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长姐:我娇养的五个弟弟是大佬》 第二章 系统 在罗孝彦带着四娃和五娃离开后,罗蔓向旁边的虎奴招招手。 奶团子颠颠地跑过去,冲进姐姐的怀里。 罗蔓闻到一阵难闻的气味,像是在咸鱼堆里浸泡后经过太阳曝晒后的气味,一时也说不出是谁身上的。 原身昏迷后可没人伺候小萝卜头洗漱,摸着怀里还没二两肉的幼弟,罗蔓唏嘘不已,除了在电视剧里和新闻上,她还没见到过这么可怜瘦弱的孩子。 “虎奴,大伯伯离开后留下的东西放在哪里了?”罗蔓不想摸他油腻的头发,拍拍六娃的小屁股。 在罗蔓的考量里,罗二娃是惯会藏东西的,性格狡猾如狐,跟着原身在大伯家讨生活的两年里特别会躲懒,尽做些面子活,原身傻傻的看不出来,但这可瞒不住同样会偷懒的自己啊。 只看他在姐弟六人中以十岁的年纪,能长出堪比十三岁的体格也能窥探出一二来,让他去搜罗东西肯定有些收获,可不是他嘴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即使没有她罗蔓也要从他口袋里扣出一些来。 六娃还真知道大伯在姐姐昏倒后留下的一袋子东西在哪,站起来指着草垛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东西让二哥哥放在里面了。” 罗蔓看向罗六娃手指的方向。 这个草屋门口旁的稻草堆,罗蔓一开始还以为是罗大娃准备夜晚睡觉铺地的东西,原身被罗大伯扔在草屋,没人敢轻易挪动她。几个孩子也是日夜不离地守着她,除了她身下垫着的草席,屋里就草堆那里比较像个睡觉的地方。 罗蔓挣扎着想起身把粮食拿出来看看,无奈身体太虚弱了,一阵晃动,头晕眼花,六娃小小的身子紧紧贴着罗蔓生怕她摔倒。 罗蔓对他笑笑,瞥见草席边蹲着的罗三娃,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虎奴,姐姐受伤真的太可怜了,谁能帮我把稻草堆里的食物拿出来呢?” 六娃一直是个乖孩子,一听就说“姐姐,六娃去拿出来。” “可是会不会太重呀,如果有人能帮助你就好了”语气颇为苦恼。 “三哥哥可以帮”六娃眼睛一亮,为想出这个办法而高兴。 罗蔓抿嘴直乐,逗小孩子什么的真的太有意思了。 “虎奴你真的太棒啦,快去叫你三哥哥一起把东西拿过来,姐姐就先坐着休息会儿” 六娃迈着小步子走过去拉拉罗孝奉的衣袖,指指门口的草堆。 罗孝奉站起来跟着六娃的步伐,六娃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在六娃的指挥下,罗孝奉抱着一个小布袋过来,把东西轻轻地放在罗蔓的草席上,又回到原地蹲下。 罗蔓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个三弟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些轻微的自闭,在罗李氏和罗父接连去世后他好像大受刺激,自闭的情况更加严重了,除了回应六娃的话,其他人的一应忽略。 罗蔓忍不住叹息,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去跟他沟通,到现在她自己还是懵的呢。 布袋装的粮食还没有十斤,是一些土豆和玉米,看到这些罗蔓有些傻眼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玉米和土豆是明朝传入的,但他们姐弟的衣服却不是明朝平民特有的,更像是唐宋时期杂糅在一起的服饰风格,所以现在是什么朝代? 架空,灵光一闪罗蔓想起这个存在众多网文里的特殊名词。 管他是不是架空,她历史也不是很好,即使知道在什么朝代也不能解决眼下的危机。 罗蔓数了数一共有十个土豆,都是中等个头,布袋下面是一捧玉米。 满打满算这些不够他们六个吃上五天的,尤其是一群男孩子更能吃些。 罗蔓从来没有这么惆怅烦恼过,握着土豆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突然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 【检测到可复制食物,是花费复制点数进行复制】 什么?什么复制?什么点数? 罗蔓愣愣地看了一圈茅草屋,蹲着的罗孝彦,站在眼前的罗六娃,没人说话,难道说这就是她的金手指? 罗蔓心里激动不已,按捺住翘起的嘴角。 脑海里的声音继续道【是否复制?】 【是!】罗蔓在脑海里斩钉截铁地回答。 穿越大神果然还是眷顾她的,毕竟开局即地狱模式,她手无寸铁又毫无物资,别说承担原主的责任了,养活自己的够呛。 【点数不足,复制失败,请尽快赚取点数】 “去你”看着眼前的六娃,罗蔓咽下脱口的脏话,气的心口发疼,强挤出笑脸对六娃说“去你三哥哥那看看,一直蹲着腿不麻吗?” 打发走眼前的罗六娃。罗蔓一张小脸扭曲不已,恨恨地问,不解释一下吗? 脑海里的电流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太大,卡顿了一下。 【本系统为复制系统,可复制检测到的一切事物,但由于复制需要的点数能量,宿主可通过任务进行赚取】 罗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好好在家睡觉为什么会穿越? 【宿主因二氧化碳中毒死亡,本系统被你误吞进行绑定,才让你换个时空死而复生】 罗蔓这才想起来,她因为刚找到工作,就约着好友出去胡吃海喝,恍惚间好像吃下去一个珠子,整个人头疼的厉害,她还以为喝高了。 回出租屋时还看到合租室友在煮泡面,她也没在意回屋倒头就睡,肯定是煤气没关,她悄无声息的死了。 真是又倒霉又幸运。 “什么时候发布任务,复制点数和复制物品之间的兑换比例是多少?” 弄清楚这个误打误撞绑定的系统,才是要紧的,如果可以复制这些土豆,他们姐弟的存活率将大大提升。 【叮,任务面板已开启,请宿主进行查看。】 罗蔓眼前升起一块仅自己可见的光幕,只开启了其中一个主线任务,剩下的全部为上锁状态。 [任务一:复制物品数量达到100,开启幸运转盘一次,当前复制次数0\/100] 光幕的右上角有一封亟待查看的信件,罗蔓点开。 原来这个系统是星际时代的科技产品,不同于传统文学畅想的那种钢铁与科技共存,更多是神学和奇幻,科技与异能。 星际人们为了更好的使用异能开发了各种各样的系统,复制系统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 通过复制,获取物品的结构和能量,利用黑石能源进行再造,提供便利的同时,激发异能者的潜能。 罗蔓没有异能,但这最基础最简单的复制,已经足够让她欣喜若狂了。 复制蔬果、食物、家具……给她一个模板,她分分钟发家致富! 想象无边界,也许复制的顶端是创造啊。 【恭喜宿主解锁特殊成就:创造出奇迹,奖励复制点数1000】 金光闪闪的图标出现在光幕上,个人成就栏里显示为已解锁状态,可领取1000点数。 这就是否极泰来?还没等她纠结复制点数怎么挣就直接一夜暴富了。看着成就栏里一排排模糊的图标,罗蔓陷入沉思,也许她找到挣点数的方向了。 这个系统真不愧是为异能者所研发的,玩科技的脑子就是灵活,只会复制到底缺了点灵活性,想要刷出异能威力,还是要两手抓啊,复制创造都要有。 看着新鲜出炉的1000复制点,罗蔓打算拿出一百点数来兑换土豆,根据系统给出的兑换比例,一点可以复制一个土豆,星际出产的科技还拥有储存仓,先把土豆放进仓库里,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她对那个幸运转盘还挺感兴趣的。 兑换完成后,一百个土豆静静地待在仓库里,罗蔓看向弹跳出来红色转盘,圆盘被七种不同的色彩均分,乳白色的指针静止不动。 罗蔓转动转盘,对于这些颜色她还真是摸不着头脑,因此只平静的看着,等待转盘停下。 青色的光芒闪现,指针停留在青色区域。 一个装饰着蝴蝶结的青色礼盒出现在仓库,罗蔓打开礼盒,竟然是一条竹叶青。 剧毒小蛇,只有巴掌大,绿豆大的眼透出喜悦,蛇尾轻轻摆动,好像在和罗蔓打招呼。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性道具:恶作剧小蛇。] 恶作剧小蛇:青蛇口中信,黄蜂尾上针。拥有剧毒的小蛇会根据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注意不要玩笑太过,造成不必要的惊吓。 罗蔓看到这个解释乐了,这个道具真的好啊,太妙了。 姐弟几个的安全有保障了。 这时光幕上还刷新出了新的主线任务:消耗复制点数500,奖励幸运转盘三次。 罗蔓一头黑线,她有理由怀疑这个复制系统见不得她口袋里有余粮,想法设法掏空她的点数。 对于幸运装盘次数她是真的忍不住,太好奇会刷新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系统,你实话跟我说,这个复制点数是不是关系到你的能量?不然怎么只进不出?” 只解释花费复制点数去复制物品,除了刷成就别的也没说啊。 你自己说说这合理吗? 【请宿主仔细阅读光幕】 罗蔓细看去过,原来在新的主线任务条出现之后,还非常人性化的出现了三个日常任务,却被自己下意识忽略了。 日常任务是真的日常,应该是扫描了罗蔓当前的生存环境,及时给予奖励,好保证宿主能够活下去。 【日常任务一:让罗家姐弟摆脱饥饿状态】 【日常任务二:让孩子们保持身体清洁】 【日常任务三:请及时补充水分】 三个任务各奖励十个复制点。 如果每天都能刷出这样简单的日常任务,那一个月就能有九百复制点数。 发财了! 第一章 罗家女 定阳县,和安村。 村尾的破草房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枯草般的头发好像要和身下的稻草融为一体,黑瘦的脸蛋上一团红热,额头的伤口处敷着一团黏糊糊的草药。 几个小孩围坐在少女身旁,脸上一片茫然。 姐姐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几个最大的也就十岁,最小的才三岁,以后该怎么办? 村里的人说荒年收成不好走的走逃得逃,整个和安村留下的人家也就他们罗家姐弟和附近的陈家。 年纪最大的罗孝彦皱着一张小脸,看着一直哭哭啼啼的六弟,更是头疼,“行了别哭了,六娃乖,去给你姐姐端碗水,一会姐姐可能就醒了。” “真的吗?喝水水姐姐就醒了?”六娃人小却不傻,感觉到大哥对他又敷衍又不耐烦。 看到对自己最好的姐姐还躺着,六娃还是去端了一碗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谁知道左脚绊右脚,一碗水全泼到少女脸上。 六娃“哇”地一声哭了。 罗蔓就是被这碗水泼醒的,神情恍惚地以为下雨了,可是又想着自己躺在家里哪来的雨水。 一睁眼就是这个勉强遮风避雨的破草房和眼前五个或坐或站的孩子。 身下是稻草柔软干燥,全是补丁的裙子洗的又硬又皱,脸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地顺着脖颈往下淌。 几个孩子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七嘴八舌地喊 “姐姐,你醒了?” “大姐,我饿” “阿姐…阿姐…呜呜呜” 头疼的厉害,罗蔓忍不住呵斥,“都给我闭嘴” 声音是稚嫩的,有点沙哑又透着甜糯,这不是她的声音。 这一瞬间罗蔓想了很多,自己睡前并没有看小说,也没有读过同名同姓的女配文,应该不存在穿书的情况,更没有在网上随意发表负评的癖好,所以她怎么会穿越?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农家女。 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罗蔓睁着眼睛也不说话,眼神空洞,对耳边惊喜的呼声视若罔闻。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敢再出声打扰表情悲痛的大姐。 直到额角的刺痛再次传来,大脑里多出一段陌生的记忆,罗蔓长出一口气,没跑了,真的穿越了。 不是做梦,也没有恶作剧。 她穿成了一个农家女,成了五个孩子的长姐。 穿越前的罗蔓喜欢在网络上云养娃,看到好看可爱的孩子激动地喊宝宝崽崽,姨姨亲亲之类的话,但不代表她真的愿意面对这么多孩子,成为这些孩子的依靠。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啊! 如果是她高中的时候穿越,那时处于智商巅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肯定很乐意在这个古代兴风作浪。然而,她毕业了,除了干饭她什么也不会,一心想摆烂。 想到干饭,这个身体昏迷两天了,除了被喂了点水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就靠几个半大孩子也没办法照顾她,她要是再不醒来,即使没摔死也要活生生饿死了。 胃一阵阵抽疼,罗蔓一边揉着胃,想着哪里还有吃的,一边整理脑海中的记忆。 记忆里小女孩的母亲罗李氏生幼弟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罗二感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是早些年参军留下的病根。怕有一天突然就去世了,几个孩子无无人可依,因此早早就做打算,将在定阳县置办的房产给和安村的罗大伯一家,要是自己出了事,就让原身带着弟弟们去和安村投奔罗大伯。 果然一年后罗二病痛缠身,撒手人寰,留下姐弟六人。原身带着弟弟们去投奔大伯家,承担长姐的责任,细心的照顾弟弟们。 原身手里有罗父留下的银钱,母亲的首饰,但都被大伯娘和大堂嫂给骗了过去,说要养他们一家子实在费银子,原身没有办法,看着大堂嫂那恨不得将他们扫地出门的嘴脸,原主也想着一走了之,可看到刚刚一岁的五娃,她只能时不时拿钱出来,短短一年就身无分文。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喂鸡喂猪,洗衣做饭都是最基本的,也不过是得了一口饭,勉强活下去,再多的就没有了。就这样,她还要从手里再抠一点给年幼的弟弟们。 原身十三岁的年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在定阳县的时候雪白可爱,来和安村才不过一年手掌里都是厚厚的糨子,人又瘦又小。 就这么熬了两年,按理来说只要再忍一忍弟弟们都大了也就不用那么辛苦,谁知道荒年来了,地里颗粒无收,村里早就陆陆续续搬走了许多人。 罗大伯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都养不活了,一家人吃喝嚼用都要他费心筹划,只能对不起自己的弟弟,偷偷带着家小逃荒去。 原身也不傻,知道大伯一家是想摆脱他们姐弟,可是她不能退缩,荒年意味着什么她虽然不明白,可是看着田地里原来越荒芜,村里人口越来越少,她也知道必须要跟着大伯离开,不然他们没有活路。 谁知道跟过去的时候,大伯大堂哥不动声色,大伯娘脸色一变,大堂嫂指着鼻子骂她丧门星,两个七八岁的小侄子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原主一个扭身额头磕在路边的石头堆里,昏了过去。 看着晕倒的罗蔓,罗大伯一家只好把她丢在村尾的茅草屋里,到底良心上过不去,罗大伯背着大伯母和儿子儿媳偷留下点粮食就走了。 再醒来就换了个芯子,原主不知魂归何处了。 眼前的这几个看着就不是什么乖巧可人的孩子,只知道张嘴吃饭,一到干活就跑的没了影。 唯一不跑的六娃才三岁,什么也干不了。 罗李氏和罗二惯的几个弟弟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两个死后还有被洗脑的罗蔓任劳任怨发挥长姐如母的奉献精神。 罗蔓一时心如死灰,她就是叶公好龙,可没有原主的好性子,也别道德绑架她,这老妈子谁爱当谁当。 胃里反酸,罗蔓干呕一声,想起原主的大弟罗孝彦机灵活泛的性子,再从月前大伯家厨房里总会有少上一块半块窝头的上,不难知道这孩子肯定藏的有吃的。 只是心也是够狠,能一直忍着饿不拿出来。 看着泪眼汪汪盯着自己的六娃,可怜的孩子才三岁,瘦的像个骷髅娃娃,罗蔓不忍地闭上眼睛。 “罗二娃,把你藏得吃的拿出来,除非你想现在就想丧姐”罗蔓有气无力地说。 罗孝彦一脸惊奇,姐姐怎么知道他藏得还有吃的,就是四娃六娃饿了哭闹他也没舍得拿出来,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救命粮,是看着不对打算逃荒用的。 罗孝彦纠结地看着姐姐,想着大姐好好活下去家里还算有个‘大人’在,也不再纠结,去门旁草垛的坛子里拿出自己珍藏的干粮给罗蔓 “大姐你赶快吃”二娃把硬的能当石头的窝窝头塞进罗蔓的手里。 罗蔓看着视线随着窝窝头转动的六娃和四娃,对罗孝彦说:“再拿出俩给弟弟们分着吃,都要饿坏了。” 大姐发话了,罗孝彦只好拿出两个窝窝头给他们分。四娃五娃是双胞胎,听到要分饭挤在哥哥面前,六娃年纪小,也跟在哥哥们后面伸着一双小黑手。 三娃罗孝奉蹲在地上发呆,既不去凑在哥哥面前讨食,对醒来的姐姐也漠不关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罗孝彦一共就藏了六个窝窝头,姐弟几个这一会就分掉了三个,还剩下三个他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 罗蔓不管他们怎么分,捏着手里的窝窝头就往嘴里塞,她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只是这个窝窝头不知道放了多久,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吃着拉嗓子。 在饿死和黄曲霉中毒之间她只能继续吃下去,直到一个都吃完了,胃里的刺痛减轻些,身上好像也有了力气。 罗蔓坐了起来,看向几个萝卜头,弟弟们的名字是罗父还在世时花了几个铜板请一个老童生取的,二弟罗孝彦,三弟罗孝奉,四娃罗孝川,五娃罗孝逸,六娃罗孝钰。 罗孝钰除了跟着哥哥们小名的排列叫六娃外,另有个可爱的小名,虎奴。 贱命好养活,小鬼不来拿。 几个孩子都格外珍惜手里的食物,罗孝彦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块窝窝头,把大块的给了六娃,说是大块,还没有六娃的手掌大。六娃吃完留恋地舔舔手,那小黑手还藏着泥垢,罗蔓的眉头忍不住跳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也是黑黢黢,好像从没有洗干净过。 算了算了,不是计较干净卫生的时候。 “二娃,我昏倒之后村里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村里最后一批逃荒的人都走到哪了,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蹭上逃荒的尾巴。 “都走光了,大伯留下东西就跑了,村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了”四娃忍不住愤愤不平,到现在他还觉得还心惊肉跳的,大伯将大姐扔在路边的草屋里,他们几个吓得不敢动,大伯娘和堂嫂扯着二哥的胳膊不让他去打金宝和银宝。 村里的人都在看热闹,指指点点。 大伯母呸了一声,让他们别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没办法离开了,这两天一直待在草屋守着大姐,而且他都饿好几天了,大伯留下的粮食二哥不让动,除非饿的说不出话,才拿出一点填填肚子。 罗孝彦也跟着点头,他还翻进去大伯家,确实光秃秃的,吃的用的被洗劫一空。 看到二娃和四娃的反应,罗蔓精神一震,她可没小看过古代人民的智慧,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这些农民就被可能放弃土地离开生长的村庄。 事情比原主记忆里更糟糕。 一家六口人,一个破草房,一个破碗,一张破草席,家徒四壁真的不是形容词。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收集到物资,想办法离开这里,死守一处是没有活路的。 “二娃,你带着四娃五娃去村里看看,要是还剩下什么吃用都拿回来” 罗蔓安排着,不管有没有还是要出去看看,呆在屋里也不会有馅饼掉进来。 罗孝彦想说什么看着一脸认真的大姐还是闭上了嘴,叫上面前的四娃和五娃走出了草屋。 村落里静悄悄的,没有狗吠鸟鸣。 四娃问罗孝彦;“二哥,姐姐怎么怪怪的,虎奴哭她也不抱着哄了。” 还不把窝窝头分给他们吃了。 五娃在一旁附和,“是啊,一醒来就把我们赶出来,村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二哥我们会死吗?” “呸,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有大姐和哥哥在呢,别操心这些。大姐受伤了哪有力气去哄虎奴啊” 遭逢巨变,大姐一时顾不上也是正常的。 罗孝彦拍拍四娃的脑袋,“行了,我们去村头的村长家看看,找几个能用的碗和瓦罐,万一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吃的。” 兄弟三人一起往村头走去。 第三章 说服 罗六娃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对空气指指点点,一会笑一会皱眉,真是奇怪的姐姐。 看到姐姐伸手唤自己过去,六娃顿时忘记疑惑,走到姐姐面前仰头看着她,小声地说:“姐姐,三哥哥说腿腿不麻,不想起来。” 罗蔓被逗笑了,也不回答他,直接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土豆来,逗他:“虎奴,你想不想吃啊?” 六娃看着马铃薯,咽了咽口水,乖乖地摇头:“不吃,二哥哥说这些是留给姐姐的,让姐姐吃了快快好。” 愧疚感袭来,罗蔓忍不住心酸,这个孩子太乖了,原身没有白疼他。 “姐姐身体已经好了,这个就是奖励给虎奴吃的。”对上六娃清亮的眼睛,罗蔓肯定地点头“还给你的哥哥们吃,姐姐想起来还藏了一些粮食在大伯家,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真的?”看到姐姐的笑容,六娃兴奋地笑了,挨饿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他已经好久没吃饱了。 “去喊你三哥哥过来生火,咱们把土豆都烤了” 赶快填饱肚子,只吃那几口硬到咯牙的窝窝头顶什么用。 六娃欢呼一声,拉着罗孝奉过来生火。 罗孝彦和四娃五娃抱着罐子回来就看到大姐悠然地坐在草屋外,眼也不眨地盯着火堆,三娃和虎奴围在火堆前不知道烧些什么。 大姐看六娃太靠前了,一把拉住他的小褂扯到身边。 三娃脚边的布袋是如此眼熟。 布袋!他的玉米,他的土豆! 罗孝彦三步做两步,果然,火堆里都是土豆,一共十个,一个都不剩。 大姐是摔破脑子摔傻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他死活也不舍的动的粮食啊,他们姐弟几个的救命粮,不是饿的倒地不起,他绝不会动的粮食就这么全没了。 罗孝彦抓着布袋看,还剩下一些玉米粒,要不是玉米粒没法烤,他毫不怀疑大姐能把这些玉米也给嚯嚯没了。 “大姐,你们偷吃!”四娃抱怨道,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大姐没反对,他也跑到火堆前等着烤熟的土豆。 一向是四娃做什么,五娃也跟着做什么,乖乖地喊了声姐姐后,放下手里的罐子,挤到四娃和三哥中间。 看到还处于崩溃状态的罗孝彦,罗蔓也不解释,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太符合原主的人设,但是她不想维持原身那软绵绵的性子,外人面前她可能还有心情装一装,不出意外她和原身这几个弟弟最少也要相处五六年,每天装模作样她累得慌。 于是好心地提醒:“土豆都快熟了,你可以吃两个”伸出两个手指头。 罗六娃觉得有趣,也想比着伸出两根手指,结果小手不听使唤,比了个三。 罗孝彦个子高能干活,当然要让他多吃点,她可不会当老妈子伺候这些孩子,毕竟还要刷清洁度呢 “大姐!”罗孝彦不可置信地看着变得懒洋洋的姐姐。 罗蔓拍拍六娃,让他去等烤土豆,又将视线转向罗孝彦,浑身气势一收,拿出自己面试时对面hr的高姿态,平静喊他:“孝彦。” 罗孝彦不可置信,面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大姐,陌生的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你就当我摔破了头,鬼门关走一遭开窍了。我不管你平日有什么小心思,你的弟弟们,你自己看一眼,他们饿成什么样了?我从前糊涂,只知道干活,从来不管你们,让你们自由又野蛮的生长,一家子不成兄弟,爹娘去世了,除了我这个长姐如母,你别忘了,长兄也如父!” 声音铿锵有力,仔细听还能从那明显软糯的声线中感到各种复杂的情绪。 四娃耳朵尖,吓得不敢动弹,向五娃使了个眼色。 罗孝彦不明白此时的自己为什么浑身颤抖,可是一直认为一家人都是拖累的他又怎么不明白呢。 “你扪心自问,看着一日日自闭的三娃,你有关心过吗?” 三娃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又低眉敛目,沉入自己的世界。 罗蔓一步步走近罗孝彦,日光下浑身发抖的少年可怜极了,罗蔓狠着心,不把他说服,以后的计划一个都实现不了。 “四娃撒谎成性,五娃冷漠无情,虎奴呢,你看看他”罗蔓指着一心盯着土豆的六娃,细细的脖子好像一根木棍,在苦苦支撑有些大的脑袋,身子也是瘦瘦的,看不出颜色的小褂贴在身上。 “他还有个孩子样吗?我们愧对爹娘的嘱托啊”罗蔓声泪俱下。 一直在状况外的六娃听到姐姐的哭声,唰地站起来,跟着哭:“姐姐?” 六娃跑过来抱着罗蔓的腿,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他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姐姐的脸色。 罗孝彦心神俱震,他是个机灵的孩子,不是没有意识到,但是孩子的世界只能关注到自己的吃喝,以前的姐姐没有强求他一定要睁眼看弟弟们,告诉他要做一个合格的长兄。 罗孝彦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罗蔓趁热打铁对他说:“二娃,姐姐知道你一直想改变现状,我们家孩子多,可更应该团结一致,想办法在这个世道活下来,你们都是罗家的好孩子,爹娘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答应姐姐,我们一起照顾弟弟好吗?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 罗孝彦眼眶通红,羞愧又难过,点头答应。 罗蔓毫不怀疑这一番话可能把这个十岁的孩子忽悠瘸了,可是没办法,原身的这个大弟性格活泛机警,如果有他的帮助她去做一些事情会更方便,所以她必须取得他的信任和家里领导权。 这些孩子都是人精,尤其是罗四娃,很是跟风,这个家里最信服罗孝彦。 按照擒贼先擒王的方法,拿下罗孝彦,剩下的再逐一击破。 她没有办法再重回现代,眼下又是这样一副局面,合理摆烂也要等她成为小地主之后再说。 罗蔓这才破涕为笑,抬手拍拍罗孝彦的肩膀说:“好了,咱们姐弟就不说这些了,快去吃东西,我们今天都吃个饱饭。”又弯下腰给罗六娃搽搽脸,“瞧瞧咱们虎奴哭的多可怜啊,都成小黑猫了,是不是哥哥都没有给你洗过脸呀” 罗孝彦急忙说:“这两天太忙了,一会我去带他洗脸” 看到大姐赞许的眼神,罗孝彦心里也有些开心。 “别忧心粮食的事,我藏了一批在大伯家,一会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我去取回来,你们在家等着,我毕竟是姐姐,心里有数,你照顾好弟弟们。” 她有个鬼的数,只能悄悄取出,又偷偷拿回来,不能被看见,不能被跟着,万一罗大娃让说出地点他翻墙去取,那就完犊子了。 还好这会的罗孝彦只听到有余粮,笑的露出小白牙,没有深究。 姐弟六个聚在火堆旁,火焰跳跃的光芒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一双双漆黑晶亮的眼睛露出喜悦。 吃着手里烤土豆,珍惜的咽下每一口,没有一个人挑剔味道和口感。 正午的阳光照耀在草棚上,跳跃在他们的头发衣服上,远处的树叶蔫答答地摇晃,村里静悄悄的,颇有岁月静好的安逸,也有风雨欲来的迫切。 第四章 村井 吃完土豆后,看到大家精神都好了许多,没有一个嚷着饿,罗蔓满意了。 “二娃,你带着弟弟们去打水,把那几个罐子都淘洗干净,咱们不知道要在这呆多久呢,不喝点热水可不成。” 醒来好几个时辰了,一口水还没喝上,土豆吃的噎嗓子,怪不得日常任务还有要及时补充水分。 罗孝彦看着还没小腿高的罗六娃问:“也带他去吗?” 想着还要偷偷拿出系统仓库里的东西,六娃在这不方便,罗蔓点头,“让他也跟着你们去,我一会还要去大伯家” 罗孝彦明白,大伯家路远,带着六娃去确实不方便,把他放在草屋也不放心。因此也不多问,抱着刚带回来的罐子,带上几个弟弟就向西北方向去。 那是去村里的路,距离最草屋最近的井就在那儿。 几个弟弟越走越远,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豆影,整个草屋顿时安静下来。 记忆里这个草屋是村外行人的歇脚地,远离村庄,村人逃荒到南边必要经过这里,这也是为什么罗蔓昏倒后,罗大伯没有将她送回宅子的原因。 路远不易移动,时间紧迫不值费心。 想起和自己同样倒霉的原身,罗蔓在心里默默地说,不管以后怎么样,眼下她有了复制系统,只有她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再饿着几个萝卜头。 整理好心情,罗蔓开始在草棚里搜索起来,想找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看了一圈,只有几个腐烂的筐,藤条编织的,细密紧致,还有两个背篓,背带部分也断裂了。 这些都不能用了,罗蔓愁的直皱眉,距离草屋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挺远,现在还不是去捡东西的时候。 除了要把土豆过明路,还要再复制点玉米,总是吃一种食物太容易腻了。 想来想去,罗蔓拿起一个背篓,询问系统:“这个是否能进行复制?” 【检测到破背篓一个,是否花费五点复制点数进行修复复制】 【是\/否】 罗蔓心念一动,随着点数的扣除,一个崭新的背篓出现在破背篓的旁边。 这个背篓是成人式,罗蔓背上有些大了,不过好在能装东西。 一个还是有些不够用,罗蔓又扣除十点复制了一个背篓一个筐。 将背篓和筐放进草屋里的稻草堆处,从仓库取出将近30个土豆放进筐里,又复制了30点数的玉米放进背篓里。 看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罗蔓不胜欢喜。 有了这些,在想到好出路之前,他们姐弟能安稳的生活一段时间了。 就是这筐和背篓是不是有些太新了,罗蔓有些迟疑,她该怎么解释?村里谁家会编织吗?还刚好没带完让她顺走了。 唉,没东西的时候愁东西,有东西了还要愁怎么解释出处,烦死她得了。想起差点被她忽悠瘸了的罗孝彦,她昏迷的这两天谁家有什么东西只怕他早摸得门清儿。 此路不通,不得已罗蔓只好拾了碎石头折腾这些背篓和筐,抹上点泥土,尽量让东西看起来陈旧些。 太阳西斜,秋老虎依旧威力十足,草屋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霉味和腐烂稻草的气味在空气里流窜。 计算着时间,等到罗孝彦带着弟弟们取水回来也要两刻钟之后了,她可以安心的再休息会儿。 罗蔓忍着难受躺回草席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此时,村井边。 罗孝彦刚把带来的四个罐子打满水,瞥见一旁乖乖被三娃抱在怀里的六娃,那小脸一道黑一道白,埋汰的很。 日头正盛,水也不凉,罗孝彦打算让几个弟弟依次洗手洗脸,可见午时罗蔓的话他还是记在心头。 四娃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水,村井里的水都有些干涸了,他们废了一番力气才把小木桶灌满,用绳索拽上来。 四娃摇头拒绝:“我不洗!” 罗孝彦脸一竖:“你不洗就别回去了,大姐今天说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脸和手脏成什么样子了,晚上还要带你们去小河边洗澡你也不去?” 小河就在草屋后面,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这条河的发源地是小凤山,涓涓细流常常带来鱼虾。 想到还在大伯家那两年,大哥时常带他们去捉鱼,那可是难得的肉腥,四娃急忙说:“我去,我要去,现在就洗脸。” 罗孝彦倒着水罐,几个孩子捧着水往脸上扑。 六娃年纪小,罗孝彦格外仔细地将他洗的干干净净,露出一张略黑的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无辜地眨着,红润润的嘴巴,看起来可爱又讨喜。 六娃把小手翻来覆去的看,已经干干净净了,想起姐姐因为脏脏都不愿意多抱自己了,现在洗白白了,姐姐一定会继续喜欢他的。 将罐子装满水后,罗孝彦有些吃力地抱着两个大罐子,又将两个小的分给四娃和五娃,三娃背着虎奴。 有姐姐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几个孩子开始往草屋走去。 回到草屋后,罗孝彦看到一筐的马铃薯和玉米摆在稻草堆旁,激动的心怦怦跳。 四娃也高兴的蹦起来,想欢呼。看到二哥不赞同的目光,四娃不好意思地挠头,太高兴了,都忘记大姐还在睡觉了。 罗孝彦心里别提多满足,大姐说的果然是对的,还好他机灵,大姐说让打水,他还特意让弟弟们都洗干净了。 醒后的大姐好像特别厌烦这种脏乱差的环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到这一筐的食物,他罗孝彦以后就是大姐手下的第一得力干将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藏了许多家当还不如大姐这一手来的厉害,直接就是一筐。 荒年什么最值钱,粮食啊,他们罗家现在也是大富之家了。 罗孝彦越想越乐,想起自己藏的东西,琢磨着是时候取出来了,看看大姐能不能用的上。 罗孝彦行动力很强,将柴火架起来,水罐放在上面烧,嘱咐四娃五娃看好火,又让沉默的三娃看好几个弟弟。 八岁的罗三娃对比毫无回应,六娃倒是拍着小胸脯说要看好哥哥们。 罗孝彦不置可否,敷衍的应了声就去取自己的宝贝。 日光将草屋的倒影拉的越来越长,罗蔓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又穿越了。 看着屋里多出来一大堆东西罗蔓有些懵:“这些都是你从村里找来的?” 罗孝彦沉默一瞬,想说是自己平日里囤的,但又怕被问为何早点不拿出来,那不就显得他以前太过冷血薄情。 大姐这个说辞正好,他就点头道:“对,大姐你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 “这可太有用了,都是些好东西”罗蔓赞叹地看着他。 看着明显干净不少的小萝卜头们,又是一顿夸:“我说你们这么久还不回来,原来是带弟弟洗漱去了,咱们二娃越来越有哥哥的派头了,真是个乖孩子。” 罗孝彦羞红了脸,大姐怎么这么夸他,还怪让人害羞的。 罗四娃惊奇地瞪大眼睛,哥哥竟然脸红了,大声地喊:“二锅,你的脸好红!” 罗孝彦腾地整个脸都烧红了,又气又羞,语气有些冲:“闭嘴,门牙都掉了,还说大话呢” 六岁的四娃五娃刚开始换牙,五娃一直不怎么爱说话,四娃一张嘴就漏风,还整天不嫌累说个不停。 罗蔓忍俊不禁,四娃这倒霉孩子,为了怕二娃恼羞成怒直接棒打弟弟,罗蔓岔开话题。 “这个推车是你从哪得来的?” 这个问题罗孝彦可有的说了。 第五章 后河 罗孝彦指着草屋里的双轮推车自豪道:“这个是我自己组装的” 自己组装的?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这么厉害?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罗孝彦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他。 以一己之力攒出这么一份“家当”,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车子上堆着一些旧衣服,看款式和大小应该是姐弟几个留在大伯家的旧衣,罗蔓随手翻着,几件夏衣和两件薄薄冬装,里面的棉花不知穿了多久,硬到成块。 冬天穿这个铁定不保暖。 推车上有一只小木盆,雕刻着肥嘟嘟的山雀,像是出自孩子之手,看到一直盯着自己动作的罗孝彦,罗蔓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个孩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木匠活计,自己偷偷做完又雕刻,虽然不够精致但也别有一番童趣。 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罗蔓夸道:“这个山雀好,肥嘟嘟的,一看就吃的饱” 罗孝彦挺起胸膛,继续看大姐整理东西,这些都是他在父母去世后一点点囤的,还有一部分是回大伯家拿来的,属于他们姐弟几个的家当。 罗孝彦打小就爱跑东跑西,学会木工还是一个巧合,他为了摘桑葚爬上老木匠屋外的桑树上,余光向院里一瞥,老木匠正在院子里做活计,他看的入迷,在树上一待就两个时辰。 老木匠一个人,身边摆着曲尺、墨斗、钻子等工具,用锯子将木料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状后,又用形似蜈蚣的刨子来刨料,之后凿榫,一把小巧玲珑的椅子在他手里一点点成型。 万物从最开始质朴的模样变得与众不同。 最让他震撼的是看到木匠做的一张架子床,是和安村里正家为定亲的小女儿定下的嫁妆,耗时之久,做工之精美,让他叹为观止,原来老木匠不是只会做那些桶盆桌椅之类的东西啊 这一看就是两年之久。 直到今秋地里颗粒无收,村里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老木匠再也接不到活计,也跟着逃荒去了。 偷学的这两年他从一开始的不懂,到后来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小凤山多的是木头和枝桠,有时他也会去拾一点自己动手试着做。 因为没有工具,也没有正经的跟着木匠学过,只会做些简单的物件,比如现在罗蔓一脸惊喜地拿在手里的牙刷。 木制的手柄,上面还仔细地雕刻了一些兰草,刷头是猪鬃做的。 罗蔓正愁怎么刷日常任务里的清洁要求呢,总不能身子洗干净了,牙齿不管了,万一系统抽风判定任务失败,那就白浪费复制点数了。 六把牙刷,还有配套的小竹筒,刚好一人配一套。 罗蔓又从一堆布料里找出原身用的毛巾,将牙刷和竹杯放进小木盆里,又抓了一把皂角,等洗完澡顺便把衣服也给洗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满是补丁的衣服还有什么清洗的必要,但是和剩下的一堆破衣服相比,这好歹也是一件成衣。 哎,连浪费点数多复制几套的必要都没有。 推车上的东西又杂又乱,姐弟的鞋子、衣服、汗巾、盆、小木桶、还有两双被子,两个草席,三个小陶罐,里面装的有粗盐、糖和皂角,尤其是精贵的盐和糖,不知罗孝彦从哪搜刮来的。 有了这些东西,罗蔓真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姐弟身无分文,就算她有复制系统,那也要找到东西来进行复制,罗蔓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都规整的排列好,那三个小罐子更是放在衣服和被子中间,防止磕着碰着了。 罗蔓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为这点粗盐和糖高兴个半天。 罐子里皂角剩的不多,村里的皂角树早就被薅秃了。 看到姐姐一直盯着皂角,罗孝彦贴心地说:“大姐你放心用,我知道小凤山有一棵皂角树,都没人摘,你要是” 想起大姐平日最不喜他们上山下河,他默默闭上嘴,生怕又惹得她伤心,忧心自己磕着碰着,万一遇到大虫什么的,往往他还没什么事,大姐自己就吓哭了。 但他纯属多虑了,罗蔓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有空带我一起去,我们多摘点回来熬洗发液用,离了它可不行,瞧瞧咱们的头发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大伯娘一家逃荒把这些东西全拿走了。” 罗蔓的头发一直披散着,原身梳好的发型睡了几天都不成样子,天气又热,发丝粘在脖子上难受的很。 趁着还有点光亮,罗蔓抓起一把皂角尽量掰的碎碎的放进罐子里,没有适合用来烹煮的餐具,凑合着用。 原身是煮过皂角洗发液的,只是拾取木材费时费力,皂角又是各家各户都要用的东西,平时洗发洗衣都是格外珍惜。 罗蔓将捣碎的皂角浸泡半个小时后,清洗干净,又让大娃去生火,将罐子加满水后再煮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过滤干净后得出一盆皂角洗发液,留出今晚洗发用的,剩下的又装回清洗干净的罐子里,留着日后再用。 草屋外是木头稻草燃烧后的灰烬,空气里有皂荚独有的清新。 四娃和五娃还是头一回看见洗发液是这么制作出来的,一个个睁大眼睛,四娃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大姐沃们现在就去小河边吗?” 绝对不是因为他想捉鱼了! 罗蔓看着天色,初秋的日头落的慢,太阳已经被小凤山遮住了一半,晚霞如同一匹橘红色的轻纱,染醉了整片山林。 “申时刚过,还早呢,等太阳完全看不见了就去” 安抚住有些急迫的四娃,罗蔓喊着几个孩子把草屋给整理一下,装满物资的小推车摆放在草屋的西侧,把两张草席铺在东边的地上,稍微用破布擦拭一下,就当作夜晚睡觉的地方了。 为了防止有蚊虫叮咬,罗蔓又带着孩子们去找蒲草。没走多远,竟真让她给寻到了,还找到了几片薄荷叶。趁着大娃几个不注意,偷偷塞进仓库当作模板,以防万一。 等到姐弟六人将草屋里用香蒲仔仔细细熏了一遍后,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还微微透着亮,正好可以去后河洗漱。 罗大娃端着小木盆,带着弟弟们去往草屋后面沐浴洗澡。 小河弯弯曲曲,村里人习惯称为后河,原本是从地势较高小凤山上流淌下来,汇入绿沧江。每年雨季,小河都会因河水上涨带来不少鱼虾,清凌凌的河水干净透彻,是和安村的村童最喜欢的玩耍圣地。 两个月前,雨季迟迟不来,后河断流了。 罗孝彦看着只能掩盖住脚掌的小溪流,也不知这最后的水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 四娃大失所望,指着溪水道:“大锅,没有鱼了” 罗孝彦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后河都断流多久了,村里人走的就剩他们和陈家了,要是村里还有口吃的谁会去逃荒啊。 逃荒逃荒,那是把命都寄托在路上了。 要不是大姐的头磕破了,他们一家六口指不定也在路上了。 “没有鱼,你看我像不像鱼,干脆把我炖了呗,行了,赶快洗完回去,大姐可是说了,每个人都要洗的干干净净,她现在可是难闻的气味就伤口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补充道,“大姐要是不满意了,我可没办法帮你们” 四娃人小鬼大,对于家里领导权的交接有些明悟,以前的大姐没人想惹,现在的大姐没人敢惹。 看着不动声色,一不小心就掉到语言陷阱里了,瞧瞧以前多风光潇洒的大哥,现在成了代替大姐伺候五娃的老妈子了。 又是给洗澡又是给洗发,还贴心的穿好衣服。 四娃撇撇嘴,他可不会上当,防火防盗防大姐。 四娃握紧小拳头,暗自加油鼓劲。 “你那是什么眼神,再看小心我锤你,赶紧洗” 五娃在一旁偷笑。 等几人洗漱回去的路上,夜空中缀满星辰,昭示着明日又会是一个晴天。 一丝阴翳爬上罗孝彦的心间,村井取水越来越困难了,断流后的小河只能洗漱,饮用是不行的,他们姐弟以后又该如何? 罗蔓看弟弟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发梢还滴着水,罗孝彦愁眉不展,闷着头不说话。 罗蔓纳罕,这个一直像小牛犊一样强壮又像小狐狸一样机灵的男孩此时耷拉着脸色,看着就让人于心不忍。 罗蔓没有直接问,而是抱起洗的香喷喷的六娃,云养娃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香一个孩子。 “是谁把我们虎奴洗的白白净净的啊?”罗蔓柔声问道 六娃指着罗孝彦,奶声奶气地说“是二哥哥” “那虎奴有没有谢谢二哥哥呀?毕竟二哥哥帮你洗澡是很辛苦的,好孩子都要说谢谢”罗蔓不介意从头开始教孩子们要懂得感恩,亲人之间的帮助也不能当作理所当然。 六娃犹豫地看着姐姐,在罗蔓鼓励的眼神中,六娃冲罗孝彦小声地说:“谢谢二哥哥帮我。” 罗孝彦回了个笑脸。 孩子们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一个个坐在草席上,要么等着大姐像往日一样过来帮着擦干,要么就是毫不在意。前者如四娃五娃,后者便是三娃了。 罗蔓不想惯着这些毛病,让他们赶快互相擦干,省的着凉。秋日昼夜温差大,白天还热的人心慌,夜间的风已经带来了凉意,在这个缺衣少药的时代,一点感冒都要人命。 趁着还有些光亮罗蔓也抓紧时间去后河洗漱。 第六章 和安村 来到后河,罗蔓避开伤口,从头到脚好好洗漱一番,感觉浑身都轻松不少。 顺手将换下的脏衣服洗干净,抱着木盆往草屋赶,还好没有多远,几分钟的路程。 将衣服晾在搭好的架子上,掠过罗大娃几人的脏衣服走进屋里。 六娃旁边空了一块,是留给她的。 四娃五娃睡得正香,小肚子上还盖着衣服,随着呼吸起伏;三娃闭着眼,不知道是否睡着。 罗孝彦毫无睡意,盯着屋顶,草屋年经失修,有一缕缕星光撒在几人的身上,仿若身处银河。 罗蔓躺下后,轻轻地喊:“二娃?姐姐和你说说心里话。” 大娃还没来得及回话,罗蔓继续说:“大伯一家丢下我们走了,姐姐又受了伤,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二娃他们” “姐姐今天说话可能不太好听,可是姐姐最喜欢二娃了。今天才发现原来咱家二娃又懂事又有本事,不但勤俭,还会做木工,姐姐就什么都不会,你今天带回来的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十岁孩子的眼里世界是什么样子?一片荒芜的土地,没有人烟的村落,病弱的姐姐,瘦小的弟弟。 他们一直被抛弃,被嫌恶,被憎恨,没有人问过他们会不会疼,会不会迫切渴望安定和平静。 罗蔓不知道孩子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可是从原身的记忆里,再推己及人,她隐隐有些明白了,孩子没有安全感,没有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里,缺乏对世界对他人的信任。 “你看被抛下的我们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吃的饱饱的,穿得干干净净,我们在努力过好每一天,别为还没到来的事情忧愁好吗?姐姐还在呢,你可以尝试着相信着姐姐,我不问你为什么事难过,我们一起来比一比,看看是不是为了同一件事努力。” 罗蔓的声音又柔又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罗孝彦微微侧着身子又一次眼眶发红,泪水悄悄滑落。 以前的姐姐只会告诉他,要听话,不要乱跑乱闹讨人嫌,从来没有这样明确的告诉他,要一起努力,一起活出个人样来。 当了一回知心姐姐,罗蔓也不再管这孩子的心理活动,本以为睡不着,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规划日后的生活,就沉入梦中。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村子里一片寂静,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屋顶的罅隙照在罗蔓的眼睑上时,她才挣扎着醒来。 这一觉睡的可真累啊,罗蔓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 几个弟弟都穿戴妥当了,罗孝彦还拿着木梳给弟弟们束发。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还未成年的孩童一般都是梳两个小结,六娃人小发细,连扎总角都费力,因此用木梳划拉几下,就让头发自然垂着。 罗孝彦自觉自己是大孩子了,就做成童打扮,束发成髫。 六娃看到罗蔓醒了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小声地说:“六娃谢过哥哥了,他帮六娃梳发” 罗蔓一时有些懵,哦,想起来了,昨晚教育孩子随口说的,瞧这个小可爱,多机灵懂事啊,这就开始邀功了。 “好孩子起开些,先让姐姐起来洗漱,一会给你煮好吃的。”罗蔓摸摸小萝卜头,随即起来挽发,漱口,洁面。 早饭要么吃土豆,要么煮玉米粒,罗蔓问过几个孩子,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大家表示想换个口味。 罗大伯留下的是陈年玉米,虽然没有发霉变质,但早已经风干无比坚硬。想要煮的软糯,要泡发一段时间。 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几个孩子,罗蔓解释道:“咱们可要等一会才能吃早饭了,可以接受吗?” 几个孩子都点头。 感觉泡发的差不多了,罗蔓将玉米放进罐子里煮,加了点白糖,大概煮了将近三十分钟,一罐甜甜的玉米汤就煮好了。 简陋到令人发指,孩子们却格外珍惜,一时间罗蔓还真以为是自己厨艺高超,化腐朽为神奇了。 四娃伸着小舌头舔一口碗里的糖水,欢喜地说:“是甜的”就闷头苦吃。 直到罗蔓自己尝了一口,水略微带点甜味,玉米外面有些软,芯子还是有些发硬,口感不好。 看到连最小的五娃都一声不吭地吃完了小碗里的饭,罗蔓笑笑,快速地填饱肚子。 打发几个孩子去洗碗,洗他们的脏衣服。培养孩子动手能力,从现在做起。 四娃不乐意,在罗蔓试图拿起木棍的威胁下,这才哼哼唧唧地抱起衣服。 穿越前她是独生子女,还真没什么长姐柔情。 要不是有原身的记忆支撑,这些孩子在她眼里就是一群陌生的萝卜头,心情好给点吃喝还好,再多的鞍前马后她可做不到。 四娃指着坐在垫子上的罗孝奉控诉道:“为什么三哥就不用去洗?” “那是因为你二哥帮他洗了,你问问你二哥愿不愿意给你洗?” 四娃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罗孝彦。 罗孝彦眼睛一瞪,比罗蔓还冷酷:“想都别想,快跟上,你是六岁,不是三岁。” 跟在后面的四娃无奈叹气,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罗蔓自己抱着陶罐去打水了,没让二娃和五娃跟着,借着打水,也可以更直观地感受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 记忆里的和安村宁静祥和,野花野草漫山遍野,鸡鸣狗吠响个不停,村童肆意玩闹。各家各户虽不富裕,但是守着地里的收成,祈求上天和朝廷的垂怜也能过活。 可这一路上,四周的荒芜比昨晚看到的更令人心惊,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不见踪影。 远处的小凤山也不复曾经的葱郁,一片焦黄。 罗蔓皱着眉,干旱导致颗粒无收,除此之外,干旱和人们生活最息息相关的是水啊! 水位下降,河流断截,村里的水井估计也无法打出太多的水,不什么时候就要彻底干涸,还好现在就他们一家在使用,哦,也许还有另一户陈家。 怪不得大娃他们打水耗费那么长时间,回来之后情绪低落,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啊。 来到村井口,往下一看,果然,里面黑洞洞的,水位直接落到最低,只剩一泊覆盖着井底。 罗蔓费劲地打上一桶水,累的直喘气。木桶不大,水质清澈潋滟。 罗蔓打开系统光幕,昨天的日常任务已经完成,到账三十个复制点。 加上复制背篓、筐、玉米、土豆的消耗,这一减一增之间还剩下885个复制点数。 主线任务二消耗500复制点数还没完成一半,看着井边的小木桶,这花费的地方不就来了? 水是可再生资源,木桶比罐头能装水,系统给的报价也就是一桶水3个复制点,罗蔓果断花出150点数复制了50桶水,看着仓库里摆的整整齐齐的水桶,罗蔓感叹这可比超市购物快乐。 除了物资匮乏,别的没什么问题。 系统的日常任务没有刷新出来,倒是出现了一个限时任务。 合着每天刷新出什么任务还全凭运气?就是不知道这个任务完不成是继续做,还是会刷新出新的来。 【限时任务:解锁和安村】 一天内探索完和安村可获得15复制点数 罗蔓对整个村子的印象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除了从草屋到村井,还有草屋的后河,她还没来得及去勘测整个村子。 饮食上只吃煮玉米粒和烤土豆太单调了,有复制系统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收集物资,只要日后的采集和存储一直由她来把控,实行按劳分配,就能尽量避免家里食物来源不明被发觉。 有了主意,罗蔓就将罐子放在井边,直接以村井作为中心地带向村内探索。 村里人口不多,也就一百来户人家,整个村子依山而建,呈狭长状,村民的房子错落有致,家家户户挨的并不紧密,有钱的人家会用砖块来盖院子,家境一般的就在山脚下拣点石块围一圈当作院子。 最醒目的就是村长和里正一家的屋子,青砖白瓦,很是气派,院门还上了锁,屋内是什么境况罗蔓并不知晓。 罗大伯家是个低矮的院子,泥土和石子混合砌成的,蹦起来还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活像进了贼。 罗蔓有理由怀疑这个‘贼’是罗二娃,毕竟找出姐弟几个的旧衣物可不要好一阵折腾。 溜达了一个时辰,罗蔓摸清了整个村子。 后河像一条绸带,依靠河流建立的房子像绸缎上缀着的珍珠。在地势平缓区当作中心的磨坊,是绸带上最亮眼的一颗,也是曾经村长和里正牵头,村民集资建立的。 这里承包了大部分村民处理生活所需的物资,用石磨磨豆子做豆腐、打糍粑、给水稻脱壳,除了没有吃的留下,一应工具都好好的放在这里。 罗蔓巡视一圈,找到了一个蒸笼,两个簸箕,都是六成新,用着适合。 村里有铁锅的人家逃荒时都带走了,罗蔓找了半天也没寻到合适放蒸笼的东西。生锈的菜刀倒是找到一把,上面布满豁口和锈迹,完全不能用。 想要获得一把全新的菜刀,必须修复复制一起上,这样复制点数真是哗哗往下掉。 可是不买不行,她连个切土豆的工具都没有,以后剁肉什么的离不开,有机会她还要搞到大铁锅,一次复制三个,一个炒菜一个炖菜,还有一个清蒸!!! 罗蔓一狠心还是花五十点数复制了一把菜刀。 带上簸箕蒸笼和菜刀,罗蔓去村井拿自己的水罐。 第七章 熏肉 罗蔓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井边,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猎人装扮,卷曲的头发被布巾裹着,一双黝黑的眼盯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罗蔓顿时脖子一凉,不由得屏住呼吸,男人锐利的眼神让她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整个村子没有外人来,不出意外,这个男人应该是陈家的陈策,以打猎为生,因为母亲病重,没有跟逃荒的人群一起离开。 作为和安村的猎户,陈家可是比他们罗家富裕多了,瞧瞧那双厚底罗靴,她到现在可还是穿着草鞋呢。 