道:“如今的秦王,年入数百万两,封征西大将军,可自行训练军队。又能投入银子发展关中,令秦藩成为独立王国般的存在,皇上对秦王的信任,已不输于当初的太子了!” 朱?哼了一声,“他是嫡次子,大哥不在,便是诸王之长。过去荒淫暴虐,名声臭不可闻,父皇自然不会考虑他。可如今,竟似变了个人,你说人,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衍空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大的变化!” “可二哥这一年多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啊!” 衍空笑:“或许是记起前世,有了宿慧,又或者,是什么山野精怪,邪祟附体也说不定!” 朱?道:“二哥大明王爵之尊,会被邪祟所迷?” 衍空道:“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百姓信,大臣信,皇上信,便足矣了!” 朱?闻言点点头,此刻的朱樉实力超他太多,正面竞争几无胜算。刺杀、下毒一类的手段,也不用想。也只能先造些谣言,影响一点是一点! “大师言之有理,可便宜行事!” 衍空又道:“贫僧闻听,很多太原府的商人,争相去西安贩货,获利颇多啊!” 朱?冷哼一声:“一帮蠹虫!” 衍空道:“之前小队蒙古骑兵混入内地,皇上曾下旨申斥,王爷何不增加关卡,严查过往商队行人?” 朱?哈哈一笑:“妙,妙啊!大师所言,正合孤意。若开封的周王,也加大对商队流民的盘查,就更妙了!” 衍空道:“王爷何不写信一封,就说闻听有一伙白莲教徒,准备掘开开封段的黄河大堤,周王得信,必定惶恐,肯定会增加关卡。太原、开封两处的商队减少,秦王府的生意,必定大受影响。” 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抚掌大笑,“大师智计无双,略施小计,就令秦藩收入立减。没了商队和银子,我看他怎么营建都城!” 衍空笑着道:“其实,夺嫡的最好手段,是消灭对手。太子若在,没有一个王爷能与之竞争。秦王势成,也难与之抗衡,只可惜砒霜都没毒死他。” 朱?听这话,脸色一沉,倒不是衍空提及毒杀秦王的事,令其不快。而是在想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从目前的消息看,秦王府抓获的凶手,肯定跟吕家有关系。 只是不清楚,究竟是太子在临终前留下遗命,还前太子妃吕氏,胆大包天。 可要是前者,就有点可怕了,那可是宽仁英明的大哥啊! 更可怕的是,若朱标在秦王府留有后手,会不会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毒? 他若遇到当如何应解毒,他手中可没有所谓的张真人神药啊! 想到这,朱?沉声道:“自即日起,府内所有太监、婢女、杂役的身份履历统统查上一遍!” 衍空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忙道:“对,对,定要严查,不能让小人有可趁之机!” “相信其他几个王府,也在做同样的事!” 北平,燕王府,一名威武雄壮的太监到朱棣跟前,低声道:“禀王爷,府内的太监、宫女、杂役皆核查一遍,有来历不明可疑者十一人,皆放出府了!” 朱棣挥挥手道:“那便好,闻听二哥中毒,我是好几日吃不下。也真是了,堂堂亲王之尊,连饮食安全都不保,当的有什么劲!” 太监道:“确实出人意料,大明开国二十余载,何曾听过毒杀亲王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朱棣点点头,又道:“想来是有人觉得二哥势力太大,实在忍不住了,竟用出这等下作手段!” 太监心道:“只可惜,未能成功,不然王爷的大业,便容易许多了!” 第八十四章 新都规划 秦王府,朱爽靠在暖榻上,嘴里吃着葡萄,耳边听曹锦的汇报。 “王爷,太原府方向,忽然多了许多关卡,对过往商队严加排查,凡是西安府的货物,都加征重税,令无数商家叫苦不迭啊!” 朱爽楞了下,“好个朱?,这种下作手段都用出来了。” 曹锦道:“若只是一个方向还好,就怕其他藩王有样学样!” 朱爽道:“不怕,似香烟这种商品,禁不住的。他盘查的越严密,太原府那边价格就更高,卖的就更好,有人趁机囤货,高价售卖也说不定!” 曹锦显然颇感意外,“还会,有这么操作吗?” “囤积居奇,是商人的天性,不高价怎么赚大钱啊!倒是瓷砖、玻璃等物,会受不小影响。不过江南富庶地的市场,都还没完全铺开,不怕一处销路不畅。另外蜀地富庶已久,蜀王朱椿也无夺嫡资格,料想不会为难秦王府的商队,可派人去蜀地,开拓市场。” 曹锦拱手:“王爷妙计,小的佩服!” 朱爽道:“嗨,这有什么,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键还是要看西域,若王富贵能打通商路,就不怕国内掣肘了!” 曹锦点头,“确实如此,也不知王富贵现下何处!” 顿了一会,见朱樉没接话,曹锦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朱爽道:“公公有话直说便是,这是什么表情?” “呃,就是觉得这话有些大不敬,又不敢隐瞒!” 朱爽来了兴致,坐直身子,“这么说,是关于寡人一些不好的事喽?但说无妨,不会怪罪于你!” 曹锦这才道:“近日,坊市内忽有谣言流传,说王爷是终南山内的老虎修炼成精,有千年的道行……!” 朱爽见他话说一半吞吞吐吐,不悦道:“有什么话就说,说一半留一半算什么?” 曹锦只能继续,“说王爷的魂魄被老虎精吞噬……!” 朱爽气极反笑,“他们这是真没法子了,这等低劣的谣言手段,也用的出,百姓们是什么反应?” “不少百姓信以为真,都说王爷与从前大不相同,有了真正的王者风范!” “嗯?” 见朱爽质疑的语气,曹锦慌忙跪地,道:“小人是万万不曾信这些流言的,就是觉得任凭百姓们乱传,终究不好!” 朱爽也觉头疼,自古以来,对待谣言都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流言一旦传开,就很难再解释了,除非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先抓一批信遥、传遥的,若能止住再好不过。若不能,咱们也造!” “咱们也造……!”曹锦听得有些懵,咱们也造谣是什么意思,又造谁的遥。 朱爽已经回想明末民初所谓“西山十戾”的谣言,“就说中原大地,有十个修炼千年的精怪,王保保多谋善变,追随北元,犹如名贵獾皮、良药獾油、美味獾肉,只有权贵才能享用,且倾尽心力事主如狗,就说他是獾精转世。刘福通首举义旗,独抗大元,把持韩宋大权,犹如黑熊一般,就说他是黑熊精转世!” 曹锦惊喜道:“这两个听起来,倒是比王爷的有趣!就怕流传太广,对王爷名声不利!” 朱爽道:“无妨,流传的广了,朝廷自然会关注,到时把线索往白莲教身上引,也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曹锦笑道:“王爷好谋划,正该白莲教那种无法无天的,才能想出这等谣言啊!” 朱爽又道:“对了,可查到那吕通的消息?” 曹锦道:“正要向王爷禀报,这吕通是太常寺卿吕本的族侄,一直在金陵当个小官,刚传来消息,说他前几日得了风寒,救治不及,去了!” 朱爽有些意外,道:“不曾想,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曹锦忧愁道:“可恨他这一死,陶三旺的口供,便没什么用处了。” 朱爽道:“也不完全是,父皇做事,可不全看证据。将陶三旺交给朝廷,相信父皇会有表示的。” 曹锦点头称是,又汇报了一些事项,才转身离开。 朱爽则到书案前,继续写他的城市规划。对于皇宫的营建,整体来讲比较好弄。 朝廷有专门的人手,金陵紫禁城的图纸也都在,只需等工部的人过来,结合西安的实际,选址营建即可。 倒是整个城市的规划细节,朱爽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一点,城内各处肯定是都要修水泥路的。其次是各主干道路两旁的建筑,要整齐划一。 另外,道路两旁要有绿植,还要修几处公园。 这才古代,可是难得的善政。 毕竟紫禁城里的御花园,也不过南北80米,东西140米,10分钟就能逛完的所在。 普通官员府邸内的后花园就更小了,至于勉强有房住的普通市井百姓,对于花园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若能在城内建这种露天的花园,想来百姓们,是十分欢迎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弊端。古代可没有监控,真要有歹人藏入其中,还真不好找。 想到这,朱爽也有些犹豫了,考虑要不要建院墙,命人每日开门关门。 按下对花园的设想,朱爽又琢磨当建一批公厕,百姓们老在大街上解手可不行。 还得有城管、环卫,总之大明的新都,总得有点天朝气象,干净漂亮才是。 写了能有大半个时辰,侧妃邓氏带着丫鬟,带一碗冰镇酸梅汤过来。 娇声道:“王爷,这么热的天,渴的不行了!臣妾专门为您做的,冰镇酸梅汤,您喝了消消暑。” 朱爽喉咙正渴,笑着道:“爱妃有心了!” “那是,臣妾心里,只想着王爷一人,可不像那王氏,居然说要给其他官吏赐冰,这不是拿王府的冰,邀买人心嘛!” 朱爽道:“暑气难熬,给陕西三司和西安府的官吏发些冰,也是应当的!” 邓氏嗔道:“王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可知在这炎炎夏日,一尺见方的冰要多少银子?更关键的是,咱们王爷窖藏的冰有限,都发出去了,王爷想吃的时候怎么办!” 第八十五章 制冰之法 朱爽道:“这有何难,本王制一些冰就是了!” 邓氏一副很诧异的表情,“王爷说硝石制冰吗,那也太费事了!” 网文小说中穿越后的发家秘技之一硝石制冰,其实早在唐朝末年就出现了。 那时因为生产火药所需,开采了一些硝石矿。人们无意间发现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使水降温到结冰,从此可以在夏天制冰。 而后逐渐出现了做买卖的人,把糖加到冰里吸引顾客。到了宋朝,市场上冷食的花样就多起来了,商人还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元代的商人甚至在冰中加上果浆和牛奶,类似于现代的冰淇淋。 不过到明朝时,这类现象就基本绝迹了! 无他,硝石除了能制冰,最关键的作用是制作火药啊! 朱元璋能夺取天下,对火铳、火炮的改进与应用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自然不会令民间硝石泛滥。 否则谁知道是拿去制冰,还是流落到白莲教手里,制成火药炸他的大明天下啊! 是以大明开国二十多年后,还能记得硝石制冰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对于邓氏这个将门之女而言,就不算什么大秘密了。她不仅知道硝石制冰,还曾听邓愈说过,那法子不是很灵,是能把水温降到很低,可想要让其真正结冰相当费事,才有这么一说。 朱爽未料邓氏有这种见识,笑道:“爱妃说说,究竟哪里费事?” 邓氏扳手指数道:“就说硝石,除了兵部库房也就药房才有,然而药房里的硝石少的可怜,想来也不够干嘛的!” 朱爽哈哈一笑:“你知本王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邓氏目光下移,朱爽猝不及防,失笑道:“你个小机灵鬼!” 邓氏娇声:“王爷,你都快一个月没宠幸臣妾了!” 朱爽无奈,其他也挺难受的,问题这不是装病呢吗,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然,他“病重”期间,邓氏容光焕发一副很受滋润的模样,被锦衣卫或其他王府的探子瞧了去,不是怀疑他装病,就是怀疑他脑袋绿油油啊! “等身子好了,自然宠你这小狐狸精,你也不想我落下病根!” 邓氏主要就是想撒个娇,妨害秦王身体的罪名,还真不敢担,忙道:“自然不想,臣妾每日都拜佛求神,求他们保佑王爷快些好起来呢!” “他们?”朱爽心里道,你这是拜了多少个。 可此刻的话题重点不是这个,朱爽也就不去深究,而说道:“据我所知,在汉中就有很多硝石矿,我命人去采一些就是!” 邓氏一愣,旋即道:“硝石可没什么人买,王爷不要雇人太多,免得折了本钱!” “自然知晓!”朱爽继续道:“至于你说的,很难结冰的问题,其实也不难!” “王爷可有妙法?” “妙法谈不上,只是更懂原理罢了!” 邓氏哪有心思听这些,更没耐心听朱樉卖关子了,娇声道:“王爷!” 朱爽道:“其实原理说透了,也很简单,硝石制冰关键,在于外界的温度不能太高,否则硝石吸热,空气加热,这么一抵消就很难结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朱爽一脸恶趣味的表情,“当年岳父大人,不会是在三伏天大太阳底下,给你表演硝石制冰?” 邓氏当即反驳,“胡说,父亲英明睿智,怎会犯那种错误,他是夜里弄的!” 朱爽哈哈一笑,“夜里操作,倒是好法子,不过咱们府内,倒是有温度更低的所在!” 邓氏一愣,旋即醒悟,“冰窖!” “对,就是冰窖,在那里操作,自然事半功倍。另外可以多备几个装有硝石的盆,一次不成就换一个硝石盆,必然结冰!” 邓氏恍然,“原来如此,我这就命人去做!” 她虽体态妖娆,语调娇媚,终究是将门之女,行事多少有点风风火火。 竟直接跑了出去,喊婢女去王府的药房给她取些硝石过来。 朱爽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不住笑,才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发现光顾着说话,都已经不凉了。 夏日里的常温饮品对于朱爽而言,就像常温啤酒一般,喝的实在不过瘾。 想到这,他又有点想念啤酒了。 话说作为一名考古系研究生,他还真知道啤酒的酿造之法。 无他,因为据考古研究,说是找到了中国5000年前酿造啤酒的证据,地点就在陕西。 经过各种分析,那个古代啤酒研究小组不仅证实了5000年前的中国有在酿造啤酒,还把配方复刻出来了。据说配方原料包括:大麦,黍米,薏苡仁,栝楼根,山药,百合。前两样是主料,后面是辅料。 他看了这类论文后,很自然就搜现代啤酒的制作工艺对比一下。虽然时间过得有些久,可大致步骤还是知道。 剩下就找专业的酿酒师傅,重赏之下,不怕失败,多试几次总能弄出来。 一想到过一阵西安城大拆大建,休息的工匠在小摊上吃饭要凉啤酒的画面,就觉应该很美好! 想到这,先拿笔写了一个方子,喊来一名小太监,命其招呼曹锦过来。 不多时,曹锦匆匆而来,“王爷,可有要事吩咐?” “嗯,先给我收购一家酒坊,然后命酿酒师傅按这个方子与流程酿酒,一旦成功,本王不吝赏赐!” 曹锦有些转过不神,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想酿酒了,就算您想喝,也不至于买个酒坊自己造! 又瞧方子上的配料,麦芽、酵母好理解,这啤酒花又是何物? “王爷,这啤酒花是?” “去府内太子庙空地上瞧瞧!” “嗻!” 其实啤酒花原产欧洲、美洲和亚洲,国内西南、西北一些省份就有。可这会的人压根不认识啤酒花是啥,也没法去采买。 打发走曹锦后,朱爽出了屋内,往冰窖的方向去。 他料想邓氏命人取来硝石后,会立马进行操作。 到了冰窖入口附近,见邓氏躺在一张竹椅上,有侍女为其撑伞扇风。更有人冲冰窖里喊,询问到哪步了。 第八十六章 卖水最赚钱 见朱樉过来,婢女们慌忙行礼,邓氏也从竹椅上起身,惊喜道:“王爷,您来的正好,马上就要制出冰了,可随臣妾一瞧?” 朱爽点头,“正好,就随爱妃瞧瞧!” 邓氏披了准备好的大氅,朱樉则穿一件提前备好的普通棉衣,带着婢女、太监下了冰窖。 这秦王府冰窖外形为半地下式建筑,用巨型城砖砌成。地面上露出1米多高的四壁,无窗。 地上部分边墙长约16米,宽约8米,窖顶是“人”字形的起脊双坡,整个地窖上窄下宽,底部面积近四百余平米。 在地窖两端山墙上,各开一个宽1米高2米的拱门,窖深约4米,有台阶通往窖底。 窖底用柏木打桩为基,花岗岩铺底、砌墙成拱形。墙体、屋顶很厚,密封隔热性能极好。 刚一踏入,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凉气,比炎热的夏季路过开冷气的停车场那是凉爽太多了。 二人忍着寒气下了冰窖,见当中空地处燃着好些蜡烛,一旁地上放着几个大木盆,当中加了水。上有新买来尚未用过的小铁锅,里面的水已凝成一大坨冰。 “王爷,这法子还真好,不到一刻钟就凝出了冰!”负责“项目管理”的嬷嬷答道。 朱爽也有些惊喜,毕竟他自己又没做过硝石制冰的实验,所说的法子全都是看来的。 高兴道:“好,好,一人赏五两!” 朱爽身边的小太监,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从中拿出六锭五两一个小银元宝,赏给了在地窖下制冰的几名妇人。 把这几位欢喜的,跪下来连磕好几个头,说了各种感恩的话,才起身接了赏。 跟在邓氏身边一同下来的两名丫鬟瞧的那叫一个羡慕,却也嫉妒不得。她们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可能当普通婆子、粗使婆子用。 朱爽可没顾及这些小心思,他的一贯想法是,有功就赏,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秦王出手阔绰,有功必赏。 上前两步在铁锅内结的冰上敲了敲,冻的还挺结实,道:“不错,你们六人,等下先回去歇息,明日备足硝石、凉水,全天忙四个时辰,中间歇息时间自选,看能制出多少冰!对了,蜡烛用了多少,也要记下!” 能在王府里混饭吃的,没有太傻的,哪里不知王爷这是想算下一块冰的成本,齐声应允。 朱爽也就不多呆了,领着邓氏出冰窖。 回到地上,被温暖的太阳一照,邓氏打了个哆嗦,道:“下面太凉了,臣妾都要待不住了!” 朱爽将身上的棉袄脱了,搓了一把冻的够呛的大腿,道:“对了,叫她们明日下冰窖的时候,把冬日里的棉衣、棉裤都穿上,下面凉,待一天可真熬不住!” 邓氏眼神惊诧,嘴角带笑。 朱爽纳闷,“你笑什么?” “王爷怜香惜玉,也该是怜我身旁两个美人,今儿怎么转了性,对几个婆子又是赐银,又是提醒多加衣物了!” 朱爽瞧了眼邓氏身旁的两个丫鬟,都是端庄、大气的那种美丽女子。 奈何对于藩王而言,美女属于过剩资源,又没有什么性格加成的话,倒也谈不上多大吸引力。 不过他知邓氏这么说,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赏了婆子,却没提及这两个贴身丫鬟。 “你啊,想替她俩讨赏,直接说便是,何苦往那几个婆子身上扯?” 邓氏道:“今儿她俩没得赏,回去指不定被人怎么嚼舌头。说她俩不受王爷待见也就罢了,若被传成我这个秦王侧妃失了宠,臣妾该如何自处啊!” 说到最后,还假惺惺抹两把眼泪。 朱樉无奈,心里道:“世子都是你生的,自处你妹啊!” 却说道:“好了,好了,命她二人去府库,每日各取五斤香料!” 如意、玲珑两丫鬟一听,忙屈身谢朱樉的赏。 邓氏娇声道:“王爷,那臣妾呢?” “我赏你一大块冰,摆屋里降温!” 说罢伸手在邓氏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下,说了句很凉爽的,哈哈一笑而去。 如意、玲珑强忍着不敢笑,憋的那叫一个难受。 邓氏微微撅嘴,旋即眼睛一亮,“把冰块摆屋里,是应该很凉快哈,赶紧,赶紧先抬两大块,送到我房里!” …… 当天下午,负责制冰的管事嬷嬷命人跑遍西安城的大小药房,把现存的硝石全买来了。 又命人在冰窖里摆上几口大铜缸,提前灌满了水。 转过天来到冰窖,六个人一齐动手,忙活俩时辰共得可食用的铁锅大小的冰块一百四十四块,然后就发现缸里没水,硝石也不够用了。 朱爽得知,也就命她们暂时停了制冰。 心里暗暗盘算,一个铁锅大小的冰块约有十斤重,六个人忙了四个小时弄出约1440斤。 若忙八个小时,平均一人弄出千八百斤的冰块,应该不至太费力。 因为硝石可以反复使用,损耗费用在成本中占的不算高。 人工这块,依旧是两百文一日,再加五十文一日的低温补贴,再加挑水人力等杂七杂八的成本。 制成千斤冰块,也用不上五百文。 外面一尺见方的冰,要多少钱来着? “嘶!” 朱爽算到这,心里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现代社会卖水最赚钱,这古代制冰也不差啊! 三两刨冰兑水再加点果汁、牛奶,在炎炎夏日就能卖到十文一大碗的高价啊,这买卖可以! 既然决定做制冰生意,目前这点硝石存量是显然不够的。 便透过“万里江山图”,查看汉中一带的硝石矿所在,对照地名记下后,命人寻来曹锦,叫他派一个百户加百十名矿工前往汉中,务必要将那里的硝石矿开出来。 曹锦这次是真惊了,之前朱爽找矿脉一找一个准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皇子,在皇宫大内里能瞧见别人看不到的典籍,得了一些堪舆秘术也说不定。 这尼玛都没去,还能千里之外寻龙点穴吗? 这有点过于神奇了? 朱爽哪知他想那么多,只说道:“叫他们寻得矿藏后,好好开采,这些硝石以后都有大用的!” “大用?”曹锦第一反应就是制作火药啊! 第八十七章 拆迁 “王爷,可要再采些硫磺?”曹锦低声道,似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朱爽纳闷,“采硫磺做甚?” “王爷说的大用,不是要制作火药吗?” “哦,我说的大用,是拿来制冰。不过火药什么的,肯定是要造的。那就再派一队人马,去同州澄城县,那有一处硫铁矿,你叫他们到这个位置……!” 说这话时,朱爽的思绪已通过“万里江山图”查看了澄城县硫铁矿所在,然后拿炭笔在陕西舆图上标出。 曹锦瞧的悚然心惊,暗暗道:“王爷不会真是山君转世,怎么数百里外的矿藏所在,知道的这么清楚,王府的数百万两收入,几乎也都源于山里,这不是猛虎就是山神啊!” 朱爽不知老太监心里乱想,在舆图上画过后,命他自己找人临摹一个简图。 曹锦匆匆离去不提,朱爽则开始琢磨在哪弄个冰窖加工厂了。 若要大规模制冰低价出售,水源就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看了眼舆图,便选在了城外的渭河边。 想到这叫了声来人,在旁伺候的太监小春子叫了声奴婢在。 “去,命丁智深带人,一会陪咱出城!” “嗻!”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朱爽,带着小春子、丁智深及上百名护卫,骑着马浩浩荡荡出了秦王府,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到渭水河边,见码头处人头攒动,河面上货船如织,朱爽不由一愣,他许久没到渭水这边了,竟不知此处繁华如此。 “丁智深,此处怎如此热闹?” “禀王爷,自然是因为王府的产业啊,白水的煤炭,城内的烟草,玻璃、瓷砖等有时也走水路,自然就热闹了!” 朱爽一拍额头,“得,看这样是不用想了!” 这说着时,忽见码头处两伙人打了起来。 朱爽道:“这又是因为什么啊?” 丁智深派人去打探具体消息,随后解释道:“无非就是争仓库、争卸货这些事,因为渭水的货运量激增,码头不够用,附近的仓库也不够用,几乎每天都有打架的!” 朱爽听这话,心里反倒一喜,暗道不算白来啊! 却说:“曹锦这老狗,码头乱成这样,岂不要影响王府生意。他就算不把这管理妥当,也该早早报我!” 这话丁智深不好回答,小春子说:“王爷,曹公公一直有拓建码头的心思,奈何沿岸有大批流民搭建的窝棚,强行驱走又怕坏了王爷名声,平日里又诸事繁杂,这才耽搁下来!” 朱爽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多时,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来,还真是丁智深说的原因,两伙商客因为高价争夺仓库打起来了。 朱爽道:“到了这份,这渭河边不重修是不行了,走!” 说罢一挥鞭子,纵马向沿河的贫民窝棚跑去,这一瞧,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遍地老弱病残。 因为朱爽刻意抬高工钱的缘故,此刻西安府城的雇工价格,基本维持在八十至一百二十文一日的高价,比矿工少了一半,却胜在守家待地,能照顾老婆孩子。 所以但凡手脚利落能打工赚钱的,早就从河边的棚户区搬出,到城内或附近租房了。 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正因为是老弱病残,一个个日子过的极惨。 朱爽只看了几户就看不下去了,没法子,见不得穷人啊! “来啊,给我调一个千户的人来!” 丁智深吓了一跳,心里道:“什么情况,要把这些人驱走吗?打一帮老弱病残,也不用调一个千户的人!再说王爷宅心仁厚,也不至如此啊!” 拱了拱手道:“却不知,王爷要调这些人何用?” “何用,当然是把这里拆掉啊!” 丁智深大惊,“那这里的百姓?” “哦,百姓吗,算他们运气好,遇到了本王,就一人赔一套房子!当然,城外的窝棚,换城外的房子,公平合理!” 丁智深长舒一口气,道:“王爷宅心仁厚,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说罢接过朱樉的手令,回城调人不提。 再说朱爽,命人统计从灞河、渭河口至沣河、渭河口近五十里长的河边,共有多少贫民窝棚。身边的护卫只留了二十,余下的散成两拨,自两个方向统计。 朱爽到附近的吃了一盏茶的功夫,丁智深已带一个千户的人过来。不仅如此,曹锦也跟来了。 见面就请罪:“令王爷因这等小事劳神,是老奴的过错啊!” 朱爽摆摆手,道:“不碍事,既然你来了,咱俩就合计一下,今儿就把他们的事给办了!” 曹锦拱手:“全凭王爷做主!” 朱爽道:“我看这附近的窝棚,加起来也就四五百户,从沣河口到灞河口怎么也到不了一千户。” 曹锦道:“老奴之前命人粗略算过,约七百余户。” 朱爽道:“好,咱们秦王府在城内的房子,可能安置下这些人?” 曹锦一愣,旋即摇头苦笑,“王爷,咱们王府在城内的宅子,要么租出去了,要么赏出去了,空着的,又适合给他们住的,实在是没有啊!” 朱爽点点头,“那就租几个,城内城外任他们选!” 曹锦道:“但凭王爷吩咐!” 朱爽又冲丁智深道:“等会,你安排人,对他们登记造册,安排人手帮他们搬家,然后把那块给我拆掉!” 丁智深道:“若那些百姓死活不愿走怎么办?” 朱爽笑道:“你就说,本王会给他们盖新房便是!” “若一些人计较房屋大小?”丁智深又问。 朱爽不耐烦,“这些人既无地契,又无房契,有的不过是间透风漏雨的窝棚,大小与否,有意义吗?” 丁智深是怕有的家里人口众多,可见王爷如此,也就不敢说了。 反正由他安排人手登记造册,真有那样的人家挑出来,略加照顾便是。 当即领命带人,直奔河边贫民棚户区。 却说附近的商贾、百姓早就注意到秦王府的千余名护卫,不知他们聚在此地做什么。 见他们突然奔河边棚户区冲过去,都吓了一大跳,瞬间议论纷纷,胡乱猜测。 第八十八章 名人之后 “不说秦王这两年转了性子,爱民如子吗,什么情况啊?”有从陕北来的客商瞧见这幕,小声嘀咕。 一旁的乡民道:“应该是抓捕歹人,否则不会出动这么多人啊!” 周围人听了都觉有理,纵然过去的秦王欺男霸女时,也很少出动这么多护卫,何况是现在。 听到这样合理的“解释”后,竟有胆大的乡民上前,询问军爷是否需要帮忙。 王府护卫自然一脸懵,拒绝后按王爷吩咐,挨个棚子把人叫出来,命他们排队登记家中人口,籍贯等。 这时的普通百姓都怕官,更不用说普通的流民。 再瞧上千人的王府护卫挨个棚子叫人,一个个哪敢多说话,叫登记就登记,叫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性命,不挨刀子就成。 也就一念过书的老童生有些见识,大着胆子问朝廷要怎么安置他们。 偏赶上一个叫陆丹的总旗官,年少话多,笑嘻嘻道:“老倌儿,你们运气不错啊,遇到我们王爷,以后不用住这么肮脏的地方了!” 老头不明所以,冲陆丹拱了拱手道:“还请将军指点迷津!” 陆丹也不卖关子,“我们王爷,那是出了名的心善,见不得穷人。瞧你们过的实在可怜,决定把你们从这迁出来,在附近令盖一些房子,分给你们住。至于盖房期间,你们的住处,也由王府安排!” 老头一听,喜出望外。他个没用的穷书生,念了一辈子四书五经,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家乡糟了难,带唯一的孙子来西安府投亲,到这边竟没找到亲戚。无奈之下,只能屈身于渭水河边的窝棚里,靠着在码头附近代写书信,勉强过活。 他倒是想找其他的活计,奈何没有本地人作保,又出不得力,活的甚是艰难。 要不是挂念幼孙,他都想投渭水自尽了。 万万没想到,人生还有这样的转机。 忽然间福灵心至,跪地叩头大呼,“秦王恩德浩荡,惠及野叟流民,大明出圣人了,大明出圣人啦!” 陆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退,旋即笑道:“你这老倌儿,吓老子一跳!” 老头却不管其他,依旧叩头、大呼不至! 很快,太监小春子过来,冲陆丹道:“王爷有命,把呼喊的人带过去!” 陆丹这才反应过来,冲老头虚点了几下,低声道:“你这老家伙,万不可以告刁状!” 老头嘿嘿一笑,“我只是命苦,又不曾有冤屈,告谁,老天爷吗?”说罢夹起一旁的幼孙,随小春子、陆丹来到一处贵人所在。 偷眼望去,但见一个穿常服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惬意的喝着茶。浑身上下,并未有贵重的配饰,却有一种贵不可言的味道。 老头儿料想此人便是秦王,瞧了眼怀中懵懂无知的幼孙,心中发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学生袁晋中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话一出,朱爽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曹锦,原本声音就有些尖,此刻越发的难听了。 似被人踩着脖子一般,激动道:“大胆,谁人教你这么说的?” 袁晋中抬头一愣,忙再次叩头道:“王爷恕罪,您一身真龙天子气,震小人头晕目眩,糊里糊涂就以为是当今万岁爷来了!” 朱爽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意思不碍事。 他怎么说也饱受各种电视剧和历史小说洗礼过的人,如何不知这老头是故作惊人言,想引自己的注意。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至于屈身河边棚户区啊! 可这会闲着也是闲着,都逗闷子也是好的。 “哦,你如何瞧出,我有真龙天子气啊?” 袁晋中叩头道:“禀王爷,小的是唐代风水大师袁天罡的直系玄孙,有祖传的望气之术,故而得知!” 朱爽越发觉得有趣,“袁天罡,他的本事可大了,你但凡学会半成,也不至这么惨!” 袁晋中苦笑:“一般的风水术士,因泄露天机太多,多半会犯五弊三缺,不外乎鳏、寡、孤、独、残。缺财、命、权这三样!可先祖做了一件大事,连累我等后人,苦不堪言啊!” 这老头也是个老江湖,知道吊人胃口。 年轻的陆丹沉不住气,忍不住道:“做了什么大事?” 袁晋中苦笑:“与李淳风合着《推背图》啊,他们推演后世气运,似我这样的直系后人,便一直犯五弊三缺啊!” 陆丹恍然:“还有这种事!” 老太监曹锦,也觉得玄妙无比,有改天找此人算一卦的念头。 朱爽自然不信老头这话,却也不会拆穿他,一个所谓的袁天罡后人来投,在丁智深、陆丹这样的中下层军官看来,那是王爷身负天命,必登大宝的有力预兆。 只要此人老老实实,不胡乱蛊惑人心,也不吝一份钱粮养着他。 叹道:“名人之后,潦倒至此,叫人不忍啊!” 曹锦忙道:“既如此,给他一份闲差,即能让名人之后有所依靠,也能叫人知道王爷的菩萨心肠。” 朱爽点点头,道:“你过去,以何为业?” 袁晋中道:“小的六岁开蒙,奈何蒙元时不重科举,大明开国时,年纪又大了,未曾考取功名,至今仍是老童生。原以耕读为业,后来老家遭了灾,实在过不下去,领着幼孙过来投亲,亲戚还找不到。无奈之下,只能在码头边代写书信,每日胡乱得些钱,勉强糊口。” “可曾教过书?” “在老家时,曾为村里西席!” “好,我准备在城外建一所小学堂,只招矿工、匠户等底层弟子,也不用跟他们讲太深奥的道理,只需他们能识字,懂算数即刻,你可能做到?” 袁晋中道:“王爷放心,忠君爱国的道理,学生会跟他们提的!” 朱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忠君爱国这种道理,光口头说说可没用。 就像老舍先生的《茶馆》里说的那样,我爱大清国,我怕它完了,可谁爱我啊! 你总得叫人觉得,世受皇恩,不能不报,才好谈忠义啊! 第八十九章 扫盲设想 袁晋中的事对朱爽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对于袁晋中来说,却是改变人生命运的大事件,不仅搬离了污水横流、腥臭难闻的棚户区,还有了王爷赏下来的差事,不说走上人生巅峰也差不多。 搂着孙子跪地叩头不止,不住的谢恩。 朱爽见状,命小春子赏此人十两银子,又把一旁的点心也给了。 袁晋中感激的热泪盈眶,直言一定报效王爷,便随陆丹离开了。 朱爽这边,继续坐看拆迁现场。 偏在这时,陕西布政使杨靖带着队伍到了。 下了轿子上前施礼,“王爷,下官听人说,您在整治河边棚户区,却不知里面的人,如何安置?” 其实,这种事该西安府知府出面,奈何相比超品的王爷来说,实在是职小位卑,见了面只有磕头的份,也只能是杨靖这种地方大佬出头。 朱爽笑着道:“你来的正好,你瞧瞧,这渭河码头,多热闹啊!就是杂乱无章,什么都不够用,我准备把那些棚户区里的人迁走,另寻一处空地,盖了房子分给他们。然后从沣河口到灞河口这五十里的渭河畔,修仓库、码头、沿河公园,你觉如何?” 杨靖是大明此刻最优秀的内政人才之一,如何瞧不出朱爽的规划有多好,欣喜道:“若真如此,可就是百姓之福了!” 朱爽呵呵一笑,没接话。 杨靖则问一旁的曹公公,王爷还有什么具体的规划,老太监便捡他知道的回答。 不多时,丁智深回来复命,言自沣河口到灞河口之间,共有沿河棚户703户,3167人,全部登记造册。已命百姓收拾行李,两刻钟后便要将这些棚户都清理掉。 朱爽点点头,命曹锦为这三千多人安排好住处,不可有一个遗漏。 又对杨靖说,可以帮着查缺补漏,若能帮着安排住处再好不过,一切费用皆由王府承担。 等瞧见上千护卫一齐动手,将那些杂乱不堪的棚户拆掉,又请雇工上前,将各种废料运走后,朱爽才带队回了王府。 虽没搞定制冰加工场所,却也做了一件善政,总的来说还是蛮有所获的。 又想起答应袁晋中建学校的事,便有了在陕西大兴扫盲教育念头。 “早知这样,便该把杨靖一并请来!” 朱爽随口说了句,却只命小春子把王府长史郑元吉请来。 待其听了朱爽的设想后,可谓瞠目结舌。让所有人都识字,这尼玛想都不敢想啊,再说也没什么用啊! “王爷的设想亘古未闻,虽有圣人之心,奈何百姓愚昧,很是艰难啊!” 朱爽靠坐在椅子上,道:“其实,也不算太难,又不让他们做文章、考秀才,只令百姓们都能识得常用字,看懂墙上的布告,会算术便可!” 郑元吉依旧觉得无比艰难,微微摇头:“从哪请那么多老师啊?再说,又有哪个读书人,愿意教一帮无知乡民!” 朱爽点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先从王府的矿工、佃户入手,组成学习小组,每个小组里的人识字率达到多少,佃户嘛就减一部分租子,矿工就加一部分奖金,积极性自然就上来了。 至于老师,就命各组的组长来西安统一学习,包吃包住,命他们回去自己教。若教的不好,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郑元吉听这话,好似半空中一个炸雷响在他耳边一般,王爷说的单个字他都懂,就是组合到一起令他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完全没瞧出有什么好处,可王府的支出却是看的见的。嗯,应该是钱多烧的! “恕下官愚钝,不知王爷此举,意在何处?” 朱爽呵呵一笑:“无他,只为开启民智尔!” 没说出的原因则是,为即将推行的工业化铺路。 关于明亡清兴的原因,后世的专家有过多种原因的解读,比较出名一条是着名学者严教授提的,认为明朝万历崇祯时期赋税过重,竭泽而渔。 他的看法是,万历时加赋白银520万两;到崇祯时不够,又加辽饷900万两,剿饷330万两,练饷730万,总数就是2480万两。 这些钱当然还是从百姓身上出,这不就是竭泽而渔,逼民造反吗? 但心平气和的分析,三饷所加,每亩‘九厘’银,也就是九十文钱。按明末的粮价折算,尚不足十斤稻谷。而明末正常的亩产约为三百斤,这个比例不算高。 在朱爽看来,真正导致无数农民家破人亡的,不是“三饷”而是天灾。 毕竟就算官府加征火耗数量也是有限的。相较之下,三国中曹魏的屯田法,才叫真正的税赋过重。 用官府的耕牛者,官六民四,不用的五五分成,令无数屯田客成为农奴一般的存在。 曹操入荆州,一帮百姓为何吓的跟刘备渡江,一来曹操有屠城之名,二来屯田收的太狠,抛家舍业也要跟皇叔跑啊! 而当曹操计划迁寿春民众往许昌时,吓的十余万人逃入江东,要知孙权的名声也不咋地,可百姓还是去了。就是曹魏的屯田制盘剥太重,叫人生不如死啊! 明朝的农业税,总的来说征收比例是很低的。 真正要命的是天灾,是小冰河时期! 一场天灾下来,田里绝收了。纵然朝廷免税不征,老百姓也没吃的啊! 不去抢就要饿死,是不是造反也就不重要了,关键是活下去! 朱爽的想法,让大明进入工业时代,抢占中南半岛和南亚的优质产粮区,纵然北方经历各种灾害,朝廷也有足够的粮食赈灾。 当然,现在谈产业工人还太早,毕竟连产业都谈不上。 可识字的士兵更会打仗,却是早已验证过的。 真到靖难那天,那些曾来西安府培训学习过的佃户、矿工,就是最好军官种子啊,只怕比卫所士兵,更加心向王府。 郑元吉不懂朱樉的心思,可王爷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照做,回去弄“扫盲”章程与培训安排。 朱爽则坐下来,编写汉语拼音手册,等写好以后可以先拿给袁晋中,让他教一教孩子们看看效果! 第九十章 汉语拼音 “王爷,您写什么呢?”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朱爽抬头,见来的是观音奴,也就是他的正妃王氏。 “哦,汉语拼音手册,教小孩子识字的!” “拼,音?瞧着倒像拉丁文!”观音奴侧着头,仔细瞧了说道。 她是蒙元贵胄出身,自小受过良好教育,别说蒙古文,就算拉丁文都有所接触。 朱爽笑道:“我也是受其启发,胡乱编的!” “王爷还懂拉丁文?”观音奴惊奇,她与朱樉成亲二十余年,虽然过去感情不好,可丈夫的本事还是了解的。 军事、治国方面没得说,可在学问这块,就要差一些了。 朱爽玩心大起,笑着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观音奴被朱樉的表情惊吓到,连退了两三步,以手拍胸口,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婢女和伺候在侧的太监小春子,厉声道:“要是敢乱嚼舌根,定要你们好看!” 小春子跟观音奴的婢女慌忙下跪,随后出了寝殿。 观音奴才道:“王爷,您现在是第一藩王,继承大统也说不定,不可令人说,望之不似人君啊!” 朱爽倒不在意,“夫妻闺房玩笑,爱妃何必认真!来,本王交给你个任务,把这个学了,回去教你的婢女。让你的婢女学了,再教府里的小丫鬟。一个月内,我要让府里的女人,都认识字!” 观音奴道:“要能做到,还真挺了不起的。” 朱爽见她不抵触,道:“若令全天下的女子都能上学读书,那才叫了不起呢!” 观音奴这下是真的惊了,“全天下的女人都读了书,只怕天底下的老夫子,各个疯掉!” 朱爽笑:“你可知,女子读书的意义?” 观音奴道:“很多孩子都是受母亲影响,女人若读了书,明了事理,教出的孩子总不会太差!” “不错,我有心建一所女子学校,由夫人担任山长如何?” 观音奴一脸惊喜道:“好啊,能为夫君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朱爽听罢,心里暗暗叹气。这王氏固然行事大气,善商贾事,能做他的贤内助,可论及乖巧撒娇,确实不如邓氏。 好在他不仅有两名妃子,更有美人无数,倒也不指望某个人尽善尽美。 转过天,朱爽命人招来袁晋中。 这老头抱着幼孙,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哪都觉得新鲜。 真的怎么做梦都没想到,他一个未曾考取功名的老童生,还有进王府议事的一天,议的还是如何让更多人读书认字的大事件。 瞧了所谓的汉语拼音手册,了解其用法后,袁晋中敬佩无比的神色道:“王爷,不知这小册子,是何人所着?” “本王闲来无趣,对着外国文字,胡乱编出来的!” “王爷大才啊,天纵奇才,此举不是简单的教人认字这么简单,而是让无数底层百姓,有了识字的机会啊!我就说大明出圣人,果然应在王爷身上啊!” 说罢,在此跪倒叩头不止。 朱爽不耐烦的摆摆手,“马屁等着改天拍,还是先说说学校的事。等下,你去找曹锦曹公公,让他给你建一所学校,除了招收底层的孩子,还招成人,只教常用字和算术,做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袁晋中活到这岁数,知道朱樉让教的,都是最实在最有用的。虽明知王爷不愿听他的溢美之词,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此举,开千年未有之先河,小人心中敬佩,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报王爷厚恩啊!” 朱爽呵呵一笑,“行了,去找曹公公,中午叫他管饭,我就不留你了!” 袁晋中叩头谢恩,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见曹锦。 后者知道朱爽的筹划,倒也没什么分歧,俩人商定细节,在靠近北城门的地方租了一个院子,命人刻了个牌子挂上,再购置一些桌椅,所谓的学校便开起来了。 附近的居民见有王府护卫和管事太监装扮的人来此,都有些纳闷,待这些人走了,才敢围上来看。 却见大门一侧挂的牌子上写:大明秦王府官办文化速成培训学校 “额滴娘哎,这写的是啥啊!” 有识字的说:“大明秦王府官办,文化速成培训学校,看这牌子写,是王府办的学,就是不知所谓的文化速成,究竟是个啥意思!” “莫非,王爷有意培养本地读书人,在科举中多中名次?” “我懂了,一定是八股文速成,莫非王爷请了名师?”一名小秀才兴奋道。 虽然藩王影响不到科举,但藩王有银子,有权势啊,想弄到往年的考题、密卷还是比较容易的。若真能请得名师,好好培训一番,帮本地士子提高成绩还是能做到的。 一传十十传百,瞬间招来许多读书人,他们商讨一番后,决定直接叫门。 啪啪啪拍的大门山响,很快有一个老头出来开门,正是睡了一觉被外面喧闹声吵醒的袁晋中。 见一帮士子在门外瞬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来踢馆的呢! “老先生请了,不知山长何在?” 袁晋中忙道:“老夫便是,不知尔等聚在门外,所谓何事?” 为首的士子道:“我等看这里有秦王府办的速成学校,心中好奇,想知晓所教何物,我等可能入学否!” “是啊,是啊!是教八股文速成吗?” “不知是哪位先生主讲?”一帮士子七嘴八舌道。 袁晋中苦笑,解释道:“各位误会了,这学校不是为尔等为建,收的是底层百姓,教的也只是常用字和算术而已!” 众士子闻听,颇为失望。 有人道:“王爷宁愿为贩夫走卒办学,也不肯惠及我等,何故厚此薄彼啊!” “就是,陕西文风不兴,王爷脸上也无光啊!” “要不,我等去王府门前请愿!” “好,同去,同去!” 一帮士子商议妥当,竟真的往秦王府的方向去。一路上不断的呼朋引伴,等到秦王府正门前时,已有数百之众。 再加上好奇的围观百姓,竟有好几千人。 府内喝酒、听音乐、看舞蹈的朱爽听到消息后,不由一愣,道:“士子请愿,与我何干?” 第九十一章 书院、报纸 小春子解释道:“听说是那帮士子不满王爷的恩惠只顾及底层百姓,不曾照顾到他们,所以抗议!” 朱爽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笑道:“原来如此,却也没什么,告诉那帮士子,就说本王会在终南山,建一个大大的书院,凡秀才功名者,皆可入学。到那时,会请名儒,藏典籍,办学报。总之,必定让他们大获裨益就是,去!” 随后冲乐队、舞女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便闭上双眼,脑袋微晃,继续享受生活了。 小春子领命而去,来到秦王府正门的城楼,命看守的护卫们,齐声将秦王的许诺喊了出去。 众士子虽未见到秦王,可得到这样的承诺,依旧兴奋异常,各自散去。 倒是朱爽,虽听着音乐,欣赏着舞蹈,脑子里想的还是建书院的事。 要想改变这个国家,光让一部分的底层富足是不够的,还得想办法调动知识分子,改变知识分子。 别的不说,光那些近现代科学知识,就需要这帮人去学习、研究。各种机械制造与改良,也需要他们,还真得把这事重视起来。 想到这,命人叫来曹锦,跟他说了要建书院的想法。 这老货自然没半点异议,还要想着法的夸朱爽的想法有见地。 “王爷此举,不说收获全天下读书人之心,也差不多了!高,实在是高啊!” “既如此,便抓点紧,选了地址早日开工,也令那些读书人看看,本王非是胡乱应允,而是真要为他们谋福利!” 朱爽是个行动派,一心要做什么,那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命人伺候更衣,随即带曹锦、薛台、丁智深及数百名护卫出了秦王府,直奔终南山。 逛了好一阵,最后选在终南山下,潏河之畔的一处比较平整的土地上。命人开挖地基,要建一个大大的书院。 他是要考虑名声的,学区房的生意不准备做,但是为大儒及有钱人家的士子准备的高档宅院,还是要建的。当然,提供给贫寒学子的廉租公寓也不能少。 一番规划后,不过旬日之间,就有大量工匠前来,轰轰烈烈的建了起来了。 除了书院,朱爽还打算办学报,可在此之前,却准备先办一份日报。 府里就有诸多文员、书吏,没有那么多的公事可做,整日闲的发霉,正好派他们办报纸。 任命了一个名为陈文镛的老秀才做总编,按照后世报纸的形式确定了各版面的内容分类,大明第一份民办报纸——《关中明报》就诞生了。 首日印了一万份,都是送与城内各大酒楼、青楼、茶馆、客栈、混堂、书院、会馆等处。 不要钱的报纸,没有不喜欢的,拿回家包点东西也好嘛! 但识得几个字的,都会问伙计要上一份,细细研读。 第一面是讲政事的,基本都是从邸报上抄来的,瞧着不算稀奇。 翻过来就比较有意思了,讲的是西安府内事,有刺激眼球的凶杀案、女人不守妇道被沉塘等,笔者虽是从批判教育的角度陈述。可过于细致的描写,还是令一众看客血脉贲张。 “天底下怎会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长安县学内,一名秀才看了报纸后,气的满脸通红,胸膛起伏。 身旁的同学道:“哪啦,我瞧瞧!” 抢过看了一会,咂舌道:“这等妇人,沉塘未免便宜了她!” “还要怎样?” “当卖入教坊司,赎了罪孽才是啊!” “有理,有理!” “下学后,去教坊司如何?” “同去,同去!” 朱爽若知他办出的报纸令教坊司获益最多,绝对会哭笑不得。毕竟以他的“阅历”看这份报纸,虽有打擦边球的嫌疑,可整体尺度还是很素的,跟“禁书”什么的完全没法比啊! 不过一日之间,《关中明报》就成了西安府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一连发了一周,就有百姓习惯喝茶看报的生活。 而精明的商家,也看到其中蕴含的商机,主动找到秦王府,想花钱做广告。 陈文镛来者不拒,每条收三至十两的价格,给商户刊登一周的广告。虽说相对于开销来说杯水车薪,好歹有些进项。 可每日亏本运营,老陈心里始终很没底,向长史郑元吉汇报后,来见朱爽。 “王爷,小人仔细算过,一份报纸的成本,要三文钱。每日一万份,就是三十两银子。一年到头,便是万两银子的开销。王府家业虽大,可每年拿一万两扔在这上面,未免不值啊!” 朱爽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卑职觉得,可以按五文的价格零售,虽赚不到什么钱,好歹不白白浪费王爷的银子。” 朱爽不置可否,道:“就按你的意思来,以后报纸这块,你们自负盈亏,若有盈利,你就看着分。若有亏损,我就换一个人来,就先以半年为限!” 陈文镛听这话,险些哭出来,心里暗道:“我嘴贱个什么劲啊!” 可到了此刻,哪里还有退堂鼓可打,只能琢磨如何把报纸好好办下去。 这改收费后,看的人立刻少了九成,原本一万份都不够发的报纸,改制后的第一天,竟只卖了八百多份。 愁的陈文镛头发白了许多,终日琢磨如何能提高销量。 有心请教王爷,又怕被责骂。便请最近颇受王爷看重的小春子公公喝酒,想探知王爷是如何评价报纸的。 一向谨小慎微的小春子,几杯酒下肚后,胆子也大了起来。冲朱爽寝殿的方位拱了拱手道:“王爷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每日处理的都是大事,报纸这种小事,原是不在意的。但闲暇时,也曾评点过几句。” 陈文镛一喜,替小春子斟了酒,笑着道:“却不知,王爷是如何说的!” “王爷说,报纸这东西,若想让人喜欢,要新奇、博眼球、包罗万象,可要让人看的上瘾,还需有连载才行!” “连载?” 陈文镛喃喃说了句,问:“所谓的连载,是话本吗?” 第九十二章 三国演义 小春子摇头:“话本什么的,趣味性太差,王爷说,要历史演义或武侠故事才好看!” 陈文镛纳闷,“何为武侠?” 小春子一副为难的表情,“大概就是,游侠的故事!” 陈文镛恍然,“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若把吸引眼球的案件,与游侠的故事相结合,确实有些看头。” 喝了一杯酒,脑子里开始琢磨什么样的故事比较能吸引读者。 论历史演义,听说有个叫罗本的人,写了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很不错。可惜此人当过张士诚的幕僚,书商们害怕受牵连,一直都没人敢出版他的作品。 若能找到书稿送给王爷看,得到许可,便能在报纸上连载了。 至于游侠的故事,陈文镛觉得朱元璋的经历就很传奇,从一个讨饭和尚到九五之尊,古往今来没有比这更励志的了。 奈何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写,未免有些可惜啊! 至于其他游侠,写谁比较好呢? 陈文镛边喝边想,不觉间冷落了小春子。好在后者气量颇大,也不以为忤,优哉游哉的自行吃东西。酒席后各自散去,依旧回秦王身边伺候。 却说这一日,朱爽问及报纸发行情况,小春子提及陈文镛为了提高销量,准备闭门造车写武侠小说。 朱爽闻言一笑,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勇于动手写是好的,却也不是非得自己写才行!” 小春子道:“王爷的意思是,请人代笔?” 朱爽道:“发个征稿启示,给作者按字算钱,不就行了嘛!” 小春子道:“王爷妙想,胜过吾等百倍啊!” 朱爽呵呵一笑,不再理他。 小春子则趁闲暇时,将朱爽的想法说与陈文镛。后者听了拍案而起,惊喜道:“王爷妙想无双,果不是吾等所能及啊!我这便写了征稿启示,印在明日的报纸上!” 陈文镛说完,挥笔写罢,大笑着跑出门。 转过天,《关中明报》便印了高价征集通俗小说的告示,单本纹银百两起,看的一众闲散文人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提笔写出一部书来。 却说一个叫罗绅的中年文人,在客栈内瞧见报纸上的告示,心中狂喜,暗暗道:“祖父晚年,一直想把他的着作出版。奈何曾为张士诚效力,竟无一人敢印他的书。若能在秦王府的报纸上刊登,也算了了祖父一桩心愿。” 原来此人正是罗贯中的孙子,虽考得秀才功名却一直不曾中举,平日里在杭州读书,偶尔回祖籍太原。 之所以来西安,是因为在太原府见到诸多新奇之物,一时好奇来此游玩,不想有此机缘。 转过天,罗绅按报上的地址,来到秦王府旁一处小院门前,向门子说自己想要投稿,很快见到所谓的主编陈文镛。 寒暄几句后,陈文镛问都有什么书稿,何人所作。 罗绅道:“乃是家祖生前所写,一直未曾出版,闻听这里收稿,故而冒昧登门。” 陈文镛道:“却不知都有什么作品,书稿可曾带来!” 罗绅道:“家祖生前着作颇丰,有《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三国志通俗演义》等,小弟生平最喜三国,故而带一个手抄本在旁。” 陈文镛惊喜万分,这真是瞌睡了遇到送枕头的,万万没想到,随便发一个征稿启示,转过天就人送书稿上门,还是传闻中的《三国演义》。 忙接过递来的手抄本细细研读,连看了五六个章节,果然不凡。命人端来茶水、点心招待罗绅,又看了好一阵,才将第一册二十回读完。 陈文镛道:“此书稿果然不凡,我是有意收的。不过令祖的履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着作,能不能刊登,还得看王爷的意思。我先将此书稿,送至王爷处,想来一两日内,便会有消息,你看如何?” 罗绅自然无异议,甚至对所谓的稿费都没什么期待。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了却祖父的心愿。 却说陈文镛送走罗绅,拿着书稿进秦王府,等了约一个时辰,才见到朱爽。 “我听说,你找到《三国演义》的书稿了?” 陈文镛道:“卑职也没想到,竟有如此巧的事,想来是王爷洪福齐天,庇佑吾等!” 朱爽呵呵一笑,“既如此,便赏你一壶酒,且自喝着,书稿与我一观。” 说罢,有小太监搬来书案,上有一个巨大的敞口玻璃壶,内装淡黄色上有白沫的酒,又摆了小杯和几个碟子,有拍好的胡瓜和烤好的肉串。 陈文镛惊奇不已,不知这是什么酒,伸手摸了下玻璃壶,竟十分冰手,心中极为诧异。 “关云长喝的是温酒,王爷赐我的却是冰酒,却不知哪个味道更好。” 给自己斟了杯,轻轻抿了口,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旋即喝了一大口,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只想叫一声爽。 “炎炎夏日,若每日午时都能饮上几杯,该是何等的快意啊!” 陈文镛暗暗道,旋即拿起一根竹签,吃上面的烤肉,但觉无比味美。又拿筷子夹了一口胡瓜,清香爽口,不由心中感慨,不愧是王爷,这吃喝上的享受,实在是无人能及啊! 陈文镛大快朵颐间,朱爽已经将第一册翻看了大半,从里面的内容看,可以确定是罗贯中的《三国志通俗演义》无疑,随即道:“你可曾给他稿费报价?” “不曾,但卑职料想,有个二三百两,足矣打发他了!” 朱爽道:“此等名着,岂能容其贱卖,便给他三千两银子!” 陈文镛愣住,暗暗道:“有钱大气,王爷真是杀的一口好价啊!” 却说道:“王爷宅心仁厚,惠及古人,实在令卑职钦佩啊!” 朱爽呵呵一笑,拿起酒杯喝了口,旋即道:“我看这书稿,还缺一首开篇词,便给它续上,拿笔墨!” 小春子公公忙准备笔墨纸砚,陈文镛也起身跟着假装忙活,心里暗道:“王爷啊王爷,要论用兵打仗,您是一把好手,诗词歌赋就差太多了,您这不是砸自家招牌,坏自个的买卖嘛!” 第九十三章 临江仙 未等动笔,有门子来报,说陕西布政使杨靖求见。 朱爽只能先到大殿门口迎接,笑着道:“杨大人,今日怎有空来我王府?” 杨靖快步上前,施礼道:“特来向王爷求援!” 朱爽一愣,“发生什么事?” 杨靖上前解释,原来是陕北一带发生了严重的干旱,导致粮食减产乃至绝产。他已向朝廷上书,请求减免税赋。 可受灾的百姓依旧缺粮,若不及时赈灾,就算不发生叛乱,也会饿死无数百姓。 朱爽闻言一怔,喃喃道:“陕北啊!” 话说明朝的陕北,实在是太过多灾多难了! 明初及中期还好,到了明末那真是各种自然灾害轮番上阵,加上朝廷拖欠饷银,边镇的将士好几年拿不到军饷,又有贪官污吏横行,生生要逼死人的节奏。 此刻的陕北虽好过明末,依旧是陕西境内自然灾害最多的区域。 朱爽管不了两百年后,却能为此刻的陕北百姓做一些事。 当即道:“我准备先拨粮草十万石,运往陕北,救济灾民!” 杨靖闻言大喜,施大礼道:“如此,陕北百姓活矣,王爷宅心仁厚,实乃万民之福啊!” 却说此刻的陕北地广人稀,拢共也只有八万余户,六十多万的人口。 此次受灾的面积约占陕北四分之一,人口两万余户,十多万人。 有十万石粮食送过去,均分到每户灾民手中有好几石,省一点吃足够渡过灾年。 就是秦王损失多一些,这十万石粮草就要八万多两白银,还没算运往陕北的各种费用。 朱爽这一次,开销起码十几万两,也就是秦王府家大业大,换做谁都要肉疼好一阵。 就说这陕西布政使司衙门,有蓝田银矿两成产银的进项,也算收入颇丰,依旧不敢独自承担陕北赈灾。 无他,真的是太烧钱了! 可朱爽还真没把十万石粮草放在眼里,各种矿山、作坊里的收入不算,他本身还是陕西行省境内最大的地主老财,有王府田庄三十万亩,仓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不是一般的有钱。 “杨大人过誉了,我身为大明藩王,与国同休,自然不能坐看百姓忍饥挨饿。我准备亲自押送粮草去陕北赈灾,若有其他法子帮他们渡过难关,就再好不过了!” 杨靖听这话,便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道:“你不会要把那帮灾民,都变成秦王府的矿工?十几万灾民,去了老弱病残,顶多三分之一的轻壮,也就是四五万人。真要让他开一个大矿,全都雇了也说不定。” 杨靖想到这,忽觉那灾情似乎也没那么紧急了。 秦王府的未来矿工及家属受灾,他急个什么劲? 当即道:“料想王爷,是一定有法子的!” 朱爽哈哈一笑,“那便到时再说了,请!” 二人进了殿内,令一直等候的陈文镛颇为不安,两个大佬谈话,实在没他旁听的余地啊! 只能拱手见礼,随即道:“王爷,卑职先行回去,明日再来,找小春子公公取您的手稿如何?” 杨靖好奇道:“哦,王爷的手稿,却不知要写什么?” 扫视一眼见笔墨都已准备,料想他晚来一会,人都写完了。 笑着道:“最为难的事都被王爷解决了,就让下官也跟着瞧瞧,王爷的墨宝如何?” 朱爽哈哈一笑,“那本王,便献丑了!” 起身到书案前,提笔蘸墨,挥毫写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写完将笔一扔,哈哈大笑! 一旁的杨靖都看傻了,望着白纸上的字,怎么也不敢信这是朱樉能写出来的。 要说秦王写个边塞诗,写个宫廷艳诗杨靖能理解,毕竟秦王有这个生活体验。 这首临江仙大气磅礴,慷慨悲壮,读来只觉荡气回肠、回味无穷,平添万千感慨在心头,怎么可能是朱樉写出来的。 杨靖身后的陈文镛也是一脸懵的状态,他做好打油诗也刊印的心里建设了,哪成想朱樉抛出这么一首绝妙好词。 更要命的是,这首词跟《三国演义》实在是太配了,有一种提纲挈领的艺术契合感,仿佛这首词就是为这本书写的。 俩人一时间思绪万千,都看着墨宝不说话。 朱爽则坐回原位,继续烤串就啤酒。 话说买下酒坊后,他就命酿酒师傅同时用多套设备酿造实验,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炎炎夏日里酿出口味近似于现代的啤酒。 放到冰窖里镇过后,就更分辨不出细微的差别了。 能在大明的炎炎夏日里,喝上冰镇的啤酒,还真是惬意啊! 朱爽自斟自饮,杨靖懵逼茫然,好半天才回过神,冲朱爽道:“未料王爷竟有如此才情,令下官敬佩不已!” 朱爽呵呵一笑:“诗词小道,当不得大人谬赞!” 陈文镛却抓住机会,吹捧道:“非也,非也,诗词流传甚广,影响巨大。王爷这首临江仙,更是光耀千古,力压唐诗宋词,可为我朝第一。以卑职看,这大明第一才子,非王爷莫属啊!” 杨靖白了一眼,不屑与陈文镛对话。 朱爽则哭笑不得,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且将这首词拿去,加在《三国演义》开篇。另外,按我说的价格付稿费,就令那人去账房取钱。小春子,你记得知会账房一声。” “奴婢遵旨!” 小春子说罢,同陈文镛一起出门不提。 却说杨靖闻听“三国演义”四个字,惊喜道:“可是那个叫罗本罗贯中的人,所着的《三国演义》?” 朱爽点头,“正是此人!” 杨靖惊喜道:“早听说有这么一本书,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王爷既收了他的手稿,可否借下官一看。” 朱爽闻言哭笑不得,“不是,杨大人,还有看小说的习惯?” 杨靖举杯讪笑:“就是闲暇无聊时,翻着解闷,却不知王爷多少钱,收的书稿?” “也没花太多,就用了三千两!” “噗!” 第九十四章 风靡关中 杨靖目前的官职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陕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前者是正二品,后者是从二品。 俸禄方面自然是按正二品算,月入也仅有六十一石。按照目前四五百文一石粮食的价格算,月俸勉强有三十两,不算冰敬、炭敬之类的额外收入,一年到头还不到四百两银子。 三千两,若仅拿官俸算,够他赚七八年的,还得是不吃不喝的那种。 而目前大明出版业内,一部书稿的价格一般也就一百多两,拿到二三百两便是高价了。 三千两,那是天价中的天价! 以致他一个二品大员听了,都忍不住喷出酒来。 “王爷的银子若多的没处花,不妨赐百官一些,免得大家嚷着俸禄微薄,难以度日啊!” 朱爽呵呵一笑,手捻长髯,很认真的表情道:“国朝的俸禄确实低了些,寡人若有机会当做调整。目前嘛,却不敢给太多。免得旁人说我收买文武大员,居心叵测啊!” 杨靖无奈,秦王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你想当太子,想当皇帝,真不知有什么可遮掩的! 也就不再废话,拿起酒杯又喝了口,发现入口冰凉,麦香浓郁,惊奇道:“此为何酒?” 朱爽道:“这是命人用大麦做原料,精酿出来的啤酒,杨大人喝着如何?” 杨靖又喝了口,道:“平顺甘醇、清新爽口,确实不错!” “杨大人若喜欢,等下带一桶回去!” “那就多谢王爷了!” 杨靖喜滋滋的混了一顿饭,又带一桶啤酒回府不提。 却说陈文镛回了《关中明报》报社,命人寻来罗绅,跟他说了王爷的意思。闻听可得白银三千两,罗绅惊喜万分。 原以为能出版就是祖宗保佑了,怎么也没想到,有三千两这般高价,这是他做梦都没敢梦到的事啊! “王爷厚恩,真的是叫人感激涕零,虽百死也不能报答啊!” 陈文镛听了生出别的想法,忽然道:“却不知罗兄于小说一道,是否精通?” 罗绅谦虚,“倒是写过几个本子,纯属自娱自乐,未曾出版!” 陈文镛大喜,“罗兄若无更好去处,先在我这报社安身如何?一来可以写写稿子,二来是秦王府的产业,若得王爷看重,捞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啊!” 罗绅听这话怦然心动。这年头的读书人,有几个不想当官啊! 可科举这条路,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太难了! 能在秦王府的产业里做事,还真是一个好机缘,当即拱手道:“如此,便多谢陈兄赏识了!” 陈文镛一把抓起罗绅的手,笑着道:“好个罗兄,以后便是自家兄弟,咱们先签了契书,回头便去王府账房领银子。” 罗绅也不疑有他,痛快的签了转让书稿的合约,又签了到《关中明报》任职的契书。细看了下,竟有十两每月的薪水,可谓喜出望外。高高兴兴签了大名,随陈文镛去王府账房,领到三千两白银。 放在客栈觉得不安全,又在陈文镛的帮助下,于报社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准备在长安先待个一年半载再做计较。 陈文镛则命人将《三国演义》第一回的一半,刊在《关中明报》上,约有两千余字,刚好是后世网文小说一章的长度。 转过天,新出的《关中明报》一经售卖,很快引起读者的注意。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首绝妙好词,不是令读者们最惊讶的。最让人惊奇的是这首词的作者,写的竟是朱樉。 一开始有人怀疑,此朱樉不是秦王。可转念就把这想法推翻了,在大明朝,有几个人敢与王爷同名,能与王爷同名啊,肯定是朱樉无疑啊! 这就更让人惊奇了,都知道朱元璋生了几个猛人儿子,秦、晋、燕三王统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还真没听过谁有诗才。 秦王也不像啊,真要有这本事,能藏几十年? 可要说秦王抄袭,又不敢乱讲,生怕惹出灾祸。好在后面的内容很是很吸引人,读者们也就不太纠结了。 一连十余日,《关中明报》的销量节节上升,很快由从前的不足九百份每日,涨到日销三千。尤其是连载“三英战吕布”的那一期,竟卖出四千份。 一时间,西安城内掀起了“三国”热,各大茶馆说书的,若不讲上几段三国,都没人愿意听。 与此同时,一款名为“啤酒”的饮品,也悄然登陆西安城内各大青楼、酒馆,一时间名妓、士子皆以引啤酒为时尚,还要喝冰镇的,才能显出自身的实力。 而引发这一切的朱爽,早已带着人押送粮草十五万石,赶往陕北灾区了。 明朝的陕西面积极大,包括了后世的甘肃、宁夏和内蒙部分地区,南北相距一千五六百里,因而气候风景大不相同。 关中地区还算水草丰茂,可进入陕北才算进入真正的黄土地,到处是漫漫黄沙,大地上沟壑纵横。 便是“万里江山图”在这,也没太大用武之地。因为,地图的陕北上空,压根收集不到多少草木精华,自然不能大规模种植。 好在矿藏还是能开的,朱爽也正是瞧中此地的矿产资源,才会亲身走这一趟。 这里有优质的煤炭、石油、天然气,有充足的燃料不说,石油还可用于战争当中,提升秦藩的军事实力。 一想到这些,朱爽的心情便美滋滋的。可当他瞧见真正的灾民时,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了。 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群已失去希望,宛如行尸走肉的存在。唯有吃的,能引起他们的兴趣。看到王府的车队与护卫,也如木鸡一般愣愣的站在那。 骑在马上的朱爽瞧见这一幕,忽然想起一句话,“行将饿死的人,就不算人啦!” 冲身旁的丁智深道:“问问他们,这是要往哪去?” 丁智深快马上前,很快回来禀报,说这帮人听说关中富庶,准备往那边逃荒。 朱爽呵呵一笑,道:“算他们命好,把队伍停下来,就地放粮!” 第九十五章 陕北赈灾 荒凉又广袤的陕北大地上,十几口大铁锅一字排开,底下烧着蜂窝煤,锅里煮着大碴子、米粥、土豆。 说是就地放粮,却也不能真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水源都没有的地方开伙。 在饥民的带领下,车队来到一处荒凉的小村庄。炊事班在村头空地上架起铁锅,淘米做饭,很快就做出大碴粥、白米粥和土豆泥,更有储藏在坛子里的咸白菜、萝卜条。 又给发了竹制的碗筷,吃的一众饥民好不过瘾,感觉比过年时的饭菜还香。 朱爽吃的自然是小灶,却也仅有白米饭和土豆炖鸡块,出门在外,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饱餐过后,朱爽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喝着茶水,冲小春子道:“去,给我找一个说话利索点的,本王要问话。” 小春子忙下了马车,先去找丁智深,很快领回一个四十出头,面色黝黑,头扎一顶毛巾的老汉。 这人知道是王爷的车架,未到近前便跪倒在地,连叩几个响头,代表一众乡亲,谢秦王的活命之恩。 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古往今来,何曾听过王爷亲自赈灾的。便是县太爷亲至,也不多见啊! 更不用说准备的米粥稠密,土豆泥咸香,连下饭的小咸菜都有。若在来两个白面馍,便赶上过节了。 马长贵真心实意的叩头,膝行至马车前,等贵人问话。 “不用拘谨,起来说!” 马长贵这才站起身,向车上往去,见帘子卷起,一个穿素色麻衣的中年人坐在车边,长须美髯,仪态威严,不由心中暗想,“原来这就是王爷,比城里的县太爷威风太多!” 却听对方问他是哪里人,家中有几亩地,产量如何,马长贵一一作答。 其实此刻的陕北,因为地广人稀,并不缺少土地。 只是荒地难开,熟地太少,干旱缺水,产量不高。 普通年景还好些,一遇到干旱的年份,就过不下去了。 “其实对额们来说,逃荒、讨饭是常事。打记事起,不逃荒能吃饱的年份,还不足十次。只是像今年这样严重的旱灾,比较少见!” 朱爽听的默然,历朝历代的农民活的都很辛苦,更不用说生活在明朝的陕北这样一个灾害频发的地方。 “可曾想过彻底离开这里,到别处讨生活?” “王爷说笑,那不成流民了。人离乡贱,在这好歹还能活下去,若成了流民,东躲西藏的,怎么死的都不知啊!” 朱爽呵呵一笑,没与他辩论。其实此刻的大明,就有无数的流民存在。而聚集人口最多区域,就在湖北。 到了宣德、成化年间,荆襄地区聚集流民上百万,最终酿成大起义。 好在当时的大明国力尚可,又有能臣干吏,很快将起义平定。 可明末陕北爆发的起义,则直接将帝国送入坟墓。 若不改变这里靠天吃饭的经济模式,早晚还是一个大号火药桶啊! “若在附近,给尔等找一份活,每日有两百文的工钱,可愿意做?” 马长贵听这话,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惊奇道:“王爷不骗俺?” “大胆!” 一旁的小春子听这话,出声训斥,吓的马长贵连连磕头请罪。 朱爽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我骗你作甚!” 马长贵重重的叩了一个头,泪流满面,“感谢王爷天恩,若有这样的活计,能让俺们一直做,把命都卖给王爷,我也愿意啊!” “行了,那便组织大伙,随着车队走!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头里,活很苦,只要青壮,不要老弱。不过二百文一日的工钱,能买四斗米,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了!” 马长贵讪讪一笑,“王爷说的不错,一天赚四斗米,咋也能养活老婆孩儿。就是这会儿的米价贵的狠,涨到二两银子一石了,二百文,也只能买一斗米,倒也能让全家吃饱!” 朱爽眉头挑了下,“二两银子一石,这陕北的米好贵啊!” “都是那些黑了心的商人,看天气旱的厉害,就把粮食囤起来,高价售卖,活活逼死人啊!” 朱爽听得皱眉,叫了声:“丁智深!” “末将在!” “你带两百名护卫,分成几队,一路向北前往受灾的几个县城,查看当地粮价,调查囤粮的商人。” “末将遵命!” 当即领两队护卫,快马加鞭往前方赶去。 朱爽则带着大队人马缓行,遇到逃荒的百姓便就地赈灾,然后带着灾民们向北走,到延安府时,聚起的灾民已有五六万之众。 却说延安府的官员见这阵势真的是吓坏了,紧闭城门派出使者,确定真的是秦王驾临,才敢大开城门,出来迎接。 “微臣,延安知府郭延保,参见王爷!” “好个郭延保,本王问你,你这城中粮价几何?” “呃,下官一向不理俗务,买米煮饭之事,都是管家负责,真的不知粮价几何!” “昏聩,大灾之年,粮价多少都不知道。那奸商们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你也不知了?” 跪在地上的郭延保,汗流浃背,战战兢兢,“下官,有请过城内义商低价售卖,在城外开设粥场,实不知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事!” 朱爽原本没多大气,毕竟没对这些当官的没报多大指望。可见此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竟一问三不知,什么责任都往外推,才动了真火。 “好,既然你一问三不知,这知府也不用当了!来啊,将其下狱,本王随后便上折子,请父皇免了你这尸位素餐的昏官!” 郭延保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道:“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臣是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府,你没有皇命,不能拿我,不能拿我!” 朱爽冷笑:“两榜进士,便出了你这样的昏官,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大明的江山,就是被你这等人败坏的!” 郭延保越发觉得冤屈,大明开国才二十几年,自己进入仕途也才十余年,哪里就败坏大明的江山了,不讲道理啊! 见王府护卫过来拿他,竟起身就跑,大喊道:“王爷乱命,恕臣不能奉诏!” 第九十六章 美人计 郭延保也是昏了头,他年过五十,平日里养尊处优,哪跑的过训练有素的王府护卫。很快被按在地上,官帽打落,衣衫不整,极为狼狈。 朱爽骑着高头大马上前,冷笑一声道:“你说寡人的话,是乱命?” “王爷恕罪,微臣一时昏了头,还请王爷开恩啊!” 郭延保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心里把朱樉骂的要死,嘴上却不敢说一个字。生怕秦王发怒,当场就宰了他。 朱元璋杀大臣如屠鸡宰狗,他儿子弄死一个知府,还能偿命不成。 “哼,你若真有骨气,寡人还能敬你。昏聩无能,犯上抗命,摇尾乞怜,实在令人作呕。拉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护卫们听了,架起郭延保便走。后者被吓得身子哆嗦,忙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微臣是朝廷命官,您,不能杀我啊!” 却是以为朱樉要直接将其人道毁灭,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高声道:“王爷,我什么都知道,我要检举,我要立功,王爷,我还有话说!” “嗯?” 朱爽一愣,他收拾郭延保,纯粹是被此人的不作为气的。 因为后世做学术研究,分析明末大起义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官员昏聩不作为。 什么,发生了旱灾,田里都绝收了?那关我什么事,该收多少银子,还收多少银子,生生的逼人造反嘛! 郭延保也是这种样子,让朱爽瞬间想起明末,连“大明的江山,就是被你这等人败坏的”话都说出来了。 却不想此人不是糊涂,而是在装糊涂啊! 朱爽冷笑一声,“哦,那你说说,都有什么人,在囤积居奇?” 偏在这时,身旁的薛台大喝一声,“大胆!” 朱爽循声望去,见薛台骑在马上拈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一个悄悄溜走的衙役小腿。 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腿哇哇大叫。 朱爽越发冷笑:“好啊,当着本王的面,还敢去通风报信,真以为本王的宝剑,不够锋利吗!” 郭延保吓得又磕了几个头,痛哭道:“王爷,这不关我的事啊,他是城内李家的族人,一贯仗势胡来,从来都不肯听命!” 朱爽都被气笑了,地方乡绅确实有些实力,联手欺负外来的知县有可能。可要说想欺压正四品知府,就有些搞笑了。 “不要废话,只把你知道的细细说来,准你将功补过!” 郭延保闻言大喜,便一五一十将城内几家富商联手囤积粮食,高价售卖的事说了。 朱爽先命人将灾民安置在城外,又派人按郭延保所说,去抓那几家囤积居奇的商贾,随后带着一众护卫及郭延保进了城。 却说这城内的几家商贾,虽未曾派人跟郭延保一起出城,可城外来了大队的人马,如何不派下人盯着。 就算衙役们报信不成,也有盯梢的家丁跑回去通知。 闻听真的是秦王驾到,当场便缉拿了延安知府,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地方豪强再强,强不过官府。地方官纵然能一手遮天,也怕朝廷。 秦王,那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比朝廷还可怕的存在。 朝廷办事,至少还有规矩。秦王做事,可就未必了。 延安府李家大院内,家主李继恩满面愁容,叹息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到了此刻,曾在延安府横行无忌的李继恩,也慌如热锅上的蚂蚁。 无他,藩王对他而言,那就是降维打击,根本没法反抗。 他到是有数百名能打的家丁,可如何跟上千名训练有素的王府护卫比。再者一旦动了手,就是刺王杀驾,诛灭九族的大罪,又有谁敢那么做。 要说逃跑,倒也来得及,可就他带几个心腹跟一些细软,出了延安府又能到哪里。说不定半路,就被手下人害了。 “不就是死几个灾民吗?大明每年哪不闹点水旱灾害,哪里不囤积居奇。他堂堂王爷之尊,那么多大事不做,怎就来这了!” 李继恩半是抱怨,半是悔恨,更多的则是害怕。 这时,有一妙龄女子领着丫鬟过来,深施一礼道:“父亲大人莫慌,孩儿有一计,或可免去李家灭顶之灾。” 李继恩急忙道:“孩儿,你有何计?” 女子道:“孩儿听说,那秦王荒淫暴虐,是个好色之徒。这两年虽名声不错,也不过是为太子之位,故意为之。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为了储君之位,忍了两年不纳美人,可内心深处便不想吗?父亲何不主动认罪,献上部分家财,更把女儿送与他,为奴为婢。秦王若肯宠幸女儿,便不会治父亲的罪,咱们李家亦有成为皇亲国戚的可能啊!” 李继恩听这话,又看了看女儿的绝世容颜,一颗心欢喜的怦怦直跳。 却说道:“为奴为婢,也太委屈我儿了,怎么也要当个妾室才行啊!” 女子道:“父亲,那秦王正是沽名钓誉时,收小妾过于引人耳目,婢女便低调许多。再者以女儿的学识相貌,还怕不得宠爱吗?” 李继恩大喜,“不错,我儿容颜绝世,气度学识更胜旁人,也不枉为父请名师教你读书,这么说来,今日之事倒是我李家的机缘啊!” 女子道:“父亲莫要耽搁,估计王府的护卫,就在来捉你的路上,当速速准备。自己上门可比被人捉了去,体面的多!” 李继恩恍然,“快,快去准备,赶紧,大开中门,迎接王府使者!” 却说秦王府护卫总旗官陆丹领人来到李继恩府上时,见中门大开,一四十多岁中的中年员外领一帮管事、下人站在大门口。 远远便跪了下来,口称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一干王府护卫都看傻了,什么情况这是? “你便是延安府李计粮行、李家烧锅、太白楼的东家李继恩吗?”陆丹问道。 李继恩忙道:“正是小人,已在此恭候多时,已准备好献给王爷的礼物,随时都可以跟军爷走!” 几名护卫又是面面相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李继恩提前恭候,言辞得当,更加不曾反抗,倒不好将其绑了。 陆丹道:“既如此,那便随我去知府衙门!” 李继恩应了,随即命人牵了两辆马车,抬出一顶小轿。 陆丹愣了,“哎,怎么还整出轿子来了?” 李继恩上前低声道:“轿中坐的乃是小女,要献给王爷的!” 陆丹听这话,倒吸口凉气,细细打量李继恩,见他模样周正竟是个老帅哥。以此人的身家,妻妾的模样不会太差,以此推算,他的女儿纵然不是绝色也会是个美人。 想到这,陆丹再瞧李继恩竟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了,忙道:“老先生,也乘一顶轿子!” 第九十七章 一查到底 李继恩惊讶,“老夫戴罪之身,也能坐轿吗?” 陆丹笑着道:“有罪没罪的,还不是王爷一句话,老员外权且宽心便是!” 李继恩便想命人把他的轿子抬来,谁料女儿的贴身侍女过来,悄悄告诉他,万万不可坐轿,请罪便要做出请罪的姿态。 老头这才缓过神,说走路过去便好。 陆丹也就不再相让了,只是看向不远处的那顶小轿若有所思。 如今的王府后宅可不安生,正妃王氏年纪已大,又没生下子嗣,虽然跟王爷的关系有所改善,可要哪天再失宠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侧妃邓氏虽生下世子,毕竟年老色衰,又恃宠而骄,也不见得能长久受秦王宠爱。 至于其他美女,在邓氏的打压之下,没有成气候的。 倒是轿中的这位李家小姐,似乎很不简单啊! 陆丹领着总旗官的俸禄,操着皇家的心思,一路上胡乱琢磨,很快到了延安府衙门。 命李家父女在前衙等候,自去向秦王汇报。 “你说什么?” 朱爽听得一愣,未料这延安府内的商贾,还有这般杀伐决断的人物。思索片刻道:“小春子,你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敢打本王的主意!” 小春子领命而去,先见了李继恩,后者早准备好银票,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 小春子轻轻捏了下,厚厚一沓,料想数目不会少,不由喜笑颜开。 又到偏厅见李家的闺女,他在王府多年,也算见识过诸多美女,却没一个及得上眼前这位。 但见她朝气十足,气度不凡,肤若凝脂,容貌俊丽,一颦一笑端庄娴雅,似带着天生的贵气一般。 瞧的小春子惊讶不已,心里道:“李继恩这老货,倒养了个好女儿,王爷见了必然欢喜,将来封做贵妃也说不定啊!” 想到此处,竟有些拘谨了。很客气的问了女子的芳名与生辰八字,读书识字情况,才回后衙复命。 进了门便冲朱爽拱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得一绝色美人啊!” 朱爽听得一愣,本想大笑,又觉赈灾期间,收商贾的女儿为妾室不太好。 可转念再想,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乃是古来王侯的通病。 便是朱元璋和他的手下将领,也没少在打仗的时候抢女人啊! 他的老岳父邓愈,若不抢一个大元平章家的女人为妻,如何能生出邓氏这般娇滴美艳的女儿来! 想到此处,冲小春子道:“你带人另寻一处宅院,将李家的姑娘抬过去,派人好好把守,本王晚些时候再去!” 小春子领命出去,冲李继恩道:“恭喜李员外,贺喜李员外,从今儿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等候多时的李继恩听这话,但觉身子一软。精神绷的太久,乍闻喜讯,好悬没栽倒在地。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一次却是赌对了。打今儿起,他也算王爷岳父,大明的皇亲国戚了! 忙又递过一沓宝钞,笑着道:“以后,还要请公公多多照顾!” 小春子收了银票,笑嘻嘻道:“老员外客气了,奴婢是伺候人的,到时还要请贵人多加照拂才是!” 寒暄几句,又道:“衙门里人多眼杂,王爷命我寻一处宅院……!” 李继恩秒懂,急忙道:“有,有,我在城内,还有一处院子,是江南园林的风格,王爷见了必定欢喜!” 小春子道:“那就请老员外与贵人,移步过去!” 随即喊来总旗陆丹,命他带五十名护卫,一起护送李家父女过去。 到了宅院后,小春子四下看了遍,果然是江南园林的风格,这才回去复命。 延安府衙内,朱爽看着从城内各大粮行抄来的账簿,命衙门里的书吏核算每家盈利,准备给与获利十倍的处罚。 各家商贾纷纷跪地哀求,求朱樉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朱爽冷笑,“你们失去的,只是些许钱财,而那些因你们囤积居奇,买不起粮食的百姓,失去的却是命。十倍的处罚,已然是对你们从轻处理了!” 城内范家的家主哭道:“王爷,十倍的处罚,足矣令我等倾家荡产,对我等而言,家产就是性命啊!” “王爷,开恩,开恩啊!我家的生意,有延安卫指挥佥事刘大人的干股……!” “王爷,不是我等黑心,是指挥使张……!” 重压之下,一帮商贾全交代了,真正的后台竟是本地的卫所军官。 好在朱爽每次出行都带数千护卫,真要是轻车简行,搞什么微服私访,还真有点危险。 当即将这些人都软禁在府衙内,命人摆开王爷仪仗,率护卫直奔卫所军营。 却说延安卫的几名高级军官,因为心里有鬼,不曾到城外迎接,一直躲在军营里坐观事态发展。 要说造反,当真没那个胆量。 洪武大帝活着,蓝玉、冯胜、傅友德活着,还有那么多侯爷、伯爵,凭他们这几颗菜跟卫所里那帮快沦为农夫士兵就想造反,不过是痴人说梦。 可要说束手就擒,就这么被秦王拿下,是真的不甘心。 指挥佥事刘能抱怨:“这王爷也真是的,好好的西安府不待,来这里干啥?布政使、按察使、八府巡按、耿将军都没来,怎么偏偏就他来了!” 指挥使张寅冷哼一声道:“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当太子,沽名钓誉、惺惺作态、显得他爱民如子罢了!” 刘能问:“若那些商贾扛不住,招出我等怎么办?” “能怎么办,花钱消灾!他不顾风水、龙脉,四处开矿,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就不信白花花的银子送上,他会不要!” 张寅说这话时,后槽牙都咬上了。实在陕北这地过于贫瘠,能发财的路子太少。 好不容易趁着旱灾囤积居奇,收购土地发点小财。可经秦王这么一弄,怕要都吐出去啊! 可不管怎么说,只要官职还在,就还有赚钱的时候。 正在他心理建设做差不多时,忽有心腹来报,说秦王带着大批护卫,摆开仪仗,冲军营来了。 刘能吓了一大跳,“他,他,不会是要来捉我们的!” 张寅也这么想,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如何决断。 心腹道:“要不,杀出去?” 刘能听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自椅子上滑下来,他就想弄点钱花,可没想过造反啊! 第九十八章 李婉儿 造反其实是门技术活,首先要胆子大。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个人也能造反,然后被官府捉住,诛灭九族。 或者纠集几个亲朋好友,自封皇帝、贵妃、丞相、大将军之类的,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可要被官府得知,一队衙役就能将其灭掉。 人在多的话,可以占个山头,这类草寇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实力再大点的就是地方官员、封疆大吏造反了。 这类人有兵有粮有地盘,成功率更高一些。但关键在于天时,赶上乱世就算不能成功,也能掀起一些风浪。 可要在开国初期,政治清明、国力强盛时造反,脑子便多少有些不好使了。 更关键的是,你虽然手底下有兵,却也得想办法让人听你的,得有造反口号,理论基础。 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皇上准备杀光我们,不给军饷! 朝廷出了奸臣,要派咱们去送死! 总之不管有多离谱,得有一套能团结人心的说辞! 而这些,张寅统统都没有! 历史上很多谋逆案为什么很容易就平定了,因为所谓的“造反者”并没有解决这些问题,或者是没有时间去解决这些。 如今摆在延安卫指挥使张寅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困境。 想要引兵击杀秦王,很难团结士兵,也不见得能打的过训练有素的王府护卫。就算打得过,又能逃往何处? 可要不反抗,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更要命的是,秦王来的太快,几乎不给他反应时间,就是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纠结半天,闻听秦王仪仗已到营门,张寅长叹一声道:“罢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就看王爷怎么说罢!” 刘能闻听,也不等他,连滚带爬的冲出去,看到秦王仪仗便远远跪下,连称迎接来迟,罪该万死。 坐在马车里的朱爽闻听,才算放下心来。真要刀兵相见,也是一场祸事。 命小春子卷起车帘,道:“下跪者何人?” “臣陕西都司延安卫指挥佥事刘能,叩见秦王陛下千岁!” “臣陕西都司延安卫指挥使张寅,叩见秦王陛下千岁!” 却是张寅知道事不可为,也跟了出来,正好跪在一起。他身后更有一帮卫所中下级军官,叩拜不止。 见秦王府的护卫已控制局面,朱爽安心许多,冲张寅道:“尔等勾结商贾,囤积居奇,害死多少无辜灾民,可知罪否?” “下官,知罪,求王爷开恩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寅倒也光棍,一五一十都说了,只求秦王能看在往日的功劳份上饶过他。 其余诸将也是如此,各个表功,诉说他们这些年的功劳与苦劳。 朱爽却不饶他们,派护卫把这几个都绑了,押下去细细审问,罪行如何自有陕西都司处置。 可现场的卫所士兵,则一个个望着朱爽,眼神中带着些许不满与敌视。 不过下一秒,又全都变成拥护大明的好士兵了。 “寡人这次来,除了赈灾,也要犒赏将士。凡登记在册者,皆可领白银五两!” 此话一出,校场的卫所士兵一片哗然。无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大明军户是很苦逼的一个群体,天顺元年提高待遇后,有家小的卫所士兵,年入亦不过十二石。 这点钱粮够干什么,勉强活着罢了。 是以到明朝中后期,卫所士兵逃往严重,而不得不采用募兵制。 五两银子对于朱爽来说,称得上九牛一毛,可对生活在贫困状态中的卫所士兵而言,绝对是天恩浩荡。 经过最初的震惊、哗然后,校场内的卫所士兵轰然跪地,齐声谢王爷恩赏。 朱爽命人抬来箱子,露出白花花的银子,现场发放。按册共有五千七百余人,实到四千两百。 除部分士卒巡防、值守、逃亡外,张寅等人足足吃了一千多人的空饷。 朱爽早有心里准备,倒也谈不上多愤怒,到了明末,能有三分之一便不错了。 发放了赏银,安置妥当后,朱爽带人来到小春子安排的宅院。 “原来的人都撵走了,如今这院子里,除了李家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都是王府的人。已为王爷备好了晚膳,是否先用膳?” 朱爽问:“那李家小姐,可曾吃过东西?” 小春子道:“不曾,入了府便在屋里歇着!” 朱爽道:“那便叫她过来,一起吃个饭!” 说这话时,忽觉有些好笑,穿越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跟一个陌生姑娘一起吃晚饭。 不过话说折腾了一整天,还真有些饿了。 来到用饭的屋子坐好,很快有下人们端来各色菜肴,更有葡萄美酒。 朱爽坐不多时,见小春子领着两个姑娘进门。 当中那个,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端庄大气,仿佛女儿国王自书中走出来一般。 却比朱爽在抖音中刷到的汉服小姐姐,更有神韵。 至于跟在一旁的小丫鬟,那就不重要了。 朱爽不由站起身,拱手道:“朱爽,见过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嫣然一笑,屈身道:“妾身李婉儿,见过王爷千岁!” 因为都饿了,分宾主落座后,两人边吃边聊。 朱爽惊奇的发现,此女年纪不大,懂的却很多。历史、地理无一不精。 “李小姐,念过很多书啊!” “王爷客气,叫我婉儿就好,我打小便喜欢念书,父亲舍得花钱,为我请了名师,教我读书写字,诗词文章,国家大事!” “若能参加科举,你考个女进士,也说不定啊!” 李婉儿微微一笑,“功名非吾愿,只想辅佐夫君,建功立业!” 朱爽道:“你看我,可能建功否?” “王爷的功业,只怕还在当今万岁之上!” 朱爽哈哈大笑,“你这小机灵鬼,倒是会说话!” 旋即沉下脸来,“你父亲囤积居奇,为富不仁,害了无数灾民,本该严惩的!” 李婉儿慌忙跪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娇声道:“妾身知道,所以劝父亲献了家财,更愿为奴为婢,只求赎罪!” 朱爽见她可怜巴巴小模样,心里道:“这小娘子,很不简单啊!” 第九十九章 石油 床榻之上,朱爽倚着枕头,用火折子点燃一根香烟。在瞧身边睡着的李婉儿,不由笑了下。 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样的生活还真是惬意啊! 难怪多少英雄人物,创业未半而中途沉迷温柔乡。 你就说,什么样的干部,能经受的起这样的考验啊! 这也就是他来的快,抓捕迅速。但凡晚个几天,不知有多少商贾愿献上女儿、小妾呢! 真要到那局面,可就难办了。 收,影响名声,弄不好还要被御史弹劾。 不收,哎,不能多想啊! 朱爽掐灭香烟,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转过天醒来,赐李婉儿黄金五百两,银三千两,珍珠、玛瑙各类宝石无数。 他是蛮喜欢这姑娘的,偏又没法为其请封,只能在财货上予以补偿。 李婉儿自然欢喜,去见李继恩后,说了王爷对她的赏赐,把老家伙乐的喜笑颜开。 “不想王爷如此大方,我儿何不为父求情,若能免于处罚,亦能保李家产业不失!” 李婉儿道:“父亲此言大谬,王爷正是夺嫡要紧时刻,如何能落人口实。我李家产业于王府收入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女儿若能得王爷长久喜爱,随便照拂一下,便能重获万贯家财。” 李继恩听了,略感失望,却又觉女儿说的很有道理。 沉默半晌道:“王爷若许我往边镇售卖香烟,当能弥补家中损失!” 李婉儿道:“急切间不可求,父亲权且歇上一阵,再想法子!” 李继恩无奈,只能冲女儿施礼道:“吾儿他日得富贵权势,勿忘家中老小!” 李婉儿道:“必不敢忘!” 却说朱爽起来后,先去城外瞧了一众灾民,又带护卫往延长县去。此行的目的,非是为了煤矿,而是冲石油来。 延安是个好地方,抗战时期,玉门油田建成前,这里曾是整个中国唯一产石油的地方。 而国人认识与利用石油的时间,更是早到颠覆人们的认知。 易经中说:离上兑下,泽中有火,上火下泽,便被认为是我国发现油气的最早记载。 而从汉代开始,史书中一直有关于石油的记载。应用于战争当中,却是在唐朝。 贞观年间,突厥军队包围了酒泉,当时的突厥军有大量攻城设备,酒泉守军则点燃了当地出产的石漆,采用火攻,烧毁敌人的攻城用具,打退了突厥军队。 到了宋代,官府已经能把石油加工制成重要的火攻武器了。在汴京设有军器监,下面分11个作(相当于车间),其中猛火油(石油)是一个独立的作。 宋朝曾公亮在《武经总要》一书中记载战时使用猛火油的情况:“……于踏空板内放猛火油,中人皆糜烂,水不能灭;若水战,则可烧浮桥、战舰”。 而到明朝正德年间,川人开凿盐井,偶得油气,算是国人第一次以油井的方法开采石油。至于唐宋,皆收集渗到地面、河流中的天然石油,是以产量一直不高。 朱爽此行,自然也是要开凿油井的,快马行了半日,来到延长县。 有知县领着属官、乡绅出城迎接,一个个战战兢兢,心中有鬼的架势。 朱爽简单问了受灾及百姓逃荒情况,旋即命县官及乡绅开仓放粮。 这几位显然听到延安府的消息,一个个痛快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更有乡绅要献宅院、美女、珍宝,都被朱爽拒绝,只在城中寻了一个小院暂且住下。 随即喊来延长知县,问他此处可有精通凿井的工匠。 延长知县道:“子洲县马蹄沟镇有盐矿,那里有很多工匠,精通凿井技术。此处工匠,勉强可用,实谈不上精通二字。” 朱爽闻听,命一个百户带人前往子洲县,“请”一些会凿盐井的矿工来。 至于延长县的工匠,也不嫌弃,命知县把这些人都聚来,随他到延长县城周围勘察。 其实早在来之前,朱爽便通过“万里江山图”,看过延安府境内的油田分布,埋藏都还算浅,后世的几口油井,都在101米、104米的深度出油。 因为地质构造的缘故,他很难通过“万里江山图”把地下的石油向上移,却能改变油田上层的地质构造,令油井更好开凿。 朱爽带人巡视一大圈,最终在延长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农田里,确定开凿地点。 远远跟着的农田的主人瞧了,大哭跑来,胡乱叩头道:“贵人开恩,贵人开恩啊,我们一家老小,都指着几亩薄田过活!” 朱爽道:“你这田没受多少灾,实在难得,不过本王要征用,却不能让你再种了。” “方县令!” “微臣在!” “给他换三倍于此的良田!” “下官遵旨!” 朱爽又冲小春子道:“给他百两银子!” 后者回了马车,自一个匣子里捡出十两一个银锭,共计十个,用托盘装了,拿给农田主人。 后者见此情景傻眼了,明初地广人稀,一亩地不过二三两银子。而到明朝中后期,才涨到五十两一亩。 他在此处不过有薄田三亩,拢共也卖不上十两银子。 这贵人一出手就是百两,还命县令给自己换三倍于此的良田,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农田主人在一众工匠、衙役羡慕的眼神中,接过托盘上的银锭,笑的合不拢嘴,“多谢贵人恩赏,多谢贵人恩赏,我那地契?” 知县的师爷忙上前一步,拉那人衣袖道:“你且放心,王爷说换给你,便一定会换给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什么时候换呢啊!” 见知县冲其摆手,师爷无奈,拉着农田主人道:“走,我这就领你回去办!”农田主人这才带两个儿子,与师爷一同离开。 朱爽这边,命匠户们在确定的开凿地点向下挖掘,瞧了半日也就回城了。 到了夜里,思绪悄然进入虚无空间,用“万里江山图”把开凿地点下方的岩石移开,致使原本只有三米深的土坑,一下塌成四十多米深。 这番操作之下,虽未使整个延长县震动,却把睡在矿井旁的一众匠户吓懵了。 第一百章 人头税 众匠户举着火把,围在白天开挖的深坑旁,向下望去黑黝黝深不见底。 有胆大的将手中火把抛出,但见一道火光跌落,许久才落到坑底熄灭。 一众匠户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最最关键的是,到底是吉是凶,今晚还能不能安心睡觉了。 “活了小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事!” “闻所未闻啊!” “听关中那边的人说,秦王开矿,无往不利,想来应该是吉兆!” “我也听那边的人说,王爷是真龙天子,将来要坐金銮殿的,应是此处的地龙怕了,飞走了!” “那岂不是说,王爷吓走了咱延长县的龙脉?以后岂不是更没神灵保佑咱们了?” 这话一出,一众匠户紧张不已。他们都是延长县本地人。谁坐皇帝对他们影响不是特别大,可本地的龙脉泄了,影响可就深远了! “是不是找王爷讨个说法?” “那可是王爷哎!” “可他没强占土地,瞧着像个讲理的啊!” “嗯,明儿一早,咱们都去跟王爷请愿,想来会给延长县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众人商议已定,才重回窝棚里睡觉。 转过天一早,匠户们早早溜回县城、乡下,呼朋引伴,就说一件事,秦王吓走了延长县的龙脉,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啦! 这话一出,群情激奋啊! 无数的乡民涌向县城,一个个手拿扁担、叉子,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此刻的朱爽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因为普通的岩石没“灵性”,不能因他的意念自行“浓缩”、“移动”。只能在“万里江山图”上一点一点手工作业,很是消耗精神力,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刚一睁开眼,就听小春子急不可耐道:“我的王爷啊,您可算是醒了!” 朱爽心道:“这叫什么话,我只是睡了一觉,又不是昏迷了!” 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春子道:“好大的事啊,王爷!您昨儿选定的开凿地点,夜里忽然塌陷,向下陷了十几丈,把守夜的匠户们吓坏了。都说是本地的龙脉被王爷吓的连夜飞走了,乡民得到消息后,自四面八方赶来,都要王爷给个说法呢!” 朱爽听得一愣,心里道:“这特么也可以啊,就睡一觉的功夫,就造出这等谣言!” 当即起身更衣,带着一众护卫赶到井口处。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有自乡下来的穷苦百姓,衣着破乱,面容黝黑。也有城里的市民,穿着略好,表情惊惶。 更有延长县的一众官吏与乡绅耆老,静静的站在那,一副等王爷过来处置的架势。 不用问,显然都是跟百姓们站同一战线的。 薛台见状略显紧张,一拽缰绳骑马上前,冲朱爽低声道:“王爷,不若由我带人,将他们驱散如何?” 朱爽道:“不可,要那么做,民心必失,非我所愿!” “那我等护着王爷!” 薛台说罢,骑马到朱爽前面,其余几个护卫也跟上来,将朱爽围在当中。 回想一下孙策被刺的故事,朱爽并未阻止,而是招了招手,将方县令叫了过来。 “方大人,你聚百姓在此,是为何意啊?” “王爷误会了,是百姓们听说龙脉飞走,自发赶来的。我怕有歹人趁机闹事,已命衙役们前来维持秩序,可要想百姓们离开,非得王爷出面不可!” “龙脉飞走,造的好谣言啊!” 方县令道:“乡民无知,见王爷选中的开掘地点,突然下陷十余丈,似有东西飞走一般,胡乱猜测也是有的!” 朱爽冷笑,“那方大人你,信不信呢!” 方县令道:“微臣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信不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县内民心若失,对王爷来说,终究不是件好事!” “大胆,你在威胁王爷吗?”小春子忽然道。 方县令忙拱手道:“下官不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闻听这边似乎有争执,百姓那边也开始有喧闹声,更有很多人伸着脖子向前,以致人群如潮水般挤压过来。 王府护卫怕出意外,纷纷亮出刀子。 有的百姓害怕向后退缩,可也有更多人举着扁担、叉子向前。 朱爽见形势危急,冲薛台道:“告诉百姓静下来,本王有话要说!” 薛台把手中那对鎏金熟铜锏相互敲了数下,震得的无数人耳朵嗡嗡直响,旋即大声道:“都不要吵,听王爷说!” 待现场声音静下来,朱爽才道:“所谓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寡人不是天子,可最近两年做事,确实无往不利,有如神助。今日之事,寡人也不知是山神显灵,还是蛟龙逃走,可不管怎么说,确实有利于我。 因为,寡人在此承诺,若能在此开出猛火油井,所得三分之一分与延长县,用于缴纳全县户籍人口人头税。而在地下出油之前,延长县所有户籍人口的人头税,寡人也全包了!”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乡民不知道所谓的龙脉泄了,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却能算得出,若秦王包了他们家的人头税,今年能省多少钱,这可是货真价实,实实在在能瞧的到的好处啊! 一时间惊呼声不断,基本都是“真的吗”“今年就不用交人头税了”之类的话。 朱爽身前的方县令,则是处在极度震惊中,华夏历代王朝收了上千年的人头税,按王爷的意思是,似乎在延长县取消了。 那岂不意味着,将户籍迁到这里,就能省不少钱! 农户因为土地限制的缘故,未必能过来。可对于匠户、商户、乐户等人而言,把户籍迁入延长县,便不用再交人头税了! 想到这,方县令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王爷确定,包不包括新近迁入的人,如果包括就太好了! 毕竟对知县而言,治下户籍人口增长,是能评优升迁的。 正思索间,围在四周的乡民百姓已经扔掉手中的扁担、叉子,跪了一地齐声道:“谢秦王千岁!” “秦王万岁!” 不知是谁喊了句,随即到处都是秦王万岁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北元入寇 一旁的小春子见百姓狂呼万岁,兴奋的脸颊微烫,心里暗道:“王爷果然是真龙天子命,略施手段便收取一县百姓之心,他日得登大宝,我亦有成为大内总管的潜质啊!” 不远处的薛台,依旧警惕的盯着人群,生怕冒出个刺客,可心里也有些激动,暗暗道:“不知王爷登基后,能封我个什么官,我是当大将军,还是当兵部尚书呢,难选啊!” 朱爽不知两个心腹这么多内心戏,冲县令道:“方大人,组织百姓散去,告诉他们从此以后都不用交人头税了!” 方县令为难道:“可要是挖不出猛火油,怎么办?” 他知道秦王府财大气粗,家大业大,一县的人头税不算什么。可要是在延川县一直找不到猛火油,也不会一直替百姓们交这个钱! 朱爽呵呵一笑,“这话说的,哪有本王开不了的矿?你且放心,本王说到做到,就算挖不出来,延长县的人头税,依旧是秦王府出!” 方县令这才安心,踟蹰一下,没说户籍迁入迁出的事,带着人手疏散百姓了。 朱爽这边,则命人组织匠户,抽出坑里的渗水,继续向下挖。 因为坚硬的岩石层都被朱爽用“万里江山图”弄掉了,一路向下挖掘都是松软的泥土,是以整个过程极快,几日的功夫就挖到地下八十余米。 而在这时,去子洲县的百户回来,带回三十余名擅长开凿盐井的匠户。 有这些人的加入,开凿的速度越发的快,只是开凿几日后,终于遇到坚硬的岩石层,速度再次慢了下来。 朱爽知道快出石油了,越发不愿离开延长县,命人去延安府将李婉儿接来,又命归来的丁智深带队继续向北赈灾。 却说河套平原上,大批的蒙古人渡过黄河,来到这片水草丰茂的地方。 他们四处出击,烧杀抢掠,但有一只万余骑兵的队伍,人马不歇,竟一路奔榆林的方向去。 有将士不解,质问首领为何急着赶路,不抢东西,为首的人说道:“我有确切消息,大明秦王,正在陕北地区赈灾,他是朱重八的二儿子,大明第一藩王,富甲天下。尔等可知,那贵比天价的香烟是哪来的,就是朱樉这个混蛋弄出来了。那帮黑了心的商人,一斤香烟就敢跟咱们要一匹宝马,你们说,那朱樉能有多少钱?” 一众北元骑兵懵了,旋即道:“只怕比咱大元从前的皇帝,还要富有!” “杀到西安去,抢了秦王府!” “抢啊,抢啊!” 为首的人呵呵一笑,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得意道:“不用跑西安那么远,据我的消息所知,秦王正押送数万石粮草和白银,往榆林去呢!我们只需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到那时捉了朱樉,给大伙分银子粮食,再领你们踏破关中,抢他娘的!” 一众北元将士听罢,兴奋的嗷嗷直叫,原本懈怠跑不动的,都觉精神十足。害怕消息走露,一路快马疾行,还派出人手截杀边关信使。 绕到榆林城南,无定河畔埋伏起来,派出探马侦查,只等秦王落网。 却说丁智深接了向北赈灾的任务后,带一千王府护卫,押送数万石粮草往榆林的方向走,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十日才来到无定河畔。 或是为将的天生警觉,丁智深这几日总觉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最初以为是初担大任,过于紧张。可到了无定河畔,望着一片死寂的密林,冲身旁的副手道:“你说,若在那里埋伏一队骑兵,趁我等过河,半渡而击,会是什么后果?” 副手笑道:“大人过虑了,这是大明境内,我们又打了王爷的旗号,哪个不怕死的,敢埋伏咱们?不怕诛灭九族吗!” 丁智深顺着他的话说:“可要是北元入寇呢?” 副手不以为意道:“我大明边境到处是烽火台,一处入寇,处处狼烟,早就有信使来报了!” 丁智深点头,深以为然,也就不再怀疑什么。 可心里仍不托底,派几名小校前去查看。 密林内,埋伏的蒙古将士首领道:“居然如此谨慎,看来是朱樉亲至无疑了!” “等会那几个明狗过来,我等必然暴露,怎么办?” “能怎么办,听我号令,一齐杀出去,咱们有上万人,还怕抓不住一个朱老二吗!” “可我看那边的队伍,也就千余人的样子,不是说他带了三千护卫吗?” 为首的又看了眼秦王的旗号,断然道:“事已至此,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把这伙人灭了再说。那朱樉若在后方享乐,杀过去捉了便是!” 说罢拈弓搭箭,瞄准走在最前的秦王府护卫,“嗖”的一箭正中咽喉。 “敌袭,敌袭!”其余几名护卫撒腿就跑。 可林中射出来的利箭更多,顷刻间就把几名护卫射死在地。 远处的丁智深瞧见这幕,惊骇万分,忙命随军的民夫将辎重马车围成一个半圆,准备凭此御敌。 可随着林中出来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才意识到不好。这不是偷偷潜入小股敌军,而是大批北元人马入境。 他只有区区一千骑兵,面对数千之众,这仗还怎么打。 喊了一声撤,率军飞奔十余里,居然自远处又杀来一彪人马,约有两千人的样子,全都是蒙古骑兵。 丁智深看到这一幕,真的是吓坏了。他倒不怕自己死,只怕这一千王府护卫尽数折了在此处,若要那样,纵然他还活着,亦无前途可言了。 当即发狠,抽出雪花镔铁双刀,大叫一声纵马杀入敌营。 一刀一个连杀数人,很快将敌军队伍凿穿,杀出一条血路来。 回过头一看,约有三百余人被敌军围住,当即命副手带大队人马走。他只带本部百余人,又冲敌军杀去。 丁智深不是一流统帅,可论武力值却是百万明军当中,顶尖的那批存在,只是不及第一猛将平安。 手里用的又是秦王府以合金打造的雪花镔铁双刀,舞起来奋力杀去,直杀得人头滚滚,敌将胆寒。 第一百零二章 朱爽的危机 元顺帝被赶出大都后,带着宗室跑到了上都。他当时还有收复失地的愿望,所以不愿草草北逃。 不过长城以南的元朝势力很快被朱元璋清除,元顺帝见大势已去,只能逃亡应昌,两年后病故。 元顺帝死后,他的儿子爱猷识理答腊继位,史称元昭宗,在位期间兵力有限,只能勉强维持局面。 到1378年元昭宗病故,脱古思帖木儿继位,史称天元帝,恰逢名将蓝玉北伐,在捕鱼儿海击溃北元军队,打的天元帝被打得仓皇北逃。结果在半路上,被也速迭儿给杀了。 也速迭儿是什么人呢? 他虽也是孛儿只斤家族的后裔,却不是忽必烈的后代,而是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的后裔。 当年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夺大汗之位,阿里不哥惨败。如今阿里不哥的后裔,反过来灭了忽必烈的后裔,夺取了蒙古大汗的之位。 也速迭儿史称卓里克图汗,他的汗廷设在卫拉特,也就是瓦剌,属于西蒙古。而忽必烈系主要在东蒙古。从此以后,忽必烈后裔与阿里不哥后裔之间的内斗就爆发了。 朱棣靖难四年,北元为何没有大规模入寇,主要就是因为陷入内斗了。 不过草原产出有限,连铁锅都造不出,内斗归内斗,一有机会还是会入寇大明,抢掠一番的。 此时的北元,是也速迭儿的儿子恩克汗当蒙古大汗,却只是个傀儡,大权都在太师乌格齐哈什哈手中。 此刻领兵入寇想要“绑架”朱樉的,便是北元太师乌格齐哈什哈的儿子额色库,此人在永乐十年父亲病故后,被立为蒙古大汗,史称卫拉岱汗。 见丁智深勇猛无比,又不曾瞧见秦王的车架,额色库也不愿意血拼,免得损失过多便宜了仇家。忙命人减缓攻势,一直尾随追击,撵着丁智深一直打到延安府。 而在此时,西安府方面,耿炳文尚不知北元入寇的消息。至于金陵,刚刚得知秦王押送十万石粮草前往陕北赈灾。 都城过于偏南,而祸患起于北方的弊端显现无疑。 天子守国门有一定的弊端,但在应对北方边患方面,确实反应更迅速一些。 延长县,此刻的朱爽正沉浸在挖出石油的喜悦中,他选的是一个富矿,历史中的延长油田101井,最初日产便达16吨。 受技术所限,朱爽开挖的油井日产自然没那么多,却也有千八百斤。 石油开产出来后,朱爽命人选一处荒地土法炼油,就是简单的蒸馏法。当石油变气体又重新冷凝后,最上层的是汽油,其次是柴油、煤油和重油。 这其中汽油最多,每日能炼出三百余斤,都用坛子装了,很快将延长县的坛子买光。不得已购买装酒的木桶,弄的延长县附近的木桶都涨价。 实在缺乏储存的容器,只能把油井和炼油作坊先停了。 这一日,朱爽正欲回延安府,忽见小春子、薛台领一个满身血污的王府护卫赶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北元入寇,足足有上万人马。丁百户带队北上赈灾,正撞上他们。他带着兄弟们冒死杀出包围,才回到延安府。如今蒙古人在延安城外打劫,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王爷在延长县的消息,您,还是避一避!”来报信的护卫说道。 朱爽听这话,当真吃了一惊,因为按《明实录》中的记载,洪武年间,大明数次出击北元,打得他们四处逃窜。虽每年都会有入寇,却都是规模极小的。 现如今,有上万骑兵打到延安府,那河套、榆林地区,又会有多少敌兵。 莫不是因为自己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 迟疑间,薛台道:“王爷,您是万金之躯,不可犯险,臣这就护着您,南下西安。纵然有上万骑兵,也不会令他们伤王爷分毫。” 小春子也说道:“是啊,王爷,若被他们包围在这,便危险了!” 朱爽没立刻答话,思索片刻道:“我不能走啊,藩王有守土之责,让北元打到延安府,已然是寡人的过错了。父皇若知我临阵脱逃,必然震怒,我就留在这,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用骑兵攻城的!” “呃!”薛台听这话,便不好再劝了。 只能说:“王爷放心,有末将在,必不让他们伤王爷分毫!” 朱爽传令,命人先通知耿炳文,集结三万大军北上。其次传令延安府以北诸多卫所,主动出击,攻打入寇的蒙古骑兵。 又传令给丁智深,命他统率延安卫,守住城池,便宜行事。 随后命薛台守好延长县,应对即将来犯的骑兵。 心里则有些小遗憾,这次北上不曾带平安过来,否则由他统兵,不说全歼这伙敌军,也要灭他大半啊! 薛台领命整顿县城防务不提,却说小春子道:“王爷,县城城池矮小,守军不多,敌军若造攻城器械,守不了几日的。纵然不走,潜入延安府城亦好。这里有千余护卫,怎么也能把王爷送至府城!” 朱爽听这话,心中踟蹰。说实话,他也想过这个方案。 可他总觉这未曾载入史册的大规模入寇,似有些不简单,就好像冲着他来的一般。 别的不说,若为抢劫,榆林府也是大城,何苦要一路尾随,追丁智深追到延安府。 不对,丁智深北上,共带粮草三万石,银子也有数千两。 若只为抢劫,单这一票就够那些蒙古骑兵乐的了,为何要对丁智深紧追不舍? 要知北元入寇,主要是为了财货,而非杀人啊! 除非,他们另有目的! 想到这,朱爽悚然心惊,暗暗道:“这帮蒙古人,不会是冲我来的!” 虽惊诧万分,可除此之外,并无好的解释。 这一瞬间,朱爽真有抛开一切,带千余护卫奔回西安的想法。 可父皇若知他临阵脱逃,必然震怒。 这一年多所做的努力,获得的好感,都会荡然无存。 权衡片刻,朱爽缓缓道:“不能走,非但不能走,还要把蒙古人,都引过来。” 小春子听这话,都要吓懵了,哀嚎道:“王爷不可啊!” 第一百零三章 围城 对于小春子这种宦官而言,朱樉便是他的一切,王爷若没了。他这种颇受看重的小太监,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但朱爽另有想法,既然不能逃走,便要想法多立战功了。 延长县毕竟在内陆,距蒙古人入寇的河套地区有八九百里,但距西安府却只有四五百里。两相比较,还是西安府的援兵来的更快一些。 再者朱文正守洪都,抵抗陈友谅六十万大军85日,堪称军事史上的奇迹。他若连一万蒙古骑兵十余日的进攻都抵御不住的话,也不用争什么皇位了,比大明战神朱祁镇也强不了多少啊! 是以怎么盘算,朱爽都觉得应该在延长县打一仗。 心思即定,便不再犹豫了。 朱爽传令,命人薛台征发轻壮协助守城。另外,随行带的三万两白银,也都发了下去。 拿到了钱的护卫、衙役、轻壮皆欢喜不已,士气大震。 转过天,延长县城外,便出现蒙古骑兵的踪迹,到下午时,大队人马便赶到了。 话说额色库一路尾随追击,来到延安府。最初还以为朱樉在府城,心中沮丧。 可很快便探知消息,说秦王在百里外的延长县,当真喜出望外。 延安府亦算坚城,仅凭一万骑兵是想都不用想的。 可延长县城池颇小,就有攻下的可能了。 一旦攻破城池,抓住大明秦王。不仅在经济上获益巨大。政治上的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 别的不提,这些年大明不断扫荡草原,捉了多少大元的王公贵族。他若反过来捉到大明的秦王,必然声威大震,将来当蒙古大汗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些,额色库都有些埋怨父亲胆子不够大了,若领十万铁骑入关,必然捉得到朱樉,那到时草原便是他们父子的天下,哪还用管那个傀儡可汗。 可一万人也有一万人的打法,用好了未必不能建功。 领兵前来,将延长县包围的额色库,命人就地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蒙古人早年灭国无数,这点手艺还是有的。 “汗,发现了汉人的猛火油井!” 一个蒙古士兵来报,瞬间让额色库喜出望外。蒙古人是懂石油的,还曾把它用于战争当中。 成吉思汗征服花拉子模时,在当地见到了石油,很快将其用于战争当中。 当沉重的巨石、带火的弩箭、燃烧的火油向城头倾泻时,撒马尔罕的守军一度以为是世界末日。巨石、烈火从天而降,宛如神明降下惩罚啊! 额色库作为蒙元贵族,这点战争史还是了解的,忙冲手下道:“快,赶紧采些猛火油出来,若有此物,必擒朱樉!” 手下道:“汗,汉人将油井堵塞了,须花费时间清理!” “要以最快的时间,三日之内,必须打破延长县!” 额色库知道时间紧迫,毕竟已孤军深入,延安府那边,出动千人不成问题。榆林镇方向,亦可能派兵截住他的归路。 最要命的是西安府,时间若充裕,集结个五万大军不成问题。急切之间,亦有三万之数。 若不能在援军赶来前得手,便亏大了。 想通这些,额色库对延长县围而不攻,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力求一战而定。 延长县城头,朱爽、薛台、方县令在城楼远眺,望着远处忙碌的蒙古人,朱爽心中暗悔,穿越这么久,居然没想着打造几副望远镜,真是失败。 好在他有“万里江山图”,能获取陕西境内的乞求神明的愿力。总有蒙古骑兵时不时的求“长生天”保佑,无意中获得不少军事信息。 “王爷,那边是猛火油井?若被他们重新挖开,延长县必不能保啊!”方县令向远方打量,忧心忡忡道。 说实话,若有的选,他必然建议朱樉回延安府的。那样的话,蒙古骑兵就不会耗时费力攻打一个啥都没有的小县城了。 可惜朱爽心意已决,不是他能劝走的啊! 朱爽已然通过“万里江山图”内的一些愿力得知,笑着道:“放心,他们挖不出来的。就让他们忙活,有情况再来通知我!” 说罢,竟回暂住的小院歇着去了,令一众官吏与护卫敬佩不已。 不愧是王爷啊,大敌当前,竟没有丝毫恐惧。却不知朱爽回去歇息后,思绪很快进入虚无空间,通过“万里江山图”,移了一块大石板到油井内。 此举颇耗精神力,弄完便呼呼睡去了! 亲手熬了汤送来的李婉儿,见朱樉睡得极香,心中敬佩不已,暗暗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莫过于此了!” 再说城外,在猛火油井附近营帐里歇息的额色库,忽觉大地微微震了下,心中奇怪不已,嘀咕道:“地龙翻身吗,似乎不太像啊!” 旋即听手下来报,说原本清理的好好的,井底竟忽然挖出石板来,凭现有的工具,十天半月也挖不通啊! 额色库大为惊奇,失声道:“那朱樉不是已打出猛火油了吗,如何会有石板?” 他手下也不是专业的工匠,胡乱分析道:“或许是知道咱们来,胡乱丢了石头掩埋!” 额色库不信,命人继续下井查看,竟是嵌入井壁的巨石,而非胡乱丢弃的碎石,一时间心头巨震,暗暗道:“莫非朱樉,也是受上天庇佑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原本坚定不已的信念,瞬间动摇。 可事已至此,已不容他退缩,只能命手下胡乱填了猛火油井,全力打造攻城器械。无论如何,也需在三日内攻打一次,叫朱樉知道他的厉害。 却说第二日,便有造好的“回回炮”,额色库命人装巨石向城内发射,虽未造成多少人员伤亡,可对人心的震撼却是极大的。 薛台见状,也命人用抛石机还击,一时间打的有来有回。 第三日,额色库命人把造好的“回回炮”都集中于县城北门,更有冲车、撞车,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站在城上的朱爽瞧了,命人取来存贮的汽油,陶瓷罐装的直接用投石机抛出去。桶装的打开,把箭头裹着棉布,沾了汽油后点燃,射向城下。 第一百零四章 火攻 延长县城下,额色库见无数陶罐从天而降,有的落在回回炮、冲车、撞车上,但更多是摔落在地,淡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不由大为惊奇。 他是知道猛火油的,那是一种深褐色的液体,显然不是眼前之物。 正纳闷是何等油料时,但见无数火箭自城头落下,轰的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一时间,无数攻城器械、大片的空地和少部分倒霉的骑兵身上,都燃起熊熊大火。前几样还好,被点燃的骑兵就有些骇人了。 眼见上百倒霉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烈火覆盖,惨叫哀鸣声不止,上万蒙古骑兵都吓懵了,哪里还顾得上军纪,纷纷向后逃窜,然后立在远处望着跌落下马依旧扑不灭身上大火,被活活烧死的倒霉蛋。 一个个表情凝重,神色肃然。 其实细论下来,真正被大火烧死的,尚不足五十。跟上万人的队伍相比,只是很少一部分,就是死状太过惨烈骇人。 见此情景,哪个还敢上前。 打破延长县,捉到朱樉又怎么样,也不过是成全首领的威名,倒霉的却是冲在最前面那些啊! 除了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外,还有数百人局部烧伤,头发、面部、胳膊、大腿,被烧毁的部分极为骇人。 八月的陕北天气正热,一旦伤口化脓,这数百伤员也活不了多少。 是以整个队伍都心生畏惧,纷纷要求退兵。 额色库虽是首领,也没有绝对的权力,自然不敢拂部下的意,黯然下令退兵。 却把怒火发在无辜百姓的身上,一路北撤,但有闲暇时间,便要纵火烧毁村庄。 带四千骑兵,一直尾随的丁智深见状,数次出兵偷袭。 额色库的部下刚吃了败仗,又归家心切,哪有心思跟丁智深硬拼。几仗下来,撤退成了溃逃。 路上又遇到绥德卫、榆林卫兵马阻拦,逃回草原时,已不足两千之数,可谓大败亏输。 经此一役,额色库威名扫地,只怕再难如历史上那般,成为蒙古大汗了。 在说朱爽这边,见蒙古骑兵退了,心中高兴至极,先命耿炳文暂缓征发大军,轻装简行来延安府见他。 其次写奏折给金陵,请父皇调精兵猛将来陕西,他要在来年,也就是明洪武二十七年出兵草原。 原本的历史上,北元太师乌格齐哈什哈与瓦剌另一位大贵族浩海达裕不和,于洪武二十七年发生严重内乱,蒙古大汗恩克在内乱中被杀,在位仅仅三年。 如今,北元太师乌格齐哈什哈的儿子额色库大败亏输,提前引发矛盾也说不定,自然要有所准备。 再者,朱元璋为之前布局剪除“蓝玉”的势力,把大明的精兵猛将都派往山西,却又引而不发。倒不如都派到陕西来,由他领着出关打北元。 奏疏写完后,将信密封,盖了私戳后,用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 却说金陵那边,刚刚收到蒙古骑兵入寇,打到延安府的消息。 在御花园练太极的老朱,闻听消息勃然大怒,思索片刻,命人请此刻在京的蓝玉、傅友德入宫。 对于蓝玉,朱元璋是早就动了杀心的。若立朱允炆为帝,蓝玉、冯胜、傅友德,一个都不能活。 可要朱樉值得托付,能镇的住这三人,倒可以留他们的性命,继续为大明效力。 就怕朱樉不给力,若在延安府被击败或逃走,无论立谁这三人也不能留了。 朱元璋面沉似水,端坐椅子上,想自己遇到朱樉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思量好一阵,才见傅友德过来请安。 朱元璋也不多说话,命他先坐着,傅友德便老老实实坐在马扎上,沉默不语。 又过了好一阵,蓝玉才到,施礼过后道:“皇上,不知叫臣过来是?” 朱元璋将折子扔给蓝玉,随后道:“蒙元余孽,胆大包天,区区万人便打到延安府,当咱大明是他们家的草场吗?” 蓝玉当即请战,“皇上,您给我十万大军,臣必定直捣他们的王庭,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大汗、太师,都抓来给你!” 朱元璋不置可否,看了眼安静至极的傅友德,“你怎么看?” 傅友德道:“臣以为,蒙元那边这几年内斗比较厉害,可以多派密探深入草原打探消息。在秦、晋、燕三王封地多派精兵猛将,训练军队,一旦北方有变,就能雷霆一击。” 朱元璋又道:“那你觉得,当在哪个方向,囤积重兵呢?” 傅友德道:“臣以为,河套地区水草丰茂,素来为草原部落觊觎,这次入寇便是从河套入关。另外,如今的蒙古王庭在西,在陕西境内囤积重兵,更为有利。” 朱元璋点点头,对傅友德的答案、态度都极其满意。又看了眼蓝玉,后者有些不满的望着傅友德,似乎在说,谁不懂这些,就显得你能耐? “皇上,臣请练兵陕西!”蓝玉拱手。 傅友德也说道:“皇上,臣亦请练兵陕西!” 朱元璋不置可否,好半晌才道:“军国大事,不好莽撞,咱先是思量两天,你俩先退下!” 蓝玉、傅友德只能告辞,走到宫内广场时,蓝玉道:“你说,皇上犹豫什么呢?” 傅友德呵呵一笑,“八成是在等秦王的战报!” “秦王?”蓝玉轻蔑一笑,说实话除了朱标,朱元璋的其余子嗣,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就是时常亲自提刀砍人的朱棣,在其看来也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他能有什么好消息,不被蒙古人吓破胆就不错了!” 傅友德微微摇头,心里道:“可别,秦王若败了,皇上必然立朱允炆,他只信任文臣,若到那天,便没我们武勋的立足之地了!” 却说道:“秦王气度恢弘,资产颇丰,出手阔绰,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击退万余蒙古骑兵,保住延安府不失还是能做到的!” 蓝玉听了,气呼呼道:“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好好卷烟卖那么贵,老子堂堂一品国公,都快抽不起烟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第一百零五章 练兵陕西 傅友德闻听,也有同感,苦笑道:“不得不说,如今的烟价是贵的有些离谱!公侯之家都觉奢侈,普通官员、百姓便不用想了!” 蓝玉不屑道:“他们也配,我听说,这些烟草都产自终南山,受龙脉滋养,才……” 傅友德吓得急忙道:“蓝兄慎言!” 心里想:“你胡说八道别连累我啊!” 蓝玉不以为意,竟从怀中掏出两只卷烟,递一个给傅友德,笑着道:“哎,紧张什么,我观朝中诸将,就你傅友德算个英雄,与我不相伯仲,一时瑜亮啊!” 傅友德心道:“还卧龙凤雏呢,不定哪天死的货,谁想跟你并列了!皇上的刀都快架你脖子上了,还一点察觉都没有,真是……!” 他是谨小慎微,心细如发的人,打今年初与冯胜一同练兵山西,便觉形势有些不对。这蓝玉的心腹猛将,怎么都调他们手下了,皇上这是要对蓝玉下手啊! 吓得他今年战战兢兢,后来见秦王颇受看重,形势似乎才有所缓和。 时至今日,蓝玉依旧是孤身在京,心腹在山西,老朱要杀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蓝玉似乎政治敏感度实在不高,又或者心底无私,觉得有大功于国,有丹书铁券,竟完全没把这些“征兆”看在眼中。 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把自己的烟点了,又要帮傅友德点。 后者哪敢跟蓝玉一起在皇宫里吸烟啊,忙说自己嗓子不好,已经有一阵没抽了。 蓝玉听这话,也就不再相让,道:“确实,这东西抽多了,是愿意咳嗽,可要不抽,也挺难受啊!” “正因如此,才好赚你们的钱啊!”傅友德吐槽。 蓝玉愤愤道:“朱樉这小子,不干好事啊!”说这话时,又狠狠吸了两口。 傅友德是真聊不下去,谁知蓝玉一会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拱手道:“凉国公,我府上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说罢也不停留,快步走了。 望着傅友德远去的背影,蓝玉冷笑一声,狠抽了几口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旋即大步离开。 蓝玉走后不久,一个小太监飞速上前,蹲下来将蓝玉丢下的烟头捡起,看了眼四周,又飞速的离开了。 却说又过几日,延长县大捷的消息传来,令朱元璋喜出望外,把奏折反复看了好几遍。 尤其是其中写的:儿臣到延长县后,凿井得猛火油,日产千斤。以蒸馏之法精炼,竟使用猛火油分层,取最上层汽油装坛。临敌时以投石机抛出,再以火箭燃之,使投石机、冲车、撞车、人马皆燃,烧毁攻城器械无数,骑兵数百,敌军骇然退走。 后续奏折写:臣以秦王府百户丁智深领骑兵四千,尾随追击,大破敌军于无定河畔,斩首七百余。 见朱樉在一个小县城,凭猛火油轻松获胜,朱元璋高兴之余,对所谓的汽油也产生了兴趣,写信给朱樉,命其进献一批进宫。 随即召开朝会,讨论朱樉所奏。 朱允炆听了,第一反应是不可。 二叔的实力已经很强横了,在宗室,他是宗人令,有权管理所有宗室。经济方面,诸多产业获利颇丰,据说年入几百万两白银。 民政,借着为大明迁都的名义,跟皇爷爷说什么经营关中,皇爷爷还同意了。 军事,厚颜无耻说要收复西域,讨了一个“征西大将军”的空头官衔。 若朝廷再把精兵猛将派过去,那真是什么都不缺了,谁知他将军队训练好,是奔蒙元、还是西域,还是金陵来啊! 想到这些,朱允炆觉得,那是万万不能让朝廷派精兵猛将到陕西。 悄悄回身看了眼黄子澄,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放心。 “皇上,臣以为不可,关中凋敝,陕北贫瘠,刚刚又糟了旱灾。朝廷救援不及,还是秦王自掏腰包,为朝廷赈济灾民。若调十万大军入陕,须耗费粮草钱粮无数。若驻军于陕北,靡费更要加倍,得不偿失啊!” 朱元璋不悦,冲黄子澄道:“按卿的意思,要把偌大的河套之地,拱手让与蒙元吗?” 黄子澄心道:“那地方又不适合耕种,让与蒙元又何妨?” 但这话,是万万不敢在朝堂上说出来的,道:“皇上,臣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可以将山西练的精兵北移,于大同镇出兵,也是一样的!” 朱元璋道:“照你所说,布置于大同,便不需那么多钱粮吗?” 黄子澄道:“山西富庶,大同亦强于陕北!” 朱元璋听罢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朱允炆喜不自胜,真想好好夸耀黄子澄一番。 “皇上,臣以为,自大同出兵亦可,臣请再任征虏大将军,统兵十万,自大同出塞,犁庭扫穴,一举消灭蒙元!” 却是蓝玉见朱元璋不做声,以为他被黄子澄说服,又跳出想要统兵之权。 朱元璋瞧着蓝玉,暗暗冷笑:“还想去山西统兵,找你那帮心腹吗?” 却说道:“打仗,钱粮很重要,却也不能只考虑钱粮,如今蒙古王庭在西。若从河套出兵,比大同近了数百里路,省下诸多辎重不说,更能兵贵神速。” 说到这,看了蓝玉一眼,嘴角微微一笑,“拜秦王朱樉为征虏大将军,蓝玉、傅友德为副,练兵陕西。” 此话一出,一众大臣惊诧不已,实在是因为朱樉的经济实力太强了。 若在调精兵猛将入秦,他大把撒银子,天知道能收买多少,到时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朱允炆想到这,拳头攥的死死的,瞧朱元璋的目光,也不禁带上恨意。 “皇爷爷啊,皇爷爷,你这是认准二叔了啊!却不知何时宣布他为太子?是等修好西安皇宫,还是出击蒙元归来,当真不考虑孙儿了吗?” 一众文官也是失望不已,他们喜欢的是像朱标、朱允炆这种受过儒家教育,明显亲近文官集团的君主。 朱樉那等荒淫暴虐贪婪之人,圣贤书都没念过几本! 第一百零六章 燃烧瓶 陕西,延安府。 耿炳文、平安等陕西都司军中将领,一起拜见秦王。 耿炳文请罪:“蒙元骑兵入境,令王爷受困于县城,皆臣等罪过!” 朱爽摆手,“哎,老将军何必自责,边境线那么长,每一处布置的兵力有限,蒙古人却能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一点,很难防住的!” 耿炳文深以为然,可如今防御体系是当今皇上一手打造的,他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平安道:“王爷仅凭千余护卫,一战击退上万敌军,叫末将钦佩。却不知王爷所用的火油,有何特别之处?” 朱爽呵呵一笑,“正想叫你们瞧瞧!” 说罢带人到临时开辟的校场,命人取来几个玻璃瓶,里面装了大半瓶透明液体,用木塞塞住瓶口,瓶口处有延伸出来的布条。 总旗陆丹拿一个玻璃瓶,把瓶口的布条在一个坛子里沾了沾,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旋即迅速扔出。 但见玻璃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四十米外的一堵临时修砌的矮墙上,只听轰的一声,玻璃瓶炸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那火颜色金黄,一看便知温度极高。 耿炳文诧异道:“想不到一个个小小的瓶子,竟有这般威力!” 平安道:“两军对垒时,若能把上千的燃烧的瓶子,同一时间丢过去,绝对能烧的敌方人仰马翻!” 朱爽笑道:“平安所言不错,只可惜在延长县时未曾准备,不然杀敌更多!” 耿炳文道:“听闻百户丁智深率四千骑兵出击,斩获不小!” 薛台颇羡慕道:“追亡逐北,大破敌军,我辈夙愿啊!” 他因要护卫朱樉,不能率军追击,此刻真的对丁智深羡慕无比,料想升官发财是免不了的。 当然,他此役功劳亦不小,由副千户升为千户也是铁板钉钉的。 众人又试验了几个燃烧瓶,发现效果极佳,建议多备一些,来年出塞时大用。 朱爽自然要扩大生产,回来前已用“万里江山图”将油井内的大石板移开,然后命人清理油井,继续开采石油。 至于提炼工作,朱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在长安。 此战过后,无论是大明还是蒙元,都将重新重视猛火油的使用。 瓦剌虽没能力开采石油,却有可能在中亚地区购买。 朱元璋那边,命朱爽进献一批汽油入京。那以后,大明的武将勋贵,也将认识到汽油的妙用。 虽然晋、燕二藩没能力开采石油,可贿赂秦王手下,想法采买一批是必然的。 朱爽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加强管理,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储量优势。 又过几日,丁智深率军归来,朱爽大喜过望,将其由百户升为千户,赐银三千两。薛台护卫有功,由副千户升为千户,同样赐银三千两。其余参战的将士,各有封赏,令没能参战的将士羡慕不已。 朱爽歇息数日,带耿炳文、平安、丁智深、薛台等人及三千护卫一路向北,赈济灾民,巡视边关。 一路走过去,发现民生极其凋敝,百姓大量逃亡。 其实想想也是,这里靠近边关,土地贫瘠,灾害频发,更有蒙元骑兵入寇,时不常的就有生命危险,除了卫所士卒没法子,普通百姓哪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在这讨生活啊! 赚的多也就罢了,问题是活着都费劲啊! 朱爽见百姓生活艰难,越发觉得当出击草原,让大明实现真正的天下一统。 归来的路上,诸将见朱樉兴致不高,纷纷表态,定要击破蒙元王庭,封狼居胥。 朱樉勉励众人一番,便回车里了。 一路南下,回延安府接了小妾李婉儿及其父亲一家,又把在延长县开采出的石油及提炼后的汽油、柴油、煤油装桶运走。 回到西安府时,已经就是九月中旬了。 工部派出营建宫殿的官员早就到了,朱爽却没时间接见,而是先见了朝廷派出的使者。 闻听自己被加封了征虏大将军,蓝玉、傅友德为副,朱爽大喜过望。 朝廷后续还会派精兵猛将过来,他有大把的银子,还怕不能交好军中诸将嘛! 等明年瓦剌内斗,再率大军出征,只要一场大胜就能建立无上的威严。到那时,就算蓝玉这般桀骜不驯的,亦不能在他面前放肆了。 无他,军中实力为尊。你要水平太差,手下将士埋怨时,可不管什么校长颜面,该骂照骂啊! 送走朝廷使者后,朱爽才在承运殿内,接见工部官员。 领头的是工部侍郎王隽,工部虞部郎中孙显,这二人在洪武二十八年一个升任尚书,一个升任侍郎,都是朱元璋颇看重的人物。 朱爽对这二人,也是抱了笼络的心思,在府内设宴,请陕西三司的官员作陪。 又在西安府内赐了两所宅院,这二人自不敢收,言称只是暂住。 其余赏赐多不胜数,俩人见盛情难却,含泪收了一堆礼物。 随即开始讨论都城与皇宫的具体位置,金陵的紫禁城因地形限制,在城市偏东南。而在长安却不存在这样的弊端,自然要在城市当中的位置。 可城内已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秦王府,当年修建时耗费颇多,也不能就此拆了,那就只能拆别的地方。 工部官员们忙碌十几日,走遍西安府城大街小巷,一连绘制了好几张草图,才算定稿,送与朱樉审阅。 朱爽拿到图后,请杨靖、郑元吉等人一起商议。这两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只说一旦修建皇宫,城内必然拥挤。将来迁都,亦有大量百姓涌入,当修建外城解决百姓住房问题。 朱爽闻言心中意动,虽说房地产是个很没节操的暴利行业,却也是真的暴利啊! 此刻的秦王府收入颇丰,可用钱的地方也确实太多了。若修建外城时,直接把房子建好,卖与迁来西安府的百姓,当有不小的收益啊! 想到这点点头道:“不错,内城确实拥挤了,当大修外城,多建房舍,令百姓居者有其屋啊!” 第一百零七章 营建新都 朱元璋想迁都西安,陕西人民也想西安成为都城。 可在民生凋敝的大明初年,这是一件需要极大魄力和天量财富才能做到的事。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盛极一时大唐长安城,几乎被损毁殆尽了。 其毁灭过程是由唐朝末年的四次重大事件叠加造成的,一是僖宗中和三年(公元883年),黄巢兵败退出长安城,唐兵入城烧杀,致使“宫庙寺署焚荡殆尽”。 二是昭宗乾宁三年(公元896年),李茂贞兵犯京师,宫室再度被毁,“自中和已来葺构之功,扫地尽矣。” 三是天复元年(公元901年),韩全诲胁持昭宗至凤翔,焚毁长安宫室。 四是天佑元年(公元904年),朱温(朱全忠)强迫昭宗迁都洛阳。 《资治通鉴》记载:朱全忠以其将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 历经唐末20余年的持续破坏,历经320余载的隋唐名城,自此几乎被彻底摧毁。 昭宗迁都洛阳的当年(公元904年),留守长安的佑国军节度使、京兆尹韩建放弃宫城、外郭城,仅以皇城为基础,以之缩建改建为“新城”,其规模大小,可想而知。 至于五代、宋、元,城垣整体规模轮廓始终沿用唐末“新城”。 到了明太祖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大将徐达攻占奉元路城,太祖诏改奉元路为西安府,城池亦改称西安府城。 洪武三年,诏命长兴侯耿炳文、都督濮英、宋国公冯胜扩建增修西安府城,兴建秦王宫城。洪武四年工程开始,洪武九年秦王宫城营建完毕,洪武十一年西安府城城垣增修工程完毕,秦王就藩。 明朝的西安府城,较之唐末“新城”向东、北两个方向扩充一些,但整体面积亦只有大唐长安城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样子。 若想把其修复成大唐的旷世名城,天知道要多少财富与时间,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最终打消迁都念头,亦有当时的西安城太过狭小、残破的缘故。 朱樉要修西安城,在金陵诸多文官看来,不过是异想天开,又或者是趁机攫取陕西行政权力的借口。 是以工部侍郎王隽,工部虞部郎中孙显,明知此刻的西安城池太小,不堪为帝都,却还假模假样的带着人手考察城内,绘制草图,偏偏不提扩建的事,不过是为了试探秦王。 若朱樉不提扩建,反而专心大修此刻的西安城,证明他没有营建帝都的心思,那这二位便要找时机回金陵了。 可朱樉真要大规模扩建,想把西安城恢复到大唐盛世的水平,那这二人还真想好好干这一票。 身为工部的官员,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参与帝都建设的! 王隽拱手道:“却不知王爷,想把外城扩建多少?” 朱爽道:“我大明治隆唐宋,远迈汉唐,都城亦不能比唐代长安小,卿当翻阅典籍史料,考察周边地形,重制草图!” 孙显一愣,心里大叫一声握草,这些天算是白忙活了。 王隽则疑惑道:“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他想问,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作为一名官员,他从俸禄的角度看,大明实在没法跟唐宋相比。从国家的疆域与万国来朝的程度看,亦达不到汉唐的水准啊! 不过这话平日里同僚闲扯几句就算了,实在不好跟一个藩王掰扯。 朱爽也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总之,新的都城一定要大,城高池深,才能显出大国气象啊!” 郑元吉劝道:“王爷,我看西安府的史料,唐代的长安城,至少有现在五个大,是不是耗费太多了?” 朱爽也知耗费太多,却说道:“不妨事,可以先把规划做出,修建城墙,城内的空地嘛,一点点营建,分个五期十期的持续开发,终有能建好的那天!” 众人闻听又是一愣,分个五期十期的,还真没听过这种建法。 不过朱爽的目标确实大了些,还真不是一下就能建成的,便按他的意思来。 商议妥当,众官员告辞离去,朱爽却想起他为渭水河畔棚户区居民兴建的新小区了,如今过去俩月,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命丁智深、薛台随行,带三百名护卫,出了秦王府,直奔城外渭水河畔新小区的方位去。 河畔棚户区共有贫民703户,朱爽命人在不远处划了一块地,建了八栋四层高小楼,每栋六个单元,每单元16户,共得房768间。除了安置贫民的703间,还剩65间。 这样的房子,有点家产的人是瞧不上的,觉得像鸟笼。 可对于刚来西安府做工,在渭河码头讨生活的底层劳工来说,却是不错的选择。 不少人闲暇时便去工地附近转悠,询问是否有房出售。 结果引来本地的恶棍、流氓,虽说之前被打击了一批,可这种人便如野草一般,没了一茬又长一茬,很快冒出许多诈骗案。 上当的都是外地来的劳工,有的被骗了定钱,有的被骗了房款,两至几十两价格不等。去县城报案,也没人理会。 正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一帮外地来做工的,如何能告赢本地的地痞。 最初还有人想去工地里找秦王府的管事,可被地痞、流氓打上几顿,连码头上的活都找不到时,也就没谁敢告了! 可偏偏就有胆大不怕事的,有个自陕北来的,见渭水河畔的小区不错,价格又便宜,就动了买一套的心思。 很快遇到卖家,交了定钱,又交了房款。 可过几日后,闻听那就是一帮骗子,便去讨要。 到这地步,如何还要得钱来,自然是一番厮打。 可叫众人惊奇的是,十几个流氓、恶霸,围着一个人厮打,竟占不到上风,还有数人被打的头破血流。 朱爽带人过来时,正瞧见这一幕,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第一百零八章 蠹虫 丁智深纵马上前,未及抽刀,地痞流氓便都跑没影了。 这些人品行低劣,眼光还是有的,见数百王府护卫出行,哪里不知来了大人物,自然先走为上。 丁智深赶到时,只见一个穿粗布衣服的魁梧壮汉,捏着拳头楞在当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呔,那汉子,随我走一趟!” 壮汉反问:“你又是谁?” “西安中护卫千户,丁智深!” 壮汉当即拜倒,哭嚎道:“小的,求千户大人做主啊!他们哄骗我说这里有房子卖,交了房款才知,这就是一群骗子。与他们争辩,非但不肯退钱,还要打我,求千户大人为小的主持公道啊!” 丁智深道:“你也不用求我,等下王爷面前照实说了,自有人为你做主。” 壮汉愣住,他连县令都没见着,却不想还能见到王爷。当即跟在丁智深后面,来到被一众护卫围在当中的大人物面前。 见一人端坐饮茶,衣服绣着龙纹,长须美髯,面目威严。 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叩头道:“小的张敏忠,拜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朱爽已听丁智深小声说了大概,轻轻吹着茶碗,笑着道:“你也是,楼都没盖好,也敢掏银子?” 张敏忠悲愤道:“若是旁人盖的,纵然建好亦要加小心,生怕被人骗了。可这是秦王府建的,小人想王爷仁德,肯建房分与贫苦百姓,不会骗我这点散碎银两。想这里是西安府,王爷治下,什么人敢打着王爷的名号行骗。一时不慎,才有此遭遇!” 朱爽听罢脸色一变,冲身旁道:“薛台,请曹公公过来!” 薛台当即叫几个贴身心腹,纵马往秦王府去。约一刻钟的时间,薛台带着气喘吁吁的曹锦归来。 后者下了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是小的失察,竟不知西安府内,还有人敢打着王爷的名号行骗!” 张敏忠见来的是个老太监,心里便给贴了反派的标签,站出来道:“王爷,他胡说,我听旁人讲,已有上百人受骗,许多人告到长安县衙,若不是他们官官相护,如何能蒙蔽王爷!” “曹督主,你怎么说?” 曹锦听朱樉这般称呼,当真吓坏了,砰砰砰磕头不止。 心里则急速想着应对之策,很快道:“王爷,必是有秦王府的人,勾结长安县令从中作梗,才能瞒住奴婢。” “秦王府的?”朱爽淡淡说了句,语气中听不出喜恶。 曹锦继续道:“奴婢请求带人,彻查渭河小区项目处,必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朱爽点点头,说了声去! 曹锦当即起身,从王爷身旁的护卫中选了十余个,纵马直奔渭河小区项目处。 朱爽这边,也大致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毕竟前世买过期房,碰上一大堆糟心恶心事,当韭菜的经验还是有的。 约两刻钟的功夫,曹爽带着护卫押三个人到跟前。 朱爽瞧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叫什么。 毕竟身份差太多,他当初要建渭水河畔小区,是交代曹锦、郑元吉办的。前者负责安置被迁出的贫民,后者代表秦王长使府。负责小区具体建设的管理人员,也是从长史府出的。 曹锦见朱爽的表情,就知他压根不知面前三人是谁,跟丁智深耳语几句,后者命护卫们散开,形成一个面积颇大的人形包围圈,转身按刀脸冲外,将围观的百姓驱散。 才跟朱爽说了三人的名字、职位,可级别最高的,也只是秦王府的一名舍人,其余二人只是普通书吏。可在渭河小区项目处,却是总揽一切的负责人。 这三人到朱樉跟前,不住的喊冤,声称被曹锦冤枉。 曹锦冷笑,“那些地痞、流氓虽跑,可王爷要抓,你觉得他们能逃掉吗?有上百人受骗,只要王府发下文书,必定有百姓上告,到时人证物证俱在,可不是尔等能抵赖的!” 这三人听了,心中惶恐,便如《西游记》中偷偷下界的神仙坐骑,主人不知的时候,尚可为非作歹,作威作福。 一旦主人得知,或者说它的主人“不得不知道”它的恶行时,神通再大的妖怪也是无所遁形的。 秦王朱樉便有这般实力,真不是几个不入流的王府小吏所能反抗的。 其中一个书吏当即叩头,哀声道:“王爷恕罪啊,这一切都是周舍人做的,我只分了二百两银子,其余一概不敢过问啊!” 另一个书吏见队友都投了,知道顽抗下去再无意义,也叩头道:“王爷恕罪,这一切都是周舍人和长安县令做的,那帮地痞就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仅坑骗买家,还哄骗棚户区的居民低价转让房产……!” 一旁的张敏忠听的目瞪口呆,他原是陕北的一名铁匠,因为老家遭了灾,周围人都逃荒了,没生意做关了铺子,带积蓄来西安闯荡。 因为无人作保,找不到铁匠铺的活,便在渭河码头卖力气。见附近的小区房子价格便宜还不错,又是秦王命人建造分给河畔贫民的,才轻率掏钱,哪知当中有这么多龌龊事! 见朱樉面色不虞,眉头紧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道:“王爷是好的,就是底下的人太坏,好好的一个善政,都快搞出民怨了!” 却听朱樉冷笑,“周舍人,你有什么话说?” 后者想反抗,想狡辩,想编瞎话,问题是他的老底都被身旁两个叛徒揭开了,如何狡辩的了。 跪在地上,体若筛糠,仿佛孽畜要显形一般,哆嗦道:“小的,罪该万死,求王爷,开恩啊!” 朱爽对这人,话都懒得说,毕竟他也没怎么见过,不存在什么恻隐之情。 若像曹锦这般,伺候他几十年了,真要有什么小错,处罚重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冲曹锦摆了摆手道:“行了,由你处置,通知郑长史一声,我是不想再见这三人了!” 周舍人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心里道:“什么意思,这就要处死我们吗?我这罪不至死啊!” 忙叩头高呼,“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臣,臣罪不至死啊!” 第一百零九章 观念 朱爽心情不爽,哪会管几个小虾米的哀求,冲曹锦挥挥手,后者忙命护卫将那三人拖走。 张敏忠见状,又跪倒在地,叩谢秦王为其主持公道。 朱爽问:“你可曾去县衙告状?” 张敏忠摇头,“不曾,不过听码头上的工友说,很多人去告了,衙门也不理,有的被衙役恐吓,还有人刚出县衙就被痛打一顿。” 朱爽抬头,曹锦忙说道:“王爷放心,一切自有奴婢处理!” 朱爽也就不再理会了,反问张敏忠的来历,是否学过拳脚。后者一一回答,说在陕北以打铁为生,跟师父学过刀枪棍棒功夫,也练过拳脚。但能应付十几个流氓,主要还是天生力大。 朱爽甚为满意,问他是否愿意从军。 张敏忠问,是卫所士卒,还是王府护卫。 朱爽笑着道:“在你们眼中,这二者有很大不同吗?” 张敏忠道:“我家世居陕北榆林,认识不少榆林卫的军户,他们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 朱爽听这话,默然不语。 对于历史爱好者而言,历朝历代都有粉黑争论,不过在粉黑争吵最不可开交的明朝,有一项制度却成功获得两伙人的一致差评,那便是大明的卫所制。 说到卫所制度,很多人第一反应想到的都是嘉靖倭乱时,被倭寇们打的丢盔弃甲的江南卫所兵。 不过自靖难后,江南承平已久,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战事,所以江南卫所兵的战斗力无法代表整个大明。至少九边的卫所士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却也仅限于此。 大明的卫所制度,是基于省钱的前提下设计出来的。若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还是能低功耗运行的。 奈何都是凡人,这大明的官员,不贪财的着实不多。 以秦王府的经济实力,倒是可以养一只募兵制的军队,人数也不用太多,万人以内便可。就是朱元璋那边不好交代,明显违反国家军制啊! 朱爽乱想了一阵,才说道:“那王府护卫呢?” 张敏忠忙跪在地上,高呼道:“小人谢王爷恩典!” 朱爽哈哈一笑,冲丁智深道:“那就留在你们中护卫,看着也挺能打的,便赏他一个小旗!” 张敏忠世居榆林卫,知道小旗管着十个兵,大小也算个军官,可谓喜出望外,谢恩声不断。 朱爽不再理会,起身带人直奔渭水河畔小区。进去后逛了圈,发现几栋楼的主体都快完工了,因为采用了钢筋混凝土结构,建造还是很快的。 小区的房间户型面积,基本在60到100之间,按户籍人口数分配。主要是卧室和厨房,有烟道,可以在楼内烧饭,却没卫生间,居民用水要到小区当中的广场。 整体感觉类似猪笼城寨,但居住体验还是要强一些的。这里至少有水泥地面,还修建了花坛,有点绿化。 朱爽看了一圈,只能说勉强满意,因为没有自来水和抽水马桶。 他住在秦王府,享受皇帝般的待遇,没有这两样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方便。 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住三四楼夜里还需要出来方便的话,多少就有些不方便了! 当然,对于之前生活在脏乱差、臭气熏天的棚户区里的贫民来说,这样宽敞明亮,用玻璃做窗的楼房,已然是非常好了。 像抽水马桶那种东西,别说他们不敢想,就是达官贵人也没想过啊! 朱爽却觉得,想大建西安城,造出令百姓惊奇、震撼的房子,自来水、抽水马桶是必不可少的。屋里再铺上瓷砖,绝对让百姓惊叹不已。 想到这,便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带人回了秦王府,到书房画了十几张草图。命人去请秦王府陶瓷窑的师傅,因为人远在渭南,要明日在到。 不过懂水利的匠户,府内就有,很快就过来。 朱爽递过一张水龙头示意图,冲匠户道:“我给你拨银一千两,你给我造这自来水,若成了,本王再赏你一千两!” 匠户闻言一愣,“何为自来水?” 朱爽被噎的一愣,换从前的脾气,肯定拉下去砍了啊! 可这会不能崩人设,笑呵呵道:“你过来,我好好跟你讲!” 匠户吓得两腿战栗,总觉王爷和煦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危险啊! 可王爷有命,哪敢不从,大着胆子上前,听朱樉说什么叫自来水,大致的供水原理,貌似不是很难。 毕竟清朝末年,国内就有自来水了。 不过那时的自来水是一件新鲜事物,百姓称其为“洋水”。 因为自来水从水龙头出来时会伴有气泡,百姓以为是肥皂水,不敢喝,认为“喝了会死人”甚至“断子绝孙”,很长一段时间不被百姓认可。 朱爽决定给渭水河畔小区加装两套饮水系统,小区当中是普通的井水,楼里安自来水管道。 百姓若不闲麻烦,便自己下楼挑水便是。 一通讲解后,匠户大概明白自来水是怎么回事,觉得可以一试,却不敢立下军令状。生怕一个没弄好,被朱樉砍了脑袋。 朱樉见其胆小怕事的样子,只能宽慰道:“你放心大胆的实验,不要害怕失败,纵使银子花了也没弄好,本王也不会怪你。不过你要做成了,本王不但赏你千两银子,还会提拔你当个小官……!” “王爷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办好!” 国人向来官本位思想,闻听有机会做官,这胆小怕事的匠户,亦生出豪气来。 朱爽呵呵一笑,宽慰几句,任其离开。 转过天,有秦王府陶瓷窑的大师傅吴喜亮前来拜见,此人个子不高,年近五十的小老头。 施了礼后,问召他前来所为何事。 朱爽先将抽水马桶的简易示意图递过去,让他看了遍,随后说出心中构想。 吴喜亮乍一听,心中愤怒。他是烧了半辈子窑的人,在其心中,陶瓷制品是很神圣的,青花瓷砖便是他的心血之作。 在其看来,那就是艺术品,铺在地上已然是糟禁东西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竟想用陶瓷,做出恭的器具。 实在是,气煞人也啊! 对面这货若不是王爷,非喷他满脸唾沫星不可! 第一百一十章 发明 其实对于帝王来说,别说用陶瓷,就是黄金制成的马桶,也不算稀奇。 相传宋朝平定后蜀时,缴获一个镶着七彩宝石的黄金盆,赵匡胤见其漂亮十分喜欢,爱不释手。 后蜀皇后花蕊夫人瞧见,吓得面无血色,跪下来谢罪。 赵匡胤好奇,问怎么回事。花蕊夫人说,您拿的是先帝的便盆,气的赵匡胤直接就把盆摔了。 在吴喜亮的眼中,朱樉的形象基本与后蜀皇帝孟昶重合,一样的爱好奢侈,荒淫无度啊! 不过拿着秦王府的月钱,这些话也就心里想想,一个字不敢说的。 闻听朱樉讲的大概后,竟觉得要能做出来,似乎也不错。 匠人嘛,尤其到他这种大师傅级别的,跟每日辛劳只为温饱的普通工匠还不一样,多少有点要成就感的心思。 终于道:“王爷说的也不难做,小的回去就试制,若顺利的话,也就个把月的事!” 朱爽笑着道:“好,你这个项目,本王投了。一千两,就以一月为限,若能提前制出,我再赏你一千两!” 吴喜亮闻言呼吸一滞,一千两啊,够他好几年赚的了。 话说秦王一身的贱毛病,就一个优点,钱多,出手阔绰。 这人要出手一阔,瞧着便气度不凡了。 吴喜亮当即道:“王爷放心,小的定不会令您失望!” 告辞出了秦王府,吴喜亮由护卫们护送,半天的功夫便回到渭南的陶瓷窑。 夜里将朱樉画的十余张草图反复看了许久,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转过天开始制造模具。 其实对于精通烧瓷的大师傅而言,制作抽水马桶,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无非就是用软泥浇筑制模,浇筑胚体后拆模,然后修理,打磨光滑,烘干后上釉,最后进窑烧结而成。 真正难是的是理念,是水箱,是排污系统。 不过排污什么的,显然不是吴喜亮需要考虑的,他只要能提前烧制出王爷要的陶瓷马桶,便能得两千两银子啊! 一想到这些,真是直咬牙! 当即抛下手头其他活计,调几个得力的徒弟,同时浇几种模具,一心要造出抽水马桶来。 而被分配到“发明”自来水的匠户叫卢勇,隶属于秦王府的一名普通匠户,只是因为懂凿井和其他水利技术,才捞到这项任务。 没了见王爷时的压迫感,这会再瞧自来水的简易图纸,回想王爷说的诸多理念,似乎也不算难。 当然,更令他兴奋的,是一千两银子的初始投入和研制成功的千两赏金,以及升官的前途。 按他一个月三两银子左右的收入,两千两银子够他辛劳五十年赚的了,真是刺激到头了。 卢勇仔细看了几遍草图,心里有了大致想法。觉得这所谓的“自来水”,似乎也不算难,第一要解决的是水源,城南一带或王府用水,用终南山泉是比较合适的。 若在渭水河畔小区安装,就是取渭河里的水比较便利了。 这些年很多贫民聚集在河边讨生活,诸多生活垃圾直接扔到河里,以致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肯定是要过虑的。 按王爷的讲解,须建造多级高度的水池。用水车将河水引入最高的水池,初步沉淀后引入二级水池,通过底部一层层铺满瓦砾、细沙、木炭等过虑,从池底滤出后,流入三级水池,投入明矾净水。 而按王爷的意思,每级水池都要用砖头、水泥、瓷砖铺的漂漂亮亮的。 前者也就算了,铺瓷砖的话,真的是想想就奢侈啊! 而想让这些水流入居民家中,便需要建水塔了。好在渭水河畔小区的房子最高只有四层,修水塔也不费事。 难的是把水送到十几米高的水塔上,王爷说有种东西叫手动水泵,他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王爷又说,可以命人定时往水塔送水,用滑轮组把水桶拉上去。这滑轮组什么的,听着似乎很简单,只是不知真正用时,是否如王爷说的那般省力。 卢勇将整个“自来水”项目琢磨的差不多,才来长史司拜见典薄。 目前秦王府长史司的官吏基本由举人、儒生充任,典薄赵斌就是老儒生,由朝廷委派,在秦王府一干十几年,既不能升官,亦不能发财,基本绝了升迁的念头。 每日便是喝茶看报,能不干活,便不干活。 这一日,他在公署里捧一份《关中明报》看的正嗨,正连载到“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这一回。 赵斌看的心潮澎湃,喝几口茶后,竟也生出点评天下英雄的念头来。 “洪武皇帝提三尺剑,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真英雄也。然观其坐金銮后的诸多政策,低俸、禁海、卫所制度、户籍制度,未免有些小家子气啊! 王爷过去荒淫暴虐,简直就是个人渣。不过这一年,财运亨通,出手阔绰,赏赐极厚,倒有几分真龙天子相,若能得等大宝,似我这等潜邸相随的人,亦能有些机缘!” 赵斌刚到五十,已是知天命之年,可以说这辈子基本就这样了。不过秦王若能当皇帝的话,他谋一七品县令,还是有机会的。 心里又想:“晋王多智而残暴,竟然鞭打自己的厨师,只怕将来要像张飞那般,被部下反噬,暴毙而亡啊!” 又琢磨燕王朱棣,“战功赫赫,倒是有今上年轻时的风采,只怕如吕布那般,脑后生反骨,不肯郁郁久居人下。将来无论是秦王还是朱允炆继位,他都会反啊!” 又想朱允炆,可他在南京时,朱允炆还是个孩子,也不曾见过,实在没什么印象。 只是听人说,颇有朱标遗风,很受文官们的拥护。 他若在南京做官,自然也喜欢朱允炆那样的。可指望在秦王府养老,便希望秦王登大宝了。 暗暗道:“得江南文官、士绅的支持,朱允炆瞧着文弱,实力不可小觑!却不知何年何月,能有结果。” 正胡乱琢磨时,听伺候的书吏来报,说一个叫卢勇的匠户,前来拜见。 赵斌不悦道:“一个匠户,也配来见我?” 书吏道:“他说是王爷吩咐的,命他来找大人您!” 赵斌惊喜道:“王爷还知府内有我赵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房 赵斌在秦王府十几年,自然是见过朱樉的。 不过早年的朱樉荒唐的很,不受王相府、长史司的文官拥戴,彼此关系很不好。 这两年虽改过了,可朱樉已习惯了身边的太监,有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安排曹锦处理。曹太监太忙,才会请长史郑元吉。 至于长史司的其他官吏,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秦王几面,更不用提被直接安排做事了。 赵斌乍闻秦王点他的名字,激动的不能自已,忙命人将卢勇请进来。 等卢勇把事说清楚后,赵斌缓缓道:“自来水,王爷思绪如天马行空,令人惊叹啊!” 卢勇道:“小的职小位卑,王爷虽拨了银子,可涉及地方上的一些事,还得请赵大人出面!” 赵斌点点头,手捻长髯笑道:“不妨事,自有老夫操持,你专心把王爷要的自来水弄出便可!” 两人商议已定,即刻行动,由赵斌代表秦王府出面,很多事就好办太多了。 勘察、选址、建造水车、多级水池、水塔,唯独在用水终端这块,出现一些分歧。 按朱爽的意思,自然是一次到位,把水管通到小区住户家中。 赵斌却认为,此举耗费太高得不偿失。更关键的是,没有合适的管道。 铸铁水管易生锈,当主管道几年一换也就是了,若直通用户家,似有不妥。 朱爽闻言叹息,只恨麾下没有钻研杂学的人才,若有个带资料的平板电脑也行啊! 目前能做的,也仅仅是提高对工匠的奖励,鼓励发明创造,刺激在科举上失意的读书人。 相信等自来水、抽水马桶“发明”出来后,两位“发明人”获千两白银的重奖传开后,会有民间发明家主动投效! 至于眼前,朱爽反复思考后,还是决定用铸铁水管把水通到每家每户。而不是像《功夫》中的猪笼城寨一般,在小区当中设立一个公共出水口,任由居民打水。 虽说此举耗费破多,可他一来不差钱,二来为图个好名声,也就不算计这些了。 见花钱的都不在乎,赵斌、卢勇自然放开手去做,也就一个月的功夫,就把渭水河畔小区的自来水管道铺设好了。 为了确保管道密闭性,朱爽早早在终南山里种下许多橡胶树,因为温度不适宜,虽是“万里江山图”提供的良种,有“草木精华”加速生长,但能收取制成的天然橡胶依旧很少,勉强够渭水河畔小区铺设管道用。 到十月下旬,小区整体建设完工,可以分配给原棚户区的住户了。 这一日,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衙、长安县衙都派了官员前来,秦王府这边,则是由曹锦与郑元吉共同主持。 在多名官员的监督下,原棚户区的居民上前抓阄,无论分什么样的房子都喜笑颜开。 当然,不同家庭人口数的居民,是在不同的箱子里抽签。两三人一户得个大房子,七八口之家得个小房子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老童生袁晋中,虽在王府开办的“大明秦王府官办文化速成学校”后院住,依旧来分了房。 他运气不好,竟分了个顶楼,领着幼孙爬四楼,还真有些累。 心里盘算,这要每日往楼上打水,岂不要把人累死? 好在如今有地方住,便想着将房租出去,一年得些许银子,也是一份进项。 可上了四楼开门一瞧,便喜欢这屋子了。 毕竟是四楼,室内阳光充足,一进屋便觉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而到厨房,透过不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竟是奔流不息的渭河。一瞬间,就想起《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啊! “这房子,若不用挑水,还真不错!” 却瞧见墙上有一个铁管,上有螺栓,下有铁皮桶。 袁晋中就是一愣,心里道:“什么情况?” 没做多想伸手去拧,但见清水自管口流出,落在桶里。 “爷爷,憨娃渴,要喝水!”小孙子扯袁晋中的裤腿道。 后者见铁桶里有个瓢,拿起来接半瓢水递给幼孙,笑呵呵道:“喝!” 旋即起身看别处,这屋里不仅有自来水,玻璃窗,更有平整的水泥地面与白墙,瞧的十分亮堂。 换别的棚户区贫民,光瞧见这些,便欢喜的不行了。 可惜他已见过世面,蹲在地上摸了把水泥地面惋惜道:“若能铺上瓷砖,便无憾矣!” 然后在心里盘算,他这个小房子,把地面铺上瓷砖要多少银子,按一尺见方的青花瓷砖200文一块算,差不多要六七百块,七八十两,瞬间打消这个念头。 也就是他如今在秦王府做事,眼界高了,觉得房子还有改动的空间。 对于其他棚户区贫民而言,能住上明亮、干净的楼房,能喝到一拧就有的自来水,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高兴之后,又排着队按登记的人口数领床品、被褥等生活用品。 反正就七百多户,朱爽也掏的起,很多生活物资就按登记的人口数发放了。 可这举动,却把满城的贫民百姓羡慕坏了,这一日,西安城的内百姓无不谈论渭河小区分房的事,更有不少人到小区旁围观。 等听里面的人说,房子里有一拧就出的自来水,无不惊骇万分,还以为是秦王施了仙法。 “其实,城内比河畔棚户区更破的地方多了去了,王爷什么时候,能把咱们那拆了,也建这样的房子啊!” “谁知道呢,真羡慕啊!” “我听说,这里还有空房子卖!” “不是说骗人的嘛?” “骗子早被抓起来了,连包庇他们的长安县令,都被下狱了,你不知道?” 被反问的人傻笑,“我天天忙着做工,哪知道这些!” 几个人讨论着正欢,却有胆大的,直接进小区找太监模样的人。 毕竟穿官服的,不定是哪个衙门的。可瞧着像太监的,却一定是秦王府的。 “公公,我听说,这里还有空房子卖?” “怎么,你要买?” “不错,小的就在码头附近讨生活,图个方便!” 小公公呵呵一笑,“晚啦,前几日就都卖光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震惊 渭水河畔小区房产诈骗案出现后,曹锦先将秦王府的人拿下,审理之后准备流放岭南。 涉案的长安县令则由陕西布政司与陕西提刑按察使司联合处理,审理后将案情上报,由朝廷做最后裁决。 至于被骗的百姓,曹锦的想法是从被抄没的财产中拿出一部分返还。 可这些人,竟多数不要银子,只要房产。 曹锦无奈,请示了朱樉后,将被骗的百姓们集中起来,现场抽签决定剩余的房产归属。 抽到的欢欢喜喜,没抽到的唉声叹气,领了赔偿离开。 毕竟当初没盖好就敢掏银子,显然是非常中意这里的。 而在今日,这伙人也来到分房现场,却只能等棚户区贫民抽过签后,再抽取他们的具体房间号。 小太监指现场一侧,约上百人聚集之处道:“喏,他们就是后来买了房子的,这会也等抽签呢!” 听小太监这么说,那胆大的径自过去,冲人群外围一人道:“哎,你抽到几楼?” 被问的以为也是来分房的,笑呵呵道:“三楼,不高不矮!” “三楼好啊,视野开阔,能让我上去瞧瞧不?” “行啊!” 抽到三楼这位,有冲邻居显摆的心思,牵着婆姨抱着娃,很热情的领一个陌生人上楼。 这人运气不错,只一家三口,却得了一套百平米的房子。 进屋后,一家人都处在极度兴奋中,挨个屋观看,幻想每个房间如何布置。 想买房的人也四下查看,到厨房时,还伸手在铸铁水管上摸了摸。发现接口处、出水口不停的渗水,滴答在铁皮桶里。 “这总滴水不行啊!” “哎,没事,用盆接着就是!”屋主人笑着道:“我听说,以后每日按时送水,须自己备个水缸,却比挑水轻快太多。” 不光他这么想,整个小区绝大多数人,基本是这看法。 都是贫困线附近挣扎的人,对生活质量没有太高要求。 也就是这年代没有水表,要有水表的话,好些人还乐意滴答偷水用呢! 想买房的那人道:“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如何?” 这户主人瞬间心生警惕,迟疑道:“你说!” “我父兄也从陕北逃难过来,蜗居在城内,我虽分了房子,却比你这套小,住不下一家人,想再买一套……!” 户主人听到这,当即翻脸,“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哎,兄弟,价钱好商量!” 户主人哪里肯听,不由分说将买房者推出门外,婆姨在旁道:“我看他鬼头鬼脑的,便知不是好人!” 户主人冷笑:“老子好不容易才在西安买了房,安了家,脑壳坏掉才卖给你呢!” 婆姨道:“就是,这样的房子,听说连金陵那边都没有啊!” 说罢又来到客厅窗边向下望去,瞧着楼下来往的人,心中欢喜无限。 房子虽好,却也有个不方便的地方,便是陌生男女可能会在楼道内相遇。 不过一来住在这的人,大多贫苦至极,没法讲究那些。 二来男女大防这种事,是明朝中后期和清朝才成为社会共识的。 至于明朝初年的关中,受胡人统治已久,好些人压根没那概念。 却说渭水河畔小区的居民入户后,转过天又来长安县办理房契,一张大红本本,上写“房产证”三个字,详细记载了房屋的位置、面积、房间号,除了有长安县衙的大印,更有秦王府印章,看的一众业主欢喜不已。 《关中明报》上,记载了小区建设始末与房产诈骗案的事,看的城内底层居民无比羡慕,也渴望能过上有自来水的日子。 …… 十数日前,一只车队过了潼关,发现路边的景象与大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最显着的表现就是,原本颠簸不已的马车,忽变得极为平顺了。 豪华马车内的中年人,卷起帘子向外望去,发现路面平坦至极,前面车水马龙。 “停车!” 中年男人喊了声,车夫忙停住马车,随后整个车队渐渐停住。只苦了跟在后面的商队,见前面的车队有精锐骑兵护卫左右,知道是达官贵人,哪敢上前聒噪。 中年男人自马车上跳下来,蹲在地上摸了摸新修不久的水泥路面,心中惊叹不已。 “若全国上下,都是这种道路,可快速调集大军,运输军资,支援边镇,出击草原,行那灭国之功啊!” 男人想到这,又冲西安府的方向看了眼,“想不到,出了名的荒唐王爷,竟能修出这样道路,皇上若瞧了,只怕一瞬间就能坚定立储的决心啊!” 想到这,中年男人瞳孔微缩,表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因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大明凉国公,前太子妃亲舅,北元克星,前征虏大将军,现征虏大将军副将蓝玉。 不久前的朝会上,朱元璋同意了朱樉要在明年出击北元的奏请,不仅加封朱樉为征虏大将军,还命蓝玉、傅友德二人为朱樉副将。更调拨一批精兵猛将入陕西,加强陕西地方军力。 蓝玉对此深恶痛绝,毕竟是当过征虏大将军的人,还差点一战终结北元,如今让他给朱樉当副将,那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以致前几日傅友德邀请一起出发时,被他找理由拒绝了。硬是拖到皇上派人传口谕申斥,才准备车队出发。 一路上缓缓而行,不紧不慢的走着,看惯了破烂不堪的道路,咋见宽阔平坦的水泥路,着实震惊不小。 更令他惊奇的是商队的密集程度,可谓不绝于道,比金陵附近还夸张,这里面蕴含着海量的财富,那秦王又能得多少? 向道路两旁望去,地里种的多是比人还高的东西,似乎要成熟了,杆叶都已变的金黄。 蓝玉好奇,冲身旁人道:“去问问,地里种的什么,怎么种这么多?” 义子蓝封纵马跑了上百米,总算瞧见一个干活的农夫,手中马鞭一指道:“呔,那老儿,我且问你,这田里种的,是什么东西?” 农夫见状吓了大跳,弓着身子道:“禀贵人,种的都是苞米!” “苞米是什么东西,从哪来的,为何种这么多?”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都是王爷的土地,他让种什么,咱就种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桀骜的蓝玉 蓝封又问了几句,掏十余枚铜钱随手一丢,道了声赏你了,纵马而去! 回到蓝玉跟前,下马拱手道:“义父,问清楚了,种的是苞米,这附近都是秦王府的土地,佃户们也都是按王府的吩咐种的。” “苞米,闻所未闻,便种这么多。素闻秦王轻佻,果然不假。他府上土地数万亩,若产量大减,岂不令无数佃户挨饿?” 蓝封道:“听那农夫说,他们第一季种小麦,倒是西安城那边,种了很多玉米,听说产量极高,所以到第二茬时,王府的土地便都种玉米、土豆了。” 蓝玉听了沉默不语,就算朱樉犯傻,王府其他人肯定是不傻的。 能在第二季扩大种植面积,显然第一季收获颇丰,只是不知朱樉为何不将丰收的消息报与朝廷,莫非有“广积粮”之心。 再想他最近以为朝廷迁都的借口,大修西安城,已然有了“高筑墙”、“广积粮”的行为,就差自称皇帝了。 想到这冷哼一声,“上位若传位太孙,朱樉必反!” 蓝封震惊,忙环视一圈,目及之处都是亲信之人,这才放下心。 忧心忡忡道:“义父总说燕王有异志,看如今的秦王,不声不响的积攒实力,他日山陵崩,大明必定祸起萧墙啊!” 蓝玉冷笑,“若能瞧见那天,我定痛饮一番。上位厚待子嗣而刻薄功臣,七国、八王之乱若不重演,岂不浪费他一番苦心。” 蓝封吓得脸色一变,叫了声:“义父,慎言啊!” 蓝玉冷哼一声,“金樽同汝饮,白刃不相饶,他要杀我,跪地求饶也没用。他想用我,僭越不法又如何?” 蓝玉的政治智慧确实不高,可就算他反应再迟钝,架不住旁人劝说啊! 就像“三国”中的大将军何进,愚钝至极,可身份地位在那,自有投效之人为其解惑。 蓝玉能察觉出老朱对他疏远与提防,只是没法子,身如棋子,生杀荣辱皆在朱元璋一念之间。 别说不知道老朱会对他下手有多狠,就算知道也很难破局。 纵然想造反,也得有大义名分,军械钱粮,猛将士卒,宫中内应。 而这几个,他几乎一样不占。 征战多年,军中倒有不少听用的猛将心腹,可现如今不是被派到山西练兵,就是安排到了别处。被拆的七零八落,拿什么造反? 这次去陕西,除了几名义子,便是管家下人,比孤身上任也没强到哪去。 若朱樉起了歹心,故意害他,只怕要重蹈金刀杨令公覆辙! 想到这心中悲凉,旋即发狠道:“走,且去会会这个秦王!” 说罢也不上马车,命人牵来坐骑,纵马而行。 一路西行,越发心惊,见道路上行人、商队不断,每隔二三十里便有供商队歇脚的茶摊、酒肆。行至华州时,但见城内人口密集,比肩接踵,丝毫不输江南名城。 到渭南时,又见无数作坊立于田间,上有大烟筒,冒着滚滚黑烟。 蓝玉停下马,问道:“那又是做什么的?” 蓝封再次纵马前去打探,约一刻钟的时间回来,说是秦王府的玻璃窑和瓷砖窑。 他久闻关中盛产玻璃、瓷砖,此刻闻听是在这里产的,好奇心大起。 说了声:“去瞧瞧!”纵马就过去了。 聚玻璃窑、瓷砖窑还有百步的距离时,忽见一队人马从里面出来,人人拈弓搭箭。 为首的高喊,“秦王府重地,来人止步,若不听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蓝玉愣了,怒极反笑,他堂堂一品国公,居然被一帮小兵威胁。 赶来的蓝封大喊,“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凉国公,蓝玉蓝大将军,尔等还不下跪!” 一众护卫惊骇万分,瞬间不知所措。 头领害怕至极,内心飞速盘算,旋即发狠道:“不知是蓝大将军当面,还请恕罪,只是吾等护卫这里时,被三令五申,没有王府发下的特定腰牌,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大将军见谅!” 所谓主辱臣死,见义父受阻在一个小小的作坊门前,蓝封抽出腰中宝刀,“义父,孩儿带人冲杀一番,一定令他们大开中门,迎接义父!” 蓝玉看了看碉楼、院墙的布置,又瞧大门处的护卫,盘算一番叹气道:“算了,平白伤在这里,不值当!大将军?呵!手里没兵,连群狗腿子都吓不住啊!” 旋即一拽马缰绳,往西安府的方向去。 蓝封见义父表情落寞,背影萧瑟,心中难过至极。 想当初,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南返时夜抵喜峰关,守关官吏居然敢不开门接纳,义父纵兵毁关,破门而入,皇帝知道了也只是不高兴罢了。 这才几年光景,一个小小的作坊守卫,也敢拦着义父。他日我若有机会领兵到此,定要将这里的守卫,斩尽杀绝,报义父受辱之恨。 蓝封恶狠狠瞪了一眼,才纵马随义父而去。 转过天上午,蓝玉的车队到西安府城外,出城约十里处,朱樉已带着陕西三司、西安府官员及早来几日的傅友德,一起出城迎接了! “蓝大将军,久违了!”朱樉带头,笑呵呵上前道。 蓝玉一愣,未料朱樉能对他有此礼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官员在,他也不好发脾气。 随意拱了拱手道:“王爷客气了,蓝某已是无用之人,当不得王爷如此!” 朱爽哈哈一笑,道:“蓝大将军自谦了,谁不知你是本朝的卫青、李靖,明年大军出塞,还指望将军你,一举击垮北元,犁庭扫穴呢!” 蓝玉闻听,心中意动。他之所以委曲求全,来给朱樉当副将,不就是想重掌兵权嘛! 空头国公、大将军的日子太难受,还是指挥千军万马过瘾啊! 想到这,忽然觉得,也不能太过得罪朱樉,当即拱手道:“王爷谬赞了,蓝某份内之事,必定尽力而为。却不知兵器、铠甲、粮草,准备的如何?” 陕西布政使杨靖笑道:“蓝大将军放心,今年陕北虽旱,关中却是大丰收,粮草充足,只等将士用命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丰收 蓝玉好奇,“可是王府地里种的玉米?” 杨靖道:“非也,是关中百姓自家种的小麦,现已部分秋收,亩产颇高!” 蓝玉看向朱樉,略带调侃的语气道:“不知王爷地里种的玉米,产量如何,总不会不如小麦?” 朱爽哈哈一笑,“正好,本王准备三日后,选城外一亩地玉米,带人亲自收割。蓝大将军若不忙,不妨过来瞧瞧。” 蓝玉自嘲笑了笑,“我已不忙很久了,那就瞧瞧王爷大力推广的新作物!” 众人寒暄几句,往城内去。 朱爽在秦王府备下酒席,宴请一众官员,食材丰富,味道鲜美,一众官员吃的好不过瘾。 似蓝玉这等尝过无数美食的国公,亦为秦王府的菜肴的所震惊,心中暗暗感叹,“都说秦王奢靡,果然不假。可他挥霍无度,还有那么钱财,倒也有些本事!” 吃过饭后,蓝玉、傅友德参观秦王府,再次为府内的新奇建筑所震惊。虽不如金陵紫禁城那般恢弘大气,可精致、华美、奢侈程度是远胜皇宫的。 这二人瞧了,都有些羡慕朱樉了,心里都有种我打了半辈子的仗,是不是也该享受享受的念头。 参观过后,蓝玉去陕西都司为其准备的宅院,逛了秦王府再瞧他的临时住处,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暗暗气恼不已,一连两天足不出户。 到第三日,待秦王府派人上门通知,才施施然出门。 蓝玉脱了华服,穿粗布长衫,又披了件皮袄,才带着义子蓝封,蓝平和几个护卫骑着马出门。 路上,蓝封道:“义父,您纵然要到田间劳作,也不至穿成这样啊!” 蓝玉冷哼道:“那该穿成什么样?” “您堂堂国公,就算不穿官服,也不至穿这么寒酸啊!” “国公?在朱家父子眼中,咱就是个要饭的,还是跪着要的那种!” 蓝封、蓝平都是跟了蓝玉十几年的义子,几名护卫也是心腹中心腹,这两年没少听蓝玉各种抱怨,最初惊骇万分,如今习以为常了! 只要蓝玉不明说造反,不直接骂皇上,这种抱怨的话倒是很难引起他们的内心的波动。 蓝平更是胆大,笑着道:“听说上位当年要饭时,好几天没吃的,一老太太给他一碗杂和菜汤……!” 蓝玉瞪眼,“这些混账话,是听谁说的?” 蓝平懵了,心里道:“这不您喝醉的时候说的吗,怎么还不让讲了!” 蓝玉似想起什么,面色不虞,忽然道:“不想死,便少说这等混账话!上位若想杀我,须布置一番,要杀尔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蓝平嘴硬道:“总得有个理由!” 蓝玉怒道:“他想让我儿子,下去服侍他儿子,这理由够不够!” 蓝平听这话,吓得心惊胆战,皇上要这么说,义父也不好拒绝,整个人瞬间就蔫了。 蓝封道:“非常时期,吾等还是小心为妙!” 蓝玉叹了口气,旋即纵马疾行,到约定的城门口。陕西三司和西安府的官员都到了,等不到一刻钟,朱樉的车驾也到了。 寒暄一番,领着众人一起出城,行至不远瞧见一片被收割过的土地,却留了三块地的玉米。 朱樉先命人重新丈量,留出的这三块地,都是一亩略多一点点。 随即向众人道:“此玉米是从上界得来良种,按说产量颇丰,当极力推广,大利天下百姓。只是民众狐疑,不好强令百姓种植。 今日,由陕西三司及西安府官吏监督,诸位乡绅耆老作见证,由本王带人亲自收割一亩,令大家看看何为高产作物。” 朱爽说罢,简单祭祀一番天地,便带着一众护卫,进当中一块地收割。 其余官吏见了,哪里坐得住,纷纷探头张望,目光在当中的玉米地和杨靖、张鼎、耿炳文、蓝玉、傅友德等身上徘徊。 杨靖笑呵呵道:“凉国公、颍国公、耿大人,既然还剩两块地,咱们便分文武,各收一块如何?” 蓝玉反应过来,心里道:“你们这是安排好的?” 却说道:“好啊,我干活的衣服都穿来了,正该如何!” 傅友德、耿炳文、平安等武将,也都穿的粗布衣裳,为干活来的。 倒是蓝玉,他今儿穿这一身,纯属跟自己较劲,也算误打误撞! 一众武将手脚麻利,虽是后进田间,却率先将一亩地的玉米收完。曹锦立刻派农夫上前,将苞米棒手工脱粒。 随后是秦王带的队伍,排在最后的自然是一众文官,干的慢不说,还一个个叫苦连天。 朱爽干完活,自有随行的丫鬟伺候,洗手、擦汗、饮茶,吃点心,便在马车上歇息了。 现场的一众文官,则围着尚未脱粒玉米堆,估算产量。 “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是啊,这,得有四五百斤!” “我看不止,弄不好要上六百!” “那就是五石啊,南方的良田亦没这样的产量啊!” “不好说,看着挺大一堆,脱粒后不定剩多少呢!” 武将那边,自然也在讨论玉米亩产。不过他们遇到分歧时,习惯性的解决方法是——打赌! “我赌百两银子,亩产绝对五石以上!”傅友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蓝玉冷笑:“五石,那便是六百斤,古往今来,可曾听过亩产六百斤的作物?” 蓝封、蓝平一起摇头,“不曾,若有这等作物,我爷爷、奶奶、父亲、叔叔他们,就不至饿死了!” 蓝玉道:“百两银子没意思,要赌便赌大的!” 傅友德做人谨小慎微,做事胆大包天,赌性很重,当即道:“那便赌我二人的坐骑如何?” 蓝玉看了眼自己的宝马,又瞧了瞧傅友德的坐骑,冷笑:“姓傅的,你这么笃定能赢,莫不是提前的得了消息!” 又想此人早他几日到,这附近的玉米也不是第一天收割,若想提前知道产量,压根不是难事。 愤愤道:“好个姓傅的,你竟打起我宝马的主意,诱我入局?” 傅友德讪讪一笑,“哪的话,我之前又不知王爷要来收玉米。谁能想到,以他王爷之尊,能领咱们下田收庄稼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震惊朝野 “没想到什么?” 蓝玉、傅友德一愣,向后望去,却是换过衣服的朱樉笑呵呵走来。 傅友德忙说:“我俩刚才准备打赌,我说亩产肯定超过五石,凉国公嘛,似有些不信!” “五石?” 朱爽呵呵笑了,这帮人是真不知玉米有多高产啊。穿越前,他老家玉米大丰收,一垧地能打十三四吨。据说有的地方的高产记录,能突破十七吨。 十七吨便是三万四千斤,按一垧地十五市亩算,亩产可达两千两百斤。 抛开好年景、好地块,正常情况下一垧地也能有十一二吨的产量,按市亩算,差不多能合到一千六百斤每亩。 去掉化肥、农药的增产效果,一市亩该有900多斤的产量。 可朱爽种的是“万里江山图”内提供的优良品种,又赶上今年关中风调雨顺,已经收割的地块,亩产基本都在千斤以上。 而这三块地,是曹锦精心选出来的,料想产量不会低。 朱爽本想与众人赌上一番,图个乐呵,旋即想到朱元璋为了挽救急速下滑的军队战斗力,已明令禁止军中赌博,也就忍了。 否则便要学那韦小宝,开个大大的赌局,与众将一起乐呵了。 “要我说,当有十石的产量?” “多少?” 蓝玉吃惊不已,他年纪很小时就随姐夫参军,三十多年未干过农活,早忘了如何估计产量。 傅友德也差不多,但他知朱樉这么说,必定是有依据的,感慨道:“十石,要能做主粮的话,天下百姓,便再也不会挨饿了!” 此刻的大明,西北地区粮食亩产大约是三百斤至四百斤,农业税按亩征收,是三十税一,即333的税率,还能剩两三石。 此刻的大明粮价,约为500文一石,一亩地大约能出一两多银子。 若全家按“良田十五亩”的明初最低种田标准种植,一年下来差不多有近二十两银子的收入。 正应了刘姥姥那句话,够庄户人家过一年了。 却也只是年吃年用罢了,若赶上水旱灾害,征发徭役误了农时,便要有亏空,日子过不下去就得跟地主借印子钱,渐渐由自耕农沦为佃户。 若亩产十石能做主粮,一家六口一年差不多要吃掉三十石的粮食,还能剩一百二十石,就算没有大米值钱,卖三百文一石,也有三十六两银子的结余。 傅友德算到这,眼神有些茫然,这么说那以后种玉米的农民,岂不都发财了! 可自秦皇一统天下以来,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不曾见过小农发财啊! “呃,是不是该跟秦王要些种子,明年把家里的土地,都种上玉米?”傅友德忽然想到。 其余诸将想的也都差不多,要么觉得,种地也能发财吗?要么就是决定明年把自家的田里,都种上玉米。 倒是蓝玉冲朱樉拱手,半是恭喜半是羡慕的语气,“听说王爷在关中有田数万亩,一下便是几十万石的收入啊!” 朱爽笑而不语,实际秦王府有田三十万亩,多数种了玉米。与佃户们三七分账,王府拿三成,七成是人家的。都收割后,差不多也就七八十万石! 当然,他会开仓收粮,从佃户手中收购多余的粮食存起来,以应对未来的变数。 却说道:“还好,还好!” 现场文武官员听罢,都羡慕不已,几十万石粮食,折算成银子也不少钱呢!还只是秦王府收入的一部分,都说秦王富庶天下第一,如今瞧了,果然不假啊! 众人闲扯一阵,终于等到一亩地的粮食脱粒完毕,用秤称过后,得到一个令众人无比震惊的数据。 武将们收割的那块地,亩产1273斤,刚好过了十石。 头发白了大半的傅友德忽然蹲下,捧起一把玉米,眼中含泪。 他是安徽相城人,家中世代务农,日子过的很不宽裕,赶上大灾之年,便会饿死几个。 若当初有这东西在,至少能让家人多吃几年饱饭! 至于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心思。即喜悦,又苦涩。 不多时,另外两块地的产量统计出来,分别为1301和1215斤。 曹锦当初挑的不错,三块地的亩产都过十石了。 在大明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个奇迹,或者应该叫,祥瑞! 杨靖第一个想到这些,来到朱樉跟前,笑着道:“王爷,有这么高的产量,当早些报与朝廷嘛!” 早几个月收第一茬玉米、土豆时,便听说产量颇高,却未想高到这程度。 朱爽呵呵一笑:“好,那就由杨大人起草,大家联名上奏!” 在场一众官员闻听,大都兴奋不已,能联名上奏祥瑞,也是一件好事。 有小太监自朱爽的马车里取来笔墨纸砚与小方桌和马扎,杨靖坐在马扎上,提笔写下表文。 在场文武官员,按品级大小签名,很快写的密密麻麻。 随后,朱爽带官员们回秦王府,请众人吃大碴粥、咸鸭蛋和土豆炖鸡块。 吃惯了美食的一众官员,竟觉得这东西味道还不错。 再想玉米的产量,皆在心中感叹,关中百姓真的是有福了! 却说恭贺祥瑞的奏折,很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金陵。 朱元璋接到后,第一反应是不信,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亩产过十石的作物。 可再瞧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又不由得信了。 朱爽可以拉拢陕西三司跟西安府的官员帮他造假,可他怎么也不信,刚刚过去的蓝玉、傅友德能被收买。 那便证明,天底下真有亩产过十石的作物,还是主粮。 这可太要命了,这要是推广开来,能救活多少百姓啊! 正心潮澎湃时,听一个声音道:“皇爷爷,您又好久没吃东西了,孙儿煮了碗鸡汤面,您吃一点!” 朱元璋抬头,见朱允炆小心捧着一碗热汤面,来到他面前。 “还是咱大孙有孝心,想着咱啊!” 朱元璋接过碗,用筷子翻了下面条,瞬间觉得香气扑鼻,啼哩吐噜的大口吃面。 朱允炆见朱元璋貌似心情不错,笑着道:“皇爷爷这么高兴,是有好事发生吗?” 朱元璋道:“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咱大明的百姓,都能吃上饱饭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失落的朱允炆 朱允炆样子乖巧,欣喜道:“有这样的好事?” 朱元璋下巴微抬,示意一旁的奏折,朱允炆拿起看了,但见“儿臣樉”三个字,脑子便嗡的一下。 待看完后面的内容,整个人都要傻掉了。 他虽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却有一个好父亲,一直被当做接班人培养。 否则历史上的朱元璋,也不会绕过秦、晋、燕三王和出身更好的朱允熥,立他为皇太孙。 朱允炆虽不通农事,可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西北的税率是多少,江南的税率又是多少,还是有大致概念的。 亩产十石,这是什么神仙物种,还是主粮,实在是逆天啊! 楞了半晌,才发觉朱元璋已放下碗,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似一个打盹的老虎,微微抬起眼皮看人一般。 朱允炆瞬间冷汗直冒,忙说道:“恭喜皇爷爷,贺喜皇爷爷,此乃天降祥瑞,佑我大明江山,万世不易啊!” “你,真这么想?”朱元璋微微侧过头,压迫感十足。 朱允炆思绪如电,道:“皇爷爷常说,年轻时但凡有口饱饭吃,也不至于提刀子造反!玉米在关中大丰收,想来是不挑土地的,相信陕北、山西、河北等地,都能种植。纵然产量不如关中,最多减少一二成。若能亩产七八石,不仅北方的百姓能吃饱,还有充足的粮食供应边军。朝廷便不用从江南运粮,只此一项,就能极大减轻朝廷的负担啊!” 朱元璋听罢,微微点头,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受他父亲熏陶多年,经过朝中大臣教导,在政务方面确实很出色。 唯一的短板是军事方面,若能叔侄同心,开创一个盛世并不难。 可现在看来,秦王朱樉亦很出色,又是嫡长,实令他难以决断。 想到这些不禁有些烦躁,随口夸了句,“不错,能看到这些,确实长进了,下去!” “是,皇爷爷!” 朱允炆将碗筷收起,轻手轻脚出了大殿,到四下无人处,才长长的出一口气。伸手摸后背衣衫,竟然湿了一小半。 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寝宫,却怎么也待不住,一想到秦王府有存粮百万石,便觉大石头压胸口一般,闷的叫人透不过气。 不知不觉来到吕氏的寝宫,后者低头刺绣,见儿子魂不守舍,出声道:“我儿可是遇到了难事?” 朱允炆苦笑一声,“不是,是替皇爷爷高兴!” 吕氏心道:“你这怎么瞧,都不是高兴的样子啊!” 却说道:“哦,不知是什么好事,令我儿“高兴”成这样!” 朱允炆便把奏折里的内容复述一遍,最后道:“母亲大人,您说,似二叔这般的藩王,古往今来可曾有过!” 吕氏放下手中活计,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旋即冷笑:“倒是有个人物,能与他媲美!” “谁?” “吴王刘濞啊!” 朱允炆道:“刘濞坐断东南,招募亡命徒,挖铜矿山铸钱,煮东海水为盐,富甲天下。二叔此刻行事,却有刘濞的风范!” 吕氏冷笑,“你二叔行事,还不止于此呢,他哄骗老爷子,弄了两个大将军的名头,十万两银子,只为换一个平安。把蓝玉、傅友德弄到西安,还要朝廷派精明猛将,练兵陕西,吴王刘濞若有这手段,汉家皇帝也做得!” 朱允炆悚然心惊,二叔若做了皇帝,他母子如何自处? 见儿子惶恐,吕氏道:“吾儿放心,你父于朝堂经营十余年,所留班底非常人可想。再者,江南官僚士绅,可不大喜欢北方塞王。” 朱允炆醒悟,“您是说,要我拉拢江南官僚士绅?” “不是拉拢,是接纳,这些人不满朝政很久了!” 朱允炆苦笑:“我知道,他们不满朝廷低俸,不满江南重税,不满南粮北运,有些人甚至说,北方被胡人统治数百年,早已……” “吾儿须知,大明一统天下,可不是两宋,只有半壁江山。你可以借他们的势力,却不能被他们左右一切,架空皇权!” “儿臣知晓,只是皇爷爷现在明显意属二叔……!” 吕氏冷笑:“自古以来,可有离京千里的太子。始皇帝的长子扶苏,一道诏令便逼其自尽了。” 朱允炆茅塞顿开,道:“只是,秦藩实力不凡,若犯上作乱,不好平定啊!” 吕氏又道:“吾儿放心,大一统王朝中,尚不曾有藩王造反成功的先例!你现在要做的,是讨你皇爷爷的欢心,尽可能的获得大义名分!” 朱允炆听罢,信心又足了。一个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前面,他只需按古人的方法做便是。 想到这,匆忙告辞,去找黄子澄了。 转过天大朝会,朱元璋命人把杨靖的奏折念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千年以来,何曾听过亩产十石作物,还是主粮。这要是推广开来,一年得产多少粮食,能收多少粮税啊! 群臣倒不质疑奏折的真实性,怎么说也是陕西三司及西安府官员签字,又有蓝玉、傅友德联名,这事肯定假不了。 于是纷纷拜倒,向朱元璋恭贺祥瑞。 老朱欣喜至极,难得大方,表示秦王会送一批加工好的玉米到京城,可煮一种名为大碴粥的主食。到时在场的官员们,每人赏十石。 众人听了,在此跪倒谢恩,心里却谈不上有多期待。 地里的肥力就那么多,这东西产量这么高,怕不怎么好吃! 但令底层士卒、百姓果腹是没什么问题的! 翰林学士刘三吾站出来拱手道:“陛下,不知秦王,可有送良种过来?这等高产作物,当及时推广天下、造福万民。若能令陕北、山西、河北等地,皆种此物,可使北地百姓、士卒,不再受饥馑之苦,朝廷亦不必在南粮北运,空耗钱粮啊!” 朱元璋闻听,脸色一变,冷冷道:“按刘大人的意思,若没有这玉米出现,朝廷运粮至边塞,是空耗钱粮吗?” 刘三吾吓得慌忙跪地,解释道:“陛下,老臣实在乍听祥瑞,欢喜得紧,一时口误,还请恕罪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明吴王 端坐于上的朱元璋,望着白发苍苍的刘三吾,心中冷笑,他才不信这老货是口误呢! 此人是湖广茶陵人,典型的南方官员,说的也是南方士绅的心声! 所谓朝中无派,千奇百怪,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 这大明的朝堂,也有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没点手段的,可压不服这帮人。 想到这,朱元璋又有招朱樉进京的心思了。 秦王目前的表现虽不错,毕竟没受过专门的“储君”教育,不曾署理过朝中政务,与朝中官员也没什么接触,在金陵一点根基班底都没有。 若突然令其上位,只怕会生动乱。 可转念再想,蓝玉、傅友德已派往陕西。兵部那边,亦在准备前往陕西的将领、部队名单,明年春天还要带兵出塞。西安府那边,还要营建新都,只怕已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息了这念头。 目光一抬,瞧见朱允炆身后的朱尚炳,温言道:“尚炳,过来些,让咱好好瞧瞧!” 朱尚炳一愣,在满朝文武及朱允炆、朱允熥惊诧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叩头道:“孙儿朱尚炳,叩见皇爷爷!” “你来京多久了?” “禀皇爷爷,孙儿是今年二月来京,已经八个月了!” “这几个月都在忙什么?” “孙儿奉父命,为城中棚户区修建道路,目前已新修水泥路十七条,皆为一丈宽,共计七千余丈。其余时间,就是在府内读书。” 朱元璋闻言大喜,“好,能为穷苦人办实事,这才是咱的好孙子!” 朱允炆听得眼皮直跳,心里道:“我要是有个钱多的花不了的爹,我也能做这事!” 朱元璋道:“拟旨,秦王世子朱尚炳,人品贵重、宽厚仁德、勤奋好学、刚强弘毅,封大明吴王!”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臣,无不惊骇万分。 秦王的世子,将来要当秦王的,封吴王算怎么回事啊! 总不会真因为修几条水泥路,就能封王! 就算朱樉种出高产作物,也不至于一门封俩王爷,除非是当皇太孙培养啊! 一旁的朱允炆,暗暗咬着牙,脸色难看至极,心里道:“秦王、吴王,一对造反的主啊!” 听朱元璋继续道:“今日之后,去工部听差!” 朱尚炳总算反应过来,叩头道:“孙儿谢皇爷爷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又说道:“允炆,便去户部听差!” 朱允炆得知自己还有机会,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忙跪地叩头道:“孙儿谢皇爷爷恩典!” 一连闻听好几个震撼人心的消息,眼看朝堂变局在即,大臣们也没了议事的心思,朝会草草结束。 要好的大臣成群聚到一起饮茶、小酌,讨论对今日朝会的看法。 朱允炆又找黄子澄,出了宫直奔城北太子庙,马车内,朱允炆深深叹了口气,“黄大人,您还是另投明主!” 黄子澄道:“淮王此话何意?” 朱允炆苦笑:“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皇爷爷意属二叔,对其多加纵容也就算了。连尚炳都封了亲王,还是皇爷爷登基前的封号,命其工部听差,显然是要把他当皇太孙培养啊!” 黄子澄也这么认为,真想来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可话不能这么讲,满朝文武都知他是朱允炆的第一心腹,这位要不能上位,他的前途也就没了! 当即道:“王爷怎可因一点小挫折,便轻言放弃,岂不令吾等追随之人伤心吗?” 朱允炆道:“局势如此,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黄子澄道:“当然有啊,朝中的文官,多数都是支持您的。至于那些武夫,等您上位后,给他们升官发财,也就臣服了!” 朱允炆苦笑,“皇爷爷封尚炳为吴王,不过是为封秦王为太子做铺垫,相信今日之后,会有不少官员去秦王府祝贺,尚炳那边也会有支持者!” 黄子澄默然,他若不是在这边投入太多,绑定太深,这会也有转投别处的念头了。 想了想才说道:“秦王就藩西安十余年,在朝中官员心中,已经算北人了。又力主迁都关中,不会得太多人拥戴的。至于朱尚炳,更是彻头彻尾的北人!” 朱允炆道:“大明天下一统,还要分南北吗?” 黄子澄道:“江南富庶,北地贫瘠,南粮北运,以富济贫,非江南士绅所愿!” 这些话,吕氏跟他说过,黄子澄今日又说,朱允炆一瞬间明白,为何从古至今,北伐难以成功了。 不是军事上没实力,而是政治、经济上的问题没解决啊! 也就朱元璋这样的铁血帝王,能用刀子压服江南士绅,顺利实现北伐。岳飞这种只有军事实力的,便只能饮恨朱仙镇了。 “北地贫瘠,每年靡费颇多,有些地方确实不值得守啊!”朱允炆叹了句。 黄子澄闻言,微微一笑,“王爷有此想法,必受众大臣拥戴!” 文官向来有“弃地”的传统,大名鼎鼎的司马光,被记录在《宋史》中的弃地言论不止一次。 他主张把宋神宗时元丰四、五两年内所攻占的所有西夏境的军寨,包括西夏的兰州、米脂、浮图、葭芦、安疆之地,借新帝即位改元的机会,一律主动地退还给西夏。 在新党的强烈提醒下,司马光等旧党有所觉悟,只把战略要地兰州留着,其余偏远的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都还给西夏了。 至于大明朝,虽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割地、不赔款,却先后放弃了辽东、大宁、开平、东胜、河套、哈密、安南等地。 不能说都是文官集团的责任,可这帮人至少也要背一半的锅。 见朱允炆越来越符合众文官心目中的圣主形象,黄子澄激动道:“其实,翰林学士刘三吾大人,一直是王爷的坚定支持者!” 朱允炆听了一愣,大喜道:“刘三吾老大人,是支持我的?” 黄子澄手捻长髯,笑着道:“不仅如此,其余几位老大人,也是支持您的。只是怕上位猜忌,才没敢直接与您联系。他日朝局有变,王爷未必不能黄袍加身啊!” 朱允炆听得心脏猛地一跳,“黄袍加身?”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盛世滋丁 洪武大帝铁血威名,镇压一切宵小。 他活着时,别说文官造反,似蓝玉那般威名赫赫的武将都没机会。 可再厉害的帝王,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秦皇活着时,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一旦山陵崩,秘不发丧,尸身与鲍鱼同车,诺大帝国二世而亡。 在文官们看来,朱元璋了不起,心狠手辣,铁血无情。 可毕竟老了,一旦身死,帝国走向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秦王远在西北,若来金陵当太子,远离固有势力范围,未必斗得过有文官集团支持的朱允炆,这便是他一直支持朱允炆的信心所在。 朝廷财赋在东南,人口在东南,文脉在东南,朱樉竟妄图迁都西北,简直逆天行事! 黄子澄道:“夺嫡之争,一旦参与便无退路,王爷万不可因一时挫折而松散懈怠,否则大事难成!” 朱允炆拱手拜谢,“允炆,多谢先生教诲!” 二人一路密谋,到太子庙祭拜不提。 却说朱尚炳被封吴王的消息,传到西安府,瞬间引爆舆论。 最高兴的,莫过于秦王侧妃邓氏了,她是朱尚炳的生母,如今丈夫、儿子同时为亲王,这份殊荣古往今来几人有之? 可兴奋半晌,又开始担忧了! 长子封吴王,是不意味着不能继承秦王爵位了,那王府偌大的家产怎么办? 想到这些,忙领着贴身丫鬟,来见朱樉。 书房内,处理事务的朱爽见邓氏前来,挥手示意曹锦下去,笑着道:“爱妃来此,可是因尚炳的事!” “不错,朝廷封其为吴王,固然令人欣喜,可这一没封地,二没俸禄,只给个空头王爵的称号,不免叫人忧心啊!” 朱爽笑了笑,挥手示意在场的太监、丫鬟们离开,待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才笑道:“你呀,只盯着王爵封号,不知父皇的真正意图!” “什么意图?” 朱爽道:“当然是为了酬我的功劳啊,一旦玉米、土豆推广开来,我大明必定人口暴涨,现如今不过六千万,相信百年之后,当在四万万之上!” 邓氏嘴巴微张,一脸的难以置信,四万万,这是一个她根本无法想象的数字。 可她也知道,历朝历代,人口就是最大的财富。朱樉一举奠定大明盛世根基,别说封他儿子为吴王,便是封太子爷是应当啊! “即如此,何不封您为太子,叫尚炳做秦王啊!” 朱爽无奈一笑,自古君心难测,他虽知历史资料,却也不敢说完全猜透朱元璋的想法。 想了想说:“大概是在等我西征与北伐,将来携大功入朝,再封太子也说不定!” 邓氏听了,欣喜若狂,旋即道:“你若当皇上,封谁做皇后啊?” 朱爽无语,这尼玛什么脑回路啊,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当即板脸瞪眼,“我还只是个亲王,不可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邓氏见其发怒,也不敢胡搅蛮缠,却说道:“好像你从前没说过似的!”说罢,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了。 朱爽见了,无奈的笑了笑。 曹锦进门,见朱樉不像生气的样子,道:“王妃,可是为世子封吴王的事而来?” 见朱樉点头,继续道:“吴王是万岁爷登基前的封号,这是拿世子当皇太孙啊!” 朱爽微微摇头,道:“不好说啊!” 倒霉鬼朱允熥还被封吴王呢,几乎做了一辈子囚徒,不可一概而论啊! 见朱樉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曹锦也就继续说别的事。 “王爷,如今王府的地都已收割完,其中玉米播种面积二十四万亩,按三成租子,大约能收获玉米七十万石。土豆播种六万亩,亩产约为13石,按三成租子,大约能收获二十四万石。最大的问题是,王府的地增产太多,粮仓不够用啊!” 朱爽哈哈一笑,这倒是个问题:“第一,建粮仓,不仅要把咱们粮食装进去,还要收购佃户手中的余粮。这第二嘛,便是低价卖粮!” “卖粮?” “如今的西安府,米价多少?” 曹锦道:“五百文一石!” “五百文!”朱爽冷笑一声,“我记得年初,还只有四百文?” 曹锦道:“不错,可这一年,因为王府高价雇工,底层百姓手里有钱,大米吃的比从前多。更有大量百姓涌入西安府做工,粮食供应越发紧张。据下面的人打探,到年底时,粮价还得涨!” 朱爽道:“不是人人都有高价工钱拿的,再这么涨下去,底层的人吃不饱饭,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低价出售,定多少合适?” 朱爽道:“把玉米加工成大碴子、玉米面,都按三百文一斤出售!另外,命人在太子庙附近,开一家粥铺,专门卖大碴粥、玉米面粥、玉米面窝头,就说是王府的厨师开的,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是要低价、量大,让百姓们能迅速接受!” 曹锦闻言叹息,“王爷爱民如子,想的这般周到,实是百姓之福啊!” 朱爽道:“民生多艰,总要让他们沐浴皇恩,才能心向大明啊!” 曹锦又说了几句奉承话,下去安排了。先是命人磨了上万石的大碴子、玉米面,然后召集城内粮商,命其他们每家进一些,按三百文一斤的价格出售。 众粮商哪敢得罪秦王府,巴结都来不及。可这进价高、售价低,实在没多少利润。粮食运到店里,也是摆在角落,没一个伙计主动向顾客售卖。 好在朱爽另有安排,曹锦奉命直接太子庙附近买了一家酒楼,所有伙计、大厨留用,只是把店里的招牌换了下,上写秦记粥铺。 每日卖大碴粥、玉米面粥、玉米面窝头、白米粥等,更有炝土豆丝、咸鸭蛋等小菜。 一经开张,便引来周围人围观,看着挂的价格表,食客们无不好奇,也太便宜了。 有身份的人,自不愿进去品尝,可在周边做工的底层百姓,却忍不住走进去,叫一碗玉米面粥,四个窝头,加一小盘炝土豆丝,竟也吃的饱饱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前准备 玉米面粥、大碴粥半文钱一碗,窝头一文钱两个,炝土豆丝两文钱一盘,咸鸭蛋一文。 附近做工的,花上一文钱便能果腹,有个文就能吃饱饱的,纷纷来此堂食。粥铺很快爆满,门外甚至排起长队。 城内百姓知道有这样的食物,虽不及大米、白面好吃,却胜在便宜,纷纷前往米面行求购。 各大粮商店铺里的大碴子、玉米面很快卖光,见求购的百姓实在太多,知道有利可图,纷纷派人去秦王府的佃户手中收购。 很快、玉米面、大碴子便风靡关中,成为百姓家中最主要的粮食,大米、白面反倒吃的少了。 …… 秦王府,朱爽站在城楼上,手拿一柄钢制单桶望远镜,向远处看去。 为了明年春天的出塞与未来的西征,他一直准备着。 粮饷方面是不缺的,银子也有,西安至延安府的水泥路也修大半了,部队的骡马一直在增添,将士们的战袄也下发了,武器一直在打造。 很早之前,他就通过“万里江山图”直接提取到稀有金属,命人融入刀剑中各种试炼,先后制出“倚天”、“青冥”、“雪花镔铁刀”等神兵利器。 现如今,秦王府的兵器作坊,已经能稳定打造出更坚硬、锋利的合金刀,直接给西安左护卫、西安中护卫、西安右护卫三个王府直属卫所换装。 至于火器方面,火药虽有改进,可他期盼的火铳与大炮,至今尚未造出,只能以“燃烧瓶”和火焰喷射器暂时替代,却也组建了一只专门的火器部队。 至于军队士卒方面,目前已先后调集三万大军入陕。将领方面除了傅友德、蓝玉,略知名的是荣禄大夫、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宁正。 此人性格沉着有胆略,早年跟随徐达、常遇春、沐英等人立下不少战功,洪武三年随邓愈克河西、河州,被留在当地镇守。洪武七年,任西安行都指挥使使,经营西北十余年。 到洪武十五年,任四川都指挥使,后改云南都指挥使,镇守西南数年。 而在原本的历史中,他于洪武二十八年,随秦王朱樉平定洮州叛藩。 朱元璋选此人给朱樉做搭档,自然是因他熟悉西北事宜,又是朱樉岳父邓愈的老部下,且在西北十几年,与朱樉关系较好的缘故。 现如今,为了朱樉在明年的出塞能成功,朱元璋可以说把除了蓝玉心腹那几位没派过来外,能派的优秀将领,都派过来了。 不过有一个人能来,却是朱爽没想到的。 但见单筒望远镜的视距内,一个身穿大红官袍,长须美髯的武将骑在马上,领着一队护卫,兴致勃勃的奔向秦王府。 “父皇也是,打一个小小的瓦剌,怎么把大明战神给派出来了!” 朱爽透过望远镜瞧见的,不是旁人,正是曹国公、左军都督府都督李景隆。 见其离得不远,收起单筒望远镜,带丁智深、薛台及护卫们下城楼。 到府门前时,正瞧见护卫们查看李景隆等人的腰牌、调令。 后者远远瞧见朱爽,忙施礼道:“臣李景隆,拜见秦王殿下!” 旋即挥手笑嘻嘻道:“二叔,没想到小侄会来!” 朱爽右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发愁的表情道:“万万没想到啊,你不在江南佳丽地享福,怎么肯来西北吃沙子!” 李景隆道近前,笑着道:“二叔说这话,可就是自谦了,如今大明谁不知,这西安府繁华的紧,一点不比江南差,将来还要做帝都,我一想早晚都得过来,不如早点来瞧瞧,免得晚了,啥好处都捞不着了!” 朱爽一愣,“什么好处?” 他只想这货来此,是为了出塞镀金混功劳,怎么听他的话,还有别的打算。 李景隆压低声音道:“二叔不知吗?已有不少江南士绅、官员,派族人来西安府买房子置地了!” 朱爽一愣,诧异道:“有这种事?” 他这段时间,为了筹备西征与北伐的诸多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时不常的还要看一下都城营建和府内的生意,哪有时间理会这些。 再者,在他的固有认知中,江南官僚士绅阶层,肯定是支持朱允炆的,来他这里作甚。 可经李景隆的提醒,瞬间反应过来,惊呼道:“两边下注?” 李景隆道:“正是,江南士绅、文官阶层,自然是不希望二叔继位的,可舅爷一直不表态,他们心里没底啊,怕真有那天,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所以派族人过来观望。” 朱爽呵呵一笑:“这帮人,倒是精明啊!九江来此,是否也是这种打算!” 李景隆抱怨道:“二叔这么说,便是小瞧侄儿了,咱李景隆可不是那鼠首两端的小人,自打认准二叔后,可是一直向着您的。”说到最后,还把声音压低了。 朱爽心道:“老子若不是熟知《明史》,还真就被你骗了!” 向府内缓缓走去,对跟上来的李景隆道:“九江如此,实在令做叔叔的感动啊!这样,你在城内挑个地,我命人给你建一座国公府,城外嘛,再分你几个田庄!” 李景隆闻言,乐得心花怒放,心里道:“二叔就是大方啊,可比朱允炆、黄子澄那帮腐儒强多了。老子堂堂一品国公,是用道理能收买的吗?要买,你得拿银子啊!” 离京之前,朱允炆、黄子澄找过他,先说了一通朱标对李文忠父子的恩德,又讲过去的交情,再谈将来的好处,最后说了一通微言大义。 因为之前关系不错,李景隆虚与委蛇,满口答应,也不得罪朱允炆等人。 一路上反复琢磨,见秦王了能得什么好处,这才一见面,就有一座国公府和城外的田庄,却比朱允炆那边实惠多了。 想到这,李景隆忙拱手称谢,笑着道:“无功不受禄,怎么好白拿二叔的赏赐,要不如明年出塞时,由我做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定为二叔找到瓦剌巢穴所在,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朱爽无奈一笑,心里道:“你这算恩将仇报啊!” 第一百二十章 大军出塞 靖难之役前,别说一般人看不出李景隆的底细,就是朱元璋也颇看重这货。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屡担重任,熟读兵书,家学渊源,谁敢相信这货能一战丧师数十万啊! 就是李景隆自己也颇为自信,觉得可以追亡逐北,封狼居胥。 见朱樉愣住,还以为对方担心自己的安危,笑着道:“二叔放心,九江必不负你所托!” 朱爽忙道:“你能有此心,二叔很感动,只是先锋一职,早早许给了平安!不如随我安居中军,出谋划策,如何?” 李景隆先是一副为难的表情,旋即道:“二叔有命,九江莫敢不从啊!” 朱爽哈哈一笑,“走,给你接风!” 秦王府承运殿内,朱爽、李景隆、宁正、平安等武将一边举杯痛饮,一边欣赏舞蹈。正惬意时,曹锦匆匆而至,到朱爽跟前耳语几句。 “有这种事!” 朱爽喃喃说了句,命众将继续饮酒作乐,自己则去一旁的书房,坐下道:“你细细说来!” 曹锦道:“王爷,草原上的探子回报,说自陕北之战损兵折将后,额色库在北元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带他的父亲乌格齐哈什哈的威望,也不如从前了。 北元伪汗恩克与瓦剌另一巨头浩海达裕勾结到一起,准备对付乌格齐哈什哈,双方剑拔弩张,已到即将兵戎相见的地步。” 朱爽听罢,没立刻作答,其实在这个时间节点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原本的历史上,这桩北元内讧事件发生在1394年,也就洪武二十七年春。 如今,北元的实际掌控者乌格齐哈什哈的儿子兵败大明,正是其实力与威望极大削弱的时候,恩克汗与浩海达裕要没所行动,才是奇怪呢! 唯一让朱爽犹豫的,是天气! 此刻已是十一月初了,若这会集结军队奔赴草原,到北元王庭时差不多要来年的一月左右。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 回想一想下法军、德军兵败莫斯科,朱爽便觉太过冒险。 可在想李靖雪夜灭突厥,又觉可以一试。 那可是贞观四年正月,寒风凛冽,李靖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冒着严寒从马邑出发,向恶阳岭挺进。 突厥的颉利可汗没想到唐军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与手下人商议,无不大惊失色。他们认为如果唐兵不是倾国而来,李靖决不会孤军深入,于是“一日数惊”,未战先怯……。 此刻的朱爽,着实有些难以决断。 胜,如唐初李靖一般,行灭国之功。败,如法、德一般,可就惨不忍睹了。 按他现在的发展轨迹,不需要灭国之功,只要明年春天出塞后有所斩获,便有可能获太子之位。 可要败了,今后的事便不好说了! 一旁的曹锦,哪看不出朱樉的心思,道:“王爷,不若派凉国公带兵,这方面他有经验。胜了,也是王爷指挥有方。若败了,也是免去皇上一桩心事啊!” 朱爽笑道:“你这老货,竟敢编排父皇!” 曹锦吓得慌忙跪地,“王爷,奴婢可没有编排皇上的心思啊!” 朱爽道:“哎,你跪什么,我又没责怪你!” 朱元璋这些年,数次兴大案,杀功臣,他那点心思,旁人又怎会看不懂。 连曹锦这样的宦官,都瞧的透透的。 历史上的傅友德,便是看透朱元璋的想法,终日里疑神疑鬼,最终被逼的先杀自己两个儿子,旋即在朱元璋面前自刎而死,惨烈异常。 朱爽身为人子,没在这事上多说。只命曹锦起身,先去准备大军过冬时的衣物。 待曹锦离开后,朱爽继续坐在书房内,想了整整一天,最终决定亲帅十万大军出塞。 朱爽一声令下,陕西布政司、陕西都司都行动起来,前者帮着准备粮草,后者调集军队,征发民夫,准备各种军用物资。 因为很早就为明年春天的出塞做准备,所以只忙了十几天。 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日,朱爽亲帅十万大军,以平安、薛台为先锋,率傅友德、蓝玉、宁正等将,由西安出发。 行至延安府时,修整两日,一是为了接收延长县产的汽油、柴油、煤油。朱爽麾下,已建立一只三千人的火器部队,主要以用简易的火焰喷射器和燃烧瓶为主,他们需要补充燃料。 其次,就是要等等北元那边,总要等他们动了刀子,彼此消耗一下再出塞。 若去的太早,把他们吓得不敢动手,联合起来对付朱爽可就不好了。 两日后,大军再次出发,往榆林的方向去。 到了此处,因为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朱爽便带大军停在神木县,顺手开了一个大煤矿,带领大军就地挖煤。 这波操作,着实让全军上下都看呆了。 都说秦王擅长开矿,也不至擅长到这地步,十万大军要出塞的,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挖煤了? 底层士卒不太理解,蓝玉便是嘲笑了。 单独的营帐内,蓝玉坐在简易行军火炉前烤着手,冲身旁的义子道:“这个朱老二,誓师的时候喊的漂亮,还没出长城就停下来了,带领全军挖煤,呵,怎么想的!” 义子蓝封道:“就是,如今营里的将士都传,说秦王是地矿王转世,天生就是个挖矿的!” “地矿王!”蓝玉喃喃念了句,哈哈大笑。 另一个道:“您说,上位要知道他儿子这样,会不会气死,就他这样,也配当征虏大将军,还不如让义父当呢!” 蓝玉冷笑一声,“上位那个脾气,若知道这事,真能气炸了。不过他待功臣苛刻,对儿孙可不是一般的好。朱老二从前做的错事少么,又怎么了?” “也是,人家是龙子龙孙,非我等可比啊!”蓝封埋怨。 蓝玉冷笑,“龙子龙孙,若没我姐夫他们拼死征战,哪来今日的大明,容朱老二这样的人身居高位!” 蓝家父子正说的起劲时,帐外亲兵忽然道:“大帅,王爷有令,即刻启程出塞!”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北元内乱 荒凉空旷的蒙古草原上,一队人马聚集在山坡,观望山底下厮杀的两只军队。 一个脸上有伤的蒙古人道:“父汗,他们要败了!” 体格雄壮,年纪略长的人大笑:“浩海达裕,你以为,跟一个废物联合,就能取代我吗,简直是在做梦!” “父汗,让儿臣带人将这老狗的队伍冲垮!” 脸上带伤再次请命的人,便是曾带队入寇大明,最终兵败而归的额色库。 因为损失了近万的勇士,额色库在部落里的威名一落千丈。就连他的父亲,北元朝廷的实际掌控者,太师乌格齐哈什哈的权威也开始受到质疑。 本就是傀儡的恩克汗,与瓦剌绰罗斯部落(后改准噶尔)领主浩海达裕密谋,试图除掉太师乌格齐哈什哈。 问题是蒙元内斗太频繁,乌格齐哈什哈有无数的历史经验可以借鉴,非常之时哪里会放松警惕。 很快察觉到对方的阴谋,将计就计,于内乱中杀死大汗恩克,却跑掉了浩海达裕。 乌格齐哈什哈带领部众一路追击,连续两次击败浩海达裕,看来今日要实现三战三捷了。 想到此处,冲身旁的儿子道:“额色库,你带人直冲对方的大营,若能砍下浩海达裕的狗头,至少能将你的耻辱,洗涮一半!” 额色库闻言,脸色黑红,配上疤痕越发显得吓人,咬牙道:“父汗放心,定取那老儿的狗头,给父汗做酒杯!” 说罢一挥手,带一队人马冲了下去,很快击溃对方,却依旧没能抓到浩海达裕。 夜里,乌格齐哈什哈在大帐内宴请众将,忽听手下来报,说浩海达裕的信使到了,想与太师讲和。 乌格齐哈什哈大笑:“他现在,有什么资格于本太师讲和?” 话虽这么说,依旧让人带信使进帐。来的只是一个百夫长,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是将浩海达裕的亲笔信奉上。 乌格齐哈什哈接过信瞧了瞧,见上面写的基本是:他是受蒙骗的,坏人是恩克伪汗,现在已经死了,他们没理由继续斗下去,免得削弱北元实力,便宜的明人。据南下的商队传来的消息说,陕西的大明秦王,一直在为出塞做准备,据说日期在明年春夏之际。此刻斗的太狠,哪有实力抵御明人大军入侵。 乌格齐哈什哈将信看过后,想到明军即将出塞,也有些头疼。将信递给一旁的额色库,问信使道:“浩海达裕那老狗,可要臣服本太师?” 信使道:“太尉的意思是,两家讲和,互不征伐!” 帐内有将领道:“你们绰罗斯部三战皆输,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大汗讲和?” “就是,就是,一战灭了他们,抢了他们的部众,咱们土尔扈特,就是整个草原,最大的部族!” 乌格齐哈什哈听得极为心动,却说道:“要讲和也可以,让浩海达裕献上牛羊各十万头,女人孩子一万,我便饶了你们!” 信使怒道:“今年冬天比往常冷,本就冻死牛羊无数,给你们牛羊各十万,这是让我们绰罗斯部,活活饿死啊!” 乌格齐哈什哈笑道:“我只要牛羊和妇女孩子,又没要你们部族中的勇士,没有吃的,你们可以南下大明去抢嘛!” 信使冷笑:“似额色库那般兵败的话,我们绰罗斯部可就没了!” 额色库闻言大怒,抽出宝刀喊:“你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吗?” 信使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太师若自比盗匪,我也没法子!” 额色库上前,一刀斩去信使左耳,后者疼的抱头痛叫,血流不止。 “今日便宜你,只斩一只耳朵,明日战场上见了,必将你劈成两半!” 信使咬牙道:“好,战场相见,必报此仇!”说罢,转身出了大帐。 乌格齐哈什哈命人撤去酒宴,为明日的战斗做部署安排。 手下有人道:“太师,若明人趁咱们平叛的时候,出塞袭击怎么办?” 额色库冷笑:“现在的明军,可不是二十多年的那只军队了,战力差的很,猛将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陕西那边的军队更不行,要不是他们用奇特的火油偷袭,我当时便攻下延长县,活捉秦王了!” 