罗蔓大方地扬起笑脸,打声招呼:“陈叔,你也来打水呢?” 虽然是废话,但在人类日常交际中废话要占百分之八十,作为唯二没去逃荒的同村人,原身也甚少见到他。 陈策打量这个瘦小的女孩,粗黑的一张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眼睛清透明亮,观之可亲。 他虽不常待在村里,但也知道眼前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孩可跟传闻中的受气包不搭边啊。 陈策忍不住嗤笑,自己真是着相了,千人千面,就是关于自己家不也没有什么真实的评价吗?说他命硬,说他母亲刻薄。 但真相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想起自己的目的,陈策没有拐弯抹角,干脆道:“罗家大妹,我是特意来这等你的,本想和你换点粮食,你家弟弟说不知道放哪了,让过来井边寻你,你这是?”说完视线落在罗蔓手里的锃光瓦亮菜刀上。 陈策眸光一闪,这有点意思啊,铁器可是管制品,这个罗长女哪来的本事在荒年找到这么一把新刀具。 他是来以物易物的,不是来盘问人的,因此也不多问,拿出身侧的两斤熏肉,往罗蔓的手边送。 “也没啥好东西,就用这点猪肉换你几个土豆。” 罗蔓的视线黏在猪肉上,口腔开始分泌唾液,一瞬间想好了十八种吃法,清蒸、红烩、炖煮、什么冷盘热盘全都来一遍。 罗蔓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低着头没说话,怀里的蒸笼和簸箕遮住了半张脸。 大热天特意来井边找她,见她人没在还等了一段时间,可是草屋里那边的情况任谁瞅一眼都不会想到还有余粮啊。 就是怕有谁闯进去,她还特意把土豆和玉米藏起来。所以,他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一直关注他们?还是说看到大伯给他们留下了粮食。 不是她谨慎,就手里这把菜刀就释不清楚,别以为她没注意到他可是看了好几眼这个把刀。 但是罗蔓拒绝不了这半块熏肉,有了它,家里的肉食来源是不愁了。 只能含糊其辞,发挥她鬼扯的能力,于是热情地说:“哎呀,现在肉多难得啊,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前几天六娃还说要吃肉呢,可巧陈叔你就来换了。我这刚从磨坊那边过来,运气不错,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找到什么东西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大伯走时还留下点土豆,陈叔你看换几个合适,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劳烦陈叔你再等一会,几个土豆不值得你再多跑一趟”罗蔓一气说完,小心地观察着这个传言极为凶恶的男人。 年三十无妻无子,听说定过两门亲,第一个落水而亡,第二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女方毁亲了。 罗蔓敢发誓,以她混迹互联网对八卦的敏锐程度,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陈策倒是没有多想,把肉递给她说:“你看着给,主要是我娘胃口不好,吃不进去太油腻的东西,家里也没什么存粮,我知道你大伯没留下什么东西,你随便拿几个就行。” 罗蔓挑眉,客客气气地接过肉。 说出口的话却不客气:“您看给六个怎么样,一会我让二娃送过来?” 这要是在荒年之前,谁要敢说用六个土豆换他两斤肉,陈策铁定以为这个人在涮他,直接一脚踹上去了。 但现在是卖方市场,人家姐弟又确实没什么东西,他也不多计较,点头同意了。 “行,我在这等着,不过你确定不让我跟着一起?”陈策看向一边的水罐,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抱着。 嗯,虽然来回跑有些多此一举,罗蔓还是拒绝了他的建议。 开玩笑,一起回去了能不请人进去喝口水?她那藏起来的一筐土豆就瞒不住了。 将熏肉和刀放进簸箕里,罗蔓抱着东西快速往家里赶。 已经午时了,太阳热辣辣的,晒的人睁不开眼。眼瞅着离家还有几分钟,罗蔓身子虚的走不了,逛村子的时候也是走一段歇一段,于是就随意挑了个干净的地面直接坐下歇会。 正好她可以趁着没人,把该复制的东西复制了,该领取点数的领取了。 今日的限时任务已经完成,上次复制背篓和筐的点数是补回来了,现在系统仓库里有50罐水,70个土豆,一堆玉米粒,还有薄荷叶和香蒲。 品种不多,好在立刻就要迎来新成员扩大食物种类了。 罗蔓的视线落在簸箕上的熏肉上,复制多少合适呢? 【检测到精品熏肉,是否消耗10点复制?】 罗蔓惊呆了,这小小一块熏肉竟然是精品? 东西是好的,就是贵了点,这罗蔓有些纠结了,没遇到这块肉之前她天真的以为靠着复制点数就能发家致富,但是现在复制十斤肉就要她五十点数。 那以后的绫罗绸缎,珠宝玉石要花费多少才能做到鸡生蛋蛋生鸡,让她躺在黄金上数钱? 罗蔓深吸一口气,要知足,莫贪心,想想刚穿来吃的那块窝窝头,突然发现这块肉不贵了。 一分钱一分货,贵肯定有贵的道理。 【复制】 随着罗蔓的指令发出,五条一模一样的熏肉静静地呆在仓库里,肉质上的花纹,松果熏制的特有的香气都丝毫不变。 罗蔓决定了,今天中午就把这条肉给吃了,好好祭一祭五脏庙。 罗蔓不敢把簸箕蒸笼直接放进仓库里,这一路她宁愿抱着辛苦些,也不想养成习惯,万一有一天忘记了,见到东西就放系统里,她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又走了一会,草屋近在眼前。 罗蔓冲着屋里怪模怪样地喊;“孩儿们,我回来啦,今天吃肉哦。” 四个孩子齐刷刷出现在门口,罗孝彦和六娃迎着姐姐进屋。 看着簸箕里去而复返的肉,罗孝彦咽了咽口水,悄悄吸一口气,没错,就是陈叔拎着的那条,这纹理色泽和香气是如此的美妙,一直都听说陈家阿婆手艺了得,这个肯定出自她手。 罗孝彦也不等大姐吩咐,机灵地去烧水了。 四娃和五娃手拉手高兴地转圈圈,齐齐欢呼:“我们有肉吃了!” 六娃吮着手指,围在罗蔓的腿边打转。 “阿姐,你刚刚没回来,我没动你的土豆。”五娃向罗蔓招招手说悄悄话,细小的气流呼在罗蔓的脖子上痒痒的。 小家伙机灵的,只说了自己如何却丝毫不提别人,罗蔓也没有打击他的意思,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也悄悄地说:“做的好,一会阿姐给你奖励,多盛点肉。”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五娃抿嘴一笑,长睫毛像一排小刷子,随着笑意微微颤动。 “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呀?”四娃一脸狐疑地看向笑得奇怪的五娃,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该不会五娃在打什么小报告,他今天可是乖的很,什么坏事都没干成。 主要是全部心神都被陈叔拎着的那条肉吸引住了,要不是五娃拦着二哥又警告他,他肯定会直接当着陈叔的面把筐给拖出来。 以至于现在看到大姐都有点心虚,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嘛,这不能怪他。想到这四娃又不心虚了,直起小胸膛,无辜地看着罗蔓。 还好罗蔓对他们兄弟间的小官司不太清楚,这会她正一边扒出推车下藏在草堆里的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今天吃肉啊,五娃说要好好帮我干活,咱们家以后就是按劳分配了,谁听话干的活多谁就多吃饭。” 罗蔓拍拍黏在身上的稻草,指着推车下面的筐说:“还记得我的早上说的话吗?” 四娃五娃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姐姐的允许,不许碰家里的食物。” “很好,奖励你们中午都吃肉。” 罗蔓满意了,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样,敏感又调皮,整天贪吃贪玩,即使这几个孩子看起来比一般的孩童主意多些,但是只要给点吃的就乖乖听话,好像还不是很难带嘛。 第八章 搬家 草屋外的火堆又升了起来,又黑又重的烟往上窜,罗孝彦被浓烟呛的直咳嗽。 看到大姐抱着土豆过来,罗孝彦站了起来,“这些都是给陈叔的?” 罗蔓还以为罗孝彦会说给太少了,没想到连提也不提。 “陈叔还在井边等着呢,你现在就把东西送过去,哦,对了,还有咱家水罐别忘了带回来。这里就交给我了,今天蒸肉吃,要是有铁锅有油,我还能做回锅肉、爆炒腊肉,那滋味” 罗孝彦被勾起馋虫,接过土豆就往井边跑。 他可要快点把东西送过去,回来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肉吃了。 四娃去看水罐,五娃去刷蒸笼。 罗蔓将熏肉放在火堆上烧一下,在肉皮变硬之后拿刀刮皮,切片焯水降低咸味。 家里没有油,只有盐和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原身和她的厨艺实在称不上高超。为了防止原身偷吃,大伯娘和堂嫂轮流做菜,极少让她掌勺。 原身就是个烧火丫头,打打下手,因此凭借记忆里的做法,焯水之后就将直接放蒸笼里蒸。 她不相信自己的厨艺,但是她相信被系统评定为精品的食材! 越来越多的蒸汽升腾,空气里飘着醉人的肉香。 一直呆在屋里的罗孝奉坐在门槛上,四娃五娃端着木碗蹲在蒸笼旁。 罗蔓看见乐了,“你们像什么样子?讨食的小狗。咱们家的家训是什么都忘了吗?” 四娃五娃面面相觑,一脸懵懂。 姐姐又立了什么规矩?除了根据指令干活,不乱碰姐姐的东西有什么吗? 罗蔓一拍额头,咝,差点碰到伤口。巴普洛夫的经典实验,咳,当然了孩子们不是狗狗,但是不得不承认让人讨厌的饭桌教育在这个时代格外好使。 罗蔓柔声说:“家里谁最辛苦?” 四娃抢答:“大姐” 很好,孺子可教也。罗蔓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除了大姐呢?还有谁?” 五娃慢吞吞地说:“二哥” “家里谁最小?” 四娃五娃同时望向一旁流口水的虎奴。 “今天姐姐教你们的就是尊老爱幼。”罗蔓毫不羞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姐姐是家里的顶梁柱,二哥是出力最多的人,虎奴又是我们的弟弟,所以在吃饭前要先让姐姐二哥和弟弟吃。你看看你们还没开饭就只端着自己的小碗过来了,这样好吗?” 其实现代很多家庭还真没这么多规矩,孩子宝贝,往往好吃好用的都先给孩子用。 但是!她罗蔓可是立志要躺在黄金上数钱的人,眼瞅着复制系统时不时抽风,梦想无望。可是都说教育是最好的投资,不说给孩子洗脑,让孩子知道感恩长姐不过分。 罗蔓的满意程度在两个孩子拿出大家的碗筷摆在石板上时达到顶峰。 每一个木碗里都装上满满的肉片,肉片薄如蝉翼,肥瘦相间,轻轻一抖,都是快乐的欢呼。 罗孝彦回来时大家都吃完了,四娃和虎奴正眼也不眨地盯着木板上留给他的肉,满满的肉片堆成个小尖尖。 对于罗孝彦来说,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或者说是自从家里孩子日渐多了之后,罗李氏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家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他又是个哥哥,或多或少都有些委屈埋在心头,比如为什么总是要他快点长大,为什么总是要求他礼让恭谨。 看到大姐拍开四娃伸向肉碗的小手,罗孝彦突然觉得现在的日子真是快乐。 有肉,有家人,有依靠。他也会慢慢成为他们的依靠。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罗孝彦端起饭碗,扒了一口肉含糊不清地说:“大姐,我找到铁锅了。” 罗蔓心里一喜,忙问:“真的,在哪里?村里还有人家没把锅带走吗?” “我给陈叔送土豆,他说给你谈好的是六个,你拿了八个给他,非要把那两个土豆还给我。我没要啊,想着你拿这些应该是有用意的,所以我就问他哪里还有铁锅家里做饭用。”罗孝彦吃完一抹嘴继续说。 “陈叔就说他家有一口锅旧的,就是边上破了个口子。”罗孝彦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看着她说“咱们要是需要就是去取回来,不过草屋也没有灶台,我们可以找个空房子搬进去” 自从听到大姐要做各种好吃的,罗孝彦的行动力直线上升,这一路上连空房子都找好了,那些锁了院门的他们不好入住,但是一些没有院子,空当当只有几张土炕的屋子倒是没有那么多避讳了。 看着陷入思考的大姐,罗孝彦继续鼓吹:“房子我都找好了,离村井也近,离陈家就隔着一户,咱们今个先去打扫打扫,明天搬进去怎么样?陈叔叔说了那锅咱们想要随时就可以去取。” 罗蔓欣然同意,还不知道要在村子里呆多久,找个好点的居住地还是很有必要的,昨天睡草席硌得她浑身难受,总是疑心有虫子要爬到身上。 六娃睡的不安稳,一直往她怀里挤,大夏天跟抱着个小火炉一样,她又一动不敢动。 没一个孩子愿意回大伯那个讨厌的家里,一开始大娃提示要找个空房子住下去,她拒绝了。 也是她多虑了,总想着闯进别人家不太好,即使主人不在。可现在大娃都说有合适的了,她也就不抱着这点道德水准要求孩子了。 姐弟几个开始分工合作,罗蔓和罗孝彦先去收拾房子,把屋子通风,该曝晒打扫的都提前做好了,明天后天说搬就能搬了。 四娃五娃收拾家里的碗筷,虎奴和罗孝奉待在一起,罗蔓走之前看了眼一直蹲在地上的罗孝奉,原来是在画画。只是画面有些奇怪,地上是用树枝画的一个小男孩子,小孩张着大嘴巴,吞下一只乌鸦。 罗蔓皱眉,这孩子画的什么?怎么那么压抑。 以前原身来看时,罗孝奉要么直接毁掉画要么用身体遮住,拒绝别人看,现在却对看画的罗蔓不理不睬,好像不知道身后有人一样。 罗蔓暗自留心,眼下也没有时间继续管他,只捏捏六娃嫩嫩的小脸蛋说:“姐姐和大哥去打扫新房子哦,你看好三哥哥,有什么事找你四哥和五哥,知道了吗?” 六娃乖乖的让姐姐捏脸,最近姐姐特别喜欢捏捏、亲亲,果然洗白白就会讨人喜欢。 罗蔓和罗孝彦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地方,院子是石头堆砌的,大概有一米多高。木质的大门,进了院子发现屋里竟然有打扫过的痕迹,虽然空荡却干净整洁。 不像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居。 “这里以前是谁家阿?”罗蔓有些好奇,房子有正堂,左右两厢房,院里西侧是厨房,东边墙角厕所,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罗孝彦答非所问,压低声音说:“你以为这个村里为什么就一家猎户呢” 记忆被触动,罗蔓想起来了,有一次村里人说小凤山山神发怒,进去打猎的张猎户就剩下一把骨头了,死相凄惨。 骨头还是被动物叼着送到山脚下的。 猎户家娘子当场晕了过去,之后就带着孩子改嫁了,这个屋子村人都嫌晦气,鲜少有人过来,更别提居住了。 村里人越来越排斥猎户,一方面是嫉妒人有手艺吃饭,经常猎到动物卖了皮毛还能吃肉,可比他们地里刨食过的滋润多了。 另一方面就是山神发怒不是说说而已,从那之后进小凤山的人经常受伤,后河水送来的鱼虾更是减半。 罗蔓想起这些旧日官司,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抱着无畏的态度。 之后,附近几家猎户也搬了出去,除了旁边的陈家。所以陈家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定期打扫这个房子的。 罗蔓瞪向一旁东张西望的罗孝彦:“你实话跟我说,这个房子是你自己找的,还是陈叔告诉你的?” 罗孝彦嘿嘿一笑,眼看着没法装傻了,只得如实相告:“陈叔说的,要是不嫌弃,这个房子他可以做主让我们住。” 罗孝彦是不想住那个破草屋了,一点都不舒服,以前在大伯家即使没有自己的屋子,好歹也能睡个床。 但是要让他再回大伯家住,他也不乐意,大伯一家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让他们跟着就算了,还推大姐,要是再遇到金宝银宝那两个小子,他非揍他不可。 罗蔓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就是良心有些痛,她不过就是一时过意不去多拿了两个土豆,人家又是借房又是送锅的。 等日后搬过来再多做感谢。 “行了,赶快再打扫一遍,通通风,明日搬过来。” 第九章 土豆泥 翌日清晨,晴空灿烂,偶尔有云层飘过。 罗蔓决定今天就搬家,这草屋她也是一日都住不下去了。将席,罐子,盆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在小推车上,三娃背着虎奴,四娃五娃蹦蹦跳跳地,她和罗孝彦一人扶着东西一人推着小车向新家赶去。 土地干涸太久,车轮滚滚扬起不少尘土。 姐弟几人在这一片扬尘中来到新居,小推车上的东西没有全部卸下来,只拿了一些使用频率较高的东西。 罗蔓将放着粮食的筐和背篓放在自己居住的西厢房,牢牢把握住家里的经济大权。 东厢房空间比较大,住得下罗孝彦几人,她也落得清净。 院子里有一个小石桌,安排四娃五娃去擦干净,当作以后吃饭的地方。等到午时,一切收拾妥当后,罗蔓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觉得跟几个孩子在村子里度过荒年好像也不错,虽然物资不丰盈,但起码不用风吹日晒,旅途奔波啊。 四娃整个人躺在石桌上,歪着头看向罗蔓,轻声说:“大姐,我们中午又要吃土豆吗?” 罗蔓没回答,昨日中午吃了熏肉,晚上又煮了甜玉米汤,虽然明白四娃这么问是不想继续吃了,但是她土豆复制的多,苦日子还是再过一过。 煮土豆、烤土豆不好吃,那是碍于厨具和调料的限制,毕竟土豆可是有无数种吃法的,整合家里现有的资源,今天最适合做的竟然是土豆泥。 这也不错了,适合肠胃弱的人吃,刚好可以多做一些送给陈家当谢礼。 他们家今天一搬过来,陈叔就把说好借给他们的锅送过来了,还帮着整理了一遍灶台,很是热心。 于是罗蔓看向几个孩子说:“我今天打算做一道不一样的土豆,有没有兴趣期待一下?” 大概厨艺不好的人总是希望多获得一些鼓励和肯定,罗蔓环视一圈,除了依旧躲在屋里的画画的三娃,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有口吃的就可以了。 也有不一样的,听了这话的罗四娃叹气,感觉后背上的石板有些热了,又翻了个身趴在上面。 土豆再怎么换还是土豆,他不想吃,他只想吃肉。想也不可能,肉昨天都被他们吃完了,早知道就劝劝大姐省着点吃了。 看到没人回应,罗蔓也不管了,直接开始削皮切块上锅蒸煮。 将蒸熟的土豆碾碎成泥,撒点盐巴,罗蔓尝了一口,就挺普通的,完全不意外是她的手艺。 留给陈家那一份她还特意在上面摆放两片薄荷叶装饰,颜值立刻就上去了。 罗蔓将碗递给罗孝彦,无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快趁热送过去,感谢的场面话应该就不用我教你该怎么说了。” 罗孝彦只好接过木碗,一手护着上面的薄荷叶别被风吹歪了。一边迈着沉痛的步伐向隔壁的陈家走去。 陈家屋外有棵柿子树,作为耐旱的植物,这棵柿子树今年一颗果子也没结,厚厚的叶片也是焦黄的。 罗孝彦敲开陈家的门,看到陈策出来,匆匆地说:“这是我大姐做的土豆泥,说是谢礼。”把碗往陈策怀里一塞,扭头就走了,好像怕被退回去一样。 陈策感到好笑,这孩子,性子真是急。 他却不知,实属是罗孝彦有些接受不了颜色如此古怪的土豆泥,对于把这个当作谢礼送过来,有点忐忑。 陈策进到正堂后,将碗放在桌子上,看到两片碧绿的薄荷叶立在黄色的土豆泥上,又怪异又有趣,也许母亲见了会欢喜一二。 “策儿?咳咳,刚刚是谁来了?”陈母听到有敲门声,还不大一会就没有声音了,怕出现什么事,就急忙出声问。 陈策端起碗又进厨房拿个汤勺就进了母亲的屋子,九月份的天又闷又热,这间屋子门窗却关的严严实实,浓郁的药味和一些其它气味在鼻息间,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策看着母亲脸上的红热,眼里的浑浊迷蒙,喉头一紧,他真是妄为人子,不能代母受罪。 “是罗二娃送来的土豆泥,说是他姐姐做的,娘你也来尝尝,品鉴一下。”陈策扶起母亲,挖了一勺喂过去。 陈母一听就笑了,从混沌状态清醒过来,这是还把她当作御厨传人呢,不过是在他小时候随口说的哄着玩罢了,一直记到现在,如今反倒拿话来哄她了,就算她祖上当过御厨,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她可没怎么学过。 不好拂了儿子的意,随意地吃了一口后,一时也没回话。 过了一会淡淡地说:“心思是个巧的,就是这手艺委实不怎么样。” 做饭的手艺未免太粗糙了些,只撒了点粗盐,别的什么都没有,虽然保留了土豆特有的香气,但口感不够丰富,若是再配上牛乳,撒上香料,想必滋味更是绝佳。 还有盛放的器皿也不够精致,若是用细腻的瓷器罢了罢了,她做了一辈子的饭,虽然有些心得,哪就用得着她来点评呢。 陈策看着母亲脸上的神色,迟疑道;“不好吃就别吃了,没得为了这点子东西勉强自己。” 陈母嗔怪道:“现在是荒年,哪能浪费粮食,那样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要收走你的福气喽。再说了,小丫头一点心意,糟蹋了不太好,瞧瞧还是挺机灵的, 适合老人孩子,软绵绵的很不错。” 听到母亲难得说这么多话,精神头也好了许多,陈策由衷地开心,暗叹罗家的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自从母亲寒疾发作,感觉骨头缝都跟裂了一道口子一样,往外冒凉气,别说逃荒了,连挪动都费力,一日日躺在床上,大热天也不敢开窗吹风。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不用你可怜我这个老婆子,你要是能快点成婚生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了,哪用得着天天琢磨着我吃了多少?还像个男人样?”嘴上是这样骂的,但对于快要六十的陈母来说,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只是可怜孩子一直被自己拖累。 “娘,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什么?现在荒年大家活着都成问题,上哪找媒人说亲娶亲啊。”陈策有些头疼,自从被退亲后,他娘是魔怔了,见天地说这个话题。 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再退一步来说,即使现在不是荒年,又有谁看得上他这个猎户?更不用说他还订过两次亲,如今年纪越发大了,除了卖女儿的、寡妇再嫁的,谁肯让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 “娘,我不奢求这么多了,也许都是报应”想起十年前的事,陈策情绪有些低落。 “闭嘴,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儿没有错。”陈母瞪着一双眼睛,颤抖着嘴唇,当年的事就是个意外,也就她这个傻儿子把错处归于自身。 要不是那张沧自己鲁莽,怎么会丧命?一个好好的家说散就散了,可怜了俪娘和她刚满月的儿子。 陈策不想跟母亲争论这个问题,无论是谁的错,悲剧都已经酿成了。这些年他只要一想起张沧的尸骨,就一阵恍惚。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儿子才满月,一切美好都停止在那个夏日的午后。 第十章 劝慰 自觉完成社交礼仪第一步的罗蔓还在敦促弟弟将剩下的土豆泥吃完,罗孝彦因是家里唯二的顶梁柱,获得了满满一大碗。 罗孝彦有些哭笑不得,来自大姐的疼爱有时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只好闷着头一口一口吃个干净,别说,味道还怪不错的,不愧是新鲜吃食。 “都吃饱了吗?”罗蔓紧盯着几个弟弟的碗,看到没有剩余,寻思着今日的日常任务是完成了。 今天复制系统只刷出一个日常任务,还是摆脱饥饿状态,奖励十个复制点数。 罗四娃看到姐姐大有他们不说吃饱就继续投喂的架势,连忙把空碗递给她看:“大姐,你瞧瞧。沃吃完了,真好吃。”说完左手还竖起个大拇指。 罗蔓满头黑线,还不如不夸呢,她自己的手艺自己知道。 这个四娃! “原来姐姐今天做的饭四娃这么喜欢吃啊?真好,我太感动了,那一会家里的碗筷就你来洗,就当孝顺姐姐了,毕竟做饭很累的。” 五娃没忍住当场笑出声,眼睛弯弯,一边笑一边揉着肚子。 罗蔓这才看清他掉过小奶牙的地方,刚刚长出一个小尖尖。 四娃委屈地嘟起嘴巴,他都夸奖了大姐怎么还不开心呢? 他以前可是都不做这些的,大堂嫂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天围着灶台打转,最是没出息。 四娃看了一圈,二哥按捺住翘起的嘴角,三哥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反应,就连虎奴都咧着嘴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瞧瞧他这帮子兄弟! “大姐,沃不想干,你说过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可以帮大姐洗,但是不要给他们洗。”四娃指着旁边的二娃他们据理力争。 罗蔓挑眉,还挺活学活用的啊,行,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四娃说要大家自己洗自己的碗,你们同意吗?不同意的举手。” 罗蔓话刚一落下,罗孝彦“唰”地举起自己的手,还一把拉过罗孝奉的手举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冲四娃挤眉弄眼。 看着哥哥们、五娃六娃都举起了手,四娃心里酸酸瑟瑟的,就像吃了没有熟透柿子和酸浆草一样,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立时氤氲起泪珠。 四娃咬着唇,哽咽地说:“你们都欺负我,都不喜欢我。” 泪水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罗蔓突然就慌了神,尬尴地摸摸鼻子,糟了,玩笑开过了。 在孩子的眼里他可不管你是不是玩笑,他们的心灵脆弱又敏感,举手表决的过程和结果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刺伤他的事。 罗蔓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轻柔地抹去他的眼泪,认真地说:“四娃不想去肯定有自己原因对不对?姐姐不该不顾你的想法就用这样的方法来强迫你,也许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比如说要去陈叔家看看我们小碗是不是该拿回来了,或者村子里逛一逛看看有没有过路人,再或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四娃鼻头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姐姐给你道歉,没有考虑到你的意愿,所以作为赔礼就让我跟你一起去洗怎么样?” 四娃抬起头,惊讶地瞪起泛着泪痕的眼睛,大姐给他道歉?有谁家的大人会给孩子道歉吗? 大伯娘和堂嫂有时候误会他偷吃,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撒谎精、扫把星之类的话,明明后来知道不是他做的,是金宝银宝干的,也不过是扭头就忘,一点也不当回事。 可是想到自己不愿意去的真实原因不过是不想多干活,四娃不由得有些羞愧,没有回答。 罗蔓给罗孝彦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几个弟弟回屋,她牵着四娃的手来带到厨房。 “还在生气呢?瞧瞧小嘴都能挂油壶了。”罗蔓点点他小鼻子,人小脾气还挺大。 许是没有其他兄弟围观,四娃情绪好些了,破涕为笑:“我喜欢现在的大姐。” 罗蔓一怔,这孩子是发现什么了吗?她扪心自问可做不到原身那样熬干自己的骨血也要奉养弟弟的精神,不过就是给口饭吃,也不惯着他们,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也逗逗他们,跟家养宠物差不多。 可是不管,有时候更能证明漠不关心。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为什么呀?以前的姐姐做的不够好吗?” 四娃想了一会说:“以前的大姐也好我也喜欢,但是感觉那时的大姐一直都不开心,明明是笑着的,好像也在哭一样。”说到这他害羞地看了罗蔓一眼,“现在的大姐更开心,好像没有什么能难住你一样,悄悄告诉你哦,五娃也特别喜欢现在的大姐。” 四娃的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撒满了星子,为眼前这个仿若新生的姐姐而高兴。又哪里知道这个姐姐早就换了个芯子,曾经真正疼爱他们的大姐早就魂归天地了。 罗蔓自认为冷血,对于穿越一事虽然很快接受,但内心深处还是保持着现代人的骄矜。 目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勉强活下去的基础上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罢了,倒是让孩子们大为改观。 罗蔓内心叹息,也不再继续询问。保留原主在孩子内心的形象也好,总不能到最后没有一个人亲人记得她,那该是多么无奈而悲伤的一件事啊。 罗蔓将洗完的碗筷放进橱柜,带四娃回到他住的东侧间。 二娃他们已经呼呼睡了,一群没心没肺的孩子。 罗蔓指了指睡着的几人,悄声说:“快进去歇会。” 看着四娃乖乖爬上床躺下,罗蔓这才回到自己的西厢。 顺手领了今天的点数,看到自己的主线任务竟然已经完成了大半。 【主线任务:消耗复制点数360\/500】 不枉费她又复制了10罐糖和10罐盐,就连薄荷叶她还顺手花了五个点数获得一大把。加上前面的水罐、熏肉,可不就这么多了嘛。 【当前剩余点数:550】 点数还是不经花啊,要省着点用了,家里的孩子们也没个正经过冬的棉衣,还有油、米面、水果之类的零零碎碎,什么都要添置。 不说别的,最起码要让孩子每天一个鸡蛋补充营养。 罗蔓摸着自己细瘦的腰肢,清晰可见的肋骨都觉得心酸,就自己这面黄肌瘦的样子怎么着也要好好补补,可不能被营养不良拖累的长不高。 第十一章 小凤山 自从搬过来后罗蔓委实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为了防止再有上次罗四娃含冤哭泣的场面出现,基于解放自己的需求,她制定了一套画饼大法。 别说,孩子还真就吃这套。 罗蔓当时是这么跟几个孩子说的:“孩子们,你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听到这,罗孝彦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挠挠头不得其解。可惜,他还不明白这就是万恶长姐的千层套路。 “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每个人都要学会分担家务,比如说姐姐就要每天出去寻找食物,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你们呢?不能不心疼姐姐?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自己的心情和效率,姐姐不想再看到上次的情况,分到手里的任务不喜欢就哭鼻子。” 被内涵的四娃嘿嘿笑装傻。 “考虑到家庭和谐,所以咱们就实行家务承包制。比如说,四娃承包洗碗,五娃承包打扫,只要做满一个月姐姐就实现他一个小愿望。”说着还用小拇指比划一下,表示这个愿望不能超出家庭承受范围。 但是这个时候的农家孩子哪见过这个,除了爹娘特别疼宠要什么给什么的孩子除外,大多数不都是几岁就开始割猪草,拾柴火,帮着分担家务。做的不好不挨打就够不错的了,还给奖励,哪个孩子敢提,没有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了的。 罗四娃迫不及待地举手询问:“大姐,如果我洗一个月的碗,那我许愿要吃一顿肉可以吗?只给我吃!” 罗蔓不疾不徐地回答:“当然了,毕竟是属于你的小愿望嘛。” 旁边的五娃眼里划过一丝兴奋,如果他许愿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的大姐应该会实现的。 在罗四娃的带动下家里的一应工作很快都派分出去了,连最小的虎奴都被罗蔓拉过去给她锤肩捏手。 罗蔓就每天出去溜达,说要出去找吃的,也不见拿什么东西回来,但是家里确实没短缺过谁吃的,孩子们都以为那一筐土豆玉米格外耐吃。 直到罗蔓额头上的伤口都好了,实在忍受不了每天这么寡淡无味的伙食,穷则思变,决定山不就来我就山。 她要去小凤山探险,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毕竟这个复制系统刷新出的冒险任务已经有三天了!基于各种考虑罗蔓一直没去,现在是不去不行。 总不能她一日不去小凤山,这个系统就一日不刷新。它等得起,可她的 点数等不起。 当初想的很美好,若是一天能刷新出三个简单的日常任务,一个月不说多也有九百点数入账。 可瞧眼下这光景,五百都够呛。还好这次任务有五十点数,难得的大手笔。 嘱咐罗孝彦看好家里的孩子,罗蔓背着背篓出门了,路上又捡了个树枝,当作探路杖用。 小凤山地处西南方向,是一座绵延的山脉,海拔约有六百多米,中间有一处较为平缓的绿叶林带。 罗蔓走到山林边缘发现除了顶端高耸的树木叶片枯黄,零星地几片挂在枝干上,山林底部的一些极为耐寒的藤曼、低矮灌木丛、小乔木等看起来生机勃勃。再向更深的丛林远望,更是一片葱郁,但也隐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不合时宜地想起罗孝彦曾经提过的张猎户,罗蔓打了个寒颤,不能细想,容易吓到自己。 也不敢继续向腹地深入,罗蔓就在山林的边缘地带用小木棍敲敲打打,可恨她不是医学专业,一些极为眼熟的绿叶子她实在认不出是什么,想下手去摘,又担心汁液有毒,只好作罢。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般阴冷潮湿的地方最容易滋生天材地宝,比如灵芝、各种野生菌。 叶子她不认识,但是蘑菇她吃的不少,总会遇见几个吃过的啊。 越靠近水源的地方植被种类就越丰富,除了植物生长所需外,它们会引来食草的动物,对于植物来说这是天敌,但对于她来说这就是的天然肉库。 罗蔓开始仔细观察泥土的湿度,植被的茂密程度,根据这些来判定水源所在,一路走一路寻。 没见到动物的踪影,倒是让她找到一些硕果仅存的可食用野果。 秋季成熟的果子很多,有刺梨、八月炸、板栗、拐枣、金樱子但由于地域和干旱的原因她在大山的边缘极少见到成熟的果子,有些被鸟雀啄食了,更多的是被村人摘走了。 留给罗蔓且又恰好认识的竟然是掩藏在溪流深处的山荔枝,也就是四照花。她曾在山海经中看到关于此花的陈述:“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此时的四照花花朵已经凋谢了,一颗颗如同荔枝的小果子挂在枝头,等人采摘。罗蔓迫不及待摘了一个尝尝,果肉软绵,果香浓郁,甜度也非常高。 成熟的山荔枝填满了大半个背篓,枝头剩下的不多,罗蔓也没有继续采摘,留下一些给山里的小动物吃。 罗蔓顺着溪流继续向前走,打算再寻找一会,要是没有别的发现她就原路返回。 得了这将近十五斤的山荔枝已经是意外之喜,不但可以晒果干还可以熬果酱,家里的调味品和吃食又多一样。 可惜又找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其它能吃的食物,罢了,贪多嚼不烂。 还是对这片地方不熟悉,也不敢随意乱走,既怕迷路又怕遇到危险,只好先回家去,等下次有熟人一起来,他们倒是可以向周围多探索探索。 罗蔓背着背篓踉踉跄跄地下山了,在她走之后,野兔从灌木丛里跑出来,松鼠也在树上探头探脑,实在是半个月前和安村村民快把这大山的边缘地带给翻了个底朝天。 不少动植物惨遭毒手,机警的动物们现在一听到脚步声就会躲起来,等人走了又跑出来悠然自得的吃草喝水,囤积过冬的食物。 经验老道的猎人可能会根据动物的习性寻找动物的洞穴,但是罗蔓只看过几部人与自然,还没获得这份技能。吃喝玩乐她还知道一二,真正的活命的本事却是和平年代的人所欠缺的。 罗蔓回到家时,刚好遇到来送碗的陈策。 距上一次还谢礼送了一份土豆泥到达初步社交后,罗蔓昨天又让罗二娃送了一份过去。 罗蔓正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将背篓放在院子里,陈策就推门进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罗蔓率先错开视线。 猎人眼睛尖,鼻子灵敏,看到罗蔓草鞋上沾着的新鲜泥土和碎叶片以及背篓里红彤彤的果子,陈策脸色一变,严肃地说:“你跑去小凤山了。” 听出来陈策话里的陈述,罗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往西侧间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孩子还在睡着。 为了减少食物的耗损,一般忙完家里活计,几个孩子都靠睡觉减少活动量,动的少也就吃得少。哪怕罗蔓强调不需要如此,家里的食物足够,也无法打消他们的顾虑。 也是看着天气实在太热了,罗蔓只好让孩子多多午休,等太阳落山了,拉着他们在村里转转,玩闹一番,满足一天的运动量。 怕吵醒他们,罗蔓压低声音说:“没去太里面,就在边缘处转转,找点吃的。” 陈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小姑娘养家不易,再危险也没有饿着可怕。 他说不出不让去的话,只好沉吟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下次可以喊我一起,我知道哪些地方有山鸡野兔。只是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猎了,需要准备一下。” 罗蔓惊喜地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拉着他的手臂喊声好同志,什么是活雷锋,这就是了。 罗蔓赶紧点头,咧着嘴笑,还抓了一把山荔枝递给陈策,“我采的野果,可甜了,你拿回去尝尝。” 陈策也没推辞,接过果子,将碗递给罗蔓后就先行离去了。 第十二章 果酱 罗蔓没有叫醒几个孩子,将山荔枝倒进木盆清洗干净后,分成三份。一份用来晒干果,一份用来熬果酱,还剩下一点留着直接吃,当作茶余饭后的小点心。 将其中一份果子放在簸箕和蒸笼上,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木碗里装上满满的山荔枝摆在厅堂里,等着孩子们睡醒吃。 罗蔓又去厨房抱了糖罐出来,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在美食区看到的教学视频,好像是加入等比的糖不停的搅拌,直到熬成酱。 果酱的熬制方法大同小异,除了不同的水果带来口味细微的差别外,就是糖的多少获得的酸甜度。 比如说草莓,虽然看着红红的可爱又好吃,但是草莓中的酸还是很高的,在熬制果酱的过程中自然需要多加糖。 山荔枝不同,本身的果糖浓度就极高,在熬的过程中可以适当调整糖比例。 按照记忆里草莓酱的熬煮方法,罗蔓将山荔枝切成小块撒上糖静置一个小时,之后连同析出的汁水一起倒进锅里,一边注意火候,一边小心地翻搅。 看到果肉变得越来越小,罗蔓又倒进去一些糖继续不停地搅拌,直到果肉和汁水变得粘稠。 一开始怕失败,罗蔓只做了一点,得出小半罐荔枝酱。用筷子挑起尝了尝,一种浓郁的甜在口腔里炸开,大脑里一瞬间回忆起无数种关于荔枝的食物,什么荷叶荔枝鸭、荔枝虾球、荔枝咕噜肉、百花荔枝酿 果酱既有荔枝果肉的清香,又有充分熬煮之后细腻甜蜜的口感,无论是冲水喝还是当作做菜的调味品都是极为不错的。 罗蔓将剩下的山荔枝都熬成果酱,看着眼前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的四小罐,罗蔓得意地笑。 瞧瞧,谁还能说她手艺不好,这不就一学就会? 罗孝彦几人早就被甜蜜的果酱香味给唤醒,吃过厅堂摆着的山荔枝以后,又摸索到厨房,此时一个个趴在厨房门口伸着头往里看。 五娃小声地对罗孝彦说:“二哥,大姐又在捣鼓新鲜吃食呢,她现在会的好多啊。” 罗孝彦可有可无地点头,没有在意。知道的多不好吗?瞧瞧现在一家子吃的喝的,以前过得日子可没现在潇洒。 连让他发愁的水源大姐都完美解决了,虽然经常背着背篓出门溜达,但是每次出去打水可没有空手回来的。 罗蔓刚收拾好厨房,看到几个孩子在门外探头探脑,就向他们招手,“快去拿碗筷来,给你们冲一碗尝尝我新熬的果酱。” 四娃一听要尝新东西,跑的最快,拿着碗站到大姐面前。 等孩子们一个个排好队,拿上自己的小碗,罗蔓挖了一勺果酱依次放进他们的碗里,又加上水搅拌一下,一碗甜甜的果酱水就成了。 罗孝彦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四娃也不遑多让,五娃倒是斯文些,小口小口慢慢品。 唯有六娃,将自己的碗递给罗蔓说:“姐姐也喝。” 看到小小的六娃举在胸前的木碗,罗蔓心里一暖,揉揉小团子的头发,“这是给虎奴的,姐姐刚刚已经喝过了。” 六娃有些犹豫,看看大姐,又看看外面。 罗蔓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独自蹲在石桌上旁的罗孝奉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拿着石子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想起上次瞥见的怪异画作,罗蔓心里有些不安。都说画是孩子对于世界的表达,那幅吃乌鸦的男孩又表达些什么? “姐姐给你三哥哥留着呢,你先把自己的喝完,再帮他端过去好吗?” 六娃乖乖地点头,这是他喝过最好喝的甜水,比金宝银宝说的蜂蜜还要甜。 当然六娃没有喝过蜂蜜水,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这碗色色泽鲜艳的果酱水是甜味剂贫乏的时代里难得的珍贵物品。 六娃将三哥哥的甜水端过去,罗孝奉接过碗,嘴唇挪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六娃只顾低头看地面上用石头画的一群小人图,觉得稀奇。 有树木花草,有放风筝的孩子,还有一群吃草的小牛,一个骑着黄牛唱歌的牧童,更为奇特的是这头黄牛有一双翅膀。 若是罗蔓看到必定能想起来,这是那天她随口敷衍六娃编的故事,牧童历险记之飞天黄牛篇,没把六娃逗乐倒是把自己哄得哈哈大笑。 可惜面前的只有六娃,一个只知道吃喝的奶娃娃,并不能立刻将二者联系起来。 “三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啊?” 罗孝奉疑惑地看着六娃,苍白的唇抿起。他不能理解,这个故事还是大姐特意讲给他听的,他只是抱他回屋时听到一鳞半爪,也就只能画出这些来。 罗孝奉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够了解故事,所以画的不够形象才没被认出来。 六娃和罗孝奉之间的交流,主要以六娃手舞足蹈来说,罗孝奉偶尔给个应声来支撑。平日里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六娃也不当回事,转头就忘。但这会六娃实在好奇的很,一直等着他的回答。 罗孝奉越发不知道怎么解释,指着黄牛身侧的翅膀,啊啊地让六娃看。 六娃扭着小身子,转来转去,一头雾水。 实际上这个黄牛和罗蔓讲述的故事差别有些大,罗蔓口中的这个黄牛是个牛战士,不但拥有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还能化身为战神,拯救万民于水火。 等到六娃再大些或许会发现,罗蔓故事里的动植物奇形怪状,有透明的史莱姆,有会发射弹珠的豌豆荚,哦,还有时不时变成人形在人间走一遭的仙鹤、黄牛。 “三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不问啦。”看到三哥哥苦恼的样子,六娃贴心蹭过去摸摸哥哥的肩膀。 每次他不高兴大姐都会这样做,摸一摸拍一拍,不开心大怪兽要跑开。 “三哥哥喝甜水,大姐做的哦,超级厉害。”六娃又端起小碗,把水送到罗孝奉的嘴边。 他真是怕这个弟弟了,接过碗一口气喝完。 那甜蜜的滋味好像顺着喉咙流到心间,他的舌尖,眉眼都泛起愉悦的光彩。 罗孝奉是个隐藏的甜食控。 看到端起碗离开的六娃,罗孝奉内心的秩序又恢复了平衡,继续埋头画画。 第十三章 置换 罗蔓把两罐果酱收进仓库,剩下的两罐,一罐留着家里吃用,一罐送给陈叔,当作提前的谢礼。 礼物嘛,宜早不宜晚,万一陈叔忘了带她去小凤山,她也好开口提一提。 次日,罗蔓将果干翻了个面继续晒着,抱着果酱就往陈家走去。 这还是罗蔓第一次来陈家送东西,陈家从外面看和村里其它的房子区别不大,院里却大有乾坤。碎砖和石子铺满了整个院子,距离灶房处还有一个葡萄藤架子,不见叶片,只留下一截古褐色的躯干裸露在烈日下。 罗蔓举着罐子对开门的陈策说:“陈叔,我做了点果酱,拿过来给你和阿婆尝尝。” 陈策眉间染着愁绪,情绪不高,微微侧着身子让开一个通道,不等罗蔓进来率先转身,“先进来,你来得正好,我娘一直说想要见见你呢。” 罗蔓抱着罐子跟着陈策身后,进了西侧间。 刚一进来,让人窒息的热气就裹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上,不同于外面的火辣,屋里是那种闷到肺腑的热意和燥意。 感觉喉咙发痒,罗蔓没忍住咳嗽几声。 陈策回头看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屋里有点闷,我娘她不能见风。” 罗蔓笑笑,也没回话,走到里间就看到陈阿婆半靠在床上,面容苍老,眼神浑浊,额间还带着一个靛蓝色的刺绣抹额,看到有人来了,枯瘦的手向前伸着。 罗蔓记得陈阿婆也才五十多岁,此时看着如行将就木的老妪,削薄的如同一片纸。 罗蔓姐弟的瘦是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干瘦,而陈阿婆却是病痛和岁月带来的虚弱和苍老。 罗蔓上前一步握住陈阿婆的手,轻轻地晃,“阿婆你看看,我今个特意给您带来了好东西,山荔枝熬的果酱。” 陈阿婆微微张着嘴,凝视着眼前的罐子,又看向床边的黑瘦丫头。这才从浑噩的意识中挣脱出来,眼里有了清明。 “哦,你是罗二家的大妹,做土豆泥那个。”把记忆中的事和眼前的人对上号了,陈阿婆乐呵呵地说:“好孩子,你那土豆泥做的不咋地,我早就让你陈叔给你说了改良的做法你试过没有?加上些牛乳,一些胡椒,调上一些酱汁淋上去哦,对,现在是荒年买不着牛乳了,瞧我这记性。” 罗蔓看向无奈扶额的陈叔,只好把话题转到果酱上。 “我手艺一向差,阿婆你来替我尝尝熬都怎么样?到时候多指点我一下,我家二娃和四娃可是说了,全村就你厨艺最好,每次做饭能把人香迷糊。”老小孩老小孩,罗蔓总不至于跟一个生病的老人计较,只管捡好听的话说。 这话夸到陈阿婆的心坎里了,她这辈子既自豪自己的儿子,也自豪自己御厨传人的后人身份。 她这条舌头啊,在小的时候可是尝过不少好东西。 面上也带着些许的自矜,“我小的时候可是跟着我太爷去过京城,那里囊括了天下七分的吃食,剩下的三分在江南。我自小就跟着我太爷跑馆子,吃过见过的好多西多了去了,你问我是问对人了。” 罗蔓适时地露出惊叹的崇拜表情,陈阿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陪她说说话的孩子,把自己曾经见过、听过、吃过的事讲了一通。 “什么桑葚果酱、桂花酱、玫瑰卤子更是吃过不少,儿啊,你去给我冲一碗水让我尝尝。” 罗蔓忙把罐子递给他,陈策调了一碗喂给陈阿婆喝。 陈阿婆喝完水摆摆手,打起精神对罗蔓说;“这次做的不错,甜度刚刚好,火候掌握的也老练了。我就说一个挺机灵的丫头,这么你大伯娘就没多让你学学厨艺。” 罗蔓抿着唇羞愧一笑,也不说罗大娘的坏话,有时候只要沉默别人自然会给你找好说辞。 陈阿婆拍拍罗蔓的手,也不想让小姑娘难堪。罗家大妹确实是个好的,机灵又聪慧,不像有些人,明眼是村里的伶俐人实则蠢笨如猪。 她也累了,不好多留着孩子陪她在屋里遭罪,她人老了也习惯了,孩子可受不得这罪,又闷又热的把小姑娘的脸都憋红了。 “你也陪我这老婆子说了许久的话了,我就不再留你了,屋里闷的不行,赶快出去透透气。” 罗蔓看着陈阿婆精神不济,也没有强留,笑着应好:“阿婆,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陈策将罗蔓送到门外,回到屋里,看着陈婆子欲言又止。 陈阿婆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无非是要多注意身体,今日她是话多了些。可是他也不想想,留给她的日子还有多少。 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她就不忍心再过多苛责,孩子过的够苦的了。 自从张沧死后,俪娘带着孩子离开改嫁,他一直惦记着呢。 “阿蔓是个好孩子,懂得感恩,你日后要多多照顾着些。那孩子也可怜啊,爹娘都死了,她大伯一家也不是个好的,我早就说罗大心狠着呢,当初那条腿,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官府要征兵的时候就坏了?她大伯娘也是个蠢东西。”想起往事,陈婆子又把话头扯远了。 这事陈策也知道,当时罗二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呢,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他是用银子买了名额才躲过征兵,罗家穷的响叮当,哪有多余的钱去买。 陈策不想讨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边将果酱罐放在柜子里一边对陈婆子说:“娘我看你今天跟那丫头聊的挺开心,我这个人心粗,还是要你多多照顾他们呢,他们姐弟可是一直都想吃你亲手做的饭。” “你确实粗心,人家都送了多少东西过来了,也不知道还些东西过去,我记得咱们家还有一大罐猪油,你送些过去。那孩子看着比我这个老婆子还瘦,肚子里肯定都没什么油水。其它的你自己看着拿。” 陈策应下,伺候母亲躺下后,就去厨房找出油罐。 猪油装了小半罐,看到米缸里的大米,又拿出袋子装了一斤大米,拿上东西就去了罗蔓家。 罗蔓没想到还礼这么快,看到东西有些发愣。 “陈叔,这这可使不得,就是一罐果酱,现在粮食难得,这我不能收,你留给阿婆吃。”罗蔓既惊又喜,但是这属实太贵重了,她不能没有眼色的收下。 陈策解释道:“这就是我娘让拿过来的,家里留的够。你们姐弟拿着吃。你要是得空了就过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油是贵重,但是熬果酱也要用不少白糖,他们家不能欺负一个孤女,这是没良心的人家才做的事。 罗蔓推迟不过只好接过东西,想起小凤山,面带迟疑地看着他,希望陈叔能从她复杂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对大山探索的渴望。 陈策果然理解了,笑道:“我会去小凤山,到时候不会忘记叫你的。对了,这两天要多注意些,不要再让二娃他们在村子里乱跑,有什么事记得过来找我。” 罗蔓思索着他的话,有些不解:“这要出什么事了?” 内心有些惶恐不安,她都打算在和安村好好过日子了,依靠大山和复制系统还真饿不着他们姐弟,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城门要开了。” 陈策这一句话更是让罗蔓摸不着头脑,开城门又能怎么样? 看着一头雾水的罗蔓,陈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孩还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开城门意味着什么。 只好出言解释:“自从荒年开始,商家抬高粮价,家里有钱的人家可以买粮活命,可没钱的人家要么活活饿死,要么铤而走险。” 因此定阳县发生了多次抢盗杀人事件,定阳县的富户和父母官一合计,都是各县流民闹得,不如把城门一关,谁也进不来,反正各家都有粮食,也饿不着他们。 定阳县的城门关了一个月,罗大伯一家也走了快半个月了。 此时大开城门,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定阳县必然陷入混乱了,也不知道里面的居民都如何了。 罗蔓嘴唇哆嗦着,颤抖着说:“会有流民过来吗?” 定阳县城门一开,各县的流民更能四处流窜,和安村是通向富庶南方的必经路之一。 不需要陈策再回答,罗蔓已经知道了答案。 混乱已经开始了,被逼疯的定阳县居民,会以怎样疯狂的姿态涌入,都是一个未知数。 “也别太忧心,万一他们没来呢,去往京城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策这话都安慰不了自己,京城啊,天子脚下。虞朝皇帝老了,各个成年皇子都忙着争权夺位呢,谁敢不要命地让灾民跑到京城? 估计还没跑到地方,就被拦截在路上,不知死在哪片山坡上。 京畿重地,不可能有灾民。 陈策也没打算说的太详尽,说的太多只能吓着她,还不如他多多准备,万一真有流民来了,他也好提前通知她早做安排。 陈策打算这几天多联络联络以前镖局的关系,找找出路,跟罗蔓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第十四章 玩闹 罗蔓和陈策交谈之后,一直忧心忡忡。 看着桌子上的半罐油和一斤大米,勉强打起精神。 有了这些,她的物资更丰富了,来到这个时代她还没有吃过大米饭呢。 只是系统的冒险任务还没有完成,也没有过多的点数入账。 本还想跟着陈叔再探一探小凤山,一来可以多弄些肉来,二来也可以重新刷新系统任务。但是眼下外界情况不明,她一时也不能抛下几个弟弟去山上。 六娃这两天暑热,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黏着罗蔓,罗蔓给他冲了一碗果酱茶喝。 六娃抱着小碗,小口小口喝完。甜甜的果酱水让他开心的不得了,有些懵懵的大脑也清醒许多。 看到姐姐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发呆,六娃一边蹭到罗蔓身边,一边拿乌溜溜地眼神看她的神色。 见罗蔓没有注意飞快地爬到她的腿上,指着油罐和大米说:“姐姐,好吃的。” 六娃的大眼睛水润润的,小嗓音奶呼呼的,看的罗蔓心里发软,有个乖宝宝甜甜地叫姐姐,她还要什么自行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罗蔓一拍脑袋,她进入思维怪圈了,人总不能因为恐惧未知的事情就什么都不做。 当下还是吃喝二字为重啊。她手有余粮她慌什么?要慌也是那些灾民慌。 一时心神大定。 “虎奴真是姐姐的小甜心。”罗蔓亲亲六娃的小脸蛋,孩子的脸上还是瘦巴巴的,但是皮肤格外细腻柔软。“跟着姐姐一起把你二哥哥叫回来,这几天咱们就不外出了,呆在家里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还吃肉肉。” “陈叔叔又给我们送肉了吗?”六娃没有看到桌子上有肉,疑惑地看着姐姐。 “姐姐偷偷藏起来了。” 六娃信以为真,开始回味上次肉肉的滋味。 罗蔓抱起六娃,关上屋子就出去寻人。 罗孝彦兄弟几个跑到了后河,几个人一排排坐着,小脚丫泡进溪水里,草鞋扔的东一只西一只。 “你们几个怎么跑到这儿了?”罗蔓抱着六娃有些喘,走了许久的路。 这回找到几个孩子了,罗蔓就把六娃放下来让他自己走。 