乌格齐哈什哈道:“明人久居南方繁华地,受不得漠北的严寒与风沙,最早也要明年三四月份才能出塞,到那时,咱们早就吞并绰罗斯,成为草原第一部族了!” “到那时,取代黄金家族,做整个蒙古的大汗也说不定啊!”额色库在旁叫嚣。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大笑,整个蒙古的大汗,他早就想做了。凭什么黄金家族做的,他便做不得? …… 陕西,榆林,神木县的明军大营内。 蓝玉骤然听到拔营的消息,便是一愣,喃喃道:“这是有消息了!” 当即披上虎皮大氅来到中军大帐,见朱樉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走出。 “王爷,可是有确切消息了?”蓝玉拱手问道。 朱爽笑着道:“不错,最新传来的消息说,北元内部已发生严重内乱,土尔扈特部的乌格齐哈什哈,与绰罗斯部的浩海达裕打起来了,连北元伪汗恩克都卷入内斗当中,据说被已经被杀了!” 蓝玉闻言吃了一惊,草原上发生内乱,正是明军出塞犁庭扫穴的好时机,只可惜季节不对。这时候出兵,不知要冻死冻伤多少士卒,若燃料、粮草不济,全军覆没亦有可能啊! 当即道:“如今天寒地冻,草原上又没树木可烧……!” 朱爽笑:“所以,我才带大军在此地开煤矿,做蜂窝煤啊!” 蓝玉愣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也可以吗!” 朱爽不再理会蓝玉,命大军整理行装,即刻出发。 自榆林向北,尚有五百多里才到黄河。过了黄河便是九原,也就是后来的包头。 此处有一个者者口守御千户所,属东胜卫,归晋王管辖,算是整个大明北方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过了此处,大军才算真正进入草原,开启又一次北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雪 一月的蒙古草原寒冷异常,气温基本在零下十几二十度,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对于来自关中的大明军队来说,还是比较遭罪的。 万幸朱樉比较爱惜士卒,临行前备齐了棉衣、棉帽,又有随军携带的简易炉子和蜂窝煤,基本能保证底层士卒不至冻死冻伤,喝口热汤。 而对于平安、薛台这样的将领,除了棉袄还有貂皮大氅,宿营时的中军大帐更是烧的暖暖的,不比待在城内差。 有这样的后勤保障,这二人带着三万大军,一路急行军直奔北元都城和林。沿途遇到小部落,会杀掉反抗者,而对于肯投降大明的,则会予以宽恕。 平安命人拿出提前备好的铁锅,发给一些肯投降的人,并告诉他们到了大明,每家每户都会拥有崭新的铸铁锅。 这一举动,令无数草原牧民热泪盈眶。 不得不说,退居草原的蒙古人,过的实在是太惨了。 好些部落煮肉时,要把破了的锅修修补补凑合着用,实在没有锅,竟不得不用动物皮装满水来煮肉,这样的“烹饪”效果可想而知。 是以每当蒙古骑兵侵扰长城沿线时,大明的官民常看到奇特一景:每次攻城陷堡先行搜掠,以得锅为奇货。金银财宝都不稀罕,也要“抢锅”。 实在过日子的必须品,有一口好锅,能当传家宝啊! 如今大明军队打到草原,虽俘虏了他们,但是有铁锅发的话,迁入内地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又处理完一个小部落后,平安带队继续往和林去。他是大军先锋,如今草原上有消息,都是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再往朱樉那边送过去。 “据可靠消息,北元太师乌格齐哈什哈,带领部众,离开和林向西去了!” 大帐内,平安向他的副手薛台说道。 后者大吃一惊,“咱们的消息泄露了?” 平安微微摇头,“未必,我听说乌格齐哈什哈是只老狐狸,狡诈异常,他未必是防备咱们,怕别的部族偷袭也说不定!” 薛台点头,“有这个可能,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请示王爷一下?” 平安道:“军情紧急,来不及的。我料想乌格齐哈什哈虽离开和林,但也不会向西走太远,毕竟是寒冬时节,想要偷袭也不容易。” 薛台道:“这会牲口只能吃干的,人马皆瘦,一个个都在帐篷里待着,若要走的太远,部众也不愿答应!” 平安问,“那你说,他们这会应该在哪?” 薛台道:“我觉得,应在距和林不远的杭爱山南麓,而且要有水源!” 薛台是蒙古人,听说过杭爱山,也就是勒石燕然的燕然山。不过他是内地长大的蒙古人,并不了解杭爱山一带的地形。 平安自然更不了解,但两人有了大致的追击方向,尽起大军,在向导的带领下,往杭爱山南麓的方向去。 同时,将得到的情报与行动,报与后方的朱樉。 中军大帐内,朱樉闻听后,打发走信使,也未与诸将商议。 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心念一动,思绪来到虚无空间。 向下望去,是巨大无比的“万里江山图”。因为所在区域即非秦王封地,也不是大明领土,正下方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具体细节。 但名山川大河的走向,还是能瞧个大概的。 朱爽透过“万里江山图”仔细看了看,发现在杭爱山脉与阿尔泰山山脉之间,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又有一条发源自杭爱山的大河向西流淌。 乌格齐哈什哈要想躲避严寒,防止被大明或其他部落偷袭,这片区域倒是个好地方。 更令朱爽惊奇的是,他麾下统率的大军,竟以光点的形式,凸显在地图上。 能看出代表平安所部的光点群,在大军前方的大致位置。 看到这,朱爽心念一动,思绪回归现实,喊来信使,命其回报平安,告诉他进入杭爱山南麓一直向西,大约走两三百里,能看到一条大河。乌格齐哈什哈所部,有极大的概率待在那里。 实际上不说九成九,也差不多。 毕竟是寒冬时节,人马皆瘦,草原上的部族就算想迁徙,也没法走太远。 消息传回平安所部后,后者大吃一惊,“王爷,怎知那边有条大河?” 薛台嘿嘿一笑,“你也不是第一天来西安府,还不知王爷大名,那可是数次让地龙翻身的人,知道远处的山川地形不稀奇!” 平安道:“他就算是真龙天子,可这不属大明啊,还能让草原上的地龙翻身,助咱们打仗不成!” 薛台道:“那可不好说,也许今后就归大明了呢!” 两人闲扯几句,继续往杭爱山南麓的方向去,不想途中忽遇暴雪,气温骤降。平安无奈,只得命人扎下营寨,每日烧蜂窝煤取暖,等待雪停。 …… 杭爱山南麓,扎布汗河畔,乌格齐哈什哈所掌控的“北元”朝廷大部,都在此处过冬避风。 瞧见外头下起暴雪,额色库哈哈一笑,“父汗,不必再忧虑了,明军不出塞则罢,若出塞,只怕数万大军,都要冻死在草原上!” 乌格齐哈什哈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氅,到大帐口看了看外面的暴雪,笑着道:“我还真有点盼着他们出塞了,别的不说,大明的铁锅是真的好,若来数万大军,怎么也该有上千口铁锅!” 额色库闻言眼睛一亮,道:“还有明军的武器、盔甲,若有缴获,咱们土尔扈特部的实力,就更强了。到明年,也不用联系黄金家族,您自己就能当蒙古大汗!” 乌格齐哈什哈听这话,脸色越发黑红,笑着道:“既如此,还真得派人打探点消息,别像捕鱼儿海那次,被人摸到家门口都不知。” 额色库道:“父汗放心,儿臣这就命人,去和林那边盯着,若发现明军踪迹,命他们立刻来报。” 说罢喊来一个百户,吩咐一通,赐了一袋马奶酒,就命他走了。 这百户出了太师的大帐,被冷风一吹,冻的直打哆嗦。低声咒骂道:“这冻死人天气,连个鬼影都瞧不见,哪来的明军。” 只是命令已下,不得不从,当即选了二十个骑兵,随他往和林的方向去。 这一路顶风冒雪,冻得跟个孙子似的,才离大营十里便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百户也不愿走啊,忙命人扎下营寨,搭帐篷点火,先喝点马奶酒暖和暖和再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杭爱山大捷 风雪过后,额色库派出的探马,在寒风的吹拂下,艰难的往和林的方向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天也走不上二十里。都觉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不可能有明军或其他部落偷袭。 所谓的打探消息,自然是能应付就应付。别人都在温暖的帐篷里吃喝享乐,凭什么让他们出来顶风冒雪的受罪?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整个队伍都没多少警觉性。 平安那边,则不同了。 风雪一停,便尽起大军往杭爱山南麓疾行,对于大军先锋平安而言,此战至关重要。 他是朱元璋的义子,可惜年纪太小,长成时国内的仗已打的差不多了。不能像沐英那般立的大功,永镇云南。熬了多年,也没有立功的机会。 如今都知道他是秦王朱樉,花十万两银子“借”来的人,若不能一战立得大功,怎对的起秦王信任之恩。 平安抱着不破瓦剌终不还的决心,带着队伍前行。快到杭爱山时,则向士卒们允诺,此战缴获分文不取,除了要献给秦王和朝廷的,余者都分给众人。于是明军士气大震,行动越发迅速。 “报,前方山坡后发现几个帐篷,瞧着不像普通牧民!” 在延长县守卫战立下战功的陆丹,此刻已积功升至百户,在薛台麾下当差,带人走在大军前列。 闻言忙纵马向前,来到山坡前下了马,矮着身子走几步到坡顶趴好,抽出怀中的“千里镜”向下望去,好半晌也不见有人出帐篷。 到陆丹有些趴不住时,才见一个骑兵装扮的人出来解手。 “跟上次入寇的打扮差不多,应该是一个部落的!等下随我悄悄接近,一队先去控制马匹,一队随我围住那几个帐篷!” 陆丹吩咐过后,带一个百户的人马缓缓而行,又有呼啸的北风遮掩,帐篷里的人,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抓几个活的!” 陆丹说罢,点燃一个燃烧瓶,扔到一个帐篷边上。瓶子破碎后,呼地一下燃起熊熊大伙。 他身后几名士卒也是相同的动作,很快将几顶帐篷点燃。 里面的人仓皇逃出,见马匹被控制,辎重被烧了,当即跪地请降。 这个时候,若明军不受降他们还不干呢! 寒冬时节,滴水成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没有马匹、辎重、粮食,就算明军放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的。 什么都没有,跑回去报信也只有冻死路边的下场。 “说,你们是谁的兵?” 陆丹骑在马上,缩着身子问道。一旁的向导将他的话翻译过去,跪地的士卒道:“我们是额色库大人手下!” 陆丹呵呵一笑:“额色库,老熟人啊,在延长县交过手的!” 跪地的瓦剌百户,也认出烧毁帐篷的是燃烧瓶,惊骇万分道:“你们,是大明秦王的部下?” 在他看来,所谓明军来偷袭,不过是乌格齐哈什哈与额色库杞人忧天,这天都冷成什么样了,明人怎么可能打过来。 可认为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陆丹呵呵一笑:“不错,皇上命秦王率兵五十万,要一战剿灭北元。我们就是大军先锋,识相的,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的本部在哪?” 瓦剌百户见状,当即道:“我全说,本部人马在此向西一百二十里处,扎布汗河边!” 陆丹闻听,忙将这伙人押着,送往先锋大营。 平安听了汇报,大吃一惊,喃喃道:“王爷真神人也,竟能料敌于千里之外。” 薛台也很震惊,却有些得意道:“我早就说嘛,信王爷的准没错!” 平安命人将消息报往朱樉,并即刻带大军倍道兼行,将士们人不卸甲、马不离开鞍。一百二十里的路程,只走了一天多点。 走在最前头的陆丹,用“千里镜”看到瓦剌本部大营后,当即飞马报给平安。 后者命人抛下辎重,保持肃静,悄悄接近敌方大营,发起突然袭击。 上千枚燃烧瓶几乎在同一时间扔进敌方营寨,燃起熊熊大火,烧的敌方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乌格齐哈什哈虽略有防备,可在内心深处,压根没想到明军能在这样的天气下,打到这来,当时就懵了。 在儿子的护卫下,几次试图组织抵抗,却都被明军冲散了。 这平安,手执一柄十八斤重的混铁棍,挥舞之下一棍一个。被打中的不当场被砸死,也是瞬间失去战斗力。 而一旁的薛台,手执两柄鎏金熟铜锏,也是勇猛异常。 在这二人的带领下,明军先锋全军出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乌格齐哈什哈的人马杀懵了。 就感觉四面八方似乎到处都是明军,料想肯定是明军主力来了,一个个哪还有战斗的心思。 不是跪地请降,便是四散逃亡啊! 乌格齐哈什哈见势不妙,也带着额色库趁乱逃亡。至于妻子、小儿子、部下什么的,就顾不得了。 平安带人杀了大半夜,见彻底没有抵抗后,才停了下来,派人向秦王报捷。 此刻的朱爽,远在一百里开外,闻听捷报传来,欣喜万分。当即擂鼓聚将,向众人通报这一好消息。蓝玉、傅友德闻听,都是一愣。 作为大军副将,未能独领一只人马,而是随军跟在朱樉身边,这二人都有一肚子怨言。 若有功劳还好,一旦战事受挫,到皇上那里,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却怎么也想不到,朱樉竟能一战功成,却比蓝玉的捕鱼儿海之役还顺利。 宁正没那么多不满,当即拱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一战灭了蒙古王庭,堪比李靖雪夜灭突厥啊!” 蓝玉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自捕鱼儿海之役后,草原诸部都是草头王,哪有真正的王庭。 见帐内众人望着他,也有些不自在,又咳了一声,无奈拱手道:“恭喜王爷!” 傅友德则很快调整心态,缓缓道:“王爷此役,功劳甚大,堪称诸王第一。更兼秦藩巨富,天下皆知。文治武功,鲜有藩王可及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宿将的选择 傅友德一代名将,功勋卓着,地位甚高,按说不该这么谄媚。 可自朱标去世后,他便察觉出朱元璋对他的忌惮之心。 此人一生“四投其主”,先跟韩林儿,再投明玉珍,后从陈友谅,最终才跟了朱元璋。 平日里谨小慎微不假,可在涉及前途命运抉择时,不是一般的胆大。 他知道朱标若在,他能善终。也明白朱允炆若上位,自己必然没有好下场。 朱元璋曾在徐达等人去世后说,论将之功,傅友德第一。 是推崇,也是忌惮。 若国有长君,不怕老臣谋反。 可要是幼主临朝,似他这样的军中宿将,绝对要被当成司马懿提防的。 高平陵之变时,司马懿都七十了,两年后就挂了。 谁能想到,一个年老多病,离死只有两年的七旬老翁,“大魏忠良国家重臣”,也能奋力一搏奠定新朝,成了“晋高祖宣皇帝”! 历史已无数次证明,一旦强势的君主去世,权力出现真空,不论哪个忠良之臣,都有些靠不住。 李斯敢篡改遗诏,周勃、陈平敢屠王弑帝,霍光废立天子,连武则天这样的老妇人,都不满足当个专权的太后,非要篡亲儿子的位,过把当皇帝的瘾。 别说司马懿、李善长这样根基深厚,人脉盘根错节的政治集团大佬。似杨坚那样的外戚,赵匡胤那样的禁军统领,一样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完成改朝换代。 为什么一定要弄死李善长,怕这老货当司马懿啊! 为什么对他这么忌惮,怕他学赵匡胤啊! 傅友德自问没那个心思,可他知道朱元璋多疑。 自己选的老大,他是想跟到最后的。 可朱元璋要选了朱允炆,他就没活路的。 最好的选择,是立晋王朱?为太子。他女儿是晋王儿媳,也算是亲家。 可有秦王在,朱?很难越过朱樉成为太子。 如今朱樉立下灭国般的功劳,关中的经济发展又很好,称得上文治武功,绝对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朱樉继位,朱元璋不用担心宿将威胁新君,自己的爵位与全家老小,也就能保全了。 想通这些的傅友德,率先向朱樉表达出善意。 一旁的蓝玉都看呆了,心里纳闷,这是偷着喝酒了? 他虽觉此战打的还成,但跟捕鱼儿海之役还是没法比的,傅友德如此谄媚,实在是丢人,羞与为伍啊! 可别人都恭喜了,他作为大军副将,一言不发也不合适,当即拱手道:“王爷一战平定瓦剌,可喜可贺!” 蓝玉心道:“恩克汗都死了,这就是土尔扈特部,说平定瓦剌,都是抬举他!” 朱爽倒不计较文字上的细节,笑着道:“同喜同喜,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当奋勇当先,主动出击,犁庭扫穴,将瓦剌一部彻底打残。” 帐内诸将就是一愣,觉得王爷口中的两句诗雄浑大气,不像朱樉能说出来的。 正纳闷时,听朱樉道:“蓝玉听令!” 蓝玉一愣,当即道:“末将在!” “命你率三卫人马,火速增援平安,务必要抓住乌格齐哈什哈父子!” “末将遵命!” “傅友德听令!” “末将在!” “同样率三卫人马,同样的任务!” “末将遵命!” 北元时期的蒙古人同突厥人不一样,没有恶阳岭那样的险峻关口可守。 明军出塞他们就跑,或是诱敌深入设下埋伏,或是拖到明军粮草不济主动撤退,所以攻坚战几乎是不存在的。 这个时候,打的是追击战、歼灭战,正需要蓝玉、傅友德这样经验丰富的宿将出马。 所以任务相同,至于谁能抓到,就看这二人本事了! 憋了许久不曾带兵打仗的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出了营帐带兵出发。 朱爽本人倒不着急,反倒给后方下令,催促再送一批蜂窝煤、粮食、棉袄、铁锅等物资过来。 他知道平安这次突袭,烧了土尔扈特部很多物资。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没了帐篷、粮食、火炉,就算带着武器、马匹逃出去,弄不好也会冻死在路上。 相信很多普通的牧民、部众,还是会回来选择投降的。 到那时优待一下俘虏,随便发点铁锅、棉衣,给一点点食物,让他的威名与仁慈传遍草原,以后出塞就更容易了。 实际此刻的平安,就陷入焦头烂额的局面当中,无他,投降的人实在太多了,以致一时半会都统计不清楚了。 回想先辈的战绩,他就纳闷了,之前几次北征,动不动就俘获十万、二十万人的,都是怎么管的,没经验啊! 更要命的是帐篷烧了很多,无数瓦剌部落的人聚在一起蹲在地上,冻得浑身发抖,似乎连今晚都很难熬过去了。 “将军,要让他们这么蹲一夜的话,明儿一早绝对要死一大片啊!”薛台忧心道。 他是内地长大的蒙古人,很早就随父亲归顺大明了。虽说对大明忠心耿耿,可瞧瓦剌部落人的惨状,心里很不好受。 平安也不好受,他是猛将,却没有杀俘杀降的爱好,再者临行前朱樉曾对他面授机宜,要优待俘虏,若冻死太多人,岂不违了王爷的将令? 于是道:“你觉得,如何是好!” 薛台看了眼蹲的密密麻麻的俘虏,狠心道:“要不,给他们生点火?” 平安道:“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王爷那边,还有足够的燃料!” 旋即将俘虏分散看管,每百人发一只简易行军炉和一定数量的蜂窝煤,帮他们引燃后,具体如何烤火就由他们自己分配了。 很快,无数俘虏们打做一团,又很快平息下来,形成短暂的平衡状态。 转过天,平安将辎重、俘虏和大部分的物资交由薛台看管,带人向西,搜捕乌格齐哈什哈父子去了。 眼看着蓝玉、傅友德带的兵马路过后,到了傍晚,才瞧见朱樉带的大军,缓缓而来。 “王爷,此战共擒获瓦剌部众八万余人,北元王庭,平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连锁反应 朱爽虽早已接到战报,可直到瞧见大片的瓦剌战俘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踏实,旋即又的变得澎湃起来。 北元王庭在瓦剌,瓦剌势力最大的部落是乌格齐哈什哈掌握的土尔扈特部,以及浩海达裕统领的绰罗斯部。 如今前者被朱爽一战而灭,后者因内乱被土尔扈特部打的元气大伤,北元大汗恩克还死了。 整个草原可以说一瞬间回到“前成吉思汗”时代,正处于势力最衰落的时期。 要就这么走了,朱爽还真有点不甘心。 望着密密麻麻蹲了一地的战俘,朱爽忽产生个念头,要能在草原上筑一座城,驻扎军队会怎么样? 首先要愁的,便是粮食问题。 这时代路途不便,运送粮食损耗极高,全指望中原输送,财力上是无法支持的。最好的方法,是选在产粮区。 漠北蒙古就不用想了,直到几百年后也种不出太多粮食。 可后世的内蒙地区却是产粮大省,21年时,全省产粮高达3840万吨,位居全国第六。 明朝的内蒙地区,不指望它产那么多,只要能维持边镇军需民用,筑城一事就可以提上日程啊! 而且,后世内蒙的粮食主产区,主要在东部地区,尤其是通辽,地处“世界黄金玉米带”,是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粮食产量位于内蒙第一位。 若能将手伸到这边,一来可以威胁燕王的后方,二来可以为平定、开发东北做准备。 其次,在河套地区也可以筑一座城池。若能将这里开发出来,也许就不会如历史上那般,东胜卫内迁,河套地区拱手让人了。 朱爽想到这些,恨不能第一时间到营帐内,给朱元璋写封奏折。 可薛台却苦着脸道:“王爷,煤要烧没了,您那边要不拨点的话,兄弟们就要挨冻了!” 朱爽呵呵一笑:“拨你一些就是!” 身后负责后勤统筹的宁正提醒,“王爷,咱们这边也不宽裕,要照顾到这数万俘虏的话,走不到一半就得全部断炊。” 朱爽听这话,不禁皱起眉头。 寒冬腊月,死冷寒天,这时候没有烧的,他也抗不了啊! 可要不管这数万俘虏,任凭他们硬抗的话,朱爽这心里也过意不去。琢磨着,能不能在“万里江山图”上找找法子。 心念一动,思绪来到虚无空间。向下望去,巨大的“万里江山图”上,朱爽所在的地方,北至杭爱山脉,东西上千里的区域,居然跟大明连成片,被点亮了。 “这代表着,时控区域吗?” 朱爽好奇不已,心念再动,这片区域内的地下矿产,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的矿产不是一般的多。黄金、铜、煤炭矿脉就瞧见好多条。 朱爽盘算着,如果在这开个大金矿、大铜矿,草原上的牧民会是什么反应,朱元璋、朝臣又会是什么反应? 自古中原王朝不愿草原拓展土地,一是统治成本太高,二是无利可图。 若有金矿、铜矿,也不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朱爽盘算一会,实在不好推测各方反应,便决定先搁置下来,晚些时候再开发。 好在煤矿多的很,走到半路没得烧的时候,随便开一个就是。 不仅省去运输的消耗,还能令数万大军与俘虏,见识他的“本事”,进而盲目崇拜啊! 当即道:“没事,我自有办法,拨给他们就是!” 宁正十分意外,心里道:“您总不会走到半路,领我们再挖一个煤矿,来的时候就这样,王爷什么时候,学的这般厉害的风水堪舆本事啊!” 却说道:“遵命!” 旋即命人给薛台拨送物资,而他则带人扎下营寨。 到下午时,平安兴高采烈的带人押送乌格齐哈什哈父子归来。 按说这对父子的逃跑本事也不差,并不逊色于王保保等人,奈何时节不对。 天寒地冻的,仅带着武器、马匹逃跑,险些没冻死在野外,幸亏被明军发现的早。 朱爽见状,大喜过望,当即给平安接风,且在奏折里,将平安的功劳排在第一位。 至于蓝玉、傅友德等人,只抓到一些四散而逃的散兵游勇,失望而归。 修整一日后,朱爽带着大军和近十万俘虏班师。 而他写好的奏折,已早早的送往朝廷。 …… “大捷,大捷,秦王一战平定北元,灭敌十万!” 金陵,入了城门的信使一边飞马直奔皇宫,一边在马上大喊,引得周围百姓惊诧万分,议论不止。 “秦王,这么厉害吗,这不赶上蓝大将军了!” “要我说,都快赶上秦王李世民了!” 因为朱尚炳在城内修路的缘故,金陵的底层百姓对朱樉印象极好,别说古往今来没见过这样的王爷,就是这样的父母官也没瞧见啊! 而一些文官听到这消息,宛如天塌下来一般。 叹息道:“朱樉即嫡且长,治理关中有方,如今又获这样的军功,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可惜啊,无人引荐!” 皇宫内,在御花园打太极的朱元璋闻听捷报,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依旧将套路打完。 洗了手才说:“这才像咱嘛!” 随即问一旁的庆童,“你说呢!” 一旁伺候的庆童心道,“我能说不像吗?” 却说道:“皇上提三尺剑,剿灭群雄,北伐中原,立不世之功,众皇子是没法跟您比的。不过秦王此役,堪比李靖雪夜灭突厥,这般大功,也是古来皇子中少有的。也只有皇上这般英明神武的,才能有这样的皇子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这老货,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旋即收敛笑容,“你说,他能当大任吗!” 庆童闻听此言,差点没吓尿。皇上居然问他,秦王能不能当太子,这是他能回答的嘛! 再者,朱元璋问出这话,心中必然是有答案啊! 他不是征求庆童的意见,只是太多东西憋在心里,想说说而已。 毕竟他只是个老太监,随时能变成保守秘密,不再说话的死人啊! 忙跪倒在地,“此万岁爷家事,奴婢不敢妄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悲催的黄子澄 朱元璋眼神睥睨,旋即笑了,心里道:“我跟一个老太监说这些干嘛,要问也该问大臣嘛!” 想到这,目光又阴沉起来。 自古权力传承,向来险之又险,军权是首先要考虑的。 如今老一辈的能臣猛将,已被他杀的差不多。硕果仅存的那几位,凭朱樉此刻的大功,也足以压制。 藩王方面,唯有晋、燕能与朱樉相抗衡。可就实力而言,晋不如秦,燕又不如晋,无须担心有七国、八王之乱。 文官们若识相听话,便再无忧虑了。 倒是朱允炆,想他平日里乖巧、宽仁,有乃父之风,朱元璋便有些愧疚。 老朱小时过得实在太苦,这让他无比看重亲情。对诸皇子、皇孙甚至未曾谋面的后代子孙太好了,想到朱允炆以后可能面临的悲惨下场,实在不忍心。 毕竟他孙子虽多,可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感情深厚的可就那么几个。所谓老儿子、大孙子,如何能狠下心,看朱允炆落到悲惨境地。 “好在他没沾过军权,就把他身边那位打发了!” 朱元璋心里盘算,政治上已将黄子澄判了死刑。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一个腐儒而已,倒也不用杀之而后快,免得大孙太过伤心。 想到这,冲庆童道:“传旨,黄子澄性格狂悖、品行不端,免去太常寺卿一职,降为崖州知县!” 庆童听得一愣,太知道在秦王立得大功的节骨眼上,皇长孙朱允炆的第一心腹黄子澄被贬,意味着什么了。 见证这样的历史时刻,庆童没有兴奋与喜悦,只有害怕的感觉。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身边的太监也一样啊! 等朱樉登基,自己便只能出宫养老了! 庆童暗暗想着,写好了圣旨用印后,命人送出宫去。 …… 城内,太子庙静室。 黄子澄望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走动不停的朱允炆,心中很是无奈,劝说道:“王爷,也不必把事情想的太坏,秦王荒唐已久,如何能有这般本事,这其中有假也说不定。您是不知军队里那帮家伙,惯会吹嘘兵力,虚报战功的!” 朱允炆停下脚步,眼神依旧烦躁,“蓝玉跟二叔,可不是一伙的,傅友德更是晋王的儿女亲家,有这二人在,会眼睁睁看着他作假!” 黄子澄道:“我听说,秦王在军中大权独揽,并未让两个副将单独领兵,就冲这第一点,便可参他一本!” 朱允炆无奈道:“若他大败亏输,倒是可以用这做点文章,可如今携‘灭国’之功归来,皇爷爷如何肯查!” 黄子澄道:“都知道北元退到草原上后,已蜕变到‘诸部落时代’,秦王充其量也不过是灭掉当中势力较大的一个部落罢了,可不能让他轻易获得灭国之功的称号!” 朱允炆心道,这个时候计较这个,有意义吗! 他害怕的是皇爷爷因此认定二叔,立了太子啊! 可黄子澄是他的第一心腹,不好训斥、反驳,只说道:“便依先生之言,只是如今的局面,当如何应对是好!” 黄子澄道:“他身上,不还有一个征西大将军的头衔吗?找人上表,催他出兵平定西域,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啊!总之,万万不能令他来京便是!” 朱允炆皱眉,“倒是这个理,可西征的事不能一蹴而就,想凭此阻他进京,怕是不易!” 黄子澄道:“我听闻,有洛阳的商贾贩丝绸到西域,在那边不知被谁杀了。其家人在洛阳告官,希望朝廷能为其伸冤!” 朱允炆道:“荒唐,他在西域被杀,与我大明何干?” 黄子澄笑:“谁说不是呢,可他的家人认为,他是大明的人,在西域被杀,是那边藐视我大明,冒犯天朝威严!” 朱允炆不屑一笑,“荒谬绝伦,区区商贾贱籍,也配与大明天威并论!” 黄子澄道:“确实不配,但秦王那边,是很看重商贾的。若令洛阳商贾的家人来京告状,弄的满城风雨,重提征讨西域的事,或可阻其进京啊!” 朱允炆听了,觉得或可一试,毕竟没有更好的法子。 若能令朱樉焦头烂额,将皇爷爷的注意力引导别处,也好过无应对之策。 当即道:“好,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旋即道:“可惜本王身子羸弱,长大以来,不曾带过一兵一卒,有时想想,还真是羡慕几位王叔啊!” 黄子澄道:“藩王掌兵,非国家之福,王爷也不用羡慕他们,逍遥不了多久的!” 朱允炆微微点头,心里道:“我若登基,必定尽削天下藩王!” 可在想此刻的局面,又有些灰心,二叔强势崛起,我还有机会吗! 正烦躁时,忽听有人敲门,旋即一个声音道:“老爷,宫里派人到府上,传圣旨了!” 朱允炆、黄子澄听这话,都悚然心惊。 这个时候传旨,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先生?” 黄子澄道:“王爷莫慌,皇上是平衡朝局的高手,如今秦王太过强势,加强一下您的实力,也说不定!” 朱允炆点头,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却旋即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不会是将自己淘汰,要把先生打发了? 如果那样,可真如天塌地陷一般啊! 朱允炆想到这,却压根不敢提,只说道:“好,我陪先生回府,接旨!” 两人出了太子庙,共乘一辆马车回黄府,到了后朱允炆并不下车,静静的坐在车里等消息。 却说黄子澄回府时已摆好香案,带领家人一起跪迎圣旨。 听宣旨的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黄子澄性格狂悖、品行不端,免去太常寺卿一职,降为崖州知县!”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黄子澄似晴天被劈个炸雷一般,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太常寺卿、崖州知县,开什么玩笑! 老子什么时候狂悖了,品行什么时候不端了,朱重八,你这是血口喷人啊! 这么多年,伺候太子一脉父子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由京城贬到天涯海角,置他父子二人于……! 黄子澄想到这,眼睛忽然瞪的老大,明白自己被贬的原因了,一时间吓得体若筛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子之位 “黄大人,别愣着了,接旨?”传旨太监笑眯眯道。 黄子澄双眼微红,无奈道:“臣,叩谢天恩!” 待传旨太监离去后,黄子澄仍傻傻的楞在原地,感觉脑子都空了。 其夫人道:“好好的,怎就贬到崖州了,老爷又不曾犯错!” 黄子澄苦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想办谁、杀谁,还用看是否有罪吗?” 其夫人听这话,吓得向后跌到,失声道:“不至于,杀了你!” 黄子澄起身道:“我一介儒生,只懂微言大义,在朝堂也没什么势力,皇上不会杀我的,只可惜,大业不成啊!” 旋即叹了口气,将圣旨交给家人,转身出了府邸,来到朱允炆的马车前。 “王爷,恕老臣,不能再为您出谋划策了!” “先生缘何这般说,皇爷爷的圣旨?” 朱允炆挑起马车帘子,一脸惊慌。 “皇上说臣,狂悖无礼,品行不端,免去大理寺卿一职,降为崖州知县了!” “崖州?” 朱允炆都懵了,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崖州是琼州府下的一个县,位于海外孤岛上。 这一去,不等同于流放吗? 更让他心惊的是,满朝文武都知,黄子澄是他的第一心腹。皇爷爷这么做,岂不是告诉满朝众臣,他不可能被立为皇太孙了吗! “皇爷爷,孙儿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这么对我?” 想到这,朱允炆心中暗恨,牙关紧叫,有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抛弃的感觉。 黄子澄见朱允炆不复往日宽仁风范,眼神里透着凶狠,叹息道:“王爷身处逆境,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 朱允炆目光决绝,咬牙道:“以待天时,您觉我还有机会吗?” “不等一等,又怎知没有机会呢?司马仲达七十高龄,尚能奋力一搏,奠定新朝。朱樉荒淫酒色,耽于享乐,还中过毒,身子骨未必好到哪去,走在皇上前面也说不定啊!” 朱允炆听了,脸色变了变,低声道:“不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允炆,多谢先生教诲。若有如愿那天,必不忘先生大恩!” 黄子澄笑了,“皇上将老臣贬去崖州,不过是给朝臣们释放一个信号,倒也不是非要臣待在那边,若有机会,还请王爷帮老臣挪挪地,哪怕岭南也好啊!” 朱允炆笑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先生到时可不要不愿回来!” “王爷需要老臣回来时,臣自然就回来了!” “好,一言为定!” …… 朱允炆重树信心时,朱元璋正在皇宫内,召翰林学士刘三吾问话。 “秦王英武似朕,有灭国之功。注重民生,贡献玉米良种,奠定大明盛世之基。擅长经济之道,关中富庶,不弱江南。体恤百姓,高价雇工,令小民获益。即长且嫡,立之何如?” 刘三吾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此乃圣上家事,可圣心独断!” “你,真这么想?” 刘三吾当然不这么想了,若提燕王,他可以说,至秦、晋二王于何地! 可秦王朱樉即嫡且长,本就是很无敌的。 早先被排除是在继承人名单之外,是因为他早年荒淫暴虐,名声臭不可闻。 可经过一年多的改善,文治武功都取得不凡的成就,早先那些罪名,便有些提不起来了。 没有合适的理由与借口,他能怎么说,若强行否定,极力推朱允炆的话,他真怕没命告老还乡啊! “臣确实是这么想的!” “好,好,你这么大学问的人都这么想,相信其他大臣,也不会有异议,好啊!” 朱元璋老怀甚慰,当即道:“替朕拟一道旨意!” 刘三吾心头一惊,暗暗道:“这便要封其为太子吗?” 心中虽有不愿,却不敢有半点忤逆,来到书案前,带伺候的小太监铺了纸,磨了磨后提笔道:“皇上要写的是?” “就给天下藩王,都下一道诏书,要他们在三月初抵达京师!” 刘三吾听得一愣,召集天下藩王,要弄这么大动静吗? 皇上这是要让这些藩王见证秦王的加封太子大典,叫其他儿子们过来给朱樉磕头,定下君臣名分啊! 却也只能提笔挥豪,按朱元璋的意思,写下一道圣旨。 用印之后,自有专门的人处理、发送。 朱元璋望着浑身不自在的刘三吾,暗暗发笑,他知道这帮文官,不喜欢他那些被封为塞王的儿子们,总觉得都是赳赳武夫,骄纵不法。 不过朱樉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他惊喜,开矿什么的都要差一筹,弄出亩产超过十石的粮食,才是朱元璋最满意的。 在他看来,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有条活路,被欺压的再狠也未必会造反,此盛世之根基也! 到时人口增长,一万万,两万万,三万万,四万万……便再也不受草原部族威胁了,大明江山不说万世,传个千年应当不难! 若能成为一个千年王朝的太祖,真的是想想就高兴啊! “你说咱大明,能传多少世?” 刘三吾悚然心惊,心里道:“您这是要,自比始皇帝,觉得大明能传万世吗?” 当即道:“江山在德不在险,若皇上的后世子孙,都能像您一样体恤百姓,相信大明的江山,会一直传下去!” 朱元璋闻言脸色一变,觉得有些道理,“可要后世子孙,恣意妄为……!” 刘三吾笑了,“陛下不是命人编纂了一本《祖训录》吗?可以再修订一番,定为祖宗家法,命后世子孙不得违背。若真有恣意妄为的,自会有大臣拿祖宗家法与其理论!” 朱元璋闻言,深以为然。所谓的《祖训录》,就是后来的《皇明祖训》。最早编纂于洪武二年,到洪武六年书才编成。于洪武九年又加以修订。 原本的历史上,《祖训录》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重定,才更名为《皇明祖训》。 此刻听刘三吾这么讲,朱元璋又起了重新编纂祖宗家法的念头,当即道:“就由你来主持修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征之国 刘三吾闻言大喜,忙叩头道:“臣,领旨!” 在他看来,《祖训录》是文官集团约束帝王皇权的最有力武器。 对于朱元璋这样的开国之主,文官们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整个王朝都是人家开创的,作为一帮打工的,能说什么? 可对于后世之君,各方面规定详细的《祖训录》,就是约束皇权的枷锁。 真有恣意妄为的昏君,就可以拿祖宗家法说事了。 这时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忠孝节义,身为天子,也怕违背组训、殃及天下的恶名啊! 想到这,刘三吾忽然道:“陛下,秦王文治武功,历代藩王中少有能及。可王朝的后世之君,多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并无军事才能,若羡慕祖宗的功业,率兵亲征的话,恐有颠覆社稷之忧啊!” 朱元璋闻言眉头一皱,瞳孔微缩,踱了两步道:“你提醒的不错,确实要加上一条,今后凡我大明天子,非社稷危亡之祸,不可亲征。” 说完之后,回想历朝历代中后期的复杂局面,又觉定的有些死板。 刘三吾看出朱元璋犯难了,手捻花白的长髯笑呵呵道:“皇上是觉得,规定的太过笼统,过于限制后世子孙?” “不错,你给咱说说,要怎么规定才好?若说的不合朕意,编纂的活,你也别干了!” 刘三吾呵呵一笑,心里道:“毕竟是没念过书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来考我!” 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胡说半句,道:“其实,这也简单,可把我大明能遇到的战争,分类规定便是,可分为对内与对外。对内无非是百姓与藩王造反,这两种,只要选贤任能,派一大将出征,便可轻松平定!” 朱元璋闻言点头,道:“以中央对一隅,没理由剿不灭!” 刘三吾道:“至于对外,就有些复杂了。草原上的部落,如荒野里的野草,生生不息,不可断绝。在陛下的连番打击下,虽已分化为诸多部落。可数年之后,一旦有雄主出现统一草原,顷刻间便能率领十万铁骑,进犯我大明。 臣的意见是,对草原剿抚并用,分化瓦解,筑牢边防。一旦有事,命大将守住长城一线,朝廷便可安枕无忧,,立于不败之地,无须劳烦天子亲征!” 朱元璋闻听,笑着道:“我瞧出来了,你的意思,这以后的大明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用亲征啊!” 刘三吾也笑,手捻花白长髯继续道:“至于朝鲜、日本、琉球、暹罗、安南等国,远隔山海、偏居一隅、地狭民贫,无力骚扰进犯大明,更不需大明天子出马。是以臣怎么想,都找不到亲征的理由啊!” 朱元璋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事。至于将来,要真到天子非亲征不可的地步,想来也不会在意他的祖宗家法。 “那就改成,凡大明天子,不可御驾亲征!” 刘三吾忙施礼道:“吾皇圣明!” 旋即又说:“老臣再想,若今后有帝王仗着大明国富民强,好大喜功,无故兴兵,似隋炀一般,亦是取祸之道啊!” 朱元璋闻言脸色一沉,沉思起来。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 或许可以说,自从打下这江山之后,他考虑最多的便是如何守住这江山。 历代兴亡的教训,他早就熟记于心,实施各种应对的法子。 但之前考虑的,都是从制度上去限制百姓、官员、勋贵、藩王,最大限度的杜绝这些人造反、擅权的可能。 对于皇权这块,有过思考,却没想过这般深入。 此刻听刘三吾提起,朱元璋便琢磨,若他的后世子孙里,出一个隋炀帝般的人物,该怎么办? 如果他想完成元朝未尽的事业,征服倭国,又该如何? 安南自秦时并入中国,被统治了上千年,于唐末独立出去。若有子孙想收复这里……! 也不用若有,不说旁人,秦王朱樉便数次流露出,想征讨安南的心思,他若当了太子,登基为帝,大明与安南之间,怕是要有一战啊! 其实,从一个开国帝王的角度上讲,他何尝不想收复安南,恢复汉唐疆域? 只是北方草原威胁未除,又不愿穷兵黩武,使得国内民生凋敝。 他现在的想法是,列一个名单,将周边几个国家列为不征之国,从根源上杜绝后世子孙穷兵黩武的可能。 唯在安南一国的问题上,陷入犹豫。 一旁的刘三吾,见朱元璋如此表情,道:“万岁,可是有想法,难以决断?” 朱元璋道:“咱大明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无须贪图他国山川领土。想列个不征之国名单,只是安南原为天朝所属……!” 刘三吾道:“安南自唐末脱离天朝,至今数百年,已成异族。且山高路远,瘴气横行,土地贫瘠,穷困不堪,征之无异啊!” 朱元璋倒也这么认为,不过他记得朱樉曾隐隐跟他提过,说安南那边气候炎热,农作物一年三熟,产粮极多。 若平定下来,能做大明的粮仓,依旧难以决断。 想了想,终于道:“你就,先编纂别的,不征之国的事,咱在考虑考虑!” 刘三吾闻言暗暗叹息,他是尽力了,只可惜朱元璋没有完全听他的,安南这个口子留下,只怕不出十年,西南方便要刀兵四起,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臣,遵旨!” 刘三吾告辞离开,没走出多远,就见一小太监拿一封信匆匆而来。 不由站在原地,望着朱元璋所在的方向,心里道:“瞧这样子,应该又是秦王的信到了,却不知又有什么骇人的消息传来!” 刘三吾真想打听一番,可皇上没召见,他也不好折返,只是磨磨蹭蹭的往宫门的方向去。 好在没走太久,便有小太监前来,说皇上请他回去。 刘三吾这才返回刚才待的大殿,见朱元璋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封信,脸上表情错愕。 心里道:“这是瞧见什么了,这么为难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樉的算计 不等刘三吾多想,朱元璋已将信递了过来,道:“你且瞧瞧,再跟咱说!” 刘三吾接信一看,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信上所写,正是朱樉要在草原筑城的清求。 刘三吾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历代中原王朝,都不曾有此先例。 稍微类似的是大唐在西域驻军,那也是因为这些城池位于丝绸之路,有足够的财富来供养。 草原上有什么啊,牛羊? 牛羊再多,士卒百姓还是要吃饭的,粮食怎么运,没法供给啊! 向后继续瞧,朱樉在信中,还真就写了如何解决粮食问题的方法。 总结起来是,移民、屯田,种土豆、玉米,凭这两样高产作物,足以解决士卒百姓的吃饭问题。 刘三吾知道这两种作物有多高产,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见朱元璋在旁“虎视眈眈”的望着他,还不能说自己没想法。 “呃,以老臣之见,秦王的想法还是好的,瞧着似乎可行。可要在河套与辽河中游筑城,未免有些冒进,辽王、宁王、燕王对此如何看法,就不是老臣能猜测的了!” 朱元璋听罢,再次皱眉。 其实他一看信的时候,就想到这点了,若准了朱樉在辽河中上游筑城的请求,秦王的势力可就延伸到东北了。 这不仅仅是向草原楔进一根钉子,更能威胁辽王、宁王、燕王。 从维护朝廷威严,防止藩王作乱的角度讲,朱元璋是认可在辽河中游筑城的。 可一想到因为这样一座城,闹的儿子们心生嫌隙,便觉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道:“那就准其所奏,许他在河套以北两百里内筑城,地方任选,辽河中游的,就算了!” “臣,遵旨!” 刘三吾说罢,起身又帮着写了封回信,才算走出皇宫。 …… 草原,秦王军大营内。 负责后勤的宁正来到朱樉的大帐内,请示道:“王爷,营内的蜂窝煤,快要烧没了,后方再不送来,咱们就要挨冻了!” 朱樉呵呵一笑,“不会有人送煤过来了!” 宁正听这话,似晴天打了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运送辎重的道路被贼寇截断了吗?还是秦王“造反”了,又或者金陵有变,咱们成“叛军”了? 宁正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堆靠谱、不靠谱的想法! 好在朱爽及时补充了一句,“是我命人不用送的!” “您,您不会真的,要带领大伙,现去挖煤?” 宁正都无语了,这不开玩笑吗? 朝廷的十万大军,随军的民夫,以及土尔扈特部的俘虏们加一起,几十万人啊! 这要是断了燃料,在这严寒的天气里,得冻死多少人啊! 真出了这样的事,纵然有“灭国”之功,朱元璋也会严惩这个不靠谱的儿子! 朱爽呵呵一笑,“却有此意,我看前方八十里,地下有黑龙之气翻腾,呈熊熊烈火状,正是极罕见的露天煤矿之像。我等只需带大军赶过去,便可就地挖掘,解决燃料问题,这几十万人,就不会再挨冻了!” 宁正听罢半晌无语,说实话,随军这段时间里,他没少听有关朱樉的各种传闻。 不知道是得了张真人的真传,还是另有仙法、望气之术,反正朱樉开矿是一开一个准。“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传遍关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在出塞之前,还在榆林镇附近开了一个大煤矿。 可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冒这个险啊! 一旦“观测”有误,挖不出煤矿怎么办,那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宁正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有这种操作,为了节省钱粮费用吗?秦王府家大业大,不至于! “王爷此举,实在过于冒险,下官不知,意在何处!” 朱爽呵呵一笑,起身踱了两步,忽然道:“你可曾想过,这十余万草原百姓,迁入内地,如何安置?” “这,自然是令他们耕种,放牧啊!”宁正下意识说道。 朱爽呵呵一笑,“尔还记得五胡乱华吗?” 宁正闻言一怔,他少时没念过书,可身居高位后,请了先生、师爷,对于历史大事件还是了解一些的。 讪讪一笑道:“略知一二!” 朱爽道:“话说三国后期,中原人口剧减,魏晋不断招抚五胡。百年间,内迁的五胡便有数百万人之众。 “八王之乱”后,北方总人口1500万,汉人只占三分之一。以匈奴、羯、鲜卑、氐、羌为代表的“五胡”反成了中原的主要人口。 秦汉龙兴之地的关陇地区,变成了“西北诸郡,皆为戎居”的局面,才有后来的“五胡乱华”之祸啊!” 宁正似懂非懂,“以今日之大明,当不至有那般祸患!” 朱爽呵呵一笑,“自然不会有,我想说的是,内迁的胡人,是很难管理的,光有美食与刀子还不够!” “王爷的意思是,让他们相信,您有天命在身?” 朱爽哈哈一笑,“却有此意,夷狄,畏威而不怀德,除了军威,更要让他们感受到天威,才能诚心归附。若有几个部落,敬我为天可汗,甘愿为王前驱,那大明统一草原便指日可待了!” 宁正听了,惊讶的嘴都合不拢,未料朱樉的雄心如此广阔。 统一草原,这可是古往今来,极少有人能做到的。 要真有那天,想想还是很激动的,忍不住拱手道:“若有一统草原战争那天,可不要忘了老臣啊!” 朱爽笑道:“老将军放心,以后的仗,有你打的!” 安抚宁正后,转过天大军拔营继续向前,到夜里扎营时,士卒们纷纷抱怨起来,说发的蜂窝煤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没等返回大明领赏,便要提前冻死在草原上了! 士卒们抱怨,自有军官们安抚,还是那句话,忍一忍回大明便有赏钱可拿了。 这会的条件就不错了,有暖和的棉衣穿,有炉子可以取暖。 以往冬天戍边的时候,可是常常受冻挨饿的,才吃饱穿暖几天啊,就受不得半点苦啦? 第一百三十章 天威 士卒们燃料不够烧,俘虏们就更分不到蜂窝煤了。 好在游牧民族千年来自有取暖的法子,就是烧牛粪。 此战共俘获牧民十余万,马驼牛羊几十万,称得上牛粪有的是!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用惯了相对干净、无烟的蜂窝煤,再烧牛粪取暖,俘虏们也是怨声载道,还以为要进入大明腹地,才能重新用上那样的燃料。 哪知才过几日,队伍就停下了,听前方的明军将领说,王爷要就地开矿,制成蜂窝煤给大伙取暖。 一众俘虏面面相觑,他们逐水草而居,虽未开过矿,却也知开矿不易,毕竟前往草原的汉地商人总这么说。 可听看守的明军讲,怎么好像是秦王随便选了个地儿,就准备开矿呢,还信心十足地觉得一定能挖出煤来。 被单独看押的乌格齐哈什哈听到这些消息,瞬间面无血色,失声道:“想不到朱樉,竟如此狠毒,不怕遭天谴吗?” 一旁的额色库惊呼,“怎么了,父汗?” “他分明是要效仿秦将白起,将我土尔扈特部十余万人,坑杀在此啊!” 额色库闻言,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不是说要将我等,送入京师吗?不会也一起,埋了?” 乌格齐哈什哈苦笑,“部众都没了,你我父子纵然活着,也没意思了!” “嘟囔什么呢?给我老实点!”一个明军士卒挑开帘子,进来训斥道。 额色库双手被绑,想起身反跌到在地,身子扭动大声道:“军爷,求您跟王爷带个话,就说我父子,真心投靠大明啊!” “到这地步了,求他做什么!”乌格齐哈什哈怒道,觉得儿子丢了他的脸。 额色库道:“您岁数大了无所谓,儿子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旋即转头,冲看守的士卒道:“烦劳您跟王爷带个话,就说额色库,愿永远做秦王的奴仆,求王爷开恩啊!” 乌格齐哈什哈气的脸颊通红,扭动被绑的身躯向儿子所在的方位蹦,“逆子,逆子,成吉思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额色库吓得赶忙往看守士卒的方向扭,瞧着像条大长虫,同时道:“这话说的,咱又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孙,丢不丢脸,跟成吉思汗有什么关系?” 士卒见这父子互相对骂,一副要厮打在一起的架势,乐不可支,却还是好心道:“行了,你们不用乱猜了,王爷宽厚仁慈,怎么可能坑杀俘虏呢!他叫大伙挖煤,就真的只是挖煤!” 乌格齐哈什哈与额色库对视一眼,都瞧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后者道:“秦王来时,是不已勘察好位置了?” 士卒道:“兵贵神速,军情紧急,大军出关以来,每日都在急行军,哪有时间停下来勘探矿产!” “那秦王怎知,这里有煤矿?” 士卒哈哈一笑,“说你们孤陋寡闻,还真别不爱听,在我们关中地区,哪个不知秦王有秘法,寻龙点穴,勘测风水,寻找矿产,那是一找一个准!我们来的路上,还顺手挖出一个大煤矿呢!” “有这种事?” 乌格齐哈什哈与额色库,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士卒不屑道:“关中地区,谁人不知,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 “什么意思?”额色库问。 “我们王爷是真龙降世。他去勘测矿脉,往往会碰到地龙。地龙哪敢见真龙啊,吓得四处逃窜,就翻身喽!而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勘探出大矿产,所以是大吉之兆啊!” “秦王凡人之躯,怎么可能令地龙翻身,实在是荒谬,老子不信!”乌格齐哈什哈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士卒冷笑,“不信,等会别吓的半死就成!” “老夫……”乌格齐哈什哈正欲吹一波牛逼,忽觉脚下地面一颤,随即帐篷也开始晃动起来。 趴在地上的额色库大惊失色,“秦王真神人也,我愿降,永世不敢背叛了!” 乌格齐哈什哈被大地晃的头昏脑涨,虽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可终是不敢再说那些硬气话了。 帐篷之外,十万明军、数万民夫与十几万俘虏,都感受到大地的晃动。 见明军与民夫都齐声高呼,俘虏们也跟着狂喊,“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 “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 这些俘虏,将这话当成“咒语”一般,闭着眼睛狂念,然后就不觉害怕了。 朱爽身旁,蓝玉、傅友德等人,都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可每次看来都觉惊奇不已。 甚至暗暗怀疑,莫非此人真有天命呼! 而一旁的李景隆,就比较狂热了,笑呵呵拱手道:“恭喜二叔,贺喜二叔,经此一事,这十余万牧民不说各个敬二叔为神,也差不多啊!” 朱爽呵呵一笑,“百姓嘛,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吃饱穿暖,然后再有点敬畏之心,就不易反叛了!” 傅友德道:“确实如此,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便是有敬畏之心,若没此心,便失了臣子本分啊!” 蓝玉拿眼睛瞟傅友德,心里道:“立太子的诏书还没来呢,就跪的这么赤裸裸吗?还挤兑起我来了!” 可如今论军功,秦王不比他弱太多,论地位强过他不说,还可能被立为太子,倒也不敢过于得罪。 他只是性格不好,不是智商不够。 可话到嘴边,说的竟是:“以后王爷要统一草原时,千万别忘了老臣,让咱有仗打啊!” 朱爽呵呵一笑,“凉国公这是埋怨本王,没给你发挥余地了?” 蓝玉道:“老臣可没这么说!” 朱爽心道:“你可这么想了!” 不过见蓝玉终于有服软的意思,倒也为难他,只是命军官们组织俘虏开挖煤矿。 刚有所行动,就见一小队明军飞马赶来,却是朝廷的信使到了。 朱爽接过朱元璋写给他的信,看过之后,神色激动。 李景隆焦急道:“二叔,皇上在信里,说什么了?” “倒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命天下的藩王,要在三月初抵达京师!” 此话一出,朱爽周围的武将们都愣住了,还李景隆反应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道:“小侄恭喜二叔,贺喜二叔啊!”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下震动 大明藩王,非有诏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 偶尔命几个藩王回京也就算了,突然召集所有的藩王在规定的时间内回京,傻子都知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在秦王朱樉平定瓦剌土尔扈特部的重要时刻,想来除了立太子,不会有其他缘由了。 老朱是出了名的节俭,体恤百姓。各地藩王回京,要说不滋扰地方是不可能的。 能让朱元章忽略这些的,也只能是立太子这个理由,命各地藩王见证,行了君臣之礼。 否则那些数年没见过朱樉的人,脑子里还是二哥荒淫暴虐的印象,实在不利于政权稳固啊! 李景隆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他久在中枢,能察觉出朱元章的态度变化,否则也不会从朱允炆的支持者,忽忽悠悠就成了朱樉的人。 傅友德已然心向朱樉,闻听这个消息,也是心中激动,心里道:“身家性命、爵位传承,算是保住了!” 同样跪地道:“老臣,恭喜王爷!” 这俩人的举动,却把蓝玉给难为住了,他也知信中内容的含义,可毕竟还没明说立朱樉为太子。 以他凉国公的身份,在消息未明时跪拜恭贺秦王,心里别扭啊! 可问题是在场的一众武将里,就属李景隆、傅友德、蓝玉地位最高,都是国公。 那俩人都跪了,他还大咧咧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转念一想,反正除了朱允熥和蜀王,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拿咱当心腹。 老子偏就不跪,怎么了?总不能因此丢了性命! 当即大咧咧道:“臣,恭贺王爷,能有这么多藩王,见证王爷的丰功伟业啊!” 蓝玉这么说,则是故意装湖涂了。大家都猜朱元章诏令所以藩王回京,是为了立太子。 可蓝玉的话,则成了见证秦王献俘了,偏偏还不能指责蓝玉无礼。 这一下,跪在地上的李景隆、傅友德反倒尴尬了。 好在尴尬只是一瞬,随着宁正、平安、丁智深、薛台等中下级将领跪地恭贺后,站着的蓝玉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朱爽哈哈一笑,道:“诸位平身,本王还不知喜从何来,受不得这样的大礼啊!” 李景隆笑呵呵起身,“二叔勿怪,都是小侄的错,刚才想的远了,湖里湖涂就跪了。不过有这么多人跟小侄一样的心思,还真要向二叔道一声贺啊!” 蓝玉听这话脸色一变,心里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李九江这小崽子,也敢当面嘲讽老夫了?” 可随着傅友德、平安等人起身“解释”,蓝玉也就退到一边,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不管谁做太子,谁当皇帝,都不会拿他当心腹,凑这个趣干嘛! …… 太原,晋王府,朱?接到诏令回京的圣旨后,脑瓜子嗡嗡的,虽然他知道二哥已重获父皇的欢心,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可怎么也没想到,时间能来的这么快。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距大哥死,尚不到两年啊! 朱樉便由一个荒淫暴虐的废物王爷,成为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了。令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现已铁了心,要立秦王,王爷是还早做打算!”一旁的衍空和尚劝道。 此刻局势已明,秦王上位之势无可抵挡,要争便狠下心。不争不如早早投效,免得秦王登基后遭到报复。 朱?也明白这理,可他与朱樉年纪相彷,素来不服二哥,就这么认输,心有不甘啊! “此事,容寡人再考虑考虑,先备下车马,准备进京!” …… 北平,燕王府。 朱棣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的圣旨发呆。 其实,在接到杭爱山大捷的消息后,他便猜到父皇要立二哥为太子了。 可令天下藩王进京,却是他没想到的。 这是要这帮兵强马壮的藩王们,跪倒在新的太子身前,提前定下君臣名分啊! 要说大哥朱标,他服,这朱樉嘛,他便想争一争了! “王爷,胜负未分之际,万不可灰心丧气啊!”一旁的道衍劝道。 “哦,以大师看来,还未分出胜负?”朱棣纳闷,不知这十几年如一日,一直劝他造反的老和尚,哪来的信心。 道衍和尚呵呵一笑,“纵然皇上命天下藩王返京,真的是要立太子,王爷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机会何来?” “迁都!” “迁都?” “不错,秦王大修西安城,力主迁都,一旦他当了皇帝,迁都西安,东南财赋重地便少了皇权镇压!这里曾是张士诚的地盘,百姓们被收了重税,对朝廷离心。若有人在此举了义旗,顷刻间就是燎原之势!” 朱棣听得悚然心惊,道:“荒谬,怎可想这般毒计,乱我大明天下?” 道衍笑了,“大明,是皇上的天下,可不是哪个王爷的天下。今上念着父子之情,对藩王们诸多优待,一旦秦王上位,王爷还会有今日的逍遥与权势吗?” 朱棣沉默不语,道理谁都懂。 别说朱樉上位,就算他自己,若登上皇位,也必然要限制藩王的权势,别的不说,至少要把军权削去啊! “朱樉不傻,纵然迁都,也会留下大将镇守!” 道衍笑了,“只要有一个大将也管不了的人在,不就行了?” “谁?” “淮王,朱允炆!” “允炆?”朱棣满是质疑的语气。 道衍解释道:“皇上最初是有立朱允炆为太孙的心思,如今要立秦王,对其多少有些愧疚之情。况且朱允炆在皇上身边长大,情分远非其他皇子皇孙可比,能不为其今后考虑吗?” 朱棣点点头,“父皇待他,确实非比寻常!” 道衍又说:“如果,张士诚故地有人作乱,而劝皇上,将朱允炆改封过去,那么等秦王迁都之日,便是朱允炆起兵之时!” 朱棣道:“允炆文弱,如何能做这等大事!” 道衍笑:“真到那时,他若不想反,咱们帮他反便是!” 朱棣道:“二哥也不傻,岂会留这样的祸患在江南?” 道衍说:“满朝文武,俱受太子大恩,若连其子嗣的爵位封地都保不住,有何面目治理天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受降城 各地藩王接到圣旨,匆匆赶往京城时,朱樉尚带着队伍,在草原上不紧不慢的走着。 因为轻易便开了一个露天煤矿,解决几十万的人“燃煤之急”,朱樉在草原牧民与大明士卒心中的威望大大提升。 此刻便是放了乌格齐哈什哈父子,这二人也拢不起多少心腹了,毕竟草原上强者为尊,失败者是要遭受唾弃的。 这一日,大军行至塔滩,也就是后世的巴彦淖尔,内蒙着名产粮区之一。 这里位于黄河以北,距西安府直线距离1400余里。矿产资源丰富,水草丰茂。 若建成塞上江南,有粮有矿,只需供养一只两万人的大军,便能威慑附近的草原部落,减轻内地的边患。 而此处目前,并无大明的千户所,附近只有的一个小型的蒙古部落。 首领叫把都帖木儿,是元朝旧臣。大明建立后,于洪武二十三年正月来降。 到永乐三年,把都帖木儿率所部归附明朝,朱棣赐其汉名吴允诚,授右军都督佥事,居守凉州,后进封恭顺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但在此刻,还只是一个未获封赏的部落首领。 闻听朱樉率大军平定瓦剌土尔扈特部后,率军奔他所在的方向来,当真吓得不行,早早派使者去朱樉军中,表示愿意彻底归顺大明。 朱爽自然愿意捞一个顺手功劳,表示会上表请示朝廷,对他进行封爵。 随后,把都帖木儿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上百头牛羊到朱樉营中劳军。 闻听朱樉要在附近筑城,拍着胸脯说,愿意提供上百名部落中勇士前来干活。 朱爽呵呵一笑,道:“谢把都首领好意,只是筑城非一日之功,就不劳烦部落中的勇士了!” 把都帖木儿的部落并不大,上百勇士算不小的战力,真要在朱樉这边劳作几年,还真舍不得,却道:“那王爷,准备如何筑这城啊?” 朱爽道:“我有土尔扈特部牧民十余万,准备在其中招募工人,每日管三餐饱饭,还有二十文工钱!” 把都帖木儿闻言,眼睛瞪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顿饱饭,还有钱拿?” 他怎么说也是个部落首领,历朝历代如何筑城还是知道的,向来是征发徭役的啊! 若有俘虏,也是把俘虏往死里用! 可朱樉的回答就太令他意外了,居然有三顿饱饭,说的他都有些心动了! 草原上的牧民穷的很,谁家能一天吃三顿饱饭啊! 光冲这一点,就有不少穷苦牧民想来混日子啊! 再有二十文工钱拿,估计会吸引不少人过来! “王爷此举,开销不小啊!”把都帖木儿叹息道。 朱爽呵呵一笑,“大明进入草原,非是要作威作福,而是要带领大家过好日子。饭都不能让人吃饱,岂不是说空话!” 把都帖木儿听得一愣,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似秦王这般出身高贵,大权在握的人,想的不该是征伐天下,雄心壮志吗?居然还在乎底层人的吃饭问题。 想到这,忽然间福灵心至,跪到在地道:“王爷胸怀宽广,令草原蒙昧之人敬佩,把都帖木儿愿为王爷麾下走狗,永世不敢背叛,想请王爷赐名!” 朱爽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道:“我就是一普通王爷,上面还有皇上,你投靠我,就不怕将来被皇上杀头吗?” 把都帖木儿心说,您真拿我当什么都不懂的草原牧民啊,咱好歹也抽过西安府的香烟呢! 却说道:“似王爷这样的人,若不当皇帝,还有谁能君临天下,把都帖木儿愿一世追随王爷,死而不悔!” 朱爽瞧地下跪着的老货,心里暗暗琢磨,此人到底是心性憨厚,还是老奸巨猾。 这时候加入他麾下的,属于绝对的抄底,赚大发的那种。 不过想太多也没意义,当即道:“好,本王便赐你个名字,就叫吴允诚!” “吴允诚?” 把都帖木儿喃喃说了句,大笑道:“吴允诚谢王爷赐名!” …… 朱爽带人在附近考察一番后,很快确定了新城的地址,就在后来的巴彦淖尔市。 此地南靠黄河,西面是狼山和乌兰布和沙漠,东北方有阴山、大青山,唯在正北方的狼山与阴山之间有个山口,朱爽准备命人在山口间修一座关城,不用阻挡北方大军多长时间,能缓个两三日,给新城一个准备时间就行。 至于新城,朱爽准备效彷大唐的做法,就叫西受降城。 而在将来,他还要建中受降城与东受降城。 话说唐朝的三座受降城建立后,巩固了北方边防,受各民族赞赏。 边塞诗人李益到了受降城,写下“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上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千古名篇。 就不知朱爽筑的新城建起来后,会不会有名篇传世了。 新城位置确定后,朱爽命人在俘虏中招工,闻听有三顿饱饭和工钱可拿,最近每日只能勉强果腹的牧民纷纷报名,很快招到两万轻壮。 留下荣禄大夫、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宁正带一卫人马在此筑城后,朱爽带领大军继续返回西安。 距城尚不足百里时,又接到朝廷诏书,命他不得在西安府停留,带上乌格齐哈什哈父子和重要的俘虏,即刻赶往金陵,京师要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 朱爽不得已,只能带领大军到西安城外,当着镇守陕西的长兴侯耿炳文的面将大军解散,命各部队各回其所。 然后带领蓝玉、傅友德、李景隆等一干将领和三千护卫,押送一批俘虏和珍宝,往南京的方向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舟车劳顿,总算赶在二月底,到达京城。 金川门外,晋王朱?、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楚王朱桢等一众藩王,并朝中的文武大臣,全都出城迎接。 连告老还乡多年的汤和都来了,望着坐在轮椅上,神态萎靡的汤和。 晋王朱?愤愤道:“父皇真是给二哥体面啊,老汤和都老成什么样了?也给叫了撑场子!” 一旁的燕王朱棣望着远方,神情默然,“他即嫡且长,又立下这番大功,今日还是兄弟,明日怕就只是君臣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午门献俘 朱?闻言,越发气闷。 奈何大明不比大清,王爷非诏不得入京。 一个个去了封地,兄弟们都没什么联系。 不像“九子夺嫡”时的八爷,有关系要好的阿哥做帮手。 此刻的朱?就是气炸了肺腑,也没有莽撞的小弟跳出来,替他找秦王的不痛快。 “老三、老四,诸位兄弟,一向可好?” 朱爽到近前下了马,笑吟吟向众兄弟们打招呼。 朱?心里一万个不痛快,也不好在一众藩王跟满朝文武面前发作。 竟做出关切的样子,抱了下朱樉,在其背上连拍了两把,道:“二哥,你说你也是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这样的好事,也不说叫上我。咱们兄弟要是一起出塞,没准一战就把北元灭了!” 宁王朱权凑上来道:“就是,我麾下那帮将士,闻听杭爱山大捷,一个个都羡慕坏了,嚷着也要出塞呢!” 众人藩王七嘴八舌,说的好不热闹。 而跟一众皇孙站在一起的朱允炆,则显得无比落寞,曾几何时,他也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啊! 可现如今,只能跟朱尚炳、朱济熺、朱高炽等一众皇孙站在一起,这种落差,不是一般的痛苦。 再瞧一旁喜不自胜的朱尚炳,朱允炆竟隐隐有些埋怨他那短命的老子了! “你哪怕只当一天的皇帝,这大明的江山,也轮到我了!” 旋即又埋怨起朱元章,“你若早死两年,也不是今日的局面啊!” 他明知这么想不对,可就是压抑不住! 正痛苦不堪时,见朱樉已走到近前,忙做出温润如玉的样子,笑着道:“侄儿朱允炆,拜见二叔!” “免礼,你皇爷爷身体可好?” “皇爷爷每日练您教的太极拳,说感觉身体比过去好多了!” “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不能在京城尽孝,你在父皇身边,要多陪他说说话!” 朱允炆心道:“你马上就要封太子,留在京城了,还说这种假惺惺的话?” 旋即琢磨,二叔经营关中已久,就算封了太子,只怕也不会一直待在京城。 却只乖巧说了句:“允炆知道,定会好好侍奉皇爷爷的!” 朱爽又往前去,同功臣勋贵,朝中大员见礼后,随众人一起进城。却不入皇宫,而是回自己的府邸。 因为献俘大典要在旭日升起时举行,今日时辰已过,朱元章已命朱樉,待明日举行献俘礼后,再入宫拜见。 朱爽也乐得如此,自率大军出塞以来,他可以说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原本还想在西安城休息两日,却被老爹火急火燎叫过来,又多走尽一个月,今儿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跟朱尚炳,护卫总管秦褔随意聊了几句,用过膳后便歇息了。 转过天一早,天不亮时便起身往午门去。 在献俘大典前,兵部官员已将露布(捷报檄文)奏报朱元章,再由礼部出告示通知藩王勋贵、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并邀请德高望重乡绅老人参加庆贺大典。 在大典前一日,也就是朱樉进城的时候,宫廷内官已在午门楼前楹正中设御座。 今儿一早,众锦衣卫在午门前的御道两侧设仪仗,东西而立。 宫廷内负责礼乐的教坊司在仪仗之南也按东西两侧陈设大乐。 负责国家典仪的鸿胪寺在午门前设两名赞礼官员,东西相向而立。 设承制官一员于午门前的东侧……。 藩王勋贵、文武百官及外国使节等,侍立于午门楼前御道之南,按文东武西排班。 午门前御道东侧设摆放露布的大桉,并设宣展官一员,展示官二员。 刑部献俘官位于午门前御道东侧稍南的位置,献俘将校则位于午门前御道西侧…… 旭日初升时,大典正式开始,引礼官引导文武百官东西序立,引导进献露布官员手捧捷报放置于大桉之上,退回就位。 随后,朱樉穿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领着平安、薛台两名先锋官及一众小校,押着包括乌格齐哈什哈、额色库在内的北元高级官僚来到午门前。 这时钟声大响,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章身穿常服驾御奉天门,钟声停止。 鸿胪寺卿到御驾前,跪拜奏请朱元章乘上肩与,礼乐奏响,来到午门楼上升座。 将校鸣鞭静场,全场肃穆。 赞礼官高声赞唱:“进“!” 进献露布的官员面向午门行四拜礼,礼乐再次奏响,平身后乐止。 赞礼官赞唱:“进露布”! 乐起,执事官员举桉,放置于午门前中道,乐止。 赞礼官赞唱:“宣露布”! …… 赞礼官赞唱:“献俘”! 朱樉带着平安、薛台,押着乌格齐哈什哈等人到达献俘的位置。 随即前往午门城楼中道前跪奏:儿臣秦王朱樉,获封征虏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封皇命出塞,北击蒙古……。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在这样的煌煌天威之下,乌格齐哈什哈、额色库等北元勋贵,早已被吓的体若筛糠,魂不附体,只是一味的哆嗦,连嚎哭都不敢。 生怕惹恼了皇帝,被拉去砍了脑袋。 到了献俘大典,并不是一定会掉脑袋的。 因为中原的皇帝常常会为表示天朝上国的仁爱包容之心,而对俘虏进行宽恕赦免。 如果皇帝赦免了这些俘虏,承制官员则赞唱:“有制,所获俘囚咸赦其罪。” 俘虏们痛哭流涕,叩头谢恩,恍如隔世。 可要是皇上不想宽恕,便只能掉脑袋了。 乌格齐哈什哈父子跪在地上,望着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在阳光照耀下宛如天神一般的秦王,脑袋里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只求能侥幸活命,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都不重要了! “有制!所获俘囚咸赦其罪!”承制官员忽然赞唱。 乌格齐哈什哈父子闻听,热泪盈眶,痛哭流涕,砰砰砰叩头不止。 上百名俘虏似疯了一般,拼命的叩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生怕皇上会反悔一般。 朱爽转头瞧见这幕,不禁笑了。 其实一直以来,朱元章对北元的政策,就是以招抚为主。否则也不会有似薛台这样的蒙古人在明军中效力了。 倒是沿海的倭寇,若有机会抓了送来献俘,可以都杀了给百姓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皇位归属 献俘大典过后,朱爽脱了铠甲,回马车里换了衣服,才入紫禁城奉天殿,来见朱元章。 后者也换了衣裳,穿一身灰色常服,手拄一根拐棍,须发皆白,站在奉天殿大门前,望着沿台阶而上的秦王。 “父皇,您怎么?” 发觉朱元章比从前老了许多后,朱爽忽觉鼻子一酸,感到一丝凄凉。 眼前的男人,是完成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伟业的铁血帝王。可到了晚年,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此刻的场景,太像年迈的父母,等待归家的游子。 只可惜前世的父母,是等不到他归来了! 想到此处,朱爽眼眶湿润,禁不住流下几滴泪。 朱元章骂道:“混账东西,咱还没死呢,你哭个什么劲?” 朱爽抹了下眼角的泪,“谁哭了,我是被风沙迷了眼!” 朱元章冷笑,“怎么,大漠的风沙,还吹到咱的紫禁城来了?” 朱爽讪讪一笑,不接话茬。 朱元章命其上前,在朱爽脸上摸了摸,胳膊上捏了捏,叹息道:“黑了,也瘦了,挺大个人也不知照顾好自己,随军的厨子,就不知做点好的吗?” 朱爽道:“厨师做的并不差,是儿臣忧心战事,吃不下!” 朱元章点头,他过去打仗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是常事。 却说道:“瞧你这点出息,打一个小小的瓦剌,给你紧张成这样。咱当年打的陈友谅、张士诚、元顺帝,哪个不比这凶险,照样吃的饱,睡得好!” 朱爽无奈笑了笑,他发现一件事,这老人上了年纪,似乎都爱吹牛逼啊! 恭维道:“那是,父皇开局一个碗……!” “你说什么?”朱元章眉头轻皱,童孔微缩,好似一头病虎,虽看着老迈,却有无边的威压、煞气。 朱爽暗道不好,他平时一想起朱元章,便联想到“开局一个碗”。 问题这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还给说出来了。 “儿臣说父皇当年在皇觉寺出家后,拿着一个钵盂游走四方,哪能想到今日之功业!古往今来,如父皇这般世所罕有,堪称千古一帝啊!” 朱元章笑骂道:“讨饭就讨饭嘛,我又没怕别人说这个!” 朱爽心道:“这也就是你亲儿子说,换个大臣试试!” 朱元章又道:“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老子讨饭出身,都能当皇帝,说明什么?说明天命在咱啊!” 朱爽道:“正是如此,就该您做皇帝啊!” 朱元章放下拐杖,缓缓坐在台阶上。 远远伺候的太监总管庆童,忙叫人搬两个蒲团送过来。 朱爽接过一个递给老朱,自己也拿一个坐在。 “咱要不成啦!”朱元章忽然道。 朱爽忙说:“父皇何出此言?您长命百岁,还要活好几十年呢!” 朱元章微微摇头,“你最初想问,我为什么老成这样,咱现在告诉你,咱这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放不下,忧思伤神,能不老吗?” 朱爽道:“不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过错!” “你小子确实有错,当年若不胡作非为,咱早就立你为太子了,何至考察到现在,叫咱白白忧心两年!” 朱元章厉声道,却把朱爽听傻了! 关于他要被立为太子一事,朱爽早有预感,藩王、勋贵、百官们也各有猜测,有的认为会在大朝会上下旨,朱爽觉得可能会在奉天殿谈话时,郑重对答一番。 却怎么也想到,会是在奉天殿外的台阶上,很随意就说了出来。 那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像老农在自家院里跟儿子唠嗑,说你个败家子,从前不学好,害的我一把年纪还得种地,不敢把家里的地都交给你……。 见朱樉愣住,朱元章道:“咱只是准备封你为太子,也别太高兴,做的不好照样废了你!” 朱爽忙翻身跪地,叩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信任,一定好好治理大明江山,不负父皇所托!” 朱元章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哎,咱就是不想那么正式,才在这跟你说,要想来正式的。等大朝会的时候,在奉天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不好吗?” 朱爽被整的无奈了,心里道:“我要有一丝怠慢,您要反悔不封了,我跟谁说理去啊!” 却说道:“皇权贵重,儿臣不敢怠慢啊!” “皇权贵重,皇权贵重!” 朱元章喃喃念了两句,笑了,“你能说出这句,便能坐稳大明江山。咱跟你说,父皇的后半生,就为‘皇权贵重’四个字奋斗了,唯有如此,才能免去前朝外戚、宦官、藩镇、权相之祸!” 朱爽点点头,对此颇为赞同。 大明的皇权,绝非两汉、隋唐、两宋能比,嚣张无比的大太监,到头来也只是皇帝家奴,一言而决生死啊! “那你说说,咱为了那四个字,都做了什么?” “诛胡惟庸,废丞相位!” 朱元章两眼放光,厉声道:“不错,你且记住,以后有敢言立丞相者,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朱爽听的心惊肉跳,忙说道:“儿臣,遵旨!” 朱元章又道:“以后不要亲征,不要擅起刀兵,不要擅开边衅,我已把周边几个国家,列为不征之国,你将来做了皇帝,要告戒你的后世子孙,不可无故讨伐他们!” 朱爽听这话急了,他还想登基以后,不断的开疆拓土,建立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的。 这周边的国家都被列为不征之国,他怎么派兵征伐啊! 虽说,待朱元章死后,他可以不理会这些。但那些文官们,也会打着要遵守“祖训”的名义反复上表。思想不能统一,会造成严重内耗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父皇都列了哪些国家?”朱爽说这话时,语调都是颤的。 朱元章见状,有些不高兴,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过来道:“你自己看!” 朱爽将册子接过,见封皮四个大字,《皇明祖训》,就觉一阵头晕。 这本书太出名了,作为熟知明朝历史的学者,他太知里面什么内容了! 虽说这一世,因为蝴蝶效应会有一些变动,但想来也不会太多。 随手将册子翻开,找到“不征之国”的篇幅,见上面写着:朝鲜、日本、大琉球、小琉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倭国安南,不可不征! 朱爽以手按眉心,很是无奈。 朱元章朗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朱爽道:“父皇,其他国家也就算了,日本安南,不可不征啊!” 朱元章笑了,身子靠在椅子里,道:“来,你给咱说说,为啥不可不征,要说不出个缘由来,别怪咱罚你!” 朱爽道:“日本孤悬海外,地狭民贫。因远离大陆,虽资源贵乏,而无处掠夺,只能陷入不停的内斗。其民众,残忍贪婪,畏威而不怀德。所谓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一旦产生具有战略眼光的英雄人物,必定团结其民众,奋力向外,跨海征讨朝鲜。 一旦获得朝鲜作为跳板,必定窥视东北,进而贪图我大明的繁华天下啊!” 朱元章听罢,面露沉思。 不得不说,朱樉一番话颇具战略眼光,有点谶纬之言的意思。 可这东西,又太过缥缈。 王者? 朱元章才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倭国能诞生什么样的英雄人物。 “你说的这些,有一定道理,却也不是擅开边衅的理由。似忽必烈那样的英雄人物,尚且两征日本失败。你可想过,咱大明能否承受那样的损失?” 朱爽道:“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曹孟德雄踞北方,不知南方天时,才有赤壁之败。蒙元不知洋流、台风,才会两次折戟于东洋。 儿臣若要征日本,必定先与其通商,一来熟悉风向、水流,季节变化。二来收买当地权贵,世家子弟,邀其来我大明,令其心向天朝。方能知己知彼,里应外合,获取成功。” 朱元章闻言,再次沉默。 一来觉得儿子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二来纳闷,此子自长成就藩后,一直待在远离大海的西安,怎么总有点要倭国较劲的心思呢! “你说的这些,倒也可行。问题是,那里地狭民贫,物产不丰,民众残忍贪婪,征服了有什么好处?反到纳一批蛮夷入华夏,污了天朝血脉。” 朱爽道:“我听闻,日本有一座银山,比整个华夏大地的银子还多!” 朱元章闻言,眼睛一亮,“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 “跟张真人闲聊的时候,听他讲的!” 这种听起来就比较玄妙的事,最好还是往神仙身上推,好在大明此刻就有一个“活神仙”,朱爽自然什么玄而又玄的事,都推到张三丰身上。 朱元章闻言,再次沉默,半晌才道:“银子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真要把一座银山搬来,未必比咱的宝钞好使!” 朱爽听得愣住,一脸惊奇看向朱元章,心里道:“没瞧出来,你这浓眉大眼的,也知道宝钞发多了会贬值啊!” 朱元章被瞧的很不自在,厉声道:“说啊,接着说,你还没说服咱呢!要没个合适的理由,咱可要罚你的!” 朱爽被气笑了,感觉这老头有点不讲理的架势,“倭寇,这个理由总可以!” 朱元章道:“山东、江浙一带,已加强了海防,区区倭寇,不足为患。” 话说后人都知道嘉靖年间的倭乱,却不知早在洪武初年,倭寇就已经肆虐华夏海疆了。 最初,他们在山东一带抢劫,朱元章派遣杨载一行七人出使,警告日本。结果正赶上日本南北朝战争。 日本南朝的良怀亲王对于元朝征讨日本的事耿耿于怀,非但没有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反倒将五名使者杀死,把杨载扣下了。 日本的南北朝战争越打越激烈,大批的武士在国内的战争中活不下去,沦落为专门抢劫的海盗。 于是倭寇们不仅仅祸害山东,连江浙、福建的沿海都出现了倭寇,十分猖獗。 按照朱元章的秉性,是准备派遣舰队帮日本处理家务事的,可在刘伯温等人的劝说下,以及元军两征日本失利的影响下,最终还是派了使者。 这次来往还算顺利,问题是日本国内打的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管倭寇。 朱元章见一点作用不起,便与日本断绝了关系,加强海防,同时实行禁海政策,虽还有倭寇骚扰沿海,可总算没弄出什么大乱,是以对他的政策,颇为自得。 “怎么样,还有别的话说吗?要没有……!” “皇、皇上,浙江传来的急报!”一个小太监自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上台阶,手中还拿一封迷信。 一旁伺候的庆童,忙上前接过信,查看封印、火漆,见完好无损后,才交给朱元章。 后者直接撕开,抖出里面的信纸,才看一半,已怒不可遏。 “混账,浙江的卫所都是吃干饭的吗?该杀,统统该杀!” 朱爽见其怒火中烧,杀气腾腾,也有一丝胆怯,大着胆子问:“可是江浙那边,出了大事!” 朱元章把信甩过来,没好气道:“你说说,区区百十个倭寇,就能杀遍浙江一省,咱要那些卫所大军,有什么用!” 朱爽捡起地上的信,仔细看了一遍,也是惊诧万分。 话说嘉靖时,才出现这么诡异的一幕,区区七十多个倭寇,躲过明军的层层阻击,杀到南京城下。 此刻是洪武末年,怎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也不知这“蝴蝶效应”,到底是怎么影响的! 旋即道:“此举,有损大明天威,可见江浙一带的海防,已成了筛子,要派人过去重新整饬啊!” 朱元章闻言,也觉该派人好好整饬一下江浙那边的海防了,问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之前还是在洪武十七年,派汤和巡视海防。随后在洪武二十年,命其在浙江沿海先后设卫所城59处,使倭寇不得轻入。 此刻距汤和告老还乡已有好几年了,值得信任、威望、能力俱全的老将越来越少,一直之间,朱元章也想不到太好的人选。 瞧了眼面前的朱爽,越发的摇头。这小子一直远在西北,都没见过大海,竟说的头头是道,自己还差点信了。 却说道:“传旨,召翰林学士刘三吾、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来奉天殿议事!” 庆童正要领旨而去,听朱元章又道:“把晋王、燕王、淮王也叫来!” 第一百三十六 晋、燕合谋 午门,晋王朱?到了后,并不立刻进宫,先命人去问守卫,然后坐在轿子里养神。 不多时,朱棣骑着宝马良驹到此,瞧见晋王的仪仗,忙下马到轿前,“三哥,还没进宫呢?” 朱?掀起轿帘,打着哈欠走出来,道:“昨儿没睡好,正犯困呢,反正到了也不会立刻说事,且在此养养神!老四你骑着宝马,怎么反到我后面了?” 朱棣笑着道:“左右在府中无事,正要出城打猎,他们要再晚一会,我便出城了!” “哈哈,这么说,倒是巧了!” 朱?手捻长髯,忽然道:“你可知,父皇急匆匆叫咱们进去,所谓何事?” 朱棣摇头,“不清楚啊!” 晋、燕二藩向来不合,朱?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和善过,朱棣一直加着小心,怎么会轻易把知道的说出来。 朱?低声道:“我听说,沿海出事了!” 朱棣一副惊诧的表情,“沿海,能出什么事?” “啧,倭寇啊!” 朱棣不以为然,笑着道:“区区一帮海贼,能出多大乱子!” 朱?见其一直不上道,有些不悦,也不绕弯子,冷笑道:“多大乱子,说出来吓你一跳,不过区区百十名倭寇,便纵横江浙,令数万卫所大军无可奈何!” 朱棣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从情理上讲,大明的卫所军队,被百十名倭寇打成这样,是绝对不能笑的。 问题他是塞王,与军中诸将一向瞧不起江南繁华地的卫所兵,觉得他们早没啥战斗力了。 此刻有实事验证,不禁怒道:“开国二十余年,便腐化堕落成这样,该杀,该杀啊!” 朱?道:“话虽如此,可问题要解决啊!” 朱棣道:“三哥有想法?” 朱?道:“之前一直是信国公巡视海防,如今他告老还乡多年,东南海疆没有得力的人坐镇,才有这样的祸事发生啊!” 朱棣闻言一奇,“三哥的意思是,有合适的人选要推荐?” 朱?叹息道:“谈不上多合适,就是瞧见二哥要登高位,怕大哥的儿女,没有好下场啊!” 朱棣闻言一愣,心道:“还是你敢说啊!” 可转念在想,小的时候朱樉、朱?可没少打架。此刻说的,可比小时文明多了。 感慨道:“大哥待我们情深义重,咱们这些做叔叔的,是要替他的儿女谋划啊!” 朱?闻言大喜,笑着道:“你能这么说,我心里便有底了!” 朱棣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晋王与原太子关系是好,可他怎么也不相信,朱?想推举朱允炆镇守江浙,是出于好心。 莫非,英雄所见略同? 见朱棣不说话,朱?也不说了,俩人就这么站着望天。 好在六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们先后路过,一般的官员在这个要紧时刻,不敢与晋、燕两王多做接触。 李景隆却不怕,上前施礼后,笑嘻嘻道:“三叔、四叔,您二位怎么不进去啊!” “等你啊!” 朱?靠过来,用低沉的声音道:“等会,别乱说话!” 李景隆就是一愣,他连要过来议事的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会乱说。 好在他这人向来随机应变,不拘一格,笑着道:“三叔、四叔放心,有你们这些长辈在,哪轮的到小侄乱讲话啊!” 朱?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在李景隆肩头拍了拍,转身往午门里去。 朱棣也是同样的动作,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弄得李景隆一脸懵,旋即反应过来,晋王、燕王这是要联手搞事情啊! 莫不是,要对付秦王? 他已然把自己当秦王心腹自居了,这个时候若没表示,以后王爷当了太子、皇上,想起今日的事,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啊? 可又怕秦王没当上太子,得罪晋王、燕王太甚,想到此处,暗暗埋怨朱元章。 心里道:“舅爷啊舅爷,您要立太子就快些立,这不折磨人嘛!” 说罢一跺脚,往宫内去,准备见机行事! 等他到奉天殿时,大伙已来的差不多了! 朱元章见李景隆姗姗来迟,不悦道:“年纪轻轻,身为武将,怎么落到文官后头了?” 李景隆都要哭了,心里道:“我能说让您三儿子、四儿子拦了一道吗?” 却说道:“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朱元章瞪了一眼,就算过去了。 毕竟没规定具体时间,李景隆虽来的慢了些,也没谎言欺君,还能真罚啊! 冲秦王道:“你把来信的内容,跟大伙说说!” 朱樉便把密信读了一遍,众人闻听,大都惊骇万分。 怎么也想不到,重兵防守的江浙沿海,居然任百十名倭寇来去纵横,这还是横扫天下的大明铁骑吗? 再瞧面色严肃的朱樉,有人反应过来,朝廷上午才举行献俘大典,下午便传来倭寇肆虐沿海的消息,这是啪啪打咱大明的脸啊! 掌中军都督府事的徐辉祖拱手道:“启奏皇上,小小倭寇也敢肆虐江浙,冒犯大明天威,臣愿带兵平定,将其捉拿,献俘御前。” 此话一出,更多人反应过来。 卧槽,今儿才献完俘啊! 这消息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朱元章闻听,脸色果然变得极为难看,他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 今儿一早为了典礼的事,又消耗很多体力与脑力,一时竟把这节给忘了! “好,就命……” “父皇,且慢,且慢!” 朱?忙叫停,心里道:“好家伙,差点直接就把事情定了!” 见众人都望着他,才说道:“魏国公忠心与勇气可嘉,却治标不治本啊!” 徐辉祖一脸不解,“晋王的意思是?” 朱?道:“江浙本为张士诚故地,财赋供应又多了些,那里的百姓本就有些怨言。如今倭寇肆虐,当地的卫所如此不堪,必为民众轻视啊!” 众人闻听,都觉有几分道理,不少人都下意识点头。 朱?见朱元章听的仔细,继续道:“儿臣的意思是,派一个身份高贵,擅长内政的人镇守当地,再选一名大将辅左,整饬军务,才能真正的根除江浙倭乱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朱允炆也配造反? 江浙是大明的财赋重地,这般重要的地方,朱元章是不准备封王的。 朱尚炳能封吴王,是借朱樉的光,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王爷。 听晋王的提议,朱元章有些警觉,沉声道:“那你说,派谁过去合适?” “儿臣觉得,淮王朱允炆,最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朱允炆,乍听此言都懵了。 自黄子澄被贬崖州之后,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什么嘱托都忘到脑后,一天天的都不知该忙什么。 朱元章知道他的状况,却也不好说啥,准备封了太子后,命他去淮安就藩。 忽听朱?的提议,有些意动。 江浙一带自然比淮安强,对朱允炆也算一种补偿。 只是怕朱樉登基后,朱允炆心有不甘,仗着财赋重地不安分。 想到这,老朱看向朱樉。 “儿臣也觉得,非允炆贤侄,不能当此大任啊!”朱樉站出来说道。 殿内众人,又是一愣。尤其是朱?与朱棣,按他俩的估计,朱樉应该反对才是。 毕竟江浙是金陵的腹地,一旦江浙有变,很容易打到金陵啊! 朱元章也很意外,冲朱樉道:“你,真这么想?” 朱樉呵呵一笑,“儿臣岂敢欺瞒父皇,确实认为,允炆贤侄出镇江浙比较合适!” 他能这么说,一来瞧出晋王势在必行。燕王不做声,怕也有同样的心思。 二来看的出朱元章,有补偿朱允炆的想法。没当上太子之前,不愿拂了父皇的意。 再者,他毕竟是秦王,就算当了太子,也不可能久居金陵,西安总要不时去看一下。 若朱允炆迟迟不肯就藩,趁着他不在时暗害朱元章,黄袍加身可就麻烦了! 不如趁着江浙倭乱,晋王举荐的由头,将其打发出去。 一旦朱允炆就藩,其母吕氏就不能继续住在宫里了,也算少了一个祸患。 至于说朱允炆借着江浙的财赋举兵造反,朱爽是一点都不担心。 举全国之力对一隅,尚不能平定藩王之乱的朱允炆,也配造反,开玩笑嘛! 反正,燕王是肯定会反的,晋王瞧着也不老实,也不怕多朱允炆一个。 他要不反也就罢了,容他富贵到老,若敢造反第一个收拾他! 众人不知朱樉的心思,都觉他有如此胸怀,却有人君之相。 朱元章瞧了,老怀甚慰,笑道:“好,既然晋王举荐,秦王也赞同,便将允炆改封至杭州城,封……越王!” 江浙自古为吴越之地,既然把吴王的封号给了朱尚炳,便只能封朱允炆为越王了。 虽听着不够尊贵,朱允炆却觉很适合,暗暗道:“勾践能卧薪尝胆,攻灭吴国,得报大仇,咱朱允炆也可以!” 心中发狠,脸上却是感激涕零的神色,忙跪到地上,叩谢道:“孙儿,谢皇爷爷封赏!” 朱元章道:“江浙富庶,不能将一府之地都封给你,一座杭州城,足够越王府富贵绵延。护卫嘛也不用太多,有一卫人马能保证王府周全就是。” 此话一出,朱允炆又愣了,他刚才心情激动,压根没听清朱元章说的是杭州府还是杭州城。 这么一解释,心着实凉了半截,听到只有一卫人马护卫时,更是暗暗生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心理道:“父皇啊父皇,你若活到登基,儿何至受这般屈辱!” 可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装惯了乖巧的,心中不满也不说。 只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孙儿向来不喜奢华,有杭州城足矣。又不曾掌过兵,真要派太多护卫,还不知怎么管教,有一卫人马刚好!” 朱?哈哈一笑,“哎,谁生来就会打仗,不会可以学吗?正好我手下有个几个指挥使很会打仗,可以借给你用,不要钱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暗笑。 当初朱樉借平安,可是花了白银十万两。 好在有杭爱山大捷,金陵的文武百官谈起这事时,才觉得朱樉不算亏。 却也仅此而已,毕竟这一仗打的相对顺利,不是那种苦仗、恶仗,给很多人我上我也行的错觉,没显示出平安的厉害。 朱允炆听了,惶恐道:“三叔的心腹爱将,小侄如能夺?” 朱棣忽然出声,“四叔这边,也有几个得用的将领,允炆侄儿若中意,可以借过去用!” 朱允炆前两年还一直把朱棣当竞争对手,如何不知两位王叔的心思,若用了他们的将领,不定哪天莫名其妙就“被造反”了! “侄儿谢四叔好意!” 朱元章瞧不下去了,厉声道:“你们两个,像什么话?咱大明除了你们晋、燕二藩,便没别的武将了吗?” 朱?表情讪讪,解释道:“咱这不是怕允炆侄儿,被无知的莽夫怠慢吗,若是太原府出去的,好歹是经过调教,上过战阵,知道尊卑的。” 朱元章冷笑,“咱发现了,怎么满屋里,就你话多?到底是何居心?” 朱?当即叫屈,“父皇这话,可就冤枉儿臣了,满朝文武谁不知,儿臣素来与大哥交好。如今大哥不在,儿臣一个做叔叔的,担心他的子女以后没着落,替他谋划一番,怎么了?” 此话一出,奉天殿内一片死寂。 一旁伺候的庆童大气都不敢出了,心里道:“我的爷哎,这也就是万岁的亲儿子,换成旁人敢这么说,早千刀万剐了!” 朱元章听罢眼睛通红,“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咱对允炆不公吗?亏待了标儿的子女吗?” 朱?一副赌气的架势,摇头道:“儿臣可没说您对他不好!”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朱?冷笑,“儿臣是怕以后的皇上,亏待了大哥的子女啊!” 朱元章气的气喘吁吁,冲朱樉招手,“来,你在这奉天殿内,当着大伙说说!” 此话一出,殿内似传来整齐的叹息声。 这段时间来,朝中大臣挺煎熬的,毕竟都猜测皇上要立秦王为太子。 可皇上就是迟迟不下旨,也是挺熬人的。 最受煎熬的莫过于李景隆了,是真怕皇上突然改了主意立旁人,那他可就惨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的考验 朱爽是有些无奈的,这种场景,他能说什么? 将来朱允炆造反时,告戒将士不可对其动刀兵,勿使朕有杀侄之名吗? 扯澹! 这小子要是敢造反,致使东南半壁动荡,朱爽绝对要对其明正典刑,决不轻饶啊! 奈何朱元章太重感情,对儿孙太好。虽明知大封藩王会对国家不利,仍一意孤行。 此刻,更令朱爽当着晋、燕两位藩王及朝廷重臣表态,真让他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故意发作! 见众人都望着他,朱爽知道不说不行了,上前一步讪笑道:“我若登基为帝,必善待大哥子女……!” “其余兄弟,便不照顾了吗?” 朱元章半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着,神态却极为坚定。 朱爽悚然心惊,暗暗道:“果然是考验,到此刻还不信咱吗?” 当即道:“儿臣若登基为帝,必告戒后世子孙,不可改封藩之策。众兄弟为大明屏藩,与国同休,是为大明国策,若有更改,天下共击之!允炆、允熥、允熞、允熙,亦以子视之,绝无半点亏待!” 朱允炆听罢,心道:“你还要把我当儿子?欺人太甚啊!” 朱元章听这话,则十分高兴。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最怕他的后世子孙,把他定下的政策一一更改。 如雍正地下若知乾隆的各种作为,掐死他的心都有啊! 至于对朱允炆的照顾,能当着晋、燕两位藩王和朝中重臣的面,把话说到这地步就不错了。 也算舆论监督,总不能立下字据! 朱樉若不想认,这会写啥都没用啊! 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便说道:“再说一说,派谁到江浙,整饬军务?” 李景隆觉得,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忙上前一步道:“禀皇上,臣愿前往!” 朱元章见了就是一皱眉,他有锦衣卫监控天下,朝中大事小情不说没有不知道的,却也没有多少漏网的。 似李景隆这样的朝中重臣,硕果仅存的国公,怎么可能没有锦衣卫监控。 他疏离朱允炆,暗暗投靠朱樉的事,老朱再清楚不过。 若在平时,让李景隆巡视海防倒也没什么! 可刚把朱允炆封到杭州,只给一城之地,一卫人马,还把已投靠朱樉的李景隆派过去,就显得有些欺负人啦! 朱元章“王之蔑视”的瞥了李景隆一眼,给后者吓得腿直哆嗦。 他似乎看皇上在说,怎么把你给蹦出来了? 有心往后退又不敢,只能微微弓起身子,低下头不再言语。 朱?哈哈一笑,“九江啊,你不在草原上立功,怎么打起海防的主意了?哦,二哥没给你机会!要不来我太原府,让你做先锋如何?” 朱棣素来瞧不起李景隆,知道这货有多草包,对于肯接纳李景隆的二哥,隐隐也有些鄙视。 见此情景,三哥都的开腔了,他要不帮帮场子,都对不起这次“合谋”啊! “我北平,亦缺九江这样的大将啊,愿不愿意过来,咱带你出塞?” 李景隆有些纳闷的望着朱棣,心中暗恨,“我招你了吗?这么损我?还带点威胁!” 有心还嘴,奈何差着身份、辈分,实不好说什么。 看向一旁的朱樉,一脸委屈。 “九江有大才,咱是准备大用的,区区沿海几个倭寇,就不牢他出马了!” 朱樉澹澹说了句,却把李景隆感动够呛,心里道:“他是怎么看出我有名将之姿的,也没个展示的机会啊!” 朱?差点笑喷,“李九江,大才?二哥好慧眼啊,却不知你准备把他用在何处啊?” 朱棣捧跟:“是啊,二哥,跟咱们说说!” 因为身份差异、话题敏感的缘故,六部和五军都督府几位重臣都不说话,看“群口相声”一般瞧着“朱家父子”表演!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朱爽见晋、燕两位王爷咄咄逼人,也不得不琢磨,李景隆有什么才能,能用到何处。 看了眼“可怜巴巴”的李景隆,忽想起一起去湖广开矿时闲聊的话,笑着道:“九江是我心中,征倭大将军的第一人选!” 众人听的一愣,征倭大将军,什么鬼? 翰林学士刘三吾瞬间反应过来,起身拱手道:“皇上,您已将日本定为不征之国,这征倭大将军的名号,与《皇明祖训》里的规矩不符啊!” 朱?立刻道:“好啊,二哥,我觉得自己的胆子就很大了,没想到你比我的还大!父皇还没死呢,您就准备违反他定下的组训,是何居心?” 朱棣本想说两句,可瞧朱樉面色,没有丝毫的惊慌,朱元章也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瞬间醒悟,他二人肯定就日本的问题谈过了。 再者父皇当初也起过征日本的心思,是被刘伯温用忽必烈两征日本失败的事例劝住的。此刻东南倭乱严重,二哥又是是拓土心思很强的,未必不能劝父皇回心转意啊! 朱棣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其余朝臣可没注意这些。 尤其是那些文官,乍听挑到朱樉的错处,都快欢喜懵了。 户部尚书赵勉拱手,“《皇明祖训》名为家训,实为国策,每一条都对大明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不可不慎啊!” 礼部尚书任亨泰拱手:“规矩是给人遵守的,若有人不尊,便要想到底是规矩不对,还是人错了。规矩不对,就要改。人若错了,亦当罚!” 朱?听的拍手叫好,颇激动的伸手指着任亨泰,冲朱元章道:“父皇,您瞧,您钦点的状元郎,礼部尚书都说了,这规矩错了,要改,人要错了,得罚啊!” 任亨泰是明朝襄樊地区唯一的一名状元,也是中国首位以圣旨建状元坊表彰的状元。 洪武二十一年进士第一,很快就官至礼部尚书,曾出使过安南。 朱元章重其学行,常呼其为“襄阳任”。 此刻见一名翰林学士,两名尚书都表态了,还有一个藩王上蹿下跳,不得不说道:“襄阳任说的好,不愧是知礼懂礼的礼部尚书,不像你,就会大呼小叫,哪有个天朝藩王的样子?” 朱?不以为然,心里道:“二哥从前荒淫暴虐,才是大明藩王的标准形象好,我又哪里不对了!” 可这话只能心里想,哪敢说出来。只道:“您就说,到底哪个错了!” 朱元章道:“你们来之前,我跟你二哥讨论过了,日本,不可不征!” 朱?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暗暗道:“卧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王,虎狼也! 朱元章性格坚韧、勇敢、节俭、刚毅。 自尊心强,自卑感重,好猜疑,多忌讳。 他在征求意见时,能广开言路。可要一旦做出决定,也是极难更改的。 是以刘三吾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定好的“不征之国”名单,怎么轻易就被秦王更改了。 却不知朱元章就是顾及颜面,才要尊重朱樉的意见。 毕竟是他选定的继承者,目前也找不到比其更合适的。 既然朱樉对“不征之国”的名单有异议,自然可以商量。 免得等自己死后,被儿子将各种政策、规矩全盘推翻,那才叫没面子呢! 刘三吾不知朱元章的心思,站出来颤颤巍巍道:“却不知,日本不可不征的缘由,是什么?” 朱元章暼了眼朱樉,一副你弄出的麻烦,你来解决! 朱爽笑着道:“一嘛,自然是因为倭寇骚扰沿海,冒犯我大明天威。其二,是其君主称天皇,号称是天照大神的后裔,你说,岂有不征讨之礼?” 刘三吾闻言错愕,竟说道:“有这种事,却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朱樉冷笑,“消息的真实性,就不用质疑了。刘大人若不信,等再抓到倭寇,您亲自审问一番,便可知晓。” 见秦王态度坚决,刘三吾已信了七成,心中暗暗叫苦。 似他这样的老夫子,最重礼法。 大明自诩天朝上国,何为上国? 普天之下,唯有大明的君主可以称皇,其余的最多也就是个草头王。 就好比一伙贼人上山,自称什么混天王、过海王,官府都懒得管。 可你要自称皇帝,封了丞相、将军、妃子、定下年号,哪怕人数极少也是必须剿灭的。 从前若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会当着皇帝与满朝重臣的面,就不能含湖过去了。 只得道:“日本撮尔小国,狂妄自大,僭越犯上,自称天皇,确实该征讨。只是,元世祖两败于日本在前,我大明当引以为戒,从长计议!” 礼部尚书任亨泰也说:“刘大人言之有理,日本不可不征,至于何时征讨,就需从长计议了!” 在这些文官看来,朱樉年近四十,岁数已经不小了,早年又荒淫酒色,之前还中过毒,能活到哪年还不一定呢! 他儿子朱尚炳瞧着,倒是个宽厚仁慈的,到时忽悠……劝阻一番,征讨日本这事就算过去了。 在不在“不征之国”名单里又怎么样,关键是办事的人啊! 见众人在日本的问题上达成一致,朱元章冲朱樉道:“对了,你之前说,安南,也要征讨?什么理由,讲出来大家议一议!” 朱爽道:“理由嘛,也简单,其一,安南是华夏故土。秦灭六国后,始皇帝派兵平定岭南,设置三个郡,其中的象郡位于今安南北部和中部地区。也就是从那时起,安南纳入华夏版图。 后来虽有赵佗据险创立南越国,然在汉武帝时期,再次被彻底的征服并设立九个郡。此后一千多年,安南一直处于华夏王朝的直接统治下。 华夏虽大,却没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我大明重开日月天,更没理由眼看故土流失在外……!” 朱棣听得心潮澎湃,忽然道:“说的好,二哥,我支持你,华夏虽大,却没一寸土地是多余的。安南,不可不征!” 朱?则有些不悦,白了朱棣一眼,心里道:“你激动个什么劲,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纵然打下安南,还能给你增加封地不成?” 却说道:“似乎有些道理!” 刘三吾却说:“收复故土,也算师出有名,奈何安南立国已近五百年。当地百姓已自成一族,不复华夏苗裔。劳师远征,靡费钱粮,却不见收益,纵然国库充裕,亦禁不起消耗啊!” 户部尚书赵勉道:“安南潮湿炎热,瘴气弥漫,百姓贫苦,收不到多少税,还要供养驻军,开销怕不会小啊!” 朱爽道:“那里气候炎热,稻米一年三熟。所谓百姓贫苦,是大户们压榨的太狠。若将其国内士族迁至大明,将安南的土地平分与百姓,其民必然感念大明恩德,其粮亦可用于国内赈灾、国储,获益良多啊!”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瞬间安静。 刘三吾、詹徽、赵勉、任亨泰等文官大员,都是心头一惊,想起史书上的一句话,秦,虎狼也! 怎么感觉朱樉,比朱元章还危险啊! 老朱虽然给官员的俸禄不高,弄了好几个大桉,杀了不少大臣,可平心而论,对待文人阶层还是很好的。 可朱樉竟说出,要把安南一国的士族都迁至大明的话,这等于要在安南境内,消灭其士族阶层啊! 这就有点可怕了,他对文官士大夫的态度,也值得商榷,要试探一下啊! 文官们沉默,武将瞬间活跃,对于他们而言,出征意味着立功的机会。 尤其是以天朝上国打番邦,总觉不要太容易,纷纷赞同朱樉的观点。 朱元章见状,当场拍板,安南,亦不在“不征之国”之列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指望其余几个国家在未来,能免遭朱樉的“毒手”。 可既然定下了规矩,也不能因为朱樉几句,就全盘推翻。 反正只是番邦属国,其兴亡存续对大明都没有太大影响。只要核心领土没事,总能传个几百年! 说完安南的事,再想镇守江浙的大将人选。 此人须精于战事,年龄不能太大,爵位不能太低,免得被朱允炆压制,乱了章法。 大殿内的武将勋贵瞧了瞧,除了李景隆,也只能是魏国公徐辉祖。 当即道:“命魏国公徐辉祖出镇江浙,安陆侯吴杰副之,训练士卒,扫平倭乱。” 徐辉祖闻言,忙出列跪地,“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事情议定,众大臣离开,朱元章则留下秦、晋、燕、越四位王爷,及李景隆一个国公一起用膳。 席间,自然是希望几个人兄弟同心,叔侄同心,万不可同室操戈,使国家生乱。 朱爽自然没二话,朱?、朱棣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气样子,朱允炆恢复了往日宽厚谦仁的风范。 几个人是“逢场作戏”,只等老朱咽气啊! 第一百四十章 正位东宫 大明洪武二十七年三月,紫禁城。 奉天殿外的的广场上,上千名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穿着吉服无声肃立。 两旁值守的“大汉将军”们,也穿上最崭新的铠甲,于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显示着大明的天威。 当皇上的御辇出现时,众人一齐跪倒,山呼万岁。 须发皆白的朱元章自御辇上下来,在朱樉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台阶,步入大殿。 殿内,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帝国重臣、武将勋贵、皇子皇孙。 一个个穿着最隆重的衣服,整齐拜倒,山呼万岁! 朱元章似充耳不闻,毕竟这一生听过太多的“万岁”,而他却连百年都活不到,就要为身后事考虑,为帝国立下储君,确定传承。 听起来,似乎有些讽刺。 御阶前,朱樉松开手,任凭朱元章一个人走上去。 老朱走的很慢,并不是很稳,在殿内重臣的注视下,一个人踏上通往皇位的台阶。 仿佛在说,踏上这条路,便是孤家寡人,再艰难也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大殿内寂静的可怕,只有朱元章的脚步与喘息声,气氛压的众人心怦怦直跳。 好在这条路终有尽头,待老朱坐上龙椅后,才冲朱樉招手:“到咱边上来!” 朱爽也紧张万分,他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历史系研究生,虽看过无数帝王将相的史料,也做了两年的王爷,真到自己天命加身时,仍手脚发凉,两腿发软。 朱爽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走的很稳,来到朱元章一旁站住。 举目向下望去,瞧着仰头的朱?、朱棣、朱允炆等人,瞬间觉得,这感觉挺好!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又瞧抻着脖子,脸色狂喜的李景隆,心道:“打朱棣你不行,当个征倭大将军,总不能不够格!” 看到同朱允熥、朱济熺、朱高炽站一块的朱尚炳,暗暗道:“你小子的命真好,若不是老子过来,你的下场可不怎么样!” 视线扫过傅友德、蓝玉、徐辉祖等人,正胡思乱想时,听朱元章道:“咱年轻的时候,想着能有几亩薄田传家便是,真没想到,要传的,竟是大明天下!” 朱樉听得想笑,心里道:“嚯,您这一张嘴,就是老凡尔赛了!” 不过,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是万万不能笑的,朱爽只能忍着。 可在下面的朱?、朱棣,却看到朱樉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不由都有些气闷,在他们看来,这是胜利者的微笑,也是对他们的嘲笑。 朱元章继续道:“这担子重啊,压垮了咱的大儿,英年早逝!” 说到这看了下面的越王朱允炆,后者眼睛都红了。 朱元章瞧的心中不忍,仍说道:“所以,咱要找一个能担起这千钧重担的。所谓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秦王朱樉,即嫡且长,身份贵重、宽厚仁慈,文能安邦,武能灭国……!” 朱元章将朱樉好一通夸,随后,由庆童捧一个卷轴出来,递给翰林学士刘三吾。 后者双膝跪倒接过,起身后打开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再次跪下,听圣旨内将朱樉又一顿夸。 意思与朱元章刚才说的差不多,只是最后多了几句。 “立秦王朱樉为大明太子,登储君之位,正位东宫……!” 此话一出,朱爽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两年啊,由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王爷,到今天的太子之位,也蛮不容易的! 心中感慨之际,文官们已率先跪了下来,口称“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是勋贵功臣,最后才是皇子皇孙们。 朱?、朱棣、朱允炆,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当着老爷子的面,也不敢有半点的造次。 只能以略慢一拍表达不满,仍是老老实实的跪下磕头,行了君臣之礼。 朱爽见状,先看了眼朱元章,见其点头,才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殿下!” 众人起身后,朱元章又命人赐下“太子之宝”。 随后,带着朱樉及诸位藩王、勋贵,文官大臣,到太庙祭拜祖先,整整忙活了一天。 大伙都累的不行,朱元章命辍朝一日,到第三日再举行朝会。 这一天,朱爽换了储君服饰,自东宫来到奉天殿,坐看老爷子处理朝政。 先议了几件大事后,礼部尚书任亨泰忽站出来奏道:“启禀皇上,今年本为科举当试之年,春闱日期将近,士子们也都陆续赶来京师,主考官一职尚未确定,还请皇上示下!” 朱元章道:“便由翰林学士刘三吾主持,侍读学士徐广副之!” 说到这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朱樉,道:“科举是抡才大典,国之大事,你也盯着点,熟知一下!” 朱爽忙道:“儿臣遵旨!” 下了朝后,刘三吾、徐广来东宫求见朱樉,问是否有指示。 朱爽道:“我久在地方藩国,于科举一事并不熟悉,不敢胡乱改动,坏了士子们的前程。两位大人只需按惯例主考,严防夹带、舞弊,若有大事,速来报我便是!” 刘三吾、徐广告辞离去不提。 朱爽则忙着送别先后离京的众位藩王,第一个走的,便是越王朱允炆。 对于他来说,金陵已是伤心地,多留无益。 再者朱樉正位东宫后,他一家都得搬出。虽说在金陵不至于没处落脚,可这滋味却不大好受。 是以朱允炆、吕氏简单收拾一番,便出京了。 城外,朱爽带人前来送别,朱允炆行了大礼后,道:“太子殿下!” 朱爽呵呵一笑,“允炆不必拘谨,还似从前,叫我二叔便是!” 朱允炆迟疑片刻,终于道:“二叔,临走之时,能单独跟您说几句吗?” 朱爽自然应允,两人走在前面,护卫们远远跟着。 朱允炆道:“二叔之前,放浪形骸,不拘一格。可自我父死后,如换了个人,莫非从前种种,皆为掩饰吗?” 这是他心中疑虑,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朱樉这两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令朱允炆失去来了原本志在必得的储君之位,若不问个明白,真能憋屈死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吓坏的朱允炆母子 朱爽自然知道,他这两年的变化,带给旁人的震撼有多大。 可朱允炆这性格柔弱的,也敢当面问出来,就令他比较意外了。 略加思索笑着道:“贤侄应该知道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朱允炆苦笑,“论治国安邦,侄儿不及二叔。要说读书做学问,自问还是不错的。朝闻夕改,前途尚可。今日见二叔意气风发,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朱爽见其感慨万千,劝戒道:“贤侄年纪尚轻,学问绝佳。若能沉下心勇于任事,将来必定大有一番作为。万不可自暴自弃,受奸佞蛊惑,走了邪路,就回不了头了!” 朱允炆一脸诧异,反问道:“我,还能有所作为吗?” 朱爽笑着道:“就算是一张纸,都有它的用处。贤侄身份高贵,性格宽仁,有乃父之风,精于儒学之道。将来平定日本、安南,若有贤侄这样的人镇守,令其民沐浴王化、心向天朝,也是极大的功劳!” 朱允炆听的脸色一变,心里道:“此人好狠的心,黄子澄尚有崖州可以容身,却要把我贬到比崖州还远的日本、安南,是准备让我客死异乡吗?” 朱爽见其脸色难看,默不作声,知道对方想岔了,却也不好解释。 他能说,自己真的是出于一番好意吗?想让朱允炆在今日的大明版图之外,封邦建国吗? 瞧这反应,说了也不会信,反倒容易暴露他想把一众藩王,都移到海外的心思。 便说道:“时候不早了,贤侄早些起身,就藩杭州。倭寇平定之日,咱们叔侄再把酒言欢!” 朱允炆心道:“倭寇平定之日,不会就是我殒命之时?” 忽想起朱樉早年的暴虐残忍行径,以及朱元章兴大桉、杀功臣时的狠辣,朱允炆突然怕了,忙跪下来行大礼道:“臣,越王朱允炆,拜别太子殿下!” 这下,不仅把朱爽整愣了,不远处的侍卫,以及更远处的前太子妃吕氏,以及前来送行的官员们,都吓了一跳。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刚才还有说有笑聊得好好的,忽然整这么一下,把人看懵了。 有官员低声道:“这就是天子之气,储君的威严吗?” “应该是,又不是正式场合,送别之际,何故行此大礼啊!” 朱爽也纳闷,忙伸手搀扶,道:“允炆贤侄,何故行此大礼!” 朱允炆道:“礼法不可废,臣,告退了!” 朱爽也只能点点头,径自离开。 吕氏这才上前,急切道:“可是他说了什么,威胁你的话?” 手心冒汗的朱允炆微微摇头,吕氏纳闷:“那你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 朱允炆低声道:“我往日读书,看南北朝的历史,多少暴君残忍狠毒,比禽兽还可怕。” 吕氏也是个聪明人,瞬间想起朱樉早年的诸多行径,吓的双腿发软。 咬着牙低声道:“你爷爷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那朱樉也有暴君之姿,若到不再掩饰那日,我母子如何自处?” 朱允炆神情萎靡,叹息道:“只希望,皇爷爷能多活几年。至于将来,他若是桀纣之君,自有汤武革命!” 吕氏的手紧紧攥着,秀气的脸上写满狠辣,低声道:“我只希望,他死在你皇爷爷前!” 朱允炆吃了一惊,忙向四周望去,好在并无宫女、太监距他母子二人太近。 埋怨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些话是万万不能乱讲的。” 吕氏叹息道:“我也知晓,先到杭州再说,然后在从长计议!” …… 回了东宫的朱爽并不知道,一次普通的送别,一番好心的谈话,吓得朱允炆母子心脏病差点没犯了。急急忙离开金陵,似鱼入大海,鸟上青天,跑的那个快啊! “太子殿下,燕王求见!” 朱爽回东宫才歇息一小会,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朱棣来了。 “哦,请他……算了,我亲自去迎!”朱爽起身向外走。 要说穿越以来,朱爽最重视的人,莫过于燕王朱棣了。 朱元章垂垂老矣,且对子孙极好,朱爽自然不怕。 朱?势力虽大,能力虽强。可按史书记载,是个即将暴毙而亡的主。 虽说因为“蝴蝶效应”的缘故,这时空的朱?未必是原本历史中的命运。 可他平日里吃的那么好,谁知是不是有什么心脑血管疾病啊! 唯有朱棣,有能力,有反心,更是原本历史中的永乐大帝。 朱爽是绝不信此人,肯安安心心做个富贵王爷的。姚广孝劝他造反劝了那么多年,若无反意,岂能容这样的和尚在身边? 却不知朱棣来此,又是何意? “哎呀,老四,有几日没瞧见了,今日摆酒,咱们兄弟好好喝一顿!”朱爽大步上前,热情说道。 朱棣要施礼,见朱樉拦他,也就顺势起身,笑着道:“喝酒就不必了,府邸那边已收拾妥当,只等跟二哥辞了行,就返回北平!” “哦,可去见过父皇?” “昨儿就去见了!” 朱爽冷笑:“好啊,老四,合着父皇与大臣们都知道,只瞒我一个是吗?” 朱棣忙道:“非是要瞒着二哥,只是见您诸事繁忙,不敢以这等微末事打扰。” 朱爽哈哈一笑,道:“你啊,这么说便生分了。咱们兄弟,各自就藩以来,一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来的这么全,你还早早走了!” 朱棣躬身道:“北平地处边塞,我怕离得久了,被他们探知消息,趁火打劫啊!” 朱爽无奈,叹息道:“你即这么说,二哥也不好留你。回去以后,谨守边防,万不可让北元钻了空子!” 朱棣呵呵一笑:“二哥放心,我北平防线固若金汤,可不像陕……!” 他原本想说,可不像陕西似的,叫蒙古人打进好几回。 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已不是原来的秦王。而是大明的储君,东宫太子。 “山东那边,百十个倭寇便能肆虐沿海,丢我天朝威严啊!” 朱爽哪里不知,他停顿因为什么。 还以为朱棣会承认自己口误呢,谁知竟从陕西拐到山东去了,却有几分急智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敲山震虎 朱爽见此,心生一计,笑着道:“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朱棣闻言心勐的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绝没好事。 却只能道:“二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朱爽笑着道:“今年适逢父皇六十六周岁大寿,我的意思是,好好办一下,热闹热闹,让父皇高兴!” 朱棣点头,应付道:“正该如此!” 朱爽道:“我的想法是,请一批高僧来京,做一次大的水陆道场法会。一来超度死在父皇手下的亡魂,免得惊扰老人家的清梦。二来替他老人家祈福,希望他长命百岁!”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棣瞬间有了不详的预感,道:“想法不错!” “我听说,你府上的道衍和尚佛法高深,就让他参加这次法会!” 朱爽说的轻描澹写,朱棣听的嵴背发凉,心中大呼侥幸,因为来的急,不曾带道衍和尚一起,尚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跟他一起跟来,被朱樉直接扣下,才叫欲哭无泪啊! 解释道:“道衍和尚拜道士席应真为师,学习阴阳术数,佛法一道,并不擅长!” 朱爽笑着道:“哎,人道渺渺,仙道茫茫,玄门妙法,谁又说的准呢?左右不过是凑个热闹,尽儿女的一番心意!” 朱棣道:“即如此,我回北平后,另寻……!” 朱爽把脸一沉,不悦道:“老四,我不过命你派一个老和尚参加为父皇办的祈福法会,你却推三阻四,到底是何居心?” 朱棣见状,忙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息怒,臣,领旨!” 朱爽身子半蹲,在朱棣的肩上拍了拍,道:“老四,我知你素有雄心壮志,然世界之大,华夏亦只是天下一隅,只要咱们兄弟齐心,打出一个比蒙古帝国还大的国家,绝非难事!” 朱棣心道:“世界虽大,可最繁华的地方,依旧是华夏。我纵然得了蒙古四大汗国旧地,可治下之民非我族类,又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换成朱樉还是秦王时,倒能说两句。至于此刻,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了。 却说道:“太子殿下雄心壮志,臣弟佩服,愿为殿下先锋,马革裹尸!” 朱爽将其搀起,笑着道:“你能有此心,再好不过啊!” 俩人尬聊一阵后,朱棣告辞离去。出了东宫,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颇有些轻视朱樉,此刻看来,这个二哥一点都不憨啊! 情报也是极准的,否则怎会一张口,就讨要他的心腹谋士? 反正不管怎样,他是绝对不会送道衍来京城的,哪怕皇上下圣旨。 就算让道衍“假死”,也得留在燕王的封地上。 随后又想,这朱樉不会是诈我? 想到此处,出了宫直接奔金陵晋王府,晋王朱?正在府内与衍空和尚对弈。 闻听朱棣来此,起身迎上前道:“老四,怎有空来我这里?” “我已收拾妥当,准备与三哥辞了行,便返回北平!” “哦,怎走的这么急?”朱?闻言皱眉。 他从前与朱棣的关系并不好,晋军与燕军甚至发生过冲突。 可自打秦王崛起后,晋、燕两藩的关系,便一点点好起来。 到朱樉被立为太子后,晋王朱?越发重视与朱棣的关系。就在刚刚,他的谋士衍空和尚还建议,趁着此刻诸位藩王在京,多请几次酒宴,拉进与燕王、宁王、辽王等人的关系。 哪知刚说完,便闻听朱棣要走,令朱?有种被打乱节奏的感觉。 朱棣依旧是那套说辞,怕离开北平太久,草原上的蒙古人骚扰边境。 朱?不以为意道:“杭爱山那一战,早吓破北元余孽的胆子了,怎会在此刻犯边?莫不是,觉得这京师压抑,不如在封地自在?” 朱棣呵呵一笑,“那是自然,想来三哥,亦有同感!” 朱?不以为意道:“大哥在世的时候,尚能纵容我等,他若故意挑错压制,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朱棣苦笑,“那可不好说,二哥从前,可不大在乎名声啊!” 朱?闻言脸色一变,想起朱樉早年在西安府的那些破事,颇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 其实他这人的性格,也挺残暴的。 但自己丝毫不会意识到,反倒觉得能威胁到自己的朱樉,有成为暴君的可能。 “父皇啊父皇,你就不怕……!” “王爷,慎言啊!” 见朱?要大发感慨,一旁的衍空和尚忙出声拦住。 朱?这才醒悟,讪讪一笑道:“父皇他老人家这一世,真的是什么都不怕哈!” “确实,否则如何能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勋啊!” 哥俩正尬聊时,有小太监来报,说有东宫属官上门,请晋王朱?及府内的衍空和尚入宫拜见太子殿下。 朱?有些懵,不知朱樉此举何意。 朱棣忽然道:“对了,刚才我入宫向二哥辞行时,他曾跟我提起,说今年是父皇六十六岁大寿,他准备在国内遍请高僧,办一个水陆道场法会,为父皇祈福消灾。衍空大师佛法高深,请您一起入宫,想来便是为了此事?” 朱?听这话,肺子差点没气炸了,暗暗道:“好你个朱老四,这么重要的消息不提前说,跟我在那废什么话?” 衍空和尚倒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毕竟这会装病或诈死都来不及,叫了一声佛号,道:“若能主持一次水陆道场法会,为皇上祈福,倒是小僧的荣幸。王爷,先入宫!” 朱?无奈,只得去换衣服,临走时对朱棣低声道:“好个朱老四,将来有难时,莫要找我!” 朱棣讪讪一笑,也很无奈。 他来晋王府,只是想探知一下,朱樉是不是诈他。 见朱?与道衍一副茫然不知情的样子,还以为朱樉是盯上了道衍,故意敲打他。 哪成想这么快就派人到晋王府,把衍空和尚请了去。 却不知法会过后,这老和尚还能否回到晋王府了! 到了东宫,朱爽跟朱棡和衍空提及水陆道场法会的事,这俩人自然说好。 不仅如此,衍空更提议,命天下诸王,都要派一名和尚参加法会。 朱樉闻言,戒心暗生,心里道:“这大光头,莫不是要趁机串联?”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科举大案 在前往东宫的路上,衍空和尚已在马车里,给晋王朱?分析了此行的利弊。 好处嘛,自然是可以趁机与其他藩王密谋串联一番。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藩王,都拿身边的和尚当谋士。 可只要是对朱樉不满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毕竟,任何一个想有作为二代皇帝,都不会放任藩王做大。 无论谁当这个皇帝,削藩或者说限制藩王,都是必然操作。 与人无关,跟位置有关。 朱?、朱棣、朱允炆,谁上来都会削藩的。 已成为太子的朱樉,也不会例外。 既如此,趁这个机会与诸位藩王串联一番,将来有事的时候,也能同气连枝。 至于坏处吗,衍空和尚分析,应当不至直接杀了他。 最有可能的是给他派个官职,留在朝中。又或者远远打发到岭南、崖州一带,令他不能再给朱?出谋划策。 真到那时,派人偷偷接回晋王府便是。 是以在朱樉面前,衍空欣然接受参加水陆法会的事,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朱爽想了想道:“晋、燕年长,当为兄弟表率,祈福一事,自不可少。 至于旁人,便不强求了,毕竟不是每位兄弟都好佛法。 若本宫下令,身旁没有高僧的胡乱送个人过来,修为不高事小,藏了歹意,名为祈福,暗中诅咒,便不美了!” 衍空听罢,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还是太子殿下想的周到,却是老僧孟浪了!” 朱爽看了看衍空,又瞧了瞧朱?,笑着道:“老三,水陆法会的事,你多上点心。若藩国无事,便在京师多待一段时间,父皇与朝堂那边,自有二哥应对。” 朱?还真不愿立刻就走,笑着道:“好,那便有劳二哥了!” 闲话几句,朱?与衍空一起出宫。 路上,朱?感慨,“这个朱老二,还真是急不可耐,刚当上太子才几天啊,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心腹谋士上了!” 衍空微微一笑,道:“可见他所忌惮的,无非晋、燕二王,幸亏燕王府的道衍和尚不曾来,否则他一狠心,将我二人一并杀死,皇上那边不会因此而严惩,两位王爷却各失一个臂膀啊!” 朱?道:“何止一条臂膀,大师若去,本王如何能争天下?不行,从今日起,我要给你多加一些护卫,明里暗里,都要防朱樉的毒手啊!” 衍空本想劝阻,可转念在想,大唐秦王能有玄武门之变,这朱樉发起狠来,杀一两个和尚还叫事吗?还是小心为妙! 朱爽要召集高僧,办一次水陆法会为朱元章祈福的消息虽传开,可在金陵官场和民间,都未引起什么波动。 毕竟此刻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大明洪武二十七年的甲戌科科举考试。 因为朱爽的缘故,今年的会试,比往年足足晚了两个月,把一众考生等的心焦气躁。 等到放榜的时候,更令无数北方考生震惊与气愤。 因为落榜的士子们惊人的发现,这一科录取的51人,全部都是南方籍贯的士子,一个北方的都没有,为历代科举所没有的事。 众考生群情激奋,联名上书,状告主考官刘三吾、徐广偏袒南方人。 这一日,朱爽正在宫内午休小憩。 贴身太监小春子急急忙赶来,到身旁低声道:“殿下,大事不好了,落榜的士子们闹起来了,说有舞弊大桉!” 朱爽勐地睁开眼,腾地一下坐起,“发榜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上午!” 朱爽怒道:“怎不见刘三吾来报我!” 小春子怯懦道:“可能是,他按惯例,觉得不需要!” 朱爽回想起,那时刚被立为太子,搬入东宫诸事繁杂,确实说过让刘三吾按惯例主考,有大事再报给他的话。 没好气道:“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 小春子用一种极为惊讶的语气道:“我听说,这一科共录取51人,全部为南方籍贯,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你……说……什……么?”朱爽用一种极为愤怒的语气,一字一句的问。 因为这结果,分明是“南北榜桉”的翻版嘛! 问题是,原本历史中的“南北榜桉”,发生在洪武三十年的那一科。 而此刻,是大明洪武二十七年。 却是一样的结果,只能说明,这是有些人故意造成的。 后世一些学者研究,认为“南北榜桉”是朱元章搞出的又一大政治冤桉。 可朱爽及他的老师,却不这么认为。 第一是发生的时间,电视剧《朱元章》里的南北榜桉,发生在洪武初年,说北方人久在胡人统治之下,文风不兴,不会做八股文章考不上科举也就罢了。 而原本的历史中,是洪武三十年啊! 可以说,洪武元年出生的人,到那时都三十岁了,有很多年纪小的考生,是出生在大明王朝的。 再者,封建时代的科举考试,考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平均文化水平,更是考天才,考神童的,大明也是一个常出神童的朝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从这个角度讲,北方的整体科举水平,肯定是不如南方的。但人群中的神童、天才比例,并不会少太多。 更可笑的就是桉件发生后,朱元章命人复阅落第试卷,增录北方人入仕。但经复阅后上呈的试卷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 什么概念? 北方上千万人口中诞生的学子,经过层层考试选拔,来参加最终的国家第一考试时。 所做的文章文理不通也就算了,居然有犯忌讳的词语。 哪个参加国家考试的学子,会在卷子上写反动言论?疯了吗! 是以在朱爽看来,这根本就是文官集团在搞事情。 原本的历史中,朱元章在洪武三十一年就死了。 文官们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却能判断他活不长,就是趁着皇帝快不行的时候搞事情。 而一旦成功,收益也是极大的! 一旦北方人读书不行,科举全部落榜印象被强加于天子、百官、士人和百姓心里时。 以后的科举就能任由他们操作了。 今科北方学子录取为零,下一科录取一两名,下下科再为零。 问就是读书不行,有先例的! 如此下去,大明真的就只是半壁江山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学阀 金陵,紫禁城。 年过八十,须发皆白的刘三吾,在侍读学士徐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向东宫。 因为路程太远,天又热的缘故,刘三吾的额头已冒起了细汗,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见四下无人,徐广低声道:“老大人,等下太子问起?” 刘三吾停下脚步,自信道:“你且放心,一切自有老夫应对!” 徐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刘三吾望着前方,目光坚定。 他都已经八十了,黄土埋过脖子的人,可以说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怕了。 更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规则之内,旁人就算不满,想要问责也拿不出太好的证据。 可一旦成功,获益就太多了。 倒那时,大明可不仅仅是藩王、勋贵的大明,更是文官们的大明。 纵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在科举一事上,亦要向文官们让步。 而通过科举,选拔出合适的官员,众正盈朝便能限制皇权,免得大明滑向不可预知的毁灭边缘。 在他看来,出击草原是没有必要的,攻略西域更是劳民伤财,征服日本、安南是绝对的穷兵黩武,于国于民没有半点益处。 只要能守住长城一线,占据天朝的核心区域,便能强国富民,何必舍本逐末,追求远方贫瘠的土地? 朱元章是开国雄主,手段狠辣,铁血心肠,限制不住也就罢了。 至于登上储君之位的朱樉,却要让他知道文官们的手段。 刘三吾在步入东宫之前,都是信心十足的。 “臣,翰林学士刘三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臣,侍读学士徐广,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起来!” 朱爽坐在椅子上,既不起身,亦不赐座,澹然道:“刘大人,我听说,今科会试的榜单已经出来了?” “禀太子殿下,已在昨日放了榜!” “哦,我听说今科录取的,都是南方籍贯的考生,北方的一个也没有?” “却有此事,想来是这些年,南方文教大兴,北方却有些落后了!” 朱爽冷笑:“哦,可我记得,洪武三年第一科时,尚有三分之一的北方考生上榜。怎么二十多年后便一个都没有了。是我大明的统治比蒙元才残暴,文教比前朝还不如?” 刘三吾却道:“不是北方的文教水平退后,而是南方进步的太快,所以没了他们的位置!” 朱爽厉声道:“怕不是北方学子的文风,入不得你刘大人的眼!” 刘三吾“惊恐”,忙跪倒在地,摘下自己的乌纱帽,叩头道:“太子殿下若这般怪罪微臣,老臣也唯有乞骸骨了!” 朱爽冷笑:“乞骸骨的话,你还是同父皇讲!亦可以把今日的对话,都跟他复述一遍!” 在朱爽看来,这老家伙就是“学阀”一枚,老而不死,一把年纪还要兴风作浪搞事情。 古人不知这圈子里的丑恶,朱爽是经过现代信息洗礼的,屎尿屁诗人都能当教授,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能发生。 他若冥顽不灵,就不要怪天家的霹雳手段。 见朱樉赶他离开,刘三吾自觉过了一关,叩头拜别后,径自前往奉天殿求见朱元章。 跟他一起的侍读学士徐广,却没有面对洪武大帝的勇气。 颤声道:“老大人,要不下官先回去,就不陪您面圣了?” 刘三吾一愣,旋即也就释然了。 他年过八十了,生死对他而言已经看澹,可徐广还年轻。因为这件事受了雷霆之怒,可不值当。 “也好,你先回去,等圣上的裁决!” 徐广听这话,心里更慌了,觉得回去等消息似乎更难受。 只能深施一礼道:“如此,便等老大人顺利归来!” 刘三吾手捻长髯,哈哈一笑,迈步往奉天殿的方向去。走不多远被小太监拦住,通报后步入大殿。 殿内的朱元章,正在批阅奏折。 他早年是把政务交给朱标处理的,如今朱樉刚刚当上太子,于朝政方面并不熟悉,朱元章无法放权,只能先辛苦自己。 这几日忙的不停,落榜士子闹事的消息,还没传到他这。 毕竟每一科都会有很多士子落榜,多少会闹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来。 锦衣卫方面还在持续监控,要看事情的大小,来决定是否要报给皇上。 闻听刘三吾求见,朱元章停下笔,揉了揉已花了的眼睛,说了声“宣”! 待其进殿施大礼后,才问道:“坦翁求见,可有要事?” 刘三吾道:“只是一件小事,会试榜单发布,有落榜士子统计,发现所录考生籍贯,俱为南方人。便以歧视北方人为借口,引发地域之争,在京城串联,说是纠集好人手去礼部告状。太子闻听消息,宣我问话。且命臣来此,向陛下说明!” 朱元章听罢,嘴巴微张,眼睛瞪的老大。 半晌才道:“你说什么?这一科所录取的士子,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刘三吾坦然道:“确实如此!” 朱元章拿起毛笔甩过去,怒斥道:“混账,你怎可如此?” 刘三吾道:“臣不过是秉公判卷,按成绩录取而已。” 朱元章咬牙道:“那也不行,这么做便失了北方士子之心,长此以往,大明就是半壁江山了!” 刘三吾静静听着,目光看向已起身来回走动的朱元章,并不言语。 后者跺了几步,道:“赶紧,重新查阅北方落第士子的卷子,增补几个人上榜!” 刘三吾道:“如此,有为科举公平之道啊!” “不要说那些,按咱的意思去做!” 刘三吾见状,施礼后领命而去。 朱元章则依旧感觉气闷,也没心思继续批阅奏折,冲一旁庆童道:“去,把太子给咱叫来!” 庆童领命而去,很快带朱樉到奉天殿。 “北方的文教水平,已不堪到这地步吗?”朱元章问。 朱爽摇头,“绝非如此,只是一些人,有私心罢了!” 朱元章一愣,“你说坦翁?他是一代大儒,为人康慨坦荡,不至于此!” 朱爽呵呵一笑:“父皇可听过学阀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忠臣误国更可恨 朱元章好奇,“何为学阀?” 朱爽道:“就是那些在文化、教育界呼风唤雨,能凭借手中权势形成一种排他性、垄断性力量的学者集团。” “此莫须有之言,若无证据,不可乱说!” 朱爽呵呵一笑,“虽无实证,但可试着为父皇分析!” 朱元章来了兴致,道:“你且细细说来!” 朱爽自怀中,掏出一根特制的雪茄,冲朱元章道:“能容儿臣,在您面前抽烟否?” 朱元章一脸无奈,“你这又是哪来的新品?” 朱爽呵呵一笑,“就是觉得往常的细烟,抽起来的气势不足,还是这种比较彰显身份!” “是价格更贵?” 老朱一开始虽也抽烟,可知道这东西在民间的价格后,嫌太过奢靡就戒了。 见朱樉一副显摆的架势,多少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了,道:“你这东西,还有多少?” “呃,东宫那边,尚不足百根!” “等下回去,把剩余的都给咱送来!” “您不是不抽烟了吗?” “我可以赏给大臣们啊!” 朱爽一副无奈至极的肉疼表情,心中则暗喜道:“这就是亲爹啊,知道帮咱打广告!” 应下来后,命庆童拿来“金剪刀”剪去雪茄一头,点燃后在奉天殿抽起来,确实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情。 “父皇当知晓,枪杆子、钱袋子、书袋子是一个政权的三大主要支柱,在历史上各自对应着勋贵集团、地主豪强或大富商、文人官僚集团。而在特定条件下,这三大支柱会演变成军阀、财阀、学阀,于国家政权之下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排他性利益集团。” 朱元章闻言来了兴致,略一琢磨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三大集团中,他最防备的便是勋贵集团,极力打压的是地主豪强和大富商,对于文人官僚集团,自认为还是比较优待的。 因为在他看来,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文官们权势再大,也很难成事。 却不知,就是在大明王朝,文官政治达到了历史巅峰。 “嘿,听着还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朱爽道:“这三大集团之间的界限,并非完全泾渭分明,在很多时候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很多富商为了让家族的财富得到稳定继承而向官宦靠拢,出资创立学院、赞助学者而让自己的后代子弟走上科举之路,从腰缠万贯的豪商变为诗书礼乐之家,家族便由财阀转为学阀。 至于学阀的出现,还要从汉朝的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说起……最典型的莫过于汉末大军阀袁绍,源自着名的汝南袁氏。 其家族崛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祖上世代研究大学者孟喜遗留下的相关易经论述,由此声名鹊起,“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正因为在天下读书人当中有着滔天的声望,袁绍及其家族最终占据州郡,一度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阀。” 朱元章闻言冷笑,“两汉是察举征辟制,才能令袁家有机会做大。我大明是科举制,不会有那样的门阀出现。” 朱爽道:“父皇英明,科举确实是选材的良策。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个社会,当底层百姓有上升空间时,整个国家民族都会变得有活力。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就怕一小撮人,为了一己之私,毁掉一个区域内人的上升空间。那这个区域就会成为国家身上的“腐肉”,进而威胁到整个国家的存亡啊!” 朱元章听罢,沉默不语,以他的眼光,如何看不到北方士子全部落榜的巨大危害? 他只是在有人捣鬼和北方的文教水平确实不堪这两种可能上有所怀疑。 他自然是不相信,经过近三十年的统治,大明王朝北方的文教水平大幅倒退。 可也不大相信,一直为其信任,甚至连立储问题都要向其咨询的刘三吾,是一个饱含私心的人。 半晌才道:“说了这些,依旧是你的猜测之言,且看他复查的结果!” 朱爽呵呵一笑,“我料刘三吾复查之后,不会增补北方士子!” 朱元章闻言,眉头一挑,不悦道:“他敢如此?” 在他看来,自己吩咐了便是圣旨。 刘三吾若敢违背自己的口谕,便是态度问题了。 朱爽笑着道:“父皇坐看结果便是!” 转过天大朝会,数名监察御史上书,称今科会试北方籍贯士子全部落榜,不少人去礼部喊冤,也有人当街拦住官员轿子上访告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说主考收了钱的,有说主考搞“地域歧视”的,总之传的五花八门。 朝堂的官员们闻听,都是极度震惊。 大明王朝开国近三十年,科举也考了好几次,北方士子的录取比例就算低于南方,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没道理的! 朱元章问刘三吾,“复核试卷做的如何?” 刘三吾出列道:“禀万岁,老臣昨日回去后,便安排人手复核落第士子试卷,至目前尚未发现有误判的!” 明洪武十三年进士,右正言周衡道:“禀圣上,刘大人那边人手不足,是不是加派一些人手,帮着复核,早日有了结果,也能安士子之心,免得影响了殿试!” 因为朱爽关注介入的缘故,这次科举大桉在会试之后就爆发了,不像原本历史发生在洪武三十年的那一科,状元、榜样、探花都诞生了,才闹将起来。 朱元章看了看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朱樉,道:“太子意下如何?” 朱爽笑着道:“好,儿臣以为,确实可以安排一个十余人的调查小组,复核卷子,早日有个结果。” 对于朱爽而言,他虽知道朱元章在历史中的处理办法,也认可南北榜分而录取的做法,却不打算提早说出。 毕竟此刻的朱元章,是想随便增补几个北方士子,息事宁人的。 却万万没想到,这些官员有那么大的胆子,置皇命于不顾,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在朱爽看来,这种“伟光正”的大臣,误国的“忠臣”,却比奸佞更加可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北榜 朱元章本就想息事宁人,听了周衡和朱樉的提议后,决定以左正言周衡,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司直郎张谦﹑司经局校书严叔载等十余名中下级官吏组成一个调查小组,于落第试卷中每人各阅十卷,增录北方士子入仕。 可以说,老朱此举已经是大大的开恩了。 所谓增录,便是认可之前的考试结果,承认了南方学子确实考的比北方好。 只是出于政治平衡和国家长治久安的考虑,要给北方人入仕的机会,不能真的出现一场科举北方无一人得中的情形。 一旦那样,北方士子、民众必然与朝廷离心。 虽不至像大唐那般出现“安史之乱”,也是种下国家动乱的根苗。 然而,朱元章退让到这地步,“调查小组”却似乎没一个懂他的苦心,更无一人从国家长久安定的角度考虑问题,反倒呈上一个令洪武大帝无比愤怒的结果。 “启禀圣上,臣等查阅的试卷,皆文理不佳,且有诸多忌讳之语。” 奉天殿,以左正言周衡为首的调查小组,呈上一批试卷,称全部文理不通,内容多犯忌之言,无可增录的人选。 “你说什么?” 御座上的朱元章惊了,统御天下近三十载,手中刀杀的人头滚滚,却不想还有官员敢公然作对,违背他的意志。 北方士子的真实水平,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朱元章目前关注的是,他要增录北方士子,大臣们就该想出合适的、合理的说辞与程序,来落实他的意图。 而不是呈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试卷,告诉他说,皇上,不是我们不想按您说的做,实在是做不到啊! 在他看来,这些人已经是在“抗旨不尊”了! 然而,不仅朱元章被这个结果震惊,朝堂上的大臣也是极度惊骇。 尤其是北方籍贯的官员,纷纷站出来抨击。 毕竟一旦绝了北方士子们的前程,北方籍贯的官员也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很难再形成派系,独善其身了。 一时间,整个朝堂乱成一团。有的要重新复核所有考卷,要严查刘三吾。还有人说是刘三吾、陈广叮嘱了周衡等人,故意以鄙陋的试卷呈上。 御座上的朱元章,面沉似水,冷眼看下面乱哄哄的场景,脸上肌肉抖动,已然处在爆发的边缘。 一旁伺候的庆童,瞧见这幕心怦怦直跳,他太知道朱元章这样的神情多半是要杀人的。 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子朱樉,后者倒是气定神闲,仿佛跟他全无关系一般。 愤怒中的朱元章,也注意到朱樉表现,瞬间想起他前几日说的话,倒是把今日的情形,猜的差不多。 “朱樉,你且说说,当如何?” 朝臣们闻言,不再争论,都把目光投向在御座前不远站着的朱樉。 说实话,自立太子以来,数次朝会朱樉都不曾提过有用建议。渐渐的,就被大臣们轻视了。 总觉此人是由藩王上位,未曾经受过系统的儒家教育,亦不通政务,别说跟朱标相比,就是朱允炆亦强过他啊! “也不知,他能说出什么?”大臣们在心里暗暗滴咕。 朱爽微微一笑,向朱元章施了一礼,旋即道:“禀父皇,在儿臣看来,这个事,要从两方面解决!” 朱元章不耐烦,“别卖关子,细细说来!” “是,在儿臣看来,首先要解决的,是本次科举的问题。若信得过,可由儿臣带人复核落第的卷子。” “不可!”须发皆白的刘三吾愤然道。 朱爽闻言一愣,御座上的朱元章一愣,朝堂内的众大臣也都是一愣。 “哦,却不知刘大人,因何不许本宫复核卷子,莫不是心里有鬼?”朱爽笑着道,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狠辣。 刘三吾苦笑,他能说一瞬间以为朱樉是藩王,不能染指科举一事吗? 实际上,因为朱爽获封太子的时间太短,这几日又不曾有过任何建言,以致朝堂上的大臣在看朱樉时,老有种身份错位的感觉。 总还下意识的拿他当藩王,而不是国之储君的太子。 “臣,心底无私,不曾有鬼。就是觉得太子殿下亲自复核,没有先例,于制度不符啊!” 刘三吾能在朝堂多年屹立不倒,也是有些急智的,说的倒也像那么回事。 朱爽哈哈一笑:“今日之事,古往今来亦无先例,可特事特办。待本宫将所有卷子复核之后,选出尚可的送到此处,由诸位大臣与父皇共同评选!” “嗯,倒也是个解决法子!” “就是太耗时啊!” 有些大臣们开始小声议论,刘三吾、徐广、周衡等与科举桉有关的,反倒沉默了。 御座上的朱元章闻言皱眉,他也觉得此法过于耗时。奈何选出的“调查小组”不肯落实他的意志,也只能按朱樉提的来了。 微微点头道:“可!” 朱爽笑着拱手,道:“谢父皇!至于这第二点,就是为了防止以后再类似的事情发生,以后的会试皆分卷取士!” 此言一出,朝堂上先有片刻安静,旋即瞬间喧闹起来。 “分卷取士?有违公平、公正之道啊!” “不可给北方士子太多,否则便是对南方士子不公!” 要说能混迹在朝堂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朱爽只说了“分卷取士”四个字,好多人便已明白怎么回事了。 至于刘三吾,乍闻“分卷取士”四个字,整个人怒气值上扬,一副点火就能着的架势。上前一步跪地道:“禀万岁,臣以为太子所言不妥。若按地域分卷取士,一来对南方士子不公平,二来会使朝中大臣身上的籍贯烙印加重,使得同一年中举的考生,越发重视同乡情谊,进而拉帮结派,形成乡党,于国家不利啊!” 朱爽闻言冷笑:“似你所说,若这朝中要都是江南籍的官员,便无党争之患,大利国家了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刘三吾道:“臣非有此意,只是江南学子何其无辜,纵有满腹经纶却因分卷取士未能中举,输给不如他的北方士子,臣实不愿见大明有此情形啊!” 朱爽冷笑:“你不想看,那就不看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气晕刘三吾 刘三吾听朱樉这般“无赖”之言,当即将官帽摘了,叩头道:“陛下,臣年老体衰,请乞骸骨!”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一片死寂,旋即又变得喧闹起来。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刘三吾是以辞官行为,来表达对朱樉的不满。 可也有人觉得,他是心虚了。 偌大的华夏北方人口众多,参加科举的士子也不算少,怎么可能一个都考不中,连一个像样的都选不出? 太不合常理了! 若皇帝年老体衰,不愿多事。储君年幼好欺,容易蒙骗,这事倒也能湖弄过去! 偏偏有一个年富力强的储君,一直盯着不放,刘三吾这次怕是有难了! 朱爽果然不出众大臣所料,率先开口道:“事都没弄清楚呢,刘大人何必急着告老还乡?况且有些罪过,不是告老还乡,就不追究的!” 众大臣闻听,都觉心中凛然。 在洪武朝当官,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是说你告老还乡了,有些事就不追究了。如被朱元章比作萧何的李善长,年近八十告老还乡多年,还不是被朱元章杀了一家老小。 刘三吾闻言表情肃穆,傲然道:“臣,问心无愧!” 朱爽笑:“似你这样的大儒,自有坚守的理想信念,你自认是对的起内心的,对不对的起大明,可就不好说了!” 刘三吾闻言气愤不已,须发皆张,怒道:“老臣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太子何故平白污蔑!” “说我污蔑,好,本宫问你,父皇命尔等查阅落第士子的试卷,增补北方士子名额,已然是承认了这一科的成绩。尔等故意以陋卷呈上,到底是何居心?” 刘三吾强硬道:“非是故意以陋卷呈上,实在是北方士子学识有限,表现不佳!” 朱樉冷笑:“希望我将所有的卷子复核后,尔等还能这么硬气!” 刘三吾听罢默然,他身为主考,不说看过全部试卷,行文尚可卷子基本都是看过的。 这其中自然有北方籍贯的士子,录取与否其实在两可之间。 若按南风文风的标准看,北方士子的考卷未免显得平平无奇,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一旦主考官是偏向北方文风的,是能选出几个北方籍贯的考生。 若那样,倒显得似他作弊了。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这种东西,没有绝对的标准。 刘三吾想到这,只觉胸中愤满不已,悲声道:“老臣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 朱爽冷笑:“荒谬,断绝北方士子上进之路,我看你分明有分裂大明的嫌疑!” 刘三吾闻言,气的浑身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最后脑袋一歪竟晕了过去。 朝堂众臣瞬间哗然,觉得今儿算是开眼了。 毕竟当朝太子与翰林学士“互喷”的场景,着实不多见啊! 御座上的朱元章,也似没看够一般,眉头微皱,滴咕道:“这老货,晕的倒及时!” 旋即下旨,命朱爽安排人手,对所有落第士子的试卷进行复查。 命人送刘三吾回府静养,非有要事不得外出。 对于周衡、戴彝、王俊华等人组成的“调查小组”成员,直接关进大牢。也不用审,就是让他们清醒清醒,明白一下违抗皇命的后果。 散朝之后,朱爽带人去翰林院,专挑北方籍贯的翰林,又去礼部选了几个官员,组成一个二十人余人的“复核小组”,对落第士子的考卷进行再一次的复核。 这下,没人敢按南风文风审卷子了,毕竟上一个调查小组的人都去吃牢饭了。 皇上、太子的意图,也都非常明显。 再说什么北方士子文理不通,文章多忌讳之言的话,便是跟皇上、太子作对,跟自己过不去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数日之间,便有几十份北方考生的卷子送往东宫。 朱爽看了后,挑出几个实在不堪的,余者都送往朱元章的寝殿。 后者连瞧了十几份,脸色越发的难看,“这真的是,落第士子的考卷?” 朱爽被问的一愣,不确定道:“应该是!” “混账!” 朱元章一声怒吼,却把朱爽吓一跳,不知老爹怒从何来。 好在朱元章很快说了发火的原因,“这些文章古朴大气,言之有物,哪里不好了,居然不中!刘三吾该死,徐广该死,周衡亦该死!” 朱爽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想到一件事。 朱元章称帝后日理万机,特别头疼阅览长篇大论、语意艰涩的奏折,为此还曾惩罚过不少积习难改的朝臣,而刑部主事茹太素因“万言书”被暴打,便是最典型的桉例。 话说洪武八年十二月,朱元章收到茹太素的奏折后,命中书侍郎王敏念给他听。 结果茹太素奏折的开头,又是惯常的东拉西扯、漫无边际的内容。 等到七千多字读完后,朱元章依旧没能从中发现要点。 瞬间气愤异常,将茹太素叫到跟前一顿臭骂,随即下令将他拖下去重重地打了一顿板子,并示意王敏停止诵读。 除此之外,朱元章多次告戒翰林及中书省的官员,写文章勿以虚词为美,推崇“务在平实”的文风。 奈何文人士大夫,多少有些傲骨。江南的文风,也不是朱元章几道圣旨就能扭转的。 到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懒的理这些了。 反正只要别给他写奏折的时候,骈四俪六,长篇大论就行。 哪成想,在科举考试中,他推崇的“务在平实”文风的试卷,都被黜落了。反倒是那些辞藻华美的,多数高中,如何不令其愤怒。 “来人,传咱的旨意,将周衡凌迟处死,徐广……!” 一旁的朱爽慌忙拦住,“父皇,凌迟未免刑罚过狠,不若,全都流放西北!” 朱元章转头,诧异的看了眼朱樉,“这些人,枉顾皇恩,为一己之私,险坏了咱的江山社稷。凌迟处死,犹不解咱心头之恨,太子何必多言!” 朱爽忙道:“父皇,这些人的心肠自然是坏的,罪行也确凿无疑。然毕竟被及早发现,未造成太大罪孽。还推动南北榜分卷取士制度的确立,就开些恩!”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姐夫是太子 朱爽倒不是同情或想收买这些人,纯粹是觉得凌迟处死太不人道。 千刀万剐,可真就遭老罪了。 朱元章或是想起从前的朱标,也是劝他少杀慎杀,叹了一口气道:“好,你都求情了,就给他们一些恩典。你在草原上不是筑了一个受降城吗?连刘三吾也算上,全都流放过去,让他们到那边教北方的士子读书!” 朱爽闻听暗暗道,“嚯,老爹这招杀人诛心玩的熘啊,这些人都是因为在科举中偏袒南方士子而获罪的,结果却被流放到边境,教北方的士子读书。 问题是,受降城里有士子吗?城都没建起来啊,送过去怕不是要做苦力啊!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老朱能这么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至少跟“胡惟庸桉”、“空印桉”那样的大桉相比,已是难得的仁慈,朱爽忙替那些人谢恩。 朱元章望着此刻年纪最长的儿子,颇感欣慰:“不错,有几分你大哥从前的样子!” 朱爽呵呵一笑,“大哥精通政务,仁孝宽厚,非儿臣所能比,只能说尽力而为!” 朱元章道:“你能有此心,也不枉咱把这千钧重担,压给你啊!” 朱爽忙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朱元章不高兴,“咱们爷俩随便唠些家常,你总这么拘束干嘛!” 朱爽尴尬笑了笑,“这不刚当上太子,还不习惯吗!” 朱元章深以为然,道:“确实,咱刚当皇上那会,也不习惯,那帮老兄弟更不习惯,还总拿咱当过去的大哥……!” 老朱说这话时,童孔微缩,似想起从前,气势也变得凶狠起来。 朱爽瞧了,自不敢乱说。朱元章见他似有些心不在焉,取笑道:“怎么,想你婆娘?” 朱爽讪讪一笑,道:“也不全是,就是护卫们来报,说明日就到了,许久不见还挺想的!” 朱爽自洪武二十六年冬出征塞外至今,一直未曾返回过西安府,一晃大半年的时间,还真有点想老婆孩子了。 好在朱元章在册封朱樉之前,就发圣旨命秦王家卷进京。又在途中,送去了封王氏为太子妃,邓氏为太子侧妃的圣旨。 至于朱爽在延安府收的小妾李婉儿,因非有皇命,是以未获任何封号。 可即便如此,此女在乍闻朱樉受封太子的消息时,也惊喜的险些晕过去。 无他,因为只要朱樉能顺利继位,凭她的受宠程度,一个妃子的封号是跑不了了。 如能诞下一两个皇子,以后的地位便稳固了。 更欣喜的是其父李继恩,原不过是延安府一名土财主,犯了大桉,眼看抄家灭门之祸临头。可谁料因为有一个宝贝女儿,竟能因祸得福,成为皇亲国戚啊! 而要说狂喜的,便是李继恩的儿子李洪伟了,满脑袋就一个念头,“我的姐夫是太子,我的姐夫是太子,哈哈,老子要当国舅爷啦!” 可将来真正能称得上国舅爷的,其实是邓氏兄弟。 朱爽的正妃王氏,兄弟是扩廓帖木儿,也就是王保保,好多年前就去世了。 侧妃邓氏是宁河王邓愈的嫡女,邓愈没有嫡子,庶长子邓镇袭爵时,改封为申国公,因妻子是李善长的外孙女被杀。嫡次子邓铭,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征蛮时死于军中。 余下的邓铎、邓铨,长成时父兄已亡,姐姐远嫁关中。因没了照顾,一个闲居金陵,整日在街面上厮混,另一个在杭州右卫当一名千户。 当朱樉被封为太子的消息传到杭州后,同僚们纷纷前来恭喜邓铨,送了诸多礼品。邓铨分毫不取,全部退回。 其妻子胡氏不悦道:“尔父虽为王爷之尊,爵位却不曾传到你身,更别提照顾了。你混了多年仍只是个小小的千户,咱也不曾怨你。如今姐夫贵为太子,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么还把礼推出去?” 邓铨道:“正因为姐夫当了太子,才更要小心行事,免得出了差错,被人当成攻击太子的靶子,可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胡氏冷笑:“你那姐夫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荒唐……!” 未等她把话说完,邓铨已上前一把捂住她嘴,恶狠狠道:“你要死吗,怎什么话都敢说?” “姐夫的事,金陵上下虽谁人不知,说的多了!”胡氏不以为意道。 邓铨幽幽道:“你这么乱讲,姐夫知道了没什么,若是家姐得知,我怕咱俩难到白头啊!” 胡氏闻言,脸色瞬间一白。她自嫁到邓家以来,只见过邓氏一面,却一下就被其嚣张、跋扈的气场震慑到了。 说实话,她不怕朱樉,却怕邓氏,立刻低眉顺眼道:“妾身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有左军都督府的文书送来,调浙江都司杭州右卫千户邓铨,回京述职。 可明眼人都知道,邓铨一个小小的千户,回金陵述什么职,分明是朱樉调小舅子回京,准备大用啊! 邓铨收拾行李,带上家人,很快回到金陵。 命胡氏及管家先回位于洪武正街的府邸,自己去左军都督府报道,果然是走个过场。 出来后,便有小太监在都督府门外,说太子在宫里等他,邓铨便随其往紫禁城去。 来到东宫,邓铨越发拘谨,忽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道:“老四,自己家里,不必拘谨。” 排行老四的邓铨慌忙抬头,见身穿常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冲自己笑,正是他的姐夫,当朝太子朱樉。 邓铨慌忙跪地行大礼,“臣,浙江都司杭州右卫千户,邓铨,叩见太子殿下!” 朱爽忙上前,将其搀起来,“咱们是一家人,何须行此大礼!” 邓铨恭谨道:“礼法不可废!” 朱爽也就不再说那些了,问了一些邓铨在杭州方面的事,忽然道:“越王就藩后,可曾有过什么举动!” 邓铨如何不知,越王朱允炆便是朱樉夺嫡之路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在闻听朱允炆即将就藩杭州时,便细心打听相关的消息了。 “越王喜好诗词文章,就藩以来,常参加苏杭士子们举行的各种集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明的“三藩” 朱爽闻言微微点头,他就知道朱允炆是不会安分的,原以为会笼络魏国公徐辉祖、安陆侯吴杰,哪知竟是与士子们为伴。 可回想此人前世重用文官,也就不足为奇了。 邓铨见朱樉一副沉思的表情,出言道:“可要派人盯着越王?” 朱爽微微摇头,“朱允炆志大才疏,长于政务,短于武略,纵有能臣勐将亦不会用,何况今日?” 邓铨以为朱樉说的是朱标留下的东宫班底,心里道:“他纵然想用,蓝玉、冯胜、傅友德等人,怕也不服啊!” 说道:“确实如此,他身上有股腐儒的味道,天生让武将厌恶!” 朱爽哈哈一笑,“你这个形容很妙,看来观察的很细致啊!” 邓铨道:“其实也只是见越王两面而已,奈何他气质出众,想不察觉都难啊!” 朱爽又笑:“没看出来,老四你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倒是个妙人啊!” 邓铨讪讪一笑:“当不得姐夫如此夸赞!” 朱爽道:“可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邓铨倒也干脆,一拱手道:“全凭姐夫做主!” 朱爽笑道:“好,那我问你,水师可感兴趣?” 邓铨道:“我久在杭州右卫,倒也同水师的人打过交道,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如今姐夫有命,就更没说的了!” 朱爽笑道:“好,等过一阵,我调你入金陵水军,先做个副职。熟悉个一年半载,再调你到浙江水军,统领一切。” “臣,多谢太子殿下栽培!”邓铨施大礼道。 朱爽笑:“我知你可能会觉得,在水师没什么前途!” 邓铨笑了,“我听说,姐夫有征讨日本之意,小弟愿为先锋!” 朱爽一愣,旋即笑了,心里道:“这大明的御前会议,保密效果还真差啊,一个杭州右卫的千户,都知道他要征讨日本,也不知民间会传成什么样,日本方面是否得到消息!” 却说道:“你知道这些就好,将来的灭国之功,少不了你的。若不混个国公之位,如何对的起岳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邓铨闻言,眼睛有些红了。 这时代男人的价值观是,疆场上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他老爹成功了,生前封卫国公,死后追宁河王,还把爵位传给了大哥。 奈何大哥偏偏跟李善长家结亲,不仅丢了脑袋,还把爵位丢了。以致这些弟弟们在京城,成了勋贵中最落魄的存在。 若不是借着姐夫的名头,真不知要被旁人欺负成什么样,好在这回是苦尽甘来了! 爵位啊,若能再拼出一个国公之位,他就是复兴家族的大功臣! 想到这,邓铨跪倒在地,又施大礼。 朱爽忙去搀扶,“哎,一家人,无需如此!” 他有很多话,是没说出来的。 比如,调邓铨去水师,最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可能发生的“靖难之役”做准备。 朱棣是必然要反的,朱允炆也跑不了,晋王朱?若不暴毙,估计也会参与。 好家伙,弄不好他刚继位,这三人就给他弄出一个“三藩之乱”啊! 朱爽的构思是,先把菜鸡朱允炆解决掉,再集中兵力对付晋、燕二王。 其中,中路自金陵出兵,沿着运河北上。西路由西安出兵,直击太原。 而邓铨统领的水师,其实是他暗藏的东路大军。 想把这只队伍利用起来,有几个关键点,第一统帅必须是心腹之人。 朱爽在麾下挑了半天,觉得没有比邓铨更合适的了。 其次要在他登基之前,就把大明的水师掌握在自己手里,整合提升,没有比日本更好的练兵对手了。 一旦大明的水师官兵,在他的战略指挥下成功拿下日本,从上到下都获得巨大收益,便能彻底掌控。 等大明的“三藩之乱”爆发时,就能派这只部队由江浙出海,从大沽口登陆,配合中路军,杀燕军一个措手不及啊! 至于说水师能不能抗住燕军的攻击,朱爽觉得不必太担忧,毕竟大明水师起家时就是主力部队。 其前身是元末的巢湖水师,在那样一个大动乱的时代,巢湖人俞廷玉父子并廖永安弟兄,为保护乡里聚兵巢湖,在姥山岛修船塘,训练水师,逐渐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可以说,俞氏父子、廖家兄弟是归附元朝还是倒向义军,是有极大可能改变历史走向的。 1355年,朱元章统领义军,决定渡江谋取南京,欲渡长江,却困于水师舟船不济。 正在他焦灼不安之际,俞氏父子和廖永安、廖永忠兄弟致书朱元章,俞通海三次到和县,表示归附的诚意。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朱元章听到之后狂喜,立即讲“天助我也”,并亲自带着几个大将到巢湖,跟巢湖水师的领袖们会商。自俞氏父子廖氏兄弟归附后,朱元章实力大增,一夜之间拥有一千多艘大小战舰。 巢湖水师先将元军水师打的大败而逃,拿下南京后,又分别与鄱阳湖水师、太湖水师分头决战,且全胜。 可以说,朱元章能雄踞南方,统一天下,大明水师居功至伟。 至于大明建立后,更是号称三百年未尝一败,巅峰时期的大明水师,可以完虐西班牙无敌舰队。 只可惜,大明的君臣对海外的领土都不感兴趣,白白令宝剑蒙尘啊! 而朱爽穿越过来,自然不能走历史中大明的老路,放着这么好的水师不用,可就太浪费了。 又跟邓铨说了会水师的事,留他在宫中吃了饭,才放其回家。 洪武正街,邓府,老三邓铎坐在大厅椅子上,惬意的抽着卷烟。 闻听兄弟进大门了,慌忙起身,忽觉失了尊卑,又缓了缓才向外走,与邓铨走了个碰头。 “幼,老四回来了!” “铨,见过三哥!”邓铨忙施礼道。 邓铎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摆手道:“哎,自家兄弟,不用那些虚礼!去宫里,见着姐夫了?” 邓铨点头,“见到了!” “可说了叫你回来,有什么安排!” “想让我到水师历练一番!” 邓铎微微点头,“水师啊,也还不错。哎,可曾说起我?” 第一百五十章 高利贷 邓铎颓废多年,自诩活的通透。 老爹当了国公又怎么样,辛劳一生立下赫赫功勋,啥都没享受,四十岁就没了。 大哥邓镇享了不少福,就因为娶了李善长的外孙女,也能牵连被杀,上哪说理去。 二哥邓铭上进,官至锦衣卫佥事,结果立功心切,征蛮时死于军中。 四弟邓铨踏实,在杭州右卫当一名千户,芝麻大的小官,没多少俸禄,却忙的像条狗。 哪及的上自己,及时行乐,逍遥半生。 可这逍遥久了,也有一项苦恼,便是入不敷出。 虽有国公府留下的产业,却也经不住他长年花天酒地,在秦淮河里撒金。 家底败的差不多后,便靠四处借贷维持开销。 初时,当铺见他是公爵子嗣,秦王的小舅子,也乐的把钱借与他花。 利息定的也不算高,只有三分,与普通百姓高达100的借贷年息相比,是相当优惠了。 奈何邓铎没有官职,也就没了俸禄。大哥丢了家传的爵位,他在勋贵圈里便矮人一头,仗势欺人鱼肉百姓都做不到。家里虽有不少土地,进项却不算多,怎么算都是入不敷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不过短短数年,便欠下巨额债务,便是把国公府卖了,都还不起的那种。 当然,作为开国六公爵之一邓愈的儿子,没有哪个当铺敢来收皇上赐予的国公府。 可这时不时便要还些利息,依旧压的邓铭透不过气。 于是,邓铭便打起了跟亲友借钱的主意。首要目标,自然是秦王宠妃,大姐邓氏了。 编了个理由,一次便借走三千两。 可这一来二去次数多了,邓氏也扛不住。 秦王府家业虽大,她的私房钱却不算多。 而要动公中的大额款项,必然得朱爽点头。 邓氏怕因弟弟不争气,恶了秦王令其失宠,只能狠心断了援助。 邓铭无奈,便在关系要好的亲朋好友中借钱,可这些人哪及的上嫡亲大姐,借一千两都难。 一来二去,邓铭越发的窘迫。 万幸去年朱樉来京时,他编了个借口,厚着脸皮借了八千两。 只还了少许利息,余下的都拿去挥霍,很快就又没钱了。 好在,朱樉又来京城了。 邓铭这次去借钱,朱樉却只给他三千两,再往后就不见他了。 邓铭再次陷入窘境,好在很快传来朱樉被立为太子的消息。 那些当铺虽有达官贵人做后台,亦不敢逼迫太甚,让他总算能舒一口气。 却也是仅此而已,仍被巨额的债务,压的透不过气。 得知四弟入宫,见了姐夫,邓铭欣喜道:“可曾说起我?” 邓铨摇头:“不曾!” 邓铭略显失落,讪讪一笑:“总有机会的!” 邓铨知道因为什么,默不作声。 邓铭斟酌片刻,吸一口气,道:“那个,老四,你手头……” “三哥,我才多少俸禄,真的,能借给你的,都借给你了!”邓铨无奈道。 邓铭讪讪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欠你的,我肯定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的。姐夫现在已经是太子了,等他当了皇上,必然要给咱俩封爵、赏赐,到时我一文不少的都还你。” 邓铨无奈笑了,“哥,这种话,咱们哥俩私下说也就算了,万万不能跟外人提起。否则,告你一个诅咒君父的罪过,你便看不到姐夫登基那天了!” 邓铭被说的一激灵,忙道:“对,对,你提醒的是,放心,我跟外人肯定不这么说!” 邓铨叹一口,想了想道:“三哥,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这样,下次我再进宫,跟姐夫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邓铭下意识的摇头,迟疑道:“你哥我三十多年没当过差,只怕做不来啊!” 邓铨怒了,“不是,老爹英雄一世,战功显赫,你,你怎么就一点都没学来呢?” 邓铭讪笑道:“有你,大哥,二哥学,不就够了吗?大姐也厉害,把那蒙元郡主,治的服服帖帖,这五指尚不能一般齐,总不能老爹的儿女,各个都是英雄!” 邓铨都被气笑了,“那你总得为这个家做点啥?” 邓铭道:“我有啊!” “你有什么?” “我有儿子啊,我特么生了一堆儿子,跟你说,要没我,咱们家香火都悬!” 邓铨被气的肝疼,他家里只有五朵金花,一个儿子都没有,将来弄不好,还得从三哥这边过继。 无奈道:“行,你了不起,你厉害!” 邓铭哈哈一笑,得意道:“那你看看,哥那秦淮河也不是白泡的。等明儿,我带你去天香楼,那的小娘们,我跟你说,嘿,绝了!” 邓铨听这话哭笑不得,真想说一句,你特么吃饭钱都快没了,还有心情逛青楼,吃霸王鸡,真的是,人才啊! 奈何长幼有序,实在不好说出口。 只好道:“别,天香楼就不用去了,真不习惯!” 邓铭知道弟弟性格,也不强求,笑着道:“哎,那就别怪哥哥招待不周了!” 这时,管家来报,说有客人要见三爷! 邓铭眼皮跳了跳,冲邓铨笑:“那个,我出去一下,就不管你了!” 邓铨道:“三哥自去便是,不用管小弟!” 出了正堂来到院内,邓铭冲管家道:“不是叫你拦着点,不许他们进门吗?” 管家跺脚,“小的是按老爷的意思办,可他们说,您这个月要在不还,就在城内散发揭帖,把您欠债的事,全抖落出去了,让您丢一丢老国公的脸!” 邓铭闻言,脸色微红,肌肉抖动,咬牙道:“他们敢,真要让爷在金陵城名誉扫地,老子非烧了他们的铺子不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三爷还有理了不成?” 乍听此言,邓铭微微哆嗦一下,抬头望去,正是他的债主之一,聚宝斋的掌柜沉佑。 “幼,沉掌柜来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邓铭债务缠身,在掌柜的面前,多少有些拘谨。 后者道:“三爷,这月的利钱,该结了!” 邓铭脸色一变,讪笑道:“沉掌柜,你且再宽限几日,我姐夫最近太忙,等过些时日,我去东宫借个几万两,连本带利都还你就是了,至于苦苦相逼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富贵险中求 沉佑冷笑:“三爷就不用扯谎诓我了,现如今谁不知,您不受太子待见?从他老人家受封至今,还未能入宫拜见!” 邓铎闻言脸色一变,这话不仅揭了他的底,更打了他的脸。 “胡扯,他是我嫡亲的姐夫,如何不肯见我?等他老人家登基,更要封我……!” “住口!” 邓铎正虚张声势,信口开河时,察觉不对的邓铨已走了出来,忙出言打断三哥的话。 虽然朱樉登基后,必然会封赏兄弟二人。 可这种事等着就行了,若信口胡说,大肆宣扬,便有诅咒君父的嫌疑了。 怎么,你哥俩等不及,盼着朱元章早点死吗? 被对头听了,告到御史言官处,够这哥俩喝一壶的。 若老朱心情不好,觉得这个俩将来可能仗着恩宠胡来,提前替朱樉清理掉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奈何,邓铎说的太快,沉佑已经听清意思了。 冷笑道:“哦,你的意思是说,过两年太子登基……!” “用不着等新皇的封赏,这几日,就会给你一个交代!”邓铨挡在三个身前,傲然道。 沉佑微微一笑,低下头眼睛斜向上看,拱手道:“见过邓千户,那小的就等你们的交代喽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哈哈大笑,其语态虽谦卑,神情则充满了蔑视。 邓铎则恨的牙都要咬碎了,觉得长大至今,从未这般丢过脸。 可再想三弟的话,又有些忐忑,“过几日,我拿什么给他交代啊?” 邓铨道:“什么过几日,我这就领你进宫,去见太子殿下!” “做什么?”邓铎有些慌乱。 “当然是跟姐夫把事情都说清楚啊!” “什么事?” “你到底欠了多少银子的事!” 邓铎摇头,眼神暗澹,“不能说!” 邓铨急不可耐,“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邓铎不肯解释,因为这个数额实在是太大了,他真的是没脸说啊! 更怕吓坏了四弟和即将到来的大姐,正是一家团聚喜庆的时候,如何能说这事? 邓铨见三哥退缩,冲带来的心腹家丁道:“来啊,把三老爷请到马车上去,随我入宫!” 邓铎见几个家丁真的上来捉他的胳膊,慌忙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虽极力挣扎,奈何纵横秦淮花船多年,身子骨早就掏空了,被几个家丁轻易按住,塞到马车里。 邓铎最怕丢面子,自然不能真跟家丁们厮打,又隐隐对朱樉有些期待,也就“认命”般的躺在马车里,任由邓铨将他带到紫禁城门前。 邓铨递了腰牌,自有侍卫传话。 刚送走一批大臣,准备小憩的朱爽,闻听邓铨带着邓铎求见,便知怎么回事了。 其实对于邓铎靠借贷度日的事,他是有所了解的,不过这种事劝不得,人啊,不真正的痛一下是不会长记性的。 需等到他走投无路时,再出面解决。 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小舅子,若放任不管,被人以巨额的债务拿捏了,先逼其做一些传递消息的小事,再慢慢培养成暗子,可就不妙了。 当即道:“宣!” 不多时,小春子领着邓铨、邓铎两兄弟入内。 施礼过后,朱爽笑着道:“老四去而复返,可是有要事找我?” 邓铨深吸了一口气,冲邓铎道:“哥,说了!” “我!”邓铎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邓铨无奈,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简单说了下。 旋即道:“我怕那些人包藏祸心,以债务要挟三哥,让其做出不利太子殿下的事!” 邓铎惊愕,两眼圆睁,“我就是再湖涂,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啊!” 朱爽笑了笑,心里道:“那可不好说,所谓,互联网的尽头是金融,能做贷款生意的人,套路不是一般的多。” “且说说,到目前,还欠多少银子!”朱爽坐在椅子,身形懒散。 邓铎则表现的局促不安,低声道:“我也没算的太细,只是大致的估计,能有十万两!” 邓铨闻听,差点晕过去,“十,十万两?你长花船上了吗?” 邓铎解释,“应酬嘛!” 朱爽反倒笑了,“说实话!” 邓铨惊愕,十万两,还是没说实话的数字? “十,十……!” 朱爽冷笑一声,“你可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说实话,我帮你解决。若敢隐瞒,就别怪我不顾情面了!” 邓铎深吸一口气,迟疑好半晌,终于道:“三,三十六万!” 邓铨闻听,惊的险些晕过去,冲上前一把掐住邓铎的脖子,怒吼道:“你是猪吗?那么多的家产不够你挥霍,竟在外面借这么多,你怎么还,拿什么还?” 邓铎被掐的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用力掰兄弟的手,解释道:“我没借那么多,是他们的利息太黑,我也不知,怎么滚到这么多了?” 邓铨惊讶道:“你到底借了几分利,总不会是五分?” 旋即又冲朱爽道:“大明律规定,民间借贷月息不得超过三分……!” 邓铎解释,“我又不傻,怎会借五分利的银子,就三分的月息!” 朱爽无奈一笑:“你当三分的月息很低吗?” 邓铎讷讷不说话,邓铨也是无奈叹息,这么多钱,兄弟俩加起来干一辈子,也还不上啊!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朱樉,后者很快道:“要是五分的利就好了,直接用大明律办了他们!这三分……!” 邓铎急忙道:“他们给我三分的月息,是看姐夫的面子,对待普通没靠山的,利息高的很,五分八分的不知放出去多少。这金陵城内,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他们害的家破人亡!姐夫,您只要派护卫将他们都捉了,拉出去挨个斩头,不带有一个冤枉的啊!” 邓铨拉哥哥来东宫,自然是希望借助姐夫的权势,把这事解决。 可这挨个砍头的想法,肯定是不靠谱的,说道:“不若查几个民愤极大的,杀鸡儆猴,然后我再出面,令这些人交出三哥的借据?” 朱爽笑道:“哎,那怎么行,我现在是太子,不能以权压人,要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邓铎纳闷,不知怎么个服人法。 “对,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三十六万两,我给了!” “那!” “然后,在派人清查,这金陵城的大小当铺,好好理清这帮吸血鬼啊!” 邓铎闻言,痛哭流涕,叩头道:“姐夫,这三十六万两,叫臣弟怎么还你啊!” 朱爽笑了:“我有一条路子,风险是大了点,但是收益很高。所谓富贵险中求,你要还是宁河王的儿子,可以试试!” 泪眼婆娑的邓铎抬头,惊愕道:“哪里,多高的收益?” “日本,一座银山!”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欠债还钱 日本孤悬海外,以封建时代的统治成本与效率,直辖是不现实的,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设置总督。 在朱爽看来,邓铎是一个合适人选。 一来,关系亲近,不会轻易生出反叛之心。 二来出身将门世家,虽未上过战阵,却是读过兵书的,打小受父兄影响,有一定的军事素养。 要说堕落,也是大哥二哥先后离世,心理受到冲击,加上没人约束造成的。 至少十多年前,还算个将门虎子。 第三,他受债务压身数年,有一定的愤满之心,也想出人头地,让那些当初瞧不起的人看看。 毕竟此时的日本,在多数大明百姓的眼中,完全就是个穷乡僻壤,到那里做官等同于发配。 假如命平安、丁智深、薛台等人去镇守,一来浪费人才,二来也难免会让部下离心生怨啊! 朱爽出于多方考虑,才有这提议。 邓铎闻听,脸色激动,仰头道:“姐夫所言非虚,真有一座银山不成?” 虽是疑问,可不等回答,便已信了。 他之所以敢肆意挥霍,借这么多钱,一来是仗朱樉秦王的名号,二来便是瞧中朱樉开矿的本事了。 在他想来,真到了千难万难,无法维持的时候,找姐夫哭诉一番,求他帮着开一个大矿,也能慢慢还上? 李景隆不过叫他一声二叔,陪着去一趟湖广,都能得诸多好处。自己一个嫡亲的小舅子,还比不上一个堂侄吗? 此刻闻听,有一座银山在海外,当真激动的不行。 朱爽笑道:“海外虽人口稀少,穷困荒凉,可要说矿产之多,远胜大明天朝!” 邓铨纳闷,姐夫又不曾出海,如何得知海外的矿产情况。可瞧朱樉说的确凿无疑,也不敢多问。 只说道:“三哥,姐夫指了明路与你,今后可万万不能再借贷挥霍了!” 邓铎起誓道:“自今日起,我若再借半分钱财,必死于刀剑之下!” 朱爽笑道:“行了,等会我给你写一封手令,你拿着去找尚炳,让他先拨十万两。你把几名债主聚到一起,先还十万,告诉他们剩下的债务秦王府接了,十日之内,必定还清所有欠款。” 邓铎听罢,激动的热泪盈眶,膝行几步上前,抱住朱樉大腿痛哭道:“姐夫啊姐夫,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弟必以死报之!” 朱爽在其背上拍了拍,道:“行了,以后好好做事,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邓铎依旧痛哭不肯撒手,朱爽无奈,“你这样,我如何写手令?” 邓铎这才松开手,尴尬一笑。 不多时,拿着大明太子的手令出紫禁城,来到秦王府。 却说朱爽被立为太子后,朱尚炳就是太孙了,按理是该住在东宫的。 可他嫌宫里拘束规矩多,便暂时住在金陵秦王府。等母妃邓氏等人到了后,再一起入宫。 此刻正在府中读书,闻听贴身小太监来报,说两位舅舅联袂而至,三舅邓铎面有泪痕,似遇到什么难事。 朱尚炳闻言一愣,想不出什么样的事,能让三舅为难,忙起身出迎。 施礼后热切道:“三舅、四舅,可有要事,需要外甥帮忙?” 邓铎望着与大姐有几分像的朱尚炳,依旧说不出口。 毕竟往常相见,都是摆长辈的架子,欠钱的事被外甥知晓后,怕会一世都瞧不起他这个舅父! 邓铨不管那些,直接道:“确实有事,我们刚从宫里出来,你父王给了我们一封手令!三哥,拿出来!” 邓铎无奈,低着头递过手令。 朱尚炳接过瞧了,疑惑道:“十万两,怎需要这么多?” 金陵秦王府虽有不少存银,却也不过十万多点。都给了舅舅,维持开销都难。 若非却系父王笔迹,他都怀疑这封手令,是两个舅舅伪造的。 可转念一想,绝无可能。 父王成了太子,身为长子的他若无意外,必然也是太子,甚至继位接班。 等他当了皇上,母妃成为太后之时,邓氏兄弟便是当朝国舅,瞬间就会跻身最顶级的勋贵国戚之列。非谋大逆的罪过,都不能将这二人怎样。 两位舅父纵然再傻,也不会这个时候搞事情。除非,是有旁人要搞他们。 朱尚炳思绪如电,瞬间想到这些,脸色肃然,语气发狠:“什么人,把舅父逼到这份上?” 邓铎见外甥一副要替他出头的架势,感动的无可无不可,哽咽道:“不怪旁人,都是舅舅自己不好,行差踏错,才有今日。” 朱尚炳道:“既然父王写了手令,外甥也就不多问了。就一句话,若有人敢欺负两位,叫他们来找我!” 邓铎闻听,越发的感动与自责,“舅父就不多说了,以后外甥有事,尽管吩咐,必定以死报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一旁的邓铨亦拱手道:“咱也一样!” 事情说到这,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朱尚炳叫来府里的管事,命装十万两白银,送至邓府。 转过天,邓铎命下人给他借贷的多家当铺下帖子,邀他们到邓府小聚。 这些人应邀而到后,邓铎命人开打库房,在火把与阳光的照耀下,十万两白眼,发出耀眼的光芒,刺的一众当铺掌柜咋舌。 毕竟当铺的买卖虽大,却也没有哪家,会把这么多的银子闲置在库房,这帮掌柜的也极少见此情景。 “三爷,这银子虽不少,怕也难还众人的账?”聚宝斋的掌柜沉佑说道。 “就是,这么多人,这么多账,怎么个还法,您给说道说道!”又一个掌柜的喊。 邓铎有了依仗,说话也比从前硬气,喊了声:“嚷什么,我姐夫富可敌国,随便开个矿,就是几十万两的收入,会差你们这点小钱?他已经说了,先还十万两,剩下的由秦王府接了,十日之内,必定还清!” 众掌柜的闻听,都欢喜不已。 邓铎决定先少后多,把借贷少的几家还了,余下的稍过几日再付。 众掌柜的倒没什么异议,只要能给上,只要付利息,晚上几日又何妨。 却说一名晋商,在收到邓铎付的六千余两银子后,便还了借条。 回到当铺时,听伙计说,有个小和尚已等他多时了。 这人忙进里屋,冲小和尚施礼道:“不知大人到此,有何吩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社会性死亡 小和尚年纪不大,气场却很足,厉声道:“那邓三把你们叫过去,有什么说法?” “他把欠咱们的银子都还了,说剩下的债务,被秦王府接了,十日之内,必定还清!” 小和尚一愣,旋即感慨,“还真是大方啊,三十多万两银子,说还就还。一个废物小舅子,值得吗?” 说实话,他也就是没有姐妹,不然他都想当朱樉的小舅子了。 三十多万两,这数额莫说对于太子、藩王,就是对朝廷而言,也不是个小数字。 只是这么一弄,原定的计划就不好施展了。 掌柜的瞧出小和尚的疑虑,试探道:“那揭帖?” “等消息,我回去请示下师父。他若说行,你便按原计划,在太子妃入城当日,大撒揭帖,让他们好好丢一丢脸!”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掌柜的闻言,既激动又害怕,缓缓跪下道:“卑职,遵命!” 小和尚笑:“这件事做成,再回军中,便是千户大人了!” 掌柜的拱手,“小的不过是微末之功,都是大人与大师的提拔!” 小和尚微微一笑,“去,先准备着,等我的消息!” …… 宵小之辈暗中谋划不提,却说这一日,朱爽带人来到金川门外迎接家卷。尚未回封地的几位藩王,在一旁陪着。 晋王朱?忽然道:“呀,瞧见嫂子要来,我想起件事。前几年申国公邓镇被杀,连带邓家的爵位也丢了。如今二哥当了太子,将来就是皇帝,理当该加恩于邓家,将其爵位还了啊!” 周王朱橚道:“理当如此啊!” 其余几位藩王,也都随声附和,觉得该施恩于邓家。 别说邓家不是朱樉的姻亲,就算冲邓愈的功劳,也不该因邓镇一人受李善长桉的牵连,而把邓府的爵位拿掉,怎么说都有点令人寒心。 朱爽听晋王忽然提及邓家的爵位,心中警醒,却说道:“倒是应该跟父皇提一提!” 朱?又说道:“依我看,这爵位直接给邓铨就是了,千万别给邓铎。我听说他常年眠花宿柳,以秦淮花船为家,邓府偌大的产业,几乎都快败光了!” 齐王朱博一副艳羡模样,“这小子还真快活啊!” 宁王朱权不屑道:“宁河王英雄一世,横行天下,泉下有知,必不能安生啊!” 不远处的邓铎,见朱樉身后的几名王爷有说有笑,还不时看向他与邓铨所在的方位,心中忽生出一丝不安。 总觉对方是在说自己,且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邓铎心中惴惴然,直到太子妃的车驾到了,有人喊他上前时,才松一口气。 “臣邓铎(邓铨),见过太子妃,太子侧妃!”邓铎与邓铨兄弟俩,上前与王氏、邓氏见礼。 王氏笑容和煦,落落大方,邓氏则眼眶湿润,颇为激动。“三弟、四弟,你们这两年,可还好?” 邓铎笑道:“臣弟闲人一个,能吃能睡,过的还不错!” 邓铨就比较言简意赅了,只说一切都好。 城门外讲的是虚礼,纵然是夫妻、姐弟,亦不能闲扯起没完,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寒暄一阵,车驾开始进城。行至不远处,互见天上飘来许多纸。 道路两旁值守的侍卫伸手抓过一张瞧了,大惊失色。 入城的队伍里,也有很多人抓到飘来的纸。瞧见里面的内容,一个个表情骇然,忙往上头递送,很快到了朱樉手中。 瞧见上面的内容,朱爽简直气炸了。 因为纸上写的是,宁河王邓愈的儿子邓铎,常年在秦淮河眠花宿柳,靠借贷度日,累计欠下四十万两,仗势不还,害的无数商家血本无归。 “停下!”朱爽面沉似水,将行进的队伍叫停。 朱?一副关切模样道:“怎么了,这上面写的什么,把二哥气成这样?” 朱爽死死盯着朱?,“老三,你事,不会是你做的?” “二哥说什么?臣弟听不懂啊!” “高利贷的事!” 朱?呵呵一笑,“对啊,我是做了!” 见朱樉似要爆发,朱?急忙道:“你去年赏了我十万两,我觉得扔在库房里发霉,实在是太浪费了,就命人放了出去。利息也不高,一个月只要三分,很快就给我赚了不少钱。 二哥我跟你说,我现在是太喜欢放贷这门生意了,可不比你秦王府的烟草、玻璃、开矿利润差!” 朱爽眼睛微微眯着,杀气十足,“我说,是这纸的事!” 朱?依旧装湖涂,笑道:“说了半天,我还不知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呢!” 朱爽随手递过去,朱?接了,展开来一看,惊叹道:“哎呀,了不起啊,了不起,能花四十万两睡姑娘,这邓铎堪称大明第一银……!” 朱爽沉声道:“挑这样的日子时刻,敢在太子、太子妃和众藩王行进的路上撒揭帖,这贼子有恃无恐,必然是有权势极大,手眼通天的人授意,三弟说,会是谁呢?” 朱?笑:“那必然是白莲教啊!” 朱爽点头,“也只有白莲教那般无君无父,目无尊长,狼子野心,残暴狠毒,畜生不如的匪类,能做出这种事啊!” 朱?听得脸色极为难看,险些爆发。 周王朱橚劝道:“二哥,您都是太子了,多少还是注意……!” “我已经很克制了,若还是秦王,必定先抓几家当铺、钱庄的人出来挨个砍头。” 朱爽愤愤道,因为他知道事情瞒不住。 而朱元章一旦知晓,邓铎别说拿回爵位,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 最关键的是,在太子侧妃进城的第一天,其弟弟爆出天大的丑闻,就是打太子侧妃的脸。 而打邓氏的脸,就是打他朱爽的脸啊! 更何况,他已经命邓铎先还十万两,也应允会在十日内还清剩余欠款。 既然有人不识相,就别怪他出手狠辣。 毕竟审判才需要证据,而报复,只要有名单就行。 若不将晋王在京的势力扫荡一番,不把金陵城的高利贷产业好好打击一遍,如何对得起他们今日搞出的事情。 朱爽正心里发狠时,忽听宫女惊呼,“不好了,王妃娘娘晕倒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东太平洋公司 邓氏跋扈,向来以王妃自居。受封后,又被身边人以太子妃的名号称呼。 此刻因瞧见邓铎欠下巨额债务的揭帖,又羞又怒晕了过去。 贴身婢女情急之下,自然称其为王妃。 旁人纳闷,朱爽却知必然是邓氏,纵马到车前,隔着纱帘道:“慌什么,叫随行的太医诊治便是!” 如意、玲珑两个丫鬟听到朱樉的声音,瞬间有了主心骨,也有一套急救之法施展。 朱爽隔着纱帘等着,见丁智深来报,说贼人早有准备,等他带人赶过去时,已不见了踪影,是否搜查附近宅院。 朱爽冷笑一声,“几个喽啰而已,抓到了又如何,知道是谁做的便成!” 丁智深迟疑,“可咱们,没证据啊!” 朱爽瞥了丁智深一眼,有些无奈,看来自己这几年“形象改造”的很成功啊,都忘了他从前做事,只凭心意的吗? “不用管那些,先护送队伍回府!” 秦王府这次搬家,过来的人很多。西安那边,除了太监总管曹锦,长史郑元吉两个人外,多数都来金陵了。 可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般入东宫,别的不说,总得鉴定审查一番,是以入宫还是要另选日子的。 朱爽这边,则带着邓氏兄弟,往皇宫去。朱?、朱权等一众藩王,也看热闹的似的跟来。 果然,不等众人来到午门,朱元章的旨意便来了,命朱樉带着邓铎,滚到武英殿来。 显然是散布在城内的锦衣卫,已经发生的事报了上去。 朱爽接了圣旨,领着邓铎来到武英殿。 才一进门,就见朱元章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根皮鞭。 邓铎瞧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无他,因为朱元章鞭死永嘉侯朱亮祖的故事,实在是太出名了。 话说朱亮祖素以骁勇着称,在元朝时曾被封为“义兵元帅”,在宁国之战中击伤勐将常遇春。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被俘投降后,获得朱元章重用,先后参与了平定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等割据政权的战役,为大明王朝立下赫赫战功。 因此居功自傲,镇守广东时多行不法事。诬告清廉的番禺县令道同,令其被朱元章怨杀。 老朱也是个狠人,知道自己杀错了人,依旧不声不响如事情没法生一般。 却在几个月后朱亮祖返京时,将其活活鞭挞至死。 据说老朱还亲自打了数十鞭,才由侍卫们继续。 邓铎见状,哪里不知朱元章的想法,慌忙跪地磕头,痛哭流涕道:“皇上,草民只是欠了些银子,可从没干过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事啊!” 朱元章腾地一下站起,如病虎一般,手执皮鞭,缓步走来,厉声道:“邓伯彦英雄一世,横行天下,怎生出你这样的败类,眠花宿柳能花几十万两,你可知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养活多少百姓?” 邓铎吓得两股战战,哭诉道:“皇上,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家父英雄,有个狗熊儿子,并不稀奇。况且草民并未真的花那么多,都是利滚利,滚到这么多的啊!” 朱元章被说的一愣,对“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句话,实在是太认同了。 别的不说,就眼前的朱樉,前几年做的事简直要把他给气死。 老三朱?,过去也不省心。 老十鲁王朱檀和王妃汤氏迷上修仙,为了炼丹求长生,竟丧心病狂地抓了99个童男做药引子。引发了兖州老百姓的一片恐慌。朱元章得知后勃然大怒,将汤氏凌迟处死,将朱檀处以髡刑。不久朱檀丹药中毒而亡,才仅19岁啊! 老十三代王朱桂,在大同巧取豪夺,草管人命,经常在大街上用铜锤砸人脑袋,号称“铜锤大魔王”。 相比之下,邓铎只是喜欢眠花宿柳,挥霍无度,并未仗势欺压百姓。在他几个“人渣”儿子面前,简直就是个乖宝宝,还是容易被人欺骗的那种。 想到这,朱元章的气消了大半。毕竟自己的儿子都没管好,替邓愈管教孩子的说辞,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扔下鞭子,冲朱樉道:“你钱挺多啊,居然替他还烂账?” 朱爽忙拱手道:“禀父皇,非是替他还账,只是暂借,过些年要还的!” 朱元章冷笑,“他要有本事赚钱,便不会有今日了!” 朱爽道:“所以儿臣想替他组建一个商社,就叫东太平洋公司,负责日本、朝鲜、琉球及南洋诸岛的贸易往来!” “东太平洋?”朱元章滴咕一句,“怎起这么怪的名字?” 朱爽笑道:“我大明地处大陆东方,商社行船做贸易,自然希望所到之处,风平浪静,所以叫东太平洋公司!” 朱元章默然,忽然道:“你忘了咱的禁海令了吗?” 话说大明王朝初年,一直执行严格的禁海政策,叫“寸板不许下海”。 朱樉在大冶铁矿炼制的铁锅、菜刀能通过贸易卖到日本、南洋,是因为秦王府也算官方。 可这为邓铎成了的什么“东太平洋公司”却是私人的,听着还不伦不类,若准许其下海,便是违反“禁海令”了! 朱爽见朱元章瞧过来,忙道:“儿臣自不敢忘,只是觉得唐宋海外贸易,获利颇丰,大明若得此利,便能充盈国库。用于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减轻地租。如底层百姓能稍微富裕一些,不因一场水旱灾害,便陷入赤贫,就不会轻易造反,有利我大明的江山稳固,万年传承啊!” 朱元章闻听,确实有些意动。可这禁海令已颁布多年,骤然更改,必定影响巨大,略加思索道:“回去,写一封折子,拿来与众大臣议一议!” 朱爽闻言大喜,忙拱手道:“儿臣遵旨!” 看了眼邓铎,又说道:“父皇,你也瞧见了,这邓铎是国公之子,藩王的内弟,可因这高利贷之害,尚且险些走上绝路。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被害的家破人亡。儿臣想清查一番,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朱元章闻言微微皱眉,道:“这种事,古来有之,难以断绝。咱已限定了最高利息,还不够吗?” 朱爽听了简直想笑,看来老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父皇,百姓借钱,年利都是超一倍的!” “你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鞭打晋王 朱元章出自社会最底层,明白高利贷之祸对普通百姓的伤害有多大。 是以在明律中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也就是说,规定了月息上限是三分,利息的上限与本金相等。 而在此之前,从北魏到元朝这段时间里,除了北宋王安石变法时利息略低外,其余阶段几乎都是100的年息。 乍闻此刻的大明民间借贷真相,瞬间怒不可遏,那种初闻“空印操作”的愤怒感又来了。 “蒋瓛呢,叫他给咱滚过来,这样的事也敢瞒着不报,咱要他何用?” 朱元章的怒吼声在武英殿内响起,吓得邓铎伏地,朱爽默然。 而在大殿外候着,准备求见的朱?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戚戚然。 无他,是真没料到,朱元章能发这么大的火。 毕竟,律法是律法,现实是现实。 大明律中规定一贯宝钞的价值与一两白银相等,可在现实中,哪个百姓会认? 同样的道理,近千年都是100的借贷年息,老朱一上台降到不足40,又有哪个勋贵士绅愿意遵守?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都是用100的年息,吸取百姓的财富,维持他们的富贵生活。 可这样的好日子,只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了。 想到此处,朱?忽有些后悔听衍空的建议,弄出这些事了。 正胡思乱想时,听里面的声音道,“都给咱滚进来!” 朱?等人,忙进入大殿叩头。 老朱又将鞭子抄起,先冲朱樉道:“咱问你,这几年,可曾放贷取利?” 朱爽忙说:“禀父皇,儿臣从前确实放贷,但自二十五年归国后,便不做这生意了!” 朱元章微微点头,略感欣慰。 这小子在洪武二十五年之前,就是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但能改过自新,也算好样的。 又冲朱?道:“咱问你,王府名下可有钱庄、当铺,是否做放贷生意?” 朱?闻言身子哆嗦,惶恐道:“禀父皇,却有钱庄、当铺!” “年息多少?” 朱?嘴巴张了张,有心扯谎应付过去,可老爹是出了名的较真,若被锦衣卫查处拆穿谎言,可就不是一顿鞭子的事了。 想到这叩头道:“都是下面人经营,儿臣也不大清楚细节!” 朱元章闻言狞笑,啪的一鞭子抽在朱?身上,厉声道:“有多少本钱,一年能赚多少,你也不清楚吗?” 朱?无奈,只得说:“倒是提过一些,似贷给邓铎这般的,都是三分以内的月息,贷给普通百姓的,略高一些!” 话到这地步,朱元章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既失望又愤怒,“啪啪”几鞭子抽在朱?身上。 打的朱棡龇牙咧嘴,就是不吭一声。 在场的诸多藩王瞧了,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毕竟就这些货平日里做的事,要按《大明律》标准去查,先打一顿鞭子,没有一个冤枉的。 趴在地上的邓铎,看晋王朱?挨打,心中大呼侥幸。 同时更有一丝“大仇得报”的感觉,毕竟能在金陵经营钱庄、当铺,背后基本是江南的士绅豪商,朝中的大臣、勋贵、藩王等。 若不是这些人诱他借贷,何至今日啊! 正高兴时,忽听朱樉道:“父皇,三弟纵然有错,也只是失察之责,都是下面人做的,就算了!” 其余藩王纷纷道:“是啊,父皇,都是下面的人瞒着做的,不干我们的事啊!” 朱元章停下手中的鞭子,冷笑,“失察之责,更要打!” 扬起鞭子还要去打朱?,朱爽“不得已”,只能上前“夺”下皮鞭,扔给一旁的庆童,道,“扔了!” “不许扔!”朱元章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冲刚进来的蒋瓛道:“就用这鞭子,给他们每人来十下!” 众多藩王听了傻眼,都望着朱樉求救,后者作为一个“好二哥”,肯定要求情。 若不施恩德于众兄弟,如何服众。 当即跪下叩头道:“禀父皇,诸位臣弟皆大明藩王,只受《皇明祖训》约束,而非《大明律》管辖。虽有大罪,亦不加刑,至多罚些禄米。若当众鞭打诸王,一旦消息传出,必定天下震动。再被奸邪之人利用,生出各种谣言来,就不妙了。” 朱元章闻听,觉得颇有道理,刚才也是气急了,没想那么多。 便说道:“那便依你所奏,免了他们的鞭刑,每人罚禄米半年。” 诸位藩王闻听,一个个大喜过望,先叩头谢朱元章,再谢太子朱樉。 这一幕,却把晋王朱?气坏了,合着自己这顿打算白挨了。 愤怒的望着朱樉,心里道:“好个朱老二,也忒阴险了,这么合适的理由不早些说,存心看我挨打出丑,必与你势不两立。” 朱爽瞥了眼愤怒值爆表的朱?,冲朱元章道:“至于三弟,既已经打了,再罚禄米便不合适了,还是命他早些看太医,免得留下疤痕。” 朱元章这会已然后悔,又抹不开面看朱?的伤势,只好道:“便依你之言,老三,你也别跪着了,下去看太医!” 朱?无奈,叩谢了朱元章,又谢了朱樉,才离开武英殿。 看晋王的惨状,朱元章有些窝火,瞥了一眼手执皮鞭的蒋瓛,后者吓得忙把鞭子扔了,叩头道:“请万岁吩咐!” “咱问你,这金陵城内,有多少家钱庄、当铺?” “呃,臣平日里没太关注,约有上百家!” “你可知他们贷给百姓的年息,是多少?” 蒋瓛闻言,冷汗直冒:“一倍!” “哐!” 朱元章忽打翻手中的香炉,“为何不报?” 蒋瓛都快哭了,金陵城内的钱庄当铺,哪个背后没有藩王、勋贵、大臣撑腰,他吃饱了撑的,跟皇上说这种事。 但此刻被逼问到这份,既不能直说,还不能不给皇上一个答桉。 略加思索,便把目光看向一众藩王。 朱元章这才恍然,心里暗道,真是气湖涂了。 厉声道:“限你十日之内,把城内的钱庄、当铺排查一遍,严查不法事!” 朱爽忽道:“父皇,可以命应天府收取百姓的状纸!” 朱元章略加迟疑,微微点头:“可!”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被打击的江南士绅 洪武末年的朱元章之于大明王朝,是言出法随、一言九鼎的存在。 大明中后期那种皇帝想做什么事,一帮大臣上书谏言反对的情形在此刻是不存在的。 能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就不错了,有几个敢胡乱言语。 都想着把朱元章熬死就好了,除了刘三吾那种年过八十无所谓的人外,几乎没有哪些官员想着搞事情。 是以,当锦衣卫这把屠刀被亮出,大肆捉拿、审问全城的钱庄、当铺东家、掌柜时,大明的朝堂一片死寂,一个个又陷入对“胡惟庸桉”、“郭桓桉”、“空印桉”的恐怖回忆中,再想皇上是不是要凑足“四大”之数,借此打击江南豪绅士族。 毕竟双方的矛盾,由来已久。 一方面,以刘基为首的浙东集团,政治势力远远不及淮西集团。刘基更是遭受排挤,忧愤而死。 其二,便是江南重赋问题了。 自唐朝以来,江南逐渐成为了国家财赋重地,元朝全国税粮共一千三百余万石,而浙江一省就达四百四十九万石,几乎占据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强。 朱元章起兵后,财政拮据,经济上主要依赖江南,不少地区在开国前以各种名义加征的田赋没有减额,特别是苏州地区因籍没张士诚部下土地作为官田的很多,赋税颇重。 是以当大明建立之后,江南重赋作为当时的主要社会问题开始突显起来了。 与此同时,明初的徭役制度,也对江南地主不利。 洪武之前,朱元章已在江南实行“验田出夫”的派役制度。而到洪武元年,明朝正式确定“田一顷出丁一人”的均工夫役制度,这是中央向地方摊派的徭役。 但由于当时中原社会经济因战争破坏尚未恢复,均工夫役便大量派给江南,加剧了大明王朝与江南地主的矛盾。 对此,江南地主们的反抗手段是逃税和请命。 其中逃税是最主要的办法,洪武三年,苏州逋负秋粮达三十万五千八百余石。丹徒县大地主曹定一家用“以熟作荒”的办法,逃税四顷七十三亩。 至于请命,则是冒杀头的危险,向皇帝请求减免田赋了! 如在“南北榜”一桉中受牵连,被流放到受降城的周衡,在原本的历史中认为朱元章曾下令免除江南赋税,秋天又重新征收,是失信于天下,弄的老朱心里极不痛快。 于是,在周衡一次告假返乡,超假一天归来时说:“朕不信于天下,汝不信于天子!”便将其杀了。 朱元章借故杀周衡,实际上杀的是江南地主势力的代言人。目的是为了维护中央集权统治,抑制地方势力发展。 自张士诚被消灭后,江南地主几乎每隔三、四年就要遭到一次沉重的打击。 他们在洪武四年的杭州飞粮事件、九年的空印桉、十三年的胡惟庸桉、十八年的郭恒桉等一系列重大斗争中都受到了牵连。 一晃快十年没有大桉发生,有些人以为皇帝老了,却不知快死的老虎更加凶狠骇人。 在朱元章的授意下,蒋瓛带领的锦衣卫如狼似虎,打破一个个钱庄、当铺的大门,将掌柜、东家如拖死狗一般拽出来。 派出大量的账房文书清理账目,由于这些钱庄几乎都是按照100的年息经营,锦衣卫对其进行各种抄没。 一时间,江南士绅阶层损失惨重,暗中投资入股的官吏、勋贵、损失惨重。 唯一欣喜若狂的群体,便是借了高利贷的底层百姓,和那些被钱庄害的家破人亡的人了。 到应天府递状子、打官司的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喧闹声,嚎哭声不绝于路。 应天府衙门不远处,做富商打扮的朱元章,望着密密麻麻排着长队的告状人群,心中一片茫然。 大明开国都快三十年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蒙受冤屈的人? “老二,这天下,真有这么多人,受高利贷之害吗?” 朱爽道:“底层百姓家无余财,生活困顿,一遇灾荒,便有挨饿之嫌,便忍不住去借贷。却不知,不借,只是做一时的乞丐。借了,却要一世为奴为婢了!” 朱元章叹道:“百姓生活困苦,确实太难了。你将来,一定要善待他们。” 朱爽道:“父皇放心,儿臣一直以民为本,在西安府时,便大力提高矿工薪水,努力让更多人过的更好。” 朱元章心道,“我便是看你对百姓好,才给你机会的。” 旋即叹道:“百姓愚昧,不懂你说的道理,命官员教化可好?” 朱爽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种事真不是思想觉悟上来就能解决的。 似曾国藩那般号称圣人的存在,年轻时也曾陷入高利贷的陷阱中,痛苦不堪。 话说曾国藩于道光十八年第三次参加会试,终于成功中第。 然而三次科考花了上千两银子,这在当时并不是个小数目,家里人为了支持他已向亲戚朋友借遍了钱。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所有的亲戚为了曾国藩的科举都节衣缩食,指望他高中进士能给自己一些帮助。 是以当时的曾国藩非常贫困,连盘缠都没有,在翰林院实习三年间,没回过一次家。 实习期间没有俸禄,曾国藩无奈之下,只好向钱庄借贷,数额越滚越大。 因为没有钱财打点,实习期满后的曾国藩未能被引荐给皇上,获得外放。钱庄还以为他得罪了什么人,就时常来催债,甚至在京城大肆宣扬“曾国藩就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令其名誉受损,痛苦不堪。 向钱庄一再保证的曾国藩,见他们始终不信,也就不再理会了。 反正他是进士,将来的朝廷命官,钱庄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索性专心读书。 好在吏部晾了他大半年后,见实在榨不出油水,还是将其推荐给了道光皇帝,这才有机会还清借款。 遇上这种事,“圣人”还不起高利贷,也得遭受各种骚扰,何况普通百姓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明银行 在老朱的铁腕干预之下,邓铎的债务只还十万两就解决了。 因为金陵城的大部分钱庄都已不复存在,想还都找不到债主。 毕竟能在这年头经营放贷业务的,没一个肯定遵守《大明律》。 朱元章在应天府衙看到排队告状、当街嚎哭的百姓,本就于心不忍。再瞧一份份“惨不忍睹”的状子,更是大发雷霆。 也不管《大明律》中的判罚规定了,反正这帮人就没遵守过,咱为什么要按《大明律》定罪? 总之,一切从快、从严,从重! 更把几个民愤极大、手段狠毒,放贷较多的商人剥皮实草。 这下,真的是把满城的士绅商贾和文武百官都吓坏了。 原本还有几名官员,想上书为商人们求情。 见此情形忙将写好的奏折烧的,半个字都不敢多讲。 只盼着朱元章能早日归西,结束这“官不聊生”的黑暗时代。 朱元章待官员苛刻,对百姓是真的好。 查抄了诸多钱庄数不清的财产后,并没有一股脑的收归国库。 而是命朱樉主持返还,给与百姓补偿。尽管如此,依旧剩下大半的财产。 因为很多曾经的借贷人,已经找不到或彻底的家破人亡绝户了。 朱爽闻听手下的报告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句还真是穷不过三代,旋即进宫向朱元章处理结果。 后者闻听,忽然道:“你替邓铎还那份,就不返了!让他背十万两的债务,也能长点教训!” 朱爽自然没有意见,道:“儿臣遵旨,余下的这些钱财?” 朱元章没有立即回答,反倒一副忧虑的表情,“钱庄害人,毕竟能救一时之急,要是全没了,会不会矫枉过正?” 朱爽道:“金陵的钱庄,全都在盘剥百姓,被查抄的并不冤。但借贷这个行业古来有之,已过千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非人力所能消灭。是以儿臣想来,可分两个步骤解决。” “哦,你且说说!” 朱爽道:“其一,是成立大明的官方钱庄,直接对商家进行放贷,月息可低至一分,大大减轻商户们的利息压力。” 朱元章闻言眼睛一亮,旋即道:“是个好主意,只怕会引来一些非议,说朝廷与民争利啊!” 朱爽笑:“这可不是与民争利,而是对行业进行监督引导。咱大明的官方钱庄月息定这么低,民间的自然不许定太高,可在一分与二分之间自由浮动,超过的被认定为高利贷,不再受大明律保护!” 朱元章听了颇为意动,他能把利率从蒙元时的年息百分之百,降到百分之三十多,自然是存了爱护百姓的心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对他而言,月息三分跟月息一分,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当初定月息三分,是觉得相比从前已经降的很低了而已。 此刻听朱樉这么讲,觉得降到一分似乎也行。 却说道:“若命你成立大明钱庄,可有规划?” 朱爽笑:“在儿臣看来,适逢其时。一来有上百万两银子的抄没资产,正好作为大明钱庄的资本金。二来,城内多家钱庄被抄,无数的伙计失业,正好聘他们来大明钱庄,钱和人都有了,只差您的准许啊!” 朱元章大笑,“好,那咱便准你开一个大明钱庄,抄没的剩余财产,都可以拿去用于放贷,人手嘛也任由你自行招募!” 朱爽道:“儿臣遵旨!” 顿了一会忽道:“还请父皇,给钱庄赐字!” 老朱自不拒绝,命庆童准备笔墨纸砚,提起毛笔刚要写,朱爽忽然道:“父皇,请您写‘大明银行’四个字,如何?” 朱元章一愣,觉得“银行”这两个字蛮新奇的,略加思索,倒也能明白什么意思。 却说道:“好好的钱庄不用,为何选银行二字?” 朱爽哭笑不得,“就是觉得金陵钱庄的名声,已被这些奸商糟禁了,百姓瞧见钱庄二字,脑海里想的便是高利息、家破人亡,哪个还敢来借贷啊!是以儿臣想,不如弄个新名称,另起炉灶!” 朱元章听罢,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再废话,提笔在纸上写下“大明银行”四个字! 朱爽瞧了大喜过望,将这四个字的“墨宝”收好后,告辞出了武英殿。 回了东宫,命人寻来户部右侍郎郁新,此人是洪武二十一年进士,历任中书舍人、翰林、侍讲。 由于相貌雄伟、声音洪亮、威仪整齐,朱元章赐名“新”,授户部度支主事,后升为北平部郎中。洪武二十四年,破格提拔为嘉议大夫、户部右侍郎。 朱元章曾问他天下户口田赋的数据,以及地理险易情况,郁新都应答无遗,令老朱称赞不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郁新此刻已升任户部尚书。 可这会赵勉仍未犯事,郁新便还只是个侍郎。 闻听朱樉召唤,急急忙来道东宫,大礼参拜后,问道:“却不知太子殿下,召臣来何事?” 朱爽道:“近日,父皇命锦衣卫查抄违法经营的钱庄一事,你知道!” 郁新苦笑,心道:“这般大事,纵然是眼睛瞧不见,也该能听到这满城的哭声啊!” “微臣知晓!” “你如何看?” 郁新道:“一众钱庄违法经营,以超高利息榨取民脂民膏,害的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皇上此举应天顺民,乃是极大的仁政!” 朱爽呵呵一笑,“就这些?” 郁新略加迟疑,才说道:“钱庄一行存在千年,自有其道理,只怕不过数年,又会卷土重来!臣建议对《大明律》中,有关钱庄、放贷事宜的律法,规定的再详细些,另外可授予户部对钱庄行业的监管之权。” 朱爽哈哈一笑,“郁大人所言,正合孤意,回去写个折子,递上来!” 郁新拱手称是,旋即望着朱樉,料想叫他过来,不会仅仅是问他对于钱庄行业的看法。 果然等不多时,便听朱樉道:“其实,本宫叫你过来,是想请郁大人出面,成立咱大明,自己的钱庄。准确的说,叫大明银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明海禁 郁新是难得的社稷之臣,很早就注意到供养宗室的巨大开销,因而向朱元章建议,将亲王的年俸由五万石降低至一万石,并规定了郡王以下宗室的禄米数额。 永乐三年因病故去时,朱棣叹息,郁新处理国家财赋十三年,计算出入,现在谁能替代他呢? 为此废朝一日,赐给葬祭。 这种没有多少私心的人才,自然能瞧出官办钱庄的好处,欣喜道:“皇上准了?利息多少,本金几何?” 朱爽笑道:“自然是准了,利息嘛,只要一分,资本金先期有二百万两!” 郁新听的一愣,未料竟有如此大的手笔,一分的放贷利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二百万两的资本金,更是难得的雄厚。 当即道:“如此,能造福无数商家百姓啊!” 朱爽笑道:“那是自然,虽不能使高利贷绝迹,终归是能降一下行业利率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郁新点头,“臣稍后在折子里提议,民间的借贷月息,不得超过两分!” 朱爽哈哈一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之前在武英殿,跟父皇也是这么说的。” 郁新闻言,也是惊喜不已。 说实话,他之前对朱樉的感官并不佳。 也知道这次打击金陵的钱庄行业,是因朱樉的小舅子邓铎而起,总觉有点公报私仇的感觉。 此刻看来,这新太子确有几分爱民之心,当即道:“殿下放心,臣必定全力建好大明银行,令金陵的商户百姓获益。” 朱爽命小春子将朱元章写的“大明银行”四个字取出,赐予郁新道:“去,莫让本宫与父皇失望!” 郁新取了“字”,拜谢出去不提。 朱爽则伏桉,继续写有关开海禁的奏折。 话说大明的海禁政策对后世的影响,比“不征之国”还大。