五娃听到姐姐问了,就指着四娃说:“大姐,是四娃说想要捉鱼虾,可是后河都没有鱼虾了。” 四娃不高兴地冲着五娃呲牙。 罗蔓一巴掌拍到四娃的脑袋上,“行了,快点把草鞋穿上,咱们回去做饭去。以后就不要再来这边了,要玩也就在咱们院里玩,我可不想每次都跑这么远来找你们。” 罗孝彦也有些不好意思,穿上草鞋后跟罗蔓解释;“本来打算看看就回去的,一想到屋里太热了,我们就歇了一会。” 谁知这一会儿过的有些快,他们都忘了时间。 四娃已经穿好了鞋子,来到罗蔓左侧,牵上她的手,“大姐,让我猜一猜,肯定是家里有什么好事发生,不然你怎么会特意来找我们。”四娃眼睛一亮,想起一个可能“难道我们今晚要吃肉了?可是我一个月的碗还没有洗完哎,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罗四娃陷入美好的幻想之中嘿嘿直笑。 罗蔓没好气地轻哼:“你的小脑袋瓜转的倒快,是吃肉。可不是特意为你一个人准备的小心愿啊,你啊,还需要继续努力。” 六娃小大人一样重复姐姐的话,表情严肃:“你啊,继续努力。” “嘿,虎奴你个小屁孩。” “嘿,四哥你个小屁孩。” “哈哈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罗蔓揉了揉六娃的小脸,嗔怪道“调皮。” 姐弟六个笑笑闹闹就回家了。 罗蔓把几个人支出厨房,从系统仓库里拿出一条熏肉来。 陈叔只送来一斤大米和半罐猪油,罗蔓花费50点数复制十斤大米和35点复制了5罐放进系统仓库储存。 将米饭淘洗干净放进锅里蒸,蒸米饭,炒腊肉倒是简单,清洗、切片,起锅烧油。 不愧是被评为精品的熏肉,香味一会就被翻炒出来了。 自从物资越来越多,罗蔓做饭是不喜欢家里的孩子待在厨房,只有自己把控才能控制食物消耗的数量。 对于这个决定,罗孝彦几人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在罗大伯家时也是这个安排,大伯娘和堂嫂为了不让孩子去厨房偷吃,编出谎话来骗人。 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一句君子远庖厨就回来学嘴卖弄,对罗孝彦几个说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想着往灶台打转。 罗蔓将菜盛了出来,喊几个孩子洗手吃饭。 当大米饭软糯香甜的口感在嘴里蔓延时,罗蔓感动的差点哭了。 罗四娃也差点哭了,他吸吸鼻子问;“大姐,我们家是以后就没有饭吃了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罗孝彦表示,四娃现在的心情就是当时,他看见大姐把大伯留下的土豆全烤了时的真实写照。 但是现在,他相信大姐肯定心里有数。罗孝彦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嗯,还是肉好吃啊,上次吃肉还是在一个星期前,大姐真有本事,这就又换了一条肉。 “你看看咱们现在吃的是啥?”四娃把碗往前一推,“就是爹娘还在的时候我也没吃过这么白的大米饭。” 村里确实没有一家会吃白米饭,一般都加点豆子、粗粮和大米一起煮成豆饭或是杂粮饭。 “这是我拿果酱跟陈叔换的,你们放心吃,过两天我和陈叔一起去小凤山,要是再发现什么新吃食又可以换粮食了。所以,有大姐呢。” 却没有提陈猎户家是否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来交换。 罗蔓感到有些好笑,“小孩子操心这么多容易长不高的。” “大姐胡说,吃不饱才长不高,我现在又吃肉又吃大米饭,我肯定能长高。” 五娃微微挑眉,这个四娃,又被大姐带沟里了。 就这还好意思嚷嚷着要保持警惕呢。那天大姐跟他说了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好骗了? 想不明白,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几人吃罢饭,各自洗漱回屋休息。 第十五章 药丸 罗蔓醒来习惯性地查看复制系统,透明的光幕出现在眼前。 【主线任务:花费500复制点数,当前任务完成度490\/500】 看到这罗蔓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还差十个点数她就完成主线任务了。 那岂不是很快就可以转幸运转盘了? 罗蔓看了一下仓库,决定再复制两斤大米,刚好十点用完。 【主线任务已完成】 神奇的七彩幸运转盘又出现了,想起上次的恶作剧小蛇,还不知道这次能开出什么好东西。 复制系统主动解释道:[也不一定都是好东西,这个全凭运气] 罗蔓看到解释不置可否,真的吗?她不信。 点击按钮,宝石般绚烂的七彩光芒依次闪烁,乳白色的指针停留在绿色区域。 【恭喜宿主获得治疗药剂:十全大补丸】 [十全大补丸:顾名思义,只要还剩一口气的体弱多病者服下,三天还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注意,根据星际药剂公约,严禁兜售假药,一经发现将罚没巨额资产。] 罗蔓继续转动转盘,这次开出了一个蓝色花朵。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性道具:忧郁之花】 [忧郁之花:生长在星际极寒地带的花朵,以其如宝石般质感的花瓣引诱人内心的忧郁和懦弱。当你想和一个人谈心时,请把花朵送给他,你将获得他的友谊。] 罗蔓不动声色地挑眉,又是一个一次性道具,最后的话语和恶作剧小蛇一样耐人寻味。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开出什么道具她都稳赚不赔。 指针停留在橙色区域,布满橙结的盒子跳出来。 【恭喜宿主获得永久性道具:未知万花筒】 [未知万花筒:世界是奇妙的,被困在笼子里的人啊,你也许可以通过它来获得外界的消息。] 罗蔓惊讶地张大嘴巴,她运气有这么好吗?这是欧皇本皇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买几张彩票了,还用得着她辛辛苦苦找工作? 三次转盘抽奖没一次跑空的。 “系统,你们这中将概率也太高了,就不怕赔本吗?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为了星际异能者研发设计的,对于我来说这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但是对于你们原本的用户来说,哄三岁孩子才用得着这些。” 还真让罗蔓猜着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道具本来就为了哄三岁孩子的,所有的异能和技能开发都是从低到高进行的,异能者不可能一出生就成为达到顶峰高手,唯有经年累月的锻炼,将这些当作本能来战斗,可换日月才指日可待。 对于想耍赖偷懒的小孩子来说,这些奇妙的玩具是极为吸引他们的。 反正罗蔓承认自己被这些东西迷住了,她将抽到的一应物品一字排开,分别是恶作剧小蛇、十全大补丸、忧郁之花、未知万花筒。 每一个道具都有其独特的颜色和作用,罗蔓将这个绿色的十全大补丸拿在手里观察,就跟普通的糖丸一样,只不过别的糖丸玉雪可爱,这颗泛着乌青的光泽,不如绿石透明温润,反而有种断肠药的既视感。 罗蔓觉得有些头疼,看到这个大补丸的第一眼她就想起来要给谁使用了,只是她拿过去不会被打一顿扔出来。 这个蓝色之花她暂时没有想好要怎么使用,也没有谁值得她去争取友谊,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个解释抱有怀疑,你都让别人抑郁了,确定是来交朋友而不是找仇家? 橙色的未知万花筒倒是有些意思,圆滚滚的筒身,触之温润细腻。 万花筒的下面有一个弹簧装置可以扭动,可以看到花鸟虫鱼还有璀璨的烟花,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罗蔓只留了大补丸,将其余道具都收回仓库。 吃过早饭后,罗蔓找了个干净的布条,抓了一把晒好的果干连同药丸一起包进布条里。 正要转身往门外去,看见坐椅子上吃果干的六娃,立刻走过去抱起六娃,“虎奴跟姐姐一起去看看陈阿婆怎么样?”看六娃歪着小脑袋没明白是哪一个陈阿婆,罗蔓继续说:“就是会制作熏肉的陈阿婆呀,咱们上吃的肉肉就是她熏制的,也让阿婆尝尝咱们家的果干好不好?” 六娃对于跟着姐姐出门串门很是乐意,在姐姐怀里扭来扭去,一会跟正在看蚂蚁的四娃五娃摆摆手,一会把小脸贴在罗蔓的脸颊上要亲亲。 罗蔓乐的逗他,小孩子浑身没骨头似的,软乎乎的。 罗蔓抱着六娃跟着陈策进到西侧间时,罗蔓贴着六娃的耳朵小声鼓励道:“陈阿婆生病了,咱们虎奴是勇敢的小男子汉,不能被病人吓到哦。” 陈阿婆的气色比上一次见到还要糟糕,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了,躺在床上重重地喘气,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 罗蔓放下六娃,轻轻地推了推他,去,让陈阿婆尝尝咱们的果干。 六娃扭头看看姐姐的神色,接过罗蔓递过来的布包,噔噔蹬跑到陈阿婆的床前。 六娃闷的小脸通红, 眼尖地在一堆暗红暗黄的果干中看到一个绿色的丸子,想也没想捏着丸子送到陈阿婆嘴边,“阿婆,吃糖,甜甜的。” 罗蔓眼睛一亮,干得好六娃,真是姐姐的小甜心。 陈阿婆嘴唇蠕动,抿着药丸,刚要说什么,绿色的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进入肠胃。 刹那间一股暖意从胃里流向血液、四肢,总是冒着寒气的骨头缝都透着热意。 太久没有这种身处暖炉的舒适感了,陈阿婆舒服地喟叹,近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整个人透着生机,脸上的沟壑都似乎舒展了,浑浊迷蒙的双眼透着精光。 罗蔓咂舌,这十全大补丸的效果这么牛?她是不是太心急了,应该把药丸一分为二的,还好陈阿婆只是精神大震,脸色红润,而不是立刻掀开毯子在院子里跑上三圈,不然她能当场晕过去。 陈策也是震惊的瞠目结舌,他娘这是回光返照还是,陈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同样懵懂的姐弟。 难道是他想错了? “娘?你这是?”一米八几的汉子一脸呆滞,指着神采奕奕的老娘说不清话。 陈婆子再也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轻松,十来年的顽疾好像一扫而空,她现在真是耳聪目明,瞧着这个一脸失态的老儿子,也不责骂,反而温和地解释:“真是奇了怪了,药神娘娘在天显灵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冷,身上都出汗了。”说着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 陈策慌乱的语无伦次,“娘,真的吗,这我这就去请个大夫过来。” “回来,糊涂东西,这个年头哪还有大夫肯过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们要是真有本事,我早就痊愈了,何必等到今日,一群庸医。” 人越老越信命,陈阿婆看着六娃那是比亲儿子亲孙子还要喜欢,粗糙的手掌摸着六娃的小脑袋,恨不得把六娃抱进怀里好好亲香。 六娃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把手里的果干递给陈阿婆说:“阿婆尝尝,好吃的果干。” “好好好,阿婆尝尝,哎吆,六娃是阿婆的福娃娃。” “六娃是福娃娃?”六娃歪头,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重复。 “当然啦,六娃一来阿婆的病就好了,不是福星是什么?” 还是不明白,不过看到大家都高兴,六娃也跟着乐呵。 看到陈阿婆和陈叔有话要说,罗蔓也不多做打扰,将果干留下,抱着六娃告辞,“阿婆你先好好休息,我和六娃就先回去了。”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第十六章 再入小凤山 陈阿婆让陈策去送送他们,眼见将人送回之后,陈阿婆对陈策说:“快些把这窗户都打开,我闷的要喘不上来气。” “娘,真的不用再等等看吗?万一呸,哪还有什么万一!娘说的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陈策也不纠结了,直接过去把窗户打开。 外面的阳光和新鲜空气瞬间涌了进来,陈阿婆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咧着嘴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 “以前我不想伤你的心,其实家里的药也快吃完了,不然你也不会再想着去小凤山打猎。可别糊弄我,那一日比一日稀薄的汤药我喝了这么多年还能分辨不出来?今天真是老天保佑,把我这个身子都埋半截土的人救活了。”陈阿婆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拜拜。 陈策疑惑地皱眉,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还真不清楚。那会正在忧心娘的药,荒年了大夫也出不来,他正是听说定阳县开城门了,打算到时候好歹能用打猎来的食物抵了大夫的药钱。 谁知他娘就一嗓子嚷嚷开了,说是身体好了。 “娘,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六娃真就是什么福星?” 陈阿婆身体不再难受,历经世事的智慧就显现出来了。瞥了儿子一眼:“你还真不像是我的种,要不是我自己亲自接生的,我都怀疑怎么生了你这个棒槌。这不是明摆着吗?那个六娃才几岁,他知道些什么?你要看他背后是什么人?” “你是说罗家大妹,罗蔓?我看了,她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像是知情的人。”陈策回忆当时的情况,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当时她的表情是摸不着头脑,还是惊讶于这么快就见效。 他到底是走南闯北见识多了,这会儿不再被喜悦冲昏头脑也冷静下来。 陈阿婆赞赏地看着他,“那就是了,她一个小姑娘就靠她大伯留下的几斤粮食养活一群小子?那孩子机灵着呢,是真的有本事。这件事就不要往外说,也不要打听人家东西是怎么来的,咱们平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若是日后有人问起,咬死了是药神娘娘显灵了。” 陈阿婆不放心地继续叮嘱,“不声张是一回事,但是咱们老陈家可不能没良心,我就这么跟你说,以后罗蔓他们姐弟就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了。” 陈策当即笑道;“那感情好,您白得了几个孙子孙女,我也白的了几个儿子女儿。” 陈家的这些打算罗蔓并不知晓,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几个孩子认了个爹。只怕知道了也是哭笑不得。 六娃趴在罗蔓的肩膀上小声地说:“姐姐,你会神奇的魔法。” 在六娃眼里,陈阿婆虽然是开心地摸着他的头,眼里的喜悦和感激都是冲着罗蔓去的。 小团子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是对于情绪却格外敏锐。 看到罗蔓不回答,六娃继续说:“陈阿婆喜欢姐姐。” 罗蔓颠了颠怀里的奶团子安慰道:“阿婆也喜欢虎奴,姐姐也喜欢虎奴。” 根据十全大补丸的药效说明,只怕不出三天陈阿婆就能焕发生机,下床跑跑跳跳不成问题。 考虑到不知何时会涌进村子的流民,只靠他们姐弟是不行的,虽然陈叔孔武有力,一身肌肉很能威慑人,但是病重的陈阿婆就能把一个铁血汉子拖累到无暇顾及任何事。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药丸是很难得,但是安全更重要。 陈家从刚认识都愿意伸出手帮扶他们姐弟,每次送东西感谢也必有回礼,这对于罗蔓来说已经够了,看人品已经没得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只是药效的事怕是需要稍微想个借口,他们冷静下来总会想起一切变化的开始是那枚绿色的药丸。 还没等罗蔓想好什么说辞,第二天陈策就过来通知要她收拾一下去小凤山。 这两天罗蔓一直拘着几个孩子在家,罗孝彦几个从前都是村里跑惯了的,现在看到罗蔓背着背篓要跟着陈叔出门都按捺不住了。 四娃抱住罗蔓的左腿,五娃抱住罗蔓的右腿。 “大姐,我也要去小凤山,我想出去。”四娃撒娇道。 罗蔓瞪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说:“快起来,我可不想走到半路还要背着你,你和哥哥弟弟们就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看着毫无动静的四娃,罗蔓对一旁的罗孝彦使了个眼色。 其实论体力和耐力,让二娃一起去最好,但是罗蔓实在不放心几个孩子在家,二娃一走就没有人能震慑住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罗孝彦接收到大姐的视线,忍下自己也想去的话,过去把四娃五娃从大姐腿上薅下来,“行了,六娃还没闹呢,你们俩倒是闹起来了。就是要去也是我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五娃最先松手,抿着嘴笑,最近家里的氛围实在是很好,他都忍耐不住要跟着四娃胡闹。 四娃在罗孝彦手里扭来扭去,他就是想和大姐一起出去嘛,还有陈叔啊,整个和安村打猎最厉害的男人,是他罗四娃的榜样。 罗四娃眼睁睁地看着冷酷无情的大姐冲他们的得意地挑眉,关上院门就走了。 罗蔓不好意思地对陈策笑笑,“家里孩子多,每天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 自从接受了陈阿婆的说辞,把罗蔓一家当成自家人来看待,他现在也是一腔慈父心肠,看着罗蔓穿着草鞋,一身补丁的裙裤,都发随意地扎起来,不由得自我反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罗家姐弟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罗蔓第一次见到陈策就羡慕他的罗靴,现在跟着他一起往山上走算是明白了,人家为什么要这样穿着,原来鞋子的轻重会影响脚步声,机警的小动物们一听就躲起来了。 罗蔓一脸黑线,怪不得她上次都没见什么动物,就自己穿着破草鞋走路呱嗒呱嗒地响,那得多蠢的动物才能送上门来。 “陈叔,要不咱们就暂时分开,我跟着你太影响你打猎了。”罗蔓尬尴地挪动步伐。 陈策在前面开路,不时扭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听到罗蔓的话就说;“无妨,动物虽然机敏,但那是外围的动物,都被荒民捕猎的差不多了,这次我带你去内围,那的动物多。” 也都傻乎乎的。 陈策带着罗蔓穿过一片沼泽,继续向大山的深处挺进。 第十七章 鸡毛信 随着越来越深入,林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罗蔓脚下的泥土从坚硬变得松软,一脚踩上去是地衣苔藓的松软触感。 陈策带罗蔓来的地方是以前打猎经常老地方,这地方他熟悉,什么地方有什么动物出没更是门清。陈策肃穆着一张脸,眼神锐利,罗蔓被影响到了,背着背篓,不知不觉跟着放轻脚步,佝偻着腰穿梭在灌木藤蔓中。 突然,罗蔓听到前方左侧有山鸡咕咕噜噜的叫声,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陈叔就已经拿起弓箭对准山鸡射了过去。 罗蔓目瞪口呆,不敢说话,怕打草惊蛇。 受伤的山鸡在草木间扑棱着翅膀,咕咕咕的声音越发大了,罗蔓跟着陈策的步伐,拨开眼前的灌木,一只羽箭正射在这只抱窝山鸡的胸腹前。 这是一个用枯草和枝条搭建起来的窝,除了已经死去的红褐色山鸡,它的身下还有正在孵化的鸡蛋。 罗蔓捡起鸡蛋笑得合不拢嘴,“陈叔你太厉害了,这是开门红啊。”对着陈叔竖起大拇指。 一共有八个鸡蛋,罗蔓想着哪怕分给她一个,有复制系统她也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吃。不过鸡蛋她还能分一分,这个颇有份量的山鸡她就不好意思再惦记了。 “你都先收起来,我们再到别处看看。”陈策对这个山鸡毫不意外,虽然许久没有打猎了,但是该有的身手还在,也就夏秋猎物好打,等到大雪封山了,他们这些以打猎为生的人就不会再冒险入山。 看到罗蔓将鸡蛋都收起来放进背篓里,两人才继续向前走。 罗蔓这一路上摘几把木耳、香蕈、直到她眼前出现一棵野葡萄藤。 罗蔓把筐放下去,兴奋地扑到藤条上,“陈叔,快看啊,是葡萄,这个时候的山里怎么还会有葡萄呢?” 葡萄藤不大,紫红色的葡萄坠在藤条上,硕果累累,有一些熟透的葡萄串直接烂在藤蔓上。 罗蔓摘下一串尝了尝,酸的掉牙,比起现代吃过的葡萄可是差远了,怪不得都挂在在烂掉也没动物来吃。 “这是野葡萄,成熟的晚,又酸又不好吃,还不如你上次带回来的红果果。”陈策看到罗蔓酸的眉毛都打结了,好心地劝到。“要是以前这大山里的果子可多了,但是现在好多都没了。” 陈策心下叹息,早些年这山里十步一野果,二十步一山雀。东西多着呢,哪像现在都没啥好东西。 陈策看不上这点山葡萄,但是罗蔓还是很喜欢的,就算太酸无法直接吃,也可以当作去腥增味的果醋啊。罗蔓将一些品相好的葡萄都摘了下来铺到背篓里背上。 现在她的背篓里不但有鸡蛋、还有木耳,香蕈,还有一大堆野葡萄。 罗蔓美滋滋地笑,这一趟来的值得。 可能今天的运气都跟山鸡有关,刚走出葡萄藤没一会,又遇见两只斗殴的山鸡,其中一只颈部的绒毛都被啄掉了。 罗蔓就这么看着陈策拉起弓箭,两只山鸡一阵扑腾倒下。 “行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回去。现在猎物也不好打了,大型动物估计都跑到更深的山林里去了,”陈策捡起山鸡颇有些遗憾,对于今天的战果不是很满意。 罗蔓没什么意见,确实走了许久,她的草鞋这些天都要烂掉了,现在脚疼腿疼,她又不能因为个人原因拖累打猎进度。 陈策拿着山鸡,背着弓箭,罗蔓继续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两人向山下走去。 “这只你拿回去吃。”刚到罗蔓家门口,陈策就把一只山鸡放在门口,也不等罗蔓把背篓的东西分给他就转身离去了,生怕罗蔓不肯要,在这推推搡搡。 罗蔓看着地上的山鸡,再看迈着大步快走的陈叔,忍不住笑了笑。 直到陈策进了家门,罗蔓才捡起地上的山鸡推开院门,本来她还不想开口要,既然他给了,那她也拿的理直气壮。 同行一路几个时辰,陈叔一直没有提陈阿婆的身体,罗蔓也没问,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埋在心里。 手里的这只是公山鸡,一圈白色绒毛,像围了一圈云朵,眼圈的部分是红的,头部是黑褐色,是三只里最重的一只,足足有四斤重。 罗蔓心里有些暖,这是怕他们姐弟不够吃,特意留了大的给他们,连鸡蛋和野果子,香蕈之类的东西都不分了。 罗蔓带回来的这只山鸡彻底点燃了家里欢快的氛围,孩子们脸上都带着笑。 由于现在实行家务承包责任制,罗孝彦直接去烧水退毛,四娃去拿盆,五娃随时待命。 几个孩子兴致勃勃地围着木盆给山鸡拨毛清洗,罗蔓乐的清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看到六娃拿着色彩鲜艳的羽毛,罗蔓突然想起来,这东西可以做个鸡毛毽子啊,正好几个孩子在家待得无聊。 “虎奴,你过来一下。”罗蔓向六娃招招手。 六娃手里拿着鸡毛,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姐姐。 罗蔓没有发现,无论她什么时候叫六娃,只要他听到了,永远都是第一时间奔向她。 她不仅仅是六娃的姐姐,在精神上她更像是六娃的母亲。 六娃记得姐姐不喜欢脏脏,把小手背到后面,奶呼呼地说:“姐姐六娃在乖乖干活。” “咱们虎奴辛苦啦,你手里拿的给姐姐多捡点过来好吗?” “这个?”六娃将红褐色的羽毛举到她眼前问,看到姐姐点头,六娃摇摇晃晃地走到哥哥们身旁,认真地从地上、盆里捡出又长又绚丽的羽毛,拿不准主意时还比较着手里的,觉得差不多了,一边点头,一边让三哥哥个洗干净。 罗蔓拿到手里的就是一把大小差不多,洗的干干净净的华丽羽毛,摸起来极为顺滑。 四娃看着大姐这么稀罕一把羽毛,不解地问:“大姐,你要这干啥啊?” 罗晓彦几人也望向罗蔓,大家都恨不得赶快吃肉,谁还要这一把破羽毛啊。 虽然它是好看了点,但是又不能吃,中看不中用。 罗蔓意味深长地笑了,抖了抖手里的羽毛说:“这可是战争里的秘密武器,想不想知道?” 翻译过来就是:想不想听我鬼扯? 第十八章 葡萄酒 罗蔓仿佛又回到前世跟室友侃侃而谈的时候。 “在遥远的边陲地区,有一个叫海娃的小男孩,每天的任务就是放牧羊群。可是有一天战乱来了,海娃在放牧的途中遇到伪装成异族人的士兵,为了解救牧民海娃接受了士兵的嘱托,将这封粘着鸡毛的密信送到军营里去。可是,该怎么送呢?”罗蔓摇了摇手里的羽毛。 刚刚还表现得毫不在意的几个孩子,此时一个个竖着耳朵听。手下干活的速度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咋送啊?”四娃急得抓耳挠腮。 “海娃看着眼前洁白如云朵的羊群,突然心生一计,不如把鸡毛信藏在羊尾巴下面躲过来往蛮族的查探。正当他赶着羊群往营地赶时,却遇到了想抢他羊群的异族人此后,又经过几番曲折和跋涉,克服了重重困难海娃成功把鸡毛信送到军营里,帮助战士们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罗蔓将这个面目全非的鸡毛信讲完,罗孝奉握紧树枝的手才松开,随着剧情起伏而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总是呆滞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微笑。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个一闪而逝的笑颜。 罗孝奉为剧情里海娃的遭遇而内心颤动,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要画下来,快把脑海里的故事画下来! 捡起地上的树枝,一个三头身的头戴毡帽身穿马褂的男孩子出现在地面上,他的周围是一群群小羊羔。 太阳隐藏在云层里,阴风呼呼地刮着。丑陋的敌人手拿刀剑逼迫海娃交出羊群手腕在不停的转动,树枝划在泥土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啪,树枝断了。 罗孝奉才从几近疯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眼神闪动,看着椅子上面容沉静的长姐,心情复杂。 大姐变了好多,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罗孝彦锤了锤自己的脑袋,那个总是柔柔地笑着,眼神里透着委屈又坚强扛起所有的大姐好像藏在迷雾里了。 四娃五娃对此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实在是前几天罗蔓给六娃讲的睡前故事他们也有幸听了,只是感叹大姐可太厉害了,知道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罗蔓将手上斑斓的羽毛放在石板上晾干,等到吃完饭就开始给孩子们做鸡毛毽子。 看到鸡肉清洗干净了,罗蔓将肉拿到厨房,将围在身边的孩子们都赶出去。 老规矩,她做饭身边不留人。 四娃还想围在灶台混点油水,谁知道罗蔓冷着一张脸把他们都轰了出去。 “大姐现在也太不放心我了,我又不可能偷吃。”四娃愤愤不平。 五娃说:“你又撒谎了。” 大伯母防他们跟防贼一样,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四娃想吃东西了就去在金宝银宝面前煽风点火,只要他们两个打起来,他就趁乱摸进厨房拿点吃的,十次里起码有七次成功的。 为了怕他们偷看,罗蔓又走到门口看一眼,见他们都回了厅堂,放心地打开复制系统。 领取探险任务奖励的三十点数,加上这些时日陆陆续续地做了些日常任务,她现在点数余额还剩550。 可是等会再扣除眼前的和鸡肉、木耳、香蕈之类的东西就不剩多少了。 罗蔓有些心疼,但还是花了五十点数复制了十只四斤重的山鸡肉,花了五十点复制了一百个山鸡蛋。 罗蔓发现了,现在复制东西所需要的点数好像在下降。记得刚开始她复制一百个土豆就要了一百复制点,现在的一百个山鸡蛋只需要五十点数。直接便宜了一半,看起来好像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坑等着她。 还没等她继续思索,系统就给出了方向。 【检测到野葡萄是否花费五十点数进行创造】 创造?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刚拿到成就点数的时候,解锁了创造出奇迹。 所以现在这个创造是她想的那样吗? [是的宿主,复制只是初级形态,创造是在复制的基础上进行衍生,将生锈的铁刃复制成原本刚打造出来的模样那叫修复,但是创造是将事物本来形态进行改变。] 罗蔓凝视着眼前的野葡萄,思维发散,葡萄能创造出什么?葡萄果冻,葡萄糖,葡萄奶昔、葡萄奶酥罗蔓想了一圈吃的,但是发现这些好像根本不需要花费高昂的点数来进行创造。 说白了就是又一种想方设法骗点数的手段,和前世那些无良的策划有什么区别。 罗蔓摇头,[谢邀,我不需要。] [根据资料记载,在宿主所在的古代有一种名为葡萄酒的饮品极为珍贵,有诗人曾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美酒自古以来都是和英雄美人绑在一起的,使英雄挥剑斩尽心中不平事,使美人醉红芙蓉面。] 罗蔓听了这一段毫无波动的推销,面无表情地喊停,可是花费点数的手却微微颤抖。 不就是五十点数嘛?多吗?不多! 【点数已经扣除,请宿主尽快创造所需物品。】 随着罗蔓回忆自己曾经喝过的葡萄酒,流动的玫红色液体,经过漫长发酵的葡萄酒氤氲醉人的浓郁芬芳和酒香,喝下去微涩而回甘。 木盆里洗干净的野葡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亭亭玉立地站在木盆里,如同光彩照人的美人光临草庐,那种对比下的惊艳,让罗蔓一时回不过神来。 就,真整来这么一瓶葡萄酒了? 直到摸着玻璃瓶特有的冰凉触感,罗蔓才绷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己有逆天金手指,可是不知道这个金手指是真能逆天。 她何愁这一日三餐,又何惧这三寸灶台! 看到之后要复制葡萄酒的点数罗蔓那刚刚升起的豪情壮志就烟消云散了。 复制一瓶葡萄酒要三十点,她喝不起! 这果然就是个消费陷阱,罗蔓是看明白了,现在系统一共就有三种方式让人进行复制,其一就是复制,根据物品数量和贵重程度来消耗点数,且这个贵重设定标准也听迷惑的;其二就是修复,将破损的物品进行复原,获得样品后进行复制;其三就是刚刚已经展露峥嵘的创造,改变物品形态,花费巨额点数进行复制,其它的还是一样的套路。 随手将复制的葡萄酒、木耳、香蕈统统塞进仓库。 短短几分钟她的点数急剧缩水,剩下的二百五十点数就是对她痴心妄想的嘲讽! 第十九章 村外来客 罗孝彦被喊来烧火,大姐拿着木铲的姿势格外娴熟,鸡肉爆炒带来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罗孝彦咽了咽口水。 “行了,把火熄了,可以出锅了。” 罗孝彦急忙把柴火熄灭。 两人将菜和米饭端进厅堂后,姐弟六个围着桌子坐好。 四娃看了看面前的大米饭和香喷喷的土豆焖鸡,没像上一次一样没见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六娃也不需要人喂,小口地扒着米饭吃的喷香。 罗孝彦啃着鸡肉吃的头也不抬。 吃完饭四娃端起碗筷去洗,五娃收拾残局,罗蔓带着六娃和罗孝彦去给他们做鸡毛毽子。 罗蔓说,罗孝彦做。 罗孝彦聪慧,或者说这对于他就是老本,虽然刚开始不怎么熟悉,但是在大姐的描述下也渐渐明白了。 之后还能根据罗蔓语焉不详的地方进行补充设计,最后呈现在罗蔓眼前的就是一个用碎布缝起来的厚底座加强版鸡毛毽子。 家里没有铜钱,不然罗蔓还能奢侈地将铜钱缝进去。 掂了掂分量,轻重适合,色彩斑斓的羽毛整齐有序地排列一起,往空中一抛,阳光投射在上面的波光是这个陈旧的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这个毽子做的实在极其漂亮,每一根羽毛都斗志昂扬。 “四娃过来”罗蔓冲正在洗碗的罗四娃喊了一声。 四娃从庖厨出来,小手上还有水渍,还以为出什么事的他,慌里慌张地问“怎么啦大姐?” 罗蔓将鸡毛毽子塞进他的怀里,罗四娃摸不着头脑,看看大姐,又看看眼巴巴瞅着毽子的六娃。 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问:“给我的?”不给六娃先给他? “对啊,第一个给你,四娃最近辛苦。”罗蔓笑眯眯地说。 四娃突然就红了脸,心里被这个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谢谢大姐”四娃小手紧紧抓住怀里的鸡毛毽子,扭头就往庖厨跑,说出口的道谢微不可闻。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夜里,罗四娃将鸡毛毽子放在自己的衣服下面,醒来能第一眼看到。 “大家都有的毽子,你怎么这么宝贝?”五娃悄声问。 四娃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懂啥,谁都有就对了,要是只他有别人没有,那大姐这样肯定不对,但是!这个是先给他的,那就意义不一样! 明明当时他们都在大姐面前,可是她谁也没给,偏偏喊了在厨房的他,这是什么?这就是地位,这就是大姐在意他的证明。 哼,他罗五娃永远也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情感。 啧,五娃无趣地扭过头,他真不耐烦看到这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做出这样愚蠢的表情。 又是一个大晴天,罗蔓将屋里的被子拿到太阳底下曝晒。 四娃和五娃在比赛踢毽子,空中飞跃翻转的羽毛像一个绮丽的梦。 陈阿婆抱着几件衣服过来了,看到几个孩子热的满头大汗,笑着说:“瞧瞧,还是男孩精力足。阿蔓,你来。我找了几件旧衣服,这两天给改了改,你看看他们几个小子能不能穿?” 罗蔓接过衣服,一件一件看过去。说是旧衣,但是衣服上的补丁比起姐弟几个身上穿的要少太多了,针脚细密,给六娃的那件摸起来极为柔软,外褂胸前还绣了可爱的虎头。 其用心程度可见一般。 “阿婆,这个小虎头是你绣的?真好看,虎奴快来,看阿婆给你的新衣服多好看。”罗蔓当即把虎奴喊过来,衣服比着身上试试。 六娃不看哥哥们踢毽子了。跑了过来。 他也看到衣服上的小虎头,指着说;“老虎,嗷呜~”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模仿逗笑了罗蔓和陈阿婆。 陈阿婆摸了摸六娃的头发说:“托了六娃的福,我的身体好了,这不赶快过来看看你们姐弟。” 上次的药丸已经彻底治愈了陈阿婆的身体,对罗蔓的手段更是讳莫如深,想起姐弟几个自幼丧母,嫡亲的大伯母又是个心狠的,穿的的小叫花子有什么区别,就把家里的衣服找出来裁了,做成罗蔓姐弟适合的。 也没讲究什么款式,往最简单实用的方向来,没想到还很合身。看到罗蔓没有跟她客气来客气去更是一阵开心,这孩子是把她当成一家人了。 “这都入秋了,老天爷脸变得快说降温就要降温了,你们姐弟也没有合适的冬衣,我正给你们做呢,不用急。” 罗蔓没想到罗阿婆还要给他们准备过冬的衣服,当即拒绝道;“阿婆冬天的衣服我们都有,你这身体才刚好,又给我们做了夏秋的衣裳,可不能再劳累了,这天气热的很,眼下还不知道以后天气什么样呢。” “你们这些孩子还年轻知道什么,老一辈的生活经验,天气越怪才越要早些准备。行了,这事阿婆给你办了,你就别操心了。这些年我在床上躺的骨头都酥了,以前的手艺也丢掉了,你不嫌弃我拿来练手的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 罗蔓只能无奈应下,明知道罗阿婆的话都是说辞,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眼下物资紧缺,尤其是过冬的棉花,他们姐弟那件薄得能透光的棉衣怕是不顶什么用。 陈阿婆突然想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你陈叔说了,不是今儿就是明儿,定阳县的流民可能就会来到咱们和安村,你家里的粮食啥的都藏好了,难保一群人里有些不怀好意的想要欺负你们姐弟。” 罗蔓曾经平静下去的心又砰砰跳起来。 “不过你也别慌,咱们两家离得近,有啥事找你陈叔,我也跟他说了,让他这两天注意着些,咱们两家不惹事也不怕事,谁要敢欺负我们,你陈叔可不会放过他们。”陈阿婆拍拍罗蔓的手安慰道。 罗蔓知道陈阿婆说的没错,经过药丸一事,陈阿婆不可能不管他们姐弟,而且现在陈阿婆身体也好了,陈叔想做什么事就更方便了。 想清楚这些,罗蔓紧绷的情绪才缓下来,对陈阿婆笑道:“说得对,我们不用怕。” 自从陈阿婆回家后,罗孝彦敏锐地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比如总是乐呵呵地大姐突然严肃起来,时不时把玩一个他们都见过的橙色圆筒,还把圆筒空的顶端贴在眼睛上,另一只眼睛古怪地挤着,两只手左手扶着圆筒,右手转动圆筒底下的转盘。 大姐说这个叫万花筒,把眼睛贴在上界面再转动下面叫弹簧的东西就可以看到神奇的东西。 可惜,大姐只让他们一人看了一会就宝贝地谁也不让碰。 这会看到大姐脸色一变,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骇然地睁大闭着的左眼。 “大姐?”罗孝彦轻轻地喊一声。 万花筒里有什么?不就是一些花鸟虫鱼,给他时间,他也能做,根本就不需要那么稀奇。 罗孝彦心里酸酸地想,也就是现在他没琢磨明白,要不然给家里的一个做一个。 只听大姐轻柔甜蜜的嗓音吐出一句:“来了!” “谁来了?” 第二十章 陷阱 谁来了? 当然是流民来了。 罗蔓透过未知万花筒看到和安村村路上,有一群眼神呆滞,背着包袱的流民正往村里来。 队伍里人不多,大约有一两百人,蚂蚁似的在烈日下挪动。 也不全是流民,几辆车马走在前面,卷起滚滚烟尘,中间的男人们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咳嗽着,眼神时刻盯着马车的窗口,宁愿一直吸着烟尘也不愿落后半分。 队伍的最后是老弱妇孺,女人们或抱着或背着孩子,老人们相互搀扶着,佝偻着腰,远远地看像是要一头栽进夯实的泥土地里。 队伍里被分成了三类人,富人,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有像是被抛弃的女人孩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其中一辆马车不知是什么来头,外面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个巨大的粽子。马车周围跟着的男人普遍要年轻些,脸色也比身边的人好上许多,只是不曾像别人一样背着包袱。 比起旁边两匹年轻力壮的马儿共拉一辆车,拉这辆车的枣红色老马就要可怜多了。 也许是车上的东西太过沉重,也有可能是老马年老力弱,马儿吭哧吭哧打着响鼻,不耐又痛苦地甩动马鞍。 罗蔓正要继续往下看,未知万花筒的观看时间就到了。 陈阿婆回家后,她就想到上次开出来的永久性道具,她不相信系统出品的永久性道具只能看一些平平无奇的景色。 果然,在她寻找以后发现了规律。 未知万花筒可以看到远方的景象,也可以看到未来的景象,既可以是事实,也可以是意象。 但是这个万花筒有冷却限制,每三天可使用一次。 根据使用说明,和刚刚探索出来看到存在的景象,罗蔓平静地说:“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将未知万花筒塞进怀里,罗蔓就去翻找家里的物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东西需要遮掩。 罗孝彦不明所以,咋就突然冒出这句话,也不解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他也不敢问,大姐让干啥他就干啥。 直到天色渐黑,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罗孝彦感到平静的村子喧闹起来。 “大姐,你听!好像有马儿的叫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罗孝彦惊讶地瞪大眼睛。 六娃年纪小,注意力最容易被分散,立刻扭着头往门外看,好像能透过紧闭的大门看到外面的热闹景象一样。 四娃捧着碗,大姐说了,这是家里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他可要一口一口仔细品尝,不知道下一次填饱肚子在什么时候。 今儿晚熬的大米粥,可真香,米汤又香又糯,还炒了木耳菌菇配着喝。 罗蔓食指扣着桌子,淡淡地说:“没错,定阳县城门开了,许多没粮食吃的人都开始背井离乡到江南求活路,咱们这是他们路过的必经路之一。” 几个孩子睁大眼睛听着罗蔓讲。 “所以,会有许多可怜的老人孩子吃不饱饭,我们家虽然也很穷,但是在现在状态不明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表现出自己能吃饱。” “什么是状态不明啊?”四娃舔舔嘴角发问。 五娃翻了个白眼,给他解释:“就是我们不知道这里面有谁是好人,有谁是看到我们几个小孩子家里竟然有粮食就要来抢的坏人,所以,我们要表现得可怜一点。” 说到这,五娃愣了,什么时候他们姐弟竟然也要表现出可怜的样子来了? 明明半个月前他们还是被抛弃在逃荒之初的可怜虫,可是自从大伯走后,他们每一顿都吃的饱饱的,还吃了三次肉。 半个月三次肉什么概念?有人半年都吃不了一次肉! 四娃也反应过来了,眨巴着大眼睛说:“大姐你放心,这个我会。” “你会什么?” “装可怜啊,我明天就换上我的旧衣服出去看看,谁家有吃的我就要点,不给我就看着他们吃,再掉点眼泪。这样人家肯定会好奇,会问我怎么回事。” 罗蔓颇有些惊奇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罗四娃,小家伙眼里放着光,小脑袋瓜转的快,为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而洋洋自得。 “人家问你的话你打算咋说?”罗蔓配合地询问。 四娃把碗筷一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手捏着自己的衣摆,扭捏地说道:“还能咋说,就实话实说呗。” 语气一停顿,又带着哭腔说“大伯丢下我们逃荒去了,我们每天就靠在山上挖点儿野菜吃,可是山上的野菜也被村里人挖的差不多了,没有水草都想不出来。我弟弟饿的直哭,大姐就让我们喝水,好不容易熬了这半个月,还好有叔叔婶婶大伯大娘你们来了,行行好,给我们点儿吃的。” 罗蔓直接笑出声,“四娃,你还有这本事啊,行啊,我们的小演员。” 四娃顺势收了泪腔,脸上换了一副笑嘻嘻地神色:“大姐,怎么样?” “活灵活现。”罗蔓竖起大拇指,要不是眼前的罗四娃脸颊上的一点婴儿肥,干净整洁的衣衫她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个小乞丐了。 “嘿嘿。”四娃摸着脑袋笑了,这可是他琢磨出来的生存法则,弱者只要透露出应有的姿态,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东西。 最重要一点,这离不开他的演绎,毕竟连大伯娘都能被他骗到。 罗孝彦明白了大姐的计划,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之一,他的个子和体格让他无法像四娃一样卖惨,对大姐说这叫卖惨,但是他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罗孝彦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儿了。 “大姐,我觉得我们可以设计几个陷阱,如果这群人里真的有坏人,不可能还会等到天亮再做坏事。” 罗蔓挑眉看向这个已经开始思索如何有效防御的二娃,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是说如果我饿的受不了了,又来到一个有生活痕迹的地方,我会迫不及待的去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如果发现是一群孩子那真是走运了,但是我如果还没开始就遇到警告,会心生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呢?” “我们来做记号陷阱。”罗孝彦一锤定音。 他带着罗蔓还有四娃五娃把草木灰围着墙角撒了一圈。又把以前练习木工时囤积的木刺在院墙里埋起来,上面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稻草。 “如果有人来翻墙,肯定会踩到草木灰。”罗孝彦检查一圈后接着调整木刺的间距和深度,“如果他没翻进来就走了,我们检查墙外的草木灰就会知道有人昨晚来过,如果他翻进来,,势必会扎到木刺,无论是下落时的震动还是叫声,我们警醒一点就不会没有应付的时机。” 罗孝彦说完看向罗蔓,“大姐,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提到的,咱们再改改。” 这一刻,罗蔓发现了罗孝彦为什么能在无人教授的情况下学会简单的木工活了,他思维周全做事谨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动手能力强,行动力高,往往在别人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的比不多了。 “最后一点,如果不是一个而是多个人来,我们还得立刻呼救,向陈叔求救。” 这是罗蔓想到的补充点,只靠这些简单的防御抵御不了什么,只能当做求救的缓冲。 夜里,罗蔓正要回屋里休息,罗孝彦喊住她,“大姐,今晚你去东厢睡,我在这边守夜。” 月色如水,罗孝彦稚嫩的脸上格外坚毅,曾经游离在家庭氛围之外的孩子,开始想要扛起守护家人的责任。 罗蔓可没忘记这孩子才只有十岁,他生日多少来着,自从爹娘去世,姐弟几个还没有活过生日呢,罗蔓从细碎的记忆扒拉出来,罗孝彦的生日是十一月份,到那时也才十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心下叹息,小孩子还是要多睡觉,想那么多容易长不高。 “不用,今晚姐姐守夜,你回去好好睡觉,今天做陷阱都是你在忙,姐姐都看到了,手心都红了。” 罗孝彦憨憨一笑,“大姐,你都看到了,我没想到那土地这么结实。” “傻不傻,行了,快回去,一切都有我在呢。” 拗不过罗蔓,罗孝彦回到东厢睡了。好像大姐说一切有她,他一直焦虑的心瞬间就能平静下来。 罗蔓躺在床上,也没打算守夜,而是直接放出了恶作剧小蛇。 如玉石一般的青色细蛇盘着尾巴在罗蔓的腿边,吐着猩红的蛇信打着招呼。 这还是罗蔓第一次使用道具,命令一经完成道具就会立即损毁。 罗蔓直接输入指令。 除了罗蔓姐弟六人和陈家母子二人外,一切在夜晚翻墙进入院子的人视为入侵者。 蛇是怎么对待入侵者的? 一律绞杀! 细细的小蛇嗖地从窗户爬出去,速度快到如同一阵青色的光线折射过去,刹那间就不见了。 在见识到十全大补丸的威力之后,罗曼可没有小瞧这条比手指还要细,还没巴掌大的竹叶青。 但愿不会有人翻进来想对她们姐弟不利。不然那真是一个惨剧。 竹叶青在得到主人的命令后躲进木刺下,借着稻草和夜色对即将到来的入侵者发动致命的一击。 第二十一章 夜探 放出恶作剧小蛇之后,罗蔓关上窗户,进入梦乡。 此时和安村的热闹才刚刚开始,进入和安村的流民一家家破门而入,村里人逃荒之前收拾干净整洁的院子顷刻间如蝗虫过境,只剩下一片空白。 虽然早就没有什么吃的用的,但是不乏有运气好的从屋前屋后找到可以食用的野草,又喝了半碗水灌个水饱就直接在屋子里住下来。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陆陆续续瓜分了其它空房子。 和安村最气派的里正家和村长家也被流民里的最有势力的几人占据。 喧闹的村庄又渐渐安静下来,一个瘦高的女人溜出屋,往村里晃荡。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据说最早逃荒的村子竟然还有人留下,井边放着的木桶,靠近山边的几座房屋周围被打扫干净的枯枝落叶。 仔细留心都是生活的痕迹。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也要赶在其他人前面去碰碰运气,别以为她没注意,当时队伍里可是好多人都打起了鬼主意。 不过就是不知道惹怒了丰大人……想到这瘦高女人身子颤了颤。 老天保佑,这家好心人开门给她点吃的。这一路上她的运气坏透了,丰大人扔出马车外的干粮她一次也没有抢到。 队伍后面的那些女人虽然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但是人家里有男人跟在丰大人马车后面,多多少少也能抢到点吃的。 可怜她这一路上饿的快,都没吃饱过,来到这好房子没落到手里,吃的更是没找到。 捂着饿瘪的肚皮,女人试探性地敲敲门,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不对啊,这家人都睡下了? 女人的讪讪地后退一步,围着墙外打转,墙头不怎么高,也没有碎碗片。她个子也高,力气还行,拼一拼说不定能翻进去,她也不多拿就进厨房看看,顶多拿个窝窝头她就走。 女人正打量着合适攀爬的地方,突然听到‘铮’的一声,暗自嘀咕着是谁家的东西掉了,大晚上听的还怪清楚的。 院内墙边的竹叶青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已经弓起身子,只要有人落在院子里,它就立即发动攻击。 正当女人的两只手攀着墙,想要跳上去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田婶子,你这是干啥?”来人十五六岁,一张桃心脸,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有神,只是一张嘴唇略丰润,显得不太精致。 “哎吆,你个死丫头,骇死个人。你都来了,还问我来干啥?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肚子饿了,找人家借点东西吃。”田庆娥手一松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胸口哀声叫唤。 喊人的女孩指了指屋后被墙角遮住的面色冷酷的男人,小声地说:“婶子你不要命了?那弓箭都要射到你背后了你都发现不了?” 陆红荷咂舌,这到底是多心大、多迫不及待想偷吃东西啊。 田庆娥这才注意到,屋子的后面有个高大的男人,眼神像恶狼一样凶狠,寒光凛凛的弓箭就正对着她。 再慢上一点,这箭怕是要直接从后背贯穿她的胸口了。 “哎吆我的娘哎,我就是来找点吃的。我这就走这就走。”田庆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衣服上的灰,扯着陆红荷就跑,生怕那个陌生男人再对着她放一箭。 男人正是陈策,刚刚放的一箭射在那妇人的脚边,她竟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 正要再射一箭警告她,也大只要她继续攀上墙头他不介意让她见血。 还好最后被一个女孩打断了。 陈策自从知道流民入村之后就决定今晚替罗蔓姐弟守夜,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赶过来,最好今天有不长眼的过来,他直接杀鸡儆猴。 陈策捡地上的羽毛箭,重新隐藏在黑暗里。 墙内的竹叶青怏怏地趴在地上,人性化绿豆眼闪过失落。 好不容易来的入侵者全被外面的同行赶走了。 直到金乌破晓,竹叶青从门缝滑进去,一路无阻地爬到罗蔓的床上。 罗蔓无知无觉,感到脸上一阵冰凉的触感,猛地睁开眼睛。 瞳孔因为极度恐惧而放大,心脏骤停一瞬。那一刻罗蔓以为自己要吓得背过去。 青色小蛇摆动着尾巴,丝毫不知道自己给亲爱的主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罗蔓捂着眼睛,痛苦地一声,小声地说:“咱们打个商量,以后能不直接爬人脸上吗?虽然我不怎么害怕,但是一睁眼就看到毒蛇还是挺考验心脏功能的。” 竹叶青微微侧着头,情绪低落。 罗蔓这才意识到,它这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伤感。 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没有人想要冒犯他们,还是该为蛇生理想败北而沉痛。 罗蔓将恶作剧小蛇放进仓库,顺势看了下主线任务,这个主线任务从刷新出来进度条就挪动过一次。 【主线任务:完成创造次数1\/3】 没错,唯一一次还是被忽悠地创造出葡萄酒。 家底太薄,她没敢再继续创造别的东西。这两天日常进账还算稳定,每天能有10-20点不等。 关掉光幕,罗蔓起床洗漱。 刚打开门就看到罗孝彦带着四娃五娃躲在昨晚埋陷阱的地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起的这么早?你们发现什么了?我没发现昨天有人来。”罗蔓随口问,拿了自己的刷牙子和竹杯开始刷牙。 罗孝彦幽怨地看了罗蔓一眼,“大姐,昨天有人来,而且还不少呢,外面墙根的草木灰都被踩踏完了。” “咳咳,什么?我怎么没发现?” 罗蔓发现这有一个悖论,她说自己守夜,并声称自己没有发现流民来踩点,但是墙外的草木灰被踩踏那是确凿无疑。 一个醒着又时刻警惕的人,是怎么做到对这么大动静视若无睹的? 罗蔓不说话了,佯装仔细刷牙。 “大姐,明天我来值夜,还有四娃,昨天的卖惨计划我觉得不妥,暂时不执行。咱们也不要出去,总会有些人心里有鬼,按捺不住要过来,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罗蔓拍手叫好,这一通分析有理有据,安排的合适,她举双手双脚支持。 “还有一个问题。”五娃突然说。 看到姐姐二哥都看着自己,五娃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我刚刚和大哥看了外面的草木灰,那么多人来踩点,为什么不趁机进来吗?是不敢还是有别的原因?” 罗孝彦和四娃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道:“是陈叔。” 五娃点头,“就是陈叔,我记得陈阿婆说过,会让陈叔来保护我们,所以大姐二哥,我们暂时没有那么危险。” 罗蔓刷牙的手都停滞了,这,原身这一家子弟弟都是什么样的孩子啊,感觉全家智商盆地好像就是她! 第二十二章 集合 流民的到来让几个孩子个格外有危机感,这种情绪在拿到早上的水煮野鸡蛋的时候消耗一空。 四娃握着鸡蛋不舍得吃,看着围着灶台打转的罗蔓说:“大姐,你不是说咱们家要节省了吗?这咋还吃鸡蛋了呢?” 罗蔓白了他一眼说:“这还不够节省吗?早上只吃鸡蛋喝点果酱甜水,你吃饱了吗?反正我没有,不过谁要是饿了就吃点土豆,锅里我还整蒸了一点。” 四娃摇摇头,他现在还不饿,不过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这可是鸡蛋哎,他现在都能一个人吃一个鸡蛋了。 