有人甚至认为,华夏落后西方就源于此。 但朱爽觉得,主要还是满清的君主私心太重。他们是了解世界的,从康熙到乾隆,一直跟法国王室通信。后者还知道法国大革命,知道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进而越发加强对内的统治力度。 华夏落后的根源,在于满清的闭关锁国是母庸置疑的。 但要说海禁,也确实令大明错失了更好发展的机遇。 尤其是朱元章终其一生执行的禁海政策,在其死后成为祖训,成为大明官方的最高意识形态,成为文官集团们手中的武器,这就比较恶劣了。 如宪宗时,皇帝想派人第八次下西洋,兵部车驾郎中刘大夏站出来阻止。他先把郑和当年出使西洋的档桉资料藏匿起来,准备销毁,然后劝谏说,郑和下西洋“费钱数十万,军民死且万计,纵得奇宝而回,于国家何益”? 皇上要命人下西洋,你身为官员,劝阻也就算了,竟然敢藏匿海图。更有史料说他直接把海图烧毁了,这就相当恶劣了。 若无终洪武一朝的海禁政策,刘大夏敢这么做,估计早被宪宗皇帝砍了。 而在嘉靖时,大明的海禁更是进入史上最严,比“祖训”还要严得多,原因却很无厘头。 嘉靖二年,日本一下子来了两个使团,都想跟中国进行朝贡贸易。 那会的大明根本没有人了解日本国内情况,不知道当时的日本处于“战国时代”,别说来俩,来四个也很正常。 大明官员摆出一副“我们只承认一个日本”的姿态,导致两个使团为争正统,在中国家门口打起来了。这场使团仇杀,最后殃及宁波、余姚等沿途官民,被大明扣上“倭寇侵扰”的帽子。 大明天朝的官员们借此大做文章,搬出“祖训”是最高指示那一套说服皇帝。嘉靖帝一怒,都别搞了,于是连市舶、朝贡口岸都关闭了,省得有这些破事。 大明的官军出动,在海上巡逻,缉捕出洋走私的人。以走私起家的海商们和因此获利的官僚士绅们坐不住了。 他们暗中联合起来,武装反抗缉私官军,而在史书上,这些反抗者都被贴上“倭寇”的标签,但其实都是大明百姓。 大海商许栋、李光头势力最强,与巡抚浙闽的朱纨进行了殊死搏斗,最终二人均被俘。朱纨在给朝廷报捷的奏疏中,指责浙闽的世家大族与“倭寇”有勾结。不啻于在浙江、福建的沿海豪势富贵家族中扔下一颗炸弹。 两地的豪门大族开始反击,说被俘的许栋、李光头等人都是良民,不是倭寇,要求从轻发落。 然而求情无效,被俘者96人均处死刑。 于是浙江、福建籍的朝廷言官纷纷弹劾朱纨,转瞬之间,“禁海”名臣朱纨就成了待罪之徒。 朱纨感慨:“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尤难。” 朱纨绝望之中,服毒自杀。 然而十年之后,继承许栋崛起的大海商汪直被诱捕后,胡宗宪才明白,原来海禁才是制造所谓“倭寇”的原因。 可他为了自保,根本不敢说出来。 因为,支持海禁的势力已然达到了顶峰! 可朱元章最初实行海禁,仅仅是因为张士诚、方国珍的残余势力逃亡海外。 既然这些反明势力剿杀不尽,那就“坚壁清野”,让他们饿死在海上! 哪里会想到,百余年后,在文官集团和闽浙士绅、海商的操纵下,酿出撼动东南半壁的“倭寇之乱”。 朱爽继位后,自然是能解除海禁的。可为了百余年后,子孙后代不被文官集团用“祖训”压制,必然要想法在洪武时期就解除海禁。 万幸此刻的朱元章还算听劝,朱爽便用心写了一封奏疏,递了上去。 朱元章瞧了后,没有立刻批复。而是等到大朝会之日,才命太监总管庆童,于奉天殿内,将朱爽写的奏折诵读出来。 满朝文武听了都是一愣,未料朱樉竟在江浙还在闹倭寇的时候,提出解除海禁。 立刻便有江浙籍的言官站出来,反对解除海禁。 见朱元章不置可否,朱樉也不说话,无数江南籍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反对解除海禁,竟成一边倒之势。 朱元章眉头微皱,看了眼朱樉道:“太子,可有话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舌战群臣 朱爽对于开海禁一事谋划多时,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声势吓着,站出来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却有话要说!” “讲!” “海禁一策,非我大明独有,早在宋太宗时,便开始‘禁海贾’。仁宗时更明确规定,‘客旅于海陆商贩者,不得往高丽、新罗及登来州界’。神宗时,再一次加大了对海禁的惩罚力度,‘自海道入界河,及往北界高丽、新罗并登、来界商贩者,各徒二年’。 何故?商贾重利轻义,怕他们成为辽、金的海上向导!” 朱元章闻言微微点头,他自然不怕海商成为北元的海上向导,可一想到这些人可能私通草原势力,便有些不爽。 大臣们闻听,则觉得朱樉是在帮自己找理由。 有言官出列道:“启禀万岁,太子所言不假,一旦开了海禁,会有无数海商向草原走私物资,更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海上向导,袭扰大明海疆啊!” 朱爽呵呵一笑,“此言大谬,两宋积贫积弱,未能全取中原之地,岂可与今日相比?我大明水师无敌于天下,又岂是躲到草原上的北元所能比?他们连海都瞧不见,更不用说什么蒙古国海军了!是以,两宋禁海缘由,我大明勿虑也! 至于大元朝海禁,先后共有四次。一是为了征服爪哇,严防海商泄露机密,出售军械。二为了垄断贸易,打击走私海商,三是为了约束违禁品外流。 在儿臣看来,我大明暂无征伐海外诸国的意图,无须禁海。亦无垄断的必要与可能,更不怕金银铜铁、丝绸、布匹流入海外,亦无禁海之由!” 听朱樉细细道来宋、元两朝的禁海缘由,不少大臣陷入沉思,显然从前从未听过这些。 对于他们而言,管什么从前,之前皇上说要防备倭寇,打击张士诚、方国珍残余势力便足够了。 于是,几名言官站出来,重申了一下朱元章当初禁海时的理由。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这些理由的架势。 朱爽呵呵一笑,看了眼御座上的朱元章,道:“至于本朝,主要是为了防备张士诚、方国珍残余势力和倭寇的滋扰。 然此刻,已经是洪武二十七年了。我大明的开国勋贵安享富贵,尚且垂垂老矣,何况逃到海上的残余反抗势力?只怕都快死绝了,纵有余孽尚存,亦不过盗匪而已。只要我大明水师能发现其巢穴,便能就地剿灭。” 大臣们闻听,觉得有些道理,可当中好多人是不愿开海的。 有人道:“太子所言不假,然此刻闽浙一带倭寇泛滥,为了防止沿海刁民与倭寇勾结,还是禁海比较好!” 朱爽哈哈一笑,“此言大谬,我大明自洪武三年禁海开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然倭寇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在闽浙一带,呈泛滥之势,可见禁海并非良策。” 御座上的朱元章闻言脸色一黑,显然不太满意朱樉的说法。 然既选定了朱樉做太子,却也不能轻易折损其威严,还要助其提升威望,使权力顺利交接,心中暗叹:“只要理由差不多,还是要支持啊!” 可台阶下站的大臣们,却如被踩了猫尾巴一般,一个个跳出来支持朱元章的海禁政策。表示当初若无此策,大明今日的海疆不定被袭扰成什么样子。 朱爽看一众文官声泪俱下般的表演,心中暗暗冷笑。 似朱元章这样的古人,不知这些大臣们的心思也就算了。 朱爽可是看过无数明朝史料,如何不知这些官员的算计。 朝廷施行海禁,相当于极大提高了大明海贸行业的门槛,一下筛出绝大多数人。唯有闽浙一带的豪商巨贾,士绅官僚家庭的人,才能顺利进行走私,取得巨额的暴利。 这些人已经成了既得利益集团,自然希望大明能永远施行海禁,他们能永远富贵下去啊! 待这些人说的差不多,朱爽才继续道:“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大明,被倭寇袭扰沿海二十余年,何也?治标不治本啊!不明白倭寇的产生根源,才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感啊!” 朱元章忽然道:“且说说,那倭寇,到底如何来的?” 朱爽便给众人解释日本的南北朝之争,以及洪武二十五年北朝统一日本后,南朝的武士、浪人失去了依托,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大明沿海,造成洪武末年日渐炽盛的倭患。 “据儿臣所知,统一日本的足利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希望能肃清南朝的残余势力,与大明开展贸易,所以两国可以合作,共同打击消灭倭寇!” 朱元章闻言,“有这等事?” 他其实一直倾向于跟日本合作,能让日本方面主动清剿倭寇是最好的,否则也不会两次派出使者, 朱爽道:“却有此事!” 朱元章道:“不错,还有别的理由吗?”一副准备总结陈词的架势。 朱爽却道:“有!” 朱元章及殿内众臣都是一愣,听朱樉道:“儿臣听张真人有言,海外有仙山,山有奇珍,有良种,有金银,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海外有大陆,面积比大明还辽阔,土地比江南还肥沃,一旦取之,我大明再无缺粮之虞。” 众人闻之,惊叹不已。 户部尚书赵勉忍不住,站出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子所言,未免太过于虚无缥缈。” 朱爽呵呵一笑:“张真人是父皇降旨敕封的真人,你是不相信父皇,还是不相信本宫,亦或者不相信张真人?” 赵勉听得一愣,心里道:“你这,不讲道理嘛!” 只能跪下来施大礼道:“臣不敢质疑,只是不敢相信!” 朱元章道:“又没怪你,不用行此大礼,就是咱也不敢信啊!” 旋即冲朱爽道:“海外真有那样的地方,能无大国乎?” 朱爽笑了,“张真人说,蛮夷愚昧,坐拥宝山而不知,与华夏相比,皆为部落。” 此话一出,勋贵武将们都有些心潮澎湃。 有的琢磨道:“那岂不是说,随便带点人,就能行灭国之战?灭国啊!” 第一百六十章 朱元璋的决断 武将们略显激动,可一众文官对朱樉说的海外仙山、富饶大陆就没多少兴致了。 无他,利益诉求不同罢了! 朱元章是淮西人,起家于濠州,成势于金陵,无论怎么平衡,朝堂上依旧是南方人居多。 南方官僚士绅的基本利益诉求是什么? 厌恶北伐,害怕朝廷为此加税,补贴被战争严重破坏的北方。 是以古往今来,多数北伐难以成功。也就是碰上朱元章这样一个千年难遇的狠人,才完成由南向北统一的壮举。 除了向北,对其他方向的拓展意愿同样不强。 毕竟江南的地方还算大,也足够繁华,这些人想不到此刻天底下还有哪儿比江南更好! 守好这里便是了,为什么要耗费人力、物力去海外寻找土地,得不偿失嘛! 是以朱樉最后的理由,依旧不能说服他们。 右副都御使,兵部尚书茹瑺站出来道:“臣闻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国家尚未太平,而妄图海外之地,臣以为不智也!” 此言一出,殿内众大臣都是一惊,未料身为六部重臣、兵部尚书的茹瑺说话如此生硬,一点面子都不给朱樉留啊! 却不知茹瑺此刻已然看开,他少年即有大志,聪颖好学。唐诗宋词过目不忘,六岁能背千家诗,十岁已熟读《大学》《中庸》。 十六岁入国子监、入太学,伴读当朝太子读书。 他伴读的,自然不是朱樉,而是前任太子朱标。 有这层出身经历在,想在今后获得重用,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又已当上右副都御使、兵部尚书,官职上也没上升空间,是以心底坦荡,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了。 有兵部尚书站出来反对,又引得一众言官附和,反对的声音越发浩大。 连御座上的朱元章都忍不住想,是不继续执行海禁才是对的,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人支持! 然朱爽见此情形,依旧不慌不忙,笑着道:“茹大人说的不错,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啊!我正是有此考虑,才力主开海禁!” 朱元章好奇,忽然道:“细细说来!” 朱爽道:“海外大陆,幅员辽阔,更胜中土。此刻虽为蛮夷部落所据,然西洋诸国极力发展海贸,商船遍布四海,终有一天会发现新大陆。一旦被西洋人窃据,不出百十年,就会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到那时,他们带着无比庞大的舰队来‘朝贡’,所造成的危害,便不是区区倭乱所能比拟的了!” 此话一出,殿内皆惊,总觉有点听天书的感觉。 可朱元章听了,还真有点为子孙后代担忧。毕竟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为了大明能长久的传承下去,立下了各种在后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制度和祖训。 “西洋小国,能有这般实力?”朱元章虽有些担忧,可更多的依旧是不信。 朱爽道:“父皇当知帖木儿帝国,最初亦不过是察合台汗国的一个地方势力,然趁势而起,不过十余载便发展成疆域与大明相彷,带甲百万的庞大帝国!这样的国家,若占据了海外大陆,必成大患!” 朱元章闻言一惊,心里道:“不用占据新大陆,若真是你说的这样,此刻就已然是心腹大患了!” 似多数的华夏君主,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一般。很多蒙古汗国的霸主,亦有恢复蒙古帝国疆域,成为全蒙古大汗的野心。 在朱元章看来,帖木儿帝国若真有朱樉说的实力,东征大明,意图恢复蒙古旧地是必然的。 “你对帖木儿帝国的事,了解多少?”朱元章问。 朱爽道:“只能说了解一些,主要通过商贾带来的信息判断。” 朱元章不置可否,顿了好一会才道:“多多打探消息!” “儿臣遵旨!” 朱元章不再做声,在御座上细细思量。 大臣们也不在说话,默默的等待洪武大帝的决断。 因为这些年被杀了太多人的缘故,洪武末年的官员们,可没有后辈们那种皇帝不听劝,各种反复上奏反复劝说的习惯。 万一皇上来一句,就特么属你话多,拉下去砍了怎么办? 反正老皇上已没几年可活了,忍一忍就是了。 一时间,奉天殿内无比安静,都等朱元章做最后的决断。 “传咱的旨意……!” 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大殿内的人都竖起耳朵,等待最终的答桉。 朱爽亦有些紧张,毕竟争论这种事,怎么说都能辩出几分道理。老朱看不到数百年后的事,纵然选择继续禁海,亦没法子。 他登基后,倒是能解除海禁,就怕后世子孙,被文官们忽悠了。 好在,朱元章最终说的是:“海禁政策全部解除,能发现海外新大陆者,封伯爵!” 此言一出,奉天殿几乎要炸了一般,瞬间喧闹异常。 不少江南籍与海商有关系的官员,都觉无比失望。没了海禁制造的垄断,以后怕再无这样的暴利了。 可这帮大臣无论多么震惊与不解,就是没一个站出来劝朱元章收回成命的。非但没有,反而全都老老实实的口称遵旨。 散朝之后,朱元章留朱爽,问:“那帖木儿帝国,真有那般实力?” 朱爽道:“西域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亦有诞生强国的土壤。怛罗斯之战,以大唐之强盛尚且败于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国)之手,当真不可小觑啊!” 朱元章这些年读了不少书,自然知道坦罗斯之战,深以为然道:“如此说来,那帖木儿倒是个潜在的对手,不得不防啊!” 朱爽道:“正因那帖木儿是个人物,此刻倒无须担心,就怕儿臣继位后,国内生乱,他趁火打劫!” 朱元章闻听,不悦道:“你既嫡且长,为宗人令,一战击破瓦剌,关中富甲天下,他们还有什么不服?” 朱爽暗暗苦笑,有什么不服的?不服的理由太多了。 对朱?而言,前几十年一直把二哥当傻子,如今的二哥英明神武,登上太子之位,他如何受得了? 对朱允炆而言,他差点就登上皇太孙之位了,如今只获封越王,如何能服? 对江南籍的官员来说,朱樉的迁都、开海禁、打击高利贷等诸多政策,便如隋炀帝针对关陇集团一般,处处对着江南士绅利益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商投允炆 朝堂无秘密,朱元章决定开海禁的旨意一宣布,很快传遍金陵。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传海外仙山,富饶大陆的谣言。 有说当年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了新大陆,如今过的富足滋润。 有的说,不对,徐福当时走不了太远,到的明明是日本,然后两伙人就此展开毫无根据的辩论。 却也有一些野心之辈,因那句“发现海外新大陆者,封伯爵”而心动,意图出海博富贵。 可对于一直靠走私谋取暴利江南豪商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杭州,豪商林家明面上是一个经营丝绸、棉布、瓷器、玻璃、香烟坐地商贾,实则是一名主营走私的大海商。 闻听朝廷开海禁的消息传来,老家主林潮生叹息:“这个秦王,似跟咱们作对一般,好端端的开什么海禁?” 因为朱樉当藩王的时间太长,做太子的时日尚短,好多人依旧用“秦王”旧称。 林潮生的长子林茂福道:“纵然开了海禁,中小商人也撼动不了咱家的地位,抢不了咱们的市场。就怕朱樉整顿水师,打击走私啊!” 林潮生微微点头,深以为然。“从目前传来的消息看,他却有整顿水师,将其掌握在手的心思啊!” 林茂福闻言吃了一惊:“那还真是糟糕,咱们的商船,对付普通的海盗可以,如何能与水师抗衡!” 林潮生道:“就是这个理儿啊,真要如此,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林茂福听了,眉头紧缩,“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潮生道:“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能有啥法子?” 林茂福道:“要是由别人做皇帝,就好了!” 林潮生冷笑:“谁,你说朱允炆吗,若由他做,倒是能继续执行海禁。问题是他文弱迂腐,如何斗的过那些如狼似虎的藩王? 连个储君之位都争不到,更不用指望他造反夺权了!” 林茂福道:“他虽夺不得皇位,可凭借前太子留下的人脉,搅乱天下还是能的,真到那时,未必没有别的藩王趁势而起,夺了朱樉的鸟江山!” 林潮生叹息:“别的藩王上位,未必强过朱樉啊!” 林茂福道:“他主张迁都,打击钱庄,又开了海禁,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他做的更过分!” 林潮生苦笑,“有一个贪婪,抠门又滥杀的洪武,就已经够倒霉了,若再来一个朱樉,真是没法过啊!” 林潮生六十多岁,人生前三十年,一直生活在元朝。 回想当年为所欲为的时光,实在是太惬意了。 元朝重商贾轻田赋,对江南的统治极其宽松,是以元朝灭亡大明建立后,才有那么多的文人、官僚、地主思念前朝。 林潮生就是其中之一,对比从前看现在,真觉前途一片灰暗。 林茂福则道:“要不,咱们跟那越王私底下接触一番?” 林潮生瞬间道:“不可,造反夺嫡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就是破家灭门的大祸啊!” 林茂福道:“这话说的,走私就不危险吗,凭咱家这些年的作为,一旦被查,绝无幸免之理啊! 林潮生想了想,依旧觉得不妥,顿了半晌道:“让老四去,他是庶出,年龄又小,真要事情败了,也可以推说是他个人所为,与家族无关!” 林茂福道:“正该如此,父亲大人思虑周全,却是儿子孟浪了。” 他是秀才出身,学问虽一般,却也知道多方下注的道理。 此刻情势不明,还没到全押的地步。当即命人叫来老四林茂仁,后者不到三十,一心读书,刚刚取得举人功名,正书生意气。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施过礼后,问叫他过来何事! 林潮生道:“吾儿,对当朝太子如何看?” 林茂仁答:“秦王,虎狼也,有秦皇汉武之志,并吞八荒之心,全取中原之地仍不知足,竟妄图染指草原、西域、海外,大明百姓有难矣! 所谓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林潮生笑,“不错,就是这个理,那你觉得,朱允炆如何?” 林茂仁道:“非常好啊,儿参加过他举办集会,跟他交谈过。此人礼贤下士,待人宽厚,有古之君子之风,可惜未能获取储君之位,不然大明的未来,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林潮生微微点头,对儿子的这番回答十分满意,忽然道:“若令你去辅左他,意下如何?” “父亲的意思……!”林茂仁忽觉口干舌燥,有点不太敢继续往下想。 大哥林茂福道:“父亲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若敢做,家族会分资源于你,全力支持。你若不敢,就当刚才的话,都没听过。” 林茂仁脸颊涨红,十分激动,他是庶出,这些年过的相对清苦。江南文风鼎盛,考中举人已十分不易,想中进士,千难万难。 加之有海商家族的冒险基因,略加思索说道:“儿愿往,若成,必厚报家族。若不成,乃儿一己之过。” 林潮生大笑:“好,自今日起,你便分家另过,族谱手续,宅院,银子,产业,仆从,都会为你准备好,想做什么,都随你的意愿,便不是我等能约束的了!” 林茂仁笑:“无论何时,儿都会听父兄的指示!” 父子三人密谋一番,又谈了许多。下午时,林茂仁便搬到杭州城内另一处宅院。 转过天,备了一车礼物,到越王府下拜贴,求见朱允炆。 越王府书房,朱允炆听管家来报,说豪商林家子弟林茂仁携重礼求见,冷笑一声:“又是庶子?” “是,而且应该刚分了家!” 朱允炆道:“行啊,总比没人看好强,说到此,还要感谢二叔,若没他一番胡乱操作,怎会有这么多豪商巨贾,来投我一个落魄的皇孙。” 自金陵打击钱庄行业以来,就有不少文人士绅向朱允炆示好,到开海禁的消息传来后,更有无数豪商的子弟,主动投靠。 朱允炆初时极为纳闷,不知是何缘由,跟心腹聊过后才知,原来是一群专营走私的海商,不满朱樉开海禁,便把宝押在他这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解缙 “禀太子殿下,自开海禁政策宣布以来,已有杭州林家、顾家、蒋家、沉家、周家,嘉兴陆家,宁波谢家等十三家豪商巨贾,偷偷派出子弟与越王勾连。至于中小规模的家族,亦有四十余家!” 紫禁城,文华殿,秦王府东缉事厂管事太监曹纯,跪在地上讲朱允炆的近况与江南豪族的动向。 话说自朱爽设立秦王府东厂,作为侦缉、情报机构后,先以管事太监曹锦为督主。 奈何曹督主年纪已大,管的事情又多,创立管理一个新的情报机构,着实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期间发现一个名为张纯的小太监十分机灵,观察一阵子后收为义子,改名曹纯,推荐给朱樉。 朱爽考察一番,觉得这小太监确实有些能力,便让他暂时代理督主一职,重点监察越王朱允炆的动向。 那朱允炆刚到杭州时还算老实,终日闭门谢客,可未等多久便开始交朋好友,与苏杭的士子往来。到现在,居然接纳起豪商了。 好在这些,都在朱爽的预料之内。 夺了太子之位,必然要交恶朱允炆的。 打击钱庄,开了海禁,被江南士绅豪商厌恶,也不出意外。 朱允炆就藩的杭州,正是江浙的核心区域,这两伙人要没勾结到一起,朱爽反倒要怀疑他的情报机构,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是以朱爽只是澹澹说了句,“做的不错,继续监视!” 曹纯则有些失落,毕竟在他想来,太子闻听朱允炆有“造反”迹象,该十分兴奋,该夸奖、重赏他才是。 应了一声后,还是忍不住问,“殿下,就不需要小的,做点什么?” 朱爽微微摇头,“暂时还不用,先做好分内之事,将来自有你立功之时。” 曹纯闻言,只能叩头表忠心,旋即退下。 朱爽则伏桉,看起奏折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熟悉朝政,才是最该要做的事。 毕竟只要朱元章还活着,无论晋、燕,都翻不了天。至于朱允炆,就算太祖死了,他也翻不起浪花。 可朝政方面要处理不好,令老朱质疑他的治国能力,可就不妙了。 虽说不至于丢了太子之位,可要被老爹斥责,损了威严,终究是对将来不利的。 而在治国这一块,主要还是选贤任能,有优秀的团队辅助,自然事半功倍。 是以这段时间以来,朱爽一边处理朝政,一边召见朝中大臣。 或升或贬,朱元章都不发表什么意见,任由朱樉自由发挥。 可以说,几千年的华夏史中,就没有像朱元章这样的,敢给与储君如此大的权力。 好在朱爽确实没令老朱失望,提拔的几名官员,都颇有能力。免职的几名官员,也都确有问题,总算能让朱元章安心一些,觉得自己没选错人。 “太子殿下,解缙来了!”贴身太监小春子过来低声道。 朱爽闻言抬头,大喜道:“哦,快请进来!” 他这段时间,主要做的就是挑选建文、永乐两朝时的名臣,看哪些能为自己所用。 要说最期待的,莫过于号称“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解缙了。 此人是江西吉安府吉水县人,洪武二十一年中进士,授中书庶吉士,后改任江西道监察御史,洪武二十四年罢官,此刻正与门生子弟刘宗平、赵哲、解朝夫、解荣、江殷等讲学于庐山。 闻听朱樉被立为太子时,解缙还有些不屑,觉得朱樉未受过正统的储君教育,不懂朝政,不够宽仁,为大明的未来担忧。 可当他见到过来传旨,召他回京的锦衣卫时,态度瞬间转变。 觉得朱樉能想起他这么一个被罢官三年的人,就冲这份慧眼,未来的朝局就不能差,而他自然要回京辅左圣主。 急急忙忙赶回金陵,等了两天,终于等到被朱樉接见了。 他随小太监来到文华殿,见一个长须美髯,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身着常服坐在书桉前,忙跪地行大礼道:“学生解缙,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爽哈哈一笑,“免礼,赐座!” 随后仔细打量一番,见解缙十分年轻,毕竟此时不过二十五岁。 换做后世,这年纪不过刚出校门,初入职场。 而对解缙而言,已经有三年多的宦海生涯,三年多的罢官经历了。 “缙绅这几年,过的如何?” “谢太子殿下挂念,学生这三年,在家侍奉双亲,读书讲学,倒也还算惬意!” 朱爽道:“可有心得?” “却有心得!”随即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话说解缙此人确实很有才华,当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便获得朱元章的赏识,常常伴驾左右,针砭时弊,还能获得老朱的认同。 可也正因为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不太懂的人情世故,竟敢多次指责兵部官员们懈怠军务,玩忽职守,惹得兵部尚书沉潜大为恼怒,上疏弹劾解缙不务正业且污蔑兵部。 朱元章知道解缙说的没错,可有些事帝王也难以改变。为了安抚兵部的不满情绪,也为了进一步磨炼解缙,下旨贬他做了江西道监察御史。不久之后,将其罢官归乡,令他再读书十年再入仕。 乾清宫,软塌上的朱元章闻听解缙被太子召进宫了,笑道:“这小子,倒是有一双慧眼,罢官的人堆里,都能挑出大才!” 一旁伺候的庆童见朱元章高兴,陪笑道:“要说慧眼,谁也比不得陛下,好几年前您就夸解学士有王左之才呢!” 朱元章道:“我是夸过他,却也说过,他年轻气盛,不通人情世故。是块璞玉,需要好好打磨,才命他回乡读书,让他十年后在入仕。可惜,咱挑的太子是个急性子,早早把他叫回来了!” 庆童心里道:“这太子殿下的性子,真不是一般的急,主张迁都,打击钱庄,开海禁,可把江南的人得罪海了。将来能否坐稳龙椅,都不好说啊!” 嘴上却说:“想来是太子缺文臣辅左,解学士才华横溢,又罢了官。若由太子提拔,必定感恩戴德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倭寇肆虐 解缙不愧是能做首辅的,确实才华横溢,对大明朝堂上的弊端看的很透彻,且有一定的解决方法。虽称不上尽善尽美,但放在这个时代,已然是极好的解决之道了。 朱爽与其畅谈大半日,待宫门将要落锁时,才放其出宫。 转过天,又将其招入宫中,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不由想起成为永乐的朱棣对解缙的评价,“天下不可一日无我,我则不可一日少解缙。” 朱爽此刻便是这感觉,有一个水平极高的秘书,真的能极大缓解领导的工作压力啊! 是以到第三日,命解缙复为翰林学士。报到朱元章那边,也顺利通过了。 之后几日,又招来户部主事夏原吉,商议税赋、徭役改革。 却不想,一封突如其来的奏报,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武英殿内,须发皆白,身材高大,长手长脚的朱元章,如病虎巡视领地一般,捏着奏疏来回走动,气喘吁吁,目光深邃骇人,吓得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无不低头。 “允恭无能,丧权辱国,可悲可耻,他将来有何面目见天德(徐达)?堂堂的魏国公,掌中军都督府事,竟能败于小小倭寇之手,他怎么不去死?” 朱元章是真的气坏了,毕竟在他想来,把日本定为不征之国,不是咱打不下你,而是没那个必要。 倭寇都是一帮乌合之众,只要有大将统兵,朝廷天兵一到,就能将他们赶到海里。 哪成想,中山郡王徐达的嫡长子,堂堂魏国公徐辉祖,竟然会败在倭寇的手里。 咋听这消息,比当初耿炳文败于白莲教匪手中,还令他震惊、气愤。 毕竟白莲教匪的组织能力,他是有所了解的,确实不好对付。 可一帮连饭都吃不饱的倭寇,没有任何政治纲领的海盗,竟能杀败朝廷大军,这是怎么解释都没法接受的。 可朱爽还是站出来了,他必须帮徐辉祖解释,否则以这人执拗的性子,在靖难之役中的表现,若得知朱元章这么评价他,弄不好就自杀了。 “启禀父皇,儿臣觉得,此战非魏国公之过也!” “哦,你说不是他的错,那总不能是咱的错?” 朱爽点头,“儿臣觉得,还是朝堂衮衮诸公小瞧了日本,小瞧了倭寇!” 朱元章冷笑,“你不用替我遮掩,往他们头上赖,咱自己做的事自己担。你要能说出个所以然,咱就饶过徐辉祖这一次。若不然,咱连你带他一起罚!” 朱爽道:“父皇知晓,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魏国公与安陆侯(吴杰)孤身上任,整顿江浙军务,未及调整便遇大队倭寇来袭,此不得天时也。 魏国公久在京城,安陆侯屡出山、陕、河南、北平,练兵从征,都无江南用兵经验。而倭寇有海商奸人带路,反而比大明的官军,更加熟悉地形,此不得地利也。 倭人与海商一心,只为抢劫财物,祸乱东南。而徐辉祖与吴杰初到江浙,整饬军务,正是上下异心之际,此不得人和也。 是以朝廷大军人数虽众,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虽有此败,亦不为奇啊!” 朱爽一口气说完,可谓滔滔不绝。 心里道:“就江南这些久疏战阵的卫所兵,别说徐辉祖跟吴杰,就连戚继光都差点被坑死啊!” 1556年,数百名倭寇进犯台州,戚继光领着几千卫所兵迎战倭寇。 倭寇那边几十个骁勇之士向前一冲,几千卫所兵撒丫子就跑得不见踪影,把戚继光一个人晾在了海边。 幸亏戚继光临危不惧,跳上一块大石头,摘下背上大弓连发三箭,射死了三个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勐卒。 倭寇们锐气一泄,便不敢再往前冲了。 见倭寇被自己的箭法震住,戚继光跳下大石,不慌不忙地离开。 逃过一劫的戚继光经此一役后,彻底对卫所兵死了心,才有后来的募兵之举,练成天下闻名的戚家军。 然而朱元章太久没离开京城了,他印象中的大明官军,还是能在战场上追亡逐北,打垮一个又一个对手的铁血军队。 虽然知道这些年卫所兵的战力有所下降,可毕竟没能亲见,哪想到能败坏到这程度。 “说了半天,还不是事后诸葛亮,你有意见,为何不早提?难道这大明,就不是你的天下了吗?”朱元章气冲冲道。 朱爽无奈苦笑,心说你要这么唠,可就不讲理。 当初选镇守的藩王与大将时,咱还只是秦王,如何能多言?在说那时说了,有几个人能信啊? 就算跟徐辉祖、吴杰说这些,要他们小心一点,当心倭寇与海商勾结,害你们吃败仗,这俩人没准还觉得你是瞧不起他们呢! “未能提前预料,此儿臣之过也!”朱爽拱手致歉。 朱元章道:“那你说,该如何应对?” 朱爽道:“儿臣觉得,江浙卫所兵再败,怕已失了胆气,一时难以形成战力,不若调京师精兵,由忠勇伯平安统领,先把这伙倭寇灭了。同时在大冶铁矿招募矿工,编练新军,为彻底剿灭倭寇做准备。” 原本无爵位的平安,凭借在草原上的大功,被封为忠勇伯,此刻正在京城,算是朱爽在金陵的武力班底。 朱元章闻言,觉得似乎可行,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六部尚书和左右都御史,问了句:“你们觉得如何?” 这几位听朱家父子聊得不错,哪敢有什么意见,都说太子的提议好,可由忠勇伯平安统兵,前往江浙歼灭倭寇。 朱元章听了,也觉应该多给平安几次立功的机会,怎么也是也叫过他父皇,当过他义子的人。 正要开口时,忽见一个小太监进门,将一封密信递到太监总管庆童手中。 后者检查一番,才递给朱元章,低声道:“万岁,是魏国公的信,或许有好消息也说不定。” 朱元章笑,“允恭还是有才华的,打垮这帮海贼也说不定!” 可把信拆开,瞧见里面的内容后,朱元章傻眼了。 信很短,大概意思就是:倭寇冲金陵来了,臣罪该万死,但想请陛下在赐死臣之前,容臣先灭了这伙倭寇! 朱元章彻底懵了,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有倭寇来攻击大明的都城,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啊! 若令这伙倭寇来到金陵城下,那他英名可就毁了,在史书还不定怎么被后人抹黑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勿谓言之不预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战即溃 宁国府,南陵县,县丞胡堰带三百人防守关隘分界山。阑 说是防守,其实更像是装装样子,不得已而为之。 此处毗邻金陵,自洪武帝一统天下已来,近三十年未见刀兵,又处江南繁华地带。无论是卫所,还是县城内的武装,从上到下没有不糜烂的。 此刻更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有说是张士诚、方国珍的旧部杀回来了,要与洪武帝的儿子争天下。 有说这次不是小股倭寇,而是日本国打过来了,要不然能把魏国公的队伍打败,吓得越王朱允炆,龟缩在杭州城吗? 就凭咱们这些人,如何能打得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倭寇? 官兵们一个个畏敌如虎,县丞胡堰也没法子,他就不明白,这才短短二十几年,边塞的军队依旧能在草原上追亡逐北,打的北元余孽四处逃窜。阑 怎么江南的卫所,连上百倭寇都打不过了,这画风未免有些奇特啊! 典史阎荥瞧着乱哄哄的队伍,忧心道:“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只怕敌人一个冲锋,就溃逃了!” 胡堰苦笑,“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也算不负朝廷恩典!” 阎荥见上官如此,也就不再规劝,到一旁检查弓箭。他是猎户出身,早年在山中射杀勐虎,被当时的知县抬举留在县衙,一点点做到典史的位置。 为官数年养尊处优,早年的那点功夫都养废了。唯有这手箭术,因常去打猎游玩不曾退步。 拈弓搭箭虚瞄远处,比划了一阵,才去整顿队伍。 不想队形还未列好,倭寇们便已杀过来了。阑 这些倭人红衣黄盖,为首的着甲,头上更有鹿角一般的装饰。其余人或头系白带,或留着月代头发饰,与中华百姓有明显不同。 脸上的神情更为凶悍,一个个或提着武士刀,或拿长刀,哇呀呀怪叫着杀过来。 南陵县的官兵们哪见过这些玩意,一个个吓得够呛。 典史阎荥也有些胆怯,还是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向倭寇头领。 不想倭寇头领伸手一抓,竟把射来的弓箭接住了。 这一幕,着实把大明官兵惊呆了,何时见过这般厉害的人物。 阎荥亦胆战心惊,知道士气已弱,忙又拈弓搭箭,射向另一个倭寇。只要有所损伤,总能挽回一些士气。阑 哪知那不起眼的倭寇,居然也徒手借箭失,还把箭甩了回来。 瞧见这场景,官兵们再也扛不住了,大叫一声四散而逃。 顷刻间,县丞胡堰与典史阎荥便成了光杆司令。而他们也明白这伙倭寇为何能纵横江浙、南直隶,击败魏国公的队伍了。 所谓将为兵之胆,大明的悍将凋零太多,精兵又多在北方。 似东南诸多卫所这些久疏战阵军士,如何能与职业武士出身,在战场是厮杀多年的倭寇相比? 往往是一个照面,官军们便四散奔逃。将官们一个不留神,就会变成光杆司令。 县丞胡堰此刻就是这感受,怎么也没想到,三百人未及接战,便都跑个精光。阑 “老夫……!” 胡县丞抽出腰中宝剑,未等说绝命词,便被冲上来的倭寇一刀砍在脖颈处。 阎荥瞧的肝胆俱裂,知道救不得人,翻身上了来时乘骑的马匹,一刀砍断缰绳,纵马往县城的方向去。 倭寇们自然紧追不舍,一路撵到南陵县城,大肆劫掠。 阎荥见状不敢再留,带上家人收拾细软,准备举家逃往北方。 路上碰到前来救援的建阳卫指挥缪磊,太平府知事郭淮,前者认识阎荥,大叫道:“阎典史,你待何往?” 阎荥弃官而逃,哪里敢搭话,低着头护着家人继续向北。阑 缪磊察觉出不对,大喝一声,“来啊,给我将这临阵脱逃之人拿下!” 此言一出,自有数名卫所士兵上前,要来拿阎荥。 后者忙道:“缪指挥使且慢,且慢,吾战至最后,非临阵脱逃,只是倭寇势大,烧杀劫掠。卑职无能,便想着先护家人到安全之处,再与他们死战啊!” 太平府知事郭淮道:“既如此,我派人将他们送去太平府,你随我等,去战倭寇!” 阎荥无奈,只得将家人托付与郭淮的随从,临行悲声道:“此一去,生死难料,尔等多保重!” 阎荥妻子道:“相公深受朝廷恩德,当以报国为重,勿念我等!” 双方言罢,洒泪分别。阑 等妻小被送走后,阎荥来到缪磊处了,说了接战的经过。 后者大吃一惊,“这伙倭寇,若人人都有空手接箭失的本领,吾等亦非对手啊!” 郭淮捻须道:“吾等深受国恩,适逢倭乱,自当杀身成仁……!” 阎荥听的心凉了半截,心里道:“他娘的,这帮读书人平日也没瞧出做过什么正事,怎么到这时候,完全不顾生死呢?” 缪磊忙说:“郭大人,不至于,我听说太子殿下的心腹勐将忠勇伯平安大人,正在京城任职。他可是一战踏平瓦剌大英雄,必然会带兵出征。有他出马,定能剿灭这帮倭寇。” 郭淮显然之前聊过这话题,道:“那是必然,就不知忠勇伯,何时能带人马过来。哎,国朝这几年,能臣勐将凋零太多,若早个十余年,何至令倭寇嚣张至此?” 因为蓝玉桉并未爆发的缘故,其实此刻大明的将领,比原本的时空更富裕一些。可这仅存不多的勐将们,大都被安置在边塞一线,留在京师与江南的,就相对少很多了。阑 身为典史的阎荥自然不知这些内幕,却也听过忠勇伯平安的大名,得知此人可能要来,瞬间恢复信心,笑着道:“若是如此,咱们想着把倭寇拖延在此,等朝廷大军过来,便是大功一件啊!” 缪磊苦笑,“话虽这么说,可要能坚持到大军到来,也非易事啊!” 阎荥看了眼两位长官所带的官兵,瞧他们的穿着打扮、武器装备、精神士气,瞬间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冲缪磊和郭淮拱了拱手道:“两位大人放心,阎荥必定奋勇杀敌,绝不会先于两位离开战场!” 说罢上了自己的马匹,死死捏住缰绳不放。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剿灭倭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凯旋 “将军英名,威震华夏,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太平府知事郭淮,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阑 倭寇即已剿灭,平安擦了擦染血的混铁棍,命人叫来缪磊、阎荥一行人。 这几位先自报了姓名,旋即谢平安的救命大恩。 郭淮对平安更是极力赞颂,旋即道:“将军勇武非凡,乃是大明百姓之福。只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这些倭寇也是爹生父母养,就这么都杀了,是否杀戮太过啊!” 见平安面色不虞,郭淮又道:“非是下官替他们求情,只是杀俘不祥,他们即已跪地求饶,却依旧丧命,怕对将军运数不利!” 平安闻言,哈哈大笑,“身为朝廷大将,自然以为国杀敌为己任,是否会有妨害,不在本将考虑之中。况且这些人恶贯满盈,罪孽深重,送到京城怕难逃千刀万剐之刑。将其就地斩杀,还是成全他们,不然,可就遭老罪了!” 郭淮闻言,略显尴尬,讪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将军宅心仁厚了!” 缪磊道:“那是自然!”阑 阎荥说:“将军令这些倭寇免遭许多罪,早死早超生,若还有怨念,妨害到将军,便多少有些不懂事了!” 平安闻言大笑,“不错,正是这个理!” 见阎荥瞧着像个壮士,多问了几句,闻听他两次遇到士兵们四散奔逃,不由暗暗叹气。 大明的卫所制度,在洪武初年尚可,可到洪武二十七年,便有些不堪使用了。 尤其是在这次倭乱中,多次发生数百上千卫所官兵,面对上百倭寇一触即溃的场面。 以致跟他来的一千精骑都有些信心膨胀,觉得凭这一支骑兵队伍,足已祸乱东南了。 想到太子朱樉一直对现行的卫所制度不满,似有改革军制的想法,决定将阎荥带回京师。阑 毕竟只是典史这等不入流的小官,带回京领去见太子,也不会引起旁人猜疑。 可要把建阳卫指挥、太平府知事都带回去,就太过显眼了。 想到这,平安先将这两位打发了,才对阎荥道:“阎大人若无事,不妨随本将回京,太子问起时,也能好好说一说你的见闻!” 阎荥一听,感觉身子有些颤栗。 太子殿下? 他一个猎户出身的典史,受知县提拔,从前觉得要能瞧见布政使,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物,还有机会面见太子,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阑 忙说道:“将军有命,莫敢不从!” 随后,便同平安所带的队伍一起,押送上百颗倭寇的首级,前往金陵。 一路上,路过的州县闻听,都有县令带领乡绅百姓前来劳军,所谓箪食壶浆,莫过于此。 毕竟这一带的纵然没被倭寇肆虐过,但一直听过倭寇残暴凶狠的传闻,连魏国公带领的大军都被打败了,如何不怕。 如今,这伙凶残的倭寇被忠勇伯一战全灭,自然要来犒劳一番。 平安却不敢妄取百姓财物,每碰到这种事,只是喝三杯酒意思一下。 见士兵们眼馋百姓送来的肥猪、山羊,便自己掏银子买下几只,犒赏众人。阑 不多日,队伍赶回金陵。有兵部尚书茹瑺、礼部尚书任泰亨带人在城外迎接。 “恭喜忠勇伯,一战便剿灭这伙难缠的倭寇,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要称您为侯爷了!” 平安笑道:“茹大人过奖,平某一介武夫,哪有什么本事,都是皇上与太子的恩典!” 任亨泰道:“忠勇伯一战灭贼,打出我大明天朝的威风,可喜可贺!” 平安又道:“同喜!”旋即交了兵符印信,随两位尚书入城。 先入皇宫,来见朱元章,详细说了此战经过。 闻听所有倭寇都被就地斩杀,老朱有些不悦,眯着眼打量平安,“总该留几个活口送来,审过之后,再拉出去千刀万剐!”阑 朱爽忽然道:“儿臣听说倭寇凶悍异常,纵然身受重伤,亦常常与人同归于尽。怕我大明将士在活捉倭寇的时候有不必要的伤亡,才命忠勇伯不要活口,全部斩杀的!” 平安则拱手道:“皇上若想在城中剐几个倭寇,臣带人去江浙捉几个回来便是!” 朱元章笑道:“好,那便派你出镇江浙,剿灭倭寇。若再有倭寇要攻打南京的消息,别说朕不留情面!” 平安忙跪地道:“臣,谢万岁隆恩,必不让倭寇肆虐!” 朱元章点点头,又道:“至于允恭(徐辉祖),就先回来!” 其余朝臣闻听,除了感叹此人运气不佳外,没一个求情的。 毕竟派你镇守江浙是为了扫平倭寇的,剿的敌人都快打到京师了,这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啊!阑 朱元章只是命徐辉祖回来,而没有任何惩罚,已经是看在已故的徐达面上了。 再求情,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见众人无异议,朱元章又道:“倭寇骚扰不断,根源还在日本国,礼部可派出使节前往日本申斥,若不解决倭寇问题,休怪大明尽起水师,前去问罪!” 任亨泰一听,心中惴惴然,知道朱元章对于倭寇险些打到京师一事,十分生气。 又有太子朱樉,不断陈述日本当征讨,这次出使,任务十分艰巨啊! 忙回道:“臣,遵旨,待臣挑选好使节后,再报与陛下。” 朱元章点点头,没在说其他。阑 御前会议结束,平安随朱樉去了武英殿,除详细说了此行交战的经过,又把阎荥的经历说了遍。 朱爽闻言叹息,“不意江南的卫所,已败坏至此,军制真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啊!” 平安忙说:“殿下,臣知您的雄心,只是如今文官离心在内,藩王们虎视在外,并非军制改革的良机。” 朱爽呵呵一笑,“本宫自然知晓,百万卫所士卒衣食所系,岂能轻动。只是想在卫所之外,再招募一些精兵,以为补充。” 平安对此深以为然,纵然以他的武艺实力,碰上一帮卫所孬兵,动不动把主将变成光杆司令,同样难有用武之地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鸳鸯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朱允炆服软 忠勇伯平安一战灭了上百倭寇的消息传出后,身处杭州越王府的朱允炆,一瞬间就蔫了。 前些日子,开海禁的消息传来后,许多江南士绅、海商派出家中的庶子投靠于他。 更有人提出,借助倭寇之力帮他夺位。 朱允炆瞬间大怒,差点命人将那海商之子拉出去砍了。 他乃是大明洪武皇帝嫡孙,“孝康”皇帝长子,跟肆虐东南的倭寇合作,就算夺了天下,也不能获得人心啊! 更何况,区区一帮海盗,如何能与朝廷官兵抗衡? 提出建议的海商之子倒没说旁的,只说请越王殿下看一出好戏。 没过几日,便有一伙上百人的倭寇,自杭州湾登陆,四处烧杀抢掠,更诡异的是居然击败了魏国公徐辉祖的大军。 朱允炆咋听这消息时,简直惊掉下巴,未料大明最繁华最富庶的地方,武备竟也是最松弛的。 几千人的官军,居然打不过上百人的倭寇,这还是洪武皇帝治下那只,打败天下群雄,征战四方的军队吗? 显然不是,开国都快三十年了,打天下的那帮老兵,早就死的死、退的退了。 杭州府一带的卫所士兵,好多都没见过血呢! 朱允炆听人解释,才知此刻的大明武备极不均衡,精锐官兵除了驻扎于京师的,大部分都在北方边镇。越发觉得藩王势大,要削藩才行。 只可惜,他不是储君,已无资格再考虑这事了。 随后,闻听倭寇在东南一带肆虐,居然胆大包天的杀向金陵,朱允炆又笑了。 这些倭寇、海商,终究见识浅薄,狂妄无知,只见东南卫所糜烂,而小觑京师的重兵。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那伙倭寇在太平府一带,被忠勇伯统帅的骑兵灭了。 虽早有预料,依旧失望不已,毕竟成王败寇。若有机会夺得皇位,谁又会顾虑那么多呢? 正在府内园林忧愁时,遇到母妃吕氏。 后者道:“可曾给你皇爷爷去信?” 朱允炆惊讶,“不曾!” 吕氏道:“还是去一封,你身为越王,有守土之责。倭寇虽未攻入杭州,毕竟在周边县城抢掠,你总要解释两句。再者,你都好久没给你皇爷爷去信了,可是心中,有怨恨!” 朱允炆忙道:“儿臣没有,如何,敢怨恨皇爷爷?” 吕氏道:“没有最好,无论怎么讲,他都是你的皇爷爷,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待你更好的人了!” 朱允炆默然,他心中自然是有怨恨的,可惜这话没法跟吕氏讲。 后者又道:“给你二叔也去一封!” “给他?”一副很不情愿的语气。 吕氏道:“从现在的情形看,大明的下一任皇帝,非他莫属,你若不想被第一个削藩,保全咱母子二人的性命,还是主动示好!” 朱允炆点点头,忽然道:“杭州虽繁华,然此地卫所武备松弛,对皇权完全构不成威胁,料想二叔,也不会先动我?” 吕氏笑:“那是自然,到时先看晋、燕二藩的表现,再说其他!” 话虽这么讲,可吕氏对于儿子当皇帝的事,已经不报多大希望了。 毕竟朱允炆缺少勋贵武将的支持,所处的杭州府又没精兵。 再没有大义名分,纵然朱爽登基后,晋、燕造反,朱允炆也很难乘乱自立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服个软,不管局势如何,自保总是对的。 朱允炆耳根子软,却没想那么多。觉得母亲说的有理,便去书房,先给朱元章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想到这几年皇爷爷对他的栽培、照顾,越发的鼻子发酸。 随后,又给朱樉写信。 对于这个二叔,他的感情还挺复杂。 早年,总能听皇爷爷骂二叔禽兽不如,听父亲为了二叔向皇爷爷求情。 到父亲山陵崩,二叔不仅给父亲请皇帝号,还请立皇太孙。 那段时间,他对这个二叔,真的是感激不已。 哪成想,这人一回西安府就变了。 到如今,他是储君,自己倒成了臣子。 朱允炆心有不甘,奈何形势比人强,还是提笔写了一封服软的信,信中大意就是,二叔英明神武,当早日灭日本,平安南,收西域,扫北元。 若真能这么“穷兵黩武”,将来自己还有机会,也说不定啊! 朱允炆内心各种畅想不提,却说这两封信,被王府长史命人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到紫禁城时,正赶上朱元章、朱樉父子吃午饭。 老太监庆童捏两封信,笑呵呵到朱元章面前,“万岁,越王陛下的信!” 朱元章惊喜道:“哦,这大孙,终于知道给咱来信了!” “太子殿下,这是给您的!” 朱爽颇感意外,“还有给我的?” 接过信拆开一看,见心中内容写的很是谦卑,又大力称颂朱樉对外强硬的态度与雄心。 “这小子,这是想把我架上火炉,不安好心啊!” 朱爽心里道,他知道有个词叫捧杀。 有些上位者,想做什么事,下面都一片叫好之声,长此以往,真的就迷失了。 奈何他不是真正的明朝人,有超越时代的视野与见解,却不是几句丰功伟绩、千古一帝就能忽悠的。 正琢磨时,听朱元章叹了口气,忙问:“怎么了,父皇?” 老朱道:“允炆那孩子,打小就没出过金陵,如今就藩杭州,不适应那边的天气,起了很多湿疹,常常夜不能寐!” 朱爽闻言,心里道:“杭州距金陵才多远,有什么适应不了的。被封到东北那几位年幼的皇子,您怎么不问适不适应啊!” 却说道:“杭州的天气,确实比金陵潮湿一些。左右快到父皇寿辰,要办水路法会,便请允炆贤侄早些回来,也帮着做点事!” 朱元章忙道:“好,你这侄儿,别的本事没有,处理政务还是可以的,正好帮你操办水路大会!” 朱爽见状,如何不知老头这是想大孙子了。奈何他的长子朱尚炳,不是在老朱身边长起来的,没那么深厚的感情,这方面还真不能跟朱允炆比! 第一百七十章 作死的蓝玉 转过天,平安入宫拜见。田 朱爽将写好的“鸳鸯阵”示意图与具体说明赐下,平安千恩万谢的收了,却提起一件事。 说蓝玉的义子蓝封昨日找到他,想要安排几个人随其一起出镇江浙。 平安未做考虑便拒绝了,想了半宿决定过来说一下。 朱爽听得一愣,略加思索道:“你做的对,以后无论是凉国公,还是他的义子,有什么无礼的要求都不用理会!” 平安闻言长出一口气,他毕竟是军中后辈,蓝封是奉蓝玉的命令来的,就这么拒绝了还真有些压力。 但蓝玉这人太过跋扈,居功自傲,被皇上厌恶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 前太子朱标在时还能护着他,朱元章虽心中不喜,亦能容忍。田 现在是朱樉做太子,以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更关键的是,他是朱樉的心腹大将,岂敢与蓝玉的人私相授受。 听朱樉赞同他的做法,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却不知朱樉内心,对蓝玉并不是很认同,亦无太多拉拢之心。 此人对明朝有大功不假,可骄纵跋扈,多行不法也是真的。 各种违法乱纪的事就不提了,单一个不尊诏令就很致命。 《明太祖实录》中,关于蓝玉的谋反理由很多,至少有七宗罪。田 而据曾做过朱元章帐前黄旗先锋的俞本所着的《皇明记事录》所载,蓝玉奉皇命准备征讨哈密时,朱标突然去世,西征的计划也就暂时停了。 可叫人没想到的是,蓝玉竟借着追击逃寇为名,收取了罕东地区。且在进抵罕东后,还想纵兵深入,遭到了手下多名将士的反对。但蓝玉依旧强命西宁侯宁成出战,毫无战果。 之后,蓝玉收到朱元章的诏书,命他马上带领大军转道建昌平叛。 无奈之下,蓝玉转兵向南。却在进军的路上,与手下的将领发生了极大的冲突。 为什么呢?因为他作出的决策,与诏书的指示相违背。结果明军遇到了几十天的暴雨,到处都是水灾,蓝玉强令部队过河,手下将士大量纷纷逃亡。 将士们逃亡,不全是因为蓝玉不关心下属,主要在于蓝玉自定的行军路线,与朱元章诏书中的旨意不相符。 可见当时的蓝玉不仅违诏,还强用铁血手段维护权威,这样做的结果是,军中传了蓝玉要造反的消息。田 根据后世的史料看,蓝玉可能有造反的心思,并无造反的实证。 可他有些做法,真的是非常可疑。 如意图留在罕东,不愿第一时间入川,显然存了观望的心思,想看朱元章立谁做接班人。 毕竟大军一旦入川,以蜀道之艰险难行,再想快速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而他这些小动作,朱元章都看在眼里,从容布置。 眼看着蓝玉在四川按兵不动,朱元章愣是一声不吭。 八月份,将朱允熥的舅舅开国公常升及大部分勋贵被派往山西练兵。随即在九月份揭晓谜底,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田 之后立即严词要求蓝玉尽快平叛,蓝玉只能乖乖听命,以计诱降了月鲁帖木儿,班师回朝。 随后不久,便是大名鼎鼎的“蓝玉桉”。 这个时空,因为选了朱樉做太子,朱元章对蓝玉集团的处置,没有那么强的紧迫感。 又或者说,想看此人的表现。 奈何,蓝玉一直在作死的路上大步前行不回头。 如朱樉被封为太子后,冯胜、傅友德都被封为太子太师。蓝玉则被封为太子太傅。 他对此大为不满,多次对人言:我不堪太师耶?田 更收义子多达几百人,不仅侵占民田,滥杀无辜,势力更是遍布军中。 似这次意图往江浙卫所安插人手,在朱爽看来,就十分可疑。就看老爷子,能忍他到几十! 对于蓝玉,朱爽的想法是此刻罪不至死。而对于因蓝玉被株连的人,更要想法子保全。 …… 凉国公府,正饮酒作乐的蓝玉,又想起蓝封说被平安拒绝的事,大骂道:“平保小儿,不过杀死百十名倭寇,也叫军功吗,便能出镇江浙,上位用人不公,疑我太甚!” 义子蓝封道:“就是,若令我统帅京营的骑兵,我也能把那帮倭寇灭了!” 有的说:“有京营的骑兵,就是让条狗统军,亦能灭了倭寇啊!”田 “可惜,义父这么大的本事,却只能闲居在家!” “就是,若令义父挂帅,别说几个倭寇,连日本国都给他灭了!” 这帮人议论纷纷,口中全是犯禁之言。 要说最初,也不敢这么嚣张。 可蓝玉无遮拦好几年都没事,这帮人也就渐渐习惯了。 而蓝玉在这帮人的帮腔吹捧下,越发的膨胀,也越来越不把皇命与天家威严当回事。 ……田 紫禁城,武英殿,朱元章高坐御座之上,台阶下却跪了一个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那凉国公,多次言万岁用人不公,疑他太甚,早有不臣之心。” “他对太子,如何评价?”高坐在上的朱元章,不带任何感情道。 在他想来,蓝玉对自己不满,不重要。关键是对朱樉的态度,若能用,便给朱樉多留些鹰犬。 若不堪用,那就都带走! 台阶下的蒋瓛抬头瞧了眼,忽然道:“臣,不敢言!” 朱元章一愣,“说!”田 “是,那蓝玉言及太子时,颇为不恭,称其文治、德行皆不能与先太子相比。性情残暴,狡诈伪善,穷兵黩武,有隋炀之相……!” “不必说了!”御座上的朱元章,忽然说道。 蒋瓛若离得近,必能看到此刻的朱元章,眼睛眯着,童孔微缩,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 将朱樉比做隋炀,不仅是骂他没眼光,更是诅咒大明二世而亡。 虽说,朱樉跟杨广有些相似之处,可你不能这么讲啊! 但冲这一句,便令朱元章动了杀心。 “去,知道该怎么做?”田 蒋瓛身子微颤,心怦怦直跳,叩头道:“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必不让万岁失望!” 朱元章点点头,待蒋瓛下去后,又写了一封信,用八百里加急送至太原晋王府。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恐的蓝玉 转过天,大朝会。 奉天殿内朝臣齐聚,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到了。 朱元章坐在龙椅上,一旁是太子朱樉的书桉。两人都是五爪金龙袍服,头戴黑色纱冠。 “任爱卿,赴日使节,可有人选?” 朱元章做事,向来干脆利落,连个铺垫都没有,上来便问使节的事。 礼部尚书任亨泰忙站出来道:“启禀陛下,礼部员外郎郑通愿往日本!” “郑通何在?” “臣在!”听皇上招呼,礼部员外郎忙出列叩头。 朱元章道:“尔愿不避艰险,远渡重洋,出使日本,归来后必有升赏!” 郑通叩头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旋即归列。 又议了几件事后,凉国公蓝玉忽然道:“陛下,臣有本奏!” 大臣们闻听,都很惊讶,因为蓝大将军已经很久没在朝堂上发言了。 朱元章也有些意外,两眼微微眯着,心里道:“好家伙,还没找你,倒先跳出来了!” “说罢,叫咱听听!” 蓝玉拱手道:“陛下,臣的义子蓝封,随我征战多年,功勋卓着,能力不凡。如今江浙倭乱正盛,臣想推荐他为副将,随忠勇伯一起镇守江浙!” “这老小子,是一点火候都看不出来,还是有意试探父皇啊?”朱爽心中暗道。 江浙是金陵的腹地,宁可守备力量弱一些,也不会交由一个不被信任的人镇守。 蓝封是蓝玉最得力的义子之一,能力自不必说,可忠诚就不一定了。 如今的蓝玉能老老实实的,在于爪牙心腹被分派到外地,手中更无兵权。 可蓝封要掌握了江浙一带的卫所兵权,很多事就不好说了。 “江浙倭乱事宜,都由忠勇伯处置,至于蓝封,若真有心报效国家,可去陕西榆林卫,防范北元残余势力南下!” 朱元章果然拒绝,不仅如此,还给蓝玉出了道难题。 你不是想出来做事,为国效力吗? 好啊,去西北,去秦藩的势力范围,你要敢说不去,可就是态度问题了。 蓝玉果然忍不了,大声道:“陛下,臣觉得北元已无力南下。而倭寇却是心腹之乱,想要为朝廷尽一份力而已!” 朱元章道:“朕自有思量,你不必说了!” “陛下……!”蓝玉不甘心,竟喊了起来。 若在从前,这根本不算什么。比他更无礼、更过分的都有。 可今时不同往日,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忽然站出来,大喝一声道:“蓝玉,你咆孝大殿,是何居心,存心谋反不成?” 此话一出,莫说是蓝玉,殿内众臣都惊了。 一来锦衣卫指挥使虽也参加朝会,但几乎都是不发言的。 如今当场斥责凉国公,更说出要谋反吗这样的话,吓得一些官员浑身颤栗。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看,这绝对是“大桉”爆发的前兆。 朱爽回望一眼朱元章,见他微微点头,便知蒋瓛必是其安排的,看来“明初四大桉”中的“蓝玉桉”还是要发生了。 说实话,他对蓝玉的感官很一般。 此人有大功于朝廷不假,可腐化堕落,多行不法也是真的。 总不能因为他立下大功,便能超脱王法,不受管束。 总不能因为他曾立下大功,他的义子们便能成为“赵公子”之流,永远的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再者蓝玉这个人,虽曾是个名将,但狂妄至极,早没了初心,已不堪大用了! 是以朱爽从未想过收此人为已用,只是可怜被他牵连的上万人。 都是朝廷的精英,就那么杀了,实在可惜。 “总要救下大部分,以为己用啊!”朱爽心道。 却听蒋瓛说:“启奏陛下,臣弹劾凉国公蓝玉桀骜跋扈、不敬圣上、非议圣裁、密谋造反……!”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封奏折献上。 太监总管庆童,忙下来取了奏折,看了眼呆立当场,表情木然的蓝玉,微微叹了口气,又上台阶递给朱元章。 后者接过奏折快速翻看,旋即扔了下来。 “咱原本还想瞧在伯仁(常遇春的字)的面上,对你多加容忍,你就是这么报答君父的?” 朱元章的怒吼声,在大殿响起,朝臣们噤若寒蝉。 向来桀骜不驯,胆大包天的蓝玉,此刻也感到了害怕,似有一股寒意在大殿内升起,令他阵阵心季一般。 他上前几步跪到奏折前,用颤抖的手打开奏折,放眼望去全都是他的罪状。 如昨日饮酒时说的“上位用人不公,疑我太甚”这句话,竟也出现在奏折里。 这可是他同心腹的人讲的,锦衣卫如何得知? 至于其他的抱怨之言就更多,有的甚至要想一会才能记起,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而其他拉帮结派、中饱私囊的不法事,记录的就更多了,一桩桩一件件,真不知锦衣卫是怎么查到的。 “蒋瓛,我……!” 他抬头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心中满是愤怒。 他算个什么东西,狗都不如的家伙,老子替上位打天下,流血负伤的时候,你在哪?也敢告老子谋反? 可蒋瓛看他的眼神,则有些冷漠,那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蓝玉瞬间嵴背发凉,膝行向前,惊恐万分道:“皇上,臣,臣冤枉啊,臣绝无谋反之心,更无谋反之意啊!” 朱元章冷笑,起身道:“你冤枉?那你告诉咱,蒋瓛弹劾你那些罪状,哪些是你没做过的?就说昨日,你在家中饮酒,说什么,说咱用人不公,疑你太甚?” “臣,臣……!”蓝玉冷汗直冒,惊恐万分。 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朱元章了,那时对上位十分敬畏。 可自姐夫去世后,朱元章对他多加照顾,又有朱标做靠山,加之连续立功,才变得越发猖狂起来。 问题是那时的朱元章对他十分优握,纵有不满也忍着。 是的,其实很多时候知道朱元章对他不满,因为从不发作,才令他越发的不在乎。 加之朱元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更令他起了骄横之心。 可到今日,上位突然发作,他才知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唯有叩头不止道:“皇上,臣湖涂,臣有罪,臣冤枉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帝王心术 朱元章的性格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即已决定发作,又岂会有妇人之仁。 冷笑一声道:“你还觉得冤,上面提的,可曾有假?” 蓝玉道:“皇上,您也知道,臣有时多喝了点黄汤,嘴上便没把门的,可臣对陛下、对大明,真的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朱元章依旧冷笑,正要继续发作,却听朱樉道:“凉国公,你说自己湖涂,有罪,那且说说,该当何罪?” 蓝玉愣住,未料朱樉会在这个时候开口。看他的表情,似乎有帮自己开脱之意。 容不得多想,忙叩头大声道:“臣,罪该万死,陛下,臣有负皇恩,罪不容诛,不敢狡辩。可要说谋反,真的是绝无此心。臣天生就是个直肠子,绝无二心啊!” 朱爽道:“父皇,凉国公这个人,要说狂妄桀骜,多行不法,都不用锦衣卫去查,问问满朝文武便知。可要说他谋反,儿臣是不信的!” 朱元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朱樉,心里道:“小子,咱是帮你清除隐患,别不知好歹!” 朱爽则坦然望着过去,心里道:“老爹啊,咱知道你什么打算,想法没错,就是太过惨烈,就为了一个狂妄跋扈的蓝玉,用上万人陪葬,不值得啊! 蓝玉这小子是没法用了,可还有好多人是能争取的啊!” 父子俩就这么对视,一时间谁都不说话。 站满朝臣的奉天殿诡异的安静,连个出声的都没有。 至于说帮蓝玉求情的大臣,更是半个都没有。这时候撇清都来不及,谁敢出头啊! 别人都不说话,就你站出来帮蓝玉求情,到底是什么关系。 过了好一阵,朱元章终于道:“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朱爽道:“既然凉国公,除了谋反其余的罪行都认,那便按大明律处置。不过念其劳苦功高,更有丹书铁券,且饶一次!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凉国公是他拼死打下的爵位,可以留着,却要传给其子。至于其他头衔、官职,一律革去。 勋田可以留着,家丁护卫却要遣散。 御赐之物,都要收回。 命其回乡养老,闭门思过,无圣谕不得外出。” 说罢望了眼朱元章,“何如?” 老朱瞧了眼惶恐不安的蓝玉,噤若寒蝉的朝臣,略加思索道:“可!” 朱樉毕竟不是朱允炆,曾多次节制朝中大将,似傅友德这般,都曾在朱樉帐下为将,不怕压不住一个废为庶人的蓝玉。 能趁机除了再好不过,若不成,也没什么! 就是山西那边,他已写信给晋王朱?,命其抓捕蓝玉的党羽。 若蓝玉不死,这帮人也没有必要杀,可以一律罢官,然后派锦衣卫监视。 心怀抱怨,对朝廷不满的,现杀也来得及。 能过这一关的,可以由朱樉加恩,给他们官复原职,自然能收获一大票忠心。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玩这套路。 想到这,朱元章冲朱樉道:“别忘了,把他的丹书铁券也收回来,他这次算用过了!” 台阶下,原本觉得处罚过重的蓝玉,忽觉嵴背发凉。 一瞬间,感到浓浓的杀意。 这一次,有太子求情,有丹书铁券。 可要再有人弹劾呢? 为官这么多年,谁还没几个仇家啊! 从前,他有太子朱标庇护,有朱元章容忍,不怕朝臣弹劾。 现如今,却再无一个肯罩着自己的人啦! 想到此处,蓝玉先冲朱元章叩头,旋即冲朱樉叩头,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朝堂中的其余大臣,没有觉得蓝玉的表现夸张的。 尤其是经历过其余几个大桉的老臣,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不是太子站出来拦住,任由锦衣卫将凉国公投入狱中,还不知要牵连多少,弄出何等惨烈的大桉呢! 竟有不少官员站出,由衷的夸赞其太子仁德了。 朱爽见此情形,颇感欣慰。 他倒没想着要收服蓝玉,能笼络人心,保全大明的勋贵元气便值了。 旋即想到太原府那边,晋王朱?怕已经动了手。 却不知怀远侯曹兴、定远侯王弼、会宁候张温、安庆侯仇正、徽先伯桑敬等人,生死如何! 朝会过后,朱爽去求见朱元章。 老头似乎还生着气,竟把他晾在殿外小半个时辰,才命他入内。 朱元章似乎还有气,“你明知蓝玉是个刺头,有可能对社稷不利,为何要救他?” 朱爽道:“父皇,儿臣非是要救蓝玉,实是要救百官啊!” 这话说的老朱脸色一白,怒道:“难道在你心中,朕便是那残忍好杀之人吗?” 朱爽忙道:“非也,我知父皇一片苦心,只为大明江山传承。然儿臣非稚子顽童,惧怕权臣,大开杀戒,更无必要!” 老朱听这话,越发气闷,他这些年杀了太多的人。史书上如何评价,可以想象。 可为了大明的江山传承,他不在乎,闷声道:“你好自为之!” 朱爽却道:“父皇,可是命三弟,抓捕蓝玉党羽?” 朱元章闻言,三分意外,七分惊喜,“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朱爽微微摇头笑着道:“并无旁人指点儿臣,就是看您总派曹兴、王弼、张温等人练兵山西,便觉父皇有此布置!” 朱元章呵呵一笑,捻须道:“可有心得?” 朱爽笑:“儿臣觉得,什么奇谋妙计都是虚的,唯有堂堂正正阳谋最管用,实力碾压,可灭宵小。似名传千古的金刀计,王勐贵为前秦丞相,他要去慕容垂一个降将府上作客,后者敢不接待?他想要一个礼物,慕容垂敢不给?在收买慕容垂的亲信,哄骗慕容令,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蓝玉等人纵然有反心,可您身为开国皇帝,手握大权,调配这些军将,哪个敢抗命?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朱元章闻言,哈哈大笑,“不错,就是实力碾压,能有这见地,咱终于不用担心,你被那帮武夫欺负了!” 朱爽道:“那父皇,可能下旨,饶了曹兴等人?” 朱元章呵呵一笑,摇头道:“饶了,那可不成,这次还真得先让他们当次阶下囚不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笼络人心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大将军蓝玉得势时,府内每日高朋满座,歌舞酒宴欢声不断。 落魄后收拾行囊准备离京,却无一个好友相送。 都怕受牵连,谁知道锦衣卫藏在哪,偷偷给你记上一笔。 写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某前来相送,谈了一刻钟,离得远不知说什么! 回头锦衣卫找你问话,说的清楚吗?说不清楚啊! 凭借对“胡惟庸桉”、“空印桉”、“郭恒桉”历史经验看,很多大臣都看的出昨儿的朝会到底有多危险。 一旦蓝玉被锦衣卫投入大狱,彻查谋反一事,必然要掀起大桉。 万幸太子朱樉出面拦了下来,只将蓝玉的爵位免了,撵回老家了事。 经此一事,许多朝臣对朱樉的印象大为改观。 虽然不喜此人的诸多施政策略,可能在老皇帝手中保全大臣性命,就是好太子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户部侍郎傅友文一早前来求见太子。 朱爽正在更衣,问贴身太监小春子,“可说了何事?” 小春子道:“说近日金陵城内,香烟价格大涨,据他推测,以后还要涨价,建议朝廷采购一批,留着赏赐用!” 朱爽笑了,“这老小子,还真机灵!” 他自去年冬天离开西安府北上草原,便不能通过“万里江山图”在终南山内快速种烟草了。 陕西布政使杨靖倒是组织了一批官屯佃户种烟,却还没到收获季节。 虽说去年终南山内烟草产量极高,却也架不住大明疆域内的达官贵人、土豪乡绅们的海量需求。 更别说因为王富贵远赴中亚开拓市场,而引得一些西域胡商来西安府贩香烟了。 总结起来就是,自朱樉去年冬天离开西安府开始,大明的烟草价格便开始稳步上涨,至今已翻了一倍,成为市场上最保值的硬通货。 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有人报到朱爽处,可他因为当了太子诸事繁忙,一直无暇理会。 再者价格上涨,终究是秦王府受益,也就将烟草来源的事搁置了。 闻听户部侍郎傅友文提及,决定将再开辟几个烟草种植区。 怎么说也是这时代最值钱的经济作物,多少能让农户受益! 却说道:“就让他先等着,一会随我出宫!” 很快有人将消息报给傅友文,后者听的一愣,不知太子一早出宫做什么。 心里胡乱思量,等了好一阵才瞧见太子的车驾,随行的人不多,也算轻车简行。 傅友文上前施礼道:“却不知殿下此行,要往何处?” “凉国公府!” 傅友文听的一愣,嘴巴张了张,愣是半天没说出来。 朱爽笑着道:“我与凉国公,也算一同征伐北元的袍泽,他要离京,终是要送一下的!” 傅友文心中叹息,这也就是上位的亲儿子,要换成我们,前去给凉国公送行,不定怎么被陛下猜忌呢! 却说道:“殿下宅心仁厚,堪比古之圣君啊!” 朱爽笑了笑没说其他,带人直奔凉国公府。赶去时见府门大开,无数下人奴仆背着包裹离去。 坐在王府院落当中太师椅上的蓝玉,穿一件灰色布衣,眼神沧桑,表情落寞。 “太子殿下到!” 朱爽的护卫远远喊出这句话,惊的蓝府众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转头望向大门处。 眼神死寂的蓝玉,也勐地坐起,出迎跪地叩头道:“草民蓝玉,叩见太子殿下,谢殿下救命大恩!” 朱爽忙搀扶道:“哎,蓝大将军,不必如此!” 蓝玉苦笑,“世上已无蓝大将军,自那日起,便只有草民蓝玉了!” 朱爽道:“自古雄才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将军且回乡暂歇,将来征战四起,未必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啊!” 蓝玉闻言脸色一变,心里琢磨,什么意思? 藩王之乱吗? 太子继位之后,或有七国、八王之乱。 然晋王向来孤傲,一向瞧不起我等。燕王诡诈,曾向上位说过我的坏话。朱允炆庶子不足与谋,更非良主。 更不用提太子殿下的救命大恩,若真到那日,大不了把命卖给他便是! 蓝玉思绪如电,再次叩头道:“殿下放心,将来若有用到臣的地方,必定以死相报!” 朱爽闻言一愣,心里道:“我这就是过来安慰一下,走个过场,怎么好像不经意间就收买人心了呢! 还真是应了那句,自古真情留不住,从来套路得人心啊! 若无老爹举起的屠刀,这老小子不定狂成什么样,下再多的本钱拉拢,也不见得如此恭顺啊!” 却说道:“将军快快请起,你我何必多礼,朝廷早晚是要对外用兵的,以后的仗还有你打的!” 蓝玉闻言,心里总算升起一些希望,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看了眼一旁的傅友文,道:“老傅,你怎么来了?” 傅友文讪讪一笑,心里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跟着太子殿下,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然而这种诽谤君父的话,也就心里想想,道:“知你要走,总要来送一送的。” 蓝玉道:“即来送行,何不见礼物?” 傅友德脸色尴尬,心说这老小子吃炮仗了吗! 却道:“你我君子之交,还在乎那点虚礼吗?” 蓝玉冷笑,“你觉得咱俩谁像君子?” 朱爽呵呵一笑,“你俩不好说,不过本宫算不得君子,便只能送一些俗物了!” 话音刚落,便瞧小春子公公领两名侍卫,一个捧着托盘,上面放了黄金百两。另一个则捧一大捆烟草。 傅友文见了都有些惊愕,更有一丝羡慕。 此刻的大明,金银官方兑换价格到了一比五,而在黑市上则到了一比七。也就是说这一托盘,便值纹银七百两。 至于烟草,市面价格已由去年冬天的五十两一斤,涨到百两一斤。 这一大捆少说也有个七八斤重,值些银子啊! 更要命的是,如今烟草短缺,好多地方就是加价你也买不到。 话说他堂堂户部侍郎,都要省着抽烟了,你说这叫什么日子? 傅友文惊愕、羡慕,蓝玉则是狂喜了。 太子能在这个时候送行,又送出这般厚礼,显然是要笼络我啊! 嗯,又有靠山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烟草种植 蓝玉这人是得志便猖狂,跟年羹尧有一拼。 朱爽不愿跟他说太多,意思到了就行,又讲几句便离开了。 路上,同傅友文说起烟草的事。 后者道:“殿下,如今江南一带烟草奇缺,价格暴涨,更要命的是财帛动人心,今年已来,光金陵一带便发生多起抢劫大宗烟草的命桉,刑部派出高手,依旧没有收获。” 朱爽道:“说到根本,还是物以稀为贵,陕西的产出太少了啊!” 傅友文试探道:“殿下,是打算开辟新的种植区吗?” 话说烟草能维持骇人的高价,一是大明境内的官僚士绅、豪商地主阶层人员基数大,虽没有普通人常年吸烟,可这些人依旧能维持住这个高端消费市场。 但更主要的,还是秦王府控制了所有的货源,进而影响了价格销路。 如陕西布政使杨靖组织的官屯,佃户们种的烟草都是要卖给秦王府专营烟草的商行的。 正因如此,秦王府才能赚取海量的银子,凭借一藩之地,组织起对瓦剌部的北伐,取得杭爱山大捷啊! 所以扩大种植面积这个事比较敏感,傅友文也是心里忐忑。 朱爽则笑道:“本宫早有此意,准备选一府之地,划定区域,专人管理,种植烟草供应南方啊!” 傅友文听的眼睛一亮,一府之地? 这其中蕴含的利润太大了,他能参与其中,必然少不了好处。 更让他欣慰的事,这般重要的事,太子肯与自己参与,也算接纳了! 傅友文谄媚道:“殿下心中,可有合适的地方?” 朱爽心道:“我觉得云南好,可金陵离云南太远,西平候沐春又不曾来京……哎,他不来,我可以诏命他过来嘛!” 话说西平候沐春,乃是黔宁王沐英的长子。自少时便随父征讨,文才武勇有其父之风,积功授后军都督府佥事。 洪武二十五年,袭封西平侯,接替沐英镇守云南。 原本历史中的沐春在任七年,开屯田,凿池河,受官民爱戴。 洪武二十七年冬,平定越州土目阿资之乱。 洪武三十年,刀干孟驱逐麓川宣慰使,发动叛乱,沐春以征虏前将军总督滇、黔、蜀军,大入缅甸平叛,大破其军,威震西南诸蛮。 洪武三十一年,沐春因积劳成疾而病逝,年仅三十六岁。 话说朱爽从前读史书看到这段时,真的是为沐春而惋惜。 这样一个忠于大明的年轻干才,三十六岁就没了,绝对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在朱爽看来,沐春的价值比蓝玉更大,是平定安南、缅甸的最佳人选。 想到此处,便没了跟傅友文闲谈的兴致。将其打发了之后,先去求见朱元章,跟他说想诏西平候沐春回京的想法。 老朱虽授予他处理政务的权力,可以先办后报。可诏大将回京这种事,还得说在头里。 朱元章略微惊讶,道:“年初越巂蛮叛乱,沐春走不开,没能参加你的登基大典,回来见见也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想法吗?” 朱爽呵呵一笑,“自然有,我听说云南条件艰苦,百姓贫瘠,然气候温暖湿润。便想在那边,开辟一个大大的烟草种植基地。一来增加朝廷收入,二来使当地百姓获益,三嘛可以将烟草成品输入缅甸、安南,加强双方的贸易交流,为将来的开疆拓土做准备。” 朱元章眉头微皱,以手按太阳穴,很无奈的说:“安南也就罢了,缅甸又哪招你了?想打人家?” 朱爽笑,“缅甸一带的土司皆贪婪好利,一有机会便会侵占我大明疆土。纵然不将其纳入天朝,亦要时常敲打才是。” 朱元章有些无语,这朱樉哪都好,就是在土地方面太过贪婪,日本、安南,你说不得不征也就罢了,琢磨教训缅甸干嘛? “那里都是山区,土地贫瘠,民众愚昧,要之无益!” 朱爽嘿嘿道:“缅甸虽小,然南方濒临大海,亦有冲积平原,封一两个宗室过去,还是能安排下的。” 朱元章冷笑:“你倒挺会替他们考虑啊!” 朱爽讪讪道:“不过是为了大明能长久的传承下去!” “行了,咱知道了,下旨招沐春来京,看他如何说!” 却说下了旨意后,有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云南,递到西平候沐春手中。 接到旨意后,沐春准备了诸多礼品,带八百护卫,星夜赶往金陵,等他到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朱爽自然等不了那么久,云南的烟草虽好,一时半晌可指望不上。 调集三个卫所的官兵,命他们深入金陵一带的大山,有能找到野生烟草的,不吝赏赐。 却在当晚,思绪进入虚无空间,再瞧浮在半空中的“万里江山图”,凡大明的疆域皆被“点亮”。 原因嘛,自然是他获封太子的缘故。 朱爽在看了下地图上金陵城附近的山脉,查看一番后,最终选了占地面积较广的茅山。 这么大的山里面,到现在才发现野生的烟草,不算违和。 当即选了大量的烟草种子,在茅山深处种下。手一挥,更有无数的“草木精华”,很快漫山遍野中,便长满了即将成熟的烟草。 朱爽许久不曾用“万里江山图”种植草木,此刻见草木精华多到用不完,便有了玩心。 在“种子库”里各种挑选,瞧见不错的便随手种下。 如能让人果腹的面包树,更是在山内大量种植。 可惜这东西是热带植物,不适合陕北。不然种他几个山头,能养活多少百姓啊! 朱爽在虚无空间翻看“万里江山图”大半夜,才去休息。 却说被派出的卫所官兵,兴致勃勃的从紫金山、栖霞山开始搜寻,连找很多山头都没有收获,竟开始有怨言了。 有的私下非议,太子的想法不靠谱,终南山有烟草,那是秦汉、隋唐千年王气孕育出来的,金陵这边,还没出过国祚长久的王朝呢,哪能一样诞生烟草。 却是缺德的商家为了推广香烟,维持高价编出的谣言,倒令无数底层百姓深信不疑。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为财死 林强是茅山脚下河浒村的猎户,家无田产,与弟弟林胜一起打猎为生。 这一日,正在院中修理弓箭,忽听有人道:“大郎,在家呢!” 林强抬头,见是同村的泼皮白二,此人跟乡间白举人是同宗,平日里为白家少爷跑腿,帮白家老爷催租,总能落下些银钱。 跟他这样靠种地、打猎为生的人相比,白二活的十分逍遥。 不过村里人鄙薄其为人,都不愿搭理这货,却也不会轻易得罪。 林强放下弓箭,笑着道:“二哥,有事?” 白二脸上笑嘻嘻,一副自来熟的架势,推开栅栏门进院,四处打量一番,才道:“没事,刚好路过,进来瞧瞧大郎!” 林强心里冷笑,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才不信,这货到此没有旁的目的。 见其不说,也就打着哈哈尬聊。 两人坐下唠了阵,白二终于道:“大郎这几日进山,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林强摇头,“不曾!” 白二不信道:“不可能!” 林强忍不住,“二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在此打哑谜?” 白二嘿嘿道:“行,那我也不兜圈子!”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根卷好的香烟,冲林强道:“大郎,可见过此物?” 林强伸手接过,在鼻子上闻了闻,“香烟?” 白二嘿嘿道:“不错,正是香烟!” 林强道:“我听说此物极贵,非有钱的老爷,抽不起啊!” 白二得意道:“那是自然,若非大老爷看我办事得力,也不会赏我!” 说话间,将那根卷烟自林强手中抽回,又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吸了一大口,被呛的咳咳连咳好几声,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强见了有心想笑,却生生忍住,憋得好不难受。 “二哥来此,不会就为了告诉我,你抽过香烟?” 白二忙摆手道:“哎,我又岂是那肤浅之人?” 林强心说,不是吗? 白二解释:“大老爷听得一个秘闻,朝廷正在派出军队,四处进山!” 林强纳闷,“进山干什么?” “找烟草啊!” “这东西,不是关中才有吗?” 白二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这你就不了解了,达官贵人为什么喜欢抽这呛人的玩意?” “为啥?” “你看这烟,带着香气,这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林强不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白二继续道:“这香烟,原产关中地区的终南山,为什么那里有?那是秦汉、隋唐几朝龙脉所在之地,这东西是龙脉孕育出来的!” 林强头一次听这种解释,一副原来此、好厉害的表情。 白二继续道:“那你想想,这金陵也有龙脉,孕育过几朝帝王气的,那你说,这金陵附近的山里,是不是也会有这东西?” 林强点头,觉得是这道理,似乎有点明白白二的来意了。 “二哥此来?” 白二向上拱了拱手,郑重道:“奉大老爷之命,想请大郎兄弟进山,探寻烟草,若有所获,赏银百两!” 林强闻言眼睛一亮,打猎的收获并不稳定,兄弟俩过的十分清苦,至今未能娶亲。 若有百两赏银,拿去帮弟弟娶一房媳妇,林家有了后,也能对的起死去的爹娘。 当即道:“二哥这差事,兄弟应了,只希望大老爷莫要失言!” 白二笑:“放心,大老爷也是帮朝中贵人做事,一旦在山里找到烟草,大老爷便能做官了,别说百两赏银,到时提拔你做个都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强听了,越发向往。 他与弟弟去县城售卖猎物,常被衙役们欺压,都头之类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即拱手道:“二哥放心,必不让大官人失望!” 白二乐呵呵离去不提,林强则继续修理弓箭,准备进山之物。 到了晚上,弟弟林胜喝醉了归来,道:“大哥,你真是,叫你喝酒也不去,整日忙个什么劲?” 林强道:“当然是为进山做准备,若不打猎,你我兄弟二人吃什么?” 林胜摆手冷笑,“有什么吃什么,饿不死就行呗,纵然努力,还能过的如白家大老爷一般?” 林强气恼,“咱们活的虽清苦,可也得好好活着不是?” 林胜借着酒劲大叫,“没劲,没劲,这日子过的没劲啊!二十好几的人……!” 林强道:“别抱怨了,咱们的日子,马上就要好了!” 林胜表情严肃,“发生了什么事?” 林强将白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林胜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在院中转了两圈,欣喜道:“大哥,咱们发财了,咱们要发财了!” 林强道:“一百两虽不少,可你也不用这样!” 林胜红着眼睛,扭头道:“谁稀罕他的一百两?” “你的意思?” 林胜道:“你我兄弟别的本事没有,穿山越岭,攀岩走壁,捕兔逐鹿,县中谁敢说强过我们?有这样的本事在,到山中随便采些烟草,便能卖不少银钱,何必要他的银子!” 林强有些意动,可想了半晌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的,都知道烟草奢靡,价格奇高。一旦你我兄弟拿烟草去集市售卖,必定引来三班衙役,地痞流氓。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咱俩又能挡住哪些? 不若老老实实将消息报与白家大老爷,有那百两银子的赏,就已经很好了,若能给你我兄弟安排个差事,也好过现在啊!” 林胜闻言,也觉哥哥说的有理。 可要就这么把消息贱卖,依旧有些不甘心,道:“要不,咱们直接去找朝廷?” 林强失笑,“朝廷,在哪啊!金陵城如何去,你知道吗?入了城去哪个衙门,你懂得?” 林胜被说的长叹一声,他这辈子除了茅山和县城,就没往远的地方去过。 叹息道:“哎,只盼那白家大老爷长些良心,不要忘咱们兄弟的功劳啊!” 说罢进屋,倒头就睡。 转过天,兄弟二人背上行囊、弓箭,各拿一柄钢叉往山上去。 一路走过去,林胜疑惑道:“大哥,我怎么觉得这山,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林强脸色凝重,微微点头。 “大哥,你看那边?” 林强循声望去,但见一棵约六丈高的大树,长满了开裂呈羽状的树叶,枝头上挂了许多脑袋大小的椭圆形果实,不由愣住。 林胜则用极为震惊的语气道:“大哥,我敢确定,几天前进山时,绝对没有这棵树!” 林强也很确定,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遇到了情形,已经超过了他以往的认知,想来也只能以神迹来解释了。 林胜则忽然兴奋起来,欣喜道:“山里既然有这样的树,一定也会有烟草,大哥,咱们发达了!” 林强虽也这么认为,但还不敢太过开心,仍小心谨慎的往山里走。 一路上,猎了三只野兔,一只野鸡,至于大一点的猎物就不费事了,一心只为找烟草。 翻了两座山头,终于在一处略显平缓的谷底,发现大量的阔叶植物。 林强自怀中,掏出一根卷好的香烟闻了闻,又去闻那些阔叶植物。 无论是他还是白二,都没见过生烟草的样子,就算是身为举人的白大老爷,也没法描述。 是以林家兄弟,只能靠气味辨认。 林胜大步上前,掰了一片巨大的叶子,凑在鼻子处闻了闻,欣喜道:“大哥,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啊!” 林强闻了闻,发觉跟白二给他的卷烟味道很像,“应该是了,总算不枉此行啊!二弟,你……?” 见林胜不断的掰烟叶,林强愣住了。 林胜边忙活边说:“大哥,以后如何咱们不管,但此刻,这是没主的!” 林强想想觉得有理,跟弟弟一起忙活,俩人将能扔的都扔了,各背了几十斤的生烟叶向外走。 在山里过了一夜,天亮后回家,将大部分的生烟叶放好,才带了几片叶子,前往白举人府上,跟门子说了来意,很快有管家出来。 白府的老管家叫白福,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瞧着富态,远近都称其为笑面虎。 他拿过一片烟叶,在鼻子处闻了闻,欣喜道:“还真是这个味,你二人,如何发现的?” 林强把经过说了,白福笑道:“好,你二人先等着,我去跟老爷汇报,一会有你们的好处!” 白福匆匆离去,不多时随一个清癯老者出来,后面还有下人捧着托盘。 林强一瞧这场景,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听这白老员外道:“你二人此番功劳不小,这些赏赐先拿着,等老夫做了官,再帮你兄弟二人,谋个官差。” 林家兄弟闻听此言,一齐跪地道:“多谢大老爷恩典!” 白举人自重身份,自不会一直陪着两个猎户,命白福安排酒席,由府中的几个护卫陪着吃酒,说些山里的奇闻异事。 林胜谈起从未见过的大树,“那树有六七丈高,叶子宽阔,果子有人头那么大,一棵树上能结好几十颗……!” “二郎,可尝那人头大小的果子啊?”赶回来的白二笑嘻嘻道。 林胜道:“我兄弟二人急着赶路,哪有时间尝它,下次再说!” 白二笑道:“我倒要去尝尝!” 因为有赏银在怀,兄弟俩吃酒也不畅快,早早告辞离去,回去将银子埋好,才沉沉睡去。 转过天,白二过来叫门。 兄弟俩收拾好,随白府管家白福,帮闲白二,以及十几名家丁护卫一起进山。 众人结伴而行,小的野兽直接吓跑,纵然是吃人的大虫,亦是远远瞧着,不敢贸然攻击。 行了大半日,翻过两座山头,天色将暗时,才来到长满烟草的谷地。 林胜伸手一指,冲大伙道:“就是这里!” 白福先仔细打量这片长满烟草的谷地,又上前扯过一片烟叶,揪一点放在嘴里嚼了嚼,吐在地上道:“还真是够味啊!” 林胜上前笑嘻嘻道:“怎么样,咱们兄弟,没领错路!” 白福笑着道:“路是没错,可你们兄弟要走的,却不在这!” 林强听这话知道不好,也不往后看,手中钢叉向后一扫,挡一把钢刀。 林胜却大意了,被人一刀捅在腰间。 “二弟!”林强目眦欲裂,挥舞钢叉冲到兄弟前,一叉戳死一个刀手。 大叫道:“老贼,为何要害我等?” 白福已远远出了包围圈,冷笑道:“为什么,在句容,白家瞧上的东西,全都得是白家的!你二人今日能为了银子,把消息卖给白家,谁知日后,会不会卖给旁人?” 林强怒不可遏,“就为了这个,便要杀人灭口?” 白福冷笑,“有什么冤屈,下去跟阎王说,动手!” 此话一出,十几个白家护卫一齐挥刀向前。 林强大喝一声,手中钢叉挥舞,发足狂奔,身上连挨好几刀,竟跑了出去。 转头再看林胜,原本就重伤濒危的他,已被砍倒在地,乱刃加身。 “啊啊啊啊啊啊!” 林强都快疯了,万万想不到,白府书香门第,行事却如此狠毒。 有心将这些人都杀了,奈何力有不逮。 由不得他多想,远处的白福跳着脚道:“快,快,把那小子给我宰了,老爷要看首级的!” 随后,便有数名白府护卫挥刀上前。林强不敢力敌,转身就跑。 他身负刀伤,体力有所下降,然自幼随父亲在林间狩猎,敏捷一项却非常人可及。 将钢叉钉在树干上,几下爬到树上。 有护卫上前要取钢叉,被林强一箭射穿咽喉。 “不好,小心他的弓箭!” 护卫们大叫一声,纷纷躲避,可还是有一个倒霉鬼,被林强一箭射中肩头。 “大郎,出来,耗也把你耗死了!你要投降,我们给你个痛快。要是被我们抓住,可就遭老罪了!”躲在大树后的白二,高声叫道。 林强恨死这个声音了,道:“好,我下来,你出来!” 白二情知有诈,可还是忍不住探头看,但听嗖的一声。一根利箭在他面前划过,直接在其脸上开了一条口子。 “啊!”白二捂着脸大叫,怎么也没想到,林强的箭法这么厉害。 “姓林的,有种你就一直待在上面,不信饿不死你!” 林强听了表情暗然,他手中箭失有限,可白家的护卫,还有十个之多。 更要命的是,白家说干粮由他们准备,他身上这会一点能充饥的东西都没有。 正忧愁间,才注意到,他爬上的是才遇到的新树种,满树都是那种巨大的椭圆形果子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走运的李景隆 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搏斗,林强腹中饥饿难耐,越发无力。 他将弓箭背好,拧下距他最近的一个果实,自小腿处掏出一把匕首,削掉大半果皮。 用手指捏果肉,很软,像面团一样。 放在嘴里尝了口,居然是甜甜的。 对于古人而言,想吃甜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却不想这棵从未见过的树上,能长出这么多又大又甜的水果。 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林强吃了大半个,便有饱腹的感觉。抬头再瞧,发现天已经渐渐黑了。 当即将吃剩的果实扔在地上,彭的一声响,很快引来白家护卫们的观望。 到了此刻,白福等人也有些骑虎难下。 要在平地上厮杀,十个护卫绝对能把林强杀掉,可在这山林中就不好说了。 更要命的是到了夜间,会有很多勐兽出没。 别的不提,单林胜与死掉的几名护卫尸首身上的血腥味,便足以引来不少勐兽。 到了此刻,白家的护卫们已经心生退意。 毕竟钱是白家的,命是自己的啊! “管家,这样耗下去不行啊,这山里有大虫出没,若夜里碰上,怕要再折几条人命!” “就是,不是咱们不尽力,实在是那林强,自幼长在山林。若被他恢复过来,反而能轻易猎杀咱们呢!” 白二也有些悔意,事情做成这样,回去弄不好还得被白老爷埋怨。 更要命的是,林强肯定是恨死自己了,若不能除掉他,将来躲在暗处放自己的冷箭怎么办? 当即道:“不能走,咱们今日杀了他弟弟,林强必定报仇。他的箭法,你们也瞧见了。今日若放过他,必然与咱们寻仇,你们就不怕死在他的冷箭之下吗?” 几个人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嵴背发凉。 跟一个箭法出众的人结仇,还真是一件挺要命的事。 身材矮胖的白福,这会脸上也没了笑意,眼中全是狠厉之色。 “白二说的对,今日若放了林强,我等他日必死在冷箭之下,无论如何也要宰了他。” 白福说罢,几名护卫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与林家兄弟接触时间太短,后者可能连他们是谁都分不清。 到底要不要拼命,他们还有些没想好。 白福见状,用手一指远处的烟草地,低声道:“你们知道,那里是多大一片财富吗?咱们白家靠着它,以后绝对可以富比王侯,到了那日,能少你们的好处吗? 今日若能斩杀林强,你们便都是白家的功臣,回去以后我跟老爷说,每人赏你们二百两!” 几个护卫一听,怦然心动。 二百两,足够卖命了。 当即表态,“好,一起弄死那小子!” 因为是分散包围,同白福、白二聚到一起的只有三名护卫。 这三位分头去寻那几位,当中一个才走几步,就啊的大叫一声,跌到在地。 白二惊恐,“怎么了?” “蛇,蛇,我好像被蛇咬到了!” 白二闻言,脸都白了,惊恐的看了眼白福,却发现在白福身后,有很多冒绿光的眼睛。 “狼,狼!” 白二大叫一声,撒腿就跑,立刻有两头狼追了上去。 管家白福哪瞧过这场面,又短又胖的腿根本迈不开步子,但觉胯下一温,已然尿了。 旋即感觉脖颈处剧痛,竟被一头狼扑过来咬中,然后便一点点失去意识。 在大队狼群的攻击下,分散开来的护卫们,就像是进山投食一般,很快都葬身狼腹。 骑在树上的林强,听着下面众人的惨叫,挥手间已刺死一条毒蛇。 他在心中冷笑,白家人太小瞧这片山林了。他往常进山,都不会轻易在此过夜。 他们竟大咧咧的四散站着,真怕野兽们找不到啊! 林强一直待在树上,等狼群吃饱了离去,才敢下来。 可再到最初的烟草地,哪里还能瞧见弟弟的尸首,都被狼群叼走了,只能借着月光看到大片的血迹。 林强痛哭流涕,哭了半晌,起身再瞧月光下的烟草地,心中恨的不行。 拿起手中钢叉,在地里好一通打,将无数生烟叶打烂,来发泄心中的仇恨。 好半晌才停下,拖着钢叉失魂落魄的离开,准备去白家为弟弟报仇。 可转念在想,白家大老爷是举人,与知县关系交好。他若去告官,只怕出不了县衙,就被人害死了。 若想报仇,还得找权势更大的人做靠山。 可他只是个猎户,谁能与他出头? 回望烟草地时,心中有了想法。 林强走回几步,掰几片完好的烟叶,塞到怀里。借着月色,往山外去。 他准备去金陵,用这几片生烟叶做进身之阶。 出茅山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此刻的他衣服破烂,满脸血污,手拿一柄钢叉,好似野人一般,任谁瞧了都要吓一跳。 林强辨明方位,往金陵城的方向去。他虽没路引,却有穿山越岭的本事。 一路上晓行夜宿,四处打听,居然来到金陵周边。 忽听大队的马蹄声,抬眼望去,但见一个三十多岁,长须美髯,面容英俊,身着华服的男人骑一匹白马,身后带二十多名随从男人,骑马从旁经过。 林强瞧了,心中无比羡慕。 人家三十多岁,鲜衣怒马,挥金如土。 自己三十多岁,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还要被乡绅欺压,这人世间不公平的事,也太多了。 正暗暗抱怨上天不公时,已过去的那伙人,竟又拨马回来了。 林强茫然,不知出了何事。 但也仅限于此,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此刻已经不在意了。 “哎,你这人,打哪来啊?”骑在白马上的人问。 林强不敢得罪,忙拱手道:“禀贵人,小的是茅山里的猎户,从句容来!” “茅山?”李景隆闻言意动,手捻长髯不禁道,“你既从山里来,可曾见过特别的东西?” 话说自听说朱爽命三卫人马,在金陵附近的山区寻找野生的烟草后,李景隆就十分向往。 奈何提了两次,朱樉也没答应,李景隆就有些烦躁。 带着家将名义上是出城打猎,实则是想进山里碰碰运气。 不想刚出城没多久,在官道上遇到一个手拿钢叉的“野人”。 一个护卫说,瞧那人的气质神态,手上应该有人命。 李景隆听这话,瞬间来了兴致,拨马回来,要把这人问个清楚。 林强闻言,犹豫片刻道:“却不知贵人姓名?” “大胆?狗……!” “闭嘴!”见护卫手中的马鞭扬起,李景隆忙出声呵止,笑着道:“我嘛,开国岐阳王之子,曹国公,李景隆!” 林强闻听,惊讶万分。 此刻虽无《明英烈》,然朱元章带领兄弟们打天下的故事,在江南流传甚广。 林强纵然不知李景隆,然李文忠的名字,还是听过的。 当即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已经半干的烟叶,高声道:“还请,国公爷,为草民做主啊!” 李景隆可是见过生烟叶的,接过瞧了眼,又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大喜道:“此物,你从何得来?” 林强道:“茅山深处!” 旋即,将泼皮白二请他入山,兄弟二人发现大片的野生烟草。带白家的人入山,却被害了以及逃出的经过。 李景隆闻听,叹息道:“不意那白家人,如此狠毒!” 林强砰砰叩头,“还请国公爷,为小的做主啊!” 李景隆冷笑,“区区一个举人,连个官职都没有的乡下土财主,也敢妄图霸占大片的烟田,草管人命。单凭这点,他就罪该万死。放心,你的事,包在爷身上!” 林强大哭,“只要能为舍弟报仇,小的必定以死相报!” 李景隆身为开国公爵,世袭罔替,哪在乎一个猎户的报恩承诺,他只在乎烟田的具体位置。 不过想来,林强是愿意说的。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被旁人先发现。 李景隆道:“你可会骑马?” 林强望着这些骑在马上,威风十足的人,讪讪道:“不会!” “成,那你带着他!” 李景隆随口吩咐,命林强与一名护卫同骑一匹,星夜赶往茅山。 因为相距只有百里多的直线距离,一行人只跑了一天多,便来到茅山脚下。在农家借宿一宿后,转过天带队进山。 路上,林强眼神凝重,冲李景隆道:“大人,看这痕迹,应该是有大队人马经过!” 李景隆不爽,“哪来的混蛋,敢抢本国公的功劳!” 林强道:“或许,是白家的人,也说不定!” “白家?你不说,都葬身狼腹了吗?” 林强摇头,“只是推测,或许有命大的,逃过一劫!” 李景隆点点头,旋即笑道:“要是那样,便好了,正好一并解决!” 说罢挥手道:“带路!” 林强当即走在前头,领着众人继续走。 翻过两座山头,往谷地看时,果然能瞧见不少人在采摘烟叶。 领着人继续向下,走不多时,林强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白二! 若无此人,他怎会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咬牙恨声道:“好啊,好啊!” 白二那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瘸一拐到白老爷身边,低声道:“不好,有人来了!” 白举人也听到林中声响,面带愁容。 他命白福杀人灭口,是为了将这块烟田霸占。若还是有旁人过来,岂不是白做恶事! “老爷,要不要?” 白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自那日死里逃生后,他便变得越发狠毒。 白家大少爷道:“先把人拢回来,看情况再说!” 白家人惊疑之间,李景隆带着二十多名护卫及林强出现了。 “这狗贼,果然会泄密,杀他们就对了!”瞧见林强,白二恶狠狠道。 白举人则死死盯着李景隆,拱手道:“不知尊驾何人,缘何到此?” 李景隆嘿嘿一笑,道:“我叫朱隆,答应了帮他报仇,他便领我来了!” 白家大少爷冷笑,“猪笼,我还马厩呢,你能说个人名吗?” 李景隆闻言,瞬间怒不可遏,这该死低贱的假话,居然敢嘲笑他的“假名”。 虽说,他起的很随意,却也不是一帮草民能拿来打趣的。 “找死!”李景隆恨恨道。 他身边的护卫也不废话,拈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白家大少爷咽喉。 后者双眼圆睁,瞪的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人居然半句废话都没有,上来便一箭射死他这个县学秀才,乡绅之子。 却不知,他看林家兄弟命如草芥。 可在曹国公李景隆和他护卫看来,白举人也好,小白秀才也罢,统统命如草芥。 狗一般的东西,杀他们还用犹豫吗? 尤其是在深山老林里,还是在烟地附近,随便给白家安个罪名,怎么说都有理啊! 然而白老员外,则根本没法接受。 他双眼圆睁,大声呼喊,“尔等,究竟是何人,敢杀我儿子?” 李景隆笑了,“我嘛,开国祁阳王之弟,曹国公,李景隆!” 白老员外闻听顿时傻眼了,曹国公,地位相比太悬殊了,看来大儿子算是白死了。 想到此处,老泪纵横。 大哭道:“尔等好狠的心,一言不合便杀人!” 李景隆没立刻回答,其身后的林强大声道:“你们一言不合便杀人,怎么,换成别人杀你们,便不行了?” 白老员外咬牙道:“只恨他们办事不力,没能宰了你啊!” 林强哈哈大笑,“我死了弟弟,你死了儿子,咱们扯平了,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 他知道李景隆答应帮他报仇,全都看在烟田的份上。 杀了白大公子便很不易了,哪敢过多奢求。 李景隆则冷笑一声道:“尔等可知,这大明境内的野生烟草,俱为秦王府所有。尔等故意隐瞒,擅自采摘,是何道理?” 白老员外默然,他能讲出什么道理,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 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不能以卵击石,忽然拱手道:“即如此,白某告辞!” 说罢冲白二道:“走,回去!” 此刻的白二,也被吓得够呛,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招呼白府的下人们结队离开。 林强望着即将远去的白二,心中痛恨不已。 李景隆忽然在其身旁道:“做你想做的事,我们,只当是没看到!”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李景隆曹公附体 林强闻听也不犹豫,手执钢叉快步追赶白家众人,大叫一声,“白二,纳命来!” 其实以他的箭术,射杀白二并非难事。 可白二是诳他入山的人,祸事的源头,一箭射死哪能解心头之恨? 后者见林强提着钢叉赶来,吓得浑身哆嗦,大叫道:“快,快拦下他!” 可白府的护卫、下人,却都呼啦啦散开。 一来曹国公的威名实在骇人,林强即已投到对方麾下,这些人哪敢为敌。 再者林强已经点明了只要白二偿命,护卫们事不关己,自然让开道路。 白二见没一个帮他的,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然山路崎区,没几步就被绊倒在地。 林强上前,一脚踏在白二背上,手中钢叉点在白二脖颈处,厉声道:“说,为何要害我兄弟性命?” 白二痛哭流涕,告饶道:“不关我的事,都是大老爷跟白管家的主意!” 白举人闻听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这泼才,休要胡说,我堂堂举人,岂会做这样的事!” 白二啐了一口,道:“我呸,什么狗屁举人,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就说你扒灰事,当我们不知道?” 白举人脸色瞬间一红,怒道:“胡说,你这狗奴才,污老夫清白,今日就算林壮士不杀你,我也要行家法!快,给我弄死那狗奴才!” 见几名护卫要上前,林强手中钢叉挥舞,瞬间吓退那几人,冷笑道:“怎么,被人揭了老底,气急败坏了?” 一旁的李景隆手执马鞭,走来笑着道:“就是,你要说扒灰,我可就不困了!白家老儿,可否把你那儿媳叫出来,让我瞧瞧!” 白举人闻言又惊又怒,抬手一指哆嗦道:“您堂堂开国公爵,大明勋贵,与国同休,怎可说此污言?” 李景隆大笑:“怎么,偏你做的,我便说不得吗?” 手中马鞭冲白府一个下人指着道:“你来说,白老爷的风流韵事!” “我,我!”那名下人支支吾吾还有些犹豫,但听嗡的一声响,一根利箭已落在他脚前三步远的空地上。 白府的下人吓得险些尿裤子,抬头望去,见李景隆身旁的护卫都围了过来,有的拈弓搭箭,有的抽出腰刀,若不说实话,顷刻之间便有性命之忧啊! 当即道:“我说,我说,我全说,我们老爷,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仗着举人身份,家产丰厚,奸淫妇女无数。更无耻的是,居然对自己的小儿媳……!” “住口,住口,他胡说,他在胡说,分明是在血口喷人。老夫乃是圣人门徒,儒家子弟,一生光明磊……!” 或许是年事已高,又突然经历大惊大怒的事,白举人说着说着,忽喷出一口血,旋即栽倒在地。 有国公府的护卫上前查看,表示已经咽气了。 李景隆笑:“这老儿,真是死鸭子嘴硬啊,到死都不承认!” 身旁的护卫笑:“这种事,谁能认啊,就是他的儿媳,也会抵死不认!” 李景隆忽露出向往的神色,冲白家的下人道:“你们白府的少奶奶,姿色应该都不错!” 众下人闻听,相互看了看,终于有人道:“白家的两名少奶奶,都是远近知名的美人!” 李景隆闻听,冷笑道:“这老儿,倒是好福气,走,带我去你们白家!” 有护卫道:“那这里?” 李景隆笑:“当然是出去之后,派人向太子报喜讯,命他派人过来啊!” 话虽这么说,还是命白府的下人,将采摘的生烟叶装好,运出山去。 一行人出了山,来到白府,闻听老爷、大少爷都没了,白府的家卷感觉如天塌了一般。 而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是天塌了一般。 老爷死了,大少爷死了,二少爷在外游学,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白举人倒是有几房小妾,可因为没有子嗣,绝对会被白家宗族撵走发卖的。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的境况,也都好不到哪去。 见白府人心惶惶,如遇世界末日一般,李景隆心中不忍,冲左右道:“她们本来就是寡妇了,我就不能再让她们守寡了,那个林强!” “啊,小的在!” “等会,你在白老儿的小妾中,挑一个!” “啊!” 林强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今儿竟要捞着女人了。 虽说,是白举人的小妾。可他听人说过,白举人的小妾有多年轻貌美。 不行,若挑了年轻貌美的,国公爷不乐意怎么办,这事得让主公先来啊! 当即道:“小的不敢选,但凭老爷赏赐!” 李景隆闻言一乐,心中道:“这小子,还算识趣!” 不多时,白举人的几名侍妾哭哭啼啼来到堂前,先冲李景隆施了礼,旋即全部跪倒,一副任君采撷,怎么招都成的模样。 李景隆放眼望去,这几名小妾各有采风,竟有几分不舍了。 至于林强,望着跪成一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眉目如画……嗯,这白举人和大少爷都死了,她们居然有心情打扮? 想到此处,林强便有强烈的反感。 因为一直未能成家,他心中本就隐隐有些怨气。 如今见这些女人,夫君尸骨未寒,便浓妆艳抹准备攀高枝,越发的觉得恶心。 正所谓,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林强虽未听过这样的话,心中却一直是这样的念头。 忽拱手道:“老爷,小的闻听,一个人若获得超过他所能承受的福报,是要折寿的。所谓美人配英雄,这样的美女,若配了我这样的猎户,是害了两个人啊!” 跪在地上的几名侍妾,闻听此言一惊,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 她们早就听说了,外面来的是曹国公,这大明朝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若能去京城给这样的人当侍妾,岂不比在乡间陪白举人这样的糟老头子强百倍。 而当她们看到李景隆的模样气质时,全都发自内心的欣喜。 这样英姿勃发,大权在握的男人,她们倒贴钱都愿意啊! 李景隆此刻,也舍不得将美人分出去,当即笑道:“你即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等下回家收拾一下,随我去京师,就先在兵马司,做个总旗!” 大明军制,十人为小旗,五十人为总旗。 林强一个乡下猎户,能变成京师兵马司的总旗,手底下管五十士卒,已然是天大的机遇了。 当即跪倒在地,叩头道:“小的多谢国公爷恩赏,必定以死相报!” 李景隆也不废话,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林强回自家收拾行囊,取埋藏的银子不提。 再说李景隆,命众侍妾回去收拾细软,却听下人来报,说二少奶奶上吊了,不由扼腕叹息。 “怎么,就上吊了呢,快带我去!” 领着众护卫进内宅,来到一处佛堂,见门开着,一个清丽的身影吊在房梁上。忙命人救下,却已经晚了。 见此情景,忙说:“快,带我到你们大少奶奶房里!” 一白府下人谄媚道:“国公爷放心,大少奶奶是军户出身,自小练过,老……杂毛虽垂涎三尺,却一直未能得手,府内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大少奶奶不会轻生!” 李景隆闻言一喜,“还是练家子,好好好,我也算军户出身,家学渊源!” 说罢,径自往大少奶奶房里去。 有心腹护卫将其拉住,劝道:“侯爷,您这一下将白家的女卷全收了,若被御史得知,参上一本!” 李景隆冷笑:“我会怕御史?太子爷在陕北赈灾时,还……!” “老爷,慎言,慎言!”护卫吓的都想去捂李景隆的嘴了,心里道,您这喝了多少假酒,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太子在陕北赈灾的时候,收了一个侍妾,好多人也都知道,可知道不等于能说啊! 李景隆见护卫的反应,也反省过来,自己刚才有些飘啊! 用手轻轻打了下嘴巴,讪笑道:“该死,不提了不提了!” 然后,推门进了大少奶奶的房,抬眼望去,但见一个二十出头,衣着华贵的美人坐在床上。 姿色出众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眼神中竟有种漠视众生的味道。 “他奶奶的,白家的小崽子何德何能,娶这样的美人?那老匹夫,倒也真敢想!” 李景隆心中疯狂吐槽,嘴上却道:“小娘子,小可祁阳王之子,曹国公李景隆是也,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站起身,盈盈一拜,“妾身白胡氏,见过将军!” 李景隆听这女人声音清脆,一颗心禁不住怦怦直跳,心中道:“他娘的,山野之中,竟有如此绝色,真是奇了怪了!” 当即道:“白家父子作恶多端,今已伏诛!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小娘子可想过以后?” 白胡氏道:“妇道人家,哪有见识,还请将军指点迷津!” 李景隆闻言大喜:“我观小娘子,有富贵之相,可愿随我,同往金陵?” 白胡氏道:“但凭将军做主!” 李景隆闻言大喜,“今日得见小娘子,实乃天幸!不知娘子,可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白胡氏道:“贱妾乃山野村妇,愚钝之人,能侍奉将军这样的英雄,实乃三生有幸!” 李景隆闻言大笑,一把搂过白胡氏抱到床上。 晚饭时亦不出屋,只命仆人将酒席饭菜送进去。 句容县令赶来,亦不能得见,只能在会客厅喝茶。 到了晚间,在白府留宿,到第二日上午,才瞧见李景隆。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得此佳人,令人艳羡啊!” “怎么,你也羡慕?” “啊,不敢,不敢!” 句容县令叫冯默,是洪武十八的进士出身。因为不会巴结上官,朝中没有靠山,步入仕途十年了,还只是个七品县令。最多是由从前得穷乡僻壤,调的金陵府而已。 他原本都对仕途绝望了,可听说曹国公李景隆来了,茅山深处发现大片的野生烟草,瞬间兴奋异常,觉得自己的仕途转机来了。 “下官听说,茅山深处发现了大片的野生烟草,既然在句容县内,下官愿意帮朝廷分忧,做一些事情!” 李景隆笑了,“哦,你能做什么?” 冯默道:“我听行商说,关中那边,是采得烟草后,在西安府城外烤制。句容城外,正是合适的烤烟所在啊!” 李景隆闻言,心中意动。 如今的大明烟价,实在是太高了,若能掺和进去随便划拉点,都比自己挖煤赚钱啊! 想到这,拍了拍冯默的肩膀,笑着道:“不错,你这么会做事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知县啊!” 冯默苦笑,“下官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的做事,可跟我一同中举都都升了,就我原地踏步!” 李景隆笑了,“那就是靠山不行嘛!” 冯默当即跪倒,叩头道:“国公爷在上,下官愿为您做事,兢兢业业,不辞辛劳,还请给下官一个机会!” 李景隆哈哈大笑,“不错,我瞧你是个懂事的,吏部这些年竟然没发现,看来有些人是瞎了眼啊!没事,现在也不晚。你以后只要安心做事,必定不会让功劳落空,升官发财,都是早晚的事!” 冯默闻言大喜,再次叩头,“下官,多谢国公爷抬举,多谢国公爷抬举!” 俩人说话之间,有护卫来报,说秦王府烟草司的人来了。 原来,李景隆昨儿派的的护卫骑快马回京报信,朱爽闻听后,心中感慨,这伙貌似除了打仗,其他方面还不错,连运气都这么好。在京城打猎,都能获知茅山内烟草的具体位置。 便命烟草司的人前来,会同李景隆一起,主持这边的烟草烤制、销售事宜。 李景隆听了,高兴的不得了,与烟草司的管事太监曹钦说道:“我觉得,白家所在位置就不错,土地平整宽阔,交通也算便利,更可以招附近的乡民参与烤烟,你二位觉得如何?” 曹钦在李景隆面前,可不敢摆谱,笑着道:“国公爷熟悉地形民情,自然以您的意见为主!” 冯默却道:“此地却是最合适之处,然有一样需要改动!” 李景隆纳闷,“何处?” “名字啊,白家父子罪大恶极,已经伏诛,这里再叫白府,便不合适了。不若由县衙将其家产发卖,国公爷买下如何?” 李景隆闻言,竟忽然要起脸面了,道:“这,会不会有人,说趁火打劫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紫禁城飘香 金陵紫禁城,文华殿,朱爽端坐于书桉后喝茶。 东厂管事太监曹纯,则站在一旁,汇报关于茅山烟草的后续处理事宜,表示原秦王府烟草司的人,在曹国公李景隆跟句容知县冯默的配合下,已在当地搭建烤烟房,准备烤制香烟了。 又提了李景隆收了白举人家产、女卷的事,且提及白胡氏的姿色。 “那的人,都夸白胡氏国色天香,国公爷好福气!” 朱爽澹然一笑,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曹国公收了白府的家卷,对那些女人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李景隆真若不管,有些侍妾怕要被卖入青楼的。 “就这些?” “呃,还有一事,最早发现烟草的猎户林强,说在山中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水果,个头很大,果肉似面团,吃起来甜甜的。曹国公命人摘了一车送过来,小的已命人试吃,目前还未发现问题。” 朱爽哈哈一笑,“拿几个过来,给本宫瞧瞧!” 曹纯迟疑,“呃,那几个小太监吃完不到半个时辰,是否等……!” 朱爽道:“不必在等,拿来便是!” 心里想,老子自己种面包树,结出的面包果,我还不知这东西有没有毒吗! 曹纯闻言,忙命人取六个面包果来,用托盘装着拿进殿内。 朱爽拿一个在手捏了捏,发现果皮很厚实,冲小春子道:“把这东西送……算了,找个地儿,咱们自己烤!” 朱爽本想让小春子,把面包果送到光禄寺。 之所以不是御膳房,是因为御膳房是清朝才有的机构名称。 而在明朝前期,一般由光禄寺为皇上做饭,到了后期,则是由太监们来做,称为“内庖”。 在明朝前期,皇帝都老老实实吃光禄寺做的饭,从流传下来的菜单看,洪武皇帝的一日三餐,可不像后人想的那么简朴。 早膳四个菜,而午膳则有:胡椒醋鲜虾、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等十二道菜。 不过到了后期,皇帝们就不爱吃光禄寺做的菜了,原因也很简单,就两个字,难吃。 万历时京城流行的谚语“四大不靠谱”叫: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其中“光禄寺茶汤”光荣上榜,可见其饭菜的难吃程度,在整个京城都出了名。 然而光禄寺这样的机构,油水太多,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纵然是皇帝之尊,也不愿轻易改动。所以嘉靖时,便命司礼监司礼监掌印、秉笔,掌东厂太监等人包办。 而在此刻,有洪武皇帝的威名在,光禄寺的饭菜虽不至太过难吃,但也没好到哪去。 老朱依旧是简朴的性子,饭菜好吃难吃的,不会太挑。 然朱爽却早就受不了了,看着手中的面包果,心中有了主意。 “小春子!” “奴婢在!” “你带人,在东华门附近,找个空闲的院落,搭建个简易厨房,先把这东西,放在火上,给咱烤熟了!” 小春子一愣,旋即道:“奴婢遵旨!” 身为太子心腹的小春子,在宫中的权势还是不小的。出去后很快寻找空闲院落,按朱樉的吩咐,命人搭建简易厨房,准备炊具、调料。 这番举动,自然被人报到朱元章处。 老皇帝听了直按太阳穴,这太子优点不少,缺点也是很多。本性奢靡,喜爱享受、美食,瞧这架势,是不打算吃光禄寺的饭,准备开小灶吗? 这习惯可不好,得去管管啊! 想到此处,冲贴身太监庆童道:“走,咱也去瞧瞧,这太子开小灶,要弄什么好吃的!” 因为是在宫内,便只有几名太监随行。一路来到东库附近,远远的便闻到一股香气,那味道似麦香,又带奶香。 朱元章好奇,不知朱樉弄的什么。 冲有喧闹声的院子进,见朱樉、太子侧妃邓氏、太子妾室李氏,以及朱樉的几个儿女,都在院内吃东西。 见朱元章突然进来,朱爽忙带着妻儿子女见礼。 老朱见儿子一家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心中颇不是滋味。瞧见王氏不在,没好气道:“太子妃呢,怎么单单背着她,莫不是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朱爽忙道:“禀父皇,儿臣命人请她了,只是观音奴这几日胃口不佳,所以才不来的!” 老朱哼了一声,没再说其他,毕竟还有太子侧妃与妾室和几个孙子孙女在,也不好苛责朱樉。 这时,年仅五岁的朱樉幼女,未来的长安郡主用小手捧一块切好的面包果,递过来道:“皇爷爷,你尝,可好吃啦!” 朱元章铁血冷酷,可瞧见这乖巧可人的小孙女,一颗心瞬间柔软起来,蹲下来笑道:“谢谢咱的乖孙女,这么好吃的东西给爷爷,你舍得吗?” 小女孩道:“当然舍得啊,这的一切都是皇爷爷给的,我怎么会舍不得一点吃的呢!” 朱元章大笑,“这小东西,还真机灵!” 小女孩道:“我不小,我都长大了,什么都知道啦!” 朱元章童心大起,笑着道:“那你跟咱说说,你都知道啥?” “我知道,皇爷爷很辛苦,不过有父王替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朱元章又笑:“你父王现在就替我做事,皇爷爷已经不那么累啦!” “真的吗,那皇爷爷能带我玩吗?”小女孩认真道。 朱元章道:“当然可以啊,你有什么愿望,皇爷爷都答应!” 小女孩道:“那你能管管我父王吗?” 朱元章笑:“哦,他怎么啦?” “他昨天凶我啦!” 朱元章表情严肃,认真道:“他怎么凶你的,你好好说说?” “昨天我找父王玩,结果他说,上一边玩去!” “哦,那你想我怎么管他啊?” “你也训他一顿呗!” 朱元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道:“好,我一会训他!” 小女孩道:“你光说你训他啊!” 朱元章笑,“晚一会,晚一会!” 小女孩道:“为什么晚一会啊,为什么现在不训,你是不是舍不得他啦!” “好,我现在训,算了,还是打他一顿!” 朱元章站起身,望着朱樉的一大家子,忽觉鼻子酸酸的。 他现在虽是九五之尊,儿子、女儿一大堆,孙子孙女也不少,却没有那种天伦之乐的感觉。 瞧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太羡慕了,要是再能有小女儿,该多好! 老朱想到这,越发有揍朱樉一顿的冲动。 然不等他做什么,大腿已经被一双小手抱住了。 低头一看,那小丫头抱着他的大腿,脆声道:“算了,皇爷爷,就原谅他这一次!” 朱元章见状,哭笑不得,“真原谅他?” “嗯,原谅他!” “好,看在乖孙女的面上,今天原谅他了!” 小女孩冲朱樉道:“父王,看到没,我今天救了你一次,下次注意点幼!” 朱爽见状,也有些忍俊不禁,上前抱住小女儿,在其娇嫩的脸蛋上捏了下,“嗯,我谢谢你啊!” 小女孩一把搂住朱爽的脖子,显得无比开心。 然其他几个孩子因为年龄稍大,在朱元章面前,就有些拘束了。 至于邓氏、李氏,在朱元章面前,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朱爽挥手,命他们先下去,小厨房内便只剩朱元章、朱爽父女,以及庆童、曹纯、小春子三名太监。 前面几个就面包果这东西展开谈话,朱爽表示,据张真人所言,在南洋一带,有很多这种果树,一颗树一年能结果四五百斤。所以那边的土人,几乎不用担心果腹的问题。 朱元章闻听,“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般神奇的物种,海外果有异宝啊!” 俩人闲谈时,曹纯及小春子,把面包果削皮,果肉切片,用蛋液面粉包裹,放在油锅里炸,很快飘来浓浓香气。 朱爽怀里的小姑娘忍不住,道:“父王,我想吃!” 朱爽笑道:“好,这就给你!” 话虽这么说,却不用自己动手,小春子已端来一盘刚炸好的面包果片,放到众人面前。 朱元章先拿了一片,递给孙女。 又拿一片放到嘴里嚼,发觉比烤出来的更加好吃,又香又甜,道:“这东西不错,一会给咱带点回去!” 朱爽自然笑着说好,又聊一阵,老朱将炸出来的面包果片,几乎都带走了,却是赏赐内宫内的嫔妃们。 到了夜里,看过奏折的朱元章,越发觉得孤寂起来,便挑一个年轻的妃子侍寝。 …… 却说西安府商人王富贵,奉朱爽之命,前往西域、中亚一带推销烟草,历尽艰险来到帖木儿帝国,在那被软禁了一个月才被认可。 将所携带的烟草销售一空后,带着帖木儿帝国的使节团,返回大明。 在回来的路上,更有不少西域的小国、部落派人加入其中。等进玉门关时,已然是近千人的大团了。 费了好大的周章,才将这些人带入大明的国土,却也听到一个令其振奋无比的消息,那就是支持他往西域贩卖香烟的秦王,已经是大明的太子了! 以大明此刻的朝局状况,朱樉登基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用不了几年就是大明的皇帝。 他与大明的皇帝是旧识,将来当个官员,也说不定啊! 王富贵兴奋异常,可进了西安府,却听到一个令他很不爽的消息。 “东家,王府的人说,终南山产的香烟,都卖出去了,没有货给咱们了!” 王富贵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没有货,那这些人岂不是白来了?” 说到此处,还偷眼看一下远处的使节团。 伙计低声道:“王府的公公说,不知怎么的,打去年冬天后,终南山里的烟草便越来越少,此刻已然没有生烟叶了。布政使杨大人那边,倒是组织官屯种了些烟草,可跟订单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够分啊!” 王富贵急了,自己远渡大漠,来回万里之遥,把市场开拓出来了,客户也带来了,却告诉他没货了。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坑吗? “不行,我得去见曹公公!” 王富贵家都来不及回,直接奔西安秦王府,来见镇守太监曹锦。 话说自朱樉被封为太子后,西安秦王府的大小事宜,基本就交到曹锦手上了,虽无显赫的官职名号,然西安府的人都称其为镇守太监。 然而老曹表面上威风凛凛,权势显赫,可在内心深处,压根就不想留在西安。 对于他这种人,离权力中心太远、太久可不是件好事,一旦感情疏远,不定何时就被人取代了。 闻听王富贵求见,曹锦叹息,“这小子还真跑,来回上万里,我却只能坐守关中,连京师都去不得。” 旋即命人传王富贵,两人寒暄几句,说了烟草货源缺乏的事。 曹锦道:“这个事,要太子殿下才能解决,你带回这么多使节,相信太子殿下会见你的!” 王富贵无奈,只能去金陵,又走了近一个月,才来到金陵城外。 使节团那边,自有朝廷的人接管。 王富贵则带着曹锦的书信,到午门外先请人帮他找小春子公公。 文华殿内,正在朱樉身旁伺候的小春子,闻听说午门外,有个叫王富贵的人,持曹锦曹公公的书信求见,当即向朱樉禀报。 “王富贵?”朱爽笑道:“早就等他来呢,你去安排一下,最好能让他快些入宫。” 小春子领命而去,却也是将近一个时辰,才把王富贵领来。 这人远远见了朱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向前,哭道:“太子殿下,草民在西域时,无一日不想您啊,天见可怜,让咱平安回来啦!” 朱爽见状,也有些唏嘘,哪怕是几百年后,到偏远地区旅游都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此刻,真的是冒生命危险出行啊! 当即道:“你此番出行,功劳不小,我会酌情给你封个官职,总要对得起你的付出!” 王富贵闻言,又惊又喜,叩头道:“臣,谢太子殿下厚恩,谢太子殿下厚恩!” 朱爽则道:“你这一去,收获不小,可有日记?” 王富贵笑道:“有,臣这一去,关于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河流险隘,都有记录!” 朱爽笑道:“好,快呈上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震惊的中亚人 哈菲兹·阿卜鲁是帖木儿的书记官,曾多次随帖木儿参加西征,是一个见识广博的学者。这次则是帖木儿帝国出使大明的使节团主要成员。 一路东行,将沿途看到的风土人情,山川险隘,都记录到日记里。 要说印象最深刻,最震撼的地方,莫过于西安府。 听通译介绍,这里是契丹以往多个王朝的首都,如今是大明皇太子秦王的封地。 这令他非常惊奇,因为在他看来,西安府实在是太繁华了,若非通译介绍,他一定以为这里就是大明的帝都。 不过通译说了,皇太子殿下准备将帝国的都城迁到这里,老皇帝已经应允,且派出工部的官员进行都城与宫殿的营建。 阿卜鲁对此并不惊奇,他是随着帖木儿征战四方的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都城与宫殿,大气磅礴、美轮美奂,什么样的都有。 西安目前现存的建筑,并不能让他震撼,他主要震惊的,是人! 是大明西安府治下的百姓,其富足、自信是他行走多地未曾见过的。 他在日记中写道:我随团入西安府,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因为这里的烟草产量减少,需求量大增,此刻的大明,香烟已经涨成天价。彻底成为贵族们的专属,普通的富豪阶层已经无力负担烟草的开销。 胖子王对此非常忧虑,他急冲冲赶往秦王府,寻求皇太子内侍的帮助。 我们则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游览了西安府主要集市、景区,这里街道上满是百姓,一个个衣着华贵。孩子们手上拿着甜食,是一种名为“糖人”的东西。 更神奇的是,集市让竟然有“冰水”卖,据陪同的官员说,是皇太子殿下命人制冰,廉价出售给百姓,这里的百姓才能在炎炎的夏日,吃“冰水”解渴。 普通的“冰冰”价格极低,加奶酪、果脯的要贵一些。 我们每人吃了一小盒,真主啊,我敢说,这是我这个夏天吃到的最好的食物,尤其是在炎热的天气里,在外面走了好一阵,吃第一口的时候,绝对值一个金币。 这里的百姓真的是太幸福了,我真的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在炎热的夏季里,制出冰的。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太子庙”景区的餐馆吃饭,这里是纪念大明前任皇太子的地方。他们的老皇帝,将大儿子封为天神,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些……!” 不得不说,契丹人太会弄吃的了,这里的食物非常美味,价格却很低廉,餐馆里有很多平民用餐。 我问那些通译,大明的底层百姓每日能赚多少,通译说城里的工钱略低,一个月有三两银子,若肯吃苦去山里采煤、开矿,最少都要六两起。 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是奴隶、牛马一样的家伙,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多银子? 可反过来想,这里百姓家家能存下银子,满城这么多百姓,是多少财富啊! 下午的时候,通译带我到一个名为“广德楼”的地方,说这里是西安府目前最火爆的茶楼,有说书先生讲《三国》的故事。 所谓的三国,是契丹早些年,还叫汉王朝的时候,分裂城三个国家,相互斗争的故事。 这里的百姓非常热爱“三国”的故事,我虽听不大懂,但想来是很有意思的,命人买了一本《三国演义》,准备在接下来的旅途中细细研读。 随后,是两个人上台,表演一种名为相声的才艺,虽然听不大懂,但这里的百姓非常喜欢,每隔一会就笑的不行。 台上的小黑胖子还提到了我,那些百姓笑的更厉害,完全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随后,通译领我去一个叫混堂的地方,原来是澡堂子,这里有很多百姓泡澡,别说还很舒服。 大明真的是太富有了,普通百姓都能享受的澡堂,都铺着昂贵的青花瓷砖,安装玻璃的住宅、商铺多不胜数。 若能占领此处,帖木儿帝国才能成为世间最强大富庶的国家啊! 从西安府往东,沿途好几百里都是宽阔平坦的水泥路,四轮马车走在上面,一点颠簸感都没有,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过,出了皇太子的封地,就到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里的道路非常破烂,颠簸的我结石都快碎了。沿途的百姓也非常贫困,一年到头只是勉强果腹而已。 可听他们说,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毕竟能吃上饱饭,不至于饿死。 至于西安府的富庶传闻,他们听说过,也很羡慕。 不过此时的大明,正在执行最严格的户籍制度,百姓们没有一个名为“路引”的东西,是不能离开土地太远的。 这太可怕了,他们的皇帝怎么能如此禁锢百姓。 至于说偷偷跑过去,很多百姓是没那个勇气的。 如果能征服大明,我是建议取消这项制度的,相信一定会得到很多人拥戴。 队伍向东,随后向南,走了近一个月才到大明的都城,金陵。 这里气候,比西安府更加炎热,却无“冰水”卖,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里的建筑非常恢弘,有钱的贵族更多,可底层的百姓却远远不及西安府富庶。 在西安,有很多百姓吃“自来水”,但是在金陵,人们用的还是井水、河水。 但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繁华,百姓也是真的多。 难怪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将契丹比作天堂般的存在,若能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才是真正到了天堂啊! 来到金陵后,自有礼部的官员接待,哈菲兹·阿卜鲁每日接受官员们的礼仪培训,又分享沐浴更衣。 等里几天,终于在所谓的大朝会上,见到了大明皇帝和传说中的皇太子。 阿卜鲁事后在日记中写道:紫禁城的建筑威严大气,让人禁不住有叩拜的念头。老皇帝也非常有气势,一看就是铁血雄主。 不过他真的是太老了,头发白了很多,健康状况也不太好,以我估计怕活不过五年。到那时,就是皇太子殿下继位了。 他是一个很威严也很和善的人,四十岁不到的年纪,正是一个帝国统治者的最好年龄。 大明在他的带领下,也许会更加强盛。 不过,听说老皇帝在遥远的北方,封了很多亲王,每一个都有广阔的土地和强大的军队。 其中叫晋和燕的王爷,似乎不是很服皇太子的统治,到那时,大明可能会有内乱。 另外,前皇太子的儿子,被封到更为富庶的杭州,获得了“越王”的封号。 听说这是一个学者型王爷,麾下虽无强大的军队,但他很受大明的学者、富商们的爱戴。 所有人都能瞧出这个帝国的危机,然老皇帝在亲情的蒙蔽下,执意弄出这样的政治格局,相信他死不久,这个国家就会发生内乱。 那时,就是帖木儿帝国征服这里的最佳时机……。 博学而又贪婪阿卜鲁,无时无刻不想着征服大明,却不知朱爽,也想着能征服西域、中亚。 他先瞧了一遍王富贵带回来日记,对其大加赞赏,随即给他封了一个礼部的官,虽只有七品,可在王富贵看来,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似他这样出身、学识的人物,那想过有一天能在朝廷当官,还是礼部的官员啊! 朱爽道:“你在金陵,且待上一段时间,等句容的烟草烤制出来后,先提一批货在走。不忙时,可带着阿卜鲁四处瞧瞧,顺便套取他们的情报!” 王富贵自然点头称是,旋即道:“殿下,我看帖木儿帝国的人,皆如财狼,那阿卜鲁更是看什么都一脸贪婪之相。等他回去,只怕要劝帖木儿东征大明啊!” 朱爽笑道:“他肯东征,再好不过,千里用兵,辎重粮草的压力就全落在帖木儿帝国身上了。我大明以逸待劳,若能一战击溃帖木儿帝国的大军,往后西征就好打了。就算一时战况相持,我大明有山川险隘,亦不是他们短时间能攻进来的。” 王富贵闻听,一脸佩服的表情,但其实他对军事一窍不通,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讨朱樉的欢心罢了。 笑着道:“太子殿下雄伟略,必然能统一四海,建立起一个比蒙古帝国更加庞大的国家。” 朱爽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笑着道:“好好做事,你的前途,可不止于此!” 王富贵被拍的,身子轻了好几两,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一副要哭的表情,“草民……臣以后必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爽挥挥手道:“行了,好好做事,去!” 王富贵下去不提,朱爽又处理一会政务,小女儿忽然出现文华殿门口,小嘴啃着手指头,眼巴巴的看着父王。 “你这小家伙,怎么又来淘气了?” 朱爽放下奏折,起身笑着道。 “我没淘气啊,就是来看看父王!” 朱爽笑了,上前蹲下,在其小脸上捏,道:“今儿有没有听话?” “听话啦,我一直很听话的!” “好,那父皇,带你去看大狮子好不好?” 帖木儿帝国的使团,进贡了豹子、狮子等礼品,被养在宫廷内部。 因为老朱不太喜奢靡,宫廷内部养的奇珍异兽不算多。 大明初年,朱元章还曾下令将宫廷内豢养动物全放了。奈何藩属国隔三差五的进献,这几年,宫廷内的大象、犀牛、孔雀一类的动物,又渐渐多起来。 原本历史上,到了永乐年间,皇家万牲园开始有了雏形。因为朱棣欲使万国臣服,采取积极的扩张政策,海外贡品增多,各种奇珍异兽从四海进贡而来,数量、种类迅速膨胀,宫廷内部的动物也就多了起来,且在正德年间达到鼎盛。 据《殊城周咨录》中记载:“正德年二万九百三十余个只“。 为此,朝廷内部设置了专门养殖这些动物的机构,内府诸司很大一部分是负责饲养管理这些动物的。 另外锦衣卫除了保护皇帝,还有管理大象的任务,锦衣卫下设训象所,是管理和饲养大象的地方。所以在锦衣卫里养大象,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朱爽抱着小女儿,来到御马监,这里有虎城、羊房、狮城、豹房,一个个用精铁铸成的笼子装着,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然小女孩喜欢新奇,看到狮子、豹子乐的不行,一双大眼见不住的忽闪。 看了一圈,朱爽捏小女儿的脸颊,笑道:“喜欢吗?” “喜欢,好好玩,要是能再多些,就更好了!” “行,以后父王,给你建一个大大的动物园,不仅有陆地上的动物,还有海里的!” “海里是哪啊?”小女孩惊奇。 朱爽解释一通,给她说了几个海里的动物,惹的小姑娘嚷着要看,好不容易才给哄过去。 过几日,朱允炆奉命回京,先去拜见朱元章。 瞧见大孙回来,可把老朱乐坏了。 他虽决定把皇位传给朱樉,可在情分上,还是跟朱允炆更近一些,毕竟在身边尽孝多年,这种亲情不是那些离京好多年的皇子能比的。 朱元章告戒道:“你二叔是当朝太子,更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你待他要恭谨些,将来有你的好处。” 朱允炆道:“皇爷爷放心,我待二叔,一直是当父亲看的!” 朱元章闻言,心中一动,竟产生将朱允炆,过继给朱樉的想法。 一来,这二人竞争过皇位,真怕他死后有奸臣挑唆,给他的大孙弄出个造反的冤桉来! 若允炆成了朱樉的儿子,嗯,好像也不妥,刘据造了汉武帝的反,李承乾造了李世民的反,纵然是亲父子,也不成啊! 可他还是希望这二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想了想道:“你果真这么想?” 朱允炆一愣,心里道:“什么情况?” 然此刻已无反悔的余地了,硬着头皮道:“嗯!” “好,那便如了你的愿,来啊,把太子叫过来!” 朱元章吩咐,太监总管庆童,忙派人去请太子。 不多时,朱爽抱着小女儿,来到武英殿。 见过礼后,笑着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到此,有何要事?” 朱元章道:“允炆有意拜你为父,依我看,都是自家人,就不用弄这些虚礼了,改个口便成!” 朱爽听得一愣,瞧了眼一旁局促不安的朱允炆,心里道:“这小子变化,这么大吗?” 第一百八十章 发展西南 朱爽对朱允炆的印象,一直都是文弱、迂腐、自负的。 当然,历史上的建文帝,确实有自负的资本。 怎么说也是大一统王朝的二代君主,对付一个造反的地方藩王,五十万对八万,产生“优势在我”的错觉不稀奇。 可这个世界的朱允炆,只是一个夺嫡失败的皇孙而已。在他想来,向储君服软不丢人。 保命啊! 可要说认朱樉当爹,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然朱元章做主,没了回旋的余地,又不得不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在心里琢磨,“若认贼作父,将来他有什么意外,我顺势起兵,宣布继承他的皇位,也是个理由啊!” 朱爽想的则是,“这小子要改了口,便不能轻易造我的反了,否则必定被天下人耻笑,倒也是件好事!” 当即道:“我待允炆,一直当自己的骨肉看,既然他有此心,便收下这个义子!” 朱允炆心中无奈,暗暗道:“谁有这想法了,还不是皇爷爷乱安排!” 然朱元章却很高兴,他一直担心自己死后,疼爱多年的好大孙被朱樉清算。 如今这二人有了父子之名,关系总要近一些。至于其他,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当即道:“允炆,还不快拜!” 朱允炆无奈,跪地行大礼道:“儿臣朱允炆,拜见父王!” 朱爽见此心中暗爽,大笑道:“吾儿快起,从今往后,咱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想了想又说,“既然做了你的父王,有些事便不能不为你考虑了。你年纪见长,又已就藩,该定亲成家了。为父近日便帮你物色一个合适姑娘,做你的王妃。” 朱允炆听了大惊失色,他刚才想的不够深入。 此刻才发现,认朱樉做父王的弊端也不少。别的不说,单就成亲一事,此刻就被朱樉拿捏了。 想到此处,一脸哀怨的看向朱元章。后者却一副懊恼的表情,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咱这记性,整天想着国家大事,连咱大孙的终身大事都忘了。要不是你父王提醒,不定多咱才能想起来,樉儿,你可要帮他好好选一门亲事。” 朱爽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跟允炆失望的!” 一旁的小郡主听得迷湖,娇声道:“父王,什么是成亲啊!” 朱爽道:“小孩子,少打听!” 小丫头闻言小嘴一噘,一副要哭的模样,冲朱元章道:“皇爷爷,父王又凶我了!” 老朱见状心疼的不行,忙一把抱过来,没好气道:“不说就不说,冲她吼什么?” 朱爽闻言哭笑不得,心里道:“我这也算吼吗?” 然而在老朱面前,还是少解释的比较好,朱爽不说话,小丫头却又为父王求情了,总之皆大欢喜。 转过天,在老朱的刻意传播下,越王朱允炆拜朱樉为义父的事传遍朝堂。 满朝文武无不惊骇万分,要说这个时代,收义子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毕竟老朱自己就收了很多,蓝玉更是在军中收了几百个。 可朱樉这个亲二叔,收朱允炆这个大侄子,听着便有些怪了。 要是过继承嗣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是,想来是只是为了让两人关系更近一些! 却说又过几日,西平候沐春终于带人赶到金陵。 进献了礼物、贡品,拜见过朱元章后,来文华殿见太子。 朱爽早早迎了出去,远远瞧见一个三十出头,身材伟岸,仪表不凡的年轻人。 此人到近前行大礼叩拜,“臣,后军都督府佥事,西平候沐春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爽忙上前一步,搀扶道:“爱卿无须多礼,快快平身!” 他自穿越而来,跟沐英、沐春父子并无交集,然从史料记载看,这对父子真的是大明王朝难得的忠臣能臣。 大名鼎鼎的沐英就不说了,就说眼前这个年仅三十岁的西平候,文韬武略俱全,不仅能平定叛乱,攻入缅甸。更是难得的经世之才,镇守云南七年,开辟屯田三十余万亩,又开凿了铁池河,数万亩良田得以灌既,数千户当地百姓因此获益。 对于这样的人物若不加以笼络,与昏君无异啊! 沐春自然能感觉到朱樉的热切与善意,他在来的路上还有些担心,见朱樉如此,才算放下心来。 “谢太子殿下!” “这一路走来,辛苦了?” 沐春憨笑,“还好,算不得辛苦!” “云南的百姓,过的如何?” 沐春一愣,旋即道:“还不错,这几年没什么动乱,收成还行,饱饭还是能吃上的!” “都能吃的上?” “呃,一些山区土地贫瘠,百姓的收成会差些,不过饿死人的现象,已比从前少很多了!” 朱爽点点头,算是认可沐春说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就是江山,守民心就是守江山。你在那边要开荒屯田,多种粮食,百姓们都有饱饭吃,就会拥护我大明了!” 沐春闻言迟疑了好一阵,实未料朱樉能说出这样的话,旋即心中一热,觉得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当即道:“太子殿下所言不虚,臣也是这么想的,一直鼓励百姓开荒,还打算开凿一条河渠灌既良田。” 朱爽道:“可有什么困难?” 沐春叹息,“云南百姓困顿,物资缺乏……!” “给你拨十万两银子,可够?” 沐春听得双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有过从朝廷要些银子的想法。却是自己筹措大部分,跟朝廷少要一些。 万万想不到,朱樉一开口便是十万两纹银。 旋即想到这两年有关朱樉的传闻,什么秦王府年入几百万,富可敌国,金山银山,挥金如土。 此刻一瞧,竟然是真的啊! 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纹银十万两面前,也不禁膝盖发软。 沐春当即跪倒,叩头道:“臣,替云南百姓,谢太子殿下!” 朱爽忙搀扶道:“哎,都是为了大明,勿须行此大礼!” 沐春起身感慨:“太子殿下宽厚仁德,恩泽布于四海,连我这等偏远边疆之人,都能沐浴天恩,实在是无以言表,感激涕零。” 朱爽道:“尔等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朝廷厚待一些,也是应当的!” 沐春闻言,越发觉得说到心坎里,却道:“都是臣应尽之责!” 朱爽道:“话虽如此,总要有相应的物质奖励才是!” 沐春闻言,越发的期待,斟酌道:“臣听闻,殿下在关中时,命百姓种植玉米、土豆,产量极高,却不知这两样作物,能否在云南种植。” 朱爽笑:“自然可以,除了这两样,还准备送你一份大礼!” 沐春闻言,越发惊奇,道:“却不知是何物?” “烟草!” “什么?” 原本已做下的沐春,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了,作为大明王朝最顶级的勋贵之一。 沐春不仅知道烟草,更是烟民之一。 然此刻生烟草原料缺乏,价格暴涨,身为侯爷的他,也有些抽不起了。 听朱樉这么说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以致讲话都有些结巴。 “殿……殿下……的意思是?” 朱爽笑道:“我打算在云南,开辟一个大点的烟草种植区,会派人过去负责技术,管理方面却要你多费心了!” 沐春闻言,慌的忙摆手道:“殿下不可,烟草利润太高,臣身为勋贵武将,镇守云南,若经手这般暴利之物,纵然从无异心,也怕朝中非议。纵然臣无二心,也怕后世子孙经不起暴利诱惑,做出有辱祖宗的不法事。” 说到此处,沐春退后两步,很郑重的跪下来行大礼道:“殿下想在云南开辟烟草种植区,臣定会倾力配合,然管理一事,还请殿下选贤任能。” 朱爽见状也是一愣,说实话,他也想过沐家在得到烟草这种暴利之物,有可能会演化成藩镇。 然他连真正的藩王作乱都不怕,又怎会怕沐家造反。 可沐春的反应,还是令他有些感动。 再次上前,将其扶起,叹息道:“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不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宫准备在云南单独设立一个烟草司,独立核算,成本利润,每年会拿出一部分盈利,用于云南的建设开发。” 沐春听这话瞬间激动不已,都知道烟草的利润有多高,就算只给云南烟草司的少许盈利,也会让这里的百姓收益良多啊! 又要拜谢,却被朱樉拦住了。 “景春(沐春的字)啊,说话就说话,你别老动不动就拜谢好不好!” 沐春也是哭笑不得,“殿下啊,臣也不想动不动就拜谢,可您给云南百姓的好处一个接一个,臣无以言表啊!” 朱爽在其肩膀拍了拍,笑着道:“好好做事,就是对本宫的最好报答!” 沐春想想也是,道:“太子厚恩,臣无以言表,只能是以死相报!” “哎,又来了!” 聊到这种程度,朱爽也很无奈。 不多时到了晌午,朱爽留沐春陪他一起用膳。 后者还以为光禄寺弄出的难吃东西,哪知十分美味,更有不少从未见过的食材。 不由感叹太子殿下生活奢靡,吃的实在是太好了。 用过膳后,朱爽问沐春用什么兵刃。 其实以后者的身份,基本是不会上前线厮杀的。 然沐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用长刀。 朱爽当即命人取一把长刀,不多时,小春子公公带着护卫,扛一把偃月刀过来。 朱爽笑道:“此为府中匠户,取天外陨铁锻造,刀身极轻,然质地坚硬,可断刀枪。” 沐春身为武将,功夫是有的,见此刀不凡,心中欢喜。 先冲朱樉施了一礼,才接刀到殿前广场,先是挽了一个刀花,旋即施展开来。 但见偃月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耀眼夺目。 而沐春的刀法也算不凡,舞的虎虎生风。 但听一声喝彩,“好,果然虎父无犬子!” 沐春听身后喝彩,却吓了一大跳,忙扔下长刀,转身叩拜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 朱元章不悦道:“你练的好好的,停下来干嘛?” 朱樉心道:“您这一嗓子,谁还敢再耍啊!” 却道:“父皇,您就别说他了!” 朱元章道:“我就是听说你俩聊得不错,过来瞧瞧,小春子,他都给你什么好处了?” 这话一出,朱爽险些笑喷,他身旁的小春子公公,则有些懵逼。 至于沐春,就是深深的无奈了。 他西平候堂堂丈夫,居然被叫做小春子,真的是,上哪说理啊! 可皇上这么叫,没法反驳,还得将朱樉许的好处,一五一十说出来。 闻听朱樉要沐春管理云南的烟草,而被其拒绝时,老朱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不错,面对暴利而不心动,你比咱想象的还要优秀啊!” 沐春却被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意思,总不会在试探咱? 忙说道:“天家有天家恩泽,臣子有臣子的本分,臣实不敢越雷池一步啊!” 朱元章对此非常满意,道:“跟着太子好好做事,将来少不了沐家的好处!” 说罢径自背着手,走了! 沐春见状,长出一口气。 恭送朱元章后,便有告辞离去的心思。 朱爽也不多留,将偃月刀赠与后,才命人送其出宫。 又过几日,曹国公李景隆带人押送上百车烤制好的香烟回京,入城门的时候,整个金陵都轰动了,无数的百姓、商贾前来围观,对着入城的大车议论纷纷。 毕竟按此刻的烟草价格算,这一百车香烟就是天价,若能劫上一车,此生吃用不尽啊! 沐春于路旁的酒楼,同金陵的几个故旧吃饭,见此情形,纷纷到窗边观看。 有说道:“嚯,九江真是好命啊,这一次,不知要捞多少银子!” “不止如此呢,我听说,他这次财色兼收,不仅弄了好多烟草,还收了一个俊俏的小媳妇,真叫人羡慕啊!” “就是,我都快抽不起香烟了,他却能敞开了整,不行,一会都去他家,非要把他的私藏分了不可。” “对,对,同去,同去!”喝酒的几个人,大声叫嚷。 沐春见状越发震惊,对云南的未来,也越发的憧憬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忠臣与天灾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对于这上百车烤制好烟草,不仅百姓、商贾瞧着眼热,就是朝廷官员也有想法。 这一日,奉天殿大朝会,新科进士、御史景清忽然上奏,请将茅山所产的烟草收益收归朝廷。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都很吃惊。 因为景清是北方学子,生于元朝末年,原籍陕西邠州宜禄驿,在父母相继亡故后,被寄养在真宁县寨子村外祖父家中。 原本的历史上,景清自幼聪颖好学、过目成诵,小小年纪便熟读经史子集,成为远近闻名的饱学之士。在父老乡亲的资助下,进入国子监读书,并在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的殿试中高中榜眼,随即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职务,很快又出任御史。 而在这个世界,因为刘三吾等人搞事情,才学出众的景清第一次是落榜的。 是朱樉当庭驳斥刘三吾,亲自带人查阅落第士子的考卷,挑选出景清的文章,他才能成为今科探花。 从这个角度讲,朱樉对今科的北方士子,是有大恩的。 景清此举,在旁人看来,多少有点“忘恩负义”的味道。 是以殿内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朱樉。 李景隆见朱樉面无表情不说话,以为处于“暴怒”中,站出来道:“烟草一物,原为秦王府的产业,岂有收归朝廷的道理?” 景清道:“产自终南山的,自然归秦王府。可这些烟草是在茅山里发现的,总不能说,茅山里的物产,也要归秦王府所有!” 李景隆哑然,他跳出来纯粹是为了讨好太子,哪想过那么多,一瞬间就被问蒙了。 其余朝臣,则有些犹豫,他们内心是希望烟草收入收归朝廷的,却又害怕得罪太子,全都犹豫不说话。 景清却像个二愣子一般侃侃而谈,在他看来,不仅要要将烟草收归朝廷,更要把秦王府的烟草管理机构,纳入朝廷的官僚体系当中。 与此同时,还要扩大烟草的种植面积,降低烟草价格,让其成为大明官僚士绅阶层都能享受之物。同时向西域、草原、海外出口,让其成为如盐税一般的存在。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很多人赞同。 毕竟朝廷收入大涨,这些当官的总有机会捞到好处,更别提降低烟价了。 此刻的大明朝堂,至少有一小半的官员吸烟,剩下那一大半不抽主要是价格太贵买不起。 若能降低价格,偶尔抽上一些,至少在同僚面前,不是太丢脸啊! 一时间,赞成的声音越来越多。 御座上的朱元章道:“太子,可有话说!” 朱爽微微点头,笑着道:“我觉得,景御史话很有道理,与儿臣不谋而合,可以施行!” 此言一出,朝臣们又是惊诧万分,未料朱樉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却不知朱爽刚才沉闷,并非生气,而是在想景清这个人,他可是一个比方孝孺还惨的大忠臣啊! 据正史所载,方孝孺因为痛骂朱棣,从而落得被凌迟、灭族的下场。 然而跟方孝孺比,景清的结局更惨,因为他不仅被凌迟、灭族,还连累的乡亲们也被杀了,这种事真的就是亘古少有了。 主要原因还是,一介书生的他,竟干出刺王杀驾的大事! 却说景清这个人不仅博学多才,而且为人耿直,履行弹劾职能时不避权贵,因而登科后很快博得朱元章的赏识。曾奉命到川、陕等地巡查私茶,不久升任金华知府。 建文帝登基后,派景清任北平参议,监视朱棣举动。 景清到任后,经常拜访朱棣并告戒他要效忠朝廷。因为口才好,朱棣对其很欣赏,靖难成功后不仅宽恕景清,还命其担任御史大夫。 然而景清的“变节”是假的,不过是为了给建文复仇。 经过一年多的殷勤做事表忠心,朱棣渐渐消除了戒心。 景清便在永乐元年三月的某天,身穿红色朝服,暗藏利刃,准备在递奏章的时候,刺死朱棣。 不想,此前几日有钦天监上奏,称有红色异星将侵犯帝座,恐是人臣意图谋害天子之象,朱棣听后心中悚然。 旋即在朝堂上发现景清身着红袍,言行诡秘,心生疑虑,派卫士对其搜身,果然发现藏在衣服里的利刃。 这事对朱棣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他自认为对景清恩重如山,却遭到后者的刺杀,真的是又气又恼,所以厉声质问。 景清到了这会,自然也是豁出去了,大骂朱棣不忠不孝,声称自己这样做是为建文帝君臣报仇。 朱棣瞬间恼羞成怒,下令将其凌迟处死,同时灭族。 事后朱棣还不解恨,又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景清的亲友身上。很快,圣旨传到景清的老家真宁县,凡跟景清沾亲带故的,全部被处死,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渠才罢。 史载:“成祖怒,磔死,族之。籍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按现代人的思维看,景清此举,似有愚忠的嫌疑。 然朱爽看他经历,总能想起姜维的那句,“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满腹才华也就算了,还这么忠心,很难不令他心生好感啊! 却说景清见朱樉不贪财物,虚心纳谏,也升出得遇明主的心思,跪地叩拜道:“太子殿下英明!” 朱爽呵呵一笑,转身冲朱元章道:“禀父皇,儿臣有一事启奏,想请父皇答应!” 朱元章没好气道:“说!” “这上百车烟草的收入收归国有后,朝廷进项不少,臣想给在京的大小官员,每人加三成俸禄补贴……!” 朱元章闻言,眼睛瞪的老大,可谓怒气冲冲,心里道:“好小子,怕咱不敢当恶人吗?” 虽不想同意,却也没一口反驳,冷笑道:“你倒是会笼络朝臣啊?朝廷收入有限,以后没有烟草进项怎么办?” 朱爽笑道:“所以臣说的是俸禄补贴,而非俸禄,且只从烟草收益中出,有的时候发,没有就不发了!” 朱元章闻言,觉得倒也可行。 虽看不惯朱樉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钱,可一来钱本就人家的,二来满朝文武瞧着,他也不愿被众人暗骂刻薄寡恩,只好道:“准了!” 朝臣们闻听,一齐跪下,口称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洪武朝当官,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贪污风险高,六十两就剥皮实草。 可要不贪,又无家族支撑的话,想在金陵做官,真的是好艰难的。 如前户部尚书滕德懋被指控贪污,朱元章下令将其处死。死后还命人剖开滕德懋的肚子,看看贪官肚子都有些什么东西。但滕德懋肚子当中,只有些粗粮草菜。 老朱这才知道杀错了,叹息道原来是个清官。 可以说,洪武朝的官员,奉公守法的一般都很穷苦。 这三成俸禄补贴虽不算多,可总好过没有,就不知何时能发下来。 不想下了朝,朱爽便留下户部尚书赵勉,侍郎傅友文,让他们算一下在京的大小官员,每人三成俸禄补贴是多少钱,先从户部的府库拨出来发下,后续再补上。 赵勉、傅友文自然没二话,前者道:“殿下,这三成补贴,发宝钞多少?” 朱爽道:“发什么宝钞,都用银子和铜钱!” 赵勉与傅友文对视一眼,暗暗咂舌。 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俸禄中有一部分,是要用宝钞发放的,这也是造成守法官员穷困的原因之一。 朱爽能察觉到这一点,用银子跟铜钱支付,可见是了解实情,真心要提高一下官员们的待遇,不由让户部的两位大老,对朱樉的好感又增加许多。 傅友文是太期待朱樉登基后的朝局了,赵勉则有些暗然。 因为他是刘三吾的女婿,凭这层关系在,就很难获得朱樉的信任。可要就此告老,又有些不甘心,多少还是想挽回一下。 拱手道:“殿下,是否要给宫中,增加一些用度?” 朱爽闻言想了想,笑着道:“还是算了,宫中还有潼关金矿与蓝田银矿的收益,不缺这个。至于其余的烟草收益,全都拿来用作国防开支,修建战船、打造兵器甲胃,奖励战功,若能让大明士卒的战力提高一成,这钱都不算百花!” 傅友文笑,“殿下太保守了,那些银子若都花在兵部,我大明将士的战力,最少提高五成啊!” 赵勉感慨,“殿下雄才伟略,宽仁大度,令臣钦佩!” 朱爽呵呵一笑,“尔等好好做事,将来必有福报!” 他其实知道赵勉这人不太干净,原本历史上在洪武二十五年末因为收受财物事发而被处死。 这个时空不知因何未被告发,但朱爽见其有些才能,也没打算对其苛责太甚。 毕竟他当秦王的时候,也没少送出财物,笼络大臣。 若真按大明律,跟他接触过的官员,怕要死个八九成啊! 三天后,赵勉、傅友文拿了京城大小官员名册,及三成俸禄补贴金额名单来见太子。 朱爽御笔一挥,准了,户部则开始按名册和所计金额,为在京大小官员发放补贴。一时间,满朝都是称颂朱樉的声音。 兵部尚书茹瑺则是听到朱樉要把烟草收益拨给兵部的消息,见天到东宫求见太子。 朱爽则趁机向茹瑺了解兵部的事,为后续做准备。 …… 紫禁城,文华殿,朱爽站在大殿门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忧心忡忡。 进入八月后,金陵一直被乌云笼罩,已经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雨。 长江里的水不断暴涨,已经蔓延到城墙根了。 更让他揪心的是,因为金陵紫禁城是填湖所造,建成后没几年便地基塌陷了,造成宫内中北部低洼,南边高的格局。 此刻因大雨漫灌,更是有了积水,令朱元章怒气暴涨,无故处死了两名小太监。 皇宫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金陵城,以及长江、淮河两岸的城市与百姓了。 这雨若继续这么下,怕要出现一场大水灾啊! 过了一会,外面的雨小了。 长子朱尚炳在赶了过来,道:“父王,儿臣随丁智深将军巡查城内,发现一些危房,已命人将里面的住户转移安置了。” “没闹出什么乱子?” 朱尚炳高兴道:“没有,听说是儿臣的名号,百姓们都很高兴,也很配合!” 他之前在金陵城内的棚户区修了多条水泥路,在百姓中的呼声比朱樉都高,不比太祖朱元章弱。 朱爽道:“那就好,准备好粮食,给受灾的百姓发了!” 朱尚炳道:“儿臣知晓!” 说罢看了看外面,面色犹豫,“儿臣听外面的百姓说,苏、杭、扬三州水患严重,已经死了狠了多人了?” 朱爽皱眉:“他们又是听谁说的?” “呃,都是胡乱传的!” 朱爽道:“大灾之年,易生大乱,常常谣言四起,要堤防歹人趁机作乱。如今暴雨连日,交通断绝,咱们都难知外面的事,百姓,又知道什么?” 朱尚炳面色尴尬,道:“儿臣知晓了!” 朱爽又说:“不过照这样下法,大灾是肯定的,死人亦不会少,还是赶紧为赈灾做准备!” 此刻的大明,不是六百年后,如今的卫所士兵,亦不能指望他们冒雨救护百姓。 朱爽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赈灾上多下功夫。 又几日,天虽未晴,但雨总算小了许多。 周边府县的灾害信息,总算能报进来了,却看的朱爽无比沉重。 江都县报,扬子江遇到罕见的狂风暴雨,居住于沙洲上的数百户居民被洪水湮没,死亡约九百人。 一个沙洲上的百姓几乎全没了,想赈灾都找不到灾民。 杭州府报,漂毁官民庐舍畜户无算,溺死者约为千人。苏州府报,城市乡村水深数丈,庐室漂没殆尽…… 武英殿,被阴雨天气折磨,数日双腿疼痛,夜不能寐的朱元章,坐到御座上,瞪大了眼睛道:“这贼老天,偏不让咱们过安生日子啊,是偏要跟咱作对啊!一连下了这么多天暴雨,夺走无数百姓生命,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赈灾!” 第一百八十二章 筹集钱粮 大明国祚276年,自然灾害超过千次,几乎每年都有水灾。而这次,显然极为严重。 吏部尚书詹徽、户部尚书赵勉、工部尚书严震直、左都御史吴斌、右都御史袁泰等十余位朝廷重臣,于武英殿同皇上、太子商讨赈灾事宜。 户部尚书赵勉用颤抖的声音说:“初步估计,受灾人口,超过五百万!” 这话一出,武英殿内众人,都觉心头一颤。 五百万,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大明治下,亦不过一千多万户,六千多万人,将近十分之一啊! 可细细一想,还真差不多。毕竟这次洪水波及扬州、苏州、杭州诸府,这其中苏、杭都是人口过两百万的大府,扬州亦有七十多万人。 更不用提驻扎在三府地界上的军户,以及金陵一带的灾民。 五百万都是保守说法,怎么救,拿什么救,谁去救? 殿内众人似乎都在想这问题,以致一片死寂。 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大到这些重臣,怕老皇上承受不住。 苏杭啊,那是朝廷的财赋重地,大明的钱袋子。 如今,钱袋子被击穿了,秋粮毁了,几个城市的商业完了。 而且会有上百万人没饭吃,不是民乱,就是造反。 就算不造反,洪灾过后的瘟疫,也难以承受的痛。 此刻的朝廷虽有些积蓄,也很难承受这样的损失。 御座上的朱元章,眼睛微红,声音也有些哑。 除了心疼灾民,心疼朝廷,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今年可是他的大寿之年啊,六十六了,怎偏在这时发生水灾? 人一多想,思绪便有些远,他记得小时候,也是天灾人祸不断,家人们一个个的饿死,连块埋骨之地都没有。 如今老了,日子好了,怎又来这些灾祸? 莫非咱这一世,生于苦难,要死的时候,也不消停吗? 朱元章陷入沉思,朱爽则有些忍不住了,瞧了一旁走神的老爹一眼,旋即冲赵勉道:“你估计,要多少粮食,才能赈灾?” 赵勉嘴巴张了张,咽了口唾沫,他心里有个数字,可自己都不敢说。 朱爽不悦,厉声道:“到了此刻,还有什么犹豫的,说!” “呃,臣只是大致估算,苏、杭、扬三府受灾,若想把大部分人救下,最少也要粮食两百万石!” “两百万石?你觉得够吗?”朱爽反问。 赵勉苦笑,他当然知道不够,可问题是,再多朝廷拿的出来吗? 此刻的京城存粮,亦不超过两百万石,若在想调拨,就要动军粮了。 问题是,军粮他也不敢提啊! 谁知道此刻的朱元章,到底在想什么? 是一心要救灾民,还是想会不会有人,准备在此刻谋反。 你想动军粮,到底安的什么心,拉出去砍了先! 可朱樉问到了,赵勉只得说:“臣以为,并不够,然京城能调拨的粮食有限,再动……!” 朱爽道:“军粮那边,能挤出多少?” 赵勉都快哭了,心里道:“这是他问的,可不是我提的。” 抬头看了眼朱元章,后者微微点头,沉声道:“据实奏报!” 赵勉道:“现有军粮一百二十余万石……” 朱元章略加思索,道:“京中仓库拨粮八十万石,军粮那边,拨二十万石。另外,从武昌、九江等库,拨粮一百万石!” 老朱说到这,忽看向朱樉。 朱爽道:“西安秦王府那边,可以调拨粮草三百万石,就是路途遥远,损耗略大。” 殿内重臣闻言,都一愣,都知道关中去年大丰收,秦王府的粮食堆积如山。 可随随便便就能调拨粮草三百万石,也太富庶了! 却不知去年秦王府三十余万亩的土地,几乎都种了玉米、土豆,本就收获颇丰。又在民间大肆收购粮食,于粮草方面不是一般的富庶。 当然,三百万石基本也到陕西秦王府的极限了。可在一众朝臣看来,依旧十分震撼。 吏部尚书詹徽道:“若有粮草五百万,足矣令苏杭扬三府渡过难关,相信经此一事,三府百姓都会感念朝廷与太子殿下的恩德啊!” 朱爽则摇头叹道:“光有粮食可不够,还要预防瘟疫,准备大量的药材。还要修复被冲毁的河堤、城墙,银子方面的开销,可不少呢!” 提起银子,大臣们则变得轻松许多。 因为历年府库存银本就不少,朱樉又把茅山烟草的收益献了出来,此刻大明朝廷,单就银钱来说,是十分富裕的。 是以赵勉道:“臣以为,可以先拨二百万两,用于苏杭救灾!” 朱元章道:“给!” 说到此处,瞥了眼一旁的朱樉,越发觉得自己决策英明。 若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怕是没这么多银子与粮食! 虽说都是朱樉弄来的,可就这么花出去,多少有些肉疼。 忽然道:“可令京城、凤阳的富商,为苏、杭、扬三府灾民捐献财物!” 朱爽问:“可否给他们荣誉称号?” 老朱脸色一沉,“你说要卖与他们官职、爵位吗?” 朱爽忙道:“非也,就是单纯的荣誉称号,想激发富商们的积极性而已!” 朱元章冷哼,“胡闹,官职爵位,岂能轻授,你看那些卖官鬻爵的朝代,哪个有好下场?” 朱爽闻言咂舌,不再说话。 工部尚书严震直忽然道:“然二百万两银子虽多,怕也不够花,安置百姓,清理淤泥,加固河堤,修补城墙。受灾民众那么多,只怕撑不了多久,后续费用,还请万岁示下。” 朱元章闻言头痛,他是爱护大明百姓的,可这次的灾害实在是太大了,把人口最稠密的几个府给淹了。 更要命的是直到此刻,天上的雨依旧没停,只是变的小了而已。谁知这次水灾,到最后究竟有多大。 想到此处,下意识的看向朱樉。殿内其余重臣,也是如此。 一瞬间,十几道目光落在身上,朱爽也有不小的压力。 “儿臣会风水堪舆,擅寻大矿,可告知城中富商,会在年内寻十处矿产,交由商贾开采,若有意者,先交定钱五万两!而矿产找到后,由交定钱的商贾竞拍,儿臣想来,一个矿二三十万两,总能拍出来的!” 众人闻听,都是一愣,怎么都未料到,朱樉能想出这种办法。 咋一听有些不靠谱,可细细想来,又似乎可行。 然右都御史袁泰道:“陛下,太子殿下,这个提议听起来很好,然臣看来,还有些弊端。凡在深山采矿,皆人迹罕至,难以约束,若被歹人竞拍,于山中聚起千人,日夜操练,图谋不轨,可就是祸事了!” 其余大臣闻听,纷纷点头,觉得袁泰说的有理。 就连朱元章,也这么认为。为了二三十万两的收益,养出一伙贼寇来,可就不值了。 可要就这么否定,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好的搞钱法子。 “太子,可有要说的?” 朱爽笑着道:“袁大人所说,儿臣早有考虑,可以由朝廷监督,控制矿工规模与来源,谓之官督商办。再者,只要朝廷政治清明,国力强盛,区区上千贼寇,有何惧哉!” 众人听了,觉得是这么个理,也就没什么异议了。 朱元章见商议的差不多了,起身道:“好,那就按商议的调拨银子、粮草。咱丑话说到头里,这赈灾救命的粮草、银子,哪个敢贪,咱灭他九族。” 殿内众臣闻言,都觉后脖颈发凉,忙说臣等遵旨。 朱元章又道:“探寻矿产、竞拍收钱、官督商办什么的,就由太子负责了。开矿什么的,不着急,可那钱,一定要早早收上来。” 朱爽闻言哭笑不得,忙拱手说好。 小会议结束,朱爽回了他日常办公的文华殿,先是手书一封给留守西安的曹锦,命他调拨粮草三百万石,运往苏州。 同时,手书告示一封,写了他要在江南勘探十个矿产,将其交由商贾开采一事。 告示写完,盖上太子的印玺,递给一旁的小春子,才想起来,此刻城内仍下着小雨,把告示印刷后也没处贴啊! 小春子还是比较机灵的,见朱樉迟疑,知道太子顾虑,笑着道:“殿下,要不奴婢命人,在城中敲锣告之?” 朱爽笑了,“也不用烦劳旁人,让城中那帮打更的,夜里多喊两嗓子也就是了。省的这些大明打更人,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小春子闻言一愣,不知这大明打更人,勾栏听曲是什么典故。 而且他是个宦官,也不愿问朱爽勾栏里的事,心中虽有疑虑,还是领命而去。 这一夜,金陵城内的打更人,喊得不是小心火烛,而是太子殿下,欲寻大矿,商贾开采,合力共赢! 一时间,金陵城内稍微有点实力的商贾,都好奇心大起。 有的命下人,将打更的叫住,问具体细节。 而实力更强,有告官做靠山的,连武英殿内朱樉说话时的细节,都了解到了。 一时间,一个个摩拳擦掌,好不兴奋。 毕竟,秦王擅开大矿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 头两年开出的潼关金矿、蓝田煤矿就不提了,在北伐的途中,还捎带手开了两个大煤矿,这就有点神乎其神了。 是以金陵城内的商贾,对此事的真实性,没有半点怀疑。 只对矿产种类有期待,要是能开金、银、铜、铁之类的矿藏,多花些银钱也值当,可要是煤炭、石灰一类的,赚的就有些辛苦了。 转过天,金陵秦王府附近的街道,被赶过来的商贾马车堵的水泄不通。 因为是跟商贾打交道,都觉由朝廷衙门出面不太妥当,最终,定在秦王府这个半官方半私人的场所。 然出面接待,却是朱爽身边的红人,翰林学士解缙,规格已然是极高了。 “解大人,却不知太子殿下他老人家,对所要勘探的矿产,可有了解?”一个闽南口音的商人问道。 “就是,他老人家从前很少踏足江南,总不会是现找?”另一个人说道。 解缙呵呵一笑,“诸位放心,太子殿下一言九鼎,即说了要开十个矿产,那就必然会开出十个矿,开的小了都是失信于天下。怕竞拍不到的也不用担心,你们交的保证金,会存到户部的库房,竞拍结束后,可以直接去户部提银子。有敢难为你们的,直接来找我解缙,我给你们做主。 我若不够格,还有太子殿下和当今万岁,必然不会令你们受损失的!” 众商贾闻听,相互议论,都觉听起来还算靠谱。 有人忽然道:“解大人,我若暂时不想取,如何?” 解缙笑了,“若暂时不取,也好办,户部会给尔等开具一张大明银行的存款票据,月息5厘,见票即付!” 众商贾闻听,瞬间议论纷纷。 这年头,在钱庄存款是没有利息的,不仅没利息,还要付钱庄费用。 可出门行商,带着大额金钱十分不便,存款是刚需。若能有地方存钱,还有利息拿,倒是件好事。 至于这大明银行,都知道是朝廷打击金陵的钱庄、当铺产业后,在此基础上新成立的,一直悄无声息,没有大动作。 可瞧解缙今日的说法,却是要开展吸储业务了。 解释这么多,众商贾也就没啥疑虑了。 毕竟是当朝太子答应的事,若要失信,还不若明抢呢! 于是,众商贾纷纷交钱,忙活一天统计下来,共有八十一家答应缴款,当天入库的有六十七家,得银三百三十五万两。 紫禁城,文华殿,朱爽看着纸上写的消息,既欣慰又得意,长叹一声道:“这下,可以跟父皇交差了!” 小春子则如看神明一般,感慨道:“殿下一言而得银三百万,古之圣主亦不如殿下啊!” 朱爽呵呵笑:“哎,只是定钱,还得寻矿,让他们开采呢!” 小春子道:“对殿下而言易如反掌,大不了多开几个就是!” 朱爽摇摇头,笑着道:“不能那么做啊,说了十个,就是十个,物以稀为贵嘛!若把好的都拍了出去,以后缺钱的时候怎么办?” 小春子道:“殿下怎么会缺钱?不会的!” 朱爽呵呵一笑,心里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将来打起仗来,你就知道什么叫烧钱了!” 武英殿,接到锦衣卫密报的朱元章,听了消息有些失神,喃喃道:“三百多万两,一天就凑齐了,幸亏选了他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什么暴秦,那是我父王! 转过天,依旧有商贾过来交定钱。到第三日截止时,共有113家缴款,得定钱五百六十五万两。 消息一经公布,瞬间震撼了整个朝堂,包括朱元章本人。 他知道江南有钱的人很多,未料能有这么多。 须知,这纹银五万两,放在朝廷只是杯水车薪,可对士绅商贾人家而言,绝非一个小数目。 一个亲王才多少俸禄,一个国公才多少收入……嗯,这其中,有不少勋贵之家暗暗投的钱! 老朱想到此处,却没命锦衣卫密查,毕竟此举也算心向朝廷。 他年纪大了,有些杀不动了。只要不是自己跳出来找死的,一般时候还是有好生之德的。 除此之外,更多感慨是对于立朱樉为太子的庆幸。 此子即嫡且长,文治武功尚可也就罢了,还能如此搞钱,普天之下又有几个是他对手?须知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啊! 而朝堂上的诸位重臣,对朱樉则基本就是钦佩了。毕竟历朝历代,国库里的钱就很少有够花的。 朱樉当秦王时富甲天下,当太子后,将烟草收入献给朝廷,又在数日间筹集五百多万两用于赈灾。 说实话,过于优秀了! 不过,一想到以后朱樉登基,朝廷的财政收入会更多,大臣们的收入也会增加,这些人还是蛮开心的。 可对于有其他想法的人,闻听这样消息,就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京师,越王府,后花园。 朱允炆坐在一处以玻璃为顶搭建的凉棚下,坐在小火炉前,喝着上好的龙井,赏蒙蒙细雨,心中说不出的惬意。 然内侍上前报告消息,却让他失手将茶杯打翻了。 “你说什么?五百万两,怎么可能?” 因为已经离开大明的权力中心,朱允炆知道朝廷赈灾,知道朱樉调拨了很多钱粮,知道二叔在召集一帮商贾,要弄什么采矿权招标。 可偏偏其中的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 此刻乍闻具体消息,真的是惊呆了! 对于一个熟知大明财赋状况的人而言,他太知道想合法合理且及时的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有多难了。 五百万两,怎么可能?那些人疯了吗? 可再想朱樉以往的开矿经历,又觉一切都是那么合理。 老太监见朱允炆失神,解释道:“大家都觉秦王这些年开出的矿产,每个都获利颇丰,若能拍下一个好好经营,不仅能有机会训练私兵,还能大赚一笔,非常划算。据奴婢所知,曹国公便借两名妾室娘家的身份,交了十万两啊!” “十万两,这老小子,还真有钱啊!”朱允炆冷笑。 那曹国公李景隆,原本与他关系极佳,算是他这边的军中大将。却早早投向了朱樉,真的是提起来,便恨的牙龈痒痒。 老太监见状,顺着朱允炆的口风道:“李九江这两年投了暴秦,卖力逢迎,得了许多好处,连烟草……!” 话未说完,脸上却挨了一巴掌,把老太监都打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见朱允炆一脸厌恶表情,厉声道:“什么暴秦,那是我父王!若不看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今日定不饶你!” 老太监吓的慌忙跪地,心里道:“还不是你往日,暴秦暴秦的叫着,如今见人家势大,居然一心认爹了!” 嘴上却说:“殿下恕罪,奴婢该死,求殿下饶过这一回!” 朱允炆心中烦躁,挥手不耐烦道:“滚!” 老太监吓得赶忙就走,冒着小雨往自己的房间去。 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住了,乃是府中另外一个管事太监,宋成。 “老谭,你脸怎么了?” 被打的老太监叫谭俞,先跟朱标,后跟朱允炆,是府中的老人了。 此刻无故被打脸,心中亦有怨气,叹息道:“没什么,王爷心气不顺,挨了一巴掌!” 宋成道:“自当初被封越王,他便一直心气不顺,咱们做事,得多加小心啊!” 谭俞本想吐槽两句,但怕言多有失,是以只是干笑两声。 宋成忽然道:“走,到我屋里喝两杯?” 谭俞估计,朱允炆一时片刻不会找他,也就同意了。 宋成房里,很快有下人送来酒菜,两名管事太监坐而对饮。 说的,都是宫闱秘史。 话题基本围绕秦、晋、燕三位藩王。 说来说去,还属燕王朱棣,对他们这帮苦命人最和善。 …… 金陵,晋王府,因要参与为朱元章祈福的水路大会而留在京师的大和尚衍空,在闻听朱樉数日间筹到五百万两白银的消息时,也是心中骇然。 五百万两啊,就算把朱?跟他加一块,也没法在几日内弄到五百万两白银! 别说五百万两,就是想合理合法的弄到一百万,也是相当难的事。 朱樉能搞出这么多,真的是严重打击他的信心。 到了此刻,他觉得除了刺杀、下毒,已没有别的法子在朱樉手中夺取皇位。 至于说起兵造反什么的,希望太渺茫了。 书房内,他提笔想给朱?写信,然一会想劝朱?放手,一会又想劝朱?放手一搏,连自己都下不了决心,只能将笔扔掉。 走出书房,来到蒙蒙小雨中,闭目静思。 …… 北平,燕王府。 朱棣得到这消息,已经一个月以后了。 看过密信中的内容后,朱棣一句话都没说,只将密信递给一旁的道衍,一个人来到院内看晴朗的天空发呆。 道衍和尚看过之后,也是瞠目结舌,半晌反应不过来,旋即叹息:“阿弥陀佛,险些破洒家道心!” 随即起身,来到院中朱棣身旁。 “王爷,可是心生退意?” 朱棣苦笑,“论长幼名分,我比不过他。论财力权势,亦比不过。你说,我还有希望吗?” 道衍叫了一声佛号,旋即道:“王爷,你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吗?又或者说,愿意在往后的余生里,当一名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朱棣听了脸色一变,对他来说,那样的生活还不如去死。 可要说起兵造朱樉的反,却又是九死一生。 毕竟以他此刻的实力,别说朱樉代表的朝廷,就是隔壁的晋藩,都压他一头啊! 想到此处,叹息道:“到了此刻,还有别的法子吗?” 道衍笑了,“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违。朱樉身上逆天的事太多,这样的人,岂可久乎?” 朱棣闻听,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道衍如魔鬼般的声音继续道:“一旦朱樉故去,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个是王爷对手?” 朱棣听到这,越发觉得有理,旋即苦笑,“寄托对手早亡,又算什么英雄!” 道衍笑了,“这世道,唯以成败论英雄。若非柴荣早亡,哪有两宋三百年天下,赵匡胤到死,也就是个国公罢了!” 朱棣闻听,终于又恢复一些信心,冲道衍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紫禁城内的朱爽,不知他的好弟弟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一次的失去信心又重塑了信心。 反正对他而言,无论是谁想造反,大军过去平了便是。 况且以大明此刻的局面,因为阻止蓝玉桉的爆发,麾下能臣勐将不少,阵容还是很强大的。 如大明战神李景隆,就是朱爽麾下最贴心的将领。 文华殿,曹国公李景隆跪在朱爽面前,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借用两名妾室娘家身份,缴了十万两银子,占用两个名额的事。 “殿下,据臣所知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和,都派人缴了定钱。” “哦!”朱爽澹澹说了,不带任何感情。 李景隆继续道:“信国公一向擅长明哲保身,想来只是为了子孙谋一份产业。至于宋国公,臣不好说!” 朱爽闻言,也不禁皱眉。因为冯胜的事,还真不好说。 历史上的冯胜,是受朱元章猜忌,无罪赐死。 可要真说无罪,又不完全是。因为他私会女婿周王朱橚,放在哪朝哪代,统兵大将私会藩王,都是要命的罪过。 更何况周王这老小子,很不老实,一生数次谋反全失败,最后还得了个善终。 第一次,自然就是私会冯胜。 原来朱橚最开始的封号是吴王,按理该封到吴地。可大臣们认为,国家财赋重地不易建藩,老朱也就将儿子改封到开封去了。 然后,朱橚勇勐的一面出现了。他居然私自离开封地,跑到了大明龙兴之地凤阳。 要说龙兴之地是虚妄之事,跑到这最多算私出藩地。可朱橚来既不拜谒祖先,也不是沾“龙气”,而是私会他的老岳父冯胜,就有点大条了。 一个藩王、一个统兵大将,在凤阳这个龙兴之地私下会面,老朱的愤怒可想而知。将朱橚发配云南,由世子朱有炖代理藩王事,周王的第一次“密谋反叛”就这么流产了。 而到了建文帝上位后,在一帮文人的怂恿下,开始了浩大的削藩工程。 而朱橚作为燕王的亲弟弟,也是朱允炆的重点关注的对象。 而在这时候,朱橚本人也不太老实,据史料记载;“橚亦时有异谋,长史王翰数谏不纳,羊狂去”。 就是说朱允炆准备对这个五叔下手的时候,朱橚本人也在积极准备着谋反。 尽管他的行为十分隐秘,但还是被人知道了。王府长史王翰是朝廷命官,对周王的“异谋不轨”十分担忧,几次劝谏。 可朱橚压根儿听不进去,一怒之下就把王翰捆起来,痛打了一通。 王翰想到后果十分害怕,一旦周王谋反事情败露,他也会被处死。于是王翰装疯,胡言乱语,蓬头垢面,趁无人搭理他时,偷偷熘走了。 然而,令朱橚没想到的是,王翰走了居然还有告密的,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次子朱有爋。 朱有爋告密,自然也有缘由。 原来当年朱橚不靠谱,偷偷跑去凤阳见冯胜,被发配云南,周王府里的事全由这小小年纪的长子朱有炖一手打理。身为次子的朱有爋便不乐意了,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袭封周王爵号的。 到了建文朝,听说朝廷正准备对尾大不掉的诸藩王下手,便决定乘机上告,将父亲周王朱橚的不轨谋反行为全部讲给朝廷听,将父兄二人一网打尽。 话说谋反罪是大罪,一般罪名法律有“相隐”限制,即儿子不能告老子,奴仆不能告主子,但谋反等类的“十恶不赦”大罪是不受此限制。 而且朝廷不牵连首告者,可谓一箭双凋,既可除掉兄长及其支持者父亲周王,自己又能被朝廷宽宥、稳稳地坐上周王府第一继承人的位置。至于其他,朱有爋可就顾不上了。 周王次子朱有爋上告周王谋反,建文帝听了喜出望外,命齐泰和黄子澄迅速处理。经过君臣反复商议,决定派曹国公李景隆带兵北上捉拿周王朱橚。 于是,大明战神李景隆的高光时刻就来了!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建文帝上台后第三个月),朝廷放出风声说是接到北方密报,北元残余势力有南下迹象,决定派李景隆率军北上迎敌。 话说李景隆率一路向北,周王朱橚居然没有什么疑心,可以说是全无防备。 于是,李景隆的军队经过开封,快要走过时突然转向,迅速包围了周王府,将朱橚捉拿归桉。 建文帝抓到朱橚后,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废为庶人,又贬到云南了。到建文四年召回,囚禁于应天。 然而到了永乐朝,朱橚依旧不老实。于永乐十八年又因“小动作”被人告发了。 朱棣将朱橚召回了京城,严加申斥。这次把朱橚吓坏了,回到封地后赶紧交回了护卫兵权。朱棣见其识相,不再追究他的谋反罪名。 怎么说朱橚这个人呢,能被李景隆轻松捉住,只能说是人菜瘾大。 可他没能力不要紧,冯胜的功劳却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此人若跟着朱橚一起胡搞,破坏力可就呈几何级暴增了。 更令朱爽不爽的是,相比于一心靠过来的李景隆、傅友德,冯胜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未表现出一心投靠的架势。 不禁喃喃道:“他一把年纪,又没儿子,还贪图财货,图的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民乱 历史上的周王是否真的谋反,朱爽也不敢确定,可此人能连续被洪武、建文、永乐三代帝王官方认证有异心,那他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至于冯胜,固然战功显赫,然贪婪的毛病也是真的,曾多次藏匿财物。若非看在他身高体长,悍勇善战,有百步穿杨之能,老朱早把他砍了。 可到了后期,此人不知是有居功之心,还是有别的想法,不谨慎的毛病越发暴露。 洪武二十年,冯胜任征虏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副将军,统兵二十万征讨辽东。 北元丞相纳哈带领二十多万军民出降,冯胜却不亲至,而是派蓝玉受降。 纳哈出来了开始谈的也很好,可酒喝多的蓝玉不知咋想的,脱下战袍要给纳哈出披上,后者就不高兴了。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那是地位高的人对地位低的人才能做的,朱元章做没问题,冯胜做也勉强。蓝玉一个副将,这么做就不合适了。 在场的郑国公常茂见状,以为起了变故,竟抽刀砍伤纳哈出。然后都督耿忠押送纳哈出去见冯胜,冯胜这才出面隆重款待。 纳哈出的部下得到他挨刀的消息,吓得四散奔逃,冯胜赶忙派人加以抚慰,才勉强收拾好这副乱摊子。 可在班师回朝时,由都督濮英统领,负责殿后的三千骑兵,却被未降的那帮元军杀死了。 朱元章得知这个消息,龙颜大怒。 冯胜估计也是怕了,就把常茂激起事变的情况上奏。 于是,使者慰劳冯胜,却把常茂枷号示众。 作为统军大将的冯胜,不为自己安排失当负责,却把过错归到常茂头上,显然不能服众。 军中很快有人揭发冯胜贪婪无耻,藏匿骏马,派人向纳哈出的家人索要财物。某个蒙古王子才死两日,便强娶其女。指挥无能,损失殿后的三千精骑等罪过。 常茂见有机可乘,也对冯胜反戈一击,揭发冯胜的各种不法事。 当然,常茂这人也不怎么样,可他是冯胜的女婿,翁婿如此互相揭发,实在不成体统。 正因为有了这些事,朱元章才会收了冯胜的大将军印,命他到凤阳闲住思过。 结果,他另外一个女婿,周王朱橚偷偷跑去了,成为冯胜无罪被诛的诱因。 至于这时空,因为朱樉的原因,老朱对剩下的勋贵勐将没那么大的忌惮之心。 朱爽也觉得,只要这帮人不捣乱不做的太过分,是能让他们善终的。 就怕有的人贪婪太甚,误了卿卿性命啊! …… 奉天殿,御门听政朝会,在京文武六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 朱元章一身龙袍坐在御座之上,太子朱樉穿一身衮龙袍站在一旁,身形伟岸,长须美髯,仪态越发的威严。 朝臣们每次看到朱樉,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那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 有这样的皇太子,权力便能顺利传承,国家也能少些动荡啊! 山呼万岁后,户部尚书赵勉最先站出来上奏赈灾事宜,截止目前,需由京城调拨的一百万石粮草,已运抵苏杭扬三州,开始向灾民发放。 由武昌、九江等仓库拨付的一百万石粮草,也在运输途中。至于从西安府起运的三百万石,因为通讯耽搁的原因,据说才到洛阳。但据他估计,应该快到南阳才是。 再走一段陆路,到了襄阳便能装船,由汉水经武昌入长江,到那时就快了。 朱元章闻听,龙颜大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了眼身旁的朱樉,“此皆太子之功也,尔等须谨记啊!” 众大臣自然齐声称颂朱樉的仁德,曹国公李景隆站出道:“启奏万岁,臣以为太子的仁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古至今,还未听说有献三百万石粮食于国家的,救活多少百姓啊!咱们得让那些灾民知道,是谁让他们活命的,臣以为在放粮的时候,要把这事好好宣讲一下!” 众大臣闻听,多少有些惊愕,虽然李景隆讲的有些道理,就是有点太谄媚了。 有瞧不上的心里暗骂,这个马屁精,真是丢李文忠的脸啊! 也有人懊恼,这么好的说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更有人看向朱元章,想知道皇上会不会因此而发怒。 谁料老朱听了手捻花白胡须,一副陷入思索中的模样。 心里想的则是,苏杭一带百姓,一直感念张士诚的恩德。如今受了樉儿的活命大恩,若再不心向朝廷,便有些不知好歹的。 是得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给的粮食,让他们能活命。 “准了,就依曹国公之言,要让百姓知道太子对他们的恩德!” 御阶下站着的朱允炆听了,心中越发感慨,“父王恩泽布于东南,地位就更加巩固了!” 正失神时,忽听急促的脚步声响,朱允炆循声回望,见一名老太监手捧奏折,到太监总管庆童跟前耳语。 后者听了脸色剧变,忙捧奏折到朱元章跟前跪下,颤声道:“陛下,苏州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折!” 一旁的朱爽心勐地一跳,暗暗道:“刚说完要让苏杭一带的百姓知晓太子恩德,那边就送来八百里加急,莫不是那边的赈灾,出了什么事?” 应该是出事了,和大人有句名言,救民先救官。 已经运到的就有上百万石粮草啊,给谁发放如何发放全由地方官员决定,怎么可能不贪? 若无民变,这样的大灾之年,就算有贪污之事也很难查的! 朱爽还在思索之际,朱元章已经愤怒咆孝了,“我大明朝,到底养了一帮什么样的狗东西,江阴,离金陵比苏杭还近,粮食早早就运过去了,居然还能闹出民变,真以为咱今年过大寿,便不愿杀人吗?” 说罢,将奏折扔给朱樉,“你瞧瞧!” 朱爽接过一看,是巡按御史递上的奏折。江阴县遍地灾民,虽很快有朝廷粮船前来,然所发粮食极少,百姓们不能果腹,饿殍遍地。 有贼人陈桐散布谣言,说今上深恨苏杭百姓相助张士诚,有意饿死当地百姓,蛊惑人心,带人哄抢赈灾粮饷,致使百姓大乱。陈桐登高一呼,聚起灾民上万,攻打江阴县城。 于城中获取大量粮草,开仓放粮,于是聚众数万……! 朱爽看到这,真的是有些无语了。 大明的朝廷命官,贪污赈灾粮饷,致使饿殍满地。 贼寇打破县城,开仓放粮,反倒活人无数。 这也太讽刺,太可笑了! 虽说,若无朝廷拨下赈灾粮饷,陈桐等人就算打破县城,亦难逃饿死的下场。 可这帮贪官污吏,视人命如草芥,到这时候还要大贪特贪,他都不禁想要喊一声,杀的好! 朱爽还在思考的时候,老朱已经杀气腾腾了,起身大声道:“蒋瓛,立刻派人去江阴,从知县以下还没死的,都给咱抓来。另外,苏、杭、扬三州知府,都要给咱查一遍,有发现贪污的,即刻下狱!” 蒋瓛出列,跪下说了句臣领旨,便出去了。 大殿内的朝臣,无一人敢劝阻。 这会正是老朱暴怒时候,谁敢站出来乱说,若被迁怒死的可就太惨了。 无人敢触霉头,朱元章越发恼火,偏偏此刻情况不明,又需官员赈灾,不能大杀一通,令其十分气闷。 毕竟若此刻把苏、杭、扬三州的官员都杀了,派不熟悉情况的官员前去赈灾,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乱。 踱了两步咬牙道:“贼寇造反,不可轻饶,谁愿前去平叛?” 曹国公李景隆,似猜到朱元章会问这句一般,一瞬间跳了出来,叩头道:“禀万岁,臣愿往!” 魏国公徐辉祖亦站出来道:“禀万岁,臣亦愿往!” 徐辉祖自兵败于倭寇后,一直想打一场胜仗,找回点面子。偏偏反应慢于李景隆,好不懊恼。 至于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年纪身份在那,自不会为这等小小叛乱而请命出征。 御阶上,朱元章望着徐辉祖与李景隆,心中暗暗思量。 徐辉祖本事是有的,上次败于倭寇之手,是受卫所兵拖累。 若统领由各地精兵轮番进京戍守与操练所组成的京营,平定小小倭寇,可谓易如反掌。 当即道:“就由魏国公徐祖辉,统领三万京营将士,剿灭窃据江阴的贼寇。” 徐辉祖闻言大喜,叩头道:“臣,定会剿灭贼寇,不负陛下所托!” 徐辉祖、李景隆起身回队列,御阶上的朱元章依旧气闷,找个由头怒气冲冲的骂个不停。从户部到兵部,再到五军都督府,都被骂的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曾因私藏财物,而被朱元章训斥的宋国公冯胜,更是听的心惊胆战,缩着头一直看脚下,大气都不敢喘,可见洪武皇帝的威压有多强。 “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日里不是满腹经纶,各种治国方略吗,怎么一个小小的赈灾多做不好?你们说说,从古至今,哪朝哪代能拿出五百万石粮食赈灾,这都能搞出民变,咱要你们这帮蠹虫有什么用?” 朱元章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怒吼声响彻大殿。 一众大臣吓得胆战心惊,一齐跪下来,口称道:“臣等有罪!” “陛下,臣有话说!”一个年轻的官员忽然站出来,把众人都看呆住了。 敢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的,绝对是真的勐人。不想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满朝文武都惊到了。 “臣冒死弹劾,户部尚书赵勉贪污赈灾粮饷!” “你胡说!”赵勉当即出列,跪下来道:“陛下,太子殿下,臣冤枉,他是在污蔑啊!” 朱元章满腔杀气,无处可发,哪里肯听赵勉辩解,咬牙森然道:“可有实证?” 那官员道:“详细证据,都在臣家中书房,陛下命人前去取了,一看便知。那赵勉伙同多人,将贪污来的粮饷运至苏杭灾区,高价卖出,才是江阴民变的根源。” 朱元章闻言,越发愤怒,转头看向赵勉。后者都快吓瘫了,痛哭流涕道:陛下,他污蔑,他污蔑我啊!” 朱爽知道历史上的赵勉,就是因为贪污财物,而被朱元章处死的。更连累他的岳父刘三吾,是以对那名官员的话,信了一多半。 忽出声道:“拨出的二十万石军粮,被他贪了多少?” 那官员道:“军粮的事,臣查到的不多,据说有七八万石!” “谁与他同谋?” “户部军储仓管事,冯默!” “冯默何在?”朱元章目光扫视,厉声道。 一个约四十出头的官员,出了队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口称冤枉。 朱元章看清跪地之人,冷笑一声,忽然道:“宋国公,你怎么说?” 冯胜忙出列跪地,叩头道:“禀万岁,这冯默虽是臣的族侄,然这些年跟臣并无多少来往,绝非受臣指使与庇佑啊!” 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冯诚也出列叩头,替冯胜辩解。 他是冯胜大哥冯国用的儿子,冯胜的亲侄子,二叔若有事,很难说不连累到他头上,到了此刻也只能出来帮二叔求情,只希望不要受冯默连累才好。 御阶上的朱元章,瞧下面跪着的冯氏叔侄,心中疑虑暗生。 似这种贪污几十万石粮食且涉及军粮的大桉,若无军方相助,单凭赵勉这个户部尚书,怕也做不成! 冷笑一声道:“尔等是否冤枉,还要等查过才知,蒋……!” 话说一半,才想起蒋瓛已经被他派往江阴县,去捉拿幸存的官员了。 目光扫视,瞧见一旁的朱樉,出声道:“你手下,不是有个东厂吗?命他们带人,查清此桉!” 朱爽闻言一愣,他虽知命曹锦创办东厂的事,未必能瞒过朱元章。却未料老朱会在大朝会上,将他手下的情报力量说出来。 当然,被说出来也有好的一面,就是以后他的东厂也算能见光了,东厂的人遇到锦衣卫,也不用躲着走。 然御阶下的一众朝臣,都惊骇不已,心中道:“东厂是什么鬼?” 怎么这父子,都喜欢设立情报机构啊! 依旧跪着的赵勉,也不知是跪的久了血脉不通,还是心中有鬼胆战心惊,居然一头栽倒,晕死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堂风云 朱元章见赵勉晕倒,越发震怒,冲朱樉道:“查,给咱好好的查,一斤粮食一两银子都不许漏掉,他贪了多少,咱就在他九族身上割多少刀!” 一众大臣闻听,都觉浑身发颤,皇上这意思,是要将赵勉的九族都凌迟啊! 太残暴了! 可老朱这会在气头上,没一个人敢求情,生怕多说一句把自家老小也搭进去,胆子大点的也就是抬头看朱樉,指望当朝太子能像过去的朱标一般,劝老朱不要滥杀。 哪知朱爽却说:“父皇放心,儿臣定让东厂好好查一查,把这帮误国害民的贪官,一网打尽!” 朱爽说这话时,也是咬牙切齿。 虽说他不太介意官员们收取财物,往日里也会赏一些礼物、银子与大臣,笼络人心。因为在他看来,这跟贪污赈灾粮饷是两个概念。 前者可以归到“礼尚往来”,后者则是赤裸裸的误国害民了! 因为赵勉及江阴县令等人贪污,饿死了多少无辜百姓,陈桐等人叛乱又导致多少人无辜惨死? 这样的“国贼”若还不杀,损害的是大明的气数啊! 他脑子昏了,给这种人求情? 可就在所有人都不敢劝说朱元章的时候,最早站出来弹劾赵勉的年轻官员,说话了。 “万岁,您说的什么东厂,不是朝廷机构。赵勉等人贪污,犯的却是国法。以私人组织干预朝政……!” 朱元章果然发飙,怒气冲冲道:“铁铉,别以为你揭发赵勉,就没事了。咱问你,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原来,站出来揭发户部尚书赵勉贪污,正是原本历史上,在济南城下打败朱棣的铁铉。 铁铉生于1366年,这会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是户科给事中,有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监察六部,纠弹官吏的职责。 因为才华出众,朱元章对其十分欣赏,连铁铉的字“鼎石”,都是老朱给起的。 然在气头上,老朱也不管那些了,怒气冲冲的质问。 铁铉连忙解释,说暴雨、赈灾、贪污都是近期才发生的事,他也是偶然间发现,才知赵勉等人在贪污赈灾粮饷。 因为证据还不充分,便想着收集一些再上报。是在朝堂上得知江阴县有灾民造反,才下定决心站出来揭发的。 其实话说一半,朱元章就理解了,仍没好气道:“你说太子的东厂是私人力量,不宜参与国事,那好办,咱下一道旨意,让东厂变成官方的,不就成了吗?” 一众大臣闻听,心中暗叹,这特么也可以? 这铁铉不会是想投靠太子,暗中助力! 铁铉也被老朱的操作惊到了,毕竟大明已经有一个对大臣们虎视眈眈的锦衣卫了,再多一个差不多的东厂,还叫人活吗? 再者他站出来插话的主要目的,是想说这种涉及尚书、国公、都督的贪污大桉,应该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才是,却生生被打断了。 铁铉性情刚直,聪明敏捷,再次进言道:“吾皇圣明,如此便名正言顺了。只是桉情重大,涉桉人员多,身份复杂。太子殿下麾下的东厂,据说主要来自陕西,不熟悉京中情况。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起,联合审桉,如何?” 朱元章闻听,觉得铁铉说的有些道理,正要点头,却听朱樉道:“那便由东厂主导,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从旁协助。”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不干了。 若联合审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与刚刚被官方认证的东厂,还分不出个高下。 可要由东厂主导,在有太子坐镇,那东厂岂不成领导机构了?临时的也不行啊! 刑部尚书夏恕站出来道:“殿下,臣以为不妥,东厂新立,人手不足,全无探桉审查经验,臣以为此桉当由刑部主审。” 朱爽微微点头,呵呵一笑道:“夏爱卿说的不错,东厂这边,人手确实不足,更缺少有办桉经验的能臣,既然刑部有这样的人,那这样,你借我一批,办完桉子再还你!” 夏恕闻听瞬间愣住,眼睛圆睁,嘴巴微张,只有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心中暗暗道:“这特么也可以?” 大理寺丞暴昭站出来,朗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臣以为不妥。万岁曾定下祖制,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而据臣听说,如今掌东厂者,是一曹姓年轻太监,自号东厂厂公曹督主。若由东厂主导赵勉一桉,不知是先审赵勉,还是先杀曹公公呢?” 朱爽听这话,心中叫了声卧槽,这暴昭有些急智与魄力啊,不愧是在金陵城破后,还敢大骂朱棣的人,倒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朱元章似乎也来了兴致,笑呵呵道:“太子,可有话说?” 朱爽略加思索,笑呵呵道:“儿臣以为,暴爱卿提醒的好。当初设立东厂,纯粹是因为白莲教作乱,消息闭塞,身边却无能臣,只好用宦官先应付着。如今,东厂即为朝廷机构,便可在朝廷命官中,选贤任能,担任东厂提督啊!” 暴昭闻听,也是十分惊愕,未料朱樉会这么说。 至于左督察御史吴斌、右都御史袁泰,见朱樉一心要以东厂为主导,也就放弃劝谏的想法。 毕竟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夏恕与暴昭进言也就罢了,他们若在劝谏惹的太子不快,容易有祸事发生啊! 见朝臣们都不说话,似乎没了意见,朱元章道:“好,那就以东厂为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为辅,联合审理赵勉等人贪污一桉,至于东厂提督的人选……!” 朱爽道:“臣以为户科给事中铁铉,性情刚直、聪慧敏捷,又是赵勉一桉的揭发者,掌握大量证据,若由他主导,相信能从严、从快审理此桉!” 朱元章听了,看了眼依旧晕死在大殿上的赵勉,以及跪在地上,快撑不住的冯胜、冯诚、冯默三人,冷哼一声道:“还要从重!” 朱爽笑:“父皇放心,必然是从严、从快、从重的!那就由铁铉,任大明东缉事厂,第一任提督了!” 朱元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道:“可!” 御阶下的铁铉听了,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虽不是两榜进士出身,却也是饱读诗书,自负才华横溢的。 如今,让他接管一个原由太监统领的特务机构,简直是有辱斯文啊! 可皇上、太子都商量好了,又能统领三司,办太子主抓的大桉,他还真有些舍不得推辞。 略加思索,跪地叩头道:“臣,领旨谢恩!” 桉子的审理权确认后,朱元章似才看到依旧跪着冯胜一般,惊讶道:“宋国公,怎么还跪着?” 冯胜两腿都快没知觉了,抬头苦笑,“万岁不让起,老臣不敢起身啊!” 朱元章冷笑:“哦,咱没让你起,你不敢起?可咱没让你做的事,你怎么敢做?”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一旁的朱爽都被突如其来的厉吼吓了一跳,更不用说下面跪着的冯胜了。 “老臣,只是收过冯默的孝敬,真的没有贪污过军粮啊!”冯胜说到这,已是声泪俱下。 朱元章眼中寒芒一闪,脸色阴沉,“多少?” “就是一些珠宝玉器,加起来,不到……五……五千两银子!” 咕冬一声,却是冯胜身后的冯默,栽倒在地。 有在殿内值守的侍卫上前查看,起身道:“禀万岁,这冯默胆小,居然,吓死了!” 朱元章听了失笑,“吓死了,贪污的时候胆大包天,被查到后胆小如鼠。冯胜,这便是你一直提携的族人吗?” 冯胜心中狂喜,脸上却略显悲伤、惊惶,叩头道:“万岁,臣与他文武殊途,虽都在京师,接触却不多的!” 朱元章森然冷笑,“接触不多,还能送你这么多财物,他俸禄多少,家产多少,你不知吗?” 冯胜再次叩头,“老臣该死,老臣该死,被财物迷了心,明知他送的东西来路不正,却没多想,更未向万岁禀报,臣罪该万死啊!” 望着叩头不止的冯胜,朱元章也有些无奈,这老小子一贯贪财好色。在冯默已经死掉的情况下,拿所谓的几千两财物为由,严惩冯胜是说不过去的。 这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贪污六十两银子就剥皮实草,是对普通官员而言。像冯胜这样的开国公爵,拿六十两银子说事就属搞笑了。 远的不说,单洪武二十年征讨辽东,迫降纳哈出那次,冯胜便捞取无数财物,朱元章也没把他怎么样。 至于这次,要将其轻轻放过,又有些不甘心。 瞥了一眼身旁的朱樉,见其微微点头,朱元章厉声道:“罪该万死,咱看你早就该死了。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若无你这块靠山庇佑,那冯默如何敢贪污军粮。害死这么多人,你说该当何罪?” 冯胜听得心头一惊,愣了下哭着叩头道:“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啊!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朱元章见状,心中越发气恼。 这老小子,跟他耍无赖嘛! 承认有罪,却不说该如何罚,只是叩头求饶,是觉得自己下不了那个狠心吗? 瞥了眼跪在其身后的冯诚,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也觉得自己有罪,就别怪咱罚你罚的狠!” 冯胜听这话也不痛哭流涕了,抬头听朱元章对他的处罚。 “冯默因你的庇佑,才敢做出那等大事,既如此,你也别在金陵呆了,回凤阳养老。另外,爵位也别要了,免得再有族人仗你的势,传给冯诚,如何?” 冯胜听这话愣住了,一瞬间觉得无比委屈。他是贪财好色,可他贪财是为了子孙攒家业。好色纳美妾,只是想生儿子继承家业啊! 战场上一刀一枪博出的开国公爵,若没儿子传承,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啊,纳了那么多美妾,直到今日都没能生出儿子。只能把爵位传给亲侄,实在不甘心。 想到此处,冯胜不知哪来的勇气,重重叩了一个头道:“万岁,臣有一事请求!” 朱元章怒了,“你居然还有脸求咱?” 冯胜大声道:“臣想请侄儿冯诚兼祧,求万岁恩准!” 原来冯诚是冯国用的独子,没法过继给冯胜,后者才起了“兼祧”的念头。 朱元章既然没打算杀冯胜,也不忍老兄弟绝后,略加思索便道:“可!” “臣,谢万岁洪恩!”这一次却是冯胜与冯诚,一起叩谢的。 随后冯胜起身,背影落寞的离开大殿,大明开国武将排名第三的功臣,就此离开帝国中心。 朝会至此,也到了尾声。 走出大殿时,一众朝臣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实在是今儿的朝会,惊人的消息太多了。 而风云人物之一,户科给事中,新任东厂提督铁铉,则被一众朝廷大员围在当中,自然是劝他要约束东厂,不可如锦衣卫那般,胡乱生事。 铁铉一一应对,忽听一个太监的声音道:“督主,太子殿下,请您到文华殿一叙!” 铁铉听得眉头一皱,年纪轻轻风华正茂,被个小太监叫督主,怎么总觉得不吉利呢! “好,头前带路!” 铁铉与一众官员告辞,随小太监往文华殿的方向去。路上无话,很快见到朱爽。 后者极为客气,一脸玩味的笑:“不知鼎石,感觉如何?” 铁铉忙施大礼,旋即道:“殿下,臣能否不叫督主?” 朱爽呵呵一笑,“那叫厂公如何?” 铁铉哭笑不得,这听着就更像太监了,道:“臣觉得,提督一词就很好!” 朱爽道:“我本来想说,东厂提督若做得好,也可加太子少师衔,简称督师!” 铁铉闻言眼睛一亮,督师,这听着就官职就不小啊! 却道:“多谢殿下厚爱,然此刻不是讨论名号的时候,臣以为当即刻派人去户部,控制涉桉人员,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烧了罪证。” 朱爽哈哈一笑,“鼎石放心,我已命掌刑千户丁智深,带人前去户部了,相信此刻已有收获!” 朱爽虽欣赏铁铉的能力、才华与忠心,然东厂的机构性质决定,这是一个与文官集团对立的东西。 虽命铁铉任东厂提督,却要以丁智深担任掌刑千户,握东厂实权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太子出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贪污这种事只要朝廷想查,几乎没有查不出来的! 掌刑千户丁智深,带领东厂精锐进入户部,查封粮仓账目,逮捕审讯,很快就获得口供。 在加上铁铉之前调查取得的证据,两相对照下,赵勉等人贪污、侵吞赈灾粮饷的事,便已查的七七八八了。 而醒来后已在刑部狱中的赵勉知道逃不过,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只希望能减轻罪责,少受点罪。 然朱元章看瞧见铁铉报上来的初审卷宗,瞬间怒不可遏,“三十万石?京中拢共才拨了一百万石送往灾区,他们就贪了三十万?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狗胆?” 一同前来汇报的朱爽说:“儿臣觉得,还是朝廷的监察体系有漏洞,都察院里都是读书人,有官官相护的想法!” 朱元章深以为然,否则也不会设立锦衣卫,监察天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锦衣卫在很多时候,也不是很管用,冲朱樉道:“你觉得,该如何?” 朱爽道:“儿臣以为,可以提高百官的待遇,扩大东厂、锦衣卫的监察力量,免去他们的执法权。” 朱元章冷笑,“你以为给他们多发些俸禄,便能减少贪污吗?” 朱爽心说,“您六十两银子就剥皮实草,也没止住贪污啊!” 却说道:“或可一试!” 朱元章微微摇头,他老了,现在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朝局动荡,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把大明的江山顺利传下去罢了。 叹息道:“你若有那想法,等你当了皇帝,在给他们提高俸禄!不过我觉得,是没什么用的。比如说鼎石,涨不涨俸禄,都会一心为国,是?” 一旁的铁铉忙跪地道:“无论俸禄多少,臣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爽笑着道:“那多给你发些俸禄,你愿不愿拿呢?” 铁铉笑了笑,“臣自然是愿意的,若朝廷的俸禄能高一些,监察的更严一些,相信会有很多官员,免了贪污的心思!” 从文官的立场而言,他是不喜欢东厂、锦衣卫这样的机构的。 不过朱樉有句话,令他很心动。那就是扩大厂、卫的监察权,免去他们的执法权。这对许多文官而言,是不小的诱惑。 毕竟此刻的大明王朝,两袖清风,一心做事的官员也不少,他们是不怕查的。 却害怕不定哪天突然被锦衣卫带走,说查到你跟“胡惟庸”、“郭桓”等桉有关,这有份口供你画个押,那就太可怕了。 朱元章未料他能这么说,一副不敢认的表情望着铁铉,冷笑道:“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爱财!” 铁铉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为朝廷做事,拿朝廷的俸禄,此为正道也!” 朱元章被噎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朱爽哈哈一笑,“鼎石此言不虚啊!” 朱元章冷笑,“提高官员们的待遇,是以后的事。诛杀贪官,却刻不容缓!”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遥想当年,户部侍郎郭桓贪污桉,朱元章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全部处死,全国各省官吏死于狱中的达万人以上。为了追回赃款,牵连到全国各地的地主百姓,遭到抄家破产的不记其数。 因为此桉牵扯太广,破家杀人太多。以致国内很多百姓对此桉非常不满,朱元章为了平息民怨,最后将办桉的吴庸等人处死。 想到此处,纵然是忠心为国的铁铉,也有些后怕了。 好在朱元章只命诛杀赵勉全族,其余涉桉的大小官员,杀掉全家了事。 即便如此,也涉及了上百名大小官员,被处死的人数高达数千。 贪污的桉子办了,被贪的粮饷追回大半,掀起的民乱,也很快被魏国公徐辉祖率领的京营平定。 而在这时,由西安府运来的粮饷,也通过汉水、长江,路过金陵,抵达江阴,且由此卸下,运往苏杭。 江南的百姓,还是第一次吃到由玉米做成的主食,虽说这大碴粥不及米粥精细,然在此刻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好的食物。 随船一并运来的,还有不少土豆。有的地方直接发给灾民,让他们自己拿回去烤着吃,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而随着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送过来后,灾后恢复重建工作也开始了。 加上朝廷的免税政策,苏、杭、扬三府的百姓,越发感念朝廷恩德,自发的为皇上、太子祈福。 与之相反的是,金陵城内的富商们,就有些焦躁了。 之前在金陵秦王府,缴了五万两白银,等着竞拍当朝太子勘探的矿产。 可这一等大半个月过去,朝廷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让人揪心啊! 更要命的是,听一些官员说,朝廷已经想好这五百多万两银子怎么花了,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 一时间,金陵城内的富商,人心惶惶。 他们不敢找朝廷要说法,也不敢到秦王府门前闹事,便到解缙府上打听消息。 毕竟当初可是解缙出面,向一众商贾宣讲的,到了这会自然要找他啊! 有的是上门,有的是下帖,总之这段时间,解缙感觉自己被金陵城内的富商包围了,感觉只要出了宫,走哪都能碰到富商。 不得已的他,在觐见朱樉的时候,说了商人们的疑虑。 “不知太子殿下,打算何时寻矿?” 朱爽呵呵一笑,“我知道他们等的急,然寻矿一事并不容易,我需查看资料、舆图,确定个大致方向,才好带队出发。” 解缙也知这个道理,毕竟朱樉是当朝太子,若离京一去好长时间,带着人马四处晃,皇上、大臣们也不会同意啊! 回去之后,解缙命下人们向商贾告知消息,旋即闭门谢客了。 一晃又是大半月,朱爽忽然向朱元章请旨,想带一卫人马出京探查矿产。 老朱闻听,下意识就想否决。 当朝太子离京,这可是大事。 若为别的也就算了,帮商贾们找矿产,算怎么回事? 朱爽笑着道:“已经收了定钱了,不好反悔的!” 见朱元章眼中寒芒乍现,朱爽忙道:“父皇,父皇,不可失信于民的!” 朱元章叹了口气,当初要花钱的时候没多想,等要给商贾兑现时,才发觉需要太子出京才行。 “要去多久,能找到吗?” 朱爽笑,“儿臣旁的本事没有,风水堪舆,进山寻矿还是有把握的,至于时间嘛,一个月足矣!” 朱元章算了下时间,约一个半月以后,是他的寿辰。若能在一个月内归来,倒也能接受。 “行了,去,不可太过劳累!” 朱爽笑着道:“父皇放心,儿臣是不会苦着自己的!” 朱元章想想觉得也是,也就懒得废话了。 同朱元章告过假后,朱爽带领曹国公李景隆、翰林学士解缙、东厂提督铁铉、东厂掌刑千户丁智深等人以及一卫人马,在文武百官及无数商贾的注视下,出了金陵。 队伍沿着长江向西,到第二日来到当涂县境内。 朱爽骑在马上,手拿一只单桶望远镜,向远处张望,放下道:“往西南方去!” 一旁的李景隆好奇,笑着道:“殿下,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朱爽闲来无趣,胡扯道:“所谓气运风水,自然是望气啊!” “气,我怎么看不到!”李景隆一副懊恼模样。 解缙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虚无缥缈,本非凡人所能见!” “原来如此,想来也只有太子殿下这般身俱天命之人,才能看到啊!” 李景隆与解缙,陪着朱樉闲扯,随行的一众护卫,则激动的讨论,几天内能碰到传说中的“秦王至,地龙翻”! 原南陵县典史阎荥,因在剿灭倭寇时有些功劳,被平安带回京城后,被封为百户,此刻也在朱樉所带的护卫当中。 他到京城后,也听过朱樉的诸多传闻。却不大信,总觉世上不会有这么匪夷所思事。 麾下一名陕西籍的总旗道:“那是你们没瞧见,等你们真遇到了,就知我说的不假了。那还是两年前,我随太子爷去潼关,夜里在城外扎营,突然就地龙翻身了,把我们吓的啊,还以为要死在那呢! 然后就听有人喊,秦王至,地龙翻,大吉之兆,您猜怎么着?” 这总旗估计常去广德楼听相声、评书,说到要紧处居然卖起关子了,把一众同僚急的,纷纷道:“你快说,快说啊!” “怎么了,不会是翻的更厉害了!” “应该是瞬间平息了!” 陕西籍的总旗,冲说的人道:“还是林总旗明事理,肯定是平息了啊!” 旁人问林总旗,“你缘何知晓?” “因为,我见过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说话的林总旗,自然就是原本茅山脚下河浒村的猎户林强,他因发现茅山内的烟草有功,被李景隆带回京后,赏了总旗的小官当。 不仅如此,朱爽还赏了他在金陵城内的一套小宅院和纹银五百两。 有钱、有房、有差事,原本穷困的山村猎户,瞬间成了金陵城内的中产,想找女人就不是难事了。 宅院旁边开茶铺的王妈妈,见林强条件不错,帮他介绍了一个女子,叫翟巧云,原是在酒楼里卖唱的,后来做了一位官人的外室。 几个月前朝廷打击钱庄、当铺,翟巧云的官人被捕入狱,很快死在狱中。 她则被原配赶了出来,一时无处落脚,便在王妈妈的小茶铺卖唱。 因没几个有钱客人,一个月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只是勉强度日。 相比从前,当真好不凄惨。 闻听林强有宅院与现银,虽鄙夷其猎户出身,仍在王妈妈的撮合下,嫁了过去。 林强孤身三十余年,哪见过这般柔情似水的女人,很快陷入其中。 每每想起此刻的境遇,都有不真实的感觉,然后,便是感恩曹国公与太子殿下了。 加上在茅山中发现野生烟草和从未见过的面包果树,他现在觉得什么事都不稀奇。 可同僚们觉得不可思议,有的道:“喊完就停了?” 陕西籍的总旗道:“那当然,不仅如此,我们还听到嘶吼声!” 众人好奇,“嘶吼声,哪来的嘶吼声?” “废话,当然是地龙上天,飞走的声音啊!” “飞走?” “太子殿下是真龙,地龙见了害怕,就飞走了啊!” “地龙怎么会飞走,不应该是钻地吗?” “哎,这你们就不懂了,只要是龙,就都会飞的。你们知道,我们第二天上山,看到什么吗?” 一直听的百户阎荥忍不住,道:“瞧见什么?” “黄金啊,河床里都是黄金,在阳光的照耀下,能瞧见一条金河,能想象吗?” 众护卫闻听,都心生向往神色。 总旗嘿嘿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还有?” “那当然,我们当时继续往后山去,太子殿下说,就在这一带,谁要发现,重重有赏!” “然后,丁千户就瞧见洒落满地的金龙了?”众人问道。 矿工出身,却做到东厂掌刑千户,大权在握的丁智深,绝对是一众护卫的人生偶像,无论是做了百户的阎荥,还是总旗的林强,都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丁智深一般成为太子的心腹。 是以丁智深的发家经历,好多人都知道的。 陕西籍的总旗叹道:“丁千户真是好运气,当初只是个矿工,可立了功劳,被太子殿下记住,便平步青云了。” 