他还有啥不满足,这个节省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嘛。 四娃把鸡蛋剥开,慢慢地品尝,嗯,这是他这辈子吃到最好吃的鸡蛋。 罗蔓可不这么觉得,这鸡蛋一股土腥味,吃惯了饲养鸡蛋,猛然尝到这么原汁原味的,她还真是不怎么喜欢。 姐弟几个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乘凉,太阳刚刚爬过树梢,一贯晚睡晚起的罗蔓现在也习惯这种慢节奏了,一天下来如果没什么事就全部用来发呆。 今天醒来,几个弟弟不约而同的换下陈阿婆送来的衣服,穿上自己的旧麻衣。 那破破烂烂的布条堪堪包裹住身体,罗蔓的还好些,到底是个大姑娘了,裙子虽然有些破,好歹是里三层外三层完完整整。 将新衣服收好,又拿出几人所有的旧衣服搭在外面晾晒,那冬日的棉衣就是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料缝在一起的,真不比乞丐好上多少。 正当罗蔓坐下来歇歇,陈阿婆过来了,陈阿婆倒是没有特意换上什么旧衣服,可当看到罗蔓几个的打扮,当即拍手大笑;“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机灵,在这种时候就是要有这种眼力劲。” “阿婆进来说,屋里凉快。是有什么事吗?”罗蔓将人迎进屋子。 陈阿婆坐下说:“昨天没人来打扰你们休息?” 几个孩子也都进了屋子坐下,彼此面面相觑。 罗蔓笑道:“没有呢,多亏了陈叔昨天帮我们守夜,他又要照顾我们又要跑回家看您,该是累了一晚上了。” “你陈叔身子好,这会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用不着担心他。我还是不放心你们姐弟几个,得了消息就赶快过来了。” 罗蔓一时没有说话,怎么可能不累,两家离得虽然近但是夜里盯人的活能是什么轻松的? “阿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敲了我家的门”陈阿婆说到这看着罗蔓,见她摇头心下就明白了。策儿守夜将人都吓破吓怕了,有消息也不敢来敲她家的门。 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继续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敲门的人说自己就是来传个话,没想要什么东西。看着畏畏缩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就是洪水猛兽呢”话是这么说,陈阿婆高兴的直拍腿。 实在是当时那个人的表情太好笑了。 看着瘦瘦高高的一个妇人,弯着腰,只能看到头发蓬松脏乱,圆脸上先是恐惧后怕看到开门的是她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那妇人说,丰大人让去磨坊集合,咱们都可以去领粮食。我问她这个大人是什么来头,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说让我通知你,咱们去了就知道了。” 罗蔓说:“阿婆的意思是想要去看看了?” “正是这个意思,你陈叔今天早上跟我说这群流民里有些人不大对劲,有些势力。我看那女人传完话跑的飞快像是心虚的不行。怎么样,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去磨坊看看,这帮子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罗蔓看了看几个孩子,见他们的小脸上既好奇又兴奋,像是要出门探险一样。 平时就他们两家这些人,和安村可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只知道有人来了,却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小孩子平时表现多机灵聪明,在看热闹面前总是按捺不住雀跃的小心情。 罗蔓说:“既然咱们都想去,那就去。” 四娃欢呼一声,已经开始酝酿自己的卖惨大计。 罗孝彦主动抱起六娃,罗孝奉跟在他们身后。 五娃安静些,一直陪在罗蔓身边,等着她关好门窗。 一群人开始往磨坊走去。 来送信的那个女人已经跑回磨坊钻进人群,磨坊里落了不少灰尘的石磨和石臼都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此时磨坊站满了人,女人站在前面,男人们站在后面,一些衣衫褴褛的老人直接连磨坊都没进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虽然嘈杂又混乱,倒是没有孩子那吵得的人脑仁疼的哭声。 陆红荷一看到田庆娥就捂着嘴笑,葡萄眼眯起来,由于前面头发又脏又腻遮住了这双让人侧目的美丽双眸,只露出的一双丰润的嘴唇让人觉得扫兴。 “娘,你瞧田婶子像不像老鼠?还是个被主人家驱赶的老鼠。” 陆红荷娘陆氏一把捶在红荷的背上,“你个狭促鬼,你讨厌她昨晚为啥还要救她?干脆就让她直接被人家一箭射死算了,还要白白在这让你说嘴。” 陆红荷嘿嘿笑:“那可不行,她要是死了,我该少了多少乐趣。昨天我就是随意一说,谁知道她还真摸黑就去翻人家墙头,这要是在荒年之前她早就被官府拖回去打板子了。” 陆红荷不但怂恿她去偷东西还把这条消息无意中告诉很多人,这个村子有吃的,还不快去,晚了可就全没了。 饿急了的人哪还有什么理智啊,看到一个打头阵的就急得不行。也跟在后面过去想分一杯羹。 “你啊,早晚要因为你这脾气吃大亏。即使是被拖回去打板子,也好过因为去翻墙头,差点没命。你也不想想她一个独身的女人在这世道活下来多不容易,咱们现在都是丰大人给的,别不知足,你看看那些人。”陆母指了指磨坊外面坐着的一群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这群人连凑到丰大人面前都不够格。 陆母压低声音:“要不是你哥哥,我们能有现在?别让你哥哥难做。” 陆红荷一听这话就恨得差点咬碎银牙,只好低着头掩住眼里的愤懑。 她恨丰全,更恨像狗一样围在丰全身边摇头摆尾的人。 所以,她也恨哥哥。 对于陆红荷来说,她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荒年没吃的没喝的,她哥哥陆盛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就因为丰全,为了让她们活命,像个狗一样跟在丰全身边鞍前马后。 她一边痛恨哥哥的行为一边谴责自己毫无良心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不会这样的,可是她还是好恨啊。如果能摧毁眼前的一切就好了,把她骄傲的哥哥还回来。 第二十三章 丰全其人 丰全这个人极其自负又极度自卑,最喜欢摧毁青年人的骨气。 他曾说他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时候见了这样的人就觉得自己是一摊烂泥,他恨不得把他们都拖下来。 可是他要生存,要钱和权力。 他忍住内心几乎要疯狂破坏的情绪,一边卑躬屈膝对客人谄媚讨好,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过上他们这样的日子。 陆红荷知道的这样清楚,是因为一切都是她哥哥陆盛给她分析的,作为丰全手下第一走狗,陆盛知道的远比所讲的更深。 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允许这批流民跟着,一路上抛撒干粮,看着这群人像狗一样争着抢着,丰全就在车上掀开个帘子看,乐的露出断了半截的门牙。 这批流民既是他取乐的玩具,也是他隐形的资产。 丰全是个没有人性的奴隶贩子,也许曾经有过,但是在底层见了太多的人,他就决定抛下人性。 丰全只让年轻的男人跟在他们马车后面捡东西,到分发东西的时候又只让女人过来领,这样既让他们忍受屈辱,又不得不继续跟着接受被奴役。 陆红荷看着站在石凳上的丰全,嘲讽一笑。瞧着,今天肯定能把丰全气死。 她可是听说了,在越来越多的人去爬墙头之后,丰全直接在睡梦中被一箭射穿了帷幔,吓得他当场惊醒,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是有人去偷东西,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他又气又怒。 气的是一群饿死鬼投胎的流民竟然惹来了一个武力值这么高的人,怒的是这人一点也不把他丰全放在眼里。 自从他手里来了一批好货后,他丰全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查清楚事情的原由,丰全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让陆盛召集所有流民在磨坊集会。 他要让他们好好长长见识,要知道犯蠢可以但是连累他丰全不行。 所有的流民都集合完毕,根据家里男人在丰全大人面前的得力程度,女人们的站位不同,距离装粮食的木桶越近到时候分的食物就越多。 后面的田庆娥踮起脚尖,好奇地向四周看去,今天怎么男人女人都来了?朝食都过了,怎么没有人领粮食? 突然看到前排站着的穿着浅红衣服的陆红荷忍不住啐了一口。 死丫头敢害她,等着瞧。 不过,田庆娥眼睛一转,还是挤开前面的人群挪到陆红荷身边,拽着她的衣袖说:“红荷,咋回事,今天丰大人咋还没发粮食呢?” 一般来说他们一起赶路两天路,丰大人就会让人抬出粮食,根据表现发出分量不一的食物。 陆红荷拍开她的手,“你问我,我上哪知道,你不是成日在丰大人面前卖乖吗?” 田庆娥当场老脸一红,被激的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可是看到站在丰大人身后的陆盛,忍得喉咙出血,田庆娥强扯出一个笑,“我哪比得上陆盛,他才是丰大人面前的得力人,小时候大家看陆盛都说他有出息,可不是,现在跟这个大人物身后,还能照顾你们母女吃喝不愁,可不是有大本事。” 这话说的诛心,丰全一个奴隶贩子,不是过是时事造就的机会,别人为了讨好他恭维他喊他一声大人,可无论这个大人喊的多情真意切,大家内心还是看不起他,一个奴隶贩子,多么低贱又充满血腥的下九流。 士农工商,她没记错的话,陆盛可是他们村脑瓜子顶顶聪明的,听说还跟着一个老秀才识过几天字。 如今给一个奴隶贩子当走狗很值得夸耀吗?田庆娥的意思就是这,都是一样的人,谁也别瞧不起谁。 她田庆娥可怜没个能依靠的儿子丈夫,她自己来讨好丰大人,你们这些趴在亲人身上吸血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就是可怜了陆盛,被这一家子拖累了。 那些背后难听的话以为她不知道,她一个独身女人在这荒年好好的活着就是本事。 活着就是最大的资本。 陆红荷气的浑身哆嗦,举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这个人,这个人她怎么敢?平时捉弄的小老鼠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陆红荷怒急攻心,红着眼睛说:“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啪’,陆氏一巴掌打在陆红荷的脸上,脸上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过是对着田庆娥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她婶子,孩子没睡好,脑子都糊涂了,说的话你也别在意。丰大人不知道怎么了,醒来就一直生气呢,今天粮食发不发还不一定呢。” 陆红荷低头捂着脸,身子一阵阵的抖。 她冲动了,怎么能在丰全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动静。 “快给你婶子赔个不是,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说开了就好了。” 陆红荷在母亲的逼迫下,冷静下来,脸上一阵扭曲后又带上笑意,可怜巴巴地说:“好婶子,你可别生气,我今天做噩梦了,醒来脑子都懵的很,还以为是在梦里呢,刚刚说错话,婶子你别生气。” 看到田庆娥肩膀上还粘着一根稻草,顺手给拍了下来。 “婶子从哪来啊,怎么这么不仔细,瞧瞧身上还有稻草呢。” 田庆娥眼神一闪,看着面前重新带上笑颜的陆红荷和陆氏心里一寒,陆氏就算了,从她能让儿子跟在丰全身边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心狠的跟她有一拼。 但是这个陆红荷才多大,也就才十五六岁,就能这么快从愤怒的情绪里挣脱,还对她笑得像朵花,语气亲昵的不知道她才是她亲娘呢。 多可怕啊,哈,怪不得这样一家子能爬这么快呢,一个负责在丰全身边鞍前马后,一个负责给丰全打扫铺床,还有陆氏直接就掌握了丰全的小厨房。 这日子,哪还是逃荒,分明是趴在丰全的身上养自己的肉呢。 “瞧我这张嘴,婶子也是,心一急就容易说错话,红荷丫头别在意。”田庆娥讪笑,又露出一副憨厚呆傻的表情。 后面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彼此都对视一眼,闪过看好戏的表情。 就这些人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斗来斗去。也没见那黑心肝的丰全高看她们一眼。 这不,丰全站在石凳上,黑着一张脸,蒜头鼻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陆盛面色沉沉地站在丰全的身后。他个子高,面色白皙,身姿清俊。即使微微弯了腿,也比丰全高上一个头。 丰全看着四周乌泱泱一片人头,喊道:“田庆娥你给我滚出来。” 田庆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 周围人嘲笑道:“喊你呢田婶子,还不快去。”甚至还有人推了她一把。 听到丰全的声音不少人都伸着头准备看戏。 田庆娥脸色一变,疾步走到丰全面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丰大人,您找我?” 第二十四章 好戏 看着全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田庆娥,丰全怒不可遏,直接一脚踹过去,骂道:“混账东西,瞧你干的好事?” 差点没把老子吓死。 丰全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吃得饱力气大,这一脚可没有收敛力道,田庆娥直接被踹飞了摔倒在地。 周围人瞬间往后退了一步,都不想跟这个惹怒丰全的女人扯上关系。 田庆娥不敢叫唤,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只能压下嗓子里的痛苦哀嚎,捂住胸口说:“我的大人呐,冤枉啊,这是发生啥事了,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人你多多包含。” 陆红荷一听这话,快意地笑了。 蠢东西,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丰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被那神来之箭吓得胆战心惊,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道,还有脸问。 “你还有脸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平日是缺了你们吃的了?我怎么说的?想要拿我丰全手里的粮食就要听我的话,我们是良民不是土匪强盗!你们倒好,直接就夜里翻人家墙头,他怎么就没一箭射死你们,也省了我几口粮食。”丰全指着田庆娥的,破口大骂。 “都是你田庆娥干的好事。” 他还是顾虑自己的脸面,没有直接说出自己也被警告的事,但是眼里的阴狠藏不住,看的一圈人都低下头。 “别以为我只说了她一个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昨天谁去了我就不一一点出来了,你们自己心里知道。不服是,行啊,只要你们现在走出这个磨坊,就不要再吃我一口粮食。你们连狗都不如,给狗一口饭,狗还知道要维护主人,你们哪?不知道那天就要被你们害死了。” 人群里昨夜去踩点的人更心虚了,恨不得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丰全说的痛快,狠狠出了一口郁气。却不知身后的陆盛一瞬间变了脸色,警告地看向底下神色愤恨的田庆娥。 陆盛想起别扭的妹妹有些头疼,红荷还是太大胆了,要不是因为他,今天被这一顿训骂她也跑不了。 田庆娥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是陆红荷出的主意,是她说荒村有人肯定家里还有屯粮,不然这里离南边那么近为什么不去逃荒。 田庆娥只能忍受着屈辱,她不能在惹怒丰全之后又得罪陆盛,不然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陆盛脾气是好,平日里也没有瞧不起她,但是她要拿自己和陆红荷比,那就真是没皮没脸了。 丰全看着恼怒,但是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骂她就是没想要她的命,她还有机会。 这指不定是做戏给人看呢。 “丰大人我知道错了。”田庆娥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鬼迷心窍,想着多吃一口,都是我这张馋嘴,该打。大人可别气坏了身子。” 周围人佩服地看向她,不愧是死乞白赖要个给丰全倒夜香的女人,这脸皮真是无敌了。 怪不得人家能吃饱饭,要是他们又挨打又挨骂指不定就跟人拼了命,可做不到这么唾面自干。 丰全脸色稍愈,语气好了些,但是这杀鸡儆猴杀到一半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清了清嗓子说:“你这是坏了规矩,一会分食物就没有你的份了。赶快起来滚一边去。” “哎,这是应该的,我该罚。要不是丰大人心善,我早就饿死在定阳县里了,我心里感激着呢。醒来后我就恨呐,昨天怎么就昏了头呢?一大早听到您要再磨坊集合还特意跑到人家家里道歉,告诉他们大人发粮食让他们来领。”田庆娥越说越响亮,为自己今天早上的机智庆幸不已。 还好她一醒来,想起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就惴惴不安,听到要集合就急忙过去把这个消息通知到,想着荒年了吃口饭不容易,这的粮食可不是个好消息。 人家大人有大量说不定就不跟她计较了。 她当时也不敢直接去昨夜翻墙的那家,还特意敲了隔壁的一户人家,含含糊糊地把话说完就跑了。 这话说的让周围一圈人叹为观止,怎么那张嘴巴就是长在别人脸上的呢。 陆红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就是丰全是个大善人。 她能笑一天! 这些人啊,他们知不知道现在吃的粮食都是浸泡在血里的,那都是别人卖命换来的粮食。 而他们也都是丰全手里最不值钱的货物,只要到了地方他一转手就能把他们卖了,年轻的女人就卖给江南地区没有娶妻的老光棍,妇人就卖给作奸犯科的流氓,总会有人花点钱买个女人回家。 除了女人最好卖的就是年轻力壮的男人,直接送到矿场夜以继日地熬干自己。 孩子就更简单了,运气好了卖给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当儿子,运气不好就卖给人当奴隶,老人就送到码头做苦力,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跟着一个奴隶贩子也不过是今天活明天死。 白白让丰全倒手一卖赚个盆满钵满,可惜啊,现在他们手里没粮食,只能跟着他屁股后面,明知道前方是悬崖,也想晚一点再掉进去。 陆氏拧了一下陆红荷的胳膊警告道:“把你的小心思都收起来,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就你一个机灵的。” “娘,我又这么了,我都给她道歉了。她要是怀恨在心我能有什么办法?”陆红荷揉着自己的胳膊,她娘这一下手可真狠。 “你看看她这一番话,再看看丰全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陆氏脸色不好,这一次把人得罪很了。 看着丰全身后的陆盛,陆氏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脸上还要带上笑。 田庆娥伤的重,一时爬不起来,还是旁边的一个婶子看她起不来过去扶她一把。 罗蔓姐弟和陈阿婆到来的时候这场好戏刚结束。前面围了太多的人,他们一时也进不去,随意找了个老人问话。 “不是说要分粮食吗?老人家你怎么不进去排队?” 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比黄连还要悲苦,“进不去,丰大人不允许我们进去呢,老喽,不中用的老家伙不需要吃太多。” 老人看着几个嫩生生的娃娃,咧着嘴笑道:“你们这些娃娃怎么跑出来了?哦,一定是丰大人许你们去排队,快去,说不定晚了分不到窝窝头喽。” 四娃撇撇嘴,窝窝头他现在都不喜欢吃了。 陈阿婆和罗蔓对视一眼,这个老人话里有些意思。 陈阿婆顺势和这个老人聊了起来,罗蔓告诉几个孩子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磨坊后就找了个脸色和善的女人开始客套。 “婶子,今天咋还没开始分粮食啊?” 女人看到找自己谈话的是个穿着一身破麻裙的瘦弱丫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让人看着心生好感。不过这个时候不看着铁笼子跑过来干什么,难道是丰大人? 女人明悟了,左右闲着无事又看了一场好戏忍不住要八卦几句,于是低下头小声地说:“快开始了,还不是那田庆娥闹的,你说她整天跟在丰大人面前还能缺她吃的啊,跑去翻墙头偷东西,谁知道人家知道我们这群人是有头的,直接找到丰大人告状了。” 罗蔓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地表情,“田婶子也太” “是,也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她啊,一个丧门寡。咱们这一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要脸着呢,虽然丰大人给我们吃的,我们感激他。可她倒好跟个娼妇一样直接自荐枕席,呸,她也不看看自己那脸上的皱纹都快赶上六十岁老妪了,谁看的上她?” “然后她就” 女人冷笑道:“可不是,然后她就直接抱着丰大人的腿哭求说宁愿给大人倒夜香,也不想去外头吃苦。大人也是心好,还真让她承包了倒夜香的活,平日里随意打发她不少东西,别看她瘦,其实吃的可多了。还总是嚷嚷着吃不饱。” 罗蔓适时叹气道:“婶子别气,咱们跟她不一样。” 女人得意地笑,说起这个更是来劲了,“那可不,我有丈夫儿子,不用像她一样,只要我丈夫儿子捡的东西够吃谁还稀罕她那点东西啊,对了丫头,我这一路怎么都没见过你啊,你是谁家的?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那笼子里的” 女人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罗蔓没有懂,不敢随意接话,只好含糊其词,“婶子,我一直跟在最后面,你没见过也正常。” 女人上下打量她,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认为这丫头和其他人一样家里没有一个顶梁柱,怪不得瘦成这样。 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就快领粮食了,你就站在这,也是我心好,别人哪肯让你排前面。” 罗蔓甜甜一笑,声音像蜜糖,“就是知道婶子心善呢,都说善良的人从面相上都能看出来,我见了这么多人也就婶子让我心生好感,可不就来找婶子了。” 女人被哄的直笑,让开一个位置让罗蔓站着。 第二十五章 对峙 罗蔓挤进队伍,前后看了看,她现在排的地方有点靠前,女人们精神状态明显比后面的人要好,身体也要强壮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最前面那个穿石青色刻花锦袍的矮小男人身上,他站在石凳上,面前是一个装满饽饽的木桶。 穿锦袍的男人身后站着一个面容清俊,身姿如松的男子,在罗蔓看过去的一瞬,男子也看了过来,对着罗蔓莞尔一笑。 比较两个人的身高和尊卑站位,罗蔓猜测这个人矮小的男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丰全大人了。 根据刚刚那个女人透露出来的消息,罗蔓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个丰全该不是做人口买卖的。 罗蔓看着前面桶里的食物,垂下眼睑,这要真是人血馒头,那就真的太肮脏了。 说她不食肉糜也罢,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无所谓,她一个新时代的接班人怎么可能对奴隶贩子有好感,更别说接受这嗟来之食。 如果他真的无辜,怎么会让年轻的男人像动物一样跟在马车后面抢食,男人的家人们不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是什么可笑的好人标签? 一个肆意折辱别人的人,肯定是极度残忍和自卑的人,想通过这些来获取精神上的支配感。他又怎么会好心地救助对他来说除了取乐,没有任何用的流民。 除非这里面还有些隐藏在暗处的利益。 罗曼脑海里灵光一闪,还没来得及抓住思绪,就听到丰全手臂一挥高喊一声:“开饭!”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神色肃穆,如同朝圣的教徒。 发放食物的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妇人,是人群中穿着打扮最整洁利落的,给人发食物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女人后面的浅红色衣裙的少女就要脏的多,刘海又厚又腻,看不清神色,一双润嘟嘟的嘴巴倒是好看迷人。 这时已经有人领完食物,女人把饽饽塞进怀里,来到丰全所在的石凳前就是一阵跪拜,嘴里喃喃有词。 后面的矮个妇人还嫌弃前面的速度太慢推了一把,在女人走后妇人欢喜地磕头道谢。 整个过程流畅而和谐,没有质疑没有人表露出屈辱。 罗蔓脸色一黑,感到心里发闷扭头就要走。 她还留在这做什么?明知道不对,她却不能冲过去阻止。 她要说什么,这是在侮辱你们的人格,不要吃。 这话一说出来不知道要多让人笑话,为什么不吃?不吃怎么活命,你以为他们是因为什么才沦落到现在这样的? 无畏的正义只会对人造成困扰。 后面的女人看到她转身就离了队伍,有些急了,喊道:“丫头,你干什么去?不领饭了吗?” 除了人群走动的脚步和打饭的声响外,女人的喊声打破了寂静。 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最前方的丰全看着少女的身影,皱着眉问陆盛:“又闹什么呢?这个黄毛丫头是谁?” 想到关在铁笼子里的货,脸色一变。 陆盛看到他脸色不好,又看到队伍外的少女,对着丰全摇摇头,表示不是他想的那样。 丰全暂时将悬着的心放下。 两人都意识到这个丫头应该是原本就留在和安村的人。 罗蔓就看到随着丰全话音一落,周围安静有序的队伍因为她突然抽离变得躁动。 经历了田庆娥这热闹不少人对看戏更为热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 丰全看着原本安静的的队伍因为少女变得混乱,又想到那射在帷幔上的羽箭,心思一动,装模作样地呵斥道:“站住!你是谁家的?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不想领吃的就滚出去。” 正在发饽饽的陆母被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要继续发下去。 陆盛给了母亲一个眼神,陆母停下来,将手里的饽饽给面前的女人后,就不再动了,跟着大家一起看那个瘦弱的女孩。 陆红荷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想拍手叫好,今个好戏一出接着一出,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儿了。 “这是我们和安村,你们一群人不知道从哪跑来鸠占鹊巢,还要让我滚出去?你凭什么?凭你手里那几乎又黑又硬大人吃不饱孩子吃不下的饽饽?”罗蔓双手环胸,神色冷然。 丰全被噎了一下,这黄毛丫头还挺刺。 丰全笑了,露出断了半截的门牙,“原来你就是和安村留下来的村民啊,正好。” 丰全冲旁边弯腰捂着胸口的女人喊:“田庆娥,滚过来给这丫头道歉。昨天你翻的就是她家的墙头,今天人家就让我们滚出和安村了,她要是不原谅你,你今天就先滚。” 罗蔓脸色沉下来,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呢。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无数双眼睛看向田庆娥和罗蔓。 田庆娥一双眼像淬了毒,阴狠地盯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对着真正的苦主罗蔓,却有些惧怕,昨夜那个射箭的男人真是把她吓破胆了。 眼瞅着丰全要变脸,田庆娥立刻冲过来对罗蔓跪下,大嗓门嚷嚷:“丫头对不住,你就原谅婶子,我…” 还不容她继续说下去,罗蔓打断她的话,“我原谅了!” 嗯?原谅了?那她?田庆娥不敢看丰全的脸色,又不好继续哭诉,只能尴尬地站起来。 罗蔓看着石凳上的丰全,微微笑道:“都说丰大人心善,怎么还以为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我听说田婶子可是丰大人的身边人呢,这给我一个还没及笄的丫头跪下,也太折辱大人的面子了。” 罗蔓这话说的在场人脸色痛苦地扭曲着,又想笑又不敢,只能生生地憋着。 尤其是给罗蔓讲了田庆娥上位的那个婶子,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捂上,她闲的没事干跟一个外村人说什么胡话。 将一个倒夜香的女人当成身边人,不知是骂丰全腌臜还是嘲笑他什么香臭都往怀里搂。 丰全脸都气歪了。 自从他手里得了一批京城来的货,转手卖了几个给城里的大户,整个定阳县有谁还看不起他?此刻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下了面子。 丰全嘲讽道:“她算什么身边人,不过就是个倒夜香的下人。” 田庆娥脸上火辣辣的,这是直接把她的脸都揭掉一层皮。 “原来是我误会了,那倒是对不住。我寻思着今天发什么东西呢,就跟过来看看,大人这发放的模式倒是挺别致,怎么这些都是丰大人家的下人?” 不然一个个跪下这么利索。 丰全难耐地扯着袖子,按耐住内心的狠戾,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掐死这死丫头,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这么冲动。 “小丫头,做事论迹不论心,我好心好意给流民发食物,你这空口白牙地污蔑可太让人寒心了。” 罗蔓惊讶地说:“可是你这也不是给我发啊,刚刚还让我滚呢,我就是好奇怎么论迹不论心,下跪、追着马车领食物是什么事迹?” 丰全被逼的直接自爆短处,“我可不敢说自己是什么绝对的大善人,不过就是手里还有点粮食,看不得人饿死,能帮就帮了,那些不过是一时兴起。要知道没有我他们都要活活饿死了,总比光在那挑别人刺的行为要好的多。” 罗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敢苟同。 “你啊,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世道艰难,和安村早就没什么吃的了,刚刚我那也是气话,你要是愿意就继续跟着她们一起领东西吃。” 这话真是让罗蔓高看他一眼,一个完全无私的人必然很假,适时披露自己弱点和缺陷的领导者才更深入人心。 果然,听到丰全这样说,不少人眼里闪过动容。白白养了他们这些人,丰大人也不容易啊,面对这个冒犯自己的小丫头也愿意再给个机会。 但是罗蔓铺垫这么久,可不打算要这个机会。 若是没有丰全那装模作样的呵斥,她走就走了,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可现在话都让他说明白了,她要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他给自己立的人设? 就像刚刚那些话,她可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说的,虽然她不能像丰全一样给流民发粮食,但是她可以给这些人一条崎岖而坦然的路。 据她了解这些流民除了极少数从别的县来的,大部分是定阳县内的,平日里不说生活多富裕,但是起码是站着吃饭,而不是像现在跪着讨食物。 丰全绝对包藏祸心,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才将这些人一点点奴役驯服。 马车后面抢食物,领了食物的女人又要磕头跪拜她,呵,这样的手段还真是一寸寸打碎人的脊骨。 一个人只要骨气没了,就成了个废人。 但是具体有多少人能明白就不在她的预料中了。 罗蔓微微蹙眉,柔弱地说:“我一个孤女即使想要帮助这些人也没那么多本事,大人心肠好,就是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无偿啊,我曾听说与虎谋皮不亚于火中取栗。这食物我就不领了,和安村地靠小凤山,我就是去山上啃树皮,也好过这不知道何时落下的大刀来的让人安心。” 看到丰全目眦欲裂,罗蔓又是一笑,“我就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说话直,丰大人不会介意。” 在场的定力差的当下变了脸色,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连忙低下头。 陆红荷就是个定力差的,嘴角都要翘起来了,这个少女她太敢说了,是啊,就是去山上啃树皮也好过在人身后当一条狗。陆红荷内心跃跃欲试,充满了对这个女孩的好感。 陆母和田庆娥就是暗自嗤笑,瞧瞧这孩子气的话,树皮你能有这么好啃?要是真有这么容易这个村子的人就不会离开了。 陆盛对她的好感度就更高了,极为欣赏这个女孩,但是看着面色阴沉的丰全,内心闪过一丝担忧。 丰全可从来不是好相与的,就算有人想要脱离队伍,那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何况,今天的事只怕还没完。 第二十六章 消息 丰全怒极反笑道:“好啊好啊,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丰全算是见识到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吃,那今日的食物也就不必发了。” 众人一听都不同意了,这黄毛丫头不吃就不吃,搅合的大家都没得吃是几个意思。 人群中突然有人嚷嚷道:“丰大人您别跟一个丫头一般见识,她愿意啃树皮就让她滚回去啃树皮,可不能断了我们的粮食啊。我家里还有老母幼子,没了大人您的救济,这不是逼我们去死?” “是啊,丰大人,您就继续发。” “这丫头快出去,以后不许她进来领食物。” “一个丫头片子的话谁还当真啊,听她在那胡说。” 罗蔓冷眼瞧着这群因为怕失去食物供应,对她大肆诋毁谩骂的人,只觉得可悲。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正义感多强的人,但是偶尔也会有良心发作的时候,想要去说一些什么,有没有人听她并不在意。 蜉蝣朝生暮死,古代底层百姓真的就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精神需求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不是那么重要。 对于她来说不能忍受的事,别人未必不能忍。 不过也就这样了。 罗蔓淡淡地说:“请注意你们的用词,这里是和安村!不是我滚出去,而是你们鸠占鹊巢!” 要滚也是你们滚。 众人一时都没了声音,被一个小丫头指出来他们占了她亲戚邻居的屋子还真是老脸燥红。 丰全这时平静下来,又开始展现自己的善人人设,笑呵呵地说:“都是定阳县人,关键时刻更是不用分你我,咱们只是暂时居住,没打算破坏什么,想必就算屋主人知道也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你们分东西了。”罗蔓懒得再跟他们搅合,说完就从人群中走出来。 两边的人自动给她让路,罗蔓畅通无阻地出了磨坊,陈阿婆和罗孝彦他们正在跟坐在地上的老人聊天。 罗孝彦看到罗蔓脸色有些不好,小心翼翼地问:“大姐,他们是不愿意给我们发东西吗?” 磨坊里面发生的事罗孝彦和陈阿婆并不知晓,但是看到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地方瞬间变得安静有些奇怪,担心罗蔓在里面受到委屈。 罗蔓对他们安抚一笑,抱起六娃,对罗孝彦和陈阿婆说:“东西我们以后也不用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行了,我没事,咱们就先回去。” 四娃和五娃从一个老妪那里跑过来,四娃兴奋的满脸通红,对罗蔓说:“大姐,我刚刚问清楚了,原来这里的小孩子只需要到丰大人那报名,咱们就可以领的饽饽吃了,大姐?” 四娃看到罗蔓刚刚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表情。明明没有对他们生气发脾气,却让四娃五娃害怕起来,大姐的眼睛里好像在冒火。 罗蔓确实感觉有一团火在她的心肺燃烧,她不能迁怒四娃,孩子是好心。 强扯出一个微笑,罗蔓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记住,罗家人不吃他丰全的一口东西。四娃,姐姐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这些。” 四娃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大姐对不起,我就是想着我们吃的太多了,你每次出去都要跑很久,我都发现了,你的草鞋就跑烂了。大姐,我们是不是你的拖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总是害怕出门。” 四娃泪眼汪汪地看着罗蔓,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让大姐生气。 罗蔓将六娃给罗孝彦抱着,又弯腰抱起四娃。 四娃有一瞬间惊慌,“大姐?” 罗蔓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小声地说:“四娃,大姐从来没有觉得你们是拖累,你们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 这一刻,罗蔓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家长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受苦的心情。 四娃不太明白大姐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的话好温柔啊,就像母亲一样,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了。 他将头靠在大姐的肩膀,轻轻地蹭了下,“大姐,你给我说我就会去好好做的,你教我就可以了,不要对我生气。” 因为自从上次大姐给他道歉后他就决定最喜欢大姐,可是生气的大姐好可怕啊。 罗蔓被四娃逗笑了,“这个我可决定不了,这要看你的表现,万一你闯了什么大祸我不但生气,还会直接揍你,还你一个完整的童年。” 罗四娃也笑了,“大姐你才不会。” “我要真的打你,你会不会怨恨姐姐?” 四娃想想自己的性子,搞不好以后真会闯祸,认真地罗蔓说:“不会的,大姐你打不到我,我会跑。”所以也不会怨恨。 罗蔓:挺好的,孩子不傻,挨打还知道跑。 罗蔓不知道这句话在日后一语成谶 ,当拿着棍子满山找罗四娃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摇出自己脑子里的水。 陈阿婆看到姐弟情绪缓和下来,顺势将这个话题带过去,“行了,出咱们也该回去了,来这一趟也好,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糊涂蛋。等你陈叔回来咱们再仔细问问,这里可真是有大问题。” 陈阿婆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罗蔓不好意思对陈阿婆一笑,刚刚姐弟几个动静不小周围的人都懒懒散散地看了一眼就事不关己地盯着磨坊里面,要是丰大人放话可以发东西,他们就要拖着这身老骨头去抢一抢。 罗孝奉从地上站起来,扔下手里的木棍,将大姐带到自己的泥土画面前。 “这是?”罗蔓诧异地看着罗孝奉。 地面上有一群骷髅头小娃娃,一个个露出诡异的笑容,四周散落着人类的尸骨。 “你想告诉我什么?” 上一次是一个吞乌鸦的男孩,这一次是一群骷髅娃娃,虽然笔触稚嫩,但是已经能够看出浓郁的黑暗画风和致郁氛围。 罗孝奉指了指画又指了指磨坊。 罗蔓皱眉,随着他的手来回看,突然灵光一闪。 孩子、骷髅、尸体。 奉孝奉是想告诉她,这个磨坊里有人做下了恶事,因为自闭沉默,他往往容易被人忽视,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观察到的。 罗蔓仔细的观察了一圈磨坊,外面都是老人,磨坊里外围是男人,最里面是女人,她记得曾经透过未知万花筒看到过女人抱着孩子,所以孩子们呢? 罗蔓感到一股凉气爬上自己的脊背,逃荒两百多人,连年迈的老人都来了,却不见孩子。 这个丰全! 罗蔓看着罗孝奉,“三娃,告诉姐姐,你知道什么?” 罗孝奉紧紧抿着嘴,神色仓皇,领着罗蔓来到磨坊的后面。 罗孝彦抱着六娃,四娃五娃和陈阿婆跟在后面。 第二十七章 笼子 在罗蔓走出磨坊后,丰全为了捡起来几乎被罗蔓扯下来的脸面,对着领东西的众人又是一阵洗脑。 人群中有几个汉子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悄悄从人群里躲出去。 他们几个无儿无女,不用被丰全辖制,倒还真不如听那丫头的去小凤山闯一闯。 起码能活的像个人样。 几个汉子的出走,让身边的人一阵恍惚,却不敢跟着一起,只能乖乖的跟着队伍向前挪动。 丰全正在训话,陆盛一直关注着人群的动静,看到这一幕也不觉得意外,在少女说了那些话后,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都信服了丰全,实际上都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还想以前一样了。 这一个一个村子路过,丰全接收许多孤寡老人,他曾经拍着他的胳膊玩笑的透露过,这些都是货物,等他日后改换门庭了,可以考虑把这条线的关系都转让给他。 陆盛忍气功夫一流,当时就露出欣喜的笑,顺势表了忠心。 丰全现在不动那个少女,只怕还有忌惮那个危险男人的原因。 陆盛面上不动声色,将底下人的表情姿态收入眼中,暗自思量。 这边罗蔓跟着罗孝丰一直往外走,罗蔓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三娃,这是要到村长家?” 这路明显是上次探索和安村时通向村头的路。 今天的罗孝丰不但破天荒地主动跟人搭话,虽然只是把她拉到画的面前,到现在对于罗蔓的提问也及时点头给了回应,让罗蔓有些受宠若惊。 等几人赶到村长家时已经快要午时了,几个人额头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 罗蔓就发现这两个挨得很近的房子都是人居住的痕迹,门前马车行驶的车轮印,再向远处看还有新鲜的马粪。 其中一个院子虚虚地掩着,像是不怕有人进来,也不在乎谁无意间闯进去,另一个就紧紧关着门,仔细听好像有人在屋里窃窃私语。 罗蔓一时拿不准主意,看了看罗孝彦,又看看罗孝奉。 罗孝奉一直指着锁着门的屋子让罗蔓进去。 罗蔓叹了口气,跟陈阿婆说:“三娃一直让我去里正家看看,反正来都来了,不看明白我也不安心,你们就去村长家探一探,这边我跟三娃想办法进去。” 陈阿婆也不多问,想嘱咐什么看到罗蔓自有打算也不多说,就宽慰她道:“放心,我给你看好四娃五娃他们。” 罗蔓感激一笑,她就是怕几人分开,四娃闹腾起来不太好。 几个人说好就各自进去了,罗蔓看着大门外面的锁,思考着自己以前是不是学过开锁技艺,不然罗孝奉怎么就这么笃定让她来看这屋子。 罗蔓转头看向一侧的罗孝奉,罗孝奉也无辜地回望。 到这时好像把罗蔓带到这他就完成任务一样,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画画。 “你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我实话跟你说,我大概知道这个丰全不是什么好人,在流民中一直实行驯兽方法,我也猜到了画里的意思一些,他丰全是拿流民的孩子威胁他们?” 罗孝奉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正在罗蔓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好像警觉到外面有人,有细微的脚步声跑过来,透过门缝,罗蔓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她惊喜地对着门外小声的说:“是你吗?乌鸦哥哥?你来救我了?” 是女孩子的声音,罗蔓立刻看向旁边的罗孝奉,乌鸦哥哥?喊他的? 这,有点意思了。 罗蔓悄悄打趣:“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外号了?你不是叫三娃吗?” 罗孝丰红了耳朵,不理罗蔓的话。 他对着木门轻轻地敲了一下,算是回应她的话。 女孩说:“乌鸦哥哥你等着,我去找慕哥哥拿钥匙。” 罗蔓在心里疯狂吐槽,合着你们自己都有钥匙了,还让她来干嘛? 不一会小姑娘又跑了过来,从门底下将钥匙送了出来,“钥匙给你了,快帮我打开门。” 罗蔓弯腰捡起钥匙,一时有些莫名,这怎么感觉像是针对她们姐弟的计策呢,别刚一进去他们就被套麻袋了。 罗孝奉拽着罗蔓的袖子,指着锁。 “行叭,服了你了。” 罗蔓将门打开,随着木门发出的咯吱一声,门后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直到看见罗蔓和罗孝彦,她先是惊喜地冲着罗孝奉甜蜜的笑,杏眼弯弯,“乌鸦哥哥,你真的来救我啦。” 之后又不好意思地对罗蔓扭捏地说:“谢谢你阿蔓姐姐。” 罗蔓看到这个女孩,才恍然大悟,这个六七岁的女孩叫梅莺,是他们在定阳县的邻居。 那个时候父亲和母亲还在世,一家子居住在一个巷子里,街头巷尾小孩子也多,罗孝奉有时候就跑出去躲起来,这个女孩经常围着罗孝奉身边看他画画。 乌鸦哥哥?想到第一次看到罗孝奉画的那幅乌鸦图,罗蔓有些明白了。 罗孝奉天生不爱说话,自闭又沉默,家里孩子多并不能照顾到他细腻的内心,于是他只能靠画画来表达情绪。 他的画阴暗又孤独,那只乌鸦就是他自己,被吞掉的乌鸦,就是被抹杀的自己。 他曾经是那么的寂寞和悲伤,他画了无数画来告诉他的家人,可是罗二只是看着不说话的三儿子皱眉叹息,母亲的全部心神都在双胞胎弟弟身上,大姐自己还是个孩子,只能勉力照顾自己又帮着做些家务。 没有人来爱他,他也很难得到爱。 他的画是在告诉别人快来爱他。 可是没有人肯看一眼,只有梅莺。 所以即使罗孝奉不怎么跟小女孩说话,也一直让她在身后看自己画画。 两个小孩就有了奇怪的友谊。 罗孝奉依旧是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地面。 罗蔓内心震惊又有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就说罗孝奉怎么可能这么反常,就算是丰全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三娃的性子就算发现了,也没有这么迫切想要阻止的意愿。 “阿蔓姐姐,乌鸦哥哥,快跟我进来。”梅莺把门关上,在前面对他们招手。 罗蔓现在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比如梅莺怎么在这?她又是怎么寻求罗孝奉帮助的?这个上锁的门是怎么回事?钥匙又是怎么回事? 但眼下实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罗蔓跟着女孩进了院子,原本是养猪的棚子现在住进了一匹枣红色老马,棚子对于马来说有些太矮了,老马就躺在地上,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老马拖着的一架马车,车架子随意地扔在院子里,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放在哪儿了。 直到进了屋子,罗蔓才明白,原来那个车里装的是这个啊,怪不得比旁边的车厢要大上这么多。 本该空荡荡的屋子里装着一个硕大的铁笼子。 笼子里的男子一身绯红锦袍,衣襟上绣着缠枝花,眉如远山,眼神寂然,薄唇微微勾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吻。 俊美无双的男子抬头含笑,无视周身的铁笼子,处之泰然。 罗蔓被男人出色的外貌和气质惊艳一瞬,就回了神,不得不说看过娱乐圈这么多俊男美女,这个男人的气质是极其特别的,杂糅着神的纯洁和魔鬼的诱惑。 世人都喜欢劝风尘女人从良,拉良家妇人堕落,可这些都不如看如神佛一样的男子受难让人来的热血沸腾。 心思龌龊的人恐怕当场就要把持不住,可惜,他面前只有对这些无感的罗蔓和年幼不知事的梅莺。 梅莺看不得时慕这样,当场就啜泣起来,“慕哥哥,我找到人来救你了。” 时慕对罗蔓歉意一笑,近乎叹息地对梅莺说:“莺儿,哥哥怎么跟你说的,不能拖累别人。” 梅莺连忙摇头,“不是的慕哥哥,乌鸦哥哥是我的朋友,我们以前就认识了,阿蔓姐姐是个好人,不会拒绝的。我们要打倒丰全,给其他哥哥姐姐报仇!” 时慕没有理会梅莺孩子气的话,这个孩子善良又软弱,别人稍微一哄就把什么解救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过她倒是还真有本事,在这个档口找来熟人,没有浪费陆盛费尽心机得来的钥匙。 时慕知道自己的外表很有欺骗性,是丰全手里长的最好的。当初他们被辗转卖到定阳县时,其他人都被早早卖了,只有他被丰全当做奇货可居的翻盘筹码,一直留在手里。 谁知道荒年让人歇了心思,大家都自顾不暇了,谁还有心思买奴隶,眼看着他就要砸手里了,丰全急了,开始收拾东西带着手里的粮食货物想要到江南东山再起。 可惜了,在定阳县有人盯着他,他逃脱不了,但是在路上他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只要… 时慕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眼前的少女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呢? 看出少女眼里的疑惑,时慕低垂着头轻轻叹息,“我知道你肯定对这一切都很好奇,你曾经和莺儿是邻居现在又遇上那就是缘分,告诉你也无妨。” 罗蔓哼笑,这一听就是麻烦事,可别,她还不想要这个缘分呢。 “莺儿也是可怜,你应该知道定阳县关城门的事了?莺儿就是那个时候被卖给丰全这个奴隶贩子的,因为握着她的卖身契,她反倒没怎么受限制,你可以去旁边的屋子看看,那里都是流民的孩子,全被丰全灌了药。” 罗蔓脸色一变,给孩子喂药,多歹毒的心思。 “他跟流民说,这样可以保持体力,吃的少不说,不哭不闹大人也省了心。”时慕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真像为世人罪恶而痛心的佛陀。 “他倒是没敢直接对流民说给孩子喂药,只说孩子都喜欢我,愿意跟在我身边侍奉。”时慕看着罗蔓眼里的清明自嘲一笑,“你也知道我的外貌有些欺骗性,好像这些人都认为长成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心思纯净善良一样。” 后面这句话带着一些真情实感,他时慕不说是个天生的坏种,起码也是个心有城府的人。 “所以,他们全都信了,任由自己的孩子被丰全掌控?可是这样时日一长,孩子的身体坏了不说,跟自己的父母也要生疏了,奴隶贩奴隶贩,他这是要白白得一批的奴隶啊。”罗蔓恨的咬牙,这个万恶的奴隶贩子。 时慕有些好笑地看着急迫的少女,还不到他肩膀的少女因为这个消息眼里冒出愤怒的小火苗,看起来生机勃勃,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有生气的画面了。 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时慕安慰道:“也不是全然相信,可是当所有人都这样做了,你又没有反抗的能力的时候,所谓的清醒就是出头的椽子。” 出头的椽子先烂,没有人敢,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 “你是如何打算的?” 时慕面露苦涩,“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总不能一直被药物戕害,你若是有办法,就找人帮忙救救他们。丰全身边没有几个可信的人,他靠的就是捏在手里的卖身契和的粮食。” 比如他的卖身契,还有一直被粮食辖制的一众流民。 丰全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雇佣镖局,可他一个下九流的奴隶贩,靠着卖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奴隶哄得雇主开心,谁又真正瞧得起他? 要不是有人恶意践踏他,他又怎么会落在丰全手里。 罗蔓深思起来,总觉得这里还有她没勘破的点,既然没有强有力的打手,只要流民一起反了,杀了丰全抢了粮食和卖身契怎么就被逼到这个地步。 除非?除非丰全背后还有势力支持,只看他带着的这点粮食,他很难养活这一两百人。 想到一种可能,罗蔓问:“你们一直不敢打草惊蛇,是因为丰全只是个打头阵的,后面还会有其他势力跟来。” 到时候还没刚翻身当家做主,看到被杀死的丰全,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时慕有些惊叹,这个看起来瘦弱的村姑,竟然有这样的洞察力,当下也不隐瞒,“定阳县城门一开,丰全就着急带着我离开,他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实力,偏偏又贪又毒,他走之前留了一些手下在城里收刮粮食,不出几天他们就会带着粮食来和安村,一方面是为了看管我们,另一方面是为了势力汇合,丰全不能死。” 不能死,但是能疯,最好疯的能和那些心大的人分崩离析。 只要他们离开和安村,他们这些人就彻底安全了,既有粮食,又得了自由,怎么着也能活着到江南。 难度很高,但不得不说回报丰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能拿出钥匙,证明丰全那里肯定有你的人,比如说,那个一直在丰全身后的人。”罗蔓挑眉,不想接下这个全靠良心发力的麻烦事。 