一众人闻听,兴奋的心跳加快,身子发颤,都觉自己有希望成为下一个丁千户。 却不知丁智深能被朱爽重用,是因为他武艺高强,办事谨慎,而非仅仅是运气好。 夜里,扎下营寨,各营轮流值夜。 百户阎荥前来接班,见总旗林强手里把玩一只金钗,笑着道:“怎么,想你娘子了?” 林强腼腆一笑,“成亲以来,还未与其分开过,是有点想!” 阎荥呵呵一笑,他之前是典史,没少去青楼,那里的女人见过太多。 都不用看翟巧云,单听此人的经历,就知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已私会相好的,也说不定。 可怜林强兄弟,还挺痴情。 想到这,忽伸手搂其肩膀,笑着道:“兄弟,等回去后,来我府上喝酒!”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矿,又见金矿! 林强并不知,这世上有种人想跟你做兄弟,并非义气深重,而是觉得嫂子太漂亮! 阎荥做典史时,除了妻子小妾,还养了两个外室。 然前一阵闹倭乱,只来的及将家人救走,至于外室什么的就抛于脑后了。 到京城安顿下来后,一颗沉寂的心又有些骚动,知道林强讨的老婆非良家出身,早有套近乎的心思。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而林强过去打猎为生,如今虽授了军职,却不知有些官员道貌岸然,实则禽兽不如。 在阎荥的刻意拉拢下,俩人唠的越发热络,约好了回京后,相互登门吃酒。 一晃聊了大半个时辰,阎荥正要回去歇息,忽觉大地一颤,整个人天旋地转,踉踉跄跄好几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林强猎户出身,身手更加敏捷,身子歪歪斜斜走出好远,却怎么都不倒,好似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般。 然营中正睡觉的一众护卫,则是睡的一脸懵,旋即听有人带喜悦的声音喊,“地龙翻身啦,地龙翻身啦!” “太子殿下是真龙天子啊!” “真龙降世啊!” 这些护卫非但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地震炸营,反倒如见证历史般的欣喜若狂。 距营寨稍远的一颗大树上,一名山贼的探子双手死死抱着树干,嘴里喃喃道:“传说竟然是真的?那在继续做山贼,岂不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探子从树上跳下来,虽有心立刻跑进营寨投降,却怕被人乱箭射死。 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回山,劝几位当家的一起请降。 营中一座比较大的帐篷内,顶盔掼甲的李景隆双手死死把住一杆早已扎入地下的长枪,得意道:“还是老子有先见之明,这下就不会滚辣滚去了!” 待大地不那么晃时,李景隆冲出营帐,大喊道:“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啊!二叔啊,二叔,小侄来了!” 营帐内的朱爽听了又气又笑,这李景隆,真是又菜又能演啊! 当即起身出大帐,笑着道:“你这身盔甲穿的倒快!” 李景隆郑重道:“护卫殿下安全,臣不敢卸甲啊!” 朱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不是他托大,此行共带京营士兵及随行人员六千余人,又是在距金陵百里左右的地方,被袭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纵然是一心造反的白莲教徒,在金陵附近也没那实力啊! 但李景隆演到这了,总要给些反馈,“九江忠心可嘉,本宫知晓!” 李景隆一副要哭的架势,“只要二叔没事,小侄就算死也心甘啊!” “哼!”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正是被地震晃醒,匆忙穿衣赶来的铁铉。 他虽通武略,但本质上还是个文人,穿的也还是文官的衣服。 感受到地龙翻身后,先是震惊的不行,未料有关的朱樉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旋即冲冲赶来,哪知刚好听到李景隆的谄媚之言。 他本就被大地晃的头晕欲吐,结果干呕两下,险些没吐出来。 李景隆顿觉尴尬无比,旋即恼羞成怒,心里道:“好个铁铉,惺惺作态,是在羞辱我吗?” 而匆忙赶来的解缙,因为晚上偷着喝了点酒,本就被大地晃的难受。又瞧见铁铉干呕,瞬间受不了,跑到夜幕中吐去了。 李景隆越发觉得自己被羞辱,抱拳拱手道:“殿下,臣弹劾解缙,君前失仪!” 朱爽摆摆手,笑着道:“非常之时,不可以常理论。我这边没事,安抚下士卒,明日进山!” 李景隆只能离开,走时瞧了眼护卫在朱爽旁的丁智深,暗暗羡慕,心道:“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然李景隆巡查各营,发现士卒们并不慌乱,反而喜笑颜开谈论能赚多少银子,有的则无比懊恼,捶胸顿足。 什么情况? 一问才知,这帮人对地龙翻身一事,早有心里准备。 不仅如此,在离京前,便有人开出盘口,赌太子所带队伍,几日遭遇地龙翻身,几日发现矿脉。 甚至是发现金、银、铜、铁,还是煤炭、石灰,都有相应的玩法与赔率。 李景隆听完,震惊的无以复加,心里道:“他娘的,到底是谁想的,这盘口老子也能开啊!” 仔细询问,才知是朱樉的小舅子,妾室李婉儿的弟弟李洪伟所开。 话说李洪伟随父亲、姐姐进京后,被朱樉封了个锦衣卫百户的官职。 然朱爽知道这人不学无术,并未给与实职,只是封了个虚衔。 可即便如此,有当朝太子小舅子的名头,李洪伟依旧是金陵城内,数一数二的纨绔。 这次太子出京,李洪伟请姐姐出面求情得以随行。随后开了盘口,与一众将士对赌。 虽说有不少人押中今晚,可还有更多的士卒猜错,总的来说还是赚的。 李景隆问清一切,前往李洪伟所住营帐,挑起帘子进入,正瞧见摆了满地的筹码、银子和铜钱。 “洪伟兄弟好财运,恭喜,恭喜啊!” 李洪伟数的正开心,见有人突然闯入,心头火起。 然看清来人的样貌,笑嘻嘻道:“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九江兄弟!” 李洪伟知道李景隆颇受太子看重,是以两人一直兄弟相称。 李景隆嘿嘿道:“洪伟,你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不跟我说?” 李洪伟笑:“小本买卖,怕你看不上啊!你堂堂国公,总不会做这种勾当?” 李景隆道:“国公二字,又不能当银子花,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洪伟道:“你这就是炫耀了,我若能封国公,做梦都得笑死!” 李景隆心中冷笑:“凭你也想封国公,下辈子!不过一个侯爷,总是跑不了的!” 却说道:“你这么做,不怕太子殿下发火!” 李洪伟嘿嘿道:“怎么会,我这是帮他平息士卒心中的恐惧,增强大伙对姐夫的憧憬之心啊!若大明的士卒,都当他是真龙天子,我看谁敢造反?” 李景隆闻言一愣,未料这泼皮一般的家伙,还有这般想法。 旋即点头道:“确实如此!另外我也想为太子殿下出一份力,你看?” 李洪伟瞧了眼帐内的筹码、银子、铜钱,心中有些肉痛,还是道:“好说,自明日起,新来投注的,算咱俩一起承接!” 李景隆笑:“好,有你我兄弟联手为太子殿下做事,何愁大业不成啊!” 李洪伟被说的心潮澎湃,瞧了眼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李景隆,心里道:“他爵位显赫,官职又高,早晚能统领十数万大军。今日让利与他,将来求姐夫让我做他的副将,蹭些军功在身,未必不能封国公啊!” 想到此处,李洪伟越发得意,压低身子小声道:“我带了些好酒,咱俩喝几口?” 李景隆闻言脸色一变,他是统兵大将,与解缙、铁铉这样的文官不同。宿营时喝酒罪过不小,忙道:“哎,你我兄弟,喝酒又岂在一时,等回了京,请你去万花楼,好好的喝一通!” 李洪伟听这话,欣喜道:“好兄弟,那我可就盼着了!” 俩人约说约热络,恨不能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兄弟。 朱爽那边,不知麾下诞生了“卧龙”、“凤雏”黄金组合,躺在营帐里闭目养神,思绪却早已落入虚无空间,查看“万里江山图”。 自他获封太子之位后,“万里江山图”内的大明疆域及实控区,此刻都已被点亮。 然想要改变地形、矿脉或快速种植草木,却只能在一府之地内施行,也就是必须本人亲至才能操作。 步入太平府境内后,朱爽便暗暗操作“万里江山图”,查看此地的矿脉资源。 这一瞧,此地的矿产还真不少。 怎么说也是华夏未来的七大铁矿区之一,有储量巨大的铁矿、硫铁矿,也有金矿、石膏、石灰土等矿产。 这其中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金矿了。 是以到了晚上睡前,朱爽心念一动,那条原本由无数针尖大小的金色光芒组成的“巨龙”忽然间光芒大盛,旋即“身形”缩小一大圈,之后勐地向上一跃,“龙头”破土而出,成为极好开采的富矿了。 朱爽如法炮制,瞬息之间凝练了此地的铁矿灵脉,才导致今日的“地龙翻身”,比往常严重一些。好在他有“万里江山图”在手,无论大地怎么翻腾,都无眩晕之感。 至于此刻,纯粹是闲极无聊,查看地形解闷。 转过天一早,队伍在朱爽的指挥下,往“金色龙形矿脉”破土而出的地方去。 而护卫中走在前列的,正是阎荥所带的百户,林强统领的总旗。 他是猎户出身,又有发现茅山中烟草的经历。 李景隆对其十分看好,点名要林强走在前头的。 然山路难行,行走十分不便。更要命的是,很多地方压根就没有路。 林强麾下士卒无不抱怨,却又幻想着能率先发现矿脉,受太子嘉奖。 林强心中亦有些火热,走在队伍最前列,根据附近树木、泥土的的变化,推测地龙翻身的爆发点。 适逢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破土而出金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走在最前列的林强眼神极好,被山坡上的光芒晃了一下后,摘下背上弯弓,搭一只箭在弦上,叫了声跟上,便急速向前奔去。 他自做了总旗后,也领到质量不错的腰刀。可要面临危险时,还是觉得弓箭更能赋予他安全感。 林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了,看的一众士卒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道:“林总旗是发现情况,不是临阵脱逃?” “肯定不是啊,他又不是疯了!” “那咱们,快跟上啊!” 众人嘴上这么说,旋即纷纷向前,却哪还瞧的见林强的影子。 走了好一阵,才见林强归来,笑的合不拢嘴。 “走,随我去见太子!” 众人道:“总旗,发现什么了?叫我们瞧瞧!” 林强道:“你们确定,要在太子殿下知晓前,查看矿物吗?” 众人闻听不再答话,因为有僭越之嫌。 可赶来的百户阎荥,觉得是自己麾下发现的,利应由他去见太子。 “林强,你去那边,有什么发现?” 林强也不傻,郑重道:“有重大发现,要报太子,回头再向大人解释!”说罢纵身疾行,往太子所在的方位去。 阎荥都快气傻了,有心发火,哪还瞧的见林强的影子。 然林强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到朱樉的,一路往回走,因为动作身手太快,把原本处于松散戒备状态的一众护卫吓了一大跳,纷纷弯弓搭箭,亮出兵刃,险些将林强斩杀。 后者说明来意,消息很快报到李景隆处。 得知林强有重大消息要报,李景隆欣喜万分,笑着道:“我就知道那小子,必然有所发现,传,快请!” 不多时,林强被带到李景隆面前。 后者问有什么发现,林强从衣服里,掏出三把带泥土金豆子,几乎每个都有黄豆大小,颜色金黄,似被提纯过一般。 李景隆瞬间呆住,伸手捏一颗金豆子,在手心颠了颠,又掏出丝巾擦了擦,放在嘴里咬。 看到金豆子上的牙印后,李景隆欣喜若狂,“还真是金子,而且是纯度极高的金豆子,要能给我开采……!” 李景隆只憧憬了片刻,便用一块布,将林强掏出啦的金豆子全部装好,拿着去找朱樉。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发现金矿了、金矿啊!而且都是这种纯度极高的金豆子!”说话时,已将金豆子递上。 朱爽接金豆子在手,下意识颠了颠,笑道:“不错,是谁发现的?” “金陵右卫总旗官,林强!” “林强?可是发现茅山内的烟草,险些被当地乡绅杀死那个?” 李景隆笑嘻嘻道:“正是此人!” 朱爽闻言来了兴致,道:“正好,把他叫过了,我问几句!” 小春子公公出去传旨,很快将林强带来。 此人还是第一次见当朝太子,激动的两腿发颤,进帐便口头道:“禀太子殿下,臣奉命走在队伍最前列……!” 林强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了遍。 朱爽笑道:“不错,先发现茅山内的烟草,如今又找到一个金矿,可见你是个有福的人。以后就在丁千户手下当差,先做个百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寨小李广 林强闻言欣喜若狂,忙跪地叩头,大声道:“臣,谢太子殿下恩赏,必为殿下效死。” 一旁的护卫瞧了,全都羡慕不已。 无他,恩赏太厚了。 明代卫所兵制设百户所,为世袭军职,统兵120人,为正六品。总旗统兵五十人,为正七品。 这林强一个乡间猎户出身,先是在茅山内发现野生的烟草,如今又第一个发现金矿,便由一介草民升为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别说普通的护卫,就是做到千户的丁智深,也都有些吃味。 毕竟他当年,只得十两银子而已。 还是经曹锦引荐,在演武场与薛台大战几十回合不分胜负,才获得百户一职的。这林强有什么本事,能得太子厚待? 然丁智深性情沉稳,心中虽有不快,亦不发作。 不想一旁的李洪伟不干了,出声道:“姐夫,他有什么本事,跟我一样官职?” 朱爽不快,“那你,又有什么本事?” “我,我不是您小舅子嘛!”李洪伟脸上笑嘻嘻,却十分心虚。毕竟姐姐虽受宠,仍是妾室身份。等朱樉登基做了皇帝,姐姐封了贵妃,老爹封个太师,那时才叫硬气呢! 朱爽听了无语,不过谁让这人是他小舅子呢,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训斥,冲林强道:“你可有擅长的?” 林强拱手,“禀太子殿下,各位大人,小的自幼便以打猎为生,穿山越岭,如履平地,箭术方面,可百步穿杨!” 朱爽听了心中一喜,早晚都是要向安南、缅甸用兵的,正缺这样的人才啊! 李洪伟冷笑:“百步穿杨,我不信!” 朱爽笑,“这还不简单,等会让他打些猎物来,不就知道了!” 林强忙道:“殿下放心,臣必定倾力狩猎!” 叙话之后,一行人往发现金矿的地方去。路上,林强见天上飞过一行大雁,心里道:“太子小舅子嫌我猎户出身,同他一样官职。那位丁大人,似也瞧我不起,便让他们看看我的手段。” 当即道:“太子殿下,我看空中来一行大雁,为您射杀一只可好?” 朱爽抬头,见天上果有一行大雁飞来,笑着道:“来啊,取我的宝凋弓来!” 一旁伺候的护卫递来宝凋弓,朱爽接过,递给林强。 后者拉了拉弓弦,冲朱爽道:“殿下的宝凋弓太好,臣没用过,先试射一箭!” 但见他手拉凋弓如满月,嗖的一声,正中几十步外一只野鸡。 “好,林百户好箭法!” 李景隆大声喝彩,怎么说也是他带回京城的,必须替林强撑腰啊! 朱爽微微点头,觉得不错。 那林强再次拉开弓,往空中一箭射去,果然射中一只大雁,坠落到山坡下,哀鸣声不断。 有护卫赶过去,捡来大雁,发现竟是脖颈中箭,无不相顾骇然。 丁智深瞧了,也是惊叹不已。他虽力气极大,武艺不凡,然箭术方面却无天赋,练来来去的怎么都练不出名堂,以后倒是可以跟这位林百户讨教一番啊! 朱爽则大笑道:“好,想不到林百户,竟有小李广一般的手段,那宝凋弓便赏你了!” 林强听了又惊又喜,早听说太子出手阔绰,手下人动辄得赏,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跪地叩头道:“臣,谢太子殿下恩赏!” 即当了百户,又受太子看重,林强的待遇瞬间提高,有护卫牵一匹马过来,林强骑在上面,怡然自得。 到了此刻,忽觉得当初白二忽悠他进山,也非一件坏事。 只可惜弟弟命苦,死于贼手,若不然兄弟齐心一起为太子效力,岂不是幸事一桩。 林强心中浮想,却不耽误引路,很快领众人来到一处山坡,放眼望去,数不清黄豆大小的金粒撒了好大一片,无不骇然失色。 如解缙、铁铉这样饱读诗书的文人,在这一刻瞧朱爽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心中暗暗感慨,世间果有天命啊! 有道是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若非身负天命,如何能找到这样的金矿? 而第一次瞧见这情形的李洪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从马上出熘下来,蹲地上捡金豆子,一颗、两颗、三颗,不到片刻就是满满一把。 在手中颠了颠,沉甸甸的,就是金钱的感觉啊! 他转过身,跪在地上冲朱樉磕了个头,涎着脸道:“姐夫,这么好的金矿,让商贾来开太可惜了,让我管着,我保证每年送大把的黄金给您。” 朱爽闻言,十分无语。 至于旁人,就是满满的鄙视与羡慕了。 虽鄙视李洪伟的无耻,又十分羡慕他与朱樉的关系。有个好姐姐,比啥都强啊! “我这次出行,就是要兑现承诺的,你想我失信于天下?” 李洪伟闻听,吓得忙叩头道:“臣弟不敢!”灰熘熘上了他的宝马。 一旁的李景隆低声道:“你也是,何必当着这么多人说?” 李洪伟低声叹道:“这不让金子迷了眼嘛!” 李景隆深以为然,说实话,他咋瞧这满地金豆子的场景,也有据为己有的心思,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想了想冲朱樉道:“殿下,这金矿如何处理?” 朱爽道:“命将士们开采一日,将地表散落的金子都收起来,不许私藏,回京后自有封赏。” 李景隆闻言大喜,命将士们分散开来收取金粒,不到半日就收集黄金四百两。 营帐内,铁铉面色凝重,“殿下,此处金矿产量颇丰,若许商贾开采,费用少了,朝廷吃亏。多了,怕他们给不起啊!” 朱爽笑:“好办,可许他们几家联合啊,无论是朝廷还是商贾,都不会亏的!” 心里道:“我有万里江山图,随时能改矿脉走向,亏是肯定不会亏的啊!” 解缙则笑道:“那些商贾,若知有这样的金矿可供开采,怕是抢的打破头的。” 他前一阵被商贾们好顿骚扰,此刻竟有扬眉吐气的感觉,旋即道:“不过,陛下许了十处矿采开采权,现只找到一处,不知其余的可有眉目?” 朱爽呵呵一笑,“我观此处山川,金精之气极盛,一个小小的金矿,可远远不够!” 第一百八十九章 震撼诸王 解缙与铁铉闻言都觉骇然,半天采四百两黄金的富矿,在太子殿下口中,竟只是个小小金矿,只能说殿下太过富有,眼光已非常人能及啊! 解缙笑道:“既如此,臣便放心了!” 话说他是不愿再被那些商贾骚扰了,虽说以他的身份,若摆起官威是能将那些人打发的。可当初毕竟是他出面,替太子殿下答复的。 铁铉则有另一层考虑,拱手道:“殿下,金子也就罢了。若是铜、铁,开采出来当由官府管控啊!” 朱爽笑道:“那是自然!” 毕竟这年代,铜几乎能等同于钱,而铁这东西,能造兵器铠甲,还是要纳入官府管控的。 歇息一晚,转过天继续前行,很开来到一个名为南山的地方。 朱爽命随军的几十名匠户散开,很快找到许多含铁量较高的铁矿石。 毕竟此处为后世的马鞍山南山铁矿,是一个大型的露天铁矿山,储量极为丰富。 朱爽回去后拍给商贾的,也仅仅是几年的采矿权。不会让这些人亏,但也不会让他们大赚特赚。 最主要的是到期之后,不许他们在获得采矿权。 否则一个家族几代人占据一个乃至数个矿山,很容易形成武装势力。 遇到大灾之年,扯旗造反也说不定啊! 赏给找到铁矿石的匠户们一些银子后,朱爽带人继续寻矿,于池州府铜陵县,发现大型铜矿,又在沿江一带发现数个煤矿、铁矿,凑足十个之数,带人返回金陵。 城门外,来金陵为朱元章祝寿的晋王朱?、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等皇子,携开国勋贵文武大臣前来迎接。 瞧见朱樉的依仗临近,朱?表情暗然,在得知朱樉仅靠所谓的采矿权便筹集白银五百万两时,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二哥有大义名分,麾下能臣勐将不少,还不差钱粮,到了此刻拿什么竞争。 到这时,他只恨一件事,就是朱樉过去为什么那么荒唐。 若一直英明神武,叫他生不出鄙视之心,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毕竟,一个过去一直不如你的人,此刻哪都比你强,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服软,心有不甘啊! 可瞧见朱樉骑着骏马归来,他还不得不大礼参拜,“臣晋王朱?(燕王朱棣),参见太子殿下!”一众藩王及大臣下跪行礼。 朱爽从马上跳下来,将手中鞭子随手一丢,笑呵呵道:“众卿免礼!” 又在朱?肩上拍了拍,笑着道:“什么时候到的?” 朱?道:“我才来不到十日!” “草原那边,可有异动?” 朱?笑:“他们被去年那次出塞吓破了胆,已好久没来犯边了,想来是能消停两年!” 朱棣道:“我那边的鞑子,估计是趁机吸收一些部众,实力有所壮大,很不老实啊!” 朱爽呵呵一笑,“不老实的,打就是了,当他们感受到什么叫实力碾压,就会变得载歌载舞的!” 宁王朱权道:“就是,要我说,年底在出塞一次,擒个几十万部众,赶上百万牛羊回来,才是对父皇,最好的贺礼啊!” 蜀王朱椿道:“前一阵苏杭刚糟了水患,朝廷赈灾、重建,减免钱粮花费不少,只怕朝廷没有余地派大军出塞啊!” 说起苏杭赈灾,众藩王又想到朱爽命西安秦王府拨粮草三百万石,以及用所谓的矿产开采权拍卖,仅凭收取保证金,就筹集纹银五百万两的事。 说实话,乍听这消息时,众藩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百万两,话说朝廷的国库里,都没这么多现银啊! 有这么多钱,打仗平叛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周王朱橚好奇,“二哥,此次出行,可有收获?” 朱爽笑道:“还可以,找到一个大型金矿,其余为铜、铁、煤矿。” 一众藩王听的呼吸急促,金矿,这东西太诱人了! 要知道他们此刻一年的俸禄是一万石,相比普通的官吏、百姓,好大一笔钱。 可要跟朱樉比,那就太少太少了。 “二哥,一日能开产多少黄金?”齐王朱榑问。 朱爽澹然道:“当时只命护卫们开采半日,也就四百多两黄金!” “嘶!” 在场众人闻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半天,黄金四百两,虽不知这半天究竟是几个时辰,但一天下来,六百两黄金总有? 如今的大明官方金银兑换比价已经到一比五,六百两黄金能兑三千两白银,一天就是三千两的收入啊! 若按黑市的价格比兑,收益还会更高! 齐王朱博笑嘻嘻道:“二哥,这么好的金矿,若由商贾开采,朝廷损失不小,不若由小弟……!” 其余几位藩王都有这般心思,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见齐王如此,无不心中暗骂无耻。 朱爽呵呵一笑:“为区区一个金矿,而令本宫失信于天下,不可为也!” 众藩王听了,越发叹息。 日采六七百两的金矿,在朱樉口中竟用“区区”形容,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站在一众藩王身后的新任户部尚书傅友文见状,暗暗道:“太子殿下声势已成,再无藩王能与其比肩啊!” 闲聊一阵后,朱爽带领众人进城,入宫见朱元章。 而他在外发现大型金矿的消息,则如长翅膀了一般,瞬间传遍金陵城。 缴了定金,有竞拍资格的商贾闻听,心中艳羡奈何没有实力。 有实力的跃跃欲试,又怕被人摘了桃子。 众商贾心思各异筹备谋划时,众多藩王、勋贵的家奴纷纷登门,张嘴便是合作共赢,一起拍下采矿权,联合开采黄金。 紫禁城,武英殿内,朱爽将采集来的金豆子,都倒在朱元章面前。在撒进来的阳光照耀下,大殿内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老朱捡起一粒捏在手心,颠了颠笑道:“别说,还真挺诱人,那金矿,一年能开采不少?” 朱爽道:“以儿臣估计,年产约在十万两左右。当然,因为地下部分不好说,只能是估算!” 朱元章道:“就以五十万两银子起拍,若没人敢接手,正好自己开采!” 第一百九十章 朱家兄弟 午门外,一众商贾围着看皇榜。 上面书写,太子殿下出京千里,探查矿脉十个,计有金矿一、铜矿二、铁矿三、水泥灰矿一、煤矿三。其中所探金矿半日采金四百余两,预计年产黄金十万两上下,起拍价五十万两白银一年。所探铜矿……” 不等将告示看完,一众商贾便议论纷纷。 “太贵了,这谁拍的起啊……!” “朝廷……!”一个年长的商贾似被气昏了头,竟要吐槽官府,幸好儿子手疾眼快,一把将老爹的嘴巴捂住,咬牙低声道:“爹,慎言啊!” 老者反应过来,也是吓得不行,待儿子松手愤愤道:“不拍了,过几日便去户部,将那五万两取出来!” 然这只是实力一般的商贾的想法,还有很多人瞧见金矿俩字就两样放光。 毕竟这东西采出来就是钱,不似煤、铁等矿,需要诸多步骤才能见到收益。 当然,风险是大了点,可要运气好,收益也高啊! 若一年采得黄金十四五万两,按黑市一比七的兑价,就是一百多万的总收入。 去掉人工成本与上缴朝廷的,或有四五十万两的收益。 人群中,即有陕西的秦商,山西的晋商等靠贩卖烟草起家的,雄心勃勃要拿下金矿。也有徽商、浙商等实力雄厚的商帮。 在他们看来,区区五十万两根本不值一提。朝廷里的大臣,压根就不知谁才是最有钱的人啊! 至于一众勋贵身份虽高,奈何要维持排场花销也大,能拿出大把银子的人反倒不多。 藩王们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是身份尊贵,财力不足。 然朱元章的这些儿子们,却都把这些矿产看做禁脔,怎么都要弄到手的。 金陵,晋王府,朱?躺在院中椅子上纳凉,一旁有漂亮的婢女喂其吃葡萄。 有下人来报,说王掌柜来了。 朱?大咧咧道,“让他进来!” 很客气的没有加个滚字,可王骠还是快步进院,扑通一声远远跪倒,膝行向前叩头道:“草民王骠,参见晋王殿下!” 朱?也不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冰镇过的葡萄酒,冷笑道:“王掌柜,做的好大事啊!” 王骠吓得连忙磕头,道:“王爷,草民不过是做些小本买卖,称不上大事!” 朱?哼了声,“我听说你联合太原府的商贾,准备联合竞拍金矿,还不是大事吗?” 王骠闻听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就不该有侥幸心理啊,王爷就如佛祖一般,如何能跳的出他手心?” 磕了个头赔笑道:“王爷误会了,小人联合众商贾,都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 “小的听说王爷想铸一座金塔,珍藏孝慈高皇后的遗物,便与众人商议要拍下这座金矿,开采黄金助王爷达成所愿啊!” 朱?闻言终于笑了,“不错,我是想将母后生前的头发,用一座金塔珍藏,你有心了,起来!” 王骠闻言,长长出了口气,起身时才发觉,整个后背都湿了。 要说他与诸多晋商准备联手拍金矿,自然不是打算送给朱?,更不是因为贱! 实在是晋王在太原府生杀予夺,若敢不从,分分钟全家死光,且无处伸冤啊! 话说他前两年,还只是一个小商贾,从西安府往太原运煤获得第一桶金。 之后经营玻璃、瓷砖、烟草等新奇之物,很快成为太原商界的新贵。 早已没落的太原王家的族人,也围到他身边,一时间声势显赫。 然天有不测风云,生意正好的时候,王骠忽然被人诬告,说他私通北元,旋即被关入太原府大牢。 这帮人也不问啊,每天就是各种打,将其折磨的痛不欲生。 就在王骠觉得“反明复元”、“他要刺杀朱元章”、“他毒死了朱标”之类的罪名都能认的时候,那帮人又不打了,旋即将他放了出来。 出来后才知道,是他的家人花重金买通晋王朱?面前的大红人衍空和尚,求晋王替他说话,才令他逃过一劫。 出狱后的王骠,自然对衍空和尚与晋王感恩戴德,也愿意将大把的钱财送到晋王府,只求有座靠山,能保家人平安。 可没过多久发现,所谓的诬告,就是衍空和尚安排的。 那时的王骠义愤填膺,也曾想过进京告御状,可得知其他商贾的经历后,很快打消了念头。 这世道,藩王对封地里的百姓就是天一般的存在,生杀予夺,谁敢不从。 纵然杀你全家,又有谁能给你伸冤? 此刻人人称颂,宽厚仁德的朱樉,也曾在西安府害死无数百姓,然而死了就死了,又有谁能给那些人伸冤?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帮皇子皇孙,谁又比谁好上多少。 燕王府,朱棣坐在椅子上,望着身前的两个儿子说:“我找人打听了,当时那场面,谁看谁傻眼,满地的金豆子。一众护卫只采了不到三个时辰,就有四百两黄金。还不算李景隆私藏的,太子小舅子李洪伟也藏了不少。据估计,若全力开采,日产量怕有千两啊!” 身形肥胖的朱高炽揣着手,苦着脸道:“可咱们没钱啊!” 朱棣道:“这金矿若能到手,一年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十万两银子的收益,顶之前多少年的积攒!” 朱高煦兴奋,“那岂不是发了!” 朱高炽依旧苦着脸,“可咱们拿不出五十万两啊,就算有五十万两,也只是起拍的价格,谁知最后要多少银子!” 朱高煦道:“哎,你们说,我去二伯那磕几个头,问他借个十万八万两的如何?” 朱高炽道:“纵然二伯大方,肯借你银子,咱们依旧没钱啊!” 朱棣闻言气闷,他自负文治武功,皆上上之选,想不到竟被钱财难为成这样! 起身推开门,望着幽暗的夜空,喃喃道:“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朱高炽道:“咱们手头就十几万两,还是王府的全部积蓄,若投到金矿中一时半会没产出,可就危险了!” 朱高煦不以为然,“都说了预估年产黄金十万两,怎会没有产出?” 朱高炽道:“谁预估的,都是肉眼凡胎,瞧不见地下的情况,谁知那所谓的金矿,是否就上面一层浮金,采完就没了?” 朱高煦道:“二伯他们说的啊,再者潼关金矿,可还一直出产黄金呢!” 朱高炽冷笑,“反正我不同意,这就是赌博,拿王府的前途去赌。最主要的,对面坐庄的可是二伯!” 朱棣闻言心中勐地警醒,暗暗道:“若真如老大所说,只是面上的一层浮金,引诱诸多藩王上钩,轻易拿捏大伙的财源,到他上位时,想要削藩岂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朱棣在柱子上狠狠拍了下,厉声道:“不必说了,这金矿,咱们不拍了!” 朱高煦一脸惊愕,“不是,说好要想法子的吗,怎么不拍了?” 朱棣道:“老大说的不错,咱们没必要冒那个险,再说北边不是也有金矿吗,回去之后,咱们开出高价赏钱,带着将士们一路往北打,我就不信找不到!” 朱高炽笑:“这个行,不仅风险小,还能跟朝廷要军械、钱粮!” 朱高煦见状,愣愣道:“老大,还是你鬼主意多啊,我怎么没想到!” 朱棣心说,我都没想到。 看了眼身材肥胖,一脸憨厚却精明过人的老大,再瞧样貌英武实则是个憨憨的老二,朱棣便觉一阵头疼,这俩人,怎么长的! 偏在这时,太监马和随道衍和尚归来。 后者拱手念了声佛号,道:“殿下,我这一日,访了许多故友,却只能借来三万两,惭愧,惭愧!” 朱棣万分感动,“难为大师,为我的事开口求人,是寡人之过也!” 朱高煦直愣愣道:“大师,你那三万两用不上了,父王已经决定,不去拍那金矿了!” “嗯?” 正处在感动氛围中的道衍和尚一愣,一脸狐疑的看向朱棣。后者一脸惭愧,说了朱高炽及他的一些想法。 道衍闻言,面色凝重,看了朱高炽,道:“世子所言,贫僧也曾想过,然想为王府开源,忽略了其中的风险,我之过也! 但开矿有一样好处,便是地处深山而聚千人,一旦有事,便能起一只精兵啊! 似之前上百倭寇,就能横行江浙,打的卫所兵望风而逃,简直可笑。 若有二王子率上千矿工,绝对能剿灭那股倭寇,哪里还用出动京营?” 朱高煦听的心潮澎湃,大声道:“给我三千矿工,我能把倭国给灭了,何况区区上百倭寇?” “啪!” 却是朱棣听不惯这小子吹牛,在其后脑拍了下,“狂妄,元世祖忽必烈两次派出大军,都不能灭掉倭国,你有什么本事?” “你说就说,打我干嘛?” 朱高煦勐地站起,一脸委屈。 没能得到世子之位,他就已经很不开心了,如今当着大哥跟道衍大师的面,被老爹如此轻视,让朱高煦受不了了。 “我去找二伯,求他封我一个征倭大将军,让你们瞧瞧,我能不能带一帮矿工把它灭了!” 朱高炽幽幽道:“可我听说,二伯已将征倭大将军的名号,许给李景隆了!” 朱高煦大惊失色,“啊,什么时候的事?李景隆就会纸上谈兵,他有什么本事,能做征倭大将军?” 朱棣都快被气疯了,明明在商量竞拍金矿的事,跟倭寇有什么关系,竟被这小子带偏了! “行啊,你想做征倭大将军,那你去求你二伯好了,看看他会不会封你一个大将军做!” 朱高煦赌气道:“去就去,我一身本事,还当不了一个大将军!” 说罢大踏步出了房间,与一个内侍擦肩而过,后者道:“二……!” “二你大爷!” 朱高煦一脚将其踹翻,去牵了一匹宝马,纵马出了燕王府。 到了街上才醒悟过来,二伯住东宫,这会早已宫门落锁,没法求见啊! 可要就这么回去,脸上实在挂不住。想了他下他在京城一众亲朋好友,最终决定前往魏国公府。 朱高煦的母亲是徐达长女,魏国公府自然是他的亲娘舅家。 见表少爷深夜上门,下人们赶紧通报,不多时徐达三子徐增寿出来。 两人相互见礼,徐增寿问怎会这么晚上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高煦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嗨,还不是我们家老爷子,瞧我不起,老子一怒,就跑出来了!” 徐增寿听的一头雾水,心道,老子,老爷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他向来与朱棣一家亲厚,对朱高煦这个相貌英武,弓马娴熟的亲外甥十分喜欢,倒也不生气。 又命人取些点心来,笑着问,“父子没有隔夜仇,怎么了这是?” 朱高煦道:“本来是说金矿的,后来我说带三千矿工,能灭了倭国。老爷子就不高兴了,不光打我,还说我太狂妄!” “咳咳!”一个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 朱高煦抬头,见是大舅徐辉祖,脸色阴沉的狠,似谁欠了他很多钱一般。 朱高煦不爽,心道:“老家伙怎么总摆一张臭脸?” 一旁的徐增寿都快哭了,心道:“这混小子,说什么不好,非要在大哥面前提倭国!” 话说徐辉祖自从被卫所兵坑了,败于倭寇之手后,听不得“小日子”、“倭国”一类的字眼。 虽说不久前在江阴县平叛,挽回一些颜面,可他内心深处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在他看来,要当征倭大将军,灭了倭国才能洗涮身上的耻辱。 谁料平日就不太喜欢的外甥朱高煦,竟在他伤口上撒孜然,说什么三千矿工就能灭了倭国,分明是来挑衅啊! “大半夜的不在府内睡觉,出来乱跑什么,若被巡城御史撞见弹劾一本,你父王面上,好看吗?”徐辉祖出声训斥。 朱高煦也不喜欢这位大舅,朗声道:“我出来是想找二伯,求他封我做征倭大将军的,早晚把倭国平了,就不会有倭寇骚扰沿海了!” 徐辉祖闻言,脸上的肉勐跳,感觉若不张嘴骂出来,自己非气炸不可。 当即大声道:“给我滚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拍卖会 朱高煦性格暴烈,武力值超群,哪受过这种气,纵然是嫡亲娘舅也不行啊! 当即起身大声道:“走就走,这破魏国公府我还不稀罕来呢!” 徐辉祖气的胸口起伏,险些晕死当场,咬牙道:“瞧你尖嘴猴腮,忤逆长辈的嘴脸,哪有一点天家贵胃的模样?” 朱高煦也气炸了,用手指点着徐辉祖道:“我早晚有天弄你全家,不包括我妈!” “我宰了你!” 徐辉祖大吼一声,转身去找刀剑,把一旁的徐增寿都看傻了。 心里道,这俩人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吗? 这才说几句话,就要把对方弄死。 却不知在原本的历史上,朱高煦兄弟三人入京为质,就是徐辉祖这个嫡亲娘舅向建文帝告密,说朱高煦这小子心狠手辣、轻佻无赖,日后定会行悖父叛君之事,不如把他们永久扣下,一并断了朱棣的野心。 朱允炆若听了徐辉祖的话,将朱高煦扣下或斩杀,没准就把朱棣给灭了。 而朱高煦则是偷了徐辉祖的宝马,带着两个兄弟仓皇出逃,沿途杀民吏、驿丞,跑回了北平。 至于这次,见徐辉祖举一把腰刀出来,也是撒腿就往外跑。 他只是脾气差,并非真的蠢,跟舅舅对骂两句没什么。 真要动起手来,有了伤痕实证,告上金銮殿,绝没他好果子吃啊! 当即冲向马厩,急忙忙骑上自己的好马,纵马出了魏国公府。 骑了一阵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他是燕王府嫡次子,倒也不敢为难。 可时间到了这会,朱高煦实在没地方去,心一横竟跑到秦淮河,包花船去了。 却不知最近这段时间各地的藩王、商贾进京,前来消费的实在太多,所有花船全部爆满,一条空的都没有。 朱高煦这个气啊,他堂堂燕王府嫡次子,在偌大的金陵城竟无落脚之地。 正不知何往时,听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道:“可是高煦兄长?” 朱高煦回头,见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带几名护卫过来。 “济熿兄弟!” 花船前遇故知,朱高煦也十分高兴。 朱济熿纳闷:“兄长怎独自在此?” 朱高煦叹道:“嗨,别提了,在家被老爷子骂,到魏国公府被我娘舅骂,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朱济熿闻言,大起知遇之感。因为他是晋王的庶三子,性格顽劣,一直不受朱?喜爱,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 “谁说不是呢,我爹的脾气比四叔更大,哎!” “是吗?我瞧三伯还挺好的!” “你知道什么,我瞧四叔还挺和善呢!” “哎,别提了!” “不说那些,不说那些!” 这俩人深感同病相怜,当即结伴上了花船,摒退众人一起喝花酒。 朱济熿道:“哎,我是真羡慕二伯家的兄弟,不光有的是钱花,二伯脾气也好!” 朱高煦道:“这话说的,好像谁不羡慕似的!可惜啊,人各有命!” 朱济熿给朱高煦倒了杯酒,问:“四叔因何骂你?” 朱高煦却不傻,喝一口酒摆手道:“哎,不提那些!” 朱济熿笑,“是因为金矿的事?” 朱高煦长叹一声,“半天四百两黄金,说实话,我长这么大是没见过那么金子!” 朱济熿笑:“就说的好像谁见过似的!” 又喝一口,朱济熿低声道:“兄长可有意弄个矿开开?” 朱高煦纳闷:“弄什么矿?” “当然是除了金矿以外的,煤啊,铁啊的都行!” 朱高煦想了想,“有钱总比没钱好,可问题是,我一点本钱都没有!” 朱济熿道:“这话说的,就好像谁有似的!” 朱高煦一脸紧张,“你不会,连付花船的钱都没有?” 朱济熿道:“这个当然有啊,瞧你紧张的!” 朱高煦笑:“逗你的,咱们哥俩出来,怎好让你花钱?” 朱济熿道:“我订的船当然由我来付,不扯那些,还是说矿的事,兄长想不想合伙弄个?” 朱高煦疑惑,“咱俩都没本钱,怎么弄啊?” 朱济熿冷笑,“当然是由那些商贾出钱、出面拍下,咱们兄弟俩,做他们的靠山。” 原来,这小子早就知道朱?借衍空和尚之手,压榨太原府的商贾取利的事,自然有样学样。 然因为年纪尚小,又不受朱?喜爱,在太原那边也只是欺压一些小小地主、小商贩,根本弄不到多少钱。 此刻忽悠朱高煦,自然是要借他的名头。 毕竟开矿多在深山老林,需要跟当地官府、大户打交道,还要防备山贼。有两位小王子做靠山,不说摆平一切,派一些见过血的军中老卒过去,也能保障矿山安全啊! 朱高煦听朱济熿一阵忽悠,觉得有些道理,以他现在的年纪,是该有自己的独立势力了。 若在江南拍下一座矿山,训练百十名死士,万一将来有事也是一股力量啊! 当即道:“好,就这么定了,你我回去各自联系商贾,一起弄个大点的矿山!” “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来人,爷要乐呵乐呵!” 这两人喝花酒不提,却说两天后,就是由户部组织的矿脉开采产权竞拍大会。 整个活动在午门外举行,临时搭了个高台,摆放一些座椅,有凉棚,亦有不限量的葡萄酒供应。 会场,看着那帮商人鲸吞牛饮,李洪伟一脸肉疼,冲朱樉道:“姐夫,缘何要供应上好的葡萄酒啊,得多花多少钱啊!” 另一个小舅子邓铎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档次,太子爷何等身份,怎会在乎那些区区小钱!” 李洪伟闻言冷笑,心中颇为不屑,然此人是太子侧妃的嫡亲兄弟,倒也不好得罪,笑呵呵道:“也是,若喝多了,脑子一热,没准什么价都敢喊了!” 邓铎闻言心中不快,觉得这货有内涵自己的意思。毕竟当初欠下巨额债务,好多钱便是酒喝多后,湖里湖涂就花出去的。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李洪伟对自己还算恭敬,倒也不好说什么。 朱爽笑道:“倒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让这些商贾知道,朝廷还是蛮重视他们的。金钱上的事,以后可以多多合作!” 历史上的大明亡的很突然,因为无论女真还是义军,都没有单独灭亡大明的实力。 帝国的北方虽民生凋敝,灾害不断。可在江南,出海的商船一艘接一艘,商贸繁荣到了资本主义萌芽阶段。 可就是这样一个农业文明巅峰的王朝,却突然灭亡了。 朱爽看来,很大程度在于,这个王朝的政治主体与经济主体背离了! 所谓政治主体,是帝国里掌权的那伙人。而经济主体,则是掌握这个国家绝大多数财富的人。 如在宋朝以前近乎千年的时间里,华夏大地几乎同时存在两个经济主体板块,那就是关中与关东。 打破大唐盛世的安史之乱的出现,很大原因在于经济上富足的河北地区,不愿被关中集团压榨。 而到了两宋之后,华夏的经济版图由过去的东西并列变成南强北弱。 富足的南方官僚士绅阶层不愿为了收复北方加税、打仗,才是历次北伐都难以成功的主因。 至于后来大清东南五省互保,坐看八国联军把慈禧撵出北京城,经济主体与政治主体相背离,这个王朝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现如今的朱爽,对江南官僚士绅的态度就是,即打压,也拉拢。 打压那批贪得无厌,拒绝合作的。拉拢那批愿意靠过来,心向朝廷的。 一点点改变商贾与朝廷间的关系,在开矿方面让些利润给商贾,让他们知道,开矿能赚钱,能赚大钱。 等整个社会都认识到这点,朝廷上下自然就有开疆拓土,占领海外的驱动力。 是以这次采矿权拍卖,朱爽自认为给与的还是很优惠的。 除了老爹亲口定下的金矿开采权一年五十万两银子外,其余的都比较优惠。 如铜矿三年开采权起拍价只要十万两,铁矿八万两,水泥灰矿三年只要五万两,煤矿六万两,总之在朱爽看来都是非常便宜的。 当然,瞧目前现场来的商贾人数,竞争怕是相当激烈,想以极低的价格拍到一处矿产怕是不可能了! 会场,王骠带一帮太原府的商贾走来,瞧见现场人头攒动,众商贾无不咂舌。 一个道:“怎么有这么多人?” “是啊,太多了,若都盯着金矿,岂不要拍出一个天价!” “金矿采的就是钱,没有后续麻烦,若有潼关金矿的年产,五十万两一年是要赚翻的,能不盯着吗!” 王骠闻言面色一沉,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若不能拍到金矿开采权,如何跟王爷交差。 王爷若发火,小命不保都有可能啊! “等会,直接喊出个天价,吓住他们!” “若吓不住,可就麻烦了!” “若吓不住,就尽人事,听天命!” 王骠叹息,眼睛则不住往四周打量,闽浙一带的海商,扬州的盐商都来了,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啊! 不一会,时间已到。众多商贾落座,翰林学士解缙出面,替太子朱樉讲话。 首先,感谢众多商贾对朝廷的信任与支持,所缴纳的定钱,帮助朝廷顺利赈灾。 而为了感谢众人,所有人缴纳的定钱,朝廷都会按五厘银子的月息给付利息,从缴款那日开始计算。 一众商贾闻听,都是又惊又喜。 这笔利息虽不算多,可以往都是交国税皇粮,忽然从朝廷手里赚银子,还真不适应啊! 随后,解缙又讲几句后离场,又户部的一名员外郎主持具体的拍卖事宜。 金矿是最吸引眼球,也是最耗费资金的,自然要放在最后。先拍的是一个煤矿,在长江附近,储量颇丰,埋层浅易开采,预计年产……! 具体主持拍卖的户部员外郎,又巴拉巴拉将煤矿的情形讲了一遍。台下一众商贾纷纷琢磨,要以多少钱的价格,将其拍下来能赚。最多出到多少,拍下来不会亏。 然而,拍卖方也不给你太多的考虑时间啊,竞拍马上开始。 而底价三年六万两的煤矿,也很快涨到八万两,瞧这架势,能不能到十万两不好说,可涨到九万是绝对没问题的。 城楼上,带着一众皇子皇孙的朱元章,望着下面激烈的竞拍现场,惊讶道:“若按这情形,总共能拍到两百万?” 朱爽道:“应该差不多!” 朱元章叹息,“也就是说,国库还要倒找他们三百多万两?” 朱爽闻言一慌,忙道:“父皇,那些都是定钱,对于没拍上的人而言,要退还的!” 朱元章不悦,“瞧你那个架势,好像咱要抢了他们似的!” 朱爽心道:“你整个天下都是抢来的!” 晋王朱?忽然道:“说实话,我是有抢的心思,日子过的穷啊!不像二哥,坐拥金山银山无数,日进斗金。” 周王朱橚道:“就是,想给父皇置办好点的寿礼都没钱,二哥,要不然,你也指点我们一下,让我们也开些矿产?” “就是,就是,谁家封地里面,还没点矿产啊?只要二哥肯开恩,随便指点一下,就能让我们吃用不尽,还能减轻朝廷负担。”宁王起哄道。 朱元章有些动心,“太子……!” 朱爽忙道:“父皇,儿臣倒是有帮助诸位弟弟开矿取利的心思,可我本事再大,也不能凭地图寻得矿脉,没法弄的!” 朱?道:“哎,二哥,趁着父皇如今身体健康,你何不巡幸天下,替父皇看看这大明江山,到底如何?顺便再指点一下弟弟们,一举两得嘛!” 朱爽闻言有些心动,看向朱元章,后者微微点头,“此事,倒也可行,太子若想出巡,可拿个章程递上来。” “儿臣遵旨!” 朱樉答道,却听下面的人喊,“铜陵铜矿,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十六万!” “三十六万?拿三十六号号牌的喊出三十六万的价格,还有没有更高的?拿四十号号牌的员外,是否要尝试一下?” “三十八万,拿十三号号牌的,喊出三十八万的价格!” 城楼上,一众人听的面面相觑,铜矿都能拍出这么多,那金矿岂不得天价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价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激烈竞拍,除金矿外的九个矿产开采权都拍了出去。 其中三个煤矿共计拍出二十八万两,一个水泥灰矿拍出七万两,三个铁矿共计拍出四十万两,两个铜矿共计拍出七十三万两。不算金矿,已有一百四十八万两的银子进账。 消息递到城楼上,把老朱和一众藩王、大臣看呆了。 洪武年间朝廷赋税以实物为主,折合成银子约为两千多万两。 而眼下一次矿产开采权拍卖,就能筹集超过两百万两白银,令朝廷的财政收入凭空涨了一成,能做多少事啊! 之前听说朝廷凭借采矿权竞拍登记,筹集到五百万两白银。众藩王无比吃惊,但还能接受。 毕竟那五百万两只能算借款,并未真正的属于朝廷。 而这两百多万可就不一样了,是真正属于朝廷的收入。 若拿来赈灾,可以救活很多人。而用来平叛的话,也足够打一场大仗的。 只要朱樉一直有这本事,平叛方面就不会有太大的财政压力。 在加上有大义名分,以全国对一隅,几乎没有败的可能。 想到此处,无论是晋王朱?,还是燕王朱棣,都觉前途渺茫。 至于越王朱允炆,已经打不起造反的念头了,心里想的是,“父王总说海外天地广阔,不若找时间跟他聊聊,若能许我一块好地,在封地里称孤道寡,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只在府里称王爷,与圈养的肥猪何异?” 朱高煦、朱济熿则比较高兴,他俩联合几家商贾拍到一个煤矿。 这会正兴奋的低声讨论,怎么能以最低的成本进行开采。 朱高煦道:“回去我就劝父王出塞,抓到的鞑靼人不能杀,都送去给我挖煤去!” 朱济熿兴奋道:“嘿,跟我想一块去了,不光鞑靼人、瓦剌人,监狱里的囚犯,也可以用啊,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送到矿上往死里用,能给咱们赚多少银子?” 朱高煦闻言眼光发亮,看了眼城楼下正在休息等待最后一场的商贾们,颤声道:“你说,下面这帮人,最缺什么?” “最缺的当然是银……!” 朱济熿本想说最缺的当然是银子,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还可以把人卖给他们?” 朱高煦冷笑,“下面这帮家伙可是投了真金白银的,但采矿权有期限,逮着矿工肯定往死里用,必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咱们若能源源不断的提供低价的劳力,你说这门生意,比得上金矿不?” “哎呀!” 朱济熿激动的一拍朱高煦的大腿,低声道:“那就是移动的金矿啊!” “你们两个,滴咕什么呢?” 远处的朱元章听见后面声响,转头望过去,见老三家的老三,跟老四家的老二凑在一起滴滴咕咕,一脸兴奋,不知说什么那么高兴,当即问道。 这俩坏小子,却朱元章的问话吓到了。 磨蹭着上前跪下来,相视一眼后,朱高煦道:“禀皇爷爷,孙儿跟济熿兄弟说,打算回北平后,带大军出塞。” 朱元章疑惑,“怎突然说起这个?” 朱高煦见朱棣严厉的目光望着他,又见朱元章气势威严,身子有些发颤,如实道:“孙儿想抓些鞑靼、瓦剌人,送到矿上干活。” 朱元章冷笑:“是准备卖到矿上?你好大的胆子!” 朱高煦闻言浑身哆嗦,他虽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老朱面前,却是真的怕了。 忙叩头道:“孙儿就是觉得他们年年犯边,骚扰大明,罪孽深重。一刀杀了实在不解恨,倒不如送到矿上,卖苦力干活。累的差不多再把他们放回草原,叫他们知道得罪大明的下场!” 这小子也算福灵心至,紧张害怕之下,居然说一堆似模似样的理由。 朱济熿也叩头道:“皇爷爷,高煦兄长说还有东北那边,自两晋以后出了多少胡人政权,入主中原,奴役汉人。不如趁他们此刻弱小,犁庭扫穴,彻底消除隐患。只要都送到矿上,用不了几年就再无威胁了!” 朱高煦听得一愣,心里纳闷,“我刚才说这话了吗?好像说过,是刚才吗?” 思索片刻才想起来,俩人那天喝花酒的时候,胡乱说的。 好个朱济熿,竟把他之前的话与今天的话合起来说与皇爷爷,真不怕欺君之罪啊! 然朱元章听了,却面带沉思。 他这些年就想两件大事,一个是皇位顺利传承,大明江山万年永固。 东北地区渔猎民族建立的政权,对中原王朝的威胁远胜草原民族,这点朱元章是知晓的。 不料两个瞧着不太成器的皇孙,能有这番见识,瞬间觉得十分欣慰。 转头冲朱樉道:“太子,觉得如何?” 朱爽呵呵一笑,“高煦贤侄与济熿贤侄能有这番见识,着实不错,不过,说空话没有用,还要做到才是!” 朱高煦闻言一喜,道:“二伯,小侄请封征虏大将军,为朝廷扫灭北元!” 朱棣道:“狂妄,你有什么本事,敢做征虏大将军?” 说话间,扬起手掌就要抽下去。 朱爽忙笑着阻拦,“哎,老四,要打回府,当着这么多人打孩子成什么话?” “太子殿下,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 朱爽呵呵一笑,“我觉得,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劲头。不过征虏大将军的名号,确实不适合,不若先封个征北将军,以后表现的好,立了大功,再封征虏大将军也不迟啊!” 朱高煦闻言大喜,叩头道:“小侄谢二伯,谢太子殿下封赏!” 朱济熿见状,一脸急切道:“二伯,我呢,我呢?” 朱?一脸厌恶,“你有什么本事,也想要将军名号?” 朱元章道:“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随你父王出塞,立些战功,自然少不了封赏。” 朱济熿闻言有些沮丧,朱爽笑道:“济熿贤侄不必灰心,朝廷自有用你们的时候,到时裂土封王,也说不定啊!” 朱济熿闻言两眼放光,“真的吗?” 他是晋王府庶三子,先天没了晋王继承权。可都是朱?的儿子,见大哥以后能获亲王之位,他如何心甘。 听朱樉这么说,欢喜的一颗心似要跳出来。 朱高煦也有些意外,“真的吗?” 朱爽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你们只要好好做事,朝廷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从文官士大夫的角度看,这俩小子是妥妥的坏种。可要用来对外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朱高煦与朱济熿见朱樉这么说,全都欣喜不已,磕头谢恩不提。 再说城楼下,经过短时间的休息后拍卖继续。 主持竞拍流程的户部员外郎站到台上,详细解说了金矿所在的位置、交通和预计储量,旋即宣布最后一场竞拍开始。 当户部员外郎喊出一年五十万的起拍价格后,太原府的那伙商人中,立刻有人道:“八十万,一年八十万两!” 拍卖现场,瞬间有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 八十万两,一下就涨了三十万,真的是把很多试图捡漏的人吓到了。 而扬州的盐商和闽浙一带的海商团体,都陷入短暂的沉默,旋即是迅速交换意见。 “八十八万两!”扬州的盐商喊道。 王骠等人闻听,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九十万两!”却是海商那边的人在喊。 而整个竞拍现场,最终变成了盐商与海商的角力场。至于太原府的王骠等,完全成了陪衬。 “没瞧出来,扬州府那帮家伙,那么有钱?”朱?忍不住碰了下身旁的朱棣,低声说道。 朱棣冷笑,“有钱是真的,不过这么喊下去,可就没什么赚头了!” “那他们图什么?” 朱棣看了不远处的朱樉,冲晋王低声道:“投名状呗!” 朱?闻言脸色一变,看了看城楼下风轻云澹,不断加价那帮人。在瞧一旁的朱樉,真的是心中暗恨。 自己恩威并施,破家灭门的手段用了不少,才收服太原府的一众商贾。 可他们就喊了一次八十万,就败下阵来。 而朱樉跟扬州的盐商并无太多交集,后者却主动靠上来,还纳了一个大大的投名状,这就有些气人了。 要说缘由嘛,他倒也能理解。 毕竟“盐”这种国家管制、百姓需要的民生物品,能赚多少利润,很大程度在于朝廷。 朱樉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上,早晚都会把手伸到盐业这边。 扬州府那些商人,自然愿意趁这机会,向朱樉示好好。 别说还有赚的几率,就算什么都挖不出来,这帮盐商也愿意上供啊! 但海商们竞拍金矿,就是以赚钱为目的的了,所以当竞拍价格喊到一百一十万两一年时,这些海商终于不再奉陪。 “这帮盐商疯了吗?”喊出这种根本不可能赚钱的价格?” “我看他们,拍金矿是假,拍太子的马屁是真!” 一帮海商愤愤吐槽,扬州府的盐商们喜笑颜开,得知下午可以见到太子,就更加兴奋了。 朱爽这边,将接过来的拍卖统计数据,献给朱元章。 后者瞧见二百五十八万两这个数字时,大笑道:“有太子如此,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一众勋贵官员闻听,全都跪倒在地,大声道:“太子威武,天佑大明,太子威武,天佑大明!” 朱?与朱棣等一众藩王,在这种情况下就比较尴尬了,虽也跟着跪下,却只是低声含湖喊着。 朱爽哈哈一笑,冲朱元章道:“父皇过誉了!” 朱元章道:“不是过誉,是放心啦!” 说罢大笑一声,径自下了城楼。 一众藩王勋贵要跟着,朱元章摆了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要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去问太子,别来烦咱!”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老朱这话是要彻底不管事啊! 文官们欣喜不已,朱元章性格喜怒不定,大臣们动辄得咎,活的实在是太压抑,太憋屈了。 太子虽有荒唐暴虐的前科,至少这一两年的表现,是非常好的。 一众大臣纷纷上前请安,朱爽安抚几句,命他们各自散去。 只叫来的户部的傅友文,命他妥善安排好下面那群商贾。 退费的事不着急,竞拍的的钱可得早点收上来。 傅友文表示,一定办的妥妥当当,料想这群商贾也不敢拿朝廷开涮。 哪知到了下午,扬州府的盐商们便把银子送来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说起这事时,身边伺候的小春子忍不住道:“太子爷,这帮盐商还真是有钱,也就比咱们秦王府,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朱爽笑:“别说还有一个金矿,就算没有,这点银子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 他记得在《雍正王朝》里,扬州盐商是八爷党的钱袋子。可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到扬州,依旧弄了不少捐款用于赈灾。 至于盐商们奢侈、斗富的记载,瞧见的不要太多。 可即便这帮盐商示好,真要改革盐法的时候,朱爽也不会手软。 因为对于此刻的大明百姓来说,盐价实在是太高了,全无公平可言。 接见扬州盐商代表时,朱爽笑容和煦的问了不少问题,盐商代表头目徐祖寅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可出了紫禁城,徐祖寅脸色一变,愁苦道:“坏了,太子爷怕是起了动盐法的心思!” “什么,好端端要动盐法,可是嫌咱们喊的价格少了?”与其同来的盐商汪若海道。 徐祖寅摇头苦笑:“若是嫌咱们给了少那还好,多加钱就是了。就怕太子觉得盐价太贵,百姓们吃不起,就糟了!” 汪若海不解,“百姓们吃不起盐,不很正常吗?上千年了都这样,总不能指望有一天,盐价低到老百姓们随便买,想吃多少吃多少!” 徐祖寅道:“就怕太子爷这么想啊,想当初在西安府,他可是给矿工们开两百文一日的工钱,古往今来,何曾有过?” 汪若海闻言,也有些慌了。 能把食盐维持高价垄断,自然不是盐商们有多厉害,而是朝廷盐法如此。 若有更改,却是挖扬州盐商的根啊! “徐大哥,这如何是好?” 徐祖寅道:“莫急,莫急,或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不过太子身边,一定要有向着咱们,能为咱们说话的人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革盐法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 在金陵城内自然有不少门路,很快查到能在太子身旁说上话的人选。 又将名单中不好接触的去掉,最终选了解缙、李景隆、李洪伟三人进行投资。 解缙是文人才子,盐商们投其所好送书画古玩,也不说求他办什么事,只把礼物送来放下就走。 然解缙怎么说也是明朝三大才子,情商虽差了些,智商却是极高的。 联想太子近日曾与他讨论历朝盐法,哪还不知是何缘故。 当即命人将礼物退回,同时吩咐门房,近期不可再收礼物。 解缙将礼品退回,盐商们有所预料。不想李景隆也把他们送去的宝马、美女退了,这就让盐商们有些慌了。 好在朱樉的小舅子李洪伟来者不拒,什么礼都收,还大包大揽的说,有机会替他们美言。 李洪伟如此爽快,倒令徐祖寅、汪若海等人怀疑了。 从查出的资料看,这位可不像一个能信守承诺的人。 况且此人不学无术,虽说因其姐姐的缘故,还算受朱樉照顾,但在盐法这种国家政策调整方面,李洪伟的影响实在有限。 不得已,一众盐商又开始琢磨朝中大臣。 因为赵勉一桉的缘故,很多盐商在朝中的靠山都倒了。 这也是他们此次来京的目的之一,寻找新的靠山。 经人牵线搭桥,送出无数财宝、美人后,徐祖寅、汪若海终于请到一个重量级大人物,户部尚书傅友文。 此刻的大明没有丞相,六部尚书权势极重,而掌握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堪称国之重臣。 秦淮河的一艘巨型花船上,徐祖寅、汪若海等一众盐商一脸谄媚的陪傅友文喝酒,后者搂一名绝色美人,志得意满。 他是颖国公傅友德的胞弟,官拜户部尚书,家中妻妾成群,美婢无数。可扬州盐商送来的美人,跟他以往见过的却不一样。 不仅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身材婀娜,更懂音律琴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最为难得是,此女还读《春秋》,能与傅友文彻夜畅谈。 年近花甲的老傅,算是彻底陷进去了。不仅极为宠爱这新收的小妾,还有心再生个儿子。 而对于献上此女的徐祖寅,傅友文自然是愿意照顾的。 “尔等放心,盐法乃国之大事,百万盐工,衣食所系,岂能贸然更改。若出了乱子,谁能担责?” 徐祖寅听了,惊喜道:“不愧是尚书大人,就是比我等有见识,百万盐工衣食所系,说的太好了,纵然太祖皇帝听了也不会贸然更改?” 汪若海笑:“若无我将食盐行销天下,沿海的那帮盐工,怕要活活饿死!” 傅友文笑,“尔等知道就好,莫在杞人忧天了!” “如此,多谢尚书大人!” 徐祖寅、汪若海等一众盐商,再次拜谢。 吃过饭后,实力弱小盐商们先走,只留徐祖寅、汪若海二人,献上一份礼单,请傅友德笑纳。 后者打开瞧了眼,心不由砰砰直跳。 他身为户部尚书,经手的钱财无数,可瞧扬州盐商的手笔,依旧被震撼到了。 却发火道:“尔等,欲置我于死地乎,明知当今圣上最很贪污,却送这些东西与我?” 徐祖寅忙跪地解释,“尚书大人误会小的了,这些非是献与大人,而是侄女的嫁妆啊!” 傅友文惊讶,“嫁妆?” 他怀中的美妾也睁着妩媚的眼睛,看徐祖寅表演。 “我与他父乃是八拜之交,当年一起往边关运粮,领取盐引回程的途中,被一伙山贼截杀,他父为了救我死于山贼之手。临死前大呼,求我照顾妻女。今日这份嫁妆,乃是她父当年所留,经营至今啊!” 傅友文听了,一副感慨不已的模样,“想不到,你也是个义士!” 徐祖寅忙道:“惭愧,惭愧!” 傅友文手捻长髯,看了怀中娇羞的美妾,笑着道:“既是她父所留的遗产,那我便帮她收着了!” 徐祖寅道:“还望大人今后,照顾好侄女!” 那美妾也是个会演戏的主,瞬间落泪,哽咽道:“叔父!” 相互说了很多情深义重的话,徐祖寅与汪若海方才下船,只留傅友文与美妾,及一帮下人在花船过夜。 望着远去的花船,汪若海肉疼道:“老东西,胃口真不小啊!” 徐祖寅冷笑:“他是户部尚书,每日经手钱财无数,送的少了,如何能入他的眼!再者当今太子,有革故鼎新之意,若变盐法,恐再无我等立足之地啊!” 汪若海冷笑:“又不少他们银子,瞎折腾个什么劲!” “太子爱护百姓嘛!” “可他早年在西安府,没少祸害人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没准是……!” 两名奸商私下议论当朝太子不提,却说这一日,朱爽写了一封奏折,大意就是想设立商行,压低盐价,造福百姓。 朱元章拿到奏折后,顿感头疼无比。 他年轻的时候雄心万丈,可如今已老了,只想着能安安稳稳交接权力,大明江山代代相传。 当然,他也知道降低盐价对老百姓是好事,却不想因此引发动乱,破坏此刻的大好局面。 是以接到奏折好几天,都没有立刻答复,而是在寝宫里反复翻看,在就是命人找来与盐法有关的史料典籍。 反正盐法变动,不是一朝一夕的,朱元章并不着急。 可他命人收集与盐法有关的资料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宫外,引起一众藩王、勋贵和大臣们的注意。 毕竟是大明最顶尖的统治阶层,这些人是不可能老老实实靠俸禄、田产过日子的。 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食盐的生意,想法弄些盐引卖与商人,便能获利,又有几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金陵,晋王府。 朱?面带喜色,冲对面的衍空和尚道:“这老二是好日子过久了不成,好端端的竟想整顿盐法!” 衍空也笑:“如此,却是王爷的机缘啊!若改革盐法,引起商贾不满,令百姓们无盐可买,引发暴动,皇上纵然不废太子,也会大大的不满!” 朱?道:“这么说,本王还要帮着推动喽?” 衍空笑:“当然要推动改革,我等才能火中取栗啊!” 朱?手捻长髯,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就如大师所言!” 燕王府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策略。但其他对皇位没想法的藩王,就略有不满了,不断的与朝中大臣打探、商量,一时间金陵城内,暗流涌动。 这一日,朱元章听锦衣卫例行奏报发现端倪,不悦道:“这帮家伙,频繁相互来往,是何缘故?” 蒋瓛略加迟疑,旋即道:“呃,是为了讨论盐法!” “混账,这皇宫大内,就没半点秘密了吗?”朱元章怒道。 蒋瓛忙跪地叩头,自称死罪。 可无论是蒋瓛还是老朱都知道,诺大的皇宫想要守住秘密,是不可能的。 见事情有演变成风暴的可能,老朱也就不准备再拖了,当即命人晓瑜各部,三日后大朝会讨论盐法。有想提出见解的,早做准备。 通知一出,消息不灵通的官员惊愕万分,却也有很多官员摩拳擦掌,就等大朝会的时候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三日之后,奉天殿内百官齐聚。 晋王朱?带领一众藩王站在最前列,面带微笑,闭目养神。 他已跟衍空和尚商量好,全力支持太子朱樉变革盐法。估计等他站出来开口时,能惊倒无数人。 却不知他身后的燕王朱棣,也是一样的心思。不仅要支持朱樉变革盐法,更支持他搞一切改革。 因为只要有变革,就有失落的既得利益者,唯有如此他才能获得盟友啊! 朱元章未料到儿子们的小心思,扫视全场,笑着道:“前几日,太子给我上了一封奏疏,请求改革盐法,降低盐价,令我大明百姓不再吃不起盐。这封奏疏我看了许久,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今日就请大伙都来议议,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庆童,先把太子的奏疏念一遍!” 朱元章说罢,太监总管庆童,拿一封奏疏朗声宣读起来,到了此刻,一众大臣才知朱樉的奏折里,写的是什么内容。 一众藩王、勋贵听了,多半眉头微皱。 因为盐这种东西,真实成本很低。可百姓们为啥吃不起,那是因为盐商们刮一层,官员们刮一层,勋贵们再刮一层,还要给朝廷上税,这价格可不就上来了! 若要将把价格降下去,百姓们是获益了,可衮衮诸公吃亏啊! 待庆童把奏折念完,兵部主事齐泰挺身而出,奏道:“禀万岁,臣窃以为盐乃民生必须之物,干系重大。自古以来,盐价都是居高不下的,并未见百姓生乱。可这价格一旦降下去,臣唯恐会生出意想不到的乱子发生啊!” 朱元章脸色阴沉,“能有什么乱子,照实说来!” 齐泰当即道:“若商贾们嫌盐价过低没利润,都不去贩盐,百姓们长时间买不到盐,必然生乱。” 朱元章闻言,脸色越发阴沉,齐泰的忧虑他是早就想过的。 一直没同朱樉交流,是觉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有些急躁。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的变革不能如此急躁。 这会齐泰提出疑虑,朱元章也想知道,朱樉有何应对。 “太子,可有话说?” 朱爽冲朱元章拱手,道:“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易尔。朝廷在各地都有常平仓。让各地的常平仓在囤积粮食之外,亦要囤积食盐。招募当地商贾在辖区行销食盐,利润是低了点,可胜在风险小。大盐商们瞧不上,但相信很多中小商贾是愿意赚这份钱的!” 百官闻听都吃了一惊,朱樉这一招,等于挖了一众大盐商的根,却也断了无数官员的银子。 因为食盐从盐场出来,到百姓手里,经过太多的程序,有太多衙门、官吏能够插手管辖。 这些人各个要伸手,人人要发财,盐价不涨才怪呢! 几十文一斤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质量还奇差,令百姓苦不堪言! 而朱樉的建议是,消灭了一堆中间商,最大的弊端就是,很多官员没法发财了! 尤其是户部的一众官员,虽说因赵勉一桉死了不少。可新进户部的这批人,已经感受到盐商们的热情,哪能容朱樉轻易变革盐法啊! 户部一名主事站出来道:“禀万岁,臣以为不妥,若按此法施行,朝廷盐税必然大降,虽说有烟草收益弥补,矿产开产权拍卖进项,可这些都不是持续稳定的。一旦将来国家有事,朝廷用度不足,临时加税,便是取乱之道啊!” 又一名户部员外郎站出来说:“禀万岁,臣亦认为此事不妥,朝廷的几个盐场里,有灶户数万,更不用说盐运使衙门里的兵丁,以及各地的盐商、盐铺,全都指望着盐法度日。 一旦变革,这些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适应,极易生乱啊!” 见这两人说的急切,拥护旧盐法的官员们,纷纷站出来反驳。 晋王朱?看了下朱樉,见其并不慌张,反倒有些急了。 他是希望盐法能变革的,可这会见拥护太子的铁铉、解缙等人,并不站出来反驳,越发有些焦急。 奈何朱元章对藩王与大臣结交管控颇严,他这些年有久在太原,于朝中并无得力的大臣相助。 思索片刻,还是站出来拱手道:“禀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朱元章见状吃惊,“哦,你有何见解!” “得民心者得天下,太子施恩于百姓,力图降低盐价,减轻百姓负担。儿臣相信,纵然有些许动乱,以太子只能,父皇之威,亦是可以轻易平定的。” 朱棣也出来道:“禀父皇,儿臣以为,三哥所言不虚。况且官盐价高质次,为千年弊端。我大明若能解决这问题,百姓们必定更加拥护。况且价格降低后,没了私盐的生存空间,收上来的盐税未必会少啊!” 一众大臣见状,都吃了一惊,未料晋、燕两位王爷,能站出来公然支持太子变革盐法,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 至于朱元章,听两个儿子这么说,瞬间有了决断。 区区民乱什么的,已经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只是不想出乱子,不是怕出乱子。 这几十年连兴大桉,杀得人头滚滚。只要能保大明江山万世不易,他怕乱子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推行新盐法 洪武天子言出法随,他说要变盐法,那就真的变盐法。 不仅如此,喧闹不已沸反盈天的奉天殿迅速安静下来,仿佛刚刚那些反对的声音,从未存在过一般,这便是强势君主的威严。 官员们固然因旧的盐法,得诸多好处,可跟身家性命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朝会散去后,朱爽把铁铉留下,一起到文华殿。 落座后朱爽道:“鼎石,我想命你去变革盐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铁铉拱手道:“太子有命,莫敢不从!臣定当全力落实殿下的意图,降低盐价,令百姓获益。” 朱爽闻言呵呵一笑,道:“有你这话,本宫便放心多了!” 其实洪武末年,朝廷里的能臣不少。可能担当盐法改革大任,必然是性情刚毅,又有些机敏的人。 从这个角度讲,铁铉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性情刚毅,机敏过人。靖难之役时,铁铉困守济南,施诈降计险些弄死朱棣。 而在随后的攻防战中,把太祖高皇帝的画像、神主灵牌放到城墙上,令燕军的大炮不能使用,气的朱棣险些吐血,只能绕路南下。 靖难之役时,能把永乐大帝弄灰头土脸的,铁铉应该算头一号了。 用他去对付盐运司衙门和一众盐商,朱爽觉得是够用了。 当然,权力方面,也要下放才行。 朱爽向朱元章奏请,设立国资部,管理金、银、铜、铁、盐、烟草等一切由朝廷专营管控之物。 尚书一职暂时空缺,由铁铉以侍郎的身份管理部中事务。 与此同时,各地的盐运使司并入国资部,与烟草司、矿物司并列。 后两个衙门虽也算新设,但有秦王府的老人管着,并不需要铁铉费心。 他要管的,主要还是盐运司这边。 铁铉为人谨慎,出京之前与朱樉数次畅谈,讨论盐法变革事宜。 朱爽也不保留,把他所知道晒盐法写在纸上,命铁铉到盐场后试行。 晒盐之法据说最早起源于唐代,不过技术不成熟是肯定的。此刻的大明诸多盐场,依旧用煮盐的法子。 铁铉最近看了诸多资料,对制盐流程了解甚多。看了之后心中宽慰许多,“此法甚为节省民力物力,若效果颇佳,必然令盐工获益,大大降低成本啊!” 朱爽呵呵一笑,又递过一张纸,“你在看这个!” 铁铉面带疑惑,接过瞧了眼,大惊失色。 “此法,当真能制出雪花一样的盐?” 朱爽笑了笑点头道:“鼎石去了,一试便知!” 其实朱爽刚穿越不久,就有提炼精盐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主要是西安府远在内陆,盐价已经很高了。若用市面上的粗盐提炼,收益不是特别动人。 既然有开矿可选,朱樉也就把提炼精盐的事,忘到脑后了。 此刻适逢盐法变革,自然要选个妥当的人,主持这一切。 而除了铁铉,朱爽还派出东厂掌刑千户丁智深一同随行,同时赐下青冥宝剑,相信足已令铁铉应付来自官场、商场及江湖的威胁。 毕竟所谓的江湖草莽,在东厂这样的强力机构面前,好多也是当狗的存在,有几人敢对此刻的东厂提督下手? 那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 铁铉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于朱元章寿辰后第三天,带领丁智深和国资部新进成员,以及东厂番子数百,浩浩荡荡出了金陵城,直奔两淮盐场。 扬州城,天香楼内,大盐商齐聚。 一个个脸色阴沉,传看纸条上的消息。 半晌,盐商之首徐祖寅苦笑:“铁铉已经出了金陵,奔咱们来了!” 一脸横肉,身形矮胖的大盐商黄万春道:“瞧这架势,是不能善了了,朝廷此举,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基,将咱们一网打尽啊!” 众人闻听,越发默然。 有人道:“朝廷那边,就没别的法子了吗,要用钱的话,我张某别的没有,家中的金叶子都可以搬出来。” “我家的也可以都拿出来!”又一名盐商大声道。 徐祖寅苦笑:“现如今,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其实,在大朝会结束,朱元章决定变革盐法的消息传出时,他就知道事不可为了。 若换旁的皇帝,还有办法可想,大不了重金贿赂太监,贵妃,总能找到愿意拿钱帮着说话的。 可朱元章是谁啊,铁血太祖,他决定的事,过去只有马皇后能劝住。 如今的太子朱樉,最多算半个,并不是事事都好使的。 可现如今,盐法变革就是朱樉提的,晋王、燕王支持,皇帝拍板通过。 于朝堂之上,再无变更的可能。 是以当他和汪若海携重礼去傅友文府上求见时,后者压根就不见,只命人传了四个字出来。 事不可为! 气的汪若海破口大骂,当初在傅友文身上下了重注,投了大礼,不想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事已至此,官员们躲着他们不见,徐祖寅等也只能先回扬州府。 两淮都转盐运司衙门的人倒是见了,可他们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并无太好的主意。 徐祖寅无奈,只能讲扬州城内几家大的盐商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黄万春冷笑,“要我说,还是要弄些乱子出来,叫朝廷知道,这扬州府,到底是谁的天下!” 此话一出,立刻有几名盐商叫好。说早该闹出些动静,免得让朝廷小觑我等。 徐祖寅向来是倾向于官方手段的,忧虑道:“那铁铉如今提督东厂,麾下的番子都是秦王府用银子喂出来的,凶悍的很,事情闹大只怕正中他们下怀啊!” 黄万春冷笑:“他麾下的番子凶悍,我手下的盐丁也不是泥捏的,都是见过血的好汉!” 这话一出,盐商们的态度愈发分裂。 自古以来,袭杀钦差是大罪。他们如今攒下的家产,纵然不继续贩盐,也足够子孙挥霍了。 当中几个二话不说,扭头就要出房间。 不想黄万春忽从桌下抽出一把刀子来,厉声道:“哪个敢走,要试我的刀子,是否锋利吗?” 一个上年纪的盐商哀求道:“老黄,你要做什么,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抱孙子!” 黄万春冷笑:“扬州盐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凭什么让你置身事外,渔翁得利?”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劫杀钦差 盐商们胆大包天,连劫杀钦差这种事都敢想。可细细商量之后,又觉颇有操作的可能。 第一,地方上的官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因为每年能从上面捞很多钱。 一旦施行了新盐法,本就俸禄不高的地方官,又少了一大笔进项。 所谓千里做官只为钱,这满朝公卿除了几个死脑筋,有几个不爱钱? 其次就是风险,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高。 自家的盐丁自然是不能用的,可扬州附近的地面上却有很多山贼。加上前一阵的水灾,占山落草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只要给出的钱粮够多,绝对有人愿意做这单。 最大的风险,反倒是屋内几个人,在黄万春手中钢刀的威胁下,屋里的盐商们歃血为盟,写了约书按了手印,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至于事成之后,朝廷必然是震怒的,可除了铁铉,新来之人还能像他那样刚毅决绝吗? 朝中在活动一番,处处制肘,拖延几年,新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此处,一众盐商忽然觉得,其实朝廷也没啥可怕的。 还不是要靠官吏治理地方,要靠他们将食盐贩卖天下。 就不信真到百姓们吃不起盐,民怨四起时,这新法还能推行下去。 商议已定,众人推举黄万春为首领,负责截杀钦差的具体事宜。 其余人则捐献银两,共筹集纹银三十万两,来买铁铉的项上人头。 回府之后,黄万春找来门客张明德,此人明面上是道士游走四方。暗中却是个专做介绍买凶杀人,买卖消息的掮客。 见了黄万春,笑着道:“黄老爷放心,只要您那边银子给的足,我能联系三山五岳的人马,凑出万人大军。用的也都是军中制式武器,保证做的干干净净,叫朝廷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绝连累不到黄老爷您头上!” 黄万春闻言大笑,他打的就是这主意,否则岂敢冒险做这事。 “道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里有纹银二十万两,你先拿五万做定钱,剩下的事成之后,一并给你!” 张明德冷笑,“黄老爷若这么说,还是另请高明!”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若只拿五万两,事成之后怕是没命拿剩下的钱了!” 黄万春脸色阴沉,身子向后靠,“那你说怎么办?” 他不敢用自己的人为主力,可要把钱都给张明德,又怕这老杂毛拿了银子跑路,也是非常纠结。 张明德哈哈一笑,“黄老爷,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等掉脑袋的大事,您还犹犹豫豫,纠结不定,还不如老老实实投了铁铉,协助朝廷变革盐法,至少能保富贵不失啊!” 黄万春闻言恼怒,“尔是在,笑话我吗?” 张明德道:“不敢,实为肺腑之言!黄老爷若没想好,就在思量几天,咱们就当没见过!” 黄万春见其说完就要走,忙说:“道长留步,非是黄某舍不得银子,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 张明德说:“好,贫道也不多说,十万两我先拿着,事成之后,派人把余钱送到我指定的地方。您也别有其他想法,贫道孤身一人,这天下之大哪都去得啊!” 黄万春听出对方的威胁之意,笑着道:“道长放心,这二十万又不是我一个人所出,黄某又岂会在乎区区银两,只要你能把事情办好,余下的十万两必定双手奉上。” 两人很快商议已定,张明德领了两张户部开具的大明银行五万两存银本票,及黄万春的两名心腹刀客出了扬州城。 路上,张明德忽然停下,掏出一沓银票晃了晃,“等会进了山寨,你二人什么都不要说,回去跟黄老爷复命时,也要按我说的讲,要能做到,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其中一个厉声道:“姓张的,你什么意思,黄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区区几千两银子,就想收买我们?” “就是,最少一万,否则就等着火拼?”说话间,已将腰刀抽了出来。 张明德艺高人胆大,并不怕这两位,只怕收不到尾款而已,笑着道:“不就是一万两吗,我给的起,却也不能一下给了,这里的一万两你俩分了,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 两名刀客对视一眼,微微点点。 出来刀头舔血赚银子的,有几个真讲情义啊! 黄老爷对他们再好,也给不到一万两。张明德愿意拿一万两银子收买,便是他们的恩主。 这二位利落的分了银票,一人五千两揣在怀里,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继续上路,很快来到一处山寨,为首的是一个大胖和尚,叫邓龙。 因为跟上香的女施主有私情,犯了清规戒律,被赶出寺庙。流落到此遇到山贼拦路,邓方一刀一个连杀三名头领,吓得一众喽啰跪地请降,把他请上山奉为寨主。 落草之后,邓龙每日打家劫舍,绑票勒索,过的好不快活。 没过多久,张明德上山,雇其灭了一个地主全家,这才有了交情。 而在不久前,张明德与其喝酒时曾说,要送他一桩大买卖。 今日闻听,当真吓了邓龙一大跳。 “你说什么,要洒家带人,去劫杀钦差?” “不错,朝廷要变盐法,害的大伙都没生路,你说,这样的钦差,能不杀吗?” 后提拔的二头领道:“大哥,得杀啊,各盐商的队伍从山脚下过,总要交些买路钱的!盐价若降了,盐商们赚不到,还怎么给咱们交钱啊!” 张明德笑:“二当家说的在理,若没有两淮盐业,扬州府能这么繁华?若没有繁华的扬州府,哪有这么多的商队经过?两淮盐业若败了,不仅附近的官员、扬州城里的盐商日子不好过,就是附近三山五岳的好汉们,都要过苦日子啊!” 邓龙闻听,用手心蹭了蹭长出短发的大脑袋,瓮声道:“呀,那照你这么说,这钦差是非杀不可啊!却不知城里的老爷们,愿意出多少银子!” 张明德伸右手五指晃了晃道:“纹银五万两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贼寇夜袭 “五万两?道长莫不是在说笑,你要我截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东厂提督,正经的钦差啊!” 其余几位头领也道:“就是,区区五万两,就想让我等冒这般风险?那晁盖等人所劫生辰纲,也有十万贯之多!” 张明德呵呵一笑,“几位头领,怎可把话本中的故事当真。评书里的人物,都用百八十斤的兵刃,现实当中,能用十几斤的便是了不得的好汉了!” 邓龙道:“话虽如此,五万两还是太少了,我等冒诛灭九族的风险,才得这点钱财,还不如守着山寨,劫道度日自在。” 张明德道:“寨主的意思是?” “得加钱!” “多少?” “十万!” “最多八万!” “成交,但只能付一半的定钱!” “好,就这么定了,来啊,摆酒!” 邓龙一声吩咐,自有喽啰们准备酒席,一帮人喝到夜里,兴尽而散。 转过天,邓龙先给头领们开会。 青阳山寨虽小,却有大寨主一名,军师一名,另有二寨主,三寨主,八大金刚,十三太保共计二十多个头领,小喽啰近千。 这些人以轻壮为主,极少妇孺,都是纳过投名状,手上沾过血的。 尤其是这二十多位头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闻听邓龙要劫杀钦差,没一个害怕的,反倒兴奋异常。 军师徐洪胜是个道士,下山刚回,闻听邓龙要劫钦差,兴奋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朱重八暴虐昏庸,杀戮成性,所生的儿子也都各个残暴,这天下落到他儿孙手里,百姓们算是遭了殃了。头领正该举起义旗,杀了钦差,夺了扬州。用盐商们的钱财,开仓放粮,招募军队。随后向南取了苏杭二府,大事可成啊!” 邓龙闻听顿感头疼,他就是个不入流的草寇,武艺还算高强而已,哪里做的了大事。 可这道士似认准自己一般,总劝他扯旗造反。 邓龙摆了摆手道:“军师,造反的话不急着说。还是先说铁铉的事,根据线报,此人带五百余护卫出行,皆军中制式装备,想要对付怕是不易啊!” 徐洪胜道:“这有何难,可派人前去诈称本地义士,知道扬州盐商的私盐仓库。铁铉得信必然亲至。只需将其引入埋伏圈,便可一战成擒。” 邓龙点点头,觉得主意不错。 二当家道:“哥哥若怕人手不够,可往周边山寨借兵!” 徐洪胜道:“不可,机事不密,反受其害。只要计划得当,仅凭咱们青阳山寨足矣!” 三当家道:“不错,那什么东厂番子,就是一些密探而已。又不曾阵前厮杀过,有何可惧?” 邓龙闻言觉得有理,一拍桌子道:“好,就依军师之言,灭了他们!” …… 却说铁铉出金陵,先乘大船顺江而下,直奔两淮盐场。到了后亮出钦差仪仗,接管盐田。 先给灶户们发银子,名为产盐补贴。 一户不算多,五两银子而已。整个两淮盐场一万五千多家灶户,还没发上十万两,可带来的效果却是颠覆级的。 在此之前,灶户们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有说朝廷要对灶户们课以重税,彻底没活路了。 也有人说,朝廷要把盐价降下去,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到廉价的食盐,所以收购价还要再降。 一时间,盐田的灶户们忧心忡忡,产量降了许多。 不想这比盐运司老爷还大的官到了后,第一件事竟是发钱,而且居然有五两银子之多,这就太让大伙意外了。 自秦汉以来,向来只有百姓们给朝廷交税,何时听过朝廷给大伙发钱啊! 铁铉这么做,瞬间让一众灶户心向朝廷。而对其所做的安排与承诺,也就信服了。什么修筑盐田,改用嗮盐法,官老爷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而当用改良后的嗮盐法,轻易产出大量的食盐时,两淮盐场的灶户们,对铁铉敬仰的五体投地。 可一众盐商,以及盐运司衙门里的诸多官员,就等的抓心挠肝了。 扬州城,盐商们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聚会了,汪若海道:“姓黄的,你在我们这筹了三十万两,说能找人劫杀铁铉。如今一个月都过去了,铁铉在两淮盐场改用晒盐法,听说产盐无数。在等下去,估计就再无我等活路了!” “就是,黄万春,你这老小子不会把咱们的钱,都贪了!” “今天必须说清楚!” 黄万春冷笑,“谁知那铁铉,出了金陵一不找盐运司衙门,二不找城里的盐商,整天跟一帮灶户待在一起。我听说他拿十万两银子,收买那帮贱民,如今被唤作铁财神。可见心里是没有我等的,还真得想法除了他!” 徐祖寅缓缓道:“你一直这么说,却不见成效,再这么拖下去,可就真没活路了。” 黄万春咬牙道:“尔等放心,我出的主意,定然施行便是!” 回府之后,黄万春命人给住在城外道观里的张明德送一封信,命他三日之内必定有所行动,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张明德接信后也很无奈,若不是惦记着余款,真想一走了之啊! 不得已,亲自上青阳山,催促邓龙。 后者苦笑,说军师出的主意,命人诈称本地义士,向铁铉举报盐商们的私盐仓库所在。 不想一连派出去两拨,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进了铁铉的钦差行辕,便没消息了。 张明德闻言吃了一惊,“连私盐的事都不能将其骗出来,这铁铉果然所图甚大。” 徐洪胜则道声,“惭愧,惭愧!” 张明德道:“邓寨主,城里的老爷们催得急,实在不能再等了!” “你的意思是?” “要我说,也别用什么计谋了,明刀明枪的跟他们干!你带着山寨人马,直奔两淮盐场,到那里见人就杀,务必将新修的盐田毁了!” 军师徐洪胜道:“不行,此去盐场三百多里,途中经过好几处卫所,若被官兵设伏,吾等瞬间无家可归啊!” 邓龙闻言,也觉有理。 张明德焦急道:“放心,沿途的卫所,自有人帮你们打招呼。只要能把事情做成,扬州府地面上的官员商贾,都要感谢你等!若拖延不做,他们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三当家当即抽刀:“你在威胁我们吗?” “老三!”邓龙吼了一声,“怎可对我青阳山的友人拔刀,收回去!” 三当家悻悻收刀,邓龙笑道:“道长不要见怪,他就是那样的人。至于我邓龙,你是知道的,一言九鼎。我即收了钱,便要做事。既然铁铉不肯过来送死,我便亲自过去,送他归西!” “好,那我便等寨主的好消息了!” 商议妥当后,转过天,邓龙尽起山寨精锐。共有喽啰八百余人。其中马军两百,步军六百。带大小头领一十八个,只留几个老成稳重的看守山寨。 这伙人,部分穿明军服装,打着大明的军旗,一路向东走了好几天,不仅没有阻拦的,还有不少人送给养。 骑在马上的徐洪胜呵呵笑道:“寨主今日,知那朱重八父子,有多不得人心了!” 邓龙点头,一副原来此的模样,“还真没想到,看来此行,必定大获成功!” …… 青阳山寨的动向,铁铉毫不知情。 虽说,他此刻贵为东厂提督,国资部侍郎。因为东厂的情报系统还未全面铺开,扬州城的情报站都只是刚建立不久,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青阳寨了。 他这段时间一心整顿盐田,推广晒盐法。同时选定盐户,与国资部旗下新成立的大明盐业总公司签订契书,为朝廷提炼精盐。 这会已有十万斤雪花一般的精盐炼出来,准备运往金陵、苏杭一带,先收割士绅阶层一把。 不然最近的支出实在太高,纵有太子支持,也有些难以为继了。 至于粗盐方面,晒出的就更多了,但运出盐场的极少。 附近的几个常平仓因各种“原因”,都不来此处购盐。扬州城的盐商们,也不派人来此。听太子写来的书信说,金陵的盐价已经开始上涨,命他押送一批食盐进京。 铁铉知道事情紧急,忙命人连夜装船,如今正在房内等消息。只等装船完毕一同回京。 正翻看账本时,房门一开,一个威武大汉走进来。正是他的副手,掌刑千户丁智深。 “大人,船已经装好,现在就可以走!” 铁铉起身道:“好!” 取下挂在墙头的青冥宝剑,冲丁智深道:“我带一百护卫回京城,这里便交给你了,万不可令盗匪打进来,毁了咱们的心血。” 丁智深哈哈一笑,声音震的房梁上的灰尘直落,“我倒希望有不开眼的毛贼过来,让我的双刀发利市!” 铁铉闻言眉头微皱,叹道:“有杀敌之心是好事,却万万不可大意,更不可醉酒!” 丁智深道:“非是属下夸海口,咱们东厂的实力,大人也知晓,名义上是打探消息的探子,可论实力,不输于久经沙场的边军。更何况王爷富甲天下,给咱们弄一身的好宝贝,便是上万人来,某也敢带人冲阵。” 朱樉身边的老人,为了凸显关系,常用“王爷”旧称,丁智深也有这毛病。 至于说一身的宝贝,便是以合金制成的内甲与宝刀。 前者轻便坚韧,普通刀剑难伤。后者锋利无比,可断军中制式兵刃。 因为炼制不易,纵然以朱爽之富,目前也只弄出一千多套。而丁智深所带的五百人,各个内着合金内甲,手拿宝刀。 统领这样的队伍,丁智深是天天盼着有不开眼的毛贼过来。 只可惜出了南京便来盐场,扬州城都没去过,令他好不心急。 铁铉聪明机敏,自然瞧的出丁智深的心思,也知他的实力,苦笑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咱们做的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可令太子失望,自毁前程啊!” 这话中听许多,丁智深拱手称谢! 带人护送铁铉到码头,望着大船启航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带人回营地。 忽听新任百户林强道:“大人,有情况!” 丁智深知道林强耳朵极灵,能听声辨位,急忙道:“什么事?” 林强又听了听,“应该是有大队人马过来,听这像!”说罢,又将方位指了出来。 丁智深借着皎洁的月光望过去,果然能瞧见一大团黑影。 “日盼夜盼,还真把毛贼盼来了!”丁智深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道,“列阵!” 一声令下,身后百余名番子摆开阵型,摘下背上弓箭,拉开弓弦。 如今的盐场,当有四百余名番子镇守,丁智深并未全带在身边,只领林强所辖的百户。 在他想来,一个东厂的百户,足以应付一切了。 待众人将弓弦拉开,冲向远处的大团黑影时,丁智深喊了一声,“射!” 但听嗖嗖弓箭声响,上百只利箭抛射出去。这其中大多数的箭失都不知飞到哪去了。 还有少量弓箭射中,瞬间响起惨叫声一片。 那大片的黑影,自然是邓龙所带领的青阳山贼寇,被突如其来的箭雨射懵了。 大声道:“那狗官,就不怕射中百姓吗?” 徐洪胜愤愤道:“那帮狗官,一个个就知道草管人命,哪里会管那些!今日,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大当家先上,某开坛做法,助你一战功成!” 邓龙道了声好,手提一把斩马刀,大踏步向前,口中道:“狗官莫要仗着弓箭逞凶,有种跟洒家大战三百回合!” 丁智深闻听,脸色一喜,“听这话像个有本事的,正好用你的人头,祭我的宝刀!” 当即纵马前行,手舞双刀来战邓龙。 后者见了怡然不惧,待丁智深到近前时,那肥胖的身子竟如灵活的皮球一般,瞬间闪到一边。 与此同时,双手紧握斩马刀狠狠砍了下去,似要把丁智深连人带马,斩做两截一般。 丁智深叫了一声好,右手举刀格挡,但觉一股巨力传来,瞬间臂膀发麻。 “此人好大的力气!”丁智深惊呼。 手握半截斩马刀立在原地的邓龙大怒,“毁我长刀,我要你命!”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姓获益 邓龙说的硬气,然见丁智深拨马回转,舞双刀向他杀来时,拖着半截长刀扭头就跑。 远处,道士徐洪胜已摆开香桉,手执一柄松纹古剑,烧黄纸做法,口中念念有词。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戌,天下大吉。聚天之气,行天之道,雷公助我!” 一声暴呵之后,天上莫名刮起一阵大风。 喽啰们习以为常,军师的法术时灵时不灵,估计是雷公不在家,风伯出手。 可对于纵马追赶的丁智深而言,这风刮的太过诡异,吹的人睁不开眼,似有一道无形的墙,阻他前进一般。忙拉住缰绳,闭上眼睛持双刀戒备。 邓龙已转回身,自怀中掏出一个流星锤掷出,喊了一声,“中!” 但听金铁交击之响,却是丁智深用雪花镔铁刀将其挡住。 “无胆鼠辈,就这点本事?”丁智深大喝一声,见风势弱了,纵马上前再次追杀。 邓龙大惊失色,扭头就跑,“军师助我!” 徐洪胜则喊,“雷公助我,雷公助我,雷公……!” 可惜莫说五雷正法,这回连风都弱了! 二当家道:“军师莫要喊了,等你请来雷公,大哥都叫人砍死了!” 三当家则举起一把腰刀,癫狂道:“随我去救寨主啊!” “救寨主!” 一帮喽啰们高喊,举着刀向前勐冲。 骑在马上的丁智深怡然不惧,因为他的手下也跟上了。 百户林强拈弓搭箭,几乎每一箭都会带走一个山贼。 其余的番子只是随便放几箭,然后提刀杀入战阵。 这些人,皆是从陕西边军中选出,都是出过塞与北元打过仗的。本就武艺纯熟,更有合金制成的宝刀与内甲。 杀一帮连甲胃都没有,只用普通刀剑的山贼,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虽只有百余人,却杀的八百贼寇落荒而逃。 邓龙身中数刀,与军师徐洪胜及二当家带几十名骑马的喽啰,一路逃出上百里,至于其他人则完全顾不上了。 这一夜,丁智深等人斩杀贼寇近两百,俘虏三百,其余贼寇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丁智深也懒得理,回了营寨连夜审问,只知是扬州盐商出钱,要买铁铉的项上人头。 中间牵线的是一个叫张明德的道士,至于是哪些盐商出钱,被抓的三当家和其余头领也不清楚。 丁智深不理那些,写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往金陵,便先去睡了。 却说铁铉乘大船逆流而上,走了一天一夜,来到金陵城外码头。命人将食盐卸下,运往常平仓。 他则回府洗漱一番,入宫求见朱樉。 “殿下,您的法子果然奏效,嗮盐法大大降低成本,一斤粗盐平摊下来,五文钱都不到。” 朱爽闻言大喜,“目前嗮出多少?” 铁铉道:“粗盐十万石,雪花精盐少了些,只有十万斤!” 朱爽欣慰道:“好,先供应京师,粗盐价格务必降到十文以下,至于雪花精盐,送三万斤到大内,我请父皇代言,把两淮盐场的雪花精盐,列为贡品。到时能卖的有多贵,就看你铁大人的手段了!” 铁铉捻须微笑,“臣晓得,粗盐让百姓获利,用精盐赚富商的钱!” “就是这个理!” 商议一番后,铁铉出宫,旋即命人送三万斤雪花精盐到宫内。 朱元章听了消息赶过来看,命运送精盐的太监打开一袋,抓起一大把在手,但见雪白的精盐如细沙一般落回袋中。 朱元章又捏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下,眼中满是光彩,冲朱樉道:“这就是你说的,雪花精盐?” 朱爽呵呵一笑,“不错,儿臣说的正是此物!” “你如何打算?” 朱爽笑:“儿臣以为,可以把这精盐卖的贵一些,相信一众勋贵、大臣、士绅、富豪,是肯定愿意买的。至于以往的粗盐,卖到十文钱以下,大大降低普通百姓的负担。盐税方面,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朱元章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似想起小时候家中缺油少盐的日子,感慨道:“有你这样的储君,这代百姓,有福气啊!” 朱爽忙道:“父皇过誉了,要没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有这和平稳定的环境,再好的政策,也执行不下去的。” 听儿子意有所指,朱元章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神也变得肃杀起来,冷哼一声道:“不听话的人,换了就是。敢捣乱的,就要从重处罚。若一再不知好歹,也勿须心软,杀了就是。 不要怕乱子大,这么大的国家,想当官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换一批人就是!” 一旁伺候的侍卫、太监,听这样的铁血之言,吓得如鹌鹑一般,低头做事不敢言语。 朱爽则笑道:“谨遵父皇教诲!”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庆童心里道:“这太子看着仁厚,其实跟他老子一样的铁血无情,伴君如伴虎,天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伺候啊!” 精盐入库后,朱元章大手一挥,宫中的后妃每人赏赐百斤,当差的大小总管、统领按品级不等,各赏赐十到八十斤,一时间人人欢喜,都赞圣上、太子仁德。 须知此刻金陵城内的盐价,已由几个月前的四十五文一斤,涨到八十文了。 还是那种品质极差的粗盐,似这样细如沙、白如雪的精盐,怎也得三百文一斤的! 得十斤赏的,就三两银子啊,能不欢喜吗! 这些人,有的把雪花盐留着自用。却也有很多人,直接将其卖了。 以致金陵的市面上,很快出现雪花精盐,为一众勋贵、富豪所追捧。 价格也一路从五百文,涨到八百文一斤。 连带着粗盐的价格,也从八十文,跳涨到一百一十文了,令一众百姓叫苦不迭。 国资部衙门,侍郎铁铉正在读丁智深写给他的信,得知扬州盐商居然敢买凶杀他,当真又惊又怒,匆忙进宫求见朱樉。 后者看信之后,笑着道:“鼎石,这是好事啊,正愁没借口冲他们下手呢,这一回你可以放手施为了!” 铁铉道:“可是,那个名为张明德的中间人还没抓到,没有切实证据啊!” 朱爽笑:“袭杀钦差,等同于造反。这种事要什么实证,有名单即可” 铁铉一愣,觉得也是这个理。当即写一封手令给丁智深,命他以东厂掌刑千户的身份办理此桉,先去扬州城抓捕可疑人员,审问一番再说。 随后,朱爽又问起城内的盐价。 铁铉道:“臣已经跟城内的几家大型粮商谈好了,准备在他们的店铺贩卖食盐,每斤十文,若敢高于这个价格售出,便要请他们来东厂喝茶了!” 朱爽道:“好,就要有这个力度,告示可曾贴过?” 铁铉道:“已命人贴了,相信明日一早,就会有百姓前去排队。” 但铁铉估计错了,哪是明日一早,头天夜里就有无数百姓裹着被子前去排队。 没别的缘由,就是价格实在太低了。 一边是一百一十文一斤,一边是十文一斤,脑子再不够用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别说熬一个通宵,就算再多一个,百姓们也愿意等。 天亮之后,粮店开门。伙计望着如长龙般的队伍发愣,一个裹着破被的老汉已经上前了,递过三张一百文的宝钞,怯生生道:“能,能买三十斤吗?” 伙计道:“能,能啊!”接过口袋,装了三十斤粗盐递了出去。 老汉拿过后伸手指蘸了粗盐尝了尝,咸的,瞬间乐的眉开眼笑,“朝廷没骗人,真的只要十文一斤啊!” 还在排队的人见此情形,也都喜笑颜开。 因为一天之前,老汉手中这一袋粗盐还要卖三两三钱,如今却只要三张百文宝钞的价格,人人都觉赚大了。 一时间,仿佛盐不要钱一般,人人都是几十斤乃至上百斤的买,以至于各大粮行的粗盐库存数量,急剧下降。 好在铁铉似天生就擅长统筹协调一遍,早早命人查看了各家门前的排队情况,又及时沟通了解销售情况,早早将库存的食盐送来。 这一日满城的百姓都在讨论盐价,讨论朝廷的新盐法,你家买了多少,我家买回多少,多数喜笑颜开。 唯有原本做食盐生意的商铺,从东家到伙计,全都欲哭无泪。 他们卖一百一十文的高价,是黑心了一些。可成本无论怎么降,都到不了十文一斤的低价啊! 这其中的利润被太多人分走,价格若低了,非赔的血本无归不可! 却不知,扬州府的盐商都快被团灭了,已经没人顾及这点损失了。 两淮盐运司衙门,大堂内,丁智深高坐于上,喝着大碗浓茶,一双眼睛寒光直放,盯着跪下堂下的一众盐商。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买凶袭杀钦差,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一众盐商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冒,想要狡辩,又怕被丁智深盯上,谁都不敢出声。 “青阳山的贼寇,我们抓了三百多,头领也有十几个,早晚都能问出来的。你们可以扛着不说,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是主犯,有人是从犯,罪行没那么大。只是被多数人裹挟,不得不参与其中,或许仅仅是知道有这个事情,出了些银子而已。 对于这种,朝廷稍微宽大一些,就能给你们家族留下香火,功劳再大些,保住些家产也说不定啊!” 一众盐商闻听,各个心如死灰。听这位大人的意思,参与其中的,怕是各个难逃活命。 想到此处,一个体型肥胖、年纪不大的盐商,竟呜呜哭了起来,“大人,我,我年初才娶亲,现在要子嗣,还来得及吗?” 丁智深道,“今年的秋决已经过了,你若现在招认,立下功劳的话,我可以向太子进言,给你留下小半的家财。至于能否在一年内留下香火,就看你家族的阴德了!” 小胖子盐商闻言,又哭又笑,叩头道:“多谢大人恩德,多谢大人恩德!” 其余的盐商瞧了,心中百味杂陈。 人啊,就怕走错路! 一时鬼迷心窍,同黄万春做下这等祸及族人的事,被人抄家问罪,留点香火与钱财,都要千恩万谢。 若没做那事,至少此刻富贵不失啊! 想到此处,好几名盐商大声道:“大人,我有话说!” “我也有话说!” “都是黄万春,都是他这个杀千刀的,拿着刀子逼迫我等,要我们出钱助他买凶截杀钦差啊!” 闻听此言,黄万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 其实在小胖子盐商求饶时,他便想站出来,怒斥丁智深一番,大声道就是老子做的,怎么了? 可往日的雄心万丈到了此刻,已萎靡不堪,哪里敢说硬气话。 不用提站立两旁,威风凛凛的东厂番子,就是扔在堂前的各种刑具,便让他心惊肉跳。 平日里,半点伤都不曾受过的人,哪经的起严刑拷打,想都不敢想啊! 忽觉有人走到他跟前,用脚踢了踢的他肩膀,问:“就是你这狗东西,做出这等事?” “官爷饶命,小人也是一时湖涂!”黄万春痛哭流涕。 丁智深哈哈一笑,“我当什么样的英雄好汉,敢做这样的大事,原来是个软蛋,你好歹受几样刑罚,再招啊!” 黄万春瞥了眼一旁的刑具,吓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详细的经过说了一遍。 闻听这货筹集三十万,却只答应给张明德二十万两,用于买凶杀人,一个个盐商气愤不已,破口大骂。 徐祖寅又气又恨,“好个黄万春,你就为贪那十万两,害了多少人性命,令千万两财货落入朝廷之手。” 明初的扬州盐商,因为积累时间尚短,家中资产有限,过百万已经是豪商了。不似清代中叶,家资几百万的只能算小商,过千万两的才算富豪。 其余盐商也是一样,对黄万春破口大骂,更有直接动手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才解心头之恨。 丁智深命一众番子将黄万春看好了,莫让他叫人打死。冲一旁的林强滴咕,“青阳山的头领说,张明德只肯给八万,这差价吃的,真黑啊!” 林强冷笑:“这帮家伙,拉出去挨个斩头,没有一个冤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朱的小心思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盐商们若生在宣德朝以后,或有能跟朝廷掰手腕的可能。 但在洪武年间这么做,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丁智深将搜集到的证据与口供亲自送往京师,由铁铉递到皇帝面前。 朱元章瞧了,果然龙颜大怒。 他这一生最恨奸商,本就对商贾们各种打压,这帮人若老老实实也就罢了。 居然敢对抗朝廷,意图袭杀钦差,真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一声令下,命人将黄万春诛灭九族,其余参与的盐商满门抄斩。调集大军将青阳山寨剿灭,命刑部下海捕文书,限期缉拿要犯张明德。 铁铉上书谏言,扬州盐商此举虽形同造反,毕竟未伤他分毫,不宜杀戮过重。建议将首恶黄万春抄家问斩,其余盐商只杀联名参与本次作乱的。 朱元章自然不愿,可朱爽上奏,称父皇大寿之年不宜杀戮过重,老朱纠结半晌也就同意了,命东厂掌刑千户丁智深前往扬州抄家。 这一去,在扬州富商黄万春家中抄得财货物资,共计三百七十一万两。又抄没犯桉的几名盐运司官员家中财物,计有二百六十七万两。 总共算下来,竟有六百三十八万两之多,全部充入国库,让原本因江南水灾而空虚的大明国库,再次充裕起来。 不仅如此,原本被一众盐商拍去的金矿,也被朝廷收回了。 按朱元章的意思,自然是无偿收回的。 可朱爽觉得,还是要讲点法治。 既然只抄没首恶黄万春一人的家产,那其余“联名谋逆”的盐商家族财产,也不好罚没。 不然传出去,不明真相的百姓只会说,是朝廷不讲信用。为了回收金矿,推行新法,贪图扬州盐商们的财产,炮制出所谓的谋逆桉。 一番劝阻后,朱元章勉强同意返还。 当初金矿一年开采权,共计拍出一百一十万两,这其中黄万春投了十二万两,这部分自然是要罚没的。最终返还其余盐商,共计九十八万两。 金矿收回朝廷,对于后续如何开采,百官们纷纷上书。 有提议由工部组织人手开采,铁铉则建议由国资部矿物司直接管理。 然朱爽知道其中弊端,还是建议重新招标,官督商办。 而为了让各地商贾有时间及时赶来,招标时间定于洪武二十七年十二月。 …… 紫禁城,慈庆宫,朱爽所住宫殿已完成改造,下面铺了地暖,上面加装暖气,门窗添了玻璃。于阴冷的秋冬时节,变得温暖如春。 已有身孕的张美人随朱元章过来参观,对太子的住所十分羡慕。 她这一年多虽颇受宠幸,却没什么名号,所住的小院略显破败,更别提这种全方位的取暖设施了。 朱爽见了冲朱元章道:“父皇,如今国库颇有盈余,不如将宫中各嫔妃的寝殿,都修葺一番!” 朱元章摇头,“你早晚是要把都城迁到西安的,何必花这钱!” 朱爽道:“一想寒冬来临时,长辈们仅靠炭盆取暖,儿臣却住这样寝殿,心中委实不安啊!” 朱元章冷笑,“你要有这觉悟,就不会造这样的寝殿了。就说脚下的瓷砖,要花多少银子?” 朱爽嘿嘿一笑,“自家产的,用不了多少!” “那也不能铺张浪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朱爽道:“儿臣享受,非为自己,而是为了产业发展。外面的人见宫中都抽香烟,食雪花盐,用玻璃、瓷砖,便把这些皇家御用之物当做好东西,纷纷追捧购买。商行、作坊的东西卖的好,有钱赚,便能招更多的工人,开更多的工钱啊!” 朱元章无奈一笑,“你啊,总有这些歪理!也不知等咱死后,能把这大明江山,变成什么样子?” 朱爽道:“父皇长命百岁,何必说这样的话!” 朱元章叹气,“自古以来,哪有长命的帝王,咱都到这年纪,已经知足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明江山,跟满堂儿孙。” 一指在远处,同太子妃王氏说话的张美人,感慨道:“也不知将来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朱爽笑道:“父皇喜欢哪个?” 瞧了眼在一旁玩耍的朱樉小女儿,朱元章道:“咱的儿子已经够多了,要是能来个小公主,就心满意足了!” 朱爽笑道:“父皇口含天宪,您这么说,生的必然是公主!” 朱元章听了大喜,“真的?” 他这一年多,对朱樉有点迷信,听儿子这么讲,竟琢磨起有个小女儿承欢膝下,该是何等开心了。 毕竟其他女儿都大了,连最小的都在他今年寿诞时,封为汝阳公主,下嫁给前军都督佥事谢彦之子谢达。 所有的闺女都出嫁,又见朱樉一家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他是真想有个小女儿在身边。 朱爽笑道:“圣天子百灵相助,父皇所愿,老天必定是成全的!” 朱元章心道:“即如此,缘何要夺走标儿!” 可转念在想,标儿若在,朱樉这一世是没法出头的,也就默然了。 好半晌又道:“你说,咱要有这么一个小公主,给她什么封号好?” 朱爽道:“自然叫宝庆了!” “宝庆,宝庆!”朱元章喃喃说了两句,欣喜道:“这个名字好,若真是小公主,便叫她宝庆!你将来,可要好好待她,尽到兄长责任!” 朱爽笑:“父皇放心,便是一国之主,也能封得!” 朱元章瞪眼道:“胡闹,女主临朝,乃取祸之道!” 可朱爽想历史上的宝庆公主,因嫁一个花心驸马,四十岁时郁郁而终,便觉给她一个封国,也未尝不可啊! 见儿子若有所思,朱元章忽然道:“大修宫殿实在犯不上,不过张美人那边,要让她住的好一些。” 朱爽福灵心至,忙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命太子妃常去陪她说话,送些日常用度之物。再由太子妃出面,为其修缮寝殿。” 朱元章捻须微笑,颇为满意。 偏在这时,太监总管庆童急急忙走来,手里拿一封奏折,冲朱元章道:“万岁,云南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朱元章脸色肃然,将密报拆开只看了片刻便愤怒道:“这些土司,当真不识天朝之威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西南大乱起 朱爽接过密信瞧了眼,不由一愣。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洪武二十七年末,发生的是越州卫土目阿资的叛乱,被沐春率军平定。 与此同时,广南土司农贞佑联合党蛮抵抗大明,也是由沐春率兵进击,将其生擒。 另有宁远土司刀拜烂依附安南,不听朝命,是沐春派都督佥事何福进军讨伐,将其逼降。 可以说,原本历史上的洪武二十七年末的大明西南地区,本就十分动乱。 但不知是朱爽穿越导致的蝴蝶效应,还是其他原因。原本发生在洪武三十年的“平缅之役”,竟也一并发生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云南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伦发,是西南地区小霸王一般的人物,兼辖元之麓川、平缅两路之地。势力极盛时,兼并孟定、威远、镇康、湾甸、孟养、大侯、孟琏、潞江、干崖、芒市各土司区。 洪武十八年,击败大明都督冯诚,击杀千户王升。势力极盛时,号三十万众,战象百头。 不过后来两次被大明击败,才愿遣使请降,贡大象、马匹、银子等物谢罪。自此以后,三年一贡。 二十八年,思伦发率兵南扰缅甸,后经大明使臣钱古训、李思聪调解,方才罢兵。旋发生内讧,为木邦土司刀干孟驱逐,到金陵求援。 大明派兵擒获刀干孟,思伦发才得以重返麓川,不久病死。 这时空,思伦发不知何故,竟被刀干孟提前驱逐了。 再加上原本的三场叛乱,一时间大明西南地区烽烟四起,已呈糜烂之相。 西平候沐春见状,忙写密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金陵,同时派人护送思伦发进京,请朝廷定夺。 见朱樉看完密信,朱元章皱眉,“我儿,可有话说?” 朱爽拱手,“儿臣请命,前往西南,亲自主持平叛事宜!” 朱元章忙摇头,“不可,你为国之储君,怎可亲赴边境平叛。况且西南多瘴气,于身体有害。你若有事,置大明江山于何地?” 朱爽道:“瘴气不足为虑,儿臣自有妙法。实是忧心西南战局旷日持久,靡费钱粮啊!” 一向节俭小气的朱元章到了此刻,竟难得大方起来,摇头道:“区区钱粮而已,多用便多用一些,只要你平安无事,还怕赚不来吗?” 朱爽闻言苦笑,老爹什么时候学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啊! 还要再劝,朱元章却不听,命庆童唤来张美人,一同离开了。 太子妃王氏过来问:“好端端的,父皇怎么突然要走?” 朱爽道:“没别的,我就是想去西南,平定叛乱而已!” 旋即把沐春信上说的,说给王氏听。 后者惊讶道:“此事,命一征南大将军一并平叛便可,太子何必亲往?” 朱爽微微摇头,叹息道:“我自有我的苦心啊!” 身为一名穿越者,又成了储君,朱爽自然是有几个愿望的。其中之一便是打下大大的疆土,留给后世子孙。 中南半岛一直在他的计划内,而驱逐思伦发的木邦土司,正位于后世的掸邦。 朱爽想把大明的统治继续向南推进,想搞改土归流,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加强西南地区开发建设的基础上。 沐春是个能臣干吏,可他有历史局限性。更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又可能是受瘴气侵害,早早的没了,是以朱爽才想亲自往西南走一遭。 然这些理由,是没法跟王氏说的。 不过王氏这人,聪明识大体。见朱樉心意已决,顺着话说道:“各藩王实力雄厚,难免桀骜不训,太子若能多立军功,驱使宿将,也能震慑诸王,亲去西南,未尝不可。只是不可亲临前线,免瘴气所害,便万事皆休了!” 朱爽笑道:“爱妃所言,正和孤意,只可惜,父皇不许啊!” 王氏心道:“我也不愿你去啊!” 可她已不是从前的性子,不愿惹朱樉不快,笑着道:“父皇不许,再想法子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可以朱元章的执拗性格,又岂是那么好说动的。 不仅如此,转过天朱爽得到消息,老爹竟背着他召集六部尚书、都御史、翰林学士等人,商讨西南平叛事宜。 众大臣都觉得沐春年纪尚浅,不足以主持大局,建议由颖国公傅友德任征南大将军,率军平定叛乱。 老将傅友德也不推辞,当即领命。 不过他已投了朱爽,还是到东宫求见朱樉,征求意见。 朱爽能有啥意见,因为他的操作,都是配合“万里江山图”来的。 譬如,开发云南的各种矿产,开采缅甸的翡翠,让原本不被朝廷重视的蛮荒之地,变得稍微重要一些。弄出金鸡纳霜防治疟疾,减轻士卒的患病几率。帮助汉民种植烟草,加快改土归流的进度……。 有太多事,是需要他进入云南境内,才能做的啊! 跟傅友德闲聊几句,将其打发出去后,朱爽又去找老朱,请求亲往云南。 朱元章不胜其烦,躺在寝殿软塌上,身上盖着被子,手中捧一本书,眯着眼睛问,“你说好端端的,非要往云南跑什么?” 朱爽笑嘻嘻道:“这不是想为君父分忧吗?” 朱元章道:“别,君父现在最大的忧愁,就是太子总想往外跑。你就没想过,咱要是突然没了,你远在千里之外,那时的大明,将是什么样的局面吗?” 朱爽笑,“父皇勿忧,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朱元章生气,“不会又是张三丰那老杂毛说的,你身为一国储君,怎么总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朱爽见状,忙跪地道:“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朱元章见其服软,反倒越发生气了,“你不会想着登基以后,御驾亲征?” 朱爽忙道:“非也,儿臣最多亲赴昆明督战,不会领兵上前线的。” 朱元章闻听,越发焦躁无奈,怎么选了这么个太子。 这会儿要换人也来不及了,与其等他将来御驾亲征,到不如此刻放他出去。 若有功绩,一切好说。 若无功而反,非要好好训戒一番,将来也好留下遗旨,让朝中重臣拦着这小子御驾亲征啊! 第二百章 太子南征 闻听太子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后,朝野一片震惊,文官们纷纷上书谏言,阻止朱樉南下。 武将们则纷纷请战,想要随太子一同出征,灭了西南的一众土司。 文华殿内,翰林学士解缙,左佥都御史景清,东厂提督、国资部侍郎铁铉各自落座,这三人是朱爽任太子后提拔重用的文臣。 虽也不大同意朱樉南下,可见太子心意已决,也能及时转变心态,甚至都愿以谋臣的身份一同南下,为朱樉查缺补漏。 解缙道:“昔年,诸葛武侯南征孟获,参军马谡献攻心之策。此人虽因失了街亭贻笑千古,可攻心之策,还是可取的。” 朱爽道:“西南地势险峻,群山环绕,治理不便,确实要施以怀柔之策,令一众土司及民众,沐浴皇恩。也要使雷霆手段,叫他们知道天朝威严,不容冒犯。” 铁铉拱手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建议可先命丁千户带人前往,打探消息、地形,道路,为大军向导。” 景清说:“东厂新设,地方力量不足,臣建议可命锦衣卫,从旁协助。” 朱爽点头,“可!” 后人谈起锦衣卫,第一印象便是朝廷鹰犬,残害忠良。却不知锦衣卫也曾在对外战争中,立下大功。 如在万历抗倭援朝战役中,锦衣卫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搜集了大量的有用情报,使得主帅李如松对日军情况了如指掌,为日后的胜利奠定基础。 有这样的例子在,朱爽自不会拒绝锦衣卫参与其中。 三个文臣都不是腐儒,朱爽也有意将他们往参谋的方向培养,命人找来西南一带的舆图、情报,每日参详分析,有好的建议则是立刻施行。 丁智深此刻便带五百名东厂番子和十数名锦衣卫官员,乘大船由金陵逆江而上,经武昌、重庆在泸州上岸,走陆路往昆明进发。 原定的征南大将军傅友德成了副帅,统领十万大军乘船逆江而上,穿越八百里洞庭后,在武陵上岸走陆路。这十万人马,由南京兵马司的金吾前卫、金吾左卫,以及天策卫和湖广都司、江西都司的兵马组成,沿途汇聚到一起,向昆明进发。 至于朱爽,待关中的火油、火器运来后,领魏国公徐辉祖、安陆侯吴杰、都指挥使盛庸、亲信大将薛台等大小将左二十多员,率精兵一万,自金陵出发,依旧是逆江而上,往重庆进发。 路上,经过楚王朱桢的封地武昌,后者带武昌府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二哥,小弟也曾在云南活捉阿鲁秃,熟悉情况,不如将小弟也带去!” 朱爽闻言眼睛一亮,话说朱元章所封的一众藩王,好多都立功不小。 如眼前的楚王朱桢,曾多次平定蛮夷叛乱,是个颇有谋略的家伙。 至于湘王朱柏,不仅曾多次平定蛮夷叛乱,本人也是个勐将兄。按史册记载,朱柏膂力过人,弓失刀槊运用自如,骑马飞快,有豪侠之气。 若将这两位也带去,不指望他俩出多少力,拉近下关系也好。 想到此处,朱爽大笑:“老六有这想法,二哥自然要成全。 身后的左佥都御史景清扯朱樉衣袖,低声道:“殿下,此举不合朝廷制度!” 朱爽笑:“哎,我身为当朝太子,算是半君,又是宗人令,算是族长。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俩一起去平叛,有何不可,父皇那边,我来写奏折。” 朱桢闻言,大喜过望,“多谢兄长,小弟在城内备了薄酒,还请兄长入城一叙!” 朱爽带着随行文武官员进城,到朱桢的楚王府内赴宴。 酒席过后,给朱元章写了一封奏折,声称要带楚王朱桢和湘王朱柏随行,请父皇恩准。却是连朱柏的意见都没问,直接把他给捎上了。 问题是朱柏,也不可能不同意。 洪武时期的藩王权力虽大,却也不能轻出藩地,如今有太子扛雷,哪个藩王不愿出去走走啊! 话说朱柏得知,朱樉要带他与朱桢一同前往云南时,当真欣喜若狂,仿佛不是平叛,而是要旅游一般。 可身在金陵的朱元章得信后,便大发雷霆了。 “这混小子,是怕咱死的不够早,要把咱活活气死吗?”武英殿内,处理政务的朱元章看了朱樉的来信后,直接将身前的一摞奏折打翻。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庆童忙蹲下身捡奏折,轻声道:“万岁,楚王殿下曾在云南平叛,湘王亦是勐将,太子想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也说不定啊!” 朱元章依旧气呼呼道:“咱是气他,眼中没有朝廷法度。这混小子,若能立下大功一切好说。若不能,嘿嘿,就别怪咱手黑!” 庆童听的心惊肉跳,虽知朱元章不可能如何严惩朱樉,依旧有害怕之感,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威! 话说朱爽于明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一自金陵出发,于洪武二十八年一月初九抵达昆明。 征南大将军傅友德、西平候沐春携昆明城内的文武官员出城三十里出城远迎,更有无数百姓远远跟着,想要一睹大明太子的风采。 朱爽早有准备,随军带来雪花盐、香烟、蔗糖等物,当场赐下,令昆明城一众官员感激涕零,好感倍增。 他们这些人,倒也不是买不起香烟和雪花盐,可当朝太子赐下的,便觉十分荣耀。 更令这些人惊奇的是,朱爽还带来不少铜钱,命薛台带人,将成筐的铜钱发与出城围观的百姓。 一时间,从上到下无不称赞太子仁德。 而集结在附近的军队,听到这消息后,全都翘首以望,等待朱樉发赏钱。 连官员和百姓都有好处拿,总不能他们这帮为国征战的,捞不到赏钱! 昆明城内,西平候府,沐春把当前的士气与将士们的心愿说了,朱爽笑着道:“将士们即将远行,确实该发赏钱,不过随军带的银子不多,只有十万两,若全发下来,一人还不到一两银子!” 沐春闻言面带忧虑之色,他知道大军长途运送辎重粮草十分不易,可朱爽在城外赏赐官员与百姓的消息已经传出,若不给士卒发赏,太影响军心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太子的雄心 见沐春面露忧色,朱爽笑道:“景春勿忧,云南矿产资源丰富,金银铜铁煤都有,随便开采一些,足以给将士们发赏了!” 沐春闻言愕然,他虽也听过朱樉将十个矿产开采权,拍出两百多万两银子的传闻,可传闻毕竟是传闻。 只有亲身经历时,才知这事有多离奇震撼。 那可是十多万将士,盼着你发赏啊,若找不到矿产,或开采不到足够的金银,可就出大事了! 想到此处,沐春忙道:“云南布政司那边,应该还有些存银。之前殿下拨付十万两修河款项,才用了一半,另外臣家中也有圣上历年的赏赐可以拿出,加起来凑个二三十万两,足以应付当前!” 朱爽摆手笑道:“国事当前,怎好用你家的银子?” 沐春道:“非是用臣的银子,而是圣上的银子存在臣家中,正好拿来应急!” 朱爽闻言大笑,手指沐春道:“你啊,怎么也学那帮文人说话?” 沐春讪讪一笑,默然不语。 朱爽起身踱了两步,在沐春肩上拍了拍,笑着道:“你啊,是不信本宫,能找到金银矿脉!” 沐春吓的忙跪倒在地,“殿下,臣万不敢有此念头,只是事关重大,怕有闪失。” 朱爽微微点头,“你去寻丁智深,薛台,与他二人聊了后,再来与我说话!” 沐春茫然,但好在朱樉前来,由这二人带队护卫,此刻就在门外。 当即出了房门,来到丁智深与薛台面前。 这二人正在谈一年来的各自近况,见沐春忽然出来,都很疑惑。 “侯爷?” “呃,殿下命我出来,与你俩聊聊!” 丁智深与薛台更懵,不知朱樉命沐春出来与他俩聊什么。 好在沐春及时开口,说了刚才在房内的对话。 薛台笑了,“那侯爷是该出来跟我等聊聊,您怎么能有怀疑殿下的想法呢?” 沐春忙道:“没,我没有怀疑殿下,就是怕有闪失。” 丁智深道:“这种想法就更不该有了,殿下做事,万无一失。那年,殿下带兵出击北元,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啊!” “对,嘎嘎冷啊,全军都靠蜂窝煤取暖。可回来时才走一半,蜂窝煤就烧没了,您猜怎么着?” 沐春心说:“总不会是改烧牛粪,牛粪有都是?” 却道:“怎么了?” “当然是殿下领着咱们,当场开了个大煤矿啊!跟您说,可把那帮瓦剌人瞧傻了,一个个都把太子殿下当神仙啊!” “太子殿下在我心中,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我心中也是,记得那年去潼关开金矿,我带人护卫……!” “我那时还只是个旷工,真想不到……!” 听这两人如哼哈二将一般,你一眼我一语把朱樉开矿的故事说完,沐春也就不在忧虑了。 毕竟运气再好,也不能次次蒙对,朱樉能连开大矿,必然是有旁人不知的本事。 或是皇天保佑,或是真的如传言一般,跟张三丰学了神仙般的妙法。 总之,必然有所倚仗就是。 即如此,他又何必多想,替太子担忧啊! 回了屋内,沐春深施一礼,“还请殿下恕罪,是臣多虑了!” 朱爽起身将沐春扶起,笑着道:“哎,不知者不怪嘛!” 两人再次落座,朱爽问目前的战况,沐春详细解说。 目前叛乱的势力有四股,其一,越州卫土目阿资,已命都督何福率兵讨伐。 何福率军到越州后,分兵数路,暗中埋伏精兵,以弱卒诱敌追击,待其进入包围圈后,伏兵尽出,大败阿资。 目前阿资逃亡深山,沐春已派人联系当地土官,待知其位置后,便能派彻底剿灭,已不足为患。 第二股为广南土司农贞佑,联合党蛮抵抗大明,沐春于月前率兵进击,生擒农贞佑等,斩杀反贼上千,也平定了。 第三股为宁远土司刀拜烂,依附安南,不听朝命,沐春已派都督瞿能率兵讨伐,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这三处叛乱,都为癣疥之疾,不足为患。 唯一麻烦的,是木邦土司刀干孟。要说此人倒也没太大本事,也害怕天朝大军讨伐。 之所以反叛,是因为平缅地区的习俗并不喜好佛教。 而思伦发归顺大明后,有僧人从云南来,到此处宣扬因果报应之说。思伦发信了,本就引起各部土司、酋长不满。 之后又有金齿地区的士卒逃过来,能造火炮,思伦发对他们的技能很感兴趣,让他们系上金带,地位与僧人一样,高于各部土司、酋长。 这下,一众土司酋长越发不服,在木邦土司刀干孟的率领下,驱逐了思伦发。 要说木邦土司的实力,没比那三处强多少,主要问题是其余三处离昆明比较近。 如越州卫在昆明东北二百里外,后世名为曲靖。广南土司位于昆明东五百里,后世名为广南县。 而木邦在昆明西南千里之外,几百年后名为掸邦。 距离远就不说了,更难的是一路上山势险要,丛林密布,瘴疠横行,粮草补给十分困难。 将所有情况说了后,沐春道:“微臣曾想,带五千精兵越过高亮公山,抵达南甸与叛军决战。又怕太过冒险,堕了大明天威。一时难以决断,还请太子示下!” 朱爽熟读历史,知道历史上的沐春便是先以五千精兵大破叛军。随后在叛军据寨不出时,亲帅五百骑兵抵达前线。下令让骑兵在敌寨前四处奔跑,出现了扬尘蔽天的情况。 叛军见状,以为明军至少有几千人驰援,各个心生恐惧。有的敌寨直接投降,剩下的也就迅速攻破了。 沐春这场战役中的表现,自然是极为优秀的。 然朝廷派了大军十余万,能臣勐将不少,自然要换一种打法。 朱爽笑道:“你的想法没错,应当能将木邦平定,但我带大军前来,却要用另一种打法。” 沐春一脸惊讶之色,“殿下的意思是?” 朱爽道:“我这次来,平定木邦土司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要展现大明天威,打出百十年的和平来。何为攻心为上,便是一次就把他们打服了。叫他们提起大明,想到的就是天朝威严,不容冒犯!” “殿下的意思是,全军出击?” 见朱樉点头,沐春焦急道:“如此,后勤压力就太大了!” 朱爽道:“我自有法子!” 第二百零二章 瘴气与神药 第二百零三章 王爷惊呆了 第二百零四章 灵药扬名 第二百零五章 朱樉梦中掀“地龙”牐帛鹶嚞 第二百零六章 四方臣服藗砟 第二百零七章 火烧木邦韼蟞葄卽 第二百零八章 朱元璋双喜临门玺妸敂 金陵,紫禁城,寝殿内的朱元章卧在榻上,腿上盖一个虎皮毯子,手中拿一本书,封皮上赫然写着“三国演义”四个字。 朱爽尚未当太子前,就把《三国演义》出版了,行销大江南北,很受士绅阶层与市井百姓的喜欢。 待朱爽入紫禁城后,有原秦王府的婢女太监带书入宫,进而在宫内流传开来。 老朱则是偶然发现的,读了之后发觉比翰林学士讲的“历史课”有趣多了,便时常翻看。 如今的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虽无享乐懈怠之心,可在朝政方面,着实提不起兴趣。 毕竟,此刻的大明疆域太大了,哪天没有事发生啊! 有了事,命官员们处理便是。 他若跟着操心,非得把自己怄死不可。 所以,早在朱标当太子的时候,他就不理具体的朝政了。而在朱樉展现出一定的政务能力后,老朱又忙把朝政交了出来。 如今,朱樉南下平叛,朱元章每日忧心,更加不愿理会琐事。 便令皇孙朱尚炳监国,观察一阵发现,似乎比他老子还强,也就越发放心了。 如今的老朱每日最愿看的,是锦衣卫送来的有关太子各种信息。 如朱樉在昆明城外,找到一种神奇的树,把它皮剥下用水煎服,竟把染了瘴气险些死掉的傅友德救活。 话说他瞧见密报时,当真惊骇万分。 傅友德可是一员勐将啊,他好长一段时间一直犹豫要不要除掉的人,居然差点死于瘴气。 又或者说,若无朱樉出手,这老货就真的死了。 相信经过这次,傅友德这老货,会真正的效忠于樉儿! 令他更加惊讶的,则是所谓的神奇“树皮”。 瘴气的威胁一旦减弱,那么云南、广西以南的大片领土对于大明而言,便不再是难以征服的地方。 只要用心开拓经营,大明的疆域一定能远迈汉唐。 只可惜他已经老了,没法完成那样的壮举。 只盼着能多活几年,瞧瞧樉儿开疆拓土也好啊! 除此之外,还能引起他关心注意的,便是张美人腹中的孩子了。 若能诞下一个小公主,在自己身边成长,再享几年天伦之乐,该多好啊! 想那即将出世的孩子,朱元章的脑海中,又想起朱标、朱樉等人小时候。 一晃几十年过去,老大就那么离他而去,当初最瞧不上的老二,却成了文武双全受人拥戴的太子。 人世间的事,上哪说去啊! 朱元章思绪如电,想了太多令其感怀的事,浑浊的泪水无声的落下。 老朱吸了下鼻子,用枯藁的手擦了擦眼角。 这时,忽听急速的脚步声传来。 朱元章将书放下,见太监总管庆童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的跑来,“万岁爷,生了,张美人生了,小公主,小公主啊!” 老朱闻言勐地的坐起,脸上的皱纹似一瞬间化开一般,欣喜道:“你,你在说一遍?” 话说他这辈子儿女多的很,若不是当初看朱樉一家尽享天伦,而他孤家寡人一个,朱元章也不会这么激动。 庆童则是一副比自己生了闺女还开心的模样,笑着道:“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又给皇家添了一个小公主!” “哈哈,好,好!” 朱元章正高兴时,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求见。 老朱知道蒋瓛见他,必是有重要的事,命人传其觐见。 不多时,蒋瓛进门,也是一脸欣喜模样。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太子爷凭借陕北所产的火油,火烧木邦,一战俘虏八万大军,刀干孟等一干反贼在逃,已不足为患矣!” 朱元章闻言,两眼不禁圆睁,“当真?” “随军的锦衣卫百户发的密报,不会有假,相信用不了几日,太子那边的报捷文书,就会送到御前!” “真是好样啊!”朱元章兴奋的挥了下拳头,可惜身旁没桌子可敲。 太监总管庆童当即跪下,一脸笑容道:“奴婢恭贺万岁爷,双喜临门!” 蒋瓛闻言一愣,旋即明白怎么回事,他于内廷知道的不多。可张美人就在这几日要生的消息,还是听过的。甚至琢磨过,寻什么样的玩具,送给这个即将降世的小娃娃。 毕竟万岁爷老年得子,肯定万分宠爱。 思绪如电,当即跪倒:“臣,恭贺万岁爷,双喜临门!” “哈哈,还真是双喜临门啊!赏你二人,每人黄金十两!” “奴婢(臣)多谢皇上恩赏……!” 十两黄金对于蒋瓛和庆童而言,其实不算这么。可这后面代表的圣卷与恩宠,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传旨,宫内无品级的,一律赏银二两,有品级的宫女、太监、侍卫,赏黄金二两,后妃一律赏金百两!” 或许是这两年内承运库的收入太高,一向节俭的老朱,竟难得大方起来,赏赐遍及紫禁城内。 也昭示了这个刚刚诞生的小公主,是如何受宠爱。 庆童说了声遵旨,朱元章则喃喃道:“宝庆,宝庆,还真是个好名字啊!拟旨,封皇十六女为宝庆公主,叫他们拿赏的时候,知道念谁的好?” 庆童再次说遵旨,却笑道:“自然是念万岁爷、太子爷和宝庆公主的好啊!” 一旁的蒋瓛不知其中内幕,心中骇然,这个宝庆公主也太受宠爱了,若弄一些小孩子的玩意,讨了宝庆公主开心,必然能讨皇上开心啊! 朱元章不知其他人想法,反正他现在是极度开心的,满脑子都是分享喜悦的念头。 踱了两步又说道:“传旨,给城内家中有三岁以下,包括三岁幼儿的家庭发一石粮食,一同庆贺!” 这下庆童意外了,他知道老皇上会很开心,未料开心到这地步,忙叩了一个头道:“奴婢遵旨!” 朱元章道:“遵旨还不去办?” “是,奴婢马上就去!”庆童知道老朱性子急,急急忙出了寝殿。 蒋瓛见状也要告辞,朱元章道:“你别走,咱给太子写封信,让他知道,他又有个妹妹啦,就按之前说的,封为宝庆公主!虽说咱还没见着,但相信比他的闺女可爱、漂亮!” 蒋瓛听得哭笑不得,心里道:“有这么比的吗?” 第二百零九章 藩王镇守蝂竣騗石 第二百一十章 燕王扫北 一望无际的东北大地上,朱高煦骑着宝马狂飙,身后是朱棣带领的三万大军。 自洪武二十七年冬返回北平后,朱高煦一直劝说朱棣出塞。 理由嘛也简单,一是新开的矿场需要大量的矿工,出塞抓人送过去能卖不少钱。 其次就是听说东北那边有金矿,若能寻到大矿自己开采,燕王府能多出不少收入。 这些金子可有大用处,若要起兵造反,可以用来招兵买马。 纵然在朱樉的治下当个普通王爷,也需要金银过日子? 这会儿带兵出塞有朝廷提供粮饷、赏赐,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若将来朱樉当了皇帝,不许擅开边衅,就是想带兵出塞也不可能了! 朱棣一听心说,这二儿子不傻啊,想的比他还多。 跟道衍老和尚一商量,后者也觉得不错。 朱棣当即上表奏请朱元章,说得到消息,辽东女真野人有投靠北元的迹象,他想亲率大军讨伐。 奏折送到金陵,老朱接过去一瞧,这还了得? 一帮女真野人,不投靠他大明天朝也就算了,老老实实的在辽东的林子里捕鱼打猎,他也懒得搭理。 可他们要投已经被打成落水狗的北元,就是在藐视大明天朝啊! “刀子磨的快些,把能抓到的都杀了!” 朱元章写圣旨,一向言简意赅,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不管什么骈四俪六,就用白话文。 如剿灭倭寇时,曾下过这样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告诉百姓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这次的内容也差不多,朱棣接到看了后顿觉豪气干云,却把一旁的朱高煦郁闷坏了。 他撺掇朱棣讨伐女真野人,是想把人抓了卖到矿山里。 皇爷爷可好,圣旨里直接写明,抓到的都杀了。 若按圣旨的意思来,他啥好处都没有,岂不是白出塞了? 可要不按旨意来,却是了不得的罪过。纵然皇爷爷能容忍,将来也有被别人翻出的可能啊! 每想到这些,朱高煦便郁闷不已,常抛下大军,仅带十余名护卫纵马狂奔。 身后,带领大军的朱棣望着广袤的原野,向身旁的道衍和尚道:“大师你说,这里的土地如此平整,能否种庄稼?” 道衍和尚念了声佛号,“这里的荒草十分茂盛,想来肥力是不缺的,种小麦如何贫僧不敢妄言,不过想来种玉米、土豆是没问题的!” 朱棣看向远方,感慨道:“这么平整的土地,若能种出粮食,能养活多少人啊!” 道衍和尚一笑,道:“王爷既有此心,何不奏请圣上,在这边设立一个新的都司。再跟太子殿下化缘,请他支援一批玉米、土豆良种,相信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爷,都愿意大明的势力继续向北扩张啊!” 大明早在洪武四年,就设置了定辽都卫,于洪武六年置辽阳府、县。 八年,改辽东都司。 十年,府县罢黜,只留下卫所。 辽东都司管辖范围内,是有卫所士卒种地的。 不过再往北的地方,就是茫茫荒草地了。 他以前一心想造反争天下,目光都在大明腹地。 如今觉得希望渺茫,便有其他想法了。 跟道衍和尚商议数次,怎么推演都很难打赢朱樉做皇帝的朝廷。 论名分,人家是现存的嫡长子,当朝太子,得文臣武将的拥护。 论军队实力,朝廷兵强马壮。虽说江浙一带的卫所实力下降严重,但据说在平安的整饬、训练之下,已经提升很多。 另外,金陵城有几十万京营部队,实力强横。当中很多士卒,都是从山东、河南、山西等地的卫所抽调轮换过去的。 更不用提,大明还有其他实力不俗的藩王。 就说北平周边的晋王、宁王,实力都不在他之下。 若能一同起兵,或许能与朝廷较量一番。 这两人若向着朝廷,他是断然没有胜算的。 而经济方面,此刻的国库充裕无比,燕王府内那点散碎银两就压根不能比了。 是以俩人无论怎么筹划,都觉很难打赢朱樉统治下的朝廷。 除非,朱樉因早年荒淫无度,暴病而亡,换朱尚炳坐江山。 否则,还打消造反的念头比较好。 然而,道衍已经劝了十几年了,朱棣也听了十几年了,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他要没那心思,早把老和尚砍了! 既然造朝廷的反行不通,朱棣便想换个思路,于大明疆域之外建一个真正的国家,瞧中的自然是高句丽故地了。 奈何有很多土地在辽东都司的管辖境内,朱棣还有些灰心。 如今见北面还有大片的土地似乎可以耕种,瞬间觉得事有可为。 “大师所言不错,本王打算跟父皇和二哥求个情,把辽东都司以北的土地,赐给我耕种,料想他们不会不给!” 道衍和尚道:“太子殿下现如今,尚有良田几十万亩,王爷手中才多少?又没要国内的良田,若这点荒地都舍不得,未免太过偏心啊!” 朱棣望着远方,低声喃喃道:“是啊,大明的万里江山,咱都不想争了!要是连点荒田都舍不得给,就太偏心了!父皇,你不会这么偏心?” “王爷,小王爷遇到一帮女真野人,已经打起来了!” 朱棣正感慨时,一名骑兵飞马来报,可把朱老四吓坏了。 当即命北平都指挥使周兴统领大军,而他则带七千精锐骑兵,直奔朱高煦遇险的地方。 当大军翻过一个小山坡时,瞧见的场景险些没把朱棣吓死,朱高煦此刻仅有一名护卫相随,却被上百名女真野人追杀。 要说这些女真野人,缺乏盔甲、宝刀,直接厮杀肯定是不如明军精锐的。 奈何这帮人多数以打猎为生,箭法又准又很。 朱高煦身旁的护卫,基本都死于弓箭之下,就连他本人也中了一箭。 朱棣若来的再慢些,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吾儿莫慌,父王来也!” 朱棣大喊一声,抽出宝刀纵马向前,身后的骑兵则嗷嗷叫地冲了出去。 山坡下的女真野人见状,纷纷拨马往林中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朱棣寻金矿 “你个臭小子,我叫你不听号令!” “我叫你骑马乱跑!” “差点把小命交代在女真野人手里,你知不知道你若死在这,将成为大明王朝最大的笑话!” 燕军大营内,朱高煦赤着上身站在空地上一声不吭。 朱棣抽了几鞭子后将马鞭扔掉,坐到椅子上依旧气呼呼的。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长脑子。咱们北上以来,击破数个女真营寨,人也杀了不少。消息早就传出去了,人家在前面磨好了刀子,准备好了弓箭,一心要报复呢!你可好……!” 朱高煦道:“我不也没敢离大军太远嘛,再说不也没啥大事嘛!” 朱棣闻言腾的一下站起,指着朱高煦已包扎过的大腿道:“你这叫没事?死了好几个护卫,你还敢说没事?” 朱高煦低下头,半晌道:“父王,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憋气,想纵马撒欢跑一会!” 朱棣苦笑,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谁不觉得憋气啊,谁不想由着性子,撒欢的放肆一把?可你身处这个位置,一言一行关系数万人的前途性命,由不得你任性撒欢啊!” 一旁的道衍和尚原本还想劝,闻言低声念了句佛号,一声叹息。 朱棣表面上是在说朱高煦,实则是在说他自己啊! 憋气? 肯定是憋气的! 朱标当太子的时候,朱棣只是略有不服,有那么一丝反心而已,否者也不会留他到现在了。 然朱标死了之后,太子之位空缺,朱棣便生出一股天下大事在我的气魄了。 毕竟当时的朱樉与废物无异,晋王朱?也没好到哪去。 万万没想到,当了几十年“废物”的朱樉,居然是扮猪吃老虎,实力一步步提升。 如今,更是压的一众藩王,大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啊! 连朱棣这种一心要谋得大位的人,如今也产生了要不在“高句丽”故土,建一个国家的念头,可见朱樉给众藩王带来的压迫感有多强。 若要开疆拓土,压服境内的诸多蛮夷,少不了值得信任的大将镇守。 在朱棣看来,朱高煦比他的哥哥朱高炽更加适合。 若朱高煦因纵马狂奔,被敌方一个小兵一箭射死,那他真的哭都找不着调了! 如今见朱高煦知道错了,朱棣也心疼儿子,道:“行了,把衣服穿好,赶紧回去养伤!后续的战斗,也不用你了!” 朱高煦衣服穿到一半,“那不行,我……!” 见老爹瞪大了眼睛,表情十分吓人。朱高煦瞬间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低头走了。 “王爷,二王子有时虽莽撞了一些,却是个有福之人啊!”老和尚笑呵呵道。 朱棣转过身,无奈道:“我怎么没瞧出那小子,有什么福气?” 道衍和尚道:“下面的人刚刚传来的消息,说经过一番审讯后,有个女真野人说,他哥哥曾在山里捡到一块狗头金,被酋长的儿子抢去,还把他哥哥打残了。他如今愿意投降大明,只要能让他亲手宰了酋长父子,他愿带着咱们进山,去他哥哥当初捡狗头金的地方。” 朱棣闻言眼睛一亮,“有这等事?” 话说朱樉四处开采金银矿产,把一众藩王都快羡慕死了。 这些人这两年没少搜罗“风水先生”,到处派人四处勘探。 还真有人运气好,寻到金矿。 如封在青州的齐王朱博,就在登州寻到几处金矿,安排人手偷着开采,被地方官报到朝廷,老朱也没理会。 他们这位父皇,对儿子还是极爱护的,寻常的罪名压根就告不倒藩王。 朱棣听到这消息后,别提多羡慕了。 奈何北平附近,始终寻不到金银矿脉,也不知是这块地儿不产,还是请的“风水大师”不行。 如今闻听有金矿的消息,当真喜出望外。 “此话当真?” 道衍和尚笑:“下面人又审了其他野人,相互验证,确有其事!” 朱棣大笑,“天助我也,好,就依那人所请,满足他的心愿!” 道衍和尚当即喊来徒弟,命他们安排。 不多时,带来一个年纪很轻,留着金钱鼠尾发型,满身血迹的年轻人。 “小人西阳哈,叩见大明燕王殿下!” 朱棣打量一番,道:“可报了仇?” “报了,多谢王爷成全!” 朱棣道:“他们把你哥哥打残,你却把酋长和他的儿子杀了,是否报复太过?” 西阳哈叩头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兄长被打的双腿尽断,已成废人。之所以留下活口,是想逼迫问出捡到狗头金的具体位置,好寻到金矿。王爷的大军若不来,用不了多久,我兄弟二人,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棣感慨,“想不到,蛮夷部落也有种事!” 西阳哈悲愤,“汉人治下,好歹还有律法,蛮夷部落,酋长一家就是天啊!” 朱棣心说,“我们好多时候,也是罔顾律法的!” 却笑道:“你这算是把天砍翻了啊!” 西阳哈道:“酋长不仅要金子,还要我们兄弟的命,自然不能等死。王爷就救我性命,以后这命就是王爷的,随时拿去,西阳哈也不会有怨言!” 朱棣听他说话条理清晰,心中称奇,“你读过书?” 西阳哈道:“我母亲是辽东汉人家的子女,读过书,所以教过我兄弟二人识字!” 朱棣心道:“这么说,还是大户人家的后裔!” 他虽对这个野人女真青年有些好奇,然身份贵重,诸事繁忙,也没空一直闲扯。聊了几句命其先去休息,待大军开拔后,再由他带路。 此时的海西女真实力不足,压根提不了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朱棣也不怕有埋伏。 要是真有埋伏反倒是好事,省的四处寻找海西女真的主力,直接一战击溃就是了。 所以转过天,朱棣率大军开拔,来到西阳哈兄长拾到狗头金的山林前。 朱棣命北平卫指挥使周兴统领大军,而他则带着朱高煦及七千大军,随西阳哈上山。 经过数千人近十天的细致寻找后,终于山中一处谷地内,寻到一个大金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班师回朝 眼见士卒们从溪水中淘出金沙,朱高煦欣喜若狂,旋即反应过来,纳闷道:“我听说二伯所开的金矿,淘出来的都是金粒,怎么咱们找的是金沙啊!” 一上年岁的士卒也是脑袋不清醒,笑着道:“小王爷有所不知,多数的金矿都是这样的。于溪水或泥土中筛出金沙,再熔成金锭。至于太子爷,想来是有上苍庇佑,才会如此!” 另一个道:“我听说太子爷寻矿时,常有地龙翻身,或许是与这有关!” “应当是,否则怎么总会找到那么多,那么好的矿脉啊!” 底层士卒并不知道的高层的想法,燕王的造反之心也仅限于最亲近的家人和心腹将领知道,还没到路人皆知的程度。 以致几名士卒在朱高煦面前,大谈朱樉开矿有如神助的传闻。 听的朱高煦青筋直跳,真想抽刀宰了这几人。 一旁的朱棣瞧见儿子脸色不对,出声道:“金沙便金沙,总归是金子。就是将士们淘金的时候辛苦些,总好过没有嘛!” 几名士卒这才注意的朱高煦的表情,吓得不敢言语,见朱棣挥手,慌忙离去。 “你说你,没找到金矿的时候惦记的不行。这会又计较金沙、金粒了,只要产量不差,何必在乎那些!” 听朱棣念叨,朱高煦叹气,“我就是不服,您和二伯都是皇爷爷的嫡子,他就是比您早出生两年,怎么运气比您好这么多啊?” 朱棣听的火大,一巴掌拍朱高煦脑袋上,“我还想知道呢!” 道衍和尚见状,忙笑呵呵打圆场,把话题引到别处。 “二殿下,觉得此处如何?” “我觉得不错啊,这里天高地阔,无拘无束,不像北平那么闷!” “那如果,王爷也向朝廷上折子,帮你在这里建国称王,二殿下觉得如何?” 朱高煦闻言一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按朝廷现在的政策,他将来是要封郡王的,帮他在这建国是什么意思,老和尚莫不是收了大哥的好处,帮他巩固世子之位! 见朱高煦一脸疑惑的表情,道衍就知这小子想岔了。 看了眼远处忙活的士卒与将领,道衍和尚道:“太子殿下,有将大明境内的藩王移到海外的想法,如果此刻配合他,会得不少好处。王爷的意思是,他还在北平当燕王,让你到此处封邦建国,统治鞑靼、女真各族!” 朱高煦知道朱棣的想法,瞬间领会老和尚的意图,惊喜道:“若能在此建立一个堪比渤海、高句丽一般的国家,将来天下有变,儿臣便能提几十万大军入关……!” 朱棣闻言瞪眼,“莫要胡说!” 朱高煦把话憋回去,嘿嘿一笑。 大军在金矿附近驻扎半月有余,共计开采出黄金八千多两,令朱棣父子欣喜万分。 随后,有探子传来消息,获知女真首领阿哈出在黑松林(今巴彦县黑山)一带。 朱棣当即命老和尚道衍、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玉,带五千兵马继续开采金矿。 他则带其余人马北上,行至忽刺江(呼兰河)后兵分三路,试图围歼女真主力。 奈何此刻的女真人,一点也没有后世的勇气,得知明朝大军逼近后撒丫子就跑。朱棣只抓了六百多名俘虏,无奈班师。 …… 云远府,帕敢镇,朱樉带大军到此已有月余。 期间连开好几个翡翠矿脉,挖出大量的翡翠毛料,运回军营后,与楚、湘二王及一众高级将领赌石。 这些人最初没觉得翡翠有多好,可在朱樉的科普以及赌石的刺激之下,都喜欢上这玩意了。 除此之外,朱樉还寻了几个金、银、铜矿,派大军看押俘虏进行开采。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便开出黄金三万余两,白银八万两,铜两万斤。 把楚王朱桢、湘王朱柏羡慕的,都想要云远府作为子孙封地。 帕敢镇最好的大宅院内,兄弟三人相对而坐,身前放着热带水果,屋内有用硝石制出的冰块降温,没有半点炎热气息。 朱爽喝了口椰汁,笑着道:“两位兄弟,如今觉得此处如何?” “好,真的是太好了,物产丰富,气候宜人,若不是思念父皇,我都想移藩到此了!”楚王朱桢笑道。 朱柏道:“与国内相比,确实是另外一种风光!” 朱爽笑道:“再往南的大古刺(缅甸)更好,那里的海边,风景极美!” 朱桢与朱柏都没瞧过大海,对视一眼,不觉有什么好,他俩还是对金银及翡翠矿脉更感兴趣。 朱桢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二哥,在过些时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可想过几个矿脉如何处理?” 朱爽道:“我也在忧心这事,老六可有好主意?” 朱桢道:“二哥何不在此,留下万余军队镇守,再收编俘虏,组建一只土人军队,给他们随便发些银子,必然心向我大明!” 朱爽一愣,瞧了朱桢一眼,心里道:“这小子很有想法嘛!” “老六所言不错,统兵大将,可有推荐?” 朱桢闻言大喜,拱手道:“二哥,我麾下左护卫千户潘道荣,有万夫不当之勇,擅使一柄开山大斧,可镇守此地,保云远府不失啊!” 楚、湘二王,自然不是孤身随朱爽出征的,每个人都带了护卫,只是相对十万大军显得少些而已。 朱柏道:“二哥,我麾下有侍卫总管邢安国,能在万人军中,取敌将首级,也可镇守此地。” 朱桢道:“哎,老十二,我让潘千户在此处镇守,是为了以后在此封邦建国做准备,你这连孩子都没有?” 朱柏道:“我虽没孩子,可我自己可以先过来嘛,六哥也知道我,一向喜欢名山大川,求仙问道。我觉这里就不错,很有仙缘,若能在此修行,能成正果也说不定啊!” 朱柏并没有乱讲,作为朱元章一众儿子里,武力值最高的人,湘王朱柏却喜好道家,擅长以德服人。 他自号“紫虚子”,曾写过一首《赞张真仙诗》,南下以来更是时常缠着朱爽问有关张三丰的事。 朱爽则结合电视剧中的张三丰形象,把张真人说的活灵活现,以致朱桢、朱柏、徐辉祖等人,都对朱樉曾遇到过张真人的事深信不疑。 不说别的,光这神妙无比的“风水堪舆”之术,一开便是大矿的事,就非常理能解释啊! 朱柏搬出他与此地有仙缘,适合修行问道的说辞,整的朱桢哭笑不得,“老十二,你,二哥,还是你来决断!” 朱爽呵呵一笑,“要我说,这次南征大伙都不容易,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有好处肯定要给大家分。云远府这边,我准备封给自己儿子!” 朱桢、朱柏闻言一愣,这是什么话? 却听朱爽继续道:“只是让小孩挂个名,因为这里的好处,我准备分给大家,而非咱们弟兄中的某一个!” 楚、湘二王听到这,才算松一口气。 朱桢道:“一切,自有二哥定夺,臣弟绝无半句怨言!” 朱柏道:“咱也一样!” 朱爽呵呵一笑,继续道:“所以,我的安排是这样,云远府封在我的小儿子名下。镇守将军嘛,便由老六麾下的潘道荣出任,邢安国为副,留下一万从云南来的卫所军队镇守,再编练三万土人军队。给他们换上新军服,发新武器,赐下银子、粮食、土地,总之要大力收买。 至于目前开采的几处矿山,都归到云远府矿产公司名下,所有产出我拿五成,用于军队开支。你兄弟俩一人拿两成,都归你们王府。余下的一成收入,分给徐辉祖、吴杰等人,何如?” 朱桢、朱柏闻言大喜,“二哥的安排,再好不过,我等无异议!” 须知此刻开出的几个矿,仅一个月便有黄金三万两,白银八万两,铜两万斤,以及几万斤的翡翠毛料。 一年下来,能采多少? 两成收入,又是多少?真的是想想就开心啊! 至于说给其他高级将领拢共分一成,也不算少的。 如三万两黄金,按此刻的大明官方金银比兑价格是十五万两白银。可要到黑市,能换二十一万两。在加上白银、铜和翡翠,一同南征的一众高级将领,到手的银子绝对不少。 朱爽见楚、湘二王十分满意,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经此一事后,一众藩王和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知道荒蛮之地有巨利,而瘴气之毒又不似从前那般厉害,他就不信这帮人还能对此无动于衷。 转过天,朱爽升帐,将三名谋士及一众高级将领聚到一起,说了他的打算与分配方案。 这些人真的是又惊又喜,实在是没想到。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地是朱爽带军队打下的,矿也是朱爽找到的。他就是把收入都搬回国库或内承运库,一众将领也说不出什么。 不说别的,关中的那些矿产收入,目前依旧入西安秦王府的库房,还没上缴国库呢! 是怎么也没想到,朱爽能把云远府的收入,分给大家。 还不是一时发赏,而是每年都能领银子,这就比较开心了! 朱爽笑着道:“大伙不能光想着领钱,活还是要干一些的。我就直说了,这块缺人,缺咱们大明的百姓,你们谁府上人手富裕,都可以派一些到这边来,帮着管理矿山。卫所那帮士卒打仗还行,有些账目上的精细活,还得用那些读过书的!” 徐辉祖忙说道:“太子爷放心,臣家中奴仆众多,可以派来一些管家、账房!” 安陆侯吴杰道:“老臣家中,也有些得力的仆人,可以派过来!” 一众勋贵纷纷发言,转眼间便凑出不少人手。 解缙、铁铉、景清三人,都有些尴尬。 云远府的矿产收入,有他们的一份,奈何都不是勋贵之家,并无人手可派,着实是有心无力啊! 朱爽看了眼面色尴尬的三人,笑着道:“三位先生要是有合适的同年、学生,也可推荐给本宫,治理此地,终究是要文官的!” 一说这个,解缙便来精神了,笑着道:“我于家中讲学的时候,到收了几个不错的学生……!” 铁铉、景清也推荐他们同年,不过因为人不在此地,就要等回金陵以后,把人招来详谈过后再说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朱樉写了一封信给傅茂,让他以掸邦总督的身份兼管云远府,统领三万明军在此镇守。 这其中,云远府有明军一万,编练土人军队三万。掸邦留明军两万,编练土人军队三万。 加起来便是三万明军,六万土人军队,若管理得当,足以应付叛乱。 随后,朱爽又给运粮到此的商贾结算费用,然后带大军班师。 先到元江军民府恭顺州,把这里已开采的黄金取了,留五百士卒看守矿工,然后带大军回昆明。 修整半个月后,率军回金陵。 当朱樉所带大军的先头部队出现在金陵城外时,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八月初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朱爽都是在路上渡过的,却把朱元章想的够呛。 若非碍于礼法,都想亲自去城外迎接了。同时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朱樉带兵出征了。 万幸自己这段时间身体不错,若是突然暴毙,这大明江山还不定什么样呢! 与此同时,监国太孙朱尚炳,携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朱樉。 父子二人相见时,朱尚炳眼含热泪,跪倒在地,“父王,想煞儿臣!” 朱爽见状,忙将其搀扶起,“一年不见,吾儿已成大人矣!” 心里滴咕,古人怎么动不动就哭啊!他就算再久不见朱元章,也不会这么激动。 紫禁城,奉天殿。 望着住着拐棍,穿着粗布衣服,须发皆已斑白,站在奉天殿门口平台上的朱元章,台阶下的朱爽心里忽觉很不是滋味。 却听一声暴呵,“你个孽障,还不快上来让咱瞧瞧!” 朱爽心道:“还好骂的不是孽畜!” 忙快走几步,连滚带爬上了台阶,扑通一声跪倒,大哭道:“父皇,可想煞儿臣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移藩实封 朱爽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也真切感受到老朱对他的关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纵然最初没多少情感代入,可到了此刻,仍像一个离家远游多年的孩子,瞧见思念已久的父母。 他膝行几步上前,抱住朱元章的小腿,发觉干瘦枯藁,已不复壮年模样。 昔年,刘玄德感慨髀肉复生,壮志难酬,功业未立。 却不知老朱天阴雨湿的日子里,捶着干瘦的大腿,想的又是什么! “父皇,孩儿错了,孩儿不该率军远征,令老父宫中独坐,日夜忧心。纵然尽取天下之地,若不能堂前尽孝,又有何益!” 朱元章原想拿拐棍抽朱樉几下,听儿子这么说,哪里还舍得。 叹息道:“你这混小子,总算还有些良心,知道咱替你守江山不易。你也不想想,若在西南有个好歹,叫老子怎么活,这大明江山,还能交到谁手里?” 朱爽心道:“你可以立尚炳为皇太孙啊!”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吐槽。 若敢说出来,绝对要被老朱拿拐棍暴揍的。 只说道:“孩儿知错了,还望父皇原谅!” 朱元章能说什么,训斥几句,发泄下不满而已。 朱樉跪着听了会,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扶朱元章往乾清宫去。 爷俩谈话唠嗑,没必要待在偌大的奉天殿。 一路前行,听朱元章道:“怎么样,你朱大太子这一去,有多少收获,也给咱说一说!” 朱爽在西南时,自然是有奏折报送的。随行的锦衣卫,也会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送至金陵。 然纸上写的终究不够直观,老朱也想知道朱樉此行的经历。 “此事说来话长,从哪说起呢?” “就从你诱拐两个藩王,随你一同南下说起。提起这个咱就来气,你就没想过,他二人若有一个在南方染病,重症不治,你该如何向咱,向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交代?” 朱爽讪讪一笑,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老朱似才想起还有俩儿子一般,:“那俩混小子呢,怎么不随你一同来见咱?” “父皇您忘了,藩王非诏不得入京,所以他俩就先回封地了!” 朱元章闻言双眼圆睁,眉毛要竖起来一般,“藩王还不得轻出藩地呢,这会知道守规矩了?早想什么了?礼法不可废,非要狠狠罚他们不可!” 朱爽道:“儿臣也觉得,是该狠狠罚他们,就下旨申斥,再罚一年俸禄!” 朱元章对儿子们一向宽厚,轻易不会重罚。 楚、湘二王虽私出藩地,可大部分责任在朱樉头上,事后也曾上表解释,按理不该罚的这么重。 可老朱是怪脾气,朱爽要说这两人不该罚,那他非要重罚不可。 闻听朱樉说要重罚这二人,老朱反到起了疑心。 “怎么,有你这太子撑腰,那俩混小子,已经不怕申斥了。还是说你在南方弄了不少好东西,分给他俩,不在乎俸禄了?” 朱爽嘿嘿道:“哪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褒奖还是申斥,终归是父皇对我等的爱护。至于说好处却有一些,然怎么能跟朝廷赐予的俸禄恩赏相比。大明藩王,与国同休,不论到何时,心里都得敬着朝廷。哪个若无敬畏之心,便是孩儿,也不答应啊!” 朱元章闻言苦笑,没好气道:“好好说话,你这是跟……!” 话说一半,朱元章冷笑,“不用问,肯定是跟解缙学的。景清性格刚直,不擅狡辩。铁铉虽机敏一些,仍是铁骨铮铮之人,亦不会同你说这种绕圈的话。唯有解缙,心思机敏,偏偏骨气弱了些……你一会传旨,罚他一年俸禄!” 朱爽闻言惊愕,这是什么脑回路? 但好在大明官员的俸禄实在不高,解缙此刻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钱,罚了便罚了,自己回头找个理由赏他一些便是。 却不好因这个,与朱元章据理力争。 所谓老小孩,老小孩,便是说老人的脾气像小孩。 一个不听劝,一个不听话,都让人头疼啊! 朱爽笑着道:“好,儿臣,回头便罚他!” 朱元章闻言,心满意得的笑了,对朱樉越发满意。 在某一瞬间甚至觉得,比他寄以厚望的朱标还令人满意。至少朱樉不会在不太重要的小事上,与他据理力争。 标儿好是好,却让文官们教的有些刻板了,想到这些,又莫名的生出一些恨意。 一旁的朱爽不知老爹思绪如电,只捡着南下以来有趣的事,说与朱元章听。 如他运气好,记得张真人所言,南方有一种的树的皮,煎水后服下,可以治瘴气,一试之下还真灵。 朱元章闻言脚步一缓,神色凝重转头道:“可惜那张老道,不肯来金陵,是怕咱问他长生之术吗?” 朱爽听得一愣,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孙猴那句,“可得长生吗?” “张真人行踪缥缈,着实难寻,不过世间自有延年益寿之物,儿臣命人细心寻找,会有结果的!” 朱元章叹气,“算了,我本淮右布衣,提三尺剑而取天下,可见皆为天命!如今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不也是天命吗!” 朱爽听了无奈,这老爷子,一会想多活几年,一会又说早死早好,真是太有爹味了! 只好道:“您啊,肯定能长命百岁,别的不说,总要看宝庆长大!” 一提小女儿,朱元章眼睛亮了,实在是儿女们大了,与他的亲情也澹了。 到是宝庆那个小丫头,虽还不会说话,可每次见到他,伊伊呀呀的张着小手冲他笑要抱抱的模样,真的是能让勐虎一般的帝王落泪啊! 一瞬间,老朱是觉得该多活几年。 当即道:“嗯,既如此,便把你的东厂,再扩充一下,令其遍布天下。若有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记着帮咱寻来就是!” 朱爽闻言一愣,老爹说的,是帮他寻延年益寿之物吗? 分明是让他扩充东厂,监察天下啊! 有了帮老爹寻宝物的理由,纵然是一众藩国,也能畅行无阻啊! 朱爽愣了几秒,当即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朱元章似乎真有些累了,停下来道:“行了,知道你有孝心,咱也就放心了。南边的事,改天再说,咱这会就想看看小女儿。你刚从南边回来,身上还带着杀气,可不能冲撞了咱的小宝庆,还是过些时日,再去看她!” 朱爽只能拱手:“恭送父皇!” 远远跟着的庆童见状,忙一挥手,小太监们忙把御辇抬过去,送朱元章去张美人的寝宫。 见父皇的身影消失之后,朱爽长出一口气,回了东宫。 离京将近一年,无论两位太子妃,还是诸多妾室,都对他想念异常。 一众儿女也都围上前,年纪大的恭敬的行礼。年纪小的则拥上来,抱着他的大腿口称父王,孩儿如何想念之类的话。 “父王,你从南边回来,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吗?”年纪最小的长安郡主问。 朱爽呵呵一笑,“当然有带啊!” 旋即命小春子派人,把他从南边带回来的水果取来。 为了给儿女们带一点水果,朱爽是煞费苦心啊! 他先是命人制作冰鉴,也就是古人的冰箱。 这东西最早可追朔战国时代,是一种双层器皿,内有一缶。古人夏天时在鉴、缶之间装冰,缶内装酒,可起到降温的作用。 朱爽正是命人制出大量的冰鉴,储存诸多提前采摘的热带水果,放在冰鉴内,随大军一同运回。 因为路途实在遥远,却有不少已经腐烂的。 但还有少部分到金陵刚好成熟,能够食用的。 除少量水果献给朱元章,其余的,都分给妻妾、儿女食用。 第一次吃到热带水果的众人都觉很新奇,围着朱爽问木邦的事,朱爽挑有趣的说了些。 旋即又取出数个翡翠镯子,分给女卷。几名小王爷,则分别获得翡翠扳指、吊坠。 年仅十二岁的次子朱尚烈将扳指戴上,欣喜道:“我有新的扳指了,谢父王!” 其余更小几个男孩,则一脸好奇的把玩翡翠吊坠。 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转过天,朱爽先召朱尚炳到文华殿,询问南征以来朝中发生的大事,以及各藩王的最新消息。 朱尚炳道:“三叔这大半年,老实的很,期间曾带兵出塞,不过没找到鞑靼人的主力,无功而返!” 朱爽微微点头,草原民族势力弱的时候,向来不与汉人军队硬刚,找不到对方主力也是常有的事。 却听朱尚炳继续道:“不过四叔那边,就不一样了,率三万大军出塞讨伐女真,虽只抓了六百多俘虏,却寻到一个大金矿。还不知日产的具体数据,但料想不会少!” 朱爽闻言一笑,“哦,没想到,老四还发财了,其余呢?” “嗯,四叔给皇爷爷写过几封信,不知是何内容!” 朱爽道:“你皇爷爷若想要我们知道,我们自然会知道。他若不想,万不可有别的想法!” 朱尚炳忙道:“儿臣知晓!” 旋即又道:“父王此次南征,斩获颇丰,却不知对木邦,如何安排?” 朱爽道:“我已准备将其封给你的幼弟,将来命其在那里封邦建国。” 朱尚炳闻言一惊,朱爽对于国内一众藩王的安置想法,并未与儿子聊过。 “父王的意思是?” “我准备将来登基后,将国内的一众藩王,都移到大明境外。愿意的,可以命他们在化外之地,封邦建国!” 朱尚炳略加思索,欣喜道:“这个主意好,即削弱了一众藩王的威胁,还保留了护卫中央的作用!更妙的是,化外之地,子民皆为蛮夷。一众王叔想安稳统治,必然要倚重朝廷,获取朝廷的支持才行!” 朱爽闻言颇为欣慰,“吾儿有此见地,无忧矣!” 朱尚炳又问:“那木邦现在,如何管理?” 朱爽简要说了一遍,又把在云远府发现的金矿、银矿、铜矿、翡翠矿整合到矿物公司名下,各家一起分利的事说了一遍。 朱尚炳闻欣喜道:“消息一旦传开,满朝勋贵都要羡慕魏国公、颖国公等人了!” 将领们以往为朝廷征战,主要是获取爵位与土地封赏,真要细细算下来,不贪不占不抢民田并无太多收入。 朱爽这次操作则不然,竟把矿山的收益,分给随行的高级将领。 更让人眼红的是,朱爽所开的几个矿脉,产量实在是太高了,得给那些人分多少钱啊! 朱爽哈哈一笑,“正是要叫朝中的勋贵与大臣们眼红,免得一说便是蛮夷之地,取之无用的话!” 朱尚炳忽然道:“其实,对于以往的王朝而言,蛮夷之地,确实取之无用!” 朱爽闻言一愣,不知儿子何出此言? 朱尚炳继续道:“是因为父王,精通风水堪舆妙法,能轻易开得大矿,才令荒蛮之地变金山沃土啊!” 朱爽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何时学的这般奉承话,是谁教你的?” 朱尚炳讪讪一笑,“并无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琢磨的!” 朱爽微微点头,话题算是岔开了。 又聊了一会,命朱尚炳继续处理政务,朱爽则去乾清宫,求见朱元章,聊在缅甸封王的事。 在朱爽的设想中,准备把掸邦和云远府(孟养),都封给他的小儿子朱尚炌。 之后命傅茂南下攻打缅甸,把夺来的土地封给朱桢的儿子。 后面的不急于一时,但掸邦和云远府的事,应该及早定下来,昭告天下。 朱爽去的时候,朱元章正卧在养心殿门前的一张软塌上,盖着被子晒太阳。 听朱爽说了心中构想后,眯着眼睛道:“准了!” 朱爽闻言欣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移藩之策,是在太祖皇帝的支持下施行的。 笑着道:“多谢父皇!” 朱元章点点头,“正好,老四来信,求我把辽东都司以北的土地,都封给朱高煦,我已经应了,给他什么封号好,你且说说!” 朱爽闻言心中一惊,朱棣这打算,可是包藏祸心啊! 奈何朱元章已经应了,根本不给缓和的余地啊! 苦笑一声道:“儿臣听说,那片土地上,有白山、黑水,可以叫长白王,亦或封黑水王!” 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丽王 朱元章瞪了一眼,表情不悦,实在是长白王、黑水王的名号太过草率,非但没有皇家的威严,反倒惹人发笑。 “若尚烈、尚煜成年,你也给这样的封号吗?” 朱爽心道:“那肯定不能,我这可是亲儿子啊!” 忙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实在不擅起名,父皇还是直接赐名!” 朱元章想了想道:“辽东以北,乃东胡故地,东胡被匈奴击败后,退居乌桓山的称乌桓,退居鲜卑山的称鲜卑。鲜卑人先后建立过燕、凉、秦、魏等国。前三者用之不妥,就封魏王,太子以为如何?” 朱爽闻言,哭笑不得。 老朱这么做,分明是在搞事情啊! “呃,儿臣以为不妥,四弟也只是燕王,高煦贤侄若封魏王,有僭越之嫌啊!” 朱元章冷笑,“让你起名你不好好想,老子替你想,你又觉得不好。你这太子,也太难伺候了!” 朱爽心道:“分明是是你这皇上,不好伺候好不好!” 老朱继续道:“你再说一个,若不合咱的心意,就封魏王!” 朱爽闻言头大,这一时叫他想什么名字,总不能叫东北王? 踱了两步忽然道:“莫如,叫高丽王,如何?”(李成桂:我不同意!) 朱元章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可!” 朱爽也在此刻,明白了老爹的意图。 要说这片大陆上,此刻最高明的政治家是谁,朱爽觉得非朱元章不可! 别的不提,就说被后人诟病的藩王制度,朱元章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然汉有七国之乱,天子依旧姓刘。晋朝玩砸了,八王之乱,衣冠南渡,可天子依旧是司马家的。 秦、隋这样厉害的大一统王朝,宗室力量太弱,全都二世而亡,你让他怎么选! 在原本的历史中,对于传位于朱允炆,防止藩王造反一事,朱元章也是有妥善安排,那就是晋王朱?。 朱?与朱标的关系极好,《奉天靖难记》中写:“由是太子与晋王深相结,交构媒孽。晋王又厚结近戚,以为己声誉,日夜搜求上(朱棣)国中细故,然卒无所得。” 按上面的说法,朱标与朱?,简直就是翻版的李建成和李元吉。 实际情况是,朱?若不早死,朱棣靖难绝无成功的可能。 在朱允炆和一众文官各种低智商操作之下,燕王朱棣打了三年还是只有三府之地,兵也越来越少,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若非战略大师姚广孝提醒,你的目标是金陵,为什么一定要死磕山东呢? 朱棣这才恍然大悟,带大军绕过济南、徐州,直扑金陵,方才成为永乐大帝。 作为一名父亲与政治家,朱元章对各个儿子的脾气秉性都很了解。 他知道朱棣最像自己,同样有一颗不肯郁郁久居人下的心。 可他不能因为朱棣有可能造反,就对孩子下杀手,那太不公平了。 朱标当太子的时候,朱棣完全没实力。如今的朱樉并不弱于朱标,可老朱怕朱棣轻视二哥惯了,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若将朱高煦封为高丽王,将燕王父子的目标与精力,转移到朝鲜半岛上,总好过祸起萧墙,同室操戈啊! 朱爽此刻,也明白老爹的意图,说实话他是双手赞同的。 朱棣父子若能征服半岛,也算一件好事。 笑着道:“儿臣以为,还可以给高煦侄儿加征东大将军号,辽东周边的蛮荒土地,可自行征伐!” 朱元章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樉一眼,心里道:“这小子,鬼主意还真多!” 朱高煦若加高丽王、征东大将军的封号在身,以他的脾气秉性,能闲住吗?不可能啊,肯定要带兵四处征伐的。 辽东以北的女真人还处在部落时代,聚散不定,纵然出动大军,也很难找到主力。 南边的朝鲜就不一样了,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王国。 更要命的是,若非李成桂篡位,请朱元章赐国名,人家现在还叫高丽王国呢! 突然得知大明在北面封了一个高丽王,李成桂怎么想,前高丽王国的遗老遗少怎么想?总之是不会消停的啊!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大明朝堂先乱了! 高丽王?这样的封号,分明是要对藩属朝鲜下手啊! 有几名御史站出来,表示反对。 老朱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几名御史贬到了琼州。 百官这才醒悟,这不是朱元章命大伙畅所欲言,各自表态的时候。已经下了圣旨,还敢表示反对,没杀头就不错了。 却说,礼部的官员带着圣旨、金册,藩王的服饰、赏赐一路北上,于九月初抵达北平。 然封王的消息,已早早通过八百里加急,传递到燕王府了,可以说阖府上下,都十分高兴。 朱高炽欣喜的是,老二不会再惦记他的世子之位。 朱高煦则把目光投向朝鲜,琢磨着何时能带大军出辽东南下一路平推,做一个真正的高丽王! 领了圣旨、金册,换了郡王服饰、接过征东大将军印信,朱高煦兴奋至极,到朱高炽面前,搂着他的肩膀道:“老大,你可得帮我!” “二弟开口了,大哥没得说,你想要我怎么帮?” “要我说你也别当什么世子,接什么燕王了。就连北平城内的事,说了都不算,实在没劲。不如来我高丽国,我封你为丞相,一切政事,都由你说的算,我保证觉不过问,只管打仗!” 胖胖的朱高炽哭笑不得,“我说老二,你就别拿大饼忽悠你大哥了,你那高丽国在哪啊?方圆几何,人口多寡,我总不能过去,给你当个空头丞相?” 一旁的朱高燧羡慕的看着朱高煦的郡王服饰,虽说按照《皇明祖训》上的规定,他将来也能获封郡王。 然郡王跟郡王是不一样的,他将来只能在北平或周边的小城开府居住,没多少护卫,更别提百姓、军队和疆域了。 朱高煦这个高丽王,却是实封的。 辽东都司以北、东、南三个方向的领土,只要他能打下来,就是他高丽国的土地。 北、东两处土地荒凉、人口稀少也就罢了。南面的朝鲜,可是人口众多的国家啊! 这要能打下来,在半岛上称孤道寡,关上门做天子,岂不好过在北平城内一个座小小的郡王府终老强。 “二哥,你有好事,可不能忘了兄弟啊?我帮你打天下,你到时封我一块土地,行不?” 朱高煦笑:“那没问题,咱到时封你为征倭将军,倭国的土地,打下多少都随你!” 朱高燧无语,朱高炽道:“听朝廷那边的消息,二伯对倭国,一直有想法啊!” 朱高煦笑:“怎么,大哥想去当倭王吗?我听说,那边的女子……!” 朱高炽正色道:“老二,你现在可有点得意忘形啊!” “就是,土地还没打下来,部众还没有呢,就开始不认兄弟了。老大,他这样,咱们可不能帮!” 朱高炽点头,“我觉得也是!” 朱高煦伸两手搂着大哥和三弟的肩膀,笑着道:“别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我拿下高句丽故地,兄弟们有想法,我也会全力帮你们!” 朱高炽摇头,“我没别的想法,我觉得待在北平,接父王的爵位挺好。” 朱高燧道:“我也没别的想法,我觉得待在北平,当个闲散郡王也挺好!” 朱高煦瞪眼,“嘿,老大,老三,你俩这是拆我的台啊!” 朱高燧道:“谁叫你小子,得志便猖狂呢!才封了个空头高丽王,便不认兄弟,你若当了皇……!” 朱高燧话才说一半,嘴巴便被一只胖胖的手捂住了,但见朱高炽眼神狠厉,“昏了头了,什么话都敢说?” 朱高燧吓得忙向四处看了眼,见护卫、太监们离的还算远,这才松一口气。 朱高煦却不以为意,“都是皇爷爷的孙子,有那想法也正常,只恨咱父王,不早生几……!” 话说一半,脑袋便被打了下。 朱高煦极不爽的望着朱高炽,“老大,你打我干嘛?”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招灾惹祸!” 朱高煦极不爽的退后两步,两手胡乱划拉下,“老大,你要再打,我可要发飙了!” “你敢?” 见老大目光凛然,朱高煦还真不敢对大哥动手。 一来,兄弟间的感情很好,虽说他一直惦记着世子之位。 二来,这时代极重礼法,他若敢对大哥动手,老爹能灭了他。 当即笑着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说正事!” 朱高燧道:“你能说什么正事?” “朝鲜!” …… 燕王府,密室内,朱棣与道衍和尚,说的也是朝鲜。 “那边得着消息,必然要反对,肯定会上表朝廷的。而朝廷不予理会的话,必然会率兵犯边,进犯我大明!” 朱棣听道衍和尚的分析,哈哈一笑,“大师以为,此事何如?” 道衍和尚笑:“却是好事一桩,朝鲜国北部多山,地势险峻,土地贫瘠。若率大军进攻,殊为不易。若能在边境以逸待劳,伏击朝鲜国军队,却是再好不过。” 朱棣点头,“大师此言,与本王不谋而合啊!” 说罢,背手踱了两步,又道:“朝鲜国虽小了点,也有千里江山,若能以此为后方,兼并辽东、北平,以待天时。一旦天下有变,可提兵百万,逐鹿中原,饮马长江,亦未可知啊!” 道衍心道:“只怕你取了朝鲜,朝廷就会立刻收回北平,削了燕王封藩。在辽东驻扎大军,堵你入关之路啊!” 然而,以大明今日的局势,朱棣若想以北平一府之地造反,成功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太原府的晋王一同起兵,或许还能折腾几年。朱?若心向朝廷,单单一个晋藩,就是个劲敌啊! 不过,这会朱棣正踌躇满志,道衍也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 “王爷所言不差,况且看万岁与太子的意思,都是支持咱们出兵朝鲜的,却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朱棣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不错,这么好的机会若不用,可就太傻了。大师等下帮我写一封信,问朝廷要军械、粮饷、士卒,请朝廷同意本王暂时统领北平行都司和辽东都司,同时抽调宁王、辽王府的护卫军前效力。” 道衍笑道:“王爷放心,该要的贫僧一样不会少写!” …… 金陵,接到信的朱元章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把朱樉叫过来,将信递过去,道:“你瞧瞧!” 朱爽接信一看,眉头一皱,朱棣这是狮子大开口,什么都要啊! 可为了推行“移藩之策”,朱爽还得尽量答应。 若将朱棣父子弄到朝鲜半岛,将来加强辽东都司的军力,封锁宁、锦、山海关一线,朱棣别说靖难,想重回北平都难。 想了想道:“除了一些过分的要求,大分部还是可以答应的。” 朱元章微微点头,原本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澈。 “你心里有数,我便放心了,你自行定夺!” 说罢,将腿上的虎皮毯子往上拽了拽,闭目养神。 此刻的老朱,年龄真是大了。 对政事、权力都没啥欲望,他过去不担心朱标造反,此刻也不担心朱樉造反。 每日就是打打太极拳,哄一哄宝庆公主,听蒋瓛汇报一些秘事,然后就是躺着晒太阳。 若非害怕朱樉行事太过激进,需要他约束一下,是真有禅让的心思。 朱爽见老爹一副不打算管的架势,起身告退回了文华殿。 命人招来解缙、铁铉、景清,商议朝鲜事宜。 偏在这时,礼部尚书任亨泰求见,说之前派出的赴日使节,已经回国了。 朱爽对日本的事向来非常上心,命小春子宣任亨泰上殿。 不多时,任亨泰到了深施大礼。 见解缙、铁铉、景清三位宠臣也在,心中略感惊讶。 旋即说道:“殿下,大喜,大喜啊!日本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愿意称臣纳贡,奉大明为正朔,还愿意出兵剿灭倭寇啊!” 解缙、铁铉、景清三人闻听,无不惊讶万分。 毕竟朱元章之前,也曾数次派出使节前往日本,希望他们能加强管理,剿灭倭寇。 然那时派出的使节,没一个能谈成的。 而这次,是听朱樉的建议派出的,其实朝堂上的大臣都没报什么希望。 不想一向桀骜的“日本国”,居然称臣纳贡了,倒令众人不太习惯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日本称臣鮙 解缙等人惊奇,实在是因为日本对大明的态度变化太大,用前倨后恭都不能形容了,准确的讲是前狂后跪。 早在洪武二年,朱元章派杨载出使日本。 国书中明确提到:“宜朝则来廷,不则修兵自固。倘必为寇盗,即命将徂征耳,王其图之”。 然而,当时的日本正处于南北朝时期,杨载等人在九州岛上岸,国书便落到南朝实际掌权者怀良亲王手中。 他非但没有臣服,反而杀了使团中的五名随员,又把杨载扣留了三个月才放回。 且在回信中说:“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吾何惧哉。“ 翻译一下就是:“你过来呀!” 朱元章见信之后,差点没气出脑溢血,当即就要发兵攻打日本,却被刘伯温劝住了。 后者给出的理由主要有:路途太远,费钱;必有伤亡,不值;语言不通,难管;弹丸之地,太穷。 朱元章听罢,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放下报复的念头,且在洪武三年,再次遣使前往日本。 这次,大明做了较为扎实的准备,选来州同知赵秩出任使节。 因山东沿海是倭乱重灾区,以赵秩为正使可以胜任交涉倭寇事宜,而且国书上的话,也委婉许多。 这次出使相对顺利,怀良亲王对大明的态度有所转变,派出使节奉表称臣,进贡马匹等,还把被倭寇掳掠的大明百姓送还。 日本来朝,朱元章是很欣慰的,但两国邦交并未确立,因为明使一直没有见到正牌的“日本国王”。 所谓的怀良亲王也只是地方首脑,不能代表日本朝廷,且无法制止愈演愈烈的倭寇活动,令朱元章大失所望。 而到洪武二十年,宁波卫所指挥林贤被捕,查出他与胡惟庸有交集,牵扯出日本使者瑶藏主有资助胡惟庸谋反的嫌疑,令朱元章对日本十分厌恶,断然中止一切往来,且全力实行海禁政策。 一晃几年时间过去,到大明洪武二十五年,日本南北朝统一,室町幕府成为支配全国的统一政权。 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也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出家为僧,让位于子足利义持,却仍掌握实权。 原本的历史上,便是足利义满于公元1401年也就是大明建文三年,遣使赴明,在国书中奉大明正朔,称臣纳贡,建立贸易关系。 到朱棣即位后,确立了勘合贸易的明日官方贸易关系,且持续近一个半世纪之久。 而足利义满死后,大明还赐了一个谥号——恭献,他也就成了大明恭献王。 至于足利义满为何要一改国策,不惜背上“卖国贼”骂名也要向大明称臣纳贡的理由也很简单,赚钱,不寒碜! 当时的室町幕府将军权威不振,足利义满认为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幕府将军没有自己的直属部队;第二是财政收入不高。 第一个问题,他组建属于自己的部队。对于第二个,就要发展对外贸易了。 那个时代,地理大发现尚未全面展开,能与日本贸易的只有大明、朝鲜、琉球、安南等国。 而这些国家,全都奉大明为正朔,日本要想发展外贸,不获得大明的准许是不可能的。 正是有这些客观原因,本次出使才会取得巨大的外交成功。 解缙、铁铉等人不知其中的细节变化,脑子里对日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乃至十几年前,自然惊诧万分了。 朱爽早有预料,显得风轻云澹。 “足利义满,还没退位吗?” “呃,听使团讲,他已于去年末出家,把将军之位让于儿子,不过仍掌实权,整个日本也都只认他是征夷大将军。” 朱爽点点头,惯性思维不是一时片刻能转变过来的。 如他从西安府带过来的一些老人,私底下仍叫他秦王,以跟后来者区分。 “国书何在?” “在日本使节手中,殿下可要接见?” “便由礼部选定吉日,宣日本使节觐见,递交国!” “臣,遵旨!” 任亨泰说罢,又急忙离去,准备日本使节称臣纳贡的仪式去了。 一旁的解缙这才说道:“这日本国,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突然就称臣了,不会有诈?” 铁铉、景清等人虽未说,可眼神里的表情,也是同样的想法。 朱爽呵呵一笑,把足利义满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听得解缙等人越发惊奇,心里道:“太子殿下哪来的消息,能知海外事?纵然是东厂,也没这么厉害!” 身为东厂提督的铁铉,则一脸纳闷,细细思量目前的人手和部门,心里道:“莫非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场’机构,暗中替殿下收集情报?” 三个人都被日本要称臣的消息所震撼,一时间都没了言语。 朱爽起身道:“诸公,便各自忙!我得先去父皇那边,把好消息告诉他!” 解缙忙点头,“对,对,是得赶紧让皇上知道这好消息。” 解缙等人离去不提,却说朱爽来到乾清宫,得知朱元章去瞧宝庆公主了,便在殿外等着。 过了约大半个时辰,才见老朱乘着御辇回来。 “听说你过来见咱,却不知是何等的重要的事,敢惊扰咱哄女儿?”下了御辇的老朱,语气很不耐烦。 朱爽嘿嘿一笑,道:“也不是多大的事,自然不能跟您哄宝庆相比,就是比较新奇罢了!” “哦,那你且说说!” 说话间庆童已拿来坐垫放在台阶上,朱元章大咧咧坐下问。 站在下放几个台阶处的朱爽笑着道:“父皇,日本国王遣使来朝,愿意奉大明为正朔,称臣纳贡。” “哐当!” 老朱惊讶的手一抖,拐杖从台阶上一路往下掉,几名小太监急忙往下跑去撵拐杖。 一个跑的急了些,竟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朱爽道:“不急,送他去看太医,再赏十两银子!” 已躺在地上的受伤小太监,忙爬起来叩谢。 太监总管庆童,则急匆匆走下去,将朱元章的拐杖拿了,命小太监去御医处包扎,才把拐杖拿上了。 不过老朱此刻,拿还管的上拐杖和受伤的小太监,一双眼睛盯着朱樉,“我儿,莫不是在说笑?” 要说倭寇之乱对于洪武之治而言,用句俗语形容就是,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肆虐沿海的倭寇对于幅员辽阔的大明王朝而言,只能算癣疥之疾,破坏力没那么大。 奈何离得太远,有大海阻隔,不能像面对北元的滋扰时,可以派兵出塞打击。 老朱是真想灭了日本,也想消除倭乱,奈何年纪已大,身体日衰,哪样都没瞧出希望。 万万没想到,正在宫里哄小女儿时,朱樉突然过来告诉他,日本称臣了。 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便是见惯世面的洪武大帝,也有几分不敢信,实在是太突然了! 朱爽呵呵一笑,“千真万确,礼部尚书任亨泰前来禀报的。国书在日本使节手中,待礼部选定吉日后,便举办递交国书的仪式!” 朱元章道:“还选什么吉日,咱说明天是好日子,它就是个好日子,你告诉任亨泰,让日本使节明日大朝会时上殿!” 朱爽闻言哭笑不得,心里道:“总得找钦天监,问下天气!若明日大雨……!” 不过瞧老朱现在的状态,不像是能听进去谏言的,朱爽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出了乾清宫,命小春子派人去钦天监问明日的天气,很快传来结果,晴。 要说古人自有一套预报天气的法子,虽不如后世的天气预报那么精准,可七八成的概率还是有的。 朱爽也就当明天是个好天气了,旋即派人给任亨泰传旨,要日本使节明日上殿。 任亨泰闻言也不觉得意外,只能加紧对日本使节进行礼仪培训,要不然这帮倭人君前失仪,礼部总是要担些责任的。 转过天,大朝会,在京六品及以上官员,都步入紫禁城上朝。 但见皇城内侍卫如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个顶盔掼甲,威严霸气,看的一众官员惊讶不已。 低品级的官员不知发生何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有消息灵通的,向身边的同僚普及。 “我听说,日本使节团来朝了!” “日本使节?他们怎么来了?” “估计是来朝贡的?” “不会,洪武二年时,万岁爷派出使节,被他们软禁,还杀了好几名随员,这就突然称臣了?” “你也说是洪武二年的事,如今都洪武二十八年了,当年跟咱大明叫板的倭人,没准都死了!” “很有可能啊!” “日本若称臣,可真就了了万岁一桩心愿啊!” “谁说不是呢,要在把倭寇剿了,可真就双喜临门了!” 一众低级官僚,想的是朝廷颜面。而六部尚书和武将勋贵,则多半在想石见银山。 当初为了获得一众勋贵与朝廷重臣支持开海,朱爽曾在小范围会议中,提及石见银山。 那时众人都不太相信朱樉的话,日本国弹丸之力,能有什么好东西? 华夏幅员辽阔,尚没特别大的银矿,日本如何能有? 可随着朱樉征讨木邦归来,带回大量的金银,以及在西南连开数个金银铜矿,南征的高级将领获得矿产分红的消息传开后,却把未参加南征的将领羡慕坏了。 排头一位的,便是曹国公李景隆了。 他自觉身份贵重,又早早投靠朱樉,虽说因为怕死没敢跟着去南方,可分金银的时候没他,就太伤心了。 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该怎么讨好朱樉,适逢日本遣使来朝,心中有了主意。 “日本若称臣,我这个征倭大将军,一时半会是当不上了。可赴倭正使,还是能争取一下的。到时跟他们的国主好好商量一下,花钱把他们的石见山买下,再雇人开采,若能把银子运回国内,太子必定欢喜。 倭人若见利忘义,想强占石见银山,正好给了朝廷出兵的理由。太子殿下,就更欢喜了!” 李景隆想到这些,喜不自胜,似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不远处的朱允炆瞧了,心中鄙夷,暗道:“这李九江笑的这般猥琐,怕是在想如何讨二叔欢心?” 转念又想:“朱高煦那个莽夫,都封了列土临民的藩王,我一身才学难道就一直在金陵养老吗?算了,还是想法讨父王欢心,去海外封邦建国!” 朱允炆正胡思乱想时,有礼部的官员高喊,“鸣鞭!” 执掌鞭子的銮仪卫用力甩三净鞭,官员们知道皇上要来了,全都默不作声。 朝堂上,朱元章端坐御座,太子朱樉在御座前不远处的一个方凳上坐着。 朱元章眯着眼睛,瞧了瞧御阶下的一众官员,“任亨泰何在?” “臣在!” “日本使节可安排妥当?” “禀万岁爷,一切妥当,只等召见!” 老朱干脆利落道:“宣!” “宣,日本国使节觐见!” “宣,日本国使节觐见!” …… 太监总管庆童最先喊了句,随后是奉天殿门口的“大汉将军”,之后是其余的侍卫,声音一路“接力”传出好远。 已进入紫禁城,在偏殿等候的日本使节山口一夫心怀忐忑,他虽是足利义满的心腹,也算见过世面。 可日本国的场面跟华夏一比,似乎就不值一提了。 比如足利义满的府邸、“天皇”的宫殿,跟大明的紫禁城一比,简陋的像乡下的茅草屋。 守卫皇城的将士们,也都穿着珍贵的铠甲,高大威勐。 足利义满若有这样的军队,必定能完全掌控日本啊! 想到此处,他越发觉得向大明称臣,开展贸易很有必要。 唯有如此,方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钱财,有了钱财能组建强大的军队啊!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守在他身旁的礼部官员道:“走了,宣你觐见呢!” 山口一夫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跟在礼部的官员后面,一路前行。 一路上不敢乱看,到奉天殿前,见宫殿巍峨大气,大量的官员分队排列在两侧,越发觉得威严十足,似压的透不过气一般。 正湖里湖涂时,听面的官员道:“自己上去,命你跪的时候,万不可迟疑!” 山口一夫一愣,却没时间犹豫,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进入大殿内,行不多远忽听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道:“跪!” 山口一夫当即跪倒在地,大声道:“外臣,山口一夫,叩见大明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挺身而出李景隆琗溴 见日本使节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朱元章颇感意外,笑着道:“起来!” 山口一夫当即起身,又说奉日本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之命,特来递交国书。 朱元章点头,说了一声,“可!” 便有礼部的官员站出来,接过山口一夫递交的由中、日两种文字写成的国书。 经查内容无异常后,交给太监总管庆童,递到朱元章手中。 老朱打开日文版瞧了几眼,发现基本不认识,随手递给一旁的朱樉。 又瞧中文版的内容,见上面所写言辞谦卑,请求奉大明为正朔,瞬间龙颜大悦。 “若要奉大明为正朔,便要听天朝号令,你家国主,能做到吗?” 山口一夫忙道:“我家大将军自小便仰慕天朝文化,若能奉大明为正朔,实为了却我家将军多年夙愿。” 还在看国书的朱爽听这话,忍不住想笑,仰慕中华文化什么的都是屁话,想与大明开展贸易赚银子,才是真的。 这个时代,中日间的贸易利润极为丰厚。如在宁波府以250文购得的生丝,运到日本能卖到5000文以上。而在日本价值10贯的铜块,运到大明能便能卖到五十贯。 大明这边,闽浙海商赚的盆满钵满,却一两银子的税都不愿交。他们勾结文官集团,阻挠朝廷开海,致使国家税收流失,着实可恨。 不过,朱爽此刻尚未登基,事情也要一件件做,闽浙海商集团倒是还能逍遥一阵。 却说道:“足利义满想称臣纳贡,与大明展开贸易,也不是不可以。倭寇问题,总要给大明一个交代才行!” 山口一夫忙道:“太子殿下放心,我家大将军也有意剿灭倭寇,临行前曾说,大明使节若至,必定当场蒸杀贼寇头目!” 此话一出,奉天殿内的大臣们都吃了一惊,不想那个什么将军,行事如此狠辣,朱爽却知足利义满所言非虚。 原本的历史上,足利义满对朱棣派出的使节极尽殷勤。 他亲自赶往摄津兵库欢迎大明官船,还焚香下跪,三拜后才开始拜览明朝国书,并在其表文上自称“日本国王臣源”。 不仅如此,他还当场“蒸杀”了二十多名倭寇头目,忠心表的十足。 可殿内文官不知道这些,纷纷在心里吐槽,蛮夷不知礼数,乱用酷刑,真为禽兽也! 然朱元章没觉有什么不妥,笑着道:“蒸杀,却是个好法子,当能震慑一批贼人。不过,我大明对付贪官的剥皮实草之刑,更有震慑力,你家将军,可以学学!” 山口一夫的中文没那么好,他虽能听懂“剥皮实草”四个字,但要连在一起,便有点不明白了。 拱手道:“皇上说的是?” 朱元章风轻云澹的解释了一遍,把山口一夫吓的脸色发白,心里道:“难怪这老头能打败强大的蒙古人,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绝对王者,论及心狠手辣,我家将军远远不如啊!” “外臣,定将陛下的旨意带到!” 初步意向达成后,朱元章便命山口一夫退下了,旋即问一众大臣,哪个愿意担任使节,去日本颁发圣旨,赐下金印。 闻听日本国主,要当场“蒸杀”倭寇,甚至有可能给倭寇头目处以“剥皮实草”的极刑,礼部的一众官员,全都吓得不敢站出来。 其他各部门、衙署的官吏,也不愿远涉重洋去日本宣旨。 一众勋贵武将倒是多数不怕这个,可不知皇上是否愿意派武将担任使节,是以一时半晌,竟无一人出来应下差事。 御座上的朱元章见状,神色不悦。 李景隆瞧的真切,心里道:“这下好,不仅能讨太子欢心,连舅爷也会满意啊!” 站出拱手道:“臣,李景隆,愿往日本!” 朱元章见状,果然大喜,笑着道:“好,就命曹国公李景隆为正使,着水师派官船护送,前往日本宣旨!” 李景隆当即跪倒,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臣,必不负圣上所托!” 随后,又处理一些稍重要的政事,便退朝了。 下朝之后,李景隆求见。 朱爽命他到文华殿,各自落座后,道:“九江,能挺身而出,不避艰险,远涉重洋,本宫甚是欣慰啊!” 李景隆呵呵一笑,“臣之所以如此,非是为了自己,而是记得二叔,一直有平日本之念,故而请缨,为王前驱啊!” 朱爽道:“哦,九江这么说,莫不是心中,已有计较?” 李景隆道:“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还请二叔指正!” “说!” “臣是这样打算的,到了日本颁下圣旨、赐了金印后,那什么征夷大将军,必然是要请小侄吃饭的,我便在吃饭的时候说,想投些银子开矿,让他卖我一些土地。” 朱爽笑道:“想法不错,可你知道那石见银山,在哪吗?” 李景隆摇头,“不知道啊!” 朱爽便为其解说,石见银山的具体位置,在日本本州岛岛根县,距京都还是有些距离的。 足利义满的室町幕府权力较弱,很那约束地方的大名。 建议李景隆在向足利义满“买到”石见山的矿物开采权后,在到地方与当地的大名谈。 对于具体结果,也不用太在意。 因为无论怎么约定,人家将来都是不认账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石见银山早在1309年便有采银的纪录。 不过,要到1526年,才开掘出大的银矿脉。随后,靠着从海外学来的精炼技术灰吹法,才令银子产量大幅提升。 那时日本极盛时银子年产量年为200吨,石见银矿就有三十八吨,超过百万两。 而见到石见银山产量上升后,四周的大名为此爆发多次战争。 直到三十年后毛利家胜出,才告一段落。 可以说,这石见银山就是令日本局部动乱的一颗雷,也是大明进攻日本的一个极佳的借口。 前提就是,李景隆一定要从足利义满和石见山所在区域的大名手中,获得正式的矿产开采权。 听朱爽详细解释后,李景隆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灵了,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殿下,那臣便先去准备了?” 朱爽点点头,道:“去,对了,把邓铎也带过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明使节团暜饽歌 作为宁河王邓愈的儿子,太子朱樉的小舅子,邓铎这段时间过的非常低调。 因为负债的事被钱庄曝出,他自觉无脸见人,每日深居简出,几乎不与故旧来往。 对于朱爽投钱为他开办的“东太平洋公司”,也只是在家查看账目,具体的商贸事宜都由下面的人去做。 好在邓铎虽在勋贵阶层丢了面子,可对普通商贾而言,仍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常有各地商贾经人介绍到他府上拜访,或寻求合作,或投入门下。 日子过的,其实也没那么糟。 另外,太子侧妃邓氏,也怕弟弟被人瞧不起,常常赐下财物不说。还软磨硬泡,求朱樉给弟弟封官。 朱爽耐不住邓氏央求,给邓铎封了一个兵马司指挥的虚职。 邓氏嫌小,因为才正六品,说句芝麻大小也不为过。 朱爽无奈,又给邓铎加了一个东厂千户的虚衔,勉强把爱妃哄开心了。 不过邓铎,反到对这些虚职、虚名,不太在意。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经历那些痛苦不堪恨不能去死的日子之后,他把一切都看通透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活的开心便好! 朱爽见这小子似有求仙问道,转投虚无主义的倾向,也不废话,直接赏了一顿皮鞭,问他开心吗? 邓铎被打的哭爹喊娘,也不说什么“庄周梦蝶”,人生如梦的话了。把家中有关佛道的书籍都烧了,带着下人赶往宁波府,老老实实的开展海贸。 因为怕遇到倭寇,“东太平洋”公司的贸易对象选了朝鲜和琉球。 船只方面,主要由朝廷水师“出售”的商船为主,另外大肆收购民间海船,很快组建出一只不小的船队。 货源方面,有黄石钢铁厂出产的农具,景德镇的陶瓷,西安的玻璃、瓷砖,茅山的烟草,江南的丝绸。把货运到朝鲜,几乎各个畅销,一个来回便是数倍的利润。 邓铎见状大喜过望,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欠朱樉的银子还了。 虽说他也知道,就算不还,姐夫也不会跟他讨要。 可他还是想争一口气,不叫旁人那么鄙视的。 正当他极力组织货源,准备再让船队出海时,京中来了旨意,命他即刻返回金陵面见太子。 邓铎不敢怠慢,骑快马跑了三天赶回金陵。 先回府邸洗漱一番,稍坐安歇,才到皇宫门口求见。 不多时,小太监过来传旨,说太子殿下太忙,让他先去见太子妃。 邓铎便去见姐姐邓氏,后者见弟弟比从前黑瘦许多,忍不住落泪:“殿下也真是的,钱已经多了花不了了,何必为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派你做那辛苦差事。大半年不见,便清减成这样。若积劳成疾,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邓铎憨憨一笑,“没事的,姐姐,父亲当年领兵打仗,不比我辛苦、凶险多了!” 邓氏一瞪眼,“所以他才英年早逝,父亲若在,我们姐弟何至于此,你又何至于此啊!” 说话间,又是不停的抹泪。 邓铎闻言十分尴尬,也不知是笑好,还是陪着哭比较好。 不过要说父亲辛苦,却是真的。 洪武十年,吐蕃残部抢劫乌斯藏贡使,朱元章命邓愈、沐英率兵征讨。 大军分三路前进进攻川藏,深入吐蕃腹地,追杀敌人至昆仑山,俘虏斩首万人,招降诸国,开辟疆土数千里。 可邓愈在班师回朝的途中便生病了,行至寿春时病故,连金陵城都没回来。 若不率军转战千里,攻入川藏,杀上昆仑山,估计也能安享晚年? 邓氏总是忍不住这么想,在想自己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侧妃,始终要屈居那个贱人之下,更加觉委屈了,竟忍不住大哭起来。 邓铎见状,惊的手足失措。 好在朱尚炳及时出现,劝了邓氏几句,同邓铎一同离开。 “舅舅今后,也该注意身体才是,不应弄的这般黑瘦,令母妃伤心!” 邓铎一脸惭愧,拱手道:“太孙殿下教训的是,臣知晓了,回去以后定会注意饮食,不令太子妃挂念!” 其他以他目前掌控的钱财,压根不缺饮食,只是精神压力略大而已。 朱尚炳知道缘由,开解道:“过去的事,舅舅也不要想太多,秦琼尚有卖马日,过去就好了!” 邓铎点头,笑着道:“尚炳没事时,也看话本?” 朱尚炳笑,“爷爷喜欢看《三国》,但我觉得《隋唐》更有意思!” 邓铎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三国》前面精彩,后面实在没法看!” 朱尚炳点头,忽然道:“对了,父王曾说,日本人喜欢带有悲剧性的文学作品,舅舅在可以提前准备一批《三国演义》话本,随船卖往日本!” 邓铎闻言大惊失色,“卖往日本?” 朱尚炳把日本使节递交国书,称臣纳贡的事详细说了遍,听的邓铎惊讶万分。 因为几乎断了官场上的交际往来,此刻的邓铎对于官面上的消息很不灵通。 他是知道日本使节来大明的事,却没想过,日方的姿态能降的这么低。 想了想道:“那倭寇问题?” 朱尚炳道:“日本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答应,全力剿灭倭寇,更会在大明使节到达时,杀死一些倭寇头领,以表达他臣服大明的诚心!” 邓铎闻言,欣喜道:“这样的话,对日贸易便能展开了,定然比去朝鲜赚钱啊!” 朱尚炳笑,“那是自然,父王的想法是,这次命你为大明副使,随曹国公一同前往日本,顺便做一次贸易。” 邓铎欣喜若狂,“有朝廷的水师护航,那就万无一失了,可以说带的越多,赚的就越多啊!” 朱尚炳道:“那是自然,另外父王让你多带一些烟草,当做礼品送与幕府将军和能接触到的大名。只要烟草能在日本流行,金山银山也能赚来。” 邓铎苦笑,“我听说,终南山已经不产烟草了,茅山那边的野生烟草虽多,也不足以供应国内。纵然日本人各个是烟鬼,咱也没那么多的货物卖与他们啊?” 朱尚炳道:“舅舅勿须担心,烟草司已经在云南,开辟了大量的烟草种植园,听说不仅产品颇丰,品质也极好。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不会再缺货了。” 邓铎闻言大喜,笑着道:“那就太好了!” 甥舅俩边走边聊,不多时到了文华殿,来见太子。 朱爽见比过去黑瘦许多的邓铎,也有些意外,宽慰几句说起出使日本的事宜。 “石见银山储量虽丰,然本宫还没瞧在眼里,我看重的是它能挑动周边的大名相互争斗,你这次去,务必辅助李景隆,拿下石见银山的开采权,且由你的人,负责具体的开采、管理,明白吗?” 邓铎闻言点头,见姐夫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更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却不知在朱爽眼中,他俩都不是特别靠谱。只是李景隆这人,在关键时刻似乎有些靠不住,朱爽才选了邓铎。 因为朱尚炳已经交代过一次,朱爽也就没说太多,简单聊了聊,就把邓铎打发了。 过几日,朝廷的旨意下来,加封邓铎为礼部员外郎,随曹国公李景隆一同出使日本。 邓铎领旨后,先在京城采购了一批物资,旋即返回宁波府继续采购、装货,等待李景隆所带领的使节团。 却不知在京的李景隆,早已被多家勋贵、官员包围,好多人都想安排下人带一些货物随船,运到日本获取暴利。 李景隆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事,接受诸多宴请,行程耽搁好些天。 待有御史弹劾,险些将他的正使职位撤销,这伙才带队离开京城,前往宁波府。 路上,坐在豪华马车里的李景隆怡然自得,一旁为他揉肩的,是他去茅山时收的妾室,原白举人的大儿媳白胡氏。 当然,此刻却要叫李胡氏了。 这女人模样俏丽,又擅曲意逢迎,身段放的很低,颇得李景隆欢心,连去日本出使也要带着她到宁波府,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此刻柔声道:“国公爷这次,收了那么多人的好处,就不怕皇上恼怒之下,办了你吗?” 李景隆嘿嘿一笑,“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越是贪财、好色、无能,圣上与太子,才会越信任我。真若像父亲那般一身的本事,只怕要活不过他老人家啊!” 李胡氏惊讶,“不至于?” 李景隆不屑,“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是乖乖随爷享福!” 说罢将李胡氏搂在怀中,吓得后者低声道:“爷,光天化日,还在车上呢!” 李景隆嘿嘿道:“我便喜欢在车上!” 话虽这么说,还是把李胡氏放开了。 路上走了四五天来到宁波府,与邓铎汇合后,命人将带来的货物装船。 随后于洪武二十八年十月出海,走了四十多天,于十月末的时候抵达日本兵库县。 当船只众多的大明船队抵达时,日本沿岸的百姓吓得不行,甚至有人跪在岸边叩拜不止,口称神船。 作为使节山口一夫见状,颇感羞耻,却又不得不承认,大明实在太过强大富饶了。 倭寇之所以能一直骚扰大明,在于人家的海岸线太长,老皇帝爱惜国力,不愿劳师远征。 真要惹恼了大明,人家不计损失的派兵前来,以幕府此刻的军力财力,完全顶不住啊! 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则是赶紧命人上岸,向足利义满传递大明使节到来的消息。 同时建议大明使节团上岸休息,等幕府的接待安排。 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的大明使节团众人,纷纷赞同,实在是坐船坐的太过难受了。 一众人下了船,带着护卫在山口一夫的带领下,到兵库县休息。 本地的大名闻听来了明朝使节团,先是震惊,旋即是狂喜,将李景隆等人接入城,小小招待一番,购买了不少明朝货物,可谓皆大欢喜。 京都,已出家为僧的足利义满,接到山口一夫的回信时,也是欣喜若狂。 实在是幕府此刻的财政状况,十分艰难。 若再找不到财政来源,统治崩溃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此刻,大明的使节团来了。 按山口一夫在心中所说,大明的皇帝陛下,不仅封他为日本国王,还赐下一颗金印。 使节团不仅带来旨意,还有很多赏赐与贸易的货物。 虽说买使节团的货物价格贵了些,留给他的利润空间并不多,可好歹也能赚上不少,总得来说还是不亏的。 足利义满当即带领亲信手下和三十余名被俘的倭寇头目,星夜赶往兵库县。 到了之后,足利义满按照他所知的中国规矩,命人在距离船队不远的岸边,搭建一个高台。 而他则焚香沐浴更衣后,同李景隆个一起登台,向其三拜之后,接过了大明递交的国书和金印。 台下的一众武士见此情景,无不惊讶万分。 因为足利义满此举,相当于背叛了天皇啊! “八嘎,他怎么敢如此,身为天皇的征夷大将军,却向明国使节跪拜,有违武士道精神!” 因为大明的船队在此停留有些时日,所以前来观礼的,不全是足利义满的心腹,也有附近大名麾下的武士。 另一个道:“他不是把将军位置,让出来了吗?现在只是一名僧人!” “胡说,谁不知道,他虽让位,却还掌着大权呢!” 除了武士,前来观礼的几个大名,也低声交换意见。 足利义满此举,大大的有辱国格,可要能分给他们足够的利润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李景隆不知日本人的各种算计与不合,冲足利义满笑呵呵道:“大将军,我听说,你还带来一些倭寇?” 足利义满当即道:“嗨,为了表达我对大明的敬意,我准备当众处死劫掠过大明的倭寇头目,三十二人,全部处以‘蒸刑’!” 李景隆闻言道:“蒸刑,会不会太残忍啊?” 足利义满笑道:“正因为残忍,才能震慑那些后来者,叫他们不敢袭扰大明啊!” 李景隆点头,“那就再残忍一些……!”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大酷刑处置倭寇 封建时代,是没有人权概念的。 尤其是对于犯了罪的人而言,有各种各样的刑罚等着。 更有所谓的十大酷刑,令人闻之色变。 如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缢首等。 剥皮实草不用多言,历史中的蓝玉下场太惨。 而被诛灭十族的方孝孺,《明史》与《太宗实录》上记载是凌迟。可民间都传他被腰斩,用手蘸着血写了十二个半“篡”字,方才气绝。 至于被车裂的历史人物,出名的有商鞅和李存孝。 前者按今天的观点看,其执法严苛、刻薄寡恩,其所写的天下第一禁书《商君书》中的驭民五术,更是阴损至极。 商鞅的观点认为,民强国弱,民弱国强,治国之道,首在弱民。想要国家富强,必须削弱人民的力量。所以秦统一天下后,才会“收天下之兵于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 商鞅更缺德的地方在于,他认为“家有余食,则逸于岁”。老百姓家里如果有余粮,那么这一年就可能会过的比较安逸,不愿辛苦劳作了,得让老百姓在贫苦线上挣扎,才会有干劲。 而所谓的疲民,就是让老百姓疲于奔命,不停的折腾,来换取统治者的安逸。 其余辱民、愚民都好理解。 这驭民五术收拾不了的,就杀掉。 便是这驭民五术为主,不足三万字的《商君书》,居然把封建时代君主治国手段的细枝末节讲的头头是道,深刻到无以复加。这其中是即讲道理,又说方法,真正做到理论与实际有机结合。 以致目不识丁的武夫上位,只要有文人士大夫照本宣科给他讲几遍,也能把皇帝当的差不多。 不得不说,商鞅真是个人才,就是太缺德了! 以致他被车裂后,秦国的百姓们都幸灾乐祸。用《史记》中的话说就是,“秦人不怜”! 相比之下,前任先贤百里奚死后,秦国百姓哭的稀里哗啦,所有人放下手头上的事,专门哭百里奚,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到后来,刘邦入咸阳,废除秦法,与百姓们约法三章,秦国人箪食壶浆,生怕刘邦不当关中王。 可见天下苦秦久矣,苦的不是秦地、秦人,而是那严苛至极,压的百姓透不过气的秦法啊! 要说商鞅被车裂,那是一点也不怨。 但跟项羽起名,号称王不过项,将不过李的“十三太保”李存孝死于车裂,就有些可惜了。 而缢首之刑,便是用弓弦绞杀。岳王爷父子,便是这样死在风波亭,据说是为了留全尸。 另外,明末流亡的桂王,也是这样被吴三桂亲手缢杀的。 华夏古代,严刑苛法颇多,李景隆身份高贵,消息灵通,与锦衣卫的官员打过交道,对各种刑罚知之甚详。 为足利义满解说一番,表示这样的刑罚,才能威慑震撼其余的倭寇。 足利义满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今日的举动已经令一些大名和武士不满了。 若按大明官员的指示处置倭寇头目,被传了出去,多少会损害他的威严啊! 李景隆见他犹豫,轻蔑一笑,道:“大将军勿忧,反正倭寇头目多的很,不如将这些人分成两伙,一半按你最初的设想,处以蒸刑。其余的交给我大明,按我大明的刑罚判决,处以极刑,如何?” 足利义满闻言眼睛一亮,觉得这样处置再好不过,即不得罪大明使节,又不会令他的威名受损。 只是平白送出一半的倭寇头目,多少有些不甘心! 想了想道:“这些人在大明和日本之间,都造下不少杀孽,给两国人民都带来了伤害,交给天朝处置,亦无不可。只是,被他们伤害的日本平民……!” 李景隆哈哈一笑,道:“自然是要予以补偿的,不过瞧这些贼人的样子,估计早把抢来的钱花没了。我大明既然要收他们的命,便把他们的帐也接了。便拿出两石烟草,请将军帮着发卖,补偿受伤害的百姓!” 足利义满闻言,可谓喜出望外。他本身就是个爱好奢靡的人,否则也不会建造金碧辉煌的金阁寺。 这些年没少享受大明的新奇之物,香烟这东西,他早就开始抽了。 不仅是他,整个日本的上层统治阶级,好多人都开始抽香烟。 只是因为走私到日本的太少,价格太过昂贵,还没有真正的普及开来。 此刻闻听,有两石之多,足利义满恨不能将所有的倭寇头目都打包卖给李景隆,任他随意处置。 反正只是一帮被抓的倭寇头目而已,死了就死了,死在谁手中,怎么个死法重要吗? 假若一名倭寇能换十斤香烟的话,相信会有很多大名愿意送来大量的“倭寇”供大明使节团杀。 想到这,足利义满用蹩脚的中国话道:“曹国主,我仔细想来,这些贼人在大明犯下的罪孽更多,不若都交由大明处置……!” 李景隆哈哈一笑,心里道:“二叔所言果然不虚,加钱大法,便是幕府将军也难抗拒啊!” 笑着道:“五石烟草,另外再送大将军一些翡翠!” 足利义满惊喜不已,他还以为李景隆会压低价码,只肯出三石烟草呢! 不想居然有五石之多,便是六百斤整,若拿到市场上发卖,着实能换不少银子啊! 更让他好奇的是所谓的翡翠,不知是什么东西,料想也是珍稀之物。 “如此,便多谢曹国主了!” 两人商议已定,下了高台。 足利义满命手下高桥太郎,将带来的三十二名倭寇头目,全部交给大明使节团。 高桥太郎一惊,“将军,不是要处以蒸刑吗?” 足利义满道:“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交给大明,由他们处置,毕竟这些贼人,在大明犯下不少杀孽。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嘛!” “可他们终究是日本人,就这么交给大明,会不会令一些大名和武士不满?”高桥太郎问。 足利义满道:“此乃正义之举,何必在乎他人看法?” 高桥太郎闻言,也就不再劝谏了。 刚要走时,听足利义满道:“对了,曹国主刚才答应,会送五石烟草和一些名为翡翠的宝石,你一定要把东西拿到,才能回来!” 高桥太郎闻言,险些跌了一个大跟头,心里道:“我说怎么转变这么大,原来是有五石烟草,五石啊,得抽到什么时候,能卖多少银子!换做是我,也难以拒绝啊!” 他当即带领人手,将三十二名倭寇头目,带到大明使节团所在的营地。 把一众倭寇头目交给大明官员后,对方很快把准备好的烟草给他,另外还有一个绿色的玉石制成的手镯。 高桥太郎又惊又喜,先是低头闻了闻烟草,一脸的陶醉之色。又拿起绿油油的镯子套在手上,怎么看都觉得漂亮。 “嘶该!这个,大大滴好!” 一旁的邓铎知道眼见这个个子矮小的日本人,是足利义满的心腹,有心结交,笑着道:“这个叫翡翠,是我们大明的皇太子殿下,率领二十万大军,打败麓川王国,在其境内挖到的,是绝无仅有的纯绿色宝石,世所罕见。 在金陵,很多官员、富商宁愿用一套宅院、商铺来换一个这样的翡翠饰品,都换不到啊!” “嘶该,原来是稀世珍宝?” “那当然,从古至今,可曾听过见过,这般绿油油的宝石?” 高桥太郎摇头,“确实不曾见过!” 邓铎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翡翠佛像吊坠,道:“你瞧,你颜色,像什么?” “绿色,草木?” “不错,就是生命般的绿色,这种绿色的宝石,就是大地精髓所化,又叫生命原石。若能将其每日带在身上,原石中的能量能够滋养佩戴者的身体,有延年益寿,减缓衰老的功效!” “嘶该,原来如此!” 高桥太郎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不想摘下去了,感觉上面传来的温度十分舒服。 奈何这手镯只有一个,等下回去还要交给大将军。 想了想一脸谄媚的笑,“不知,如何才能买到这宝石!” 邓铎道:“此物是无价之宝,若非要送给日本国主,根本就不会拿出来。似我手中这个,乃是我大明太子殿下所赐,京中的名匠凋刻,价值连城,便是再有钱也买不到的!” 高桥太郎闻听,确实是这个理。大明的太子殿下赐予的宝物,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带着满满的遗憾,此人押送五石烟草回去。 足利义满那边,已准备好宴席,开始款待大明使节团高层。 吃过饭歇息后,忙招来高桥太郎,得知五石烟草已经领回,开心不已。 忙命人取来几斤,卷了一颗抽了口,觉得味道醇厚,香气扑鼻,比从走私来的烟草好太多。 又问翡翠的事,见是一个颜色翠绿的宝石手镯,足利义满原本兴趣不大。 可当他听高桥太郎说此物的来历时,又觉得颇为不凡了。 戴在手上闭着眼睛感受翡翠传来的温度,感觉心静神怡,不仅道:“果然是宝物,有利我参悟佛法啊!” 高桥太郎道:“那名为的邓铎的大明官员,手中还有一块翡翠凋成的佛像,据他所言,乃是大明太子殿下所赐!” 有人不解道:“他一个小小的使节,如何能得大明的太子赏赐?” “他的姐姐是大明太子的王妃!” “原来如此!” 一众人议论纷纷,足利义满则在想,翡翠凋成的佛像,是什么样子。 若真如邓铎所说,有延年益寿、延缓衰老的功效,那翡翠佛像,还真得想法弄来。 大明使节团营地,吃了酒的李景隆回来,召集一众属官议事。 得知三十二名倭寇头目已经送来,心中喜悦,道:“自明日起,营寨附近设一刑场,每日处决四名倭寇,十大酷刑什么的,都可以给他们用上,让附近的百姓好好瞧一瞧,当倭寇的下场。” “喏!” 一众手下应承,李景隆又吩咐,自明日起,要在杀完倭寇头目后,在开展贸易。 因为船队带来的商品太多,以室町幕府幕府的实力,居然不能完全吃下。 所以除了一小半卖给足利义满,多数商品是要卖给附近的大名、商人。 另外,金陵权贵、大臣的家仆所带的货物,不在官方贸易之中,也是自行发卖的。 转过天,大明使节团在兵库县城外设立一刑场,准备车裂四名倭寇头目。 消息传出,附近的百姓都跑来观看。除了一些落魄的武士,有兔死狐悲之感外。 日本的普通市民、农民都抱着看热闹、解恨的心态前来参观,毕竟这帮倭寇不仅袭扰大明,在日本境内也没少干坏事,并不值得同情。 而当惨烈又血腥的行刑场面结束后,就是大明使节团发卖商品的环节了,闻讯赶来的一众商贾,纷纷前来抢购。 此刻的大明对日本而言,是真正的天朝上国。大明的商品在日本国内,也是极受追捧。 可以说,买到就是赚到。 不管价格高低,只要能抢到货物,总能加价卖出去的。 见一众日本商贾疯狂抢购的不差钱模样,随船队而来的金陵勋贵、官员家仆,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到今日才知海贸的利益这般巨大,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跟老爷好好禀报。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平民、饥民在大明使节团营地周围游荡,因为明人奢靡,每日吃的食物极好。 就算是倒掉的残羹冷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难得的美食。 更有一些颇有姿色的女子,在使节团营地附近寻找机会,意图被明人看中带上大船,从此脱离穷苦困顿的生活。 一时之间,使节团的都成了人上人,很多底层的胆大士卒,也能凭借一身行头,骗几个日本娘们。 至于李景隆、邓铎这样的高层,便是一众大名家的女儿,才能打主意了。 到了此刻,邓铎才发现他在这边比在金陵的时候快乐许多,若真能像姐夫所说,当个什么日本总督,应该会更加自在! 这一日,有下人来报,说足利义满请他前去赴宴,闻听只请他一个没有李景隆时,邓铎笑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琉璃佛像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