时慕也不否认,轻轻一笑,“我原本也没想到莺儿会把你们带来,我以为来的起码是那个敢朝丰全射箭的男人。” 到这时罗蔓才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 梅莺 这一切还真都是个乌龙,罗孝奉曾经在离开定阳县之前给梅莺留下一幅画,告诉梅莺他要和姐姐去大伯家了。 可惜罗孝奉不识字,只会画一些简单的画,还好梅莺经常看他画画,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告别意思。 可是对于小梅莺来说这是个让人难过的消息,长得好看画画又有趣的小伙伴要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就去问父母罗家人都去哪了,得知答案后,她一直把和安村记在心里。 谁知道还真的就来到了和安村,梅莺没有人管,在其他人忙着翻罗蔓家墙头的时候,她也悄悄跑出去四处寻找罗孝奉,一路上都在画乌鸦,告诉他自己在最大的房子里,她遇到危险了,快来救救她。 梅莺倒是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乌鸦哥哥会不会已经离开安和村了,反正她看到一个地方就画画。 那画风抽象到,罗蔓盯的眼睛都疼了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正罗孝奉就看懂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就画了一群骷髅娃娃,表示重要的人遇到危险了。 这个时候罗蔓就想敲他的头,骷髅娃娃就骷髅娃娃呗,你干什么还让人诡异地笑,还有遍地的尸体。 艺术创作可不能这么搞! 罗蔓当着时慕的面就手指就戳在罗孝奉的脸上,“以后给我好好画,艺术可以接地气,但是不能接地府!” 罗孝奉眨巴着无辜又迷茫的眼,大姐不懂他,但是大姐生气了。 罗蔓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看向笼子里闲适的男人说:“你也知道了,这事就是乌龙,我帮不了,至于陈叔会不会帮你,我回去可以替你传达一下,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样就够了,多谢你。你叫阿蔓?”时慕漫不经心地问。 “我叫罗蔓。” 什么阿蔓,叫的这么亲昵,打量她没文化呢,古人称呼人小名多用阿或奴,比如曹操的小名阿瞒,许攸当年不管在公开还是私人场合都直呼曹操“阿瞒”,惹怒了曹操最后被杀了。 她虽然不介意这么被称呼,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没必要跟他有太多的牵扯,能毫无愧疚地利用一个女孩的善良,又能是什么好人? 他口口声声说丰全是个没有什么势力的奴隶贩,那以他的姿容样貌又是缘何流落在丰全手里的,只怕他身上的麻烦更多。 啧,罗蔓不耐地舔了舔嘴唇。 “哦,那就是阿蔓,我是时慕,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唤我金刚奴。”亲自提起这个名字,时慕一时有些恍惚,这还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小姐给她取得,哪知道世事变化无常。 “你们该回去了,把门锁上后记得把钥匙放进门缝里,莺儿会拿回来。当然你若是不相信,也可以去旁边看看睡着的孩子们。” 罗蔓才没心情探究这个男人的隐秘往事,跟着梅莺去了隔壁屋子。 一推开门,地上铺的都是草席,大约三十多个孩子整整齐齐地躺在上面,小脸憋的通红,头发也被汗湿了。 屋子里一股尿骚味和孩子身上的奶腥味混合在一起,罗蔓只好屏住呼吸。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健康状况如何,最小的孩子看起来才两岁,还没有六娃大。 罗蔓心情沉重地跟着梅莺出了院子,梅莺小心翼翼地觑着罗蔓的脸色,不敢说话,直到罗蔓锁上门把钥匙从门缝下面递过来。 梅莺忍不住开口,“阿蔓姐姐对不起。” 小孩子声音里都是忐忑。 罗蔓心情复杂,“莺儿,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不喜欢慕哥哥,也不喜欢我来找乌鸦哥哥。我不是个好孩子,他们都骂我是奴隶贩的走狗,我以后还会被卖掉的,我救不了慕哥哥也救不了别人。”梅莺躲在门内哭了起来。 罗蔓深吸一口气,“莺儿你听着,你是三娃的好朋友,我不会反对你们做朋友的。你还小,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不要自责,不要理会那些难听的话,大人有时候是不讲理的。你的慕哥哥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会有人来帮助他的。” “是阿蔓姐姐吗?” 罗蔓没有说话,看向一直低头沉默的罗孝奉,轻轻踢了他一下。 罗孝奉回过神来,又像来时一样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梅莺平复了情绪,破涕为笑,“乌鸦哥哥我知道啦,谢谢你。” 罗蔓听到脚步声跑远了,应该是梅莺回屋了。 “说说,你又许诺她什么了?” 罗孝奉注视着罗蔓的眼睛,执拗地说:“大 姐 帮。” 罗蔓无奈扶额,“你知道这是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吗?那是你的发小,你的好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看到罗孝奉受伤的眼神,罗蔓投降了,这个自闭的弟弟又一次为了友谊突破自我,她不能把他打开的心门关上。 “好好,弟弟都是债,我想想办法。” 罗孝奉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姐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帮,她看到那些睡着的孩子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恐怖了。 罗蔓和罗孝奉出来的晚,陈阿婆他们已经出来一会了,正坐在树荫下乘凉。 看到罗蔓带着罗孝奉出来,陈阿婆站了起来,拍拍身后的浮尘和稻草,四娃五娃跑过去给罗蔓说自己刚刚的见闻。 四娃说:“大姐,我们看过了,有一间屋子放了好多粮食。” 罗蔓想那里应该是丰全存粮的地方。 五娃紧接着说:“大姐,我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你看大哥手里拿的是什么。” 罗孝彦将手里的羽毛箭拿给她看,“大姐,我和陈阿婆看过了,这个应该是陈叔的箭,应该是陈叔警告过那些流民之后又来了这里。” 罗蔓咂舌,这陈叔也太厉害了,又刚又猛,一个不满就直接怼人家床头上放箭。 罗蔓看向陈阿婆,这一上午几人不停的忙活,陈阿婆有些累到了,脸色发白。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陈叔没跟我说过这个。今早我起来后就让我告诉你们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们姐弟了,也不知道他这会子是做什么了。” “没事,等找到陈叔就知道了。我怀疑今天他们在磨坊集会就是为了昨天陈叔放箭的事,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面子,丰全肯定不会说出真相,但是会趁机给流民洗脑。” 罗蔓猜测他可能不单单做了这些事情,也许还会通过别的手段,让他的手下快点来和安村,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想到还在沉睡的孩子,罗蔓脸色一变,对他们说:“我们快点回去找到陈叔,事情可能有些糟糕。” 第二十九章 信鸽 罗蔓姐弟和陈阿婆一起回了陈家,到陈策的屋子看时,发现床上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痕迹。 陈阿婆对罗蔓说:“咱们在厅堂等等,说不定一你陈叔一会就回来了。” 眼见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罗蔓不想来回跑浪费时间,就跟着去了厅堂,陈阿婆端来一盘糍粑,上面撒了点红糖,又拿出上次罗蔓送来的果酱,让他们几个配着吃点垫垫肚子。 罗蔓没有推辞,拿了一块糍粑给六娃,凉了的糍粑有点硬,六娃的小奶牙费力地啃着。 陈阿婆是不吃的,看到六娃吃的费劲,就笑着说;“我老喽,牙口不行,这糍粑还是前几天刚打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的快不能吃了。六娃的奶牙也啃不动,我去用油给他煎一下。” 罗蔓知道这不是客套话要不是及时拉着陈阿婆真要到厨房给几个孩子重新煎糖糍粑吃。 “那就这么娇贵了,以前什么东西没吃过啊,不用再费力去做,六娃也吃不了多少,我们略坐坐就该回去做午饭了。” 陈阿婆拗不过罗蔓只好又坐回椅子上,端了碗水喝,她一大早就跑出去,也折腾的累了。 就在罗蔓等的有点心焦的时候陈策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只信鸽。 陈阿婆站起来欢喜道:“哎吆,这可好,阿蔓你们姐弟几个中午就不不回去了,留在这阿婆给你们炖鸽子汤,你们不是早就说要尝尝阿婆的手艺了吗?这不就巧了,就今天,看看能不能把你们都香个跟头。” 说着就要接过陈策手中的鸽子。 这个灰白的鸽子看着白胖胖的,绿豆大的眼睛还有些晕乎,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陈策躲过陈阿婆伸过来的手,无奈地说:“恐怕不成,这鸽子暂时吃不了。娘你还换个给阿蔓他们展示厨艺。”? “怎么?这鸽子还大有来头?” “大有来头。”陈策一边回答,一边进屋,找了个空碗倒了碗水一饮而尽继续说:“这事说来话长。” 陈策昨夜一直在罗蔓姐弟的屋子外巡视,还要担心有人不长眼跑到自己家打扰到老娘休息,一晚上都在两个屋子来回窜。 直到天渐渐亮了,陈策越想越气愤,据他知道的消息这群流民日子还是不错,一路上还有人给发东西,就是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来头。 想着这些人应该都是有人管着的,他直接摸到了领头的屋子,翻墙而入对着窗户射了一箭做个警告。 事情简单到不可思议,他还正纳闷这人带着大批粮食也雇个镖局打手护送着,但他只是来简单的警告一下,并不是来打劫的。 他回家之后稍微休息了一会,想着昨晚属实是冲动了,怕人有后招,急忙交代陈阿婆看着罗家姐弟,就起身往定阳县打探消息去。 走在半路上遇见从定阳县出来的人,他拦住问了问情况,那人脸色当即就变的惊慌失措,告诫陈策现在的定阳县那就是龙潭虎穴去不得,那些大户人家直接带着家产雇船从绿沧江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下九流的货色在定阳县兴风作浪,比如曾经的地痞流氓、走私犯、奴隶贩,那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狠的不得了。 他们是好不容易从定阳县逃出来的,逃不出来那就一家子卖儿卖女自卖自身好歹能混口饭吃。 陈策打消了去定阳县探消息的念头,曾经一起跑商行镖局的弟兄们只怕早就跟着大富人家的商船离开了,他就是去也打探不出什么信息了,除了看到如同人间炼狱的场面别无用处。 陈策道谢后扭身就回了和安村,那些逃荒的人打算从水路去江南,除了价钱高一些,也好过走陆路受罪。 陈策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和安村的这一批流民刚入村一天就做出翻墙寻物的事,虽然是未遂,但也能看出来充满了不定因素,他和母亲还好说,就是罗蔓几个半大孩子,要是谁有什么恶意,掳过去卖了也没处说理去。 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只胖乎乎的信鸽飞出和安村,陈策长久以往养成的猎人素养,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和安村别说有这么胖的信鸽了,就是耗子都没这么油光水滑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借着信鸽传送消息。 想必是害怕他带来的威慑力要去定阳县搬救兵,陈策当场冷笑一声,爬上距离最近的一棵树上,找准时机用袖箭将信鸽打了下来。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鸽子,现在这鸽子正蠢呼呼地咕咕叫唤,丝毫不知道有人心心念念要炖鸽子汤。 罗蔓听完事情的经过只能感叹无巧不成书,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拿下来,罗蔓佯装不识字,好奇地看了一眼就将信递给陈策。 这果然是一封求救信,丰全被吓破了胆子,在信里大骂穷山恶水出刁民,让众兄弟们带着钱粮速来一起去江南。 只是这字颇有风骨,笔力遒劲,实在不像是出自丰全之手,罗蔓脑海中浮现两个人影,一个是站在丰全身后的清俊男子,一个是关在铁笼子里气质清贵,面如冠玉的金刚奴。 就是不知是两个人中的哪一个。 陈策来时就将信看过一遍了,这次随意扫了一眼就将信放在茶桌上,看着罗蔓有些愧疚地说:“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都是我一时冲动,要是我的弟兄们都还在,怎么也不可能害怕一个奴隶贩子,我就是怕一时不注意让你们姐弟被牵连。” 四娃看不得最近的偶像愧疚,赶在罗蔓开口前回答:“放心陈叔,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今天我们还去村长家看到了你的羽毛箭呢。” 罗蔓好笑地看了眼马屁精罗四娃,也跟着说:“陈叔,你不用自责,如果不是你我们昨晚恐怕也没那么安生,得罪丰全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你那一箭,他只要盯上我们姐弟六个,仇恨也是避免不了的。” 让一个奴隶贩放弃六个无依无靠没有亲族的孩子,那简直就跟金子掉在丰全面前告诉他这是假的不要捡一样难办。 罗蔓是真心不想掺和这些事,可是这其中涉及了罗孝奉和梅莺,还有那群无辜的孩子,她就不能当作相安无事的轻拿轻放。 “他是一个奴隶贩,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我今天跟着三娃去打探情况了,丰全迷晕了一屋子的孩子,那些都是他用手段从流民哪里抢来的。 丰全以粮食和孩子的安全为要挟一直奴役流民,因为不清楚后面是否有其他势力介入,有心想反的人一直不敢动作。陈叔,你带回来的信鸽可真是及时雨啊,起码能拖住丰全的手下,剩下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罗蔓将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 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陈策瞬间阴沉着脸,眼里阴云密布,陈阿婆也变了脸色,除了不明所以的六娃和已经知情的罗孝奉,其余几个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第三十章 偷天换日 罗蔓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所以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封信换个说辞送出去,不知道丰全和他的手下是如何约定的,万一一直不见信送过来恐怕也不妥当。” 陈策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罗蔓说的在理,“你说的对,这信鸽暂时留着,要找个人模仿他的笔迹,只是这事也有些难办,这字写的太好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 罗蔓盯着陈策手下的那封信,思考着该如何将信伪造的天衣无缝,天衣无缝? 心里一激灵,罗蔓想到了一个方法,唇角勾起,“陈叔,你要是信得过我,这封信就暂时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拿着。”陈策将信封递给罗蔓。 “大姐,你?”罗孝彦脸色苍白,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住了。 大姐要做什么?怎么做?丰全那个奴隶贩子可比普通的人牙子可恨多了,还有梅莺,他还记得她,一个巷子里的邻居,她还那么小,就沦落到这种地步。 罗孝彦心里复杂极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罗蔓安抚地看了罗孝彦一眼,也没回答只是接过信对他们说:“陈叔、阿婆我要先回家一趟,看看我的想法是否可行,二娃你看好弟弟们。” 罗孝彦失望地点头,看着大姐疾步离开。 罗蔓拿着信匆匆回家,刚一进家门就关上门窗,打开复制系统。 [系统?我可以创造出一封新的信件?] 复制系统不怎么辖制宿主,只要罗蔓在它划定的升级范围内那就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别说只是复制一封信了,只要有本事她还能复制一个自己。 [当然。只要宿主自己想清楚具体创造事物就可以。] 得出明确的回答后,罗蔓仔细的观察这封信,字不多,在信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的印章,当时看的急还真是差点就忽略了。 按照自己的想法,罗蔓将这封信的字迹一一剪开,拿出自己需要的字重新组合排列又将那个带印章的部分放到右下方。 [我要创造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纸。] 系统自动检测后【是否花费五十积分创造出字片的延伸物?】 [复制!] 罗蔓还是第一次看见系统是如何进行创造的,就像真的有神迹一样,被拼在一起的纸片和印章部分如同触角一般,各自像周围延伸出同色系的纸片,直到所有的纸片汇合调整,一张和之前那封一模一样的信就出现在桌子上。 只是里面的内容早就不一样了。 罗蔓将信举起来仔细观察,果然天衣无缝,就是亲自写这封信的人来了都要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这样写的。 将信收好,罗蔓又去了陈策家。甫一进去就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罗孝彦已经收拾好心情,看到她还高兴的摆摆手,又继续带着几个弟弟围着陈阿婆团团转,陈阿婆也乐得让孩子给她打下手。 看来今天中午要在这吃午饭了,罗蔓也不过多的干涉,现在两家这关系实在不好推脱。 罗蔓找到厅堂里陈叔,他累的直接在椅子上小寐,浓眉紧蹙。 “陈叔?”罗蔓轻轻唤了一声。 陈策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竟然累到在厅堂睡着了?陈策揉揉眉心,说道:“我娘正在忙午饭呢,你今天就别回去做饭了。” 罗蔓闻言一笑,“我看到了,正好尝尝陈阿婆的手艺。” 陈策也跟着笑了,“你那信真的解决了?” “你瞧。”罗蔓展开手里的信让他看。 陈策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喃喃道:“你还有这本事?你会模仿字迹。” 可是他自己又仔细看了一下,实在太像了,字还是原来的字,那个极小的印章也在,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罗蔓无辜的睁大眼睛,也不解释,就腼腆地笑笑,好像接受了这个说辞。 没等来罗蔓的回答,陈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将信放在阳光下观察,想起先前那封,扭头问罗蔓,“那一封信已经毁了?” 看到罗蔓点头,陈策走到放鸽子的小笼子里,这鸽子正悠闲地吃着玉米粒,喝着水,时不时抖一下翅膀。 看到将自己打下来的人类,不屑地将屁股对着他。 陈策打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有灵性的鸽子,就是不让它送信,他也不舍的杀了。 打开笼子将鸽子提在手里,肥嘟嘟的鸽子安静的躺在他手心装死。 “嘿,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鸽子,行了,不杀你,不过你要乖乖地去送信。” 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将信重新绑在它的右腿上,摸了摸信鸽油亮顺滑的羽毛,就轻轻一抛。 鸽子展开翅膀,摇摇晃晃飞出陈家。 陈阿婆在庖厨还关注着院子里的情况,看见事情解决了,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罗孝彦和五娃顺着阿婆的视线往外看,余光看见天上飞着的鸽子,也知道一个麻烦事没了,高兴的咧开嘴。 庖厨开始传来呛人的香味,陈策经常走商,家里香料多,陈阿婆又是手艺高绝,罗蔓坐在饭桌前当了一回甩手掌柜,看着一盘盘菜端进来,也开始期待起来。 直到陈阿婆将最后一盘烩牛肉端进来,罗蔓馋的要流口水了,桌子上的肉菜多,还多是腌制过的,也见不到什么青菜叶子,但这已经很丰盛了,什么辣炒兔肉、蒸熏肉、宫保野鸡丁、烩牛肉……几个人面前还摆着煮的软烂的豆饭。 这是把家里的肉菜都拿出来了? 几个孩子彼此对视着,有些不敢下筷子。跟着陈阿婆后面忙碌的时候不觉得,这直到一盘盘菜放在眼前了,才意识到不妥。 罗孝彦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大姐,见大姐脸上还挂着笑,也稍微安心了。 “快吃,都还傻愣着干什么。”陈阿婆端起了饭碗,夹了一筷子牛肉到罗蔓的碗里,“快尝尝,这牛肉可是难得,还是你陈叔以前弄回来的。” 罗蔓连忙尝了一口,入口咸香,不知道是怎么腌制的,咸味刚刚好,经过烩制又浸透了汁液,一口吃下去满足的让人叹息,里面应该是放了辣椒粉,有点点的辣味。 “阿婆,你手艺真好,太香了,肉好吃,这饭煮的也软糯清甜。” 这还真不是吹捧,手艺好的人即使东西简单也能烹调出食材的美妙,更何况这些食材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好吃就多吃点,就是做给你们吃的,我都不心疼,你们还有啥不好吃的。” 罗蔓抿着嘴笑,也不煞风景,给罗孝彦使了个眼色,罗孝彦这才带着弟弟们放心的吃起来。 两家人说说笑笑吃的喷香。 罗蔓将陈家厨房收拾妥当后,就带着弟弟们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处罚 和安村的村长家,丰全才刚刚摆上午饭,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应点心饭菜,实在是没有胃口。 陆母是负责丰全的小食堂,见丰全一直不动筷子,有些惶惑,看着冲自己摇头的儿子,也不多话,放下手里的茄干儿卤肉就退下了。 “坐下陪我吃一点。”丰全招呼陆盛坐下,看着从善如流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丰全脸色才好看些。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早知道就换一条道儿走了。”丰全心里窝火,倒了一杯黄酒一口喝干。 这和安村怕是跟他犯冲,从昨夜住进来就一直不消停。 陆盛也跟着面露不快,点头道:“咱们选的路是没有问题,只是这人嘛…”低头夹菜也不再言语。 “只是这人一个个都不识好歹。”丰全将酒杯掷在地上。 “啪”杯子四分五裂,陆盛既不惶恐也不卑下,仍旧吃着自己面前的三鲜丸子。 嗯,他娘应该是心不在焉,这饭菜火候略微差了点。 看着突自生气的丰全陆盛内里暗嘲,欺软怕硬的东西,路是你选的,人是你惹得,这就开始慌了。 “丰大人,那人未必真的敢和我们撕破脸皮,咱们手下可是一两百人,他们才几个人?况且信今晚也该送到了。到时候” 陆盛深愔和这样的人说话最要紧的就是说一半留一半,自诩聪明的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不过就凭借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还有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昏睡不知事的孩子就想着让人家好看当真是可笑。 想起信鸽带走的那封信,丰全也不生气了,只要他的弟兄们来了,那个狗胆包天的猎户和该死的黄毛丫头一个都跑不了。 “你说的对,没必要为这两个不知所谓的东西生气。到时候那猎户敲断骨头送去挖矿,那丫头嘛,就卖到最下等的青楼里去。”丰全乐的嘿嘿笑,觉得快意。 丰全盯着眼前清俊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气度,忍不住问道:“你跟着我也有些时间了,我还真是疑惑,那陆红荷真是你妹妹?” 两个人差距也太大了,一个像是文雅翩翩贵公子,一个就是村里最不起眼的肮脏村姑。 陆盛眼里划过一丝幽深,随即笑道:“当然,红荷是我的亲妹妹,只是我以前跟着先生读了几天书,对先生心生仰慕,总是想学着先生的做派,都是东施效颦,本质上我和妹妹还是一样。” 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 丰全嗯了一声,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就算他曾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也是个自卖自身的奴隶,还不是对他鞍前马后,真真是快慰。 这陆盛行事一直妥帖,跟着他的这半年办事就没出过错,想起铁笼子里的货,丰全不耐烦地皱眉,“中午就不必给他送饭了,我看他心思是越发活泛,竟然让梅莺去偷那只箭,怎么?他是想反。” 说着忍不住嘲讽更多:“他以为自己还是王府小姐的爱宠吗?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死心,他心心念念的王府小姐只怕早就风风光光嫁人了。” 陆盛没有接话,也不想跟着他一起辱骂时慕,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他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两人各有心思,一顿饭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丰全一直惦记着信鸽,想着跟兄弟们快点汇合,将手里的烫手山芋卖了换笔钱财,他们也好早日潇洒去。 陆盛看他沉思不语,悄声告辞了,刚一出屋子,就看到梅莺跪在烈日下,白嫩的小脸晒的通红,额头鼻尖都是汗。 六岁的小丫头跪的笔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声不吭。 陆盛走过去,影子为梅莺带去一丝阴凉。 梅莺抬头,感激地冲他笑,“陆盛哥哥,我不累,也不害怕。” 陆盛眼里闪过不忍,“梅莺,你时慕哥哥可没有让你拿那支羽箭。” 梅莺睫毛轻颤,慕哥哥当然没让她拿,那也确实不是她干的,但是她不能说出来。 既然慕哥哥认下了这个指责,她就不会背叛他,慕哥哥是好人,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盛也不明白,直接去里正家找他,笼子里的男子看到他来,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 “莺儿还在跪着?拜托你一会让陆大娘帮忙照顾一下。” 陆盛冷哼,“这还用你说,你怎么想的,那箭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那是丰全特意放在那里,就是为了警示自己,他今天早上可是恨不得直接叫人砸了他们的屋子。” 时慕也不生气,淡淡道:“这是个意外。” “你轻描淡写的意外让梅莺在烈日下跪了一个时辰?” 看着有些崩溃的合作伙伴,时慕冷静地解释:“这确实是个意外,咱们的计划本来是让梅莺去找猎户来帮忙,谁知道她引来了自己以前在定阳县的邻居,不过好在她那个邻居和猎户相识,计划也没有出现差池。” 陆盛有些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曲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那支箭是他们拿走的?” 时慕点头,也觉得有些好笑,“就是这样,既然他们把箭拿走也好,省的丰全一看见就发火,他那张丑脸本就不怎么出彩,一生气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陆盛也笑了,明净白皙的脸霎时生动起来,“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既然那猎户敢朝丰全射箭,必定是个有种的汉子,罗蔓将消息告诉他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只要乱起来咱们也好浑水摸鱼。就是委屈了莺儿了,我没告诉她具体怎么回事,怕她生气说露了嘴,咱们勾结在一起可不怎么好。”时慕语气微凉。 陆盛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勾结,咱们这是合作,我已经知道丰全将卖身契放哪了。只是他现在疑心病重的很,有点不放心了,今天中午还拉着我一起用膳,呵,这是打量我会在饭菜里下毒不成。”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再忍忍。对了,那个叫罗蔓的女孩特别有意思,我总觉得她才是我们的助力。” “就是梅莺的那个邻居?” 时慕点头,陆盛也想起来那个在磨坊当众怼丰全的少女,赞同道:“你说的不错,她极有意思。” “见过?” “在磨坊,她当众让丰全下不来台,后来我娘跟我说,有好几个汉子没来领粮食,想必是被她的话影响了。” “哦?还有这回事?”时慕也有些诧异了。 陆盛就将当时的情况讲给他听。 时慕听后忍俊不禁,“我现在明白丰全回来后看到羽箭不见为什么如此盛怒。” 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十二章 竹叶青 夜色已至,晚来的微风凉凉的吹着,树枝轻轻摇晃,定阳县的一间两进小院里烛火明灭,窗户上的人影也随之晃动。 几个凶恶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彼此面面相觑,一只肥嘟嘟的信鸽正躲在屋檐下的笼子里吃着上好的小米,再喝几口清泉水,屋里男人的烦恼它可管不着。 左边眉峰上有颗痦子的男人看向坐在上位穿细葛布袍的阴柔男子说:“二哥,你说这全哥什么意思?咋就不用我们去和安村了?让我们坐船直接从绿沧江去江南,这,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把戏?” “老五,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二哥不是给咱们读信了吗?全哥在信上说的清清楚楚,勿来,带着钱粮去江南。就这八个字你这个驴脑袋咋就听不明白。”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汉子,胳膊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说话时脸上的肉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坐在老五前面的是个国字脸男人,看起来极为憨厚,眼里却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阴毒狠厉,他笑着说:“三哥,那明明是九个字。” “去你娘的,就你个老四会挑错。”老三毫不客气地痛骂。 “行了,都安静些,还有你老三,全哥刚走你就忍不住挑事,瞧瞧你手臂,要是还想要就好好养伤,脾气这么火爆是嫌弃命太长了?” 上座的男人为这些弟兄感到头疼,这个大哥来信又语言含糊,跟当初约定的不一样,可是字迹还是陆盛的字,印章是大哥的印章,他发誓这绝对错不了,所以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看着下面的几个兄弟都沉默着,男人问:“老四,你觉得呢?” 老四嘿嘿一笑,还是那副憨傻的表情:“二哥,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还是要去和安村看看,反正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你要问我为啥我也说不上来。” “就是咱们刚开始都说好的,全哥先走一步收罗一批货,咱们在后面浑水摸鱼,到时候就带着粮食和钱一起去江南,走一路卖一路,咱们哥几个就发了。 你再想想这一路上能有多少吃不上饭的人,我们要是真的听了全哥的话不去和安村,直接从绿沧江离开,这一是万一遇上水匪就不好了,这二嘛,咱们没货物啊,从江上走收不到人,这砸进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浪费了。” 上座的男人沉思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既然大哥不让我们去,想必是那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咱们再停留两天将手里的东西都收拢了,一起去找大哥。” 只是还有一个可能在场的几人都没有说出来,这丰全带着最值钱的金刚奴走了,他们要是先一步去了江南,谁知道丰带着人去哪?他们就是带一船流民过去,也抵不过一个金刚奴值钱。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都同意了这个决定。 和安村罗家。 罗蔓又放出了恶作剧小蛇,不过这次没有将他当作看家神兽来用,而是给它设定了一段蛇舞。 [前往村长家,向丰全跳一晚上的金蛇狂舞。] 恶作剧小蛇:??? 它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苟!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剧情? “没错,一定要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来一段哦,如果你自带bg就好了,这怎么着也要给人整神经了?” 小蛇蔫儿嗒嗒地贴在床上,装作听不见。 罗蔓轻轻地摸着竹叶青的尾巴安慰说:“你要知道这可是蛇界最着名的舞蹈了,但凡留名青史的蛇不会一两个绝活是不行的,比如你的同类白素贞和小青,一个为爱生娃自愿镇守雷锋塔,一个姐妹情深和法海相爱相杀,真的,你要是成功完成任务那就是另一段传奇了。” 可怜的小蛇快被忽悠瘸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它和白素贞和小青那就不是一个物种的,它是高科技智能道具,那两个更是民间传说的轶闻,八竿子打不着啊。 小青蛇眼睛都转起了蚊香圈,犹犹豫豫地看着罗蔓。 罗蔓是个没良心的资本家,握着拳头娇声娇气地说:“加油宝贝,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竹叶青快速向村头爬去。 罗蔓低着头看不出情绪,月光婆娑,身穿麻衣单裙的少女在床上抱膝沉思。 她有些低落地问系统:“恶作剧小蛇我记得是一次性道具。” [是的宿主。] 唔那她就等不回来它的消息了。 只要恶作剧完成,小蛇也会自动消散。 小蛇一路向村长家爬去,高级识别功能让它自动扫面锁住正确的目标人物,眼前的男人睡得正熟,帷帐还破了一个洞,小蛇刚好从从洞口跳进去。 蛇类特有的粘腻湿滑的触感在男人的大腿上留下痕迹,直到小蛇爬到男人的脸上,慵懒的用蛇尾把男人拍醒。 可怜的丰全当时就被吓得一激灵,张着嘴巴喊发不出来声音,眼珠子瞪的都要凸出来。 脸上的小蛇将蛇瞳凑近,好奇地打量自己。 丰全腿脚紧绷,一动不敢动,巴掌大的小蛇看起来碧玉可爱,但是丰全可不敢忽视这可是一只剧毒的竹叶青,被咬上一口他能当场丧命。 看到竹叶青没什么动作,丰全就渐渐缓了过来,刚轻轻动了一下腿,那只竹叶青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直接膨胀到百倍,水桶般粗壮的腰肢,一圈又一圈将整个床铺占据的蛇尾,暗红色的瞳孔看起来冷血又凶残,它张着嘴巴吐着猩红的蛇信。 丰全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然后他又被粗大的蛇尾拍醒,一睁眼又是这条诡异至极的青蛇。 “救命”丰全的声音微不可闻,想起被发配到猪圈里照顾马儿的田庆娥,一时心如死灰,平日里田庆娥都是在房里伺候他起夜的。 更让丰全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这条巨蛇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又像是在做什么神秘的术法,开始摆动粗壮的蛇身 ,时而上仰时而低侧,丰全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直到再次清醒 第三十三章 癔症 第二天醒来,罗蔓果然没有等到恶作剧小蛇回来,系统开始通报 【一次性道具恶作剧小蛇使用成功】 罗蔓低叹一声,拿起床边的罗裙穿好走出房间。 罗孝彦一看见罗蔓就眉开眼笑,“大姐,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罗蔓有气无力地回答:“什么好消息?丰全疯了?” “大姐你真的神了这都能猜到。”罗孝彦吃惊过后就继续说:“我今天出门打探消息,不少人都说丰全发了癔症,一直念叨着有蛇,说是一条比水桶还粗的青蛇折磨了他一晚上,一直让他看蛇神施法。” 罗蔓被口水呛的直咳嗽,“什么?” “你也觉得不可信是?反正丰全醒来后就神神叨叨的,组织流民挨家挨户的找蛇呢,还要设香案拜蛇神,我还听说他把田庆娥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说是要收她当枕边人,姐,这俩人是要成亲了吗?” “咳咳,你这消息也太假了,什么枕边人,那是他害怕了,让田庆娥守夜保护他呢。”罗蔓一瞬间扭曲,怎么也没想到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走向。 说丰全他疯了,又保持了几分理智,说他没疯,他做的一件件事又蠢得可笑。 罗蔓一时也有些拿不了主意,她把道具都用了就看时慕那边能不能见机行事了。 要是实在不行,她还有积分呢,再想想办法。 时慕得知丰全疯了大喜过望,鸦羽轻颤,如玉的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周身的气质随之一变,如果说之前是佛堂里的金漆神像,敛目慈悲,现在更像是在红尘中滚了一圈,染上俗世的悲欢。 在陆盛看来囚笼里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素白的锦衣绣着云纹,男子领口微张,性感的喉结和白皙如凝脂的肌肤让人遐想。 陆盛忍不住皱眉,“我说,你也收敛点,他这是疯了不是死了,就是不知道这个疯的程度有几分,我现在可不能放你出来。” 时慕慵慵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好办,可以试探一下,你就问他愿不愿意娶田庆娥。还可以把这个当作交易好好给田庆娥说明白,她会感激你的,说不定还会放下你妹妹陆红荷设计她的事。” 不得不承认时慕这个计策确实够高明,他只要提前跟田庆娥商量好,试探试探丰全是其一,要是丰全真的疯了,那田庆娥成功嫁给丰全,不说别的起码可以将红荷和她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再有一个,计策成功了,田庆娥势必跟她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那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就算丰全的弟兄们真的来了,有田庆娥控制丰全,打发他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一箭三雕。 于是陆盛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就委屈你多住几天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就解脱了。” “这个好说,现在都忙着抓蛇呢,我也乐的自在。”时慕伸开两条长腿,懒散地靠在笼子上。 他还真不在乎什么时候出去,只要事情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就可以了。 只是,这个丰全怎么好端端的就疯了? “昨夜真的没有人来?”时慕又朝他确认一遍。 陆盛摇头,“我都没怎么睡,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那条蛇更是莫名其妙。” 这一点陆盛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能被蛇给吓疯了呢?这个时候还有蛇吗?就算是一条蛇,大家见了恨不得抓住炖蛇肉吃,怎么就性情大变? 一时也不知道是嘲讽丰全神经脆弱,还是该忧心这丰全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把戏。 时慕沉思,那这件事就有趣的很,“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左右事情对我们是有益的。” “行了,你继续躲你的清闲,我去找田庆娥说和去,没想到我也有成为媒人的一天。” 这话戳到时慕的笑点了,他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美人就算露齿大笑,也美的惊心动魄。 时慕边笑边说:“你这何止是媒人,算是皮条客?” “你这张嘴还是别说话了,闭嘴的你看起来更神秘些,一开口能把人气死。”陆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这人呐果然不能太熟,时慕的外表多有欺骗性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他卖给丰全放奴隶的一个月后。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丰全终于信任他,不但大小事物都要经过他的手,连他最大的筹码也交给他看管。 丰全将他带到一间屋子,神秘地对他说,这里面是他手里的王牌,王府小姐亲自调教的下人,人称金刚奴。 他还不以为意,直到进屋后,被囚禁的少年人跪坐在笼子里,长发如浮光锦一般闪烁着细密的光泽,深目高鼻,那浓密挺翘的睫毛每一次颤动都像羽毛轻轻漂浮,面色白皙如玉,只是眼神淡漠,嘴唇略显苍白,如同掉落人间的佛陀,周身都散发着温润的神性光辉。 他就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陆盛就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类的气息。 一样的满腹算计,一样的善于伪装,什么神性什么温润,都不过是假象。 到后来两人渐渐相熟了,深知时慕的性子陆盛还是怀念那个冷淡的男子,起码不会这么气人! “啧,没猜错你又在回忆以前?我发现你怎么年纪轻轻就一副老年人的做派,还没到你老眼昏花全靠记忆活过的时候呢,现在是不是为时过早了?”时慕毒舌的嘲讽。 “我懒得看你,你也别得意,早晚有人能把你堵的有苦说不出。”陆盛冷笑着转身。 时慕嗤笑,这样的人只怕还没出呢,他一个低贱之人,还有什么以后。 田庆娥正陪着丰全满屋子抓蛇,将床铺里里外外翻了两遍了,连个蛇鳞都没找到。 田庆娥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丰全新长出来的折磨人的招数。 可是看着丰全散乱的头发,凌乱的衣服,连鞋子都穿反了,她又摇头,觉得不像。这丰全最好面子,什么样的计谋也不值得他这样牺牲自己啊。 想到自己从醒来还没来得及吃饭,胃里咕咕噜噜地叫,丰全还在跳来跳去,活像田里蹦跶的蛐蛐,她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蛇神娘娘?蛇神娘娘?您在哪啊,快出来一起跳舞。”丰全将头伸头床底下,边找边喊。 床底下空荡荡的,只有蜘蛛结的网和满满的灰尘。 哎吆,夭寿哦,这咋疯成这样了?田庆娥心里幸灾乐祸。 呸,丧良心的这就是蛇神娘娘对你的报复呢。 饿的实在受不了了,田庆娥也不管丰全,扭身就往厨房去,她先吃点东西再陪他装疯卖傻,要不是为了这口饭,她早就伺候了。 第三十四章 成亲 刚到庖厨陆母就把她拉到一边,塞了个馒头过去,眼睛还向外面张望,“庆娥,丰大人他?” 田庆娥拿着又大又软的白面馒头也不客气,往嘴里塞,语气含糊,“这还没个准信呢,一直在找什么蛇神娘娘,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疯了。”最后两个字说的又轻又隐秘。 陆红荷坐在柴火堆里支着耳朵听,刚刚她大哥来了,也不知道跟娘说了什么,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娘听完眼睛里都亮了。 陆母平日温和的脸色露出几分惊喜,看着吃的急切的田庆娥,对陆红荷说:“多大的丫头了,一点眼力都没有,给你田婶子盛碗粥来。” 陆红荷也不生气,起身就去锅里盛了碗粥,那粥又浓又稠,看着分量十足。 “婶子,快喝点,这是我娘特意给您留的,就是想着跟着丰大人一早上担心你饿着。” 田庆娥接过碗,一个馒头吃下去肚子里有点东西,她也回过神了,今天这母女两人看起来像是有事啊。 刚刚那白面馒头,还有现在这碗粥,平日里她哪吃的着现在这好东西。 田庆娥也不急着喝,端着碗看向脸上笑意盈盈的陆母,“陆氏,你也别卖关子,我咋觉着像是有啥事等着我,这就是人家说的那啥宴?” 陆红荷吐槽,还能啥宴?鸿门宴?宴无好宴?您倒是想得美。 陆母乐了,“瞧你说的,咱们都一个村的,我啥人你还不清楚,这辈子就是想好好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这不是以前没办法也帮不了你什么,现在可是有一个好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好机会?” 陆母叹了口气说:“庆娥,我也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瞧着过的可怜,实际上多潇洒。” 田庆娥也不接话,抿了口粥,含在嘴里,哎吆,真好吃,又糯又香。 “当初要不是我家红荷不争气,盛儿也不能卖给丰全了,我每天看着儿子跟着人后面当牛做马我这当娘的心啊就跟有刀子在割一样。 你也知道我家盛儿多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小时候那三字经百家姓背的又快又好,十里八村谁不说我家以后要出个举人。”说到这陆母是真的伤心了,她这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结果这个两个孩子先后挽她的心。 女儿让她娇养的不知事,仗着年轻貌美就想改换门庭,结果惹上贵人家小姐了,为了躲避灾祸,盛儿到处求人,好不容易快结束了,又遇上荒年,家里因为这事连吃的都没有。盛儿眼看着一家三口就要饿死,直接自卖自身,红荷哭着说要卖就卖她,可是盛儿不让。 丰全不但买走了她的盛儿,还愿意让她们母女跟着伺候,混一口饭吃。 可是这就好了吗?她不甘心啊,她家以前那么美满,现在因为儿子成了奴隶这辈子都要毁了。 陆红荷也想起来当初的鲁莽无知,对自己的恨对哥哥的愧疚对母亲的抱怨,让她的心纠结成一团。 田庆娥看着眼含热泪的陆母也是忍不住唏嘘,当时陆盛好像还跟着一位老师读书呢,要不是世道太乱,老师压着他继续读书,他现在怎么着也该是个秀才公了。 又想想自己,无儿无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确实落得自在,就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你家红荷年纪小犯错是难免的,知道改正就好了。现在多机灵,那刘海从来没见洗干净过,一双眼睛都不露出来。” 陆红荷没有想到她能扯到这上面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她一个姑娘家,当初就是因为这脸惹了事,现在又在一个奴隶贩子手里,不做点伪装,她娘估计一天都睡不安生。 “还有你也多多宽心,我这也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们什么。”田庆娥混的还没陆家人好呢,这些安慰的话也到不了人家心里去。 陆母擦擦脸上的泪珠,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实在是说到这个我心里就难受。也没什么帮不帮的,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慰贴,你若是想我来帮你也是可以的。” “帮我?能帮我啥?” 陆母神秘地说:“你想想当初是因为什么跟着丰全的。” 田庆娥心想,还能有啥,她一个命硬的寡妇,吃的又多,要不是为了口饭吃谁愿意给丰全倒夜香,她是没皮没脸,又不是好赖不分。 “还能有啥,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那就对了,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一直吃饱饭。”陆母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耳语一番。 田庆娥瞠目结舌,这,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她能行吗? “这…我能行吗?”田庆娥有些犹豫,这个方法确实好,只要成了,别说吃饱了,就是那丰全还不是任她拿捏。 看出田庆娥的担忧,陆母按照儿子准备的说辞来解释,“你担心什么,这话头怎么也不能由你一个妇人来提,到时候还有盛儿在呢,他只要把话抛出来了,你看准时机接住,那事情就妥了。” “可是,万一那丰全没有…” 他要是没疯…她就完了。 “别怕,有盛儿在,他要真是装的,第一个就发落盛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又不是由你提出来的。” 田庆娥一想也是,这陆氏最宝贝她这儿子,她都敢拼一拼她还有什么不敢?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当时给丰全倒夜香的时候她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挨饿了,可是现在过得是啥日子,吃饱那就是奢侈。 田庆娥将碗里的粥喝完,一抹嘴说:“行,我就听陆盛的指挥。” 陆母笑着拍拍她的手,“这就妥了。” 田庆娥将碗放在菜板上,对她说:“那行,我这就去守着丰全,等待时机。” “去,我给你们中午做好吃的。” 陆红荷看着田庆娥出了抛出,一下子从柴火堆里跳起来,“娘,你让田庆娥嫁给丰全?这…” 陆母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什么?这事是你哥哥的意思,他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咱们无需多问。还有你最近做事毛手毛脚的,稳重些,别给你哥哥掉链子。” 陆红荷撇撇嘴,她娘永远这副样子,哥哥长哥哥短,哼,好,她哥哥,确实很厉害! 这也太有趣了,如果丰全真的娶了田庆娥,那丰全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毫无威胁。 “别傻笑了,快把碗筷收拾一下,又该准备中午饭了,如果一切顺利,最快明天咱们就可以举办酒席了。”陆母也有些忍俊不禁。 陆红荷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娘,不行,我一想到他们俩成亲,哎吆,这真的太好笑了,娘你能想象吗,田婶子多高的一个人,那丰全还没我高,他俩站在一起,就跟老鼠娶亲一样。” 陆母嗔怪道:“狭促鬼。” 第三十五章 庆贺 田庆娥回到屋里,丰全正坐在地上撒泼,那姿势那疯态,她敢拍着胸脯说,就是他们村里疯了二十年的人也没这样滑稽。 陆盛见她进来了,淡淡地说:“田婶子,你来给他收拾一下。” 田庆娥有时候看到这个陆盛就发怵,明明是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怕他。 “哎,我这就给丰大人收拾。”田庆娥走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丰全,哄着人起来,拉到里间。 里衣是不能穿了,又皱又脏,田庆娥随便找了身衣服给他换上,反正他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就是人不咋样,穿上白白糟蹋了。 要她说还是陆盛那样好颜色的少年人穿红穿绿好,那真是比天仙还好看。 换了一身淡蓝色圆领锦袍,头发也束了上去,没了刚刚邋遢样的丰全还是眼里无神,脸上呆呆的。 陆盛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以他跟着他半年的经验来说,这个丰全算是废了,不过做戏做全套。 他就让田庆娥扶着丰全来到院子里,这时院子里有一个摆好的香案,上面摆挂着一副蛇相,鎏金香炉摆在最中间,外面是三碟点心,一碟红豆酥、一碟油果子、一碟奶白杏仁。 东西不多,但也是费心整理出来的。 此时院子大开着,流民不敢进院子,只在门口围着看,有些敏锐的感知到今日的丰大人好像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可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就看到陆家小哥陆盛,从屋里拿了几根香,递到丰大人手里,那丰大人嘴唇一哆嗦,眼睛变得狂热,当即跪在香案前磕了三个响头。 嘴里高喊着:“给蛇神娘娘上供!” 等他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门外的众人才发现,这丰全也太卖力了,额头都磕红了。 陆盛温和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今日丰大人感念蛇神娘娘的恩赐,特意在此设香案,拜蛇神。” 众人不解,这个蛇神是哪位神仙,有啥好拜的? “蛇神娘娘乃小凤山山神,因大人救流民之举特意前来拜会,谁知昨夜丰大人不知此山神,言语多有冒犯,蛇神娘娘不计前嫌为大人舞了一曲赐福,大人后来在梦中才得知,此山神主掌病厄、子嗣、气运。 因此大人醒来后就到处寻找山神娘娘希望得到祂的谅解,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获得蛇神娘娘的宽裕。” 丰全呆呆地看着他,重复他的话,“宽裕?” 陆盛点头,“是的,只要大人成亲了,蛇神娘娘就会再次为您赐福。” “成亲?成亲!我要成亲”丰全大声地喊,又哈哈地笑,开始摇晃自己的手臂,好像在和谁遥相呼应。 陆盛微微一笑,“不知大人是否有心仪人选,在下可以早日为大人准备。” 丰全现在满脑子都是成亲,只有成亲了,蛇神娘娘就原谅他了,就再也不会缠着他了。 “和谁?”丰全傻呆呆地问,他要和谁成亲? 田庆娥在旁边挺起胸膛,上前一步站到丰全和陆盛面前。 “和我!” “哗”如同一滴水蹦进油锅,人群中一阵躁动,这田庆娥怕不是疯了,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 人群里的大娘们当即啐了一口,暗骂:“呸,不要脸” 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看好戏,这田庆娥真是昏了头了,丰大人也是她能指染的。 等着瞧,这次丰大人不甩她几个嘴巴子那都叫仁慈了。 陆红荷也傻眼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哥哥聪慧,可是不知道他这么能胡编乱造,还有这田庆娥,真是够生猛。 要是罗蔓知道,也不得不感叹田庆娥还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实乃女中豪杰。 丰全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瘦高女人,努力忽略心里的反感,“和你成亲!” 田庆娥笑了,“那今天就准备婚礼。” 陆盛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既不为田庆娥和丰全喜结连理而惊讶,也不为人群中的混乱而侧目,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提词器,跟在后面补充道:“丰大人要娶田婶子为妻,在下这就为你们安排。” 为这件事定性,是丰大人要娶田庆娥。 田庆娥挤到丰全的身边,拽着他的手臂,把自己贴上去,外人看来就是两人欢喜的等待自己的婚礼。 直到两人都进了屋子,众人才散去,还对今天这事摸不着头脑。 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有说蛇神娘娘真灵,丰大人都转了性子了。 有说田庆娥这下子老寡妇变俏娘子,直接成了夫人了。 说这话的人酸的不得了,要不是自己男人就在身边,她估计都要说自己怎么着也比田庆娥强。 看到门外人都走光了,陆盛面上才带上轻浅的微笑,瞥见躲到一边的陆红荷,向她走了过去,“红荷?你最近在躲着我。” 陆红荷低下头,手指搅着裙子,摇摇头。 “唉,我没生你的气,田婶子眼下是不会再计较那件事了。你啊,下次想做什么可以找我商量。”陆盛叹气。 陆红荷抬起头,眼眶都红了,“哥哥,我每次找你你都很忙,不是去看铁笼子,就是去看睡着的孩子。你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妹妹了。” 陆盛觉得这个妹妹也有些陌生,他们家以前还算富裕,父亲留下了不少家底,因此他才能读书,妹妹也不跟一般的农女一样整日做些粗活,可是后来都变了。 他成了奴隶,母亲妹妹也为了他甘愿留在丰全身边打点,有些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有意义,明明只是为了拯救一家人,反而将一家的希望都打碎了。红荷变得尖锐、充满怨恨,母亲总是带着笑,其实心里的苦能让人窒息。 “不要说这种话,你是我的亲人,我最重要的妹妹。”陆盛垂下眼睑,感到有些无力。 胜利的果实在望,他怎么有些开心不起来? “哥哥……哥哥对不起,我又说这样让你生气的话了,你放心我会帮娘把婚礼置办起来,让田婶子快点嫁给丰全。还有还有,我已经知道错了,哥哥。”陆红荷说的又快又急,葡萄眼水汪汪地看着陆盛。 陆盛心一软,那些惆怅忧郁都散去了,笑着对她说:“知道了还不过去给娘帮忙,对了,梅莺在哪?” “梅莺?哦,就是昨天跪了两个时辰的小丫头啊,昨天你让娘给她抹了药,今天我也没见到她,说不定又跑到隔壁看那个时慕了。”陆红荷毫不在意地说。 看到哥哥有些迟疑不定,她说:“哥哥,你是找她什么事吗?” 陆盛点头,“是有些事想要请她去办。” “那我帮你找她过来。” 陆红荷说完就跑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邀请 不一会陆红荷就牵着梅莺的手过来了,梅莺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陆盛,好奇地说:“陆盛哥哥,你让红荷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盛对着小丫头招招手,梅莺乖乖地过去,站在他面前,“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去做,你的腿怎么样?” 小丫头昨天跪了两个时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陆盛把她抱到陆母的屋子,让她给小丫头换件衣服,好好抹一抹膝盖的淤伤。 梅莺拍拍小胸脯说:“我的腿没事,今天我还跑去看慕哥哥了,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你呀,你的慕哥哥就这么好,让你伤还没好就跑去看他。”陆盛摸摸梅莺的小脑袋,小丫头用粉色丝带扎了两个小揪揪,可爱又乖巧。 梅莺害羞地笑了。 陆盛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丰大人要娶田婶子,想让你跑一趟去请你以前的伙伴们过来观礼。” 梅莺杏眼瞪的大大的,“丰大人要娶娘子了?” 陆红荷被小丫头的表情逗笑了,接着说:“是呀,娶的还是田婶子,快把嘴巴上合,不然一会下巴都要掉了。” 梅莺嘟起嘴巴,才不会呢,红荷姐姐老是逗她。 “那我把他们都请过来吗?”梅莺询问陆盛。 阿蔓姐姐家六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旁的人了,哇,好热闹啊,梅莺掰着手指头数人数,突然觉得快乐,一下子见这么多小伙伴。 “当然,有多少都请过来。” 梅莺眼睛一亮,“那我这就过去?” “不急,时候还早呢,婚礼晚上才开始,你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陆盛拦住这个急慌慌的小丫头说。 梅莺失望地看着陆盛,又看看靠在椅子上的陆红荷。 陆红荷对这个小丫头印象还不错,安慰道:“你现在去人家估计还在准备做饭呢,你说是留你不留?” 梅莺早就懂这些人情礼节,大家都没吃的,她赶在饭点过去,面子上实在不好看,“那我现在去帮陆大娘,丰大人要娶媳妇她肯定很忙。” 陆盛听的心里发软,这孩子真乖巧可人疼,就对她说:“那你现在过去看看你陆大娘在忙什么,给她看着火,红荷你也过去。” 陆红荷轻轻哼了声,拉着梅莺就去找陆母。 陆母正忙的晕头转向,看到两人来了,忙说:“你个丫头跑哪去了,现在赶紧的,把这些东西都洗洗,真是忙的我脚打后脑勺,这个时候上哪去整那么多席面。” 陆红荷撸着袖子就弯腰洗这一盆的生肉,边洗边说:“这事你怪我哥去,非要让我找梅莺,还有这席面也是哥哥让做的,你要是嫌弃累,就找几个婶子过来帮你呗。” 梅莺看着跟陆母斗嘴的陆红荷,无措地站在庖厨内。 陆母白了她一眼,看见梅莺有些紧张,就让她坐在柴火堆里的小凳子上歇歇,“好孩子,暂时用不着你做什么,你的任务就是盯着你红荷姐姐把东西洗干净,一会大娘给你炸肉吃。” “娘啊,你的闺女你不心疼,你干脆让梅莺给你当闺女好了。”陆红荷不依不饶。 梅莺捂着小嘴笑,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 陆母果然出去找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大娘婶子们,一个忙着蒸喜馍馍,一个剁着炸丸子用的各种材料,一个做点心,剩下的两个就跟着陆母做席面的大菜。 “哎吆,这丰大人可真舍得,多少好东西,听说还让我们观礼吃席?”一个大娘问。 陆母手上的动作不停,回答道:“大人心善,今天可是大人的大喜日子,好东西多那是肯定的。咱们也能沾沾喜气,吃个饱饭。” “那感情好啊。” 听到是自己人吃,几人做工更是用心,更是把此生的厨艺都展示出来。 陆红荷挑挑眉,什么心善的丰大人,那是心善的陆大人,都是他哥哥吩咐的,说流民没什么机会吃上饱饭,今天的席面务必让流民吃饱。 她可是看了,那粮食都空了几袋子了,还有一些珍贵的海货也拿出来吃。 期间几人说说笑笑,东西也有条不紊的准备齐全了。 梅莺看的眼花缭乱,心思早跑了,她看着陆红荷,这会陆红荷又被指挥装盘子。 “红荷姐姐,我该去找我的好朋友了。”梅莺小声地说。 陆红荷抬眼看她,小丫头坐在凳子上来回扭,看起来急得不得了。 院子摆满了哥哥找人搭起来的桌子,窗户上还贴着红喜剪纸,连屋檐上挂起来的灯笼都点亮了烛火。 看来都准备妥当了,于是陆红荷就对梅莺点头说:“快去快回,一个人小心点。” 梅莺得了令,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跟一阵风似的,一会跑没影儿了。 罗蔓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着丰全真疯假疯,眼见天色都晚了,才动身准备晚饭。 看到大姐终于从凳子上起来,罗孝彦和四娃五娃都松了口气。 大姐跟丢了魂一样,一坐一天了,还好现在肯起来走走。他都说要是不放心,他可以去村里打听打听,可是大姐不让,说万一这是什么把戏就不妙了,他们要以不变应万变。 罗蔓听到一阵敲门声,过去把门打开,正是跑过来的梅莺,小姑娘头上的小揪揪都跑散了,小脸红彤彤,像个可爱的桃子。 梅莺喘着气,小手拍拍自己的胸口顺着气,伸着头往院子里看,“阿蔓姐姐,你们就住在这里呀?” 罗蔓把门开大了点让她进来,院子里的四娃五娃还有罗孝彦看见梅莺都是一阵惊奇,罗孝彦还好,早就知道她被卖了的事,表情还算自然。 四娃五娃虽然听大姐说了,但亲自见到了还是让人惊喜,就像看到新奇的玩具一样围着她不停打量。 他们虽然年纪和梅莺差不多,但是以前还在巷子里的时候他们找她玩时,小姑娘不愿意跟他们耍,不知道他三哥画画有啥好看的,反正他一次都没看懂。 四娃指着她说:“梅莺,还真是你呀。” 梅莺看过去,一个梳着两角穿着灰扑扑小衫的男孩,脸蛋白皙,嘴唇红润,眼睛滴溜溜地转,眉毛秀气地挑着,旁边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 “你是四娃,我来邀请你们去观礼,丰大人要娶新娘子了。”梅莺认出昔日的同伴,高兴地说。 罗蔓听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要问,发现梅莺已经跑到三娃在的房檐下了。 梅莺静静地站在罗孝奉的身后看着他画画,一时院子里谁也没有出声询问。 就像两年前一样,那个时候大家还在巷子里,罗孝奉在画,梅莺在后面看。 直到罗孝奉画完了,将手里石头扔在一旁。梅莺才出声,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乌鸦哥哥,不对,我不能再叫你乌鸦哥哥了,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乌鸦了。” 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再继续做朋友了? 罗孝奉扭头看着她,小姑娘抿着唇,笑的有些悲伤。 他明白她的话,就像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他在地上画了乌鸦,一个小男孩把乌鸦吞下去了,别人看见只是骂他恶心,画的好可怕。 只有梅莺认真地问他“你把乌鸦吃进去了,就没有人记得你了,你不会难过吗?” 梅莺又说:“你别怕,乌鸦很可爱,它不会伤害别人,我来当你的朋友。” 可是现在他的画里没有乌鸦了,只有怪石嶙峋的山峰,一个小男孩在山上攀爬,有绯红的朝阳在山峰的一侧露出半个脸庞。 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罗孝奉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石头,在小男孩的肩膀上画了一只黄鹂鸟。 梅莺露出笑脸,如同春天里在枝头绽放的花蕊。 罗蔓这才出声询问,“莺儿,你刚刚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梅莺没有失去自己珍视的友谊,心里轻松,声音清脆又愉悦,“阿蔓姐姐,是陆盛哥哥让我来请你们去的,现在院子里都搭起了好多桌子椅子,还有还有,陆大娘做了好多吃的。” 小丫头说话颠三倒四的,估计是欢喜的昏了头了,罗蔓从她话里细细梳理,大致也明白了,这丰全怕是真的疯了,知道这点让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用再花点数想办法了,好耶。 不过,陆盛还特意让梅莺过来请他们,估计是要看看他们对于丰全遇蛇的态度,或者说是否是促成这件事的背后推手,还有一个估计是想要和他们商讨之后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毕竟那封飞鸽传书,他必定是知情者。 想到飞鸽,那只胖鸽子到现在也没有飞回来,该不会是路上被谁给打下来吃了。 还是说丰全的手下一直没有传信回来,那么,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扣下鸽子,而不是传信告诉丰全要么直接离开,要么因为不放心还是想来和安村看看。 罗蔓眼睛一亮,除非他们早就生了龃龉。 想到这个可能,罗蔓立刻就担忧起来,如果他们人真的来了,要是索要流民的管理权,想要接受那些人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丰全疯的时机太妙了,也幸好只是疯了,不是死了,若是真的死了,丰全手下的钱粮必定会被随后而来的打手瓜分。 罗蔓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疑虑,带着几个孩子去隔壁找陈叔和陈阿婆。 见到两人说明情况,陈策但是没什么表情,陈阿婆笑着拍手说这村子里还能遇见这样的热闹,就是不吃那一顿饭也要去瞧瞧。 陈策关上门扶着陈阿婆,罗孝彦抱着六娃,梅莺凑在罗孝奉身边叽叽喳喳,还真是人如其名,像只黄鹂鸟。 九个人就这样空着手往村长家去,谁也没想着去别人家吃喜酒,带点东西面上也好看。 幸好这是一场滑稽的婚礼。 第三十七章 酒席 罗蔓几人来的正好,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屋檐挂着下不知从哪找来的灯笼,上面贴了红囍字,烛火昏黄,映的人脸色暧昧不明。 众人都翘首以盼,等着新人上场,然后开席。 罗蔓看了一圈,发现流民里的一两百人除了孩子都来了,那天在磨坊里交谈的婶子,坐在外面的老人,脸上都乐呵呵的。 木板搭起来的案桌奇形怪状,菜还没上,但是可以想见也没几个好的盘子来盛菜。 陆红荷刚从屋里出来,看见梅莺和罗蔓就迎了过来,将几人引到一个角落里,“这里安静,你们先坐这里,新人还没出来拜堂呢。” 罗蔓姐弟和陈叔一家依次落座,梅莺也没有离开,紧紧挨着罗孝奉,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陆红荷,今天做喜席的是我娘,我哥是陆盛。”陆红荷对罗蔓有说不出的好感,这个女孩说出了她一直隐藏在心里的话,她又敬佩又向往。 罗蔓道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官司在,语气有些冷淡,“我是罗蔓,这几个是我弟弟,这位是陈叔,这位是陈阿婆。”罗蔓一一为他们介绍。 陈阿婆对丰全身边的人感官不好,就扯出一个笑脸,陈策余光在打量四周,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罗孝彦全当听不见,低头扣桌子,好像这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五娃也乖觉,学着二娃的做派,只有四娃六娃没心没肺,咧着嘴笑着喊红荷姐姐。 陆红荷感觉有些尴尬,面色微微僵硬,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就是跟丰全绑在一起的,也不多做停留,就对梅莺说:“梅莺,这是你的邻居们,你要招待好啊。” “放心红荷姐姐,我会的。”梅莺使劲点点头。 看到陆红荷转身走了,陆孝彦几个才恢复笑容,对罗蔓说:“没想到梅莺面子还这么大嘞。” 罗蔓瞥了他一眼,“别说这种话,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陈策看了一圈说:“这婚礼咋办的这么渗人?” 此言不虚,虽然说古人的婚礼多为黄昏时刻,但是眼下这情况大部分人都头挨着头窃窃私语,既寂静又嘈杂,偏偏仔细去听,又听不大清楚,脸上的神色更是隐藏在昏黄的烛光里。 看的让人瘆得慌。 罗蔓也不太理解,摇头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咱们先看着。” 正在这时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衫的陆盛出来了,袖口的五彩线绣添了一抹亮色。 陆盛之后是一对新人,田庆娥收拾的整齐利落,盘起来的头发还插着一根芙蓉银簪子,穿了一身藕荷色葛布裙子,就是裙子不大合身,短了一截,但她丝毫不在意,挺起胸膛,面上带着喜悦的笑。 田庆娥旁边的丰全,穿戴就高档许多,只是没有喜服,穿了日常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要不盯着他的眼睛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目光呆滞,眼神空洞,仿佛浑然忘我,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在陆盛的提示下,田庆娥拉着丰全拜了天地,由于没有父母高堂,他们跪拜的是一副蛇神像。 田庆娥配合的很,让跪下就跪下,还顺手拉了一把傻愣愣站着的丰全。 两人对着面前的蛇神像叩首。 这时罗蔓支起耳朵听隔壁桌的人谈论,听了个大概,才意识到这蛇神像还有这个渊源,这是在拜她的恶作剧小蛇啊。 乐的她差点笑出声,这个陆盛也太腹黑了,竟然这样折辱丰全,不拜父母拜蛇神,那这场婚礼到底是成婚还是祭祀? 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忙低着头怕众人发现。 陈阿婆说话就不客气了,指着那对即将要进去洞房的两人说:“我活了这些岁数,小时候更是去过不少地方,从来没见过这么儿戏的婚礼。咱们小凤山哪来的蛇神?” 罗蔓这才抬起头,憋笑憋的痛苦,声音有些哑,“可能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现在情况特殊,一切从简,拜蛇神也好,蛇神是媒人嘛。” “大姐,你想笑就笑。”罗孝彦颇为贴心的说。 罗蔓实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闷声笑。 笑了一会,擦擦眼泪,对他们解释:“这丰全还有今日,田庆娥已经把他拿捏住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估计也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了。” 有一点罗蔓没有说,真正控制丰全是陆盛和时慕,而田庆娥和丰全才是被掌控的那个人。 礼成之后,田庆娥扯着丰全进去喜房待着,外面是陆盛在招呼。 在陆盛的示意下,陆母和陆红荷并几个婶子端着一盘盘菜出来了,等到所有的菜上齐,陆盛挥挥手,众人狼吞虎咽的抢起来。 菜有用盘子有用碗装起来的,有的还大小不一样,不过没有谁在意这些,大家的心神都在一盘盘的肉,还有软蓬蓬的喜馍馍上,男人们没有酒,一个个也只好敞开肚皮吃。 罗蔓这一桌子都是熟人,吃相没有那么夸张,四娃五娃六娃也盯着菜咽口水,什么香酥鸭、四喜丸子、茄干儿卤肉、红白肘子… 这是将多少藏品都拿出来吃了,就为了办这一场酒席? 陈阿婆夹了一筷子鱼块尝尝,不咸不淡地说:“这鱼不新鲜,应该是鱼干泡发了做的,酱料又太重,加的这些河珍真是浪费。” 罗孝彦吃不出来什么差别,反正是难得的鱼肉,比大伯母大姐她们做的好吃多了。 这个时候河水水位下降,绿沧江里哪还有什么游鱼在,能吃上一口就不挑剔了。 陈策倒是习惯了自己老娘这条件一上来就想挑挑拣拣的毛病,也不答话,闷着头吃。? 六娃坐在姐姐和陈阿婆中间,吃的嘴边都是油渍,罗蔓撕了一根鸡腿给他磨牙。 还好最近几天孩子的伙食都不错,不然一时吃这种大鱼大肉脾胃弱的受不了。 罗蔓等了一会也不见人来找自己,就放心的吃下去。 梅莺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她快乐的东张西望,悄悄跟罗蔓说:“阿蔓姐姐,慕哥哥跟我说我可以不用再被卖掉了。” 罗蔓一怔,随后说:“那这是好事啊。” 罗蔓说不下去了,这对于被卖掉的梅莺来说真是好事吗? “你以后要去哪里呢?”罗蔓轻声问。 第三十八章 蛇神 梅莺憧憬地说:“我想和慕哥哥还有阿蔓姐姐三娃哥哥在一起。” 罗蔓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也没有给孩子泼凉水,不管怎么说时慕应该会给这孩子一个好的去处。 不比有些孩子清醒之后可以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梅莺被卖之后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定阳县乱成那样,谁知道梅莺的父母情况如何,何况把女儿卖给奴隶贩子的家人,也不值得再回去了。 席间谁也没说话,没有新郎官出来敬酒,也没有觥筹交错,喜宴就这样渐渐接近尾声。 罗蔓想起前世的社恐记忆,笑着对他们说:“这样的喜宴也不错,大家都闷着头吃,谁不用浪费口舌去交际,管他什么,先吃饱再说。” 这话逗的陈阿婆笑出声,脸皮的皱纹的舒展了,“咱们白吃一顿,日后可赶不上这样的好事了。” 几人正说笑着陆红荷又过来了,喊罗蔓和陈策一起去偏厅商量事情。 罗孝彦抱着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六娃,一脸不赞同,“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去?” 罗蔓起身站在陆红荷身后,对罗孝彦说:“这里也没什么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带四娃他们回去休息,我和陈叔在一起呢,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陈策也笑道:“二娃长大了,有男子汉的样子了。” 罗孝彦只好跟着陈阿婆,带着弟弟们先回去。 罗蔓和陈策来到偏厅时,陆盛正捧着一盏茶慢慢品着,见到三人进来,给陆红荷使了个眼色,陆红荷退出去将门关上。 “先坐下,这里有丰全珍藏的碧螺春,茶色还算不错。”陆盛抬手示意他们坐下。“你们也尝尝。” 罗蔓和陈策彼此看了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知道这个陆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说:“陆大公子今天可是大手笔啊,眼睛也不眨地就置办了二十来桌席面。” 毕竟丰全疯了之后,这些东西都是陆盛一家的了,那拿不拿出来,办不办这场酒席都无人质疑。 陆盛的声音极其温和,如同玉石相击,音色悦耳动听,“我就厚着脸喊你一声陈叔了,表面上看这次酒席没有必要,过于铺张浪费了。不少人都以为粮食掌握在我手里,流民也不用像跟着丰全一样活得没有个人样,但是这些都是表面。” 陈策问:“哦?这是什么说法?”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丰全有几个相当狠厉的手下,在丰全离开定阳县的时候就留了口信,让余下的几个弟兄们多收刮点货物,到时候转手卖到江南。”陆盛放下茶杯,脸色沉重。 “昨天丰全让信鸽送信,那封信是我写的,是让他的弟兄们收紧货物赶紧过来。” 罗蔓心说,这事他们知道,那封信已经被拦截换了一封送过去了。 “是那只胖鸽子?我刚好把它打下来,顺便换了一封信过去。”陈策看到陆盛皱眉,继续解释说:“那封信我们模仿的天衣无缝,就是你自己看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你们是如何说的?” 陈策靠在椅子上,精神有点松懈,“还能如何说,就说这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需要他们过来,我们知道这骗不了他们,原本也是打算能拖一时是一时。” 陆盛沉思道:“还真是巧,怪不得今天一直没有人来,我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罗蔓忍不住问:“所以,你今天搞的这么隆重是为了演给他们看?” 陆盛笑笑说:“是也不是,一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丰全,还有一个就是想让流民借机吃个饱饭,最后才是将这一切放在明面上。那个丰全早年有几分运道,因为一心想往上爬改换门庭,这些年也不曾成家,他的弟兄们虽然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的,但是因为受惠于丰全,对他也有几分尊敬。” “丰全成亲以后,田庆娥就可以接手丰全的一切,他的手下不会给田庆娥难堪,只会以为这是他计划里的一环,认可田庆娥,只有让那帮子豺狼快速离开和安村,我们的危机才算解决。” 罗蔓明白了,这确实是极好的办法。 有田庆娥控制丰全,他们即使有疑心也不会想太多,只会认为丰全想自己单干。 “我们没有看到信鸽回来。”罗蔓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告诉他,有些时候就是消息不互通,错过很多事情。 陆盛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平静地说:“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们不来,还扣下信鸽,恐怕早就对丰全有不满了。” 罗蔓皱眉,“那我们就这样等着?” “我们现在也只能等,尽量维持现状。即使他们来了找人问话,得到的消息也是丰全自己愿意娶田庆娥,这一切都跟我们无关。”陆盛声音冷冷的,神色幽深。 一时无话,罗蔓也端起茶杯喝一口润润嗓子。 看到陆盛在打量自己,罗蔓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 陆盛收回打量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问陈策,“陈叔,也是我好奇,这个季节山上还有蛇?” 陈策一头雾水,要说蛇的话早些时候小凤山确实不缺,他也吃过几次蛇羹。 只是后来天大旱,雨水少,后河也没什么水,蛇都喜阴潮的地方,他进山打猎不是在泥沼附近也很难见到蛇的影子。 陈策不解地问:“这蛇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陆盛没有解释,看出陈策是真的不知情,掩下眼里的深思,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我虽然编造了一个蛇神,那也不过去顺着丰全话里的意思来,他醒来后口口声声喊着蛇神娘娘,我就误以为是真的进来一条蛇,将他吓疯了。” 陆盛心里决计不相信这是丰全犯了什么臆症,总不可能他前脚刚给她说完丰全的恶行,后脚这报应就来的这么快。 他也跟时慕讨论过,一致认为这大概是人为,就是具体是怎么做的不得而知。 刚开始他们都猜测这是陈策做的,毕竟他是猎户,接触到蛇虫鼠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眼下瞧着不像这回事啊。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诚恳,该说的都说明白了。 陆盛又将视线转向罗蔓,罗蔓眨巴着眼睛,吃惊地说:“不可能,就算进来一条蛇也不可能把人直接吓傻了呀?他受到惊吓不会喊救命吗?身边没有人守夜吗?好奇怪哦,也许真的是山神显灵。”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叹气。 第三十九章 自由 陆盛看着一脸无辜震惊的少女,内心也不由得信了几分,也许这件事真的就是一个幸运的意外。 陆盛揉揉眉间,看着天色也不早了,直接说:“丰全已经不足为惧了,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关于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 罗蔓点头,事情还没彻底结束知道的人太多往往容易坏事。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陈策冲着陆盛示意之后,罗蔓跟在他身后离开。 陆红荷没敢守在窗户边偷听,看见人走之后就溜进来,“哥,你跟他们说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陆盛看到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皱了皱眉头,解释几句:“也没什么,就是跟陈叔投缘,谈一谈之后的事。” 陆红荷哦了以一声后感觉不对劲,“你跟陈叔投缘,你找罗蔓做什么?难道你对罗蔓也投缘?嘿嘿,哥哥你该不会对罗蔓有意思?” 看到自家大哥冷着脸不说话,陆红荷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做些真真假假的试探。 想也知道陆盛弱冠之年,怎么会看上罗蔓那个瘦丫头,听说十三岁了,看起来才十岁左右。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帮娘做事,我去看看时慕,还有这几天对田庆娥尊重点,最好能帮她打理梳洗,让她看起来像个当家娘子。”陆盛对这个妹妹实在有些没辙,只好多安排些活计,省的她整天瞎想。 陆红荷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我现在真的成丫鬟了,她田庆娥倒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都说风水轮流转,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 “红荷” 陆红荷看到大哥警告的视线这才收起脸上的不满,葡萄眼一转,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就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出错的。” 说到这陆红荷脸色一肃,认真道:“只要是哥哥想的,我都会帮哥哥办到。” 陆红荷扭身就走了,头上的骨头簪子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陆盛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妹妹以前最喜欢打扮,有不少发饰簪子,如今就只有这一根骨簪了,心下叹息,陆盛也去找了时慕。 早知道他会来,时慕依旧懒散地靠在铁笼子上,月白云纹锦袍让他如同月下仙人一般,头发只是松松地绑起来,脸色比前几日好看不少。 “忙完了?有什么发现?”时慕直接问。 陆盛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是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也是平日里送餐人看着时慕吃饭坐的地方。 平日里时慕的吃食要么是由梅莺送过来,要么就是陆盛送过来,丰全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再进到这个屋子里。 时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太阳了,就是来的路上他也是被困在笼子里,外面葛布盖着又塞进马车里,真是难为丰全这么费尽心机。 时慕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个人的表情都没什么破绽。”陆盛将今天谈话的内容说给时慕听。 时慕听后沉思一会,笑着对陆盛说:“你这是一叶障目了。人的表情会骗人,反应也会骗人,唯有事情的动机起因不会骗人,这件事绝对跟他们有关。 瞧,又是这么巧合,那只信鸽就被他们打下来了,我早说过那么胖一只鸽子谁看到都会发现不对劲的,看到信的他们伪造了一封据说天衣无缝的信,那么这封天衣无缝的信件又是谁伪造的呢,一个村姑,十三岁的女孩?她哪里学来的本事? 当所有的不对劲都指向一个人的时候,那恰恰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我更倾向于这件是罗蔓做的,原因有三,其一是因为梅莺,这个她弟弟的好朋友,那天我观察过了,她的弟弟应该是有些自闭沉默的,为了她弟弟罗蔓也会选择干涉这件事,更不必说听到丰全对孩子下手之后她的表情可是变得很不好看,最后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只信鸽,乍然看到丰全还有剩余的不明势力,为了保全自身和弟弟们,她罗蔓肯定会出手。 就是不知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也无所谓了,知道是她就好,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探索别人秘密的人。” 时慕说完心里明明好奇的跟猫抓一样,以他二十多年的经验竟然看不透一个女孩的把戏。 “你先把你眼里的好奇收起来再说这句话还可信些,你明明恨不得把她抓过来拷问清楚。”陆盛毫不客气的打趣道。 时慕还真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最后摇摇头对陆盛说:“你说的这个方法行不通,她看起来伪装的真跟一个普通的村女一样,但是她的眼神和气质都不是这么说的,只要有人敢碰她一下,那这个人就要付出代价了,比如丰全。我可不想有一天睡醒也见一条蛇啊老鼠啊跑到我床上。” 时慕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颇为遗憾自己的人生中又要多出一个未解之谜了。 以他曾经在王府小姐面前的得力程度,府里的什么隐私魑魅魍魉都逃不了他的视线。 可惜,他那愚蠢的小姐最后竟然嫁给一个草包,嘛,也算良配。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陆盛有些担忧地看着时慕。 时慕可比他惨多了,被容貌所累,沦落至此。 时慕脸色平淡,不在意地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是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不用再凭借外貌活着,从此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又怎能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你也不用担心,活人他们争个不停,死人可就没人在意了。” 他宁愿被人辗转卖掉也不愿再过从前那种卑躬屈膝日子,他想要的是自由。 是那种喜怒哀乐皆由自己,不用伪装的快活。 他的灵魂将是洒脱而无拘束的,他不应该被围困在庙堂而是应该成为山野间一抹自由的风,随着心意去往任何地方。 所以在小姐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时候,他稍微透露出去,就有人想要和王府联姻的人迫不及待地出手要把他发卖了。 他顺势配合,就是不能如他们所愿死在外面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明明是打算到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家之后再图谋,没想到直接撞上荒年,眼下还是尽早结束这样的状态为好。 世道越乱对于他这样原本地位低贱的人来说,才是最大的机会。 “抱歉,你是说假死?”陆盛迟疑地说:“这倒是个好方法,只是我们没有药。” 时慕意味深长地说:“谁说没有药,我们有的。” 第四十章 狐假虎威 陆盛诧异地说:“你什么时候还藏的有药?” 时慕指了指自己的腰间的暗封,“这个还是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备下的,就是为了脱身用,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 时慕颇有些无奈,这颗药丸可是花了他不少银子从一个跑江湖的男人手里买下的。 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们即使没有发现丰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放过卖掉自己大赚一笔的想法。 活人不好解脱,死人就简单的多了。 陆盛看时慕一脸笃定,也认可了这个方法。实际上两个人都明白,等真正脱身之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心狠的人往往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麻烦,就这样还经常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 他和时慕是不可能像丰全一样去管束流民的,那这群一直被管束的 第四十一章 恶客 看着哭的可怜巴巴的梅莺,罗蔓一头雾水,“别着急,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没了,这也太奇怪了。 梅莺跟着罗蔓进屋,罗蔓给她倒了一碗水让她喝完,孩子哭的太厉害要补充水分。 梅莺一边哭一边喝,直到喝完才继续抽噎着说:“我今天给时慕哥哥送饭,他蜷缩着身子,我以为他还在睡觉,可是过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醒,我就有点害怕…万一…万一他像奶奶一样一直睡下去怎么办?” 罗蔓皱着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陆盛哥哥过来,陆盛哥哥说他死了。”梅莺哇地一声嚎啕大哭,“阿蔓姐姐,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救他。” 她才不相信时慕哥哥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死了,像奶奶一样再也见不到了。 梅莺哭的眼睛都肿了,当 第四十二章 确认 周天问憋了一肚子火却不能发出来,脸色沉的能滴下墨汁。 他们哥几个打一进村子就找人问了情况,听说他大哥昨日成了婚,婚礼还是大办,宴请了所有流民了,独独没有邀请他们。 他们几个没有一个相信的,直到找人带路闯进大哥的房间,看到田庆娥从他大哥的床上爬起来,他顾不得震惊连忙带着几个弟兄退出去。 直到现在他们话都谈一轮了,他大哥还在侧间睡着呢,不过,这田庆娥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心想,难道就因为想要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才来信不让他们过来的? 周天问怎么都想不明白,女人娶谁都无所谓,但是整件事情就是是让人觉得怪怪的,从踏入村子开始,遇到有人讨论丰全成婚的事情,到见到田庆娥从他大哥床上爬起来,再到听见金刚奴死 第四十三章 结束 几人如同来时一样,走的也急匆匆的,好像慢了一步就要被田庆娥抓着手臂留下吃饭一样。 马车又开走了,一众带刀仆从也跟着后面离开。 几辆马车装的都是粮食,本来是带过来给丰全应急的,眼下他也不配拿这么多东西了,守着那些下人奴隶活去。 胡老五看着靠着马车假寐的大哥说:“咱们就这么离开了?以后这就单干?”?? 阎老三直接怼过去,“你还真是事后诸葛亮,要真有什么高见当着咱们那新嫂子的面你倒是说啊。” 胡老五嘿嘿一笑,“三哥四哥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脑子笨,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还不如啥也不说,省的给大家添乱。” “你这话说的也不是真的笨了,你就是无所得,早就不耐烦跟着丰全了。” 胡老五挠头笑也不搭话。 大家早 第四十四章 新问题 众人来到厅堂的时就看到一袭素白儒衫的男子站在窗前远望,气质清绝,侧脸如天山寒玉,浮光在他身边跳跃。 梅莺见了一下子蹦了起来,“慕哥哥你没事了呀,太好了,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许是哭的太可怜了,男子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好像在看他们又好像透过这一刻看到了许多往事。 罗蔓才终于明白为何丰全要一直把控着他,这样人间绝色的男子,只要操作得当,真的能换来巨额财富。 没有想到人来的这么快,时慕收起了脸上的冷淡,见到小梅莺的哭相露出一个微笑,“梅莺,你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梅莺: 心里的感动和喜悦全没了。 梅莺破涕为笑,“慕哥哥,你不要这样说我。” “好好好,你不像核桃,像 第四十五章 棉衣 这件事本就不能两全。 时慕看他左右为难也跟着说:“你要是就按照我说的,直接带着你的妹妹母亲一走了之,也好过现在犹豫不决。” 陆盛说:“我再考虑考虑。” 屋子里也没人说话,罗蔓感觉陆盛不如时慕心狠,时慕可以抛弃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心,但是陆盛不行,他有一些读书人的天真和好心肠。 就在几人沉默的时候,陆母和陆红荷端着饭菜过来了。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期间也没有人再提流民的事。 直到又过了几天,陆盛召集所有流民在村长家集合,将所有的粮食都搬了出来分给流民。 这事还是陈阿婆过来给罗蔓送棉衣时说的,罗蔓摸着针脚细密,料子柔软厚实的棉衣,心里暖暖的。 上次陈阿婆看见罗蔓在院子里晒的过冬棉衣,就说要给姐弟几个做衣 第四十六章 泥巴 想起这个陈阿婆心里就难受,都是那场意外啊,她好好的孩子就不愿意再进山了。 其实不去也好,山上危险,那些大虫猛兽荒年也没什么吃的,比起平时可凶残多了。 她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陈阿婆怕罗蔓自己偷偷跑到山上去,又嘱咐了一遍:“你可别为了那点猎物就跑到山上去,危险的很,但凡有一丝可能,咱们村子里的人就不会逃荒去了。” 罗蔓不知道陈阿婆怎么又想到这儿了,不过也是好心,就点头应下了。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了,你赶快做饭去。瞧几个孩子热的浑身是汗,我看院子瓦罐里晒的还有水,让他们趁着热赶快洗洗,省的晚上洗着了凉。还省了烧火的柴火,现在捡柴火也没以前方便了。”陈阿婆斜着眼看向村里的地方。 罗蔓知道自从流 第四十七章 断水 罗蔓正在想这次的主线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罗孝彦就抱着六娃回来了。 最先传进来的是六娃的哭声。 罗蔓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面跑。 六娃软乎乎的小脸上都是泥点子,哭的鼻尖都红了。 六娃一看见罗蔓,就伸着手要抱,委屈巴巴地说:“姐姐,有坏人。” 罗蔓伸手接过六娃抱在怀里安抚,视线看着罗孝彦。 罗孝彦木着一张脸,眼里闪过惊慌。 他张了张嘴,最后才出声:“大姐,村里的那群流民疯了,他们把人打死了。” 罗蔓心里一跳,看到四娃五娃不在,顿时急了,“你回来了,四娃五娃呢?” 罗孝彦也反应过来了,往身后看张望,四娃五娃明明刚开始还跟在他后面的,怎么这会人不见了? “大姐…我,我抱着虎奴回来的时候,他们俩跟 第四十八章 混乱 罗蔓头都要大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要是真把人给砸死了,按照当下朴素的价值观,杀人偿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秉承着能退就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原则,罗蔓又想往人群里躲。 不过这回是那个叫齐环的少年拉住了她的衣袖,少年咬着牙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罗蔓看着井边三个莽汉,又看看拉着他衣袖,咬紧牙关的清秀少年,有一瞬间迷惑。 杀死他爹的是那三个人? 她就是路过来找孩子的啊!!! 罗蔓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请问,你看见两个六岁的孩子了吗?是双胞胎,大概这么高。”罗蔓用手比划了一下具体高度,大概到自己的膝盖上面一点。 少年傻眼了,呆呆地摇头。 “没看见啊?你们有谁看见我弟弟 第四十九章 真相 几个汉子伸腿就往齐环身上踹,齐环被踹倒在地上。 少年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 齐环嘴还是硬,将嘴里的血一口吐出去,“今天就是死在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罗蔓听了这话直接就无语了,这不是找打吗?这不放过谁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明明处于劣势还嘴硬找茬,不打你打谁。 果然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对着齐环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齐环双手抱着的头,蜷缩着身子,身上传来一阵钝痛,眼前发黑。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穿着草鞋的众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人都是歪着的,太阳红的如此刺眼。 所有人都红着一双眼睛,好像不把对方挫骨扬灰这仇恨就消不下去。叔叔正带着人跟那三个圈水井的男人拼命,母亲还在软弱地哭着。 他 第五十章 嫌弃 同村的大娘们冲着齐氏啐了一口,害人精。 齐氏也不捂胸口了,开始捂着自己的脸哭。 她还从没有这么无助过,一个村子里都不想帮他们了,当时她说的也没错啊,无主的水水井,凭啥要被别人管着,他们还要根据他的规矩来打水,这样下去跟那丰全有啥区别。 刚开始也没见谁反对,一个两个都是想要人拼命的架势,可现在看看,大家顶多头发衣服乱了点,哪有一个像她男人那样惨,大家心里都有数呢,只有她男人是真的为她出气,因为担心她而动怒。 齐氏第一次有些后悔了,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透过指缝看见村里的人都想散去,齐氏立即说:“咱们就这么算了,我男人因为大家才这样生死不知,你们都不管了吗?” 一个大娘指着齐氏的鼻子骂:“你可点脸 第五十一章 药石无医 “洪三叔跟他们一个村子的?” 洪三叔叹口气说:“是一个村子的,有些情谊在。” “那就卖洪三叔一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这井嘛我们也不拦,你们自己一看就知,根本不剩多少。”其中一个莽汉斜着眼风让他们自己看看村井里的余水。 没有人伸头去看,生怕又触了霉头。 一场斗殴风波眼看着就这样停止了。 齐永贵捂着肚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神色痛苦的说:“洪三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大哥真是因为我大嫂才这样的。” 看到洪三叔点头,齐永贵气的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没敢碰他,过了好一会,他才幽幽地醒过来,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洪三叔,三个看好戏的莽汉,陌生的、熟悉的同村人,齐永贵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简直就是玩笑,他 第五十二章 寻找 齐环看罗蔓神色焦急,又听她询问孩子的事,这才想起来她刚开始就是来找孩子的。 要不是因为他们,她也不会耽误到现在。 齐环更愧疚了,看着罗蔓说:“是找你那个双胞胎弟弟吗?” 罗蔓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看到齐环摇头,罗蔓心下失望,“没事,我再去找找。” 齐环安慰道:“村子不大,他们跑不到哪里去的,你不要着急,如果有需要,你就来找我。” 一直沉默的齐氏看到儿子这么殷勤的对着这个小丫头说话,心里那股不舒服又冒了出来。 齐氏刻薄地说:“你这是什么姐姐?把弟弟弄丢了,现在才想起来,他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是去了也来不及了。” “娘!”齐环突然大喊一声。 齐氏也眼睛一瞪,“喊我做什么?我也没说错啊。 第五十三章 请求 罗蔓正疑惑不解,几个孩子以为她感兴趣,就七嘴八舌地给她介绍。 一个小女孩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也来跟我们一起玩,可好玩了。” 罗蔓摸摸小女孩的头发,仔细看这几个孩子都有些眼熟,应该是之前在那间关着孩子的屋子见到过。 所幸这些孩子没出什么问题,不然把丰全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不了,姐姐还要找人呢,等有空再来找你们玩。” 罗蔓以前就喜欢云养娃,有时候在商场见到小朋友都能跟人家玩到一块去,特别讨小孩子喜欢。 小女孩一听就追问道:“我陪姐姐一起找。” 罗蔓柔柔地说:“谢谢你呀,对了,这个游戏是谁教给你们的?” 旁边的小男孩立即回答:“是梅莺。” 破案了,她怎么忘了这茬,梅莺有时候也跑过来找几个孩子 第五十四章 风凉话 时慕也难得安慰道:“你且放宽心,我们都帮着你一起找。” 陆红荷和陆母也跟着点头。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几人顶着烈日出去寻找四娃五娃。 罗蔓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直到看见时慕闲庭信步的姿态,她突然喊道:“时慕。” 时慕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罗蔓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梅莺去哪儿了吗?刚刚门口那几个孩子说梅莺去探险了。” 时慕一直平静的表情微微凝滞,转头问陆盛:“你没有见到她吗?” 陆盛说:“梅莺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陆红荷也点头附和:“是啊,她一直跟你呆在一起,我们上哪知道啊。” 时慕: 他以为自己是出来做好事的,说不定还能赚取一份人情,谁知道自己家也出事了。 仔细想想梅莺好像 第五十五章 陷阱 时慕看着罗蔓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有那么难以接受吗?跟我这样一个美男子独处一室你赚翻了懂不懂小丫头。” 罗蔓甩了个白眼给他,“这算什么独处一室,这就是个深渊巨坑!比我家院墙高多了,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时慕摸着下巴思考后说:“不可能,不会有人比我长得还好看。” 罗蔓: 她不否认时慕的长相确实无可挑剔,可是这性格简直太糟糕了。 “你这重点找的,简直让人不知道从哪吐槽。” 罗蔓懒得看他,又开始寻找爬上去的可能。?? 自从两人掉进这个深度大约有三米多的巨坑里,时慕就一副躺平姿态,选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看着罗蔓折腾。 时慕看着罗蔓围着坑的边缘打转,好心的劝说:“阿蔓,你还是歇一会 第五十六章 自救 时慕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反而还真没那么着急出去,毕竟这个丫头很有趣,再了解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拿出肮脏的手段拷问她。 懒懒地问一句,“如何出去?” 罗蔓扎起马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我驮着你上去。” 时慕: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时慕震惊到失声,看着罗蔓一脸认真,他摸了摸下巴说:“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癖好,你是不是在想方设法占我便宜?” 罗蔓一脸莫名,“你怎么扯到这上面?你刚刚不是还催我想办法吗?” 时慕哑口无言,他算看明白了,这丫头还没开窍呢。 算了,他跟她计较什么。 时慕说:“行了,就算要驮人上去,也是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你这小身板根本当不了木桩子。” 罗蔓挠头,“我这不是怕把你衣服 第五十七章 正确指令 “我若是不回来,那可能就真见不到了。”罗蔓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非常耿直地说。 时慕一听乐不可支,笑声好听的人耳朵都要酥掉。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找人回来救我了。” 罗蔓摆摆手,摆出一脸淡然的样子,“好说好说,谁让我人美心善。” 陈策原本还冷着一张脸也被罗蔓这副搞怪的样子逗笑了。 陆盛更是忍俊不禁,弯起好看的眉眼,看到时慕笑意盈盈地注视着罗蔓他才收起笑意,对几人说:“都已经午时了,快去找梅莺和四娃五娃他们。” 几人对视一眼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说来也是丢人,出来折腾了一圈现在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陈策率先转身,指着前面的山林让他们先去找一找,来都来了不看一遍也不放心。 罗蔓这次小心许多,不但不跟 第五十八章 第三次创造 罗蔓也算是歪打正着,复制系统出品的东西确实可以,但是因为她现在只有一个鳞片,那就相当于她想拿一片树叶来还原一棵树,原理上来讲是可以,但实际过程比较复杂。 这是她想起来复制系统的三个基础复制能力,一复制,二修复,三创造。 之所以系统判定她复制方式错误,是因为她如果只是单纯的复制,那得来的只有一片相同的鳞片,而不是一条完整的小蛇。 见罗蔓想明白了,系统继续发问【是否花费50点数创造复制恶作剧小蛇?】 [是!] 手里的鳞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碧玉竹叶青。 小蛇眼里是呆萌的,不怎么认识罗蔓一样,它盘在她的手心里,歪着头打量。 罗蔓也看出来了,这一条恶作剧小蛇并不是那条曾经差点被她忽 第六十章 带回狼崽 四娃看着大姐和陈叔他们都不相信样子,直接拉开五娃,指着洞穴说:“你们自己来看嘛,这就是狗狗啊,大姐,它还很像你说的二哈呢。” 罗蔓走过去伸头一看,嘴角一抽,回头望着四娃一言难尽。 孩子,这可不兴像啊。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明明是一只狼崽,全身灰色,看起来毛茸茸的,耳朵直愣愣地竖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他们。 罗蔓让开位置,让陈叔看一眼。 陈策看后大惊失色,这明明是一头幼狼,才两个多月,缩成一团,看着洞穴外面的人吓得瑟瑟发抖,还呲着刚刚长出的牙齿恐吓他们。 “这是狼崽!哪用得着你们保护,胆子真是太大了,也不知道母狼什么时候会回来,你们几个小孩子是要给母狼添菜吗?” 陈策吓出一身冷汗。 刚出生没多 第五十八章 第三次创造 罗蔓也算是歪打正着,复制系统出品的东西确实可以,但是因为她现在只有一个鳞片,那就相当于她想拿一片树叶来还原一棵树,原理上来讲是可以,但实际过程比较复杂。 这是她想起来复制系统的三个基础复制能力,一复制,二修复,三创造。 之所以系统判定她复制方式错误,是因为她如果只是单纯的复制,那得来的只有一片相同的鳞片,而不是一条完整的小蛇。 见罗蔓想明白了,系统继续发问【是否花费50点数创造复制恶作剧小蛇?】 [是!] 手里的鳞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碧玉竹叶青。 小蛇眼里是呆萌的,不怎么认识罗蔓一样,它盘在她的手心里,歪着头打量。 罗蔓也看出来了,这一条恶作剧小蛇并不是那条曾经差点被她忽 第六十一章 养殖手册 罗蔓听了哭笑不得,这是恶作剧小蛇一直在逗狼崽子玩呢。 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这一群精疲力尽孩子来说更是真实的写照。 陈策抱起四娃,时慕抱着五娃,梅莺被陆盛抱在怀里。 和陆盛时慕在村里分别后,一行人终于回到家,早都饿的饥肠辘辘。 陈阿婆一直在罗蔓家焦急地等着消息,看到人都回来了,把四娃五娃拉过来好好看一遍,“老天保佑,你们这些皮孩子,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不知道大人多着急,都没事就好,饿不饿?锅里热的还有饭,我去给你们拿。” 四娃立即嘻嘻笑起来,“谢谢阿婆,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五娃揉着肚子,乖乖地说:“阿婆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呀?” 陈阿婆没好气地看着撒娇卖萌的孩子们说:“没啥好吃的,一人 第六十二章 重量手环 得到了大姐的承诺,四娃一溜烟又跑了。 陈阿婆看着孩子浑身使不完的精力感叹道:“还是孩子好啊,折腾快一天了都不累,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多走两步都直喘气。” 罗蔓笑笑说:“看着,他们一会就累的要睡着。怎么可能不累,都出去跑一天了,刚刚又吃饱饭,正是犯困的时候。” 等罗蔓和陈阿婆将碗筷收拾好,陈阿婆说:“你说你非要啰嗦这一下,我直接拎回家洗多好,现在还不是要带回去。” “那怎么能一样呢?残羹剩饭带回去把食盒都弄脏了。” 陈阿婆心里直叹气,这孩子就是这样妥帖细致,怕麻烦人。 要不是实在瞒不住了,二娃那孩子还不肯跟她说真话呢。 “我就先回去了,你去看看四娃五娃他们,畜生无眼,那狼崽子牙齿都长出来了,别把孩 第六十三章 八卦 “是宿主把我想的太过于神圣了,我也会因为源代码的设定,而催促你完成任务。但在本质上我只是一个辅助异能者锻炼的道具,一个道具不需要太多的话和指示。” 所以在绑定罗蔓又带她来到这个时代,都是研发者一开始写好的程序。 它对于罗蔓也没有任何喜恶。 它的沉默也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工具。 罗蔓在这一刻突然狠狠的共情了,她说:“你的研发者也设定好这些安慰的话了吗?也告诉你对自己的定位要如此清晰吗?应该没有,真正的工具是不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工具这个问题,它只会严格到一丝不苟的执行既定的任务。” “你最近和我的交流越来越多难道不是因为你随着对我了解的加深,更能明白我皮囊下灵魂的真实样子吗?” “如果说这星际 第六十四章 惹是生非 罗蔓想了一下说:“这个要看她具体做了什么,如果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大人也要承担责任。” 田庆娥也在自己的房间里长吁短叹,她也纳闷自己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不就是看了一场热闹,至于这么揪着她不放,一个两个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尤其是那红荷那死丫头,咋没把她门牙笑掉。 要不是看在她哥哥的份上,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不过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真让她去做,她还真不敢,就是怂,知道见好就收。 丰全现在疯的都没个人样了,蹲坐在田庆娥脚边,浑身脏兮兮的,以前还有些壮硕的身子,才短短几天就消瘦下去。 田庆娥不但缩减他的食物,还恶意殴打他,他现在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疯子逼急了也会打人,有时候看见丰全想暴起伤人 第六十五章 梦里梦外 罗蔓听到熟悉的慵懒男声,声音酥麻入骨,在这幽暗的夜里更加撩人心魂。 “已经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罗蔓敷衍地笑笑。 依靠着门框的时慕换了一身细棉袍,刚洗的头发还湿漉漉贴在脖颈,发梢处的水珠顺着敞开的领口滴下。 身前的衣服已经洇湿了,薄薄的细棉掩藏不了惑人的春色。 时慕忍不住轻笑一声,烛火的微光在他脸上荡漾,眉峰舒展,桃眼含情。 看的罗蔓心头一跳,连忙错开眼。 一时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时慕才懒懒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邀你进来了,小小年纪避讳还挺多,村里也讲究男女八岁不同席吗?” 罗蔓一噎,村里讲不讲究她不知道,反正她进去肯定没好事,这就是一个托词,谁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刨 第六十六章 碰瓷(上) 门外天气正好,没有前几日的燥热,只剩下秋日的无限萧索。 小狼对于自己的窝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界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它夜里爬到床上,但是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又给你个孩子找点事情做,一吃完饭罗蔓就对几个孩子说;“为了小狼更快的康复,我决定给它做一个小窝,所以孩子们,咱们就要同心协力一起来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 四娃五娃欢呼一声,举手提问。 “大姐,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呀?” “我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窝给小狼?让二哥哥给它做一个小木床吗?” 罗孝彦在旁边摩拳擦掌,表示这活他完全可以尝试着做。 罗蔓摆摆手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小狼也不需要咱们睡的那种床,给它找一个篮子,下面铺上一点稻草,再围上一些布片 第六十七章 碰瓷(下) 她还真是把无耻写在脸上。 陆盛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院子里的水缸,神色微微凝滞。 这齐氏就没考虑过他家几口人,还养着五匹马,哪一项不需要嚼用?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大约有五十多人,只怕是齐家同村的都过来帮忙了,他也不能一下子拒绝把人逼急了。 表面上看是齐氏一个人借着伤人来求医要水,实际上她身后站着的那一个不是盘算着也得点好处的想法。 还真当这些乡里乡亲多互帮互助不成? 陆盛所猜测的正是齐氏和村里人的打算,她先豁出脸面他们在后面见机行事,谁知道真的过来了迫于陆盛的压力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见陆盛不言语,齐氏直白地说:“有丰大人在,想必你们手里还有不少粮食,我也不求多,再给我们三十斤粮食,匀出一桶水来,我们 第六十八章 乱局 齐永贵按照大哥的意思先拜托同村人将他抬了回去,当时摸着大哥微弱的脉搏,他心里酸涩的很,大哥这是铁了心要等死了。 “陆小哥实在对不住,你说的没错,是我们猪油蒙了心,贪心不足,粮食你当时分给我们不少,节省着点也饿不死,水源的事我们会想办法,不能这么贪得无厌。”齐永贵说的热泪盈眶,也不管陆盛是什么表情直接磕个头离开了。 齐环跟在叔叔的身后,也磕了一个头。 前面的陆盛一脸淡然,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人姿势悠闲,陆红荷一脸怒容,陆母眼含悲悯,田庆娥幸灾乐祸。 齐环第一次明白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眼里代表着不同的麻烦,他不能如他娘一样闹到除了出来惹人厌烦外什么也留不下。 热闹的院子随着齐 第六十九章 安排(上) 时慕也没想跟他客气,点头道:“若无什么事,我后日离开。” 陆盛突然想起一件事,往庖厨看了一眼,小梅莺正帮忙看火,热得满头大汗,“梅莺你如何安排?” 时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怔愣,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不能带她一起走。” “梅莺是你救下来的,她不会愿意跟着我一起南下。”陆盛分析道:“他跟着你离开更好,逃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少人命都要丢在路上,更何况她一个六岁的孩子,我不敢保证能把她完好无损的交付给你。” 他还要看护着母亲妹妹,还要防备着流民,又勉力帮助他们,实在是分身乏术。 时慕也意识到梅莺的安排成了一个大问题,跟着他一起前往京城危险重重,他一个男子万事都好说,带个孩子实属不易。 陆盛说:“ 第七十章 忆苦思甜 罗蔓不知道陈阿婆家里存粮多少,不过看到她随手就是一碗黄豆,想必这些东西也是不缺。 罗蔓还是忍不住啰嗦两句:“阿婆下次来不必再拿这些东西来哄四娃他们,我也是大孩子了,哪就用得着回回来不带空手的,现在粮食难得,这点黄豆泡泡磨豆腐也好啊。” 手里的炒黄豆顿时不香了,她都好久没有吃过豆腐,每天都是老三样,吃的都要吐了,这一把黄豆用来炒着吃太暴殄天物了。 陈阿婆点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年纪不大,忒地啰嗦,就这么点底子了,也做不成豆腐,家里陈粮还有一些,饿不着我。” 罗蔓点点头,见陈阿婆看着院子里嬉闹的几个孩子,连忙把手中一半的蚕豆转移进系统仓库。 陈阿婆手艺好,上次的红糖糍粑、红豆糯米饼、还有这次的炒黄 第七十一章 安排(下) 在罗蔓试图改变自己的教育方法,忍受六娃无休止的哭闹时,六娃最心心念念的陈阿婆也遭受她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考验。 看着坐在厅堂里神色自然的俊美男子,和男子身边局促不安的小女孩,陈阿婆纠结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一旁的陈策双手交握,有些紧张,也有些茫然,丝毫提不出什么有参考意义的问题。 俊美男子正是时慕,他带着梅莺过来拜访陈阿婆,也算是给她找个去处。 时慕淡定的说:“不知我刚刚在提议您是否考虑清楚了?” 陈阿婆看着乖巧漂亮的梅莺,小丫头胆怯的绞着手指,低着头也不敢看向别处,让人不自觉就心软了。 茶桌旁放了两个大包裹,都是梅莺的衣物。 桌角下还放了一小袋粮食,是分给梅莺的口粮。 就是为了这些粮食的都不会有 第七十二章 镯子 天边铺满晚霞的时候,陈阿婆一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 两桌酒席摆在院子正中央,上座的是陈策和陈阿婆以及梅莺和时慕,罗蔓带着弟弟们坐在下座。 陆盛一家来的有些晚了,尤其是陆红荷才知道梅莺竟然要被陈家收养,看着梅莺兴奋的小脸内心有些愤愤不平。 这梅莺还真是好运,能让时慕为她奔走,以后有陈家这个可靠的亲人她的好日子才是真的要来了。 陆母跟陈阿婆寒暄,面带羞愧地看着特意给他们三个留的位置,陆母带着陆红荷跟罗蔓姐弟坐在一起,陆盛坐在时慕的右侧。 陆盛有些歉意的说:“来得太迟了,实在抱歉。” 陈阿婆不在意地笑笑,反正今天的中心人物也不是他们,来得早晚无所谓。 陆母也跟着说:“置办这些只怕不少劳累,怎么不让梅 第七十三章 昔我往矣 陆盛按了按眉心,向一旁的陈阿婆和陈策道歉:“实在抱歉,这个镯子本来就是给梅莺的,不必理会红荷。” 陈阿婆活了半辈子了,还没有见过这样没有眼色的人,总听人说那田庆娥没皮没脸,这个女娃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的,什么样的人家能在别人家闹成这样,养的女儿还如此拎不清。 幸亏小梅莺没有被他们家收养,不然这日子指不定多委屈呢。 见到罗蔓在转移梅莺的注意力,陈阿婆突然就不气了,真正不好过的该是陆盛,有这么不靠谱的母亲妹妹真是难为他了。 瞧瞧她的孙女梅莺,再看看阿蔓姐弟,哪一个不比他们强。 陈策脸色也好一些,但还是冷着脸没有回答。 陆盛的眼神有些冷,对陆红荷说:“你要闹够了就给我坐下吃饭,要是不想吃就出去,今天是陈 第七十四章 回归山林 时慕在一大早就离开了和安村,从北方出发,去往京城方向。 丰全这么多东西虽然和流民分了不少,但留下五匹马和一些金银细软,陆盛让时慕挑了不少带走,于十月一日的清晨,时慕策马而去。 为了表示歉意,陆盛又将那匹枣红色老马牵来送给陈家作为赔礼,虽然老马体力不支但是对于农家来说这可是难得的珍贵东西。 陆盛说:“时慕带走了两匹马和一辆马车,这个老马就留给莺儿了,和安村已经没有水源了,也养不了这么多马匹,还不如分散着开养着。” 陈策实在拒绝不了这匹马,虽然它不够强壮不够精神,但是也不愧是一匹好马,性格温顺,能驮重物。 陈策将家里的杂物间收拾一下给这匹马住,陈莺见到这个老朋友高兴坏了,以前还在丰全那里的时候她就 第七十五章 大雪纷飞 罗孝彦冷酷道:“这算什么狠心?真要是狠心就不会让它留在咱们家里。当初大姐就跟我们说好了,小狼伤一好就要把它送走,你们现在闹来闹去有什么意义? 你以为是谁每天给它喂东西吃,狼崽吃的是肉和牛奶,咱们怎么养的起?没看到前两天大姐还在忆苦思甜,六娃哭成那样也没给他吃的?不就是要节约珍惜食物。” 罗蔓尴尬的摸摸鼻子,昨天不给六娃东西吃,那单纯就是想要让他知道挑食不好,后来莺儿的认亲宴他也没少吃,还真没饿着。 小家伙现在变得乖觉了,也知道罗蔓跟以前的大姐不一样,不是说哭哭闹闹就能糊弄过去,今天早上的窝窝头吃了几口。 五娃被二哥的这一番话教育的头也不抬,聪明孩子往往想的更多更仔细,知道罗孝彦说的不是假话,五 第七十六章 暴风雪(上) 罗蔓迅速拿出仓库里的棉衣穿身上,身体渐渐回温,牙齿也不再打颤。 陈阿婆真是先知啊,帮了大忙了,要不是昨日收到的新棉衣,她怕是要活生生冻死了。 将几个孩子的衣服全拿出来抱在怀里,厚厚的一摞衣服直接将她的视线遮挡住了。 不知道几个孩子现在怎么样?她都被冻醒了,以他们夜晚睡觉还要蹬被子的习惯,只怕现在也冻得不轻。 尤其是虎奴年幼,体弱多病,受不得冻。 罗曼抱着衣服一脚踢开房门,外面的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割她的脸。 刚刚回升的体温又迅速的降了下去,罗曼被冻的怀疑人生,这温度怕是直降30度不止!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虽然天气转凉,她还以为只是换季带来的凉意,谁知道夜晚天气就变得这么大。 这都不能直接说变化大了 第七十七章 暴风雪(中) 罗蔓和罗孝彦先是清扫了屋子门前的雪,罗孝彦抱了许多木柴进屋,罗蔓去庖厨拿些米、土豆、瓦罐煮饭用的东西,又拿了姐弟几人洗漱用具进屋。 就忙活了这一会,罗蔓的手指就有些僵硬了,脸颊也冻红了。 刚刚她还推开大门看了一眼,村子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流民进村后的热闹,安静到有一些可怕,要不是见到各家屋子里有青烟袅袅升起,她真以为整个村子就剩下他们姐弟,大家都被暴风雪给掩埋了。 罗蔓没法去陈家看看他们情况如何,就这几步路她的鞋子裤腿全湿了,腿脚全没有知觉,要不是身上的棉衣还有几分温暖,她真以为自己直接裸奔了。 将东西都收放在屋里的角落,不出意外未来的几天他们吃喝要全部都在屋子里完成。 先是用水罐装了一罐子雪 第七十八章 暴风雪(下) 在风雪中挺立的破庙缓缓燃起一阵黑烟,稻草受潮好不容易烧起来,黑烟却不似青烟那样直往上窜,而是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 破烂的门窗时不时吹进来点风雪,空气不算窒息,只是燃烧的黑烟一直在低低的冷空气中流荡,时慕的身影隐在烟雾里,让人一时看不清楚。 火堆旁昏迷的青年男子咳嗽着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什么诡异的地方,呛人的厚重烟雾,一个看不清面容坐在风口的消瘦人影,房梁上结满蛛网,高台上是断了一半的佛陀石像,香案满是灰尘,铜鼎里的香灰倾倒在案台上。 满室荒凉,寂静无声。 男子摸了摸自己身上顺滑温暖的狐皮大氅,大脑下意识转动,这不是他的东西,他记得自己被赶到破庙,送往京城舅家的东西都丢了,是谁救了他? 是那 第七十九章 对敌(上) 罗蔓快速将自己在村子里的表现在大脑里过了一遍。 她平日里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出格的一面,甚至还嘱咐过家里的孩子少跟其他玩伴谈论自己家里事情,就这样小心翼翼还是落入了不怀好意之人的眼里。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们只怕是早就计划好了。 罗蔓眼里闪过寒芒,虽然心里害怕的不行,但是看着身后一脸天真的孩子,她再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比起饥寒交迫的流民她才是真正的拥有底气的人。 罗孝彦看着大姐变了神色,心里有些忐忑,压低声音说:“大姐,是流民想要闯进来?” 罗蔓点点头,“咱们家估计早就招人眼了,上一次他们刚入村就敢夜探咱们家,这一次没有丰全和陆盛的约束只怕早就想抢东西了,我料着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只是没 第八十章 对敌(中) 罗孝彦也没有问让他来打探消息,大姐要去做什么。 刚一到大门口,门外砸门声听的越发清晰,罗孝彦才明白大姐为什么说要自救了,暴风雪掩埋了太多声音,任何动静传到耳朵里都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 罗孝彦凝视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大门,要不是墙头上落满了雪又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群人只怕早就从墙垣进来了,也不用在这里费劲砸门。 还好上次这个门陈叔帮忙修整过,还算坚固,支撑了好大一会。 罗孝彦仔细听,门外的人应该是在用脚踹门,还有用雪块砸的。 罗孝彦在门内也锤了一拳在门上,恶声恶气的说:“你们是谁?做什么来敲门,问也不说话。” 门外砸门声停了三秒,突然爆发了一阵嬉笑声,只听一个男人说:“臭小子识相的快带你把门打开 第八十一章 对敌(下) 罗孝彦不信也不行,他大姐一脸笃定,直接把他推开跟门外的人骂起来。 他只好按照大姐说的,去找一些石头砖块之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大姐要这些干啥。 罗孝彦走后罗蔓一脚踹到门上,那狠劲让门外的人吓一跳,这小娘皮还真是够狠,若是他们站在她面前,这一脚只怕就踹到他们身上了。 罗蔓骂道:“不知道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这么急着敲门报丧?没皮没脸的东西,打量我们姐弟年幼就想上门做我家的主?人长得丑,心里花样倒是多。” “呵,你等着,等我们进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多能说。”几人中的大哥冷笑一声,继续砸门。 罗蔓也不在意,反倒换了个趾高气扬的语气说:“我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勇气敢砸我的门?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罗蔓可曾怕 第八十二章 击杀 竹叶青的毒牙在雪地里反射出凛凛寒光,在张扬的眼中,那条急速飞驰过去的小蛇眼见就要咬上老三的脖颈,却在离他只有五厘米远的距离处急速变大。 小蛇撕去了自己的伪装,成了滔天巨物。 如房屋一般高如水缸一般粗的巨蛇就停在老三的头顶上,它的蛇尾一直伸展到门口。 巨蛇低下头,冰冷的竖瞳不带一丝的感情打量着他,腥臭的黏液一滴一滴的落在老三的头发上,好像在思考要从哪里咬下去。 “蛇蛇啊,大哥,救救我”老三嘶声力竭的吼出来,在他的意识里这句话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可是院子里只听见巨蛇拖动尾巴带动积雪的声音。 老三的嘴唇蠕动,双腿抖如筛糠。 张扬也是被吓的失去了言语,呆愣愣的看着,还在试图用自己理解的 第八十三章 求饶 罗蔓冷笑一声:“惹了我,你以为就这样算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早就跟你们说了毒蛇有毒,你们偏偏要尝试,如今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满意,不对,不满意。”张洋摇头点头,差点将脖子扭折。 有些透明的巨蛇滑动着身体盘绕在张扬面前。 直到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蛇,才发现它身上的鳞片看起来锋锐坚硬,每一片都有人的手心大,稍微一不注意都能将人的皮肉划开。蛇瞳泛着血光,好像下一秒也会将毒牙刺进他的脖颈。 张扬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在肆意揉捏,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怎么会认为这样的一条怪物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他当时是瞎了眼了? 张扬的腿一下子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瞬间传来刺痛和冰冷。 融化的雪水浸湿 第八十四章 搜救(上) 这真是一场失败的伪装。 刚开始她打算的好好的,利用巨蛇将自己腾空,再利用重量手环抛下木柴石块,由于套上重量手环的缘故,设置落地东西的重量参数,当物体落地就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巨坑,再伪装一下上次出场过的山神,这不就是妥妥的神迹? 她没有料想到张扬三人如此荤素不忌,只想着古人都畏惧神明,既然小蛇可以将丰全吓疯,那再用这一招来制服他们三人未尝不可,谁知道他们不但不怕,还要嘲笑她工具不够档次,山神用石头和树木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一旦恐吓击杀的命令激发,小蛇就彻底报废了,所以她原本只是想哪怕牺牲一个达成目的也值得了,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多复制两个恶作剧小蛇做替补,毕竟不知道下一次系统什么时候肯再让她钻空子 第八十五章 搜救(下) 罗蔓不急不躁地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两个砸门的流民被我感化已经跑去救陈叔赎罪了。” 罗孝彦从记忆里扒拉一下,大姐好像有说过这句话,只是他当时注意力全部在院子里,没有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罗孝彦挠着头说:“那我们也要去看看啊,万一他们只是在骗你呢,万一他们挖到一半又跑了呢?陈叔他们可就受罪了。” 罗蔓抱着碗喝了一口糖水,她虽然也急,但是不把自己体力精力提上去了说不定还没开始救人他们先倒下了。 至于那两个人会不会跑?罗蔓冷笑一下,要是有胆量他们尽管跑,恶作剧小蛇可以追到天涯海角将他们击杀。 最后那个张扬虽然口口声声喊她神女只怕一点也不信她真是神仙,不过信不信的也无所谓了,封建迷信要不得,这 第八十六章 幸存(上) 罗蔓也开始加入救援工作,将重量手环放大变成不规则的圆环套在断裂的木材上,改变物体重量之后轻轻一抬,一根几十斤重的木头就被罗蔓举了起来。 正在挖雪的罗孝彦惊讶地张大嘴巴,张扬兄弟二人则是吓得面如土色。 看来这女杀神对他们兄弟还算仁慈了,她真是力能扛鼎,要是一个不顺心,直接拎起来就能将他们抡圆扔飞。果然,那条蛇还是这姑奶奶特意放出来戏弄他们的。 张扬擦了擦冷汗,彻底没什么作妖的想法了。 罗孝彦也扭过头不再看罗蔓,默默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都是姐弟,这差别怎么突然就如同鸿沟呢。 他不理解,也不敢问。 罗蔓乐得轻松,但是为了掩藏起红色圆环,她没有跟他们一起挖掘,只是让他们有不能解决的重物给她说一声,他们换 第八十七章 幸存(中) “阿婆,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罗蔓从陈阿婆怀里抱起陈莺。 陈阿婆把身上披着的棉袍都裹在莺儿的身上,陈莺就像一个蚕宝宝被裹的紧紧的,一丝风都不透。 “阿婆,我就先出去了,你先坚持一会,等我们回了家就好了,我还让三娃煮了糖水,到时候一人喝一碗糖水鸡蛋暖暖身子,阿婆你一定要坚持住。”罗蔓不放心的叮嘱,实在是一离开棉袍,陈阿婆就像受惊的虾米弓着身子抖个不停。 陈阿婆连话都说不出来,哆嗦着示意罗蔓快点离开。 罗蔓将陈莺带出去给罗孝彦抱着,又吩咐张扬兄弟二人去找找被雪埋起来的衣柜,给他们把棉衣找出来,尤其是陈叔,再不保暖估计就真的缓不过来了。 让罗孝奉先带着陈莺回去,将家里的房间还有供暖一应物品都 第八十八章 幸存(下) “我是真没事,他们早晚会遭到报应的。”罗蔓轻声安慰陈阿婆。 隐身竹叶青一直趴在张扬背后,只要在任务完成之后检测出他们有反心就会将他们就地击杀,所以他们终会有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两个人已经不值得她费心了,若是想活得久一点那就最好一直安安分分的,她就当那个竹叶青不存在,若是那也是他们的命。 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她。 陈阿婆沉默不语,阿蔓心里有数就行,她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段制服这两个恶汉,但瞧着这两个人跟吓破胆子的野兽一样,虽然一脸凶恶,但是眼神却透着忐忑紧张,一举一动都是谦卑。 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凶猛那也不是曾经的林中霸主,照样被欺负,倒是不用担心了。 陈阿婆彻底放下了,刚进屋子一股 第八十九章 红酒炖鸡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匹马生还的机会不大。 陈阿婆没有阻止,只是说:“你要去也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如今我们一家子都在阿蔓这里吃住,必须把咱们家的粮食都找出来。” 陈策赞同道:“这个是一定要的,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 陈策和陈阿婆走后罗蔓也开始忙活晚饭,跑到庖厨直接将土豆、大米、木耳、香蕈还有玉米粒往外拿,悄悄用稻草给盖着,鸡蛋还有肉之类的东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只看新鲜程度一切都解释不清楚。 尤其是野鸡蛋和鸡肉,陈叔打眼一看就瞒不住。 还不如这段时间先委屈着些,除了没有肉蛋,其余的能拿出来的她都拿出来了。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有些风险但也不是不能用。 把熏肉拿出来肯定 第九十章 习武天赋 看着陈叔手足无措的样子罗蔓只好帮忙解围,把一个壮汉逼成这样,小莺儿真是有大能量。 “莺儿,你的大红马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离开它现在说不定正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里吃着最美味的牧草,喝着最甘甜的河水,它不用忍受寒冷和饥饿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它已经是老爷爷级别的马儿了,不能再陪伴莺儿它肯定很遗憾,但是它一定希望莺儿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罗蔓的声音温柔又动听,陈莺停下哭泣,认真地问:“我的大红马真的在美丽的大草原上吃草喝水吗?” 见罗蔓微笑着点头,陈莺才思索着说:“怪不得我昨天去看望它的时候它都没有以前高兴了,喂它吃饼子它也不吃,原来它早就想去大草原吃好吃的了。” 陈策和陈阿婆都沉默了,他 第九十一章 拿回圆环 罗蔓在少女时期就看过不少武侠小说,对古时候的江湖侠士充满遐想,听到陈叔的话她欢快地说:“陈叔,我家虎奴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侠士?” 陈策诧异地说:“那都是画本子骗人的,虎奴习武以后可以强健体魄,若是日后不打算让他走科举,有了武力就是出去跑商也能挣点辛苦钱。” 罗蔓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再提当什么侠士,也是她想当然走入了理想主义的误区,这个时候别说成为侠士了,就是找一个靠谱的师傅都很是困难。 “陈叔,你说虎奴拜你为师如何?”罗蔓提议道。 陈策当即拒绝道:“不如何,我学的都是打猎的假把式,除了有点子蛮力,后来跑商遇到的人多了就东学一榔头西学一棒槌,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呢,教虎奴那就是耽误他。” 第九十二章 木柴 这几日风雪一直不曾停歇,算算日子竟然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若不是陈策和张扬兄弟二人每天隔着几个时辰出去清扫一遍门外的积雪,只怕这时他们都要被埋在屋子里了。 因着罗蔓强硬的态度软和下来,张扬他们也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虽然不用一直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全,但是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天兢兢业业的承包家里的一应杂活,连上次被他们踹倒的木门又重新修整一番,变得更坚固了。 罗蔓态度的转变还是来自昨天张扬和张老二说要去村子里打探流民的情况,罗蔓上下打量一下两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吓得老二当时就忍不住想和盘托出。 得了应允,张扬二人偷偷摸摸去上次扔掉老三尸体地方,将老三找了回来,打算找个好地方给他埋起来。 挑挑拣拣还 第九十三章 隔壁动静 这几天过得清闲,罗蔓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直到大雪停止,天气放晴。 每天虽然烦恼吃的不够好,但是在罗蔓的据理力争之下他们还能吃上点炒鸡蛋,炒木耳,酸辣土豆丝之类的带点油水的东西,而不是每天都是粗粮黑面吃的人怀疑人生。 好在都能吃饱,人一吃饱就闲着无聊,罗蔓时不时看看她的系统任务进度,主线任务还没复制数量达到1000才完成十分之一,任重而道远。 上次未知万花筒的冷却时间过去后,罗蔓查看到的景象还是一片茫茫的大雪,就知道未来三天内估计还是大雨纷飞,果不其然,这都第四天了,天空还会飘着雪花。 每次看到房顶上那一米多深的积雪她都胆战心惊,别把她家房子压塌了,那样一屋子人就彻底没活路了。 还 第九十四章 纠纷 正在他们心灰意冷,悻悻地要离去时,一个去往杂物间的男人跑了过来,期间还滑了一跤,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顾不得疼,爬起来就往众人面前跑,嘴里还嚷嚷着肉,有肉! “唰”如同油锅里进了一滴水,所有人的视线都如燃烧的火焰一样注视着他。 不等同伴发问,他咽下吐沫说:“那里有一匹冻死的老马!” 都是跟在丰全身后来到和安村的流民,这匹老马没有人不认识不熟悉,还有人问:“丰全的马怎么会在陈家?” 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我听我娘说,陈家认了梅莺当女儿,这匹马是陆盛送给他们的。”? 还有这事?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爱八卦并不仅仅是女人的天性,这话里一听就有无数的故事,在场之人心里都在琢磨,一向温和善良的陆盛为何没有收养梅 第九十五章 打赌 四娃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也完全不看脸色,见陈莺失落的像根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能出去了,其中的心酸不已,有些感同身受。 于是四娃大方地说:“陈莺你放心,等我回来一定最先告诉你我们的探险故事。” 说完拽着五娃和罗孝彦潇洒地离去。 陈莺眸子里逼出了一点泪水,眼巴巴的望着关上的门。 要不是四娃他们走的快,罗蔓都想把手上的布头扔到他嘴里。 这熊孩子,你出去就出去炫耀个什么劲? 罗蔓安慰道:“咱们在屋子里暖和,不用出去受冻也好。你信不信四娃出去这一趟,他再也不会说要出去玩了。” 见陈莺有些不解,罗蔓诱惑道:“你若是不信,咱们打个赌,等他回来,你便问问他还要不要继续去玩,他若说不去 第九十六章 告密(上) 实在是没有比这个彩头更能戳中罗蔓的心了,来到这里将近大半个月,她对生活细节已经不做太多奢求了,忍受没有厕纸、没有护肤品、没有漂亮衣服更没有影视节目的痛苦。 吃饭大概是最后的坚持了。 她先是回忆了一圈家里的食物,虽然不多,但是能做的也不少,罗蔓开始不客气地报菜,还要指明做法“阿婆我要你用木耳、香蕈和鸡蛋剁碎加猪油炒熟调馅,再和面将他们裹起来煎熟!” 罗蔓说一句,底下的孩子们就咽一下口水,陈阿婆的心就抽痛一下。 罗丫头可真是会吃,这要耗费多少油啊。 陈阿婆白了她一眼又看着几个孩子没出息的样子,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他们逼的太紧了。 不过御厨后代传人的架势不能丢,陈阿婆拍拍手说:“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 第九十七章 告密(中) 青年的娘听不过去了,不满地说:“他婶子,哪有你这样做事的?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上门。 我们好心怕你家男人出了什么事才开门让你进来,你二话不说先是打听我们的肉从哪里来的,我们不方便告诉你,你这转头就开骂,这是欺负谁呢? 你也不看看我们家几口人,你再看看你家那又病又弱的,真要是发生点摩擦算谁的?” 大齐氏听了心一紧,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怎么就忘了这不是在家里,说话没个分寸。 她连忙赔笑说:“都是我的错,主要是闻到肉香味,环儿他爹想吃口肉,我就想出来问问,你们要是不方便说也就算了,病人还是吃点清淡的好,吃什么肉啊。” 一家人面面相觑,要是大齐氏继续咄咄逼人他们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可是现在她又是陪笑又是卖惨,还真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铁娃,你这肉是从哪弄来的?”铁娃爹开口说。 叫铁娃的憨厚青年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打定主意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铁娃娘见孩子跟耳聋了一样,装作听不见,气到捶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人家只是问问,又不是来要你的东西,知道的认为你这是心疼弟弟妹妹,不知道的以为你多冷漠无情呢。” 齐氏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一家子真厉害,都把她的话堵死了。 她本来还想着厚脸皮要点回去,毕竟他都说了是环儿他爹想吃,他们总不会不给。 谁知道心这么狠! 齐氏见实在打听不出什么,还不能撕破脸皮,只能咬着牙说:“孩子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你瞧瞧你打孩子做什么,天都黑了我也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离去了。 见齐氏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将大门关上,铁娃娘才呸了一口,“这个丧门星可算是走了,她也知道天黑了别人要吃饭啊,哪有天黑上门的,这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铁娃挠着头憨笑着说:“娘,我还以为你们要逼我说出来呢。” “你这傻孩子,你是我养大的娃,我还能不知道你吗?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逼你,反正你绝不会做坏事。”铁娃娘说的铿锵有力。 对于自己儿子的品性她是信得过的,反正跟大齐氏那种人绝对不是一路人,瞧瞧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还偷?呸,她才是个贼呢。 铁娃心虚地低下头。 这回他娘还真猜错了。 铁娃娘骂了一通还不过瘾,回到屋子继续骂,“你们是没瞧见她刚刚的脸色,那就跟以前唱大戏一样,变来变去,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铁娃思来想去还是将背后的真相告诉他爹娘,在他说完以后,屋子里都没了声音。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是招惹到煞星身上了。 铁娃爹把手举起来几次还是没忍心打过去。 他叹了口气说:“吃都吃了,说再多也没用了。” 只盼望这件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铁娃娘说:“就是这个道理,东西都填进肚子里了,咱们现在都好好的活着就不能怪铁娃。” 铁娃泪眼汪汪,还是爹娘好啊。 说出来他心里松快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们知道这肉是偷来的对自己失望。 铁娃心里舒坦了,齐氏回去气的踢桌子摔板凳。 要不是家徒四壁,摔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能当即把东西填进火堆当柴火烧。 “环儿爹,环儿,你们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坏,说出口的话也太不中听,我不过就打听一下,也没想要啊,捂得那么严实一看就是有问题。”齐氏叉着腰,仍旧一脸怒容。 主要是她确实有要点回来的想法,结果却被堵回来了,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她难受的慌。 齐永富又陷入了昏迷,当然不会回答她。 齐环见不给她娘一个说法,他娘能一直折腾下去,只好随口跟着说:“可能真的不方便说。” “有啥不方便的?不偷不抢的,不偷不抢?”大齐氏脱口而出之后自己也愣住了,对啊,如果不偷不抢为什么不能说。 大齐氏一拍大腿,幸灾乐祸地说:“儿啊,你等着瞧,这里面肯定有猫儿腻,看我不把他揪出来。” 齐环不明白他娘这是又明白了什么,只要不再折腾就行,也没有在意。 夜晚,一家人又挤在齐永富的病床上,自从大雪纷飞他们一家人侥幸没有冻死,就只能靠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取暖。 第二日等齐环醒来时,屋里早就没有他娘的身影了,他呼唤了几句也不见回答,又见他爹胸膛赤裸着,连件避寒的衣物都没有。 齐环狠狠地捶了一下床,眼眶红的充血,恨得咬牙,他们这一家还不如死了算了。 齐永富突然咳嗽一声,齐环从悲愤的情绪中回过神,连忙将自己的衣服分给他爹,自己冻的浑身发抖,只好哆嗦着下床将火生的旺旺的。 齐氏开始各家各户打听,发现吃肉的只有十八户人家,还都是那些家里成年男娃出来组成搜索小队的人家。 当时逃荒有将近两百人来到和安村,除了寒流来的时候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不过在齐氏的预估中,至少死了一小半。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么好运,恰好囤了不少柴火,冻醒之后她可是立刻就去点燃柴火取暖,家里又有粮食,虽然没有避寒的棉衣但是也没有丢了小命。 所以除了那十八户人家将近一百多口人之外,可还是有几十人跟她一样吃不到肉的。 齐氏眼里闪过冷意,团脸上又带上笑意,挨家挨户去敲门,也不说别的,就问他们家的肉哪里买的。 这些人家自然一头雾水,拉着她问个清楚,齐氏就一脸为难地说:“我还以为是全村人都吃上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肉,单单只把我家排除在外,要不是环儿他爹想吃一口肉汤,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过来问。”说完就要离开。 对方自然不肯,更加要让她说个清楚了。 昨晚上那霸道的香味谁没有闻到,一个耳光抓心挠肝恨不得也凑过去打听清楚,眼下有个明显知道内情的,现在不问,他们只怕也要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 齐氏就说:“昨天晚上我家邻居,哦,你不晓得哪一家,就是铁娃一家,那肉炖的香的很,光是闻着就要醉了,我就去问了问,结果人家直接当作没听懂,我也不想再讨个没趣,所以今日就出来问问情况。” 她神秘地说:“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有一家院门没关,那房檐下就挂着十斤的肉。” 不是院门没关,是她直接趴在门缝里往里看,就看了个大概怕打草惊蛇,她赶紧走了。 靠着这样的方法,她才摸清楚情况。 看到对面那一副沉思的样子,齐氏叹气道:“我才知道原来经常出去收罗食物的那些娃子们每家都领回去差不多十来斤肉,你自己想想,什么动物能有两百多斤让他们每家都分这么多” 是不是什么人给他们的? 不然光凭他们手无寸铁的样子去哪弄来这多肉。 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里透露的消息直接让对面的人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不过齐氏却没想到她本意是想让这些人跟她一起去陆家哭穷,她坚信这些肉是陆家给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毕竟只有陆家才有这个财力物力。 虽然说田庆娥那女人成婚时酒桌上的肉菜不少,看起来都用完的样子,可是她才不信呢,不信那陆氏当真不给自己留下一些,毕竟丰全大人虽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肯同意娶田庆娥那毒寡妇,可人都娶了难道把这些好东西都整治成酒席日后就不再吃了?? 骗得过别人可骗不了她。 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冒犯陆大人,所以也压根就不会跟齐氏共情,更不会去闹。 所以当齐氏游说一遍之后,坚信这些人都会齐心协力的赶去陆家,她才慢吞吞的往陆家赶去。 而备受她信任的这些人却结伴转身往山里去了。 等齐氏来到陆家住的门前,心里正纳闷,那些人是没有来吗?怎么都没有看到什么脚印,陆家门前的雪都没有人扫过。 顾不得这么多,齐氏冻得不行,身子都没有什么知觉了,半靠在门框上使劲拍门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正疑惑该不会陆家人也冻死了,大门就打开了一个口子,田庆娥探出头。 两人视线相对。 田庆娥:??? 齐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田庆娥鼻孔朝天,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来干嘛的,“啪”一下将门关上。 “田庆娥你有毛病啊你,把门打开,这家是你做主吗?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得意个什么劲?”齐氏还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气的鼻子都歪了。 门又被拍的咣咣作响。 田庆娥掏掏耳朵,语气傲慢,“是不是我当家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开门,你能怎么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来干什么,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又要来打秋风,齐氏你说你贱不贱呐,上赶着让人来骂你?” 第九十八章 告密(下) 齐氏都气疯了,直接对着门就踹了一脚。 高声骂道:“你可真是小人得志,没儿没女的破落户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田庆娥弹弹手指,漫不经心的吹了一口气,也幸亏齐氏看不见,只怕真的能将她撕了。 “没你厉害,会下蛋的老母鸡不也只生了一个?” 齐氏更抓狂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的厉害,激将法都不管用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齐氏冷声说:“咱们俩的恩怨就暂时放在一边,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也不是来打秋风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不躲在屋子里取暖跑过来替我扫大门?”田庆娥挖苦道。 齐氏心里有一股子狠劲,之所以这么讨厌田庆娥,很大程度上就是两个人其实都是一种人,只是田庆娥比她命好遇到贵人罢了。 若是田庆娥知道她的腹诽只怕要一口气啐过去。 她们俩才不一样,她田庆娥不认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温饱活命,但是她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忘恩负义。 齐氏深吸一口气,暗骂一声蠢货,高声说:“我是来告密的,若是不想耽误陆大陆小哥的事,就快点给我开门让我去见他。” “哈?你要告密?”田庆娥也不掏耳朵弹手了,不敢置信的透过门缝看着那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齐氏不耐烦了,“是告密,快点开门,若是想挽回损失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田庆娥可没想过她来这是这个理由,半信半疑地把门打开,还警告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最近陆小哥身体不太好,我们都不会拿烦心事来打扰他,你要是敢耍我,我能放过你,想想护犊子的陆氏,她能活撕了你,不对,我也不会放过你。” 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凭什么要放过她,敢骗她就让她好看。 齐氏暗暗翻了个白眼,谁还怕你不成。 不过那个总是笑眯眯看着大气和善的陆氏是怕真不会放过她,不过她有什么好怕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陆家住的院子里跟外面几乎被大雪埋了一半的大门不同,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要不是天上还飘着雪花,只怕还真以为是在什么清幽的庭院里。 跟着田庆娥进了一个侧间,齐氏就觉得这屋子里的柴火烧的真旺,要浪费多少柴火。 那火堆上竟然还架着一个铜炉,这可是个好东西,铜炉看起来古朴大气,正咕咕冒着热气,齐氏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更让她眼红的还在后面,陆红荷挑着帘子从卧房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牡丹红掐腰袄裙,走动间脚上的云锻绣鞋步步生莲。 随着她的靠近屋子里不再只是木柴燃烧的烟味,还有说不上来的清甜味道。 陆红荷诧异地看着身穿单薄麻布,脸盘圆润莹白气质亲和的妇人,只略微想了一会,陆红荷就将人认出来了,刀子一样的眼风扫向田庆娥。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田庆娥才懒得理她,知道的是她哥哥病倒了,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出嫁了,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听说上次还因为一个银镯子在莺儿的认亲宴上闹起来。 陆氏一直都是个明白人,怎么就这么纵容她胡闹。 陆红荷冷哼一声,自从陆盛整日在床上养病,又加上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娘做主,现在就连面子情她都不想给田庆娥留,也不自讨没趣等她回答,直白地问齐氏:“你家又没粮食了?这是打秋风上瘾啊。” 田庆娥扑哧一下笑出声。 齐氏尴尬的满面通红,连忙说:“我今日来是有事相告。” “哦说说,正好我这会无聊。”陆红荷找了个椅子坐下,又指着另一张小凳子让她坐下慢慢说。 齐氏不想跟她说,一个做不得主的丫头跟她说除了浪费口舌也没什么用。 “我就不坐了,要是陆小哥这会得空我还是当面跟他说。” 陆红荷扯着嘴角,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捂着鼻子说:“你爱说不说,我娘这会正在让我哥喝药呢,可没有机会见你。” 田庆娥这才知道原来看这死丫头恶心人这么畅快,她也不搭话就闷闷地笑。 齐氏就是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了她明里暗里的挖苦讽刺,直接说:“我是有很重要的消息” 陆红荷挥手打断,“我说了,你要是愿意就说给我听,不愿意就请回。” 她现在可是连大哥的命令都懒得听了,一个破落户哪来的勇气跟她这样说话,这是觉得她是女孩说话不中用,连什么事都不愿意说。 齐氏叹了一口气说:“我是来告密的。” 陆红荷坐直了身子,葡萄眼亮晶晶的。 齐氏正要往下说,陆氏端着药碗推门进来了,听到要告密,想也不想地直接问:“什么告密?又要告谁?”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借机大闹的齐氏,陆氏心神一转,将药碗放在桌子上,笑着对齐氏说:“是来找盛儿的,他这会刚喝完药,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妨先跟我们说说。” 原来田庆娥说的没错,这陆氏是打定主意万事不烦她儿子,只是这事情跟他们说有什么用,即使说了她们也绝对不会像陆盛那样好说话,直接就给她粮食,如果得不到她想要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也省得得罪太多人。 齐氏想明白了,决定还是再挣扎一下,担忧地说:“陆小哥是得了什么病?若是可以我也去拜见一下。” 陆母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咳疾,喉咙发痛,喝些去火的药就好了,就不劳挂心。” 陆红荷听的不耐烦了,催促道:“不是说要告密吗?说呀,到底是什么事?若是可以我们必定为你做主。” 齐氏心里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还要为我做主? 脸上带着歉意,齐氏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好再叨扰下去,这就回去了,家里的孩子还在等米下锅呢。” 齐氏说的可怜,但是在场的可没有一个傻的。 第九十九章 阴差阳错 陆红荷冷笑一声,“既然信不过我们,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还是趁早请回。” 齐氏也不争辩,施施然地告辞了。 田庆娥将她送到大门外,见着齐氏抖着身子在风雪中前行,心情极好地关上门。 不管陆氏母女在背后怎么咒骂她,齐氏打定主意明天继续过来,她就不信再来一趟她们还好意不让她见陆盛。 齐氏想着陆红荷的穿着打扮,她到现在连一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那陆红荷却穿着上等,衣服料子可比田庆娥穿的好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丰全的媳妇呢,那丰全还真是被拿捏了不成,怎么就能允许陆盛一家如此奢豪。 裹紧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衫,齐氏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当家的衣服拿走了,他该不会冻出啥事。 齐氏心里一慌,连忙往家里赶,等看到齐永富身上那件熟悉的麻衣,再看看上身赤裸,皮肤已经冻得青紫的齐环,齐氏腿一软,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齐环眼神冷冷的,就像是小凤山上覆盖的积雪一样,一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寒冷。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你若是想杀夫弃子大可以这么做,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娘。” 齐环声音嘶哑,说出的话却让齐氏心里一痛,她强笑着站起来说:“我就是出去邻居家坐坐,一时忘了时间,你饿了?娘这就给你煮汤饼吃。” 齐环是真的失望透顶,“你到现在都不说实话,如果只是去邻居家何至于还拿走我爹的衣服?怕是又去了陆家,担心路途远风雪大,自己在路上冻坏了,所以才将我爹的衣服拿走。 我是不是该感谢我娘心里有我,没有将我的衣服拿走?也不知道你这一趟有没有得偿所愿,不过看样子,只怕什么也没得到。” 齐氏再也笑不出来了,心里嘴里都发苦,也不再看齐环,她没有错,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见齐氏将汤饼煮好,又拿着木勺一点一点喂他爹喝下去,齐环的脸色才好一些,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他神色阴沉却说不出道歉的话。 一时寂静无声。 第二日去陆家的时候齐氏没敢再拿当家的衣服,只一出门就觉得比前两天更冷,雪虽然不怎么下了,但是空气冷的好像鼻子都冻住了一样。 这一次敲门,仍然是田庆娥过来开门,又见是她,田庆娥死活没让她进。 齐氏在外面跟她掰扯了许久也不见她动摇,知道这次是真的进不去。 田庆娥说:“你就回去,看你今天穿的比昨日还单薄,冻坏了你那一家子彻底完了。昨天让你进来,问你什么事愣是不说,你走后那陆氏母女可是把我一顿挖苦,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来了。” “我只问一句,我今日进去也不可能见到陆盛?” 田庆娥在门内点头说:“那是肯定的啊,自从下雪我都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齐氏又问:“昨日除了我可还有别人来过?” “我说你到底还有几个问题,除了你没皮没脸还有谁会过来。”田庆娥也是一肚子气,她是好心才把她放进来结果反倒是连累她挨骂。? 齐氏彻底放弃了,话也不说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田庆娥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偷偷开门看了一眼,才发现门外早就没人了,她气的直跺脚。 这人真是可恨,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还让她在这儿白白受冻。 齐氏是彻底把陆盛一家恨上了,这是宁愿把肉给其他流民分,也不愿意给自己一口,这是要活活逼死她一家。 她活不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还有昨天她游说的那群流民到底咋回事?竟然没有一个过来的。 等齐氏顺路去其中一家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家的女人哭丧着脸,全身都透露出麻木和绝望,问过之后才知道昨天在她走后不久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去了,一晚上没有回来。 齐氏不敢置信地大声询问:“你说他们去了小凤山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啊。 女人被吓了一跳,抖着身子说:“要不是你昨天过来说什么肉之类的话,俺家男人也不能去山上捕猎啊。” 齐氏痛心道:“你们糊涂啊,我昨天说的是他们的肉可能是陆盛给的,让你们一起去陆家讨要呢,谁知道他们竟然去了山里,现在大雪封山别说捕猎了,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要捕猎真是这么容易,人家本村的猎户怎么不去,还轮得到我们这些外乡人。” “那怎么办,我儿子和丈夫都去了,一晚上了都没有回来。”女人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淌,她也不是没有劝过,可她一个女人家说话哪里顶用? 齐氏说:“你不想办法去找人救人,光哭有什么用,要是哭能达成目的,我一天啥也不干全哭了。” 女人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齐氏的手腕,乞求道:“你说说要怎么救人,我现在就去,若是他们有个什么万一我可就真活不了了。” 齐氏知道是因为自己才闹得这个乌龙,此时还有些良心,拍着她的手臂说:“不要急,只有你的丈夫和儿子去了吗?其他人有没有一起?若是没有,咱们可以去求他们救人。” 女人抹着眼泪说:“都去了,十户人家的劳力都去了。” 齐氏心里一咯噔,再也忍不住在心里谩骂道,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个村子里谁会有肉还用想吗?竟然不要命的跑到山里去,不知道是他们捕猎还是动物捕他们。 齐氏心神一转,脸上也带着一副哀伤的神色,对女人说:“这可如何是好,你还有什么相熟的人家可以求一求,让他们去帮忙。” 见女人摇头,齐氏不动声色地说:“要我说咱们以前在丰大人手底下的时候哪会遇到这样的事,害,我说这个做什么,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要不是有上次陆家给的一点粮食,只怕我也会让我家环儿出去找食物的,若是遇到什么事,那可真是要逼死我。” 看她似乎不太明白,齐氏抬着下巴冲着陆家所在的方向点了下,说:“那位不会见死不救的,只是…你若是一个人只怕见不到他。” 女人恍然大悟,对呀,她眼见都要被逼死了,要是还顾及太多那她还逃荒干什么,还不如当时直接饿死在村子里。 齐氏微微一笑,打着看好戏的念头跟着女人一家一家的劝说,不一会十户人家的女人们都汇聚一起,打算要去陆家求救。 她们也完全不想一想,不去求同村其他户人家,而是求同样没有什么人手和精力的陆盛到底合不合适。 只是抱着只要我说了,陆大人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念头,二十来个妇人满怀希望赶去陆家。 这次齐氏倒是没有跟着一起去,目送她们远去,之后转身回家。 齐氏在心里冷笑,不是一直闭门不见吗?现如今这情况她陆氏母女还能瞒得过去? 正想着,隔壁的妯娌小齐氏推开了门,将她上下扫视一番,白眼一翻又将门关上了。 自从她大闹陆家以后,见陆家人真的给她送粮食,这个妯娌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不是嫉妒她得了粮食而她没有。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不知道她整日有什么好神气的。 当初跟在丰全身后抢粮食的时候她也是不让永贵跟着抢,说什么没有骨气,呸,命都没了,还讲究什么骨气。 就看她把家里的云妞养的瘦成那样她都瞧不起她的做派。 想到陆家即将面临的麻烦,齐氏心情颇好,也懒得跟她计较。 关上门的小齐氏,也就是齐永贵的媳妇,感觉人走远了,又将门打开向外探。 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动静,不知道她这个一向不安分大嫂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不管她折腾什么,也跟他们二房没有关系。 反正不可能再让二房任她摆弄,上次闹得太难看了,若不是陆家心善,她大嫂大伯还有环娃能活到现在都够呛。 只是她大嫂就是不明白,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老是整治一些没用的东西迟早会遭报应。 被大齐氏惦记的陆家一家人看着跪了一院子的大娘们,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陆红荷气的直接就要开口骂,陆母一把按住她的手臂,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二十来个妇人,好多都是非常眼熟的人,都是以前发放粮食经常打照面的。 只是自从丰全疯了以后,又由盛儿当家做主分了粮食,她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怕吵到陆盛,陆母压低声音说:“你们来求我们又有什么用?我家有几口人?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能过来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话,只是哭着说:“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上次分粮的事,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死了,这可是二十多条人命啊。” 哭声震天,陆盛就是再聋也听见了,披着一件大氅推开门出来,见人都跪在院子里,一个个冻得脸色青白,他于心不忍,咳嗽着说:“都先起来,我会想办法的。” 陆母张了张嘴想阻拦,可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落子无悔,只能由着他。 妇人们都信任陆盛,见他强撑着病体出来,声音也哑的厉害,都有些心虚。 不过他能答应,她们也没有不识好歹继续逼迫,实在是天气冷的厉害,陆家院子里虽然没有积雪,但是地面也是潮湿的,这跪了一会,膝盖就冰冷僵硬没有知觉了。 妇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揉着膝盖,等着陆盛拿个章程。 陆盛语气温和,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们,将人都迎进厅堂,让她们仔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村长家虽然是和安村数一数二的气派房子,厅堂里一下子进来二十多人也显得格外拥挤。 年轻的妇人就让身体不好年纪较大的妇人进屋,自己在房门外站着。 只要能救回家里的男人们,她们都能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更别说只是在厅堂外面吹会冷风了。 陆盛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刚刚吹了一会风感觉头又痛起来,不过看着厅堂里一脸期翼的妇人们,强忍着不适,听她们将事情经过讲完。 妇人说完之后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陆小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去救他们?” 陆盛思考着事情没有回话,过了一会看见妇人有些忐忑,才开口说:“不必太过忧心,情况未必如我们想的这么糟糕。” 陆盛想,他们好歹是一群人进山,就算遇到危险生还的可能性也极大,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对山林不熟悉,被困在里面了。 陆盛说:“你们说的流民里吃起了肉,他们可是从山上打猎获得的?” 那妇人也是摸不准陆小哥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那肉不是他给的吗? 见陆盛神色平和,眼含鼓励,妇人小心翼翼地说:“那肉不是你给的吗?” 陆盛无奈扶额,这又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使他好心想要分肉给流民,那也不会区别对待,更别说他根本就没有做这些事。 陆红荷和陆母也是一脸惊诧,竟然真的在回想是不是陆盛背着她们偷偷给流民送肉。 陆盛感受到母亲和妹妹以及田庆娥怀疑的目光,更是无奈,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她们对他人品的信任,还是该难过她们对他的怀疑。 怪不得世人皆说流言可畏。 陆盛解释道:“我陆盛的为人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即使我要分肉,也不可能避开你们,更别说当时所有的肉都用在丰大人的成亲宴上了,在之后的分粮之中,更是让诸位都看过余粮,如今又哪里有多余的分给那十几户人家。” 陆母和陆红荷也回过神了,就是啊,家里有多少粮食可瞒不住她们,流民吃的肉绝不可能是她们家的。 陆盛振声道:“所以分肉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想必你们家里的男人们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选择去山上捕猎。” 第一百章 分头行动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对啊,这么一说她们的指责抱怨就很站不住脚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大齐氏一样没皮没脸,这会儿有人意识到不对了,羞愧地红了脸。 “可是,那些人吃的的确是肉啊,那香味老远都能闻到,今天还有人煮肉羹呢。”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人说,那肉香的家里孙子孙女都哭闹着要吃,要不是这,她儿子丈夫也不可能去山上打猎。 陆盛一边分析一边说:“这肉不是从我这里来的,若是从山上打猎得来,又为什么要隐瞒呢?毕竟打猎危险,是要靠个人本事和能力才能捕到猎物,可是就算他们再厉害,什么样的猎物重达两百斤,又完全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这很不合理。” 陆盛犹记得上次去山里找梅莺,哦不,是陈莺的时候,陈策就曾经因为担心水源和食物的问题说过,大型动物的咬合和爆冲都是普通人没办法抵抗的,不是说人越多胜利的希望就越大,像陈叔那样拥有工具和丰富经验的猎人都不敢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去山里。 陆盛越想越觉得这里有问题。 陆盛沉吟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十八户人家的肉是从哪里来的,若是山上打猎得来,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请求他们去山上救人,毕竟他们有经验。” 若不是只怕这里面还真的会牵扯出其他事情。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有和那些流民关系好的妇人当下心思一动,与其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陆小哥身上,还不如去他们家里求一求。 她们刚开始想差了,都以为是陆小哥把肉给他们却不给自己,导致家里的男人无奈进山到现在没有音信,可现在知道不是路小哥区别对待,那心里也没有什么怨愤,理智也就回来了。 当下就有人说:“陆小哥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去求他们家的男人帮忙去山里找人。” 见人转身就要走,陆盛忙让人先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答案,陆盛说:“是谁告诉你们是我给流民分肉的?” 妇人们开始彼此攀指起来,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胆小如鼠一脸可怜相的女人,见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女人吓的浑发抖,牙齿打颤。其中一个稍胖的女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骂道:“好啊,原来闹了半天是你在这捣鬼,我说怎么还没说两句话就要一起来陆小哥家里求他救人呢,我当时还纳闷这事跟陆小哥有什么关系,你非要说是陆·小哥故意对待咱们这些人,给别人分肉偏偏不给我们。” 见女人吃痛,她又一下子薅掉她好几根头发,恶狠狠地问:“说,你安的什么心?” 胆小的女人当即哭了出来,也不敢反抗,实在是其他人都是这样嫌弃的眼神,她只好用双手一边护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我没有,我就是想救我家男人出来,我没有坏心思的。” 见周围的人不信,都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女人哭的可怜,她说:“我没事编排这个做什么?你们相信我啊。” 陆盛皱着眉看着前面乱糟糟的一片,阻止道:“这位婶子还是暂时放开她,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 揪人头发的女人悻悻地松开手,说了句:“路小哥就是心善,这女人这么诬陷你,你竟然还帮她。” “我不是帮她,而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明白事情的起因不在我,她若真的是造谣者想必也知晓了。”陆盛咳嗽一声继续说:“何况我看她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能想出这样方法的人,只怕遇到事情只会无助地等待别人的帮助,能告诉我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吗?” 陆盛看向那个双手抱头的女人眼神温润,不带一丝一毫的谴责。 女人感动的泪眼汪汪,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是那个大齐氏,是她昨天早上过来问我家有没有分肉,我家男人就问了一句,她说村里十八户人家都有肉吃,结果在她走后我家男人和儿子就跟其他户没有肉的人家一起去山里了。 可他们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当时我一直担心的不行,只想着要是他们回不来我也跟着去了,谁知道那大齐氏又来敲门了,还问我家男人去了哪里,我就抱怨着说他们去山里了,那大齐氏脸色很不好,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一样,我就说要不是她昨天过来说村里有很多人家都吃上肉了,我家男人也不会去山里,她就说那肉可能不是山里打猎来的,是是您给的,让我们这些苦主去找您帮忙。” 女人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整个故事,陆盛下意思看来了一眼来的妇人里有没有齐氏,见没有她,陆盛又问:“所以是那个大齐氏让你去找人过来求我去山上救人?那大齐氏可有分到肉?她家里的男人也没有去山里?” 陆盛摸不准这个人的动机,虽然知道事情的原因,但是一个村妇怎么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陆盛眸子里充满疑惑,直到余光看向陆红荷和田庆娥,看到两人脸色有些不对,陆盛当即冷着脸问:“田婶子,红荷,你们知道些什么?” 田庆娥傻傻一笑,装作没听懂,陆红荷面对陆盛略微严肃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最后还是陆母出来说:“那大齐氏昨天和今天都有来过,昨天过来说要告密,问她什么她偏偏也不说,今日又过来砸门敲门,就没有让她进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怀恨在心了。” “对对,陆氏说的不错,那大齐氏心思恶毒,还爱没事找事,我看她说的什么告密八成也是假的。还非要说见你,不见你就不说,你生病了你娘肯定不能让这些事打扰到你,就一直没有让齐氏见。”田庆娥一通抢白成功让陆盛脸色更冷,眼神里的寒霜更重。 无视陆红荷几欲杀人的眼神,田庆娥嘿嘿一笑又开始装傻充愣。 “田婶子说的可是真的?”陆盛因为喉疾本就嘶哑的声音更是低沉。 陆母无奈点头。 陆盛冷冷一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着其他妇人说:“事情大致也清楚了,那齐氏估计就是因为眼红别人吃肉,又误以为这肉是我分给他们的,所以几次三番过来告密,想借此让我也给她一些。 不承想母亲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不曾让她见我,她怀恨在心就四处传播这个消息。 一开始也应该是想让你们跟过来一起闹,谁知只有她深信不疑是我偷偷分肉,你们家的男人都以为那些肉是山里打猎来的,所以昨天才急忙进山,今日大齐氏又来鼓吹你们过来逼迫我去救人,只怕也是算准了我还在病重,家里人口有限,即使想要救人只怕自己身体也吃不消啊,此等人真是可恨可恶。” 真不愧是读书人,分析的完全合情合理。 不但陆红荷和陆母被齐氏恶毒的心思气到,就连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都气红了脸,更不用说其他被骗的妇人。 她们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她家里将她摁在地上暴打一顿,这个女人真是太恶心人了,就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将所有人折腾的团团转,若是以后她怀疑别人想杀她,她是不是也要先下手将人杀了? 妇人们齐齐打了个冷颤,她们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对于路小哥的善意感怀至深,要不是因为路小哥她们估计早就被丰全折磨致死,家里的孩子也不可能回到身边。 可是瞧瞧她们现在听风就是雨,路小哥瘦弱苍白的看着风吹就倒的样子,她们竟然还要让他去山上救自家男人。 真是太不是人了,跟那齐氏有什么区别。 那个年纪最大的妇人抖着嘴唇慈爱看着陆盛,“陆小哥不要急也不要气,放心,我们不会像那齐氏一样没有一点良知,我们不会恶意报复。主要也是不敢啊,就因为你不见她,她就敢肆意传播一些谣言,这在以前是要抓到官府挨板子的。” 陆盛眼神暖了一些,跟所有人说:“无须跟那齐氏有过多的争执,现在要紧的还是去山上救人,你们先去村里那些家里有劳力的人家问问,不要问他们肉的事情,也不要跟他们说齐氏的事情。” 有人不解地问:“为什么啊?那齐氏的事恶心咱们凭什么不能说?” 陆盛说:“奇怪的人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法则,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我们没必要让她知道我们的想法进而做出一些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说的多了她估计又要作妖了。 “哦,这个懂了,那肉咋也不能问?” 陆盛微笑着说“若是能问出来早就问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既然他们悄悄将肉分了,自然不会再随意告诉别人。如果他们手里的肉不是山上打猎来的,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惹恼了他们可就没人能去上山救人了。” 第一百零一章 求助 妇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些歪歪绕绕,都怪她们脑子笨想的太简单。 “陆小哥您放心,我们这就去,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病还没好就好好休息。” 妇人们面带歉意地对陆盛行了一礼,陆盛侧过身子没有接受。 这些婶娘们年纪都比他大,倒是不必如此。 行过礼后众人又鱼贯而出,还将陆家院子给清扫干净才离开。 刚一出陆家大门,其中一些脾气火爆的妇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想要去找齐氏报仇,被人拉住劝。 “咱们不是说好了不理那齐氏不就行了,你要是去她家里闹再将她那要死不活的男人给气出个好歹,你信不信也不用找人救你家男人了,她都能将你家给逼死。还有齐氏那个儿子,我以前一直觉得挺可怜的,可现在不这么觉得了,有那样一个拎不清的娘,她养的儿子又能有多好,你啊,还是约束好自家孩子少跟那个齐环接触。” 这话又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好像还真是这样,没有必要再理会那一家子。 也就是因为这事儿,流民们有意无意地排挤孤立齐家,偏偏齐氏还自得其乐。 陆家的厅堂猛然一空,只剩下陆盛一家和田庆娥四人。 田庆娥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打着哈哈说:“丰全那疯狗不知道又在闹什么,我要回去看着,你们一家子有事慢慢说。” 见陆盛没有拦着,田庆娥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陆盛又改变主意拉着她一起骂。 田庆娥既担心会遭受无妄之灾,又好奇陆盛到底要怎样处置她们。 是将他们痛骂一顿,还是轻拿轻放什么都不说? 田庆娥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这时候她也不怕冷了,站在门外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 陆盛本来也没打算为难田庆娥,若不是陆红荷和他母亲拦着,田庆娥没胆子不让外人见他。 他先是看了陆红荷,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跟他对视,又将视线转向陆母,他说:“娘,你不解释一下吗?” 陆母扯了扯嘴角,温声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担心她们打扰你养病,所以才一直拦着,不让他们见你。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们那就是在逼你做决定,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她们不心疼我心疼我,可不舍得你大冬天里去山里救人。” 陆盛无奈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件事。” “你是说那齐氏,不让见也没什么损失,她本来就不怀好意,即使见了你估计也是胡乱攀扯。” 陆盛说:“我是在养病,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不能因为你觉得事情不重要,就将他们拦在外面,事情的重要程度是由我来判断。这件事情也许我提前知道也没办法挽回,但若是我真的提前得知,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来应对?那些流民又有什么错。” 只要那大齐氏敢来跟他告密,他怎么会看不穿她的把戏? 陆母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就是多给她些粮食稳住她,像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你给再多她也不会觉得是你的善良,她只会觉得是她的本事,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她还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陆盛觉得没办法继续沟通下去了,两个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他在乎的是母亲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拒绝了他的访客,而他母亲却是说他因为心地善良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 他是心存一善,不是傻得冒泡。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大齐氏有苦说不出,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他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本来都是一群穷苦人家,何必赶尽杀绝。 若真有一日她做下什么不可磨灭的事情,不必别人出手,他能亲自了结了她。 陆盛揉了揉眉心,每多说一句话都会牵动喉咙里的肿痛,如今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陆红荷一直等着大哥训斥她,可等了好一会大哥连个眼神都不给她。陆红荷才有点慌,她支支吾吾地说:“大哥?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盛眼神一滞,转头看向陆红荷,叫她洗干净伪装,一双葡萄眼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冀。 陆盛顿了一下才说:“你的所作所为便自己负责。” 言下之意是不想对她的事情作任何评价,懒得再管。 陆红荷眼睛一红,手指扯着身上的袄裙,“大哥,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还是骂我,你别这样说。” 别这样不理我。 “红荷,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但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躲避丰全的时候,你还知道进行伪装,是觉得现在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所以才恢复本性吗?”陆盛看着妆容精致,衣裙秀美的妹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流民的眼中代表着什么?” 陆红荷摇摇头。 陆盛说:“虽然我们一直拘着丰全不让他出去,但是不少人也猜到了丰全只怕出了什么问题,他现在的威慑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当时你们极力阻拦我分粮,可若是不分粮食,你信不信今日就不是她们跪在院子里求我,而是拿着木棍、石板来咱们家抢粮食了。 正是因为我还他们自由,又给他们粮食得以果腹,他们念着这份情。就算走投无路,他们也只是去山里打猎,他们的家人才跪着求我们,可我们现在除了手里的粮食和一些金钱外,我们没有任何的能力可以保住我们的家资,一旦将他们逼急了,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陆红荷张着嘴说不出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 陆母也沉思着,脸上一片冷凝。 她错了真是大错特错! 田庆娥眼睛骨碌碌地转,听的断断续续,又不敢离得太近。 吵起来了? 陆盛看着她们有些明悟继续说:“只有不断的帮助他们,让他们是个人,他们才不会沦落为毫无良知的野兽,我们才能生活的更安稳。” 让人成为人,真是既心酸又无奈,却又不得不去做。 陆盛的话如同当头棒喝,陆母和陆红荷沉溺于华服美饰的傲慢才平歇。 “盛儿…你说的对,只有他们一直是个人,咱们才能好好的活着。” 不然仅仅只凭着孤儿寡母,怎么可能抵抗的了那些发狂的流民。 如果没了食物和衣物,只怕他们只能等死了。即使是她的儿子天资再高,智慧再深,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陆母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连忙把陆红荷手腕上和头发上的珠钗饰品全部取下来,揣进怀里。 见陆红荷神色不舍,她劝告道:“听你哥的,咱们不能再招摇下去,即使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也不要让他们产生太深的距离感,不然下一个齐氏就是我们。” 更可怕的就是人心里的嫉妒,因为嫉妒人做下了多少丑恶的事。 陆红荷最清楚其中的滋味,瘪了瘪嘴,将脸扭过去,对陆盛保证道:“我以后也不抹粉擦脸了。” 她还是继续丑着,没看那些大娘婶子手上脸上的污垢都能揭下来一层灰。 陆盛咳嗽不停,心里颇觉得安慰,他说:“这些只是一时的,等雪停了,我们也要继续南下。 如果这些流民选择跟我们一起走,那也就辛苦这一段路,等到了江南就和他们分道扬镳。若他们愿意留在和安村,咱们更是松快。” 陆红荷想到快要摆脱这些流民高兴的摇着陆母的手臂,亲昵的说:“娘,我的那些首饰香粉,你一定要给我保存好,可不能随意给旁人。” 说完还偷偷看了一下陆盛的脸色,见他没有反驳心里更是高兴。 她哥哪都好就是心软,家里的东西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上次那个银镯子的事到现在还不给她道歉,她也不敢吱声。 听说还把家里的老马给陈莺了,气的她一天没吃饭。 陆母无奈点头,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贪图享受。 一家人达成共识,气氛就好多了。 陆母让陆盛继续回房间养病,她换身妥帖的衣服就去村子里看看,谁家有需要帮助她好伸出援手帮帮。 不能直接给粮食,但是可以偷偷的给一点饼子窝窝头之类的东西收买人心。 现在就觉得前两天她真是糊涂,那时盛儿身体不适,都跟她说了要多去村子里看看,反正她有厚棉衣也不怕冻着。 可她因为心疼粮食,也没当回事儿,这不就错失了最佳时机。 那些流民不知道从哪儿得的肉,又闹出这样一件麻烦事,到头来还不是要给他们打好关系。 陆盛摇摇头说:“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就算回去我也无法安心。” “哥,你要出门吗?要去哪里呀?”陆红荷脆声问道。 陆盛瞥了一眼门外,田庆娥听墙角露出一截衣服,他扭头就当作没看到,咳嗽一声说:“要到陈家去看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陈莺如何了。” 陆红荷脸色一僵,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送物资 寒潮刚来的第二天,陆盛虽然身体不适,但是也记挂着村子里的流民和远在村子另一边的陈家和罗家姐弟。 当时让陆母去看一下村里的情况,也让陆红荷去陈家看看陈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记得陈莺被卖的时候是春夏之际,根本就没来得及收拾家里的棉衣。 怕成陆家人仍在生气,所以还特意嘱咐陆红荷悄悄的把棉衣送到他家门口。 陆盛心里一沉,他太了解陆红荷心虚的样子了,她一做错事手指就开始搅动衣服,眼睛也不敢看人,缩着肩膀生怕别人注意到她。 “红荷…你没有去?”陆盛问出这句已经知道答案的话时心里冰凉一片,他不可置信的说:“这就是你们说的让我好好养病,什么事情交给你们去办,你们就是这样去做事的?” 陆红荷求救地眼神看向陆母,呜呜呜呜,哥哥好可怕。 陆母也心虚,这事儿她也知道,甚至是她默许的。 当时红荷正跟她生气,又知道他给陈家送马,死活不肯去给他们送东西,又是哭又是闹的,说哥哥反正在养病,又不会有人知道,棉衣这么难得,谁知道日后天气又会冷成什么样,若是把东西都送给陈家,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办?她脑子一热竟然就同意了。 真是糊涂到家了!也不怪盛儿这么生气。 陆母讪笑着说:“盛儿……这事不怪红荷,都是我的错,我当时想着也没那么严重,天气又那么冷,你妹妹再出去,如果冻坏了可怎么办?” 陆盛冷眼看着她们,一个两个穿的又厚实又暖和,冻着谁都不会冻着她们。 退一万步说,她们两个不去,为什么不能让田婶子去?无非就是心疼东西,又恨当日陈莺的认亲宴让她没脸。 若是今日没有把这些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她们说,不知道她们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也罢,如果不是他这个时候生病,事情只怕早就办妥当了,现在再责怪她们也没什么用了,只是有点愧对时慕的嘱托。 陆盛说:“罢了,不用再解释了,我都知道了。” 陆盛转身就走,一推开门,田庆娥差点直接扑进屋子里,还好陆盛扶了她一把。 田庆娥站直身子,有些尴尬地四处张望,可是转念一想,她听都听了,没啥好尴尬的,真要觉得不好意思也应该是那对母女。 田庆娥唯恐天下不乱,非要给那对母女添堵,她正色道:“陆小哥你是不知道,我当时还说你要是嫌弃冷,就让我过去送,结果红荷那丫头死活不让去,说什么人家不缺咱们这点东西。 不过我想着人家缺不缺那是别人的事,咱们不给可说不过去,毕竟陈莺以前跟咱们关系多好啊,多可爱机灵的小丫头,虽然给猎户当了女儿,可咱们该关心还是要关心。” 陆盛只是低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吓得不敢再说下去了。 陆盛平静地说:“这里天冷,婶子还是早些回去,地湿路滑,小心不要摔倒了。” “哎,您放心,我一向小心可不会再摔了。”田庆娥很快就回过神来,这陆小哥面色平静,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看他这幅姿态是要出门的样子,田庆娥毛遂自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跟你走一趟。” 田庆娥刚刚听到陆盛说要去陈家一趟,与其待在屋子里跟陆氏母女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跟着陆盛一起去陈家看看热闹。 无视身后视线烫人的陆红荷和陆母,陆盛微微一笑说:“田婶子说的很是,确实需要你来帮忙,请把上次收拾给陈莺的衣服找出来,对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拿去给罗蔓姐弟的东西都一起装起来带上。” 田庆娥一听乐了,家里的库房可是一直都是陆氏管着,她除了上次帮着分粮食看过一眼就再也没进去过,她们母女防她跟防贼一样,那把钥匙就是他的心肝宝贝,这下陆盛都发话了,陆氏还能不把钥匙给她。 “好嘞,我这就去收拾。”田庆娥几步走到陆氏面前,手一伸,让她把钥匙拿出来。 陆盛微微转过身子,见陆母面带迟疑,他点头说:“给田婶子,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陆母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将东西放到她手里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可要好好的挑,别辜负了盛儿的一番好意。” 陆母眼神警告:不该拿的可千万别拿。 田庆娥将钥匙在空中一抛,接住后果断放进袖子里,笑着说:“这是自然,我肯定会好好做事,绝不让陆小哥失望。” 田庆娥挑眉得意:我可不傻,怎么会顶风作案。 陆母还是不放心,跟着田庆娥身后看她收拾东西,见她什么好东西都想往里面塞,若不是看料子的大小,鞋袜的尺寸她还真以为这是田庆娥再趁机打劫。 田庆娥说:“我可不跟某些人一样,不该碰的我才不会碰呢。” 其实心里在流血,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好东西,瞧瞧这包的严实的茶砖,白糖红糖,香油,香醋……各色布匹五匹,竟然还有六十文一两的丝绸,仅仅只有一匹,估计还是丰全随手塞进那车上带过来的,结果便宜了她们,她的手粗糙,连碰都不敢碰。 那丝绸是牡丹粉,颜色娇嫩欲滴,她只是看一眼都喜欢的不行。 再看陆红荷锐利的眼神随着自己的动作变化,看到她想碰丝绸,恨不得直接扑杀过来,她可没敢碰,要是为了别的陆红荷可能不会拼命,她要真敢碰她的丝绸,只怕她能让她走不出这屋子。 这丫头一股子狠劲。 将几件孩子穿的棉衣收好,又拿了几双鹿皮小靴子,各种尺寸的都拿了一些,装了满满一大包。 陆盛对田庆娥拿这么多东西没有任何意见,给孩子的东西大人总不好拒绝,再说留着这些也没有谁能用的上,还不如物尽其用。 陆红荷不忍心看那一大包东西,捂着眼睛说:“还不赶快走,你拿的这些东西给罗蔓姐弟一人分一身都够了!” “走。”陆盛招呼一声。 田庆娥依依不舍地将钥匙还回去才跟在陆盛身边往陈家赶。 见他们真的走了,陆红荷才伏在陆母身上呜呜地哭起来,“娘,都拿走了,他们竟然全都拿走了。” 东西本来就不剩多少了,这下子少了一小半。 吃的用的什么都拿!!! 陆母也是心疼,不过她现在冷静多了,直接说:“没有什么好心疼的,你哥这么做主要就是想让我们知道该给出去的东西逃不掉,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真的吗?”她怎么不信呢,他哥今天就跟个散财童子一样,那是丝毫不心疼。 陆母肯定地说:“也是我们糊涂,要是早些日子把东西送过去再慰问两句,也就没今天这回事儿。你哥送这一次就够了,不可能天天送,村里的流民更不可能给,那些都是好东西,什么棉衣、鹿皮靴子,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哥虽然善良可又不傻。” 陆红荷这才不哭,罢了,给罗蔓姐弟又不是给旁人,他们估计也过的可怜兮兮,不给他们肯定活不下去。 见女儿想明白了,陆母拍拍她的手,母女两人准备午饭。 远在村子另一边的罗蔓一家气氛和乐。 罗蔓拿出自己的未知万花筒把玩,罗孝彦一早就想观察这个到底是怎么制作的,见大姐舍得让人碰了,也凑过去看。 冰凉如玉,触之光滑。 罗孝彦大为震惊,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木料,难不成还是什么石头做的? “大姐你这万花筒是舶来品?我竟然看不出材质。” 罗蔓:你还知道什么是舶来品? 想想定阳县的水运连通江南水域,也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前几年来了好多南方的新奇活,不过这些年水路乱了很多,停泊费又死命的往上涨,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商船停在定阳县了。 罗蔓可真是怕了这孩子十万个为什么,要问是什么材质的她也看不出来啊。 “这我也不知道,还是以前咱爹带回来的,可能真的是舶来品。”罗蔓随口胡说。 反正她有什么东西原身的弟弟们又不知晓,他们的便宜爹娘都不在了,也不会露馅。 罗孝彦信以为真,也不再追问,专心看着万花筒。 “你看到了什么?”罗蔓见罗孝彦将万花筒贴在眼睛上,小心地转动,他脸上的表情又极为奇特,嘴巴一会张开一会抿着。 罗孝彦一边转动万花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大姐,这里面可真好看,好多动物啊。” 这话说的罗蔓一头雾水,这万花筒不是只能看到万象烟火、市井情态、山川地貌吗?难不成又出了新的模式? 见罗蔓疑惑,罗孝彦连忙将万花筒递给她看,这次看到的景象可跟以往的不一样,以前看的虽然也逼真,但是他心里知道是假的,可这一次就真的像正在发生的一样。 或者说是将要发生的事。 第一百零三章 狼群 罗蔓一看,未知万花筒正在继续播放。 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大山里树木山石皆白。 一群猛兽气势汹汹地在山里行进,脚下的积雪虽然没过它们半截身子,但它们秩序井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罗蔓粗略地算了一下大约有十三只狼,这些狼佝偻着身子,目光锐利,时刻盯着前方。 这是一群成年狼群,每只狼的体重有五十到六十斤,相当于成年男子一半的重量,身长约一米到一米五之间。 看到这罗蔓心一凉,好嘛,一只狼都快要比她还高了,这要是遇上了那就是送菜。 狼群里的头狼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是狼群里的佼佼者,它走在最前面,其余的狼跟在头狼踩踏出的印记后面走。 这些猛兽是在迁徙吗? 正在罗蔓疑惑的时候未知万花筒像是有所感悟,画面继续闪现拉近。 就像是摄像头猛然间拉近又缩小,原本镜头前只能看见狼群的动静,经过这次变换,可以看到狼的前方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有三只鹿正在寻找被埋藏在雪地下面的野草根茎。 罗蔓顿悟了,这哪是什么迁徙,这分明就是狼群的猎食现场。 不过今天的未知万花筒画面维持的时间有点长啊,感觉都过去有三十秒了还没有变化,狼群跟捕猎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罗蔓不喜欢这种血腥的场面,正准备把万花筒给一直在一旁嚷嚷要玩的四娃。 就看到原本秩序井然的狼群突然发起进攻,银灰色的头狼一个猛扑,身后的狼群呈现羽翼分布对鬣狗进行包抄,在头狼的示意下,将三只小鹿团团围住。 头狼一跃而起,风中抖动的毛发蓬松耀眼,它灰褐色的眼睛在雪光的映射下显得睿智冷酷,它像是一个发射出去的炮弹,一个俯身猛冲,尖锐的狼牙死死咬住中间一只体型最大的鹿。 剩下的两只野鹿在其他狼群的围攻下也失去了攻击能力。 她以为接下来就是凶残的分食现场,谁知道头狼低声示警,又咬了一下想要扑上去吃肉的狼,狼群这才又恢复捕猎之前的秩序。 由头狼将一只野鹿藏在一座馒头形状的山洞里,剩下的两只才在头狼的首肯下,众狼群一哄而上。 罗蔓原本是瘫坐凳子上的,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她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屋子里正在悠闲烤火的陈阿婆和陆盛等人也被吓了一跳。 陈阿婆看见罗蔓原本红润白皙的脸蛋一下子惨白,吓得手里的针线活也不做了,连忙问:“阿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一惊一乍的,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那什么万花筒她也了,呈现的画面简直栩栩如生,她当时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就站在市井之中,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叫卖声,那一瞬间她都以为她来到了繁华的京都,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爷爷一起跑巷子酒馆的时候,怕多看伤心,就还给了罗蔓。 陈阿婆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恐怖的画面? 连一直想要继续看烟花的罗四娃都被吓到了,他紧张不安地扯着罗蔓的衣袖,顺着罗蔓的视线开始左顾右盼。 “大姐你别吓我,你看到什么了?” 罗蔓摸摸四娃的头发无声地安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的未知万花筒虽然可以预知事情,但是从来没有预言和现实之间间隔这么短的。?? 她分明看到天色已黑,吃饱喝足的狼群竟然朝着山下来了! 她正要继续看下去时万花筒一黑,又出现了经典画面三兄弟之一的绚烂烟花。 罗蔓脸一黑,不知道还以为这是要给她送终呢,搞得这么欢快。 罗蔓原本以为画面里展示的是一片陌生的山脉,直到看到上次救四娃五娃时走过的冤枉路,那里的石头太有特点,她一看到就认出来了。 罗蔓才意识到,这哪是她悠闲地看动物世界啊,这分明是她一会就要上演人与自然,以及如何狼口逃生。 看着还没有一米的六娃,还有一屋子矮墩墩的孩子们,罗蔓心里凉飕飕的。 这要是和狼群遇上这一屋子老小也就是给它们塞牙缝。 罗蔓急躁地在原地转圈,一时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她是如何足不出户就知道狼群下山的? 算了,不管了,罗蔓张张嘴正要说自己看到的画面,屋外有人在敲门。 罗蔓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张扬连忙出门去开门。 他如今是越来越有仆人的自觉了,都不用罗蔓吩咐,该他去做的事特别伶俐。 罗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该如何躲过这一场劫难。 陆盛和田庆娥进屋时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围在火堆边取暖,陈阿婆和陈策见到他们有些冷淡,罗蔓看到他们眼睛发亮,她的弟弟们一脸好奇地打量他们。 田庆娥心里咋舌,这丫头眼睛还怪尖,她咋知道送的东西有她的份? 罗蔓可不知道送的东西还有她的一份,只是看到陆盛她突然就觉得也不用这么急。 刚开始她只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些家人们,可是她忘了现在村子里又不仅仅只有他们。 如果狼真的来了,村子里所有人都跑不了,这是所有人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其中的部署还需要好好商讨,但有了更高的决策者,她一个孩子只需要在后面划水就行了。 所以该如何告知他狼来了呢?罗蔓摸着下巴沉思。 陆盛最关心陈莺,看到陈莺身上不合身的棉袍心下叹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陈莺没有一件过冬的衣物,就连脚上还是夏天的布鞋。 陆盛给陈阿婆和陈策打了声招呼后解释自己的来意,陈阿婆脸上不太好看,虽然知道他是好心来送东西,莺儿也确实没有一件合适的冬衣穿,她本来应该心生感激,但是瞧着陆盛脸上淡然的表情她心里就一哽。 认亲宴到现在也有五六日了,她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给莺儿,当初说要好好照顾她,没想到现在被打脸了。 罗蔓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笑着解围说:“陆大哥给莺儿带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快让我瞧瞧。” 第一百零四章 鹿皮靴子 田庆娥顺势打开自己带来的大包裹,拿出给陈莺的棉衣,一套厚实漂亮的袄裙。 斜襟的毛领上衣,百褶长裙,摸起来手感极好,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上面的桃花和蝴蝶精致秀美,正是小姑娘穿的衣服。 田庆娥三两下将衣服给陈莺套在身上,又扒拉出一双鹿皮靴子给陈莺穿上,原本灰扑扑的小女娃就像拂去尘土,一下子变得亮眼。 田庆娥啧啧称奇:“我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衣服虽然大了些,过两年还能继续穿。” 陈莺笑眯眯地拎起裙子转圈圈,裙子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点亮了暗淡无光的房间。 “奶奶我的新衣服好看吗?”陈莺亲昵地问陈阿婆,还让她仔细看看自己的新裙子。 陈阿婆笑着说:“好看好看,我是孙女穿上就是俊。” 伸手摸了一下,料子光滑柔软,不会伤着孩子柔嫩的肌肤,棉衣也厚实,更不会冷着。 尤其是还特意做大了几寸,等陈莺长大一点还能继续穿也不会浪费。 陈阿婆满意的直点头。 陆盛说:“这衣服应该是以前采买的时候时慕让买下的,本该前两日就拿过来,结果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实在抱歉。” 陈阿婆一听是时慕买的,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没有了。 “无妨无妨,外面冷的很,除去衣服也会弄湿,在屋子里也是一样,我给她做的棉衣也快做好了。”陈阿婆摸着箩筐里给陈莺准备的冬衣平静地说。 陈莺兴奋的小脸通红,脚上的鞋子也是暖烘烘的,穿起来柔软舒服,听起来是时慕哥哥给自己准备的,她甜甜地笑起来。 时慕哥哥果然没有骗她,他还一直记着她呢。 陆盛看了一眼含笑站在椅子旁的罗蔓,温和地说:“罗姑娘,这里也有给你们姐弟准备的东西,你们也过来挑一挑。” “还有给我的?”罗蔓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有些惊奇。 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给他们姐弟东西了?这是东西太多没地放了? 罗蔓看到陈阿婆和陈策眼里的满意也明白了,这是在做给他们看呢。 不过好处是自己得了,做事论迹不论心,罗蔓还是向他道了谢。 陆盛点头示意罗蔓去挑选自己的东西。 一旁的四娃早就按捺不住了,也挤在罗蔓身边扒拉着包裹,田庆娥见罗蔓的几个弟弟都围了过来,悻悻地站起来给他们腾位置。 本来她还想给他们介绍一下她仔细挑选的东西呢,看来也用不到自己的。 包裹里有五双鞋子,罗蔓一一拿出来比对,鹿皮鞋子都鞣制的柔软顺滑,摸起来特别舒服。 而且鹿皮靴子保暖防水性能极好,就是在现代她也没穿过,皮质东西不但价格昂贵,还有价无市,没想到穿来异时空还体验了一把奢侈品的质感。 不过等等,罗蔓仔细看了一下款式,这些好像都是女鞋??? 她有些犹豫不定看向陆盛,陆盛解释说:“没有别的款式了,你的弟弟们还年幼,倒是不必特意在乎这些。” 罗蔓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这送人礼物送的还真是不走心。她低着头将适合他们大小的鞋子分给罗孝彦、罗孝奉和四娃五娃。 除了罗孝彦的穿起来比较合适,罗孝奉和四娃五娃的穿起来都有些大了。 虽然她的还没穿,但是她也有预感,这鞋子可能不怎么合脚。 看到陈莺脚上的鹿皮小靴子再看看四娃五娃脚上的,罗蔓捂着额头望天,一不小心跟陆盛的视线对上,见到他眼里的笑意,罗蔓嘴角抽搐。 这就是借花献佛? 他们姐弟穿的鞋子是陈莺的,应该说是陈莺日后几年的靴子,从六岁到“十四五”岁的鞋子一共准备的六双。 这是直接一股脑全塞过来了。 看着穿上新靴子走来走去的四娃五娃和陈莺,罗蔓抿着唇无奈地瞥了陆盛一眼。 她算是发现了,这人心眼儿可真多。明明一早就知道,却一句也不说,非要等她自己发现了,才温和地笑笑。 将鹿皮靴子分完,包裹里的其他糕点、药材和粮食罗蔓没有碰,将东西盖好,罗蔓拎着自己的鞋子站了起来。 六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分到鞋子,他眼巴巴地看了看盖起来的包裹,又看看姐姐手里的靴子,六娃伸出的的小脚说:“姐姐,我的鞋鞋呢?” 罗蔓叹了口气,将六娃抱起来,悄悄给他说:“虎奴的鞋子那个大哥哥忘记拿了,咱们可不能没有礼貌直接去问,毕竟这是大哥哥送给我们的,如果大哥哥生气了,会把送给哥哥姐姐的鞋子都收走。” 六娃听懂了,但他还是不高兴地瘪着嘴巴,小眉毛都皱起来,他抱住罗蔓的脖子什么也没说。 六娃:“虎奴要乖乖的,不能让姐姐也没鞋鞋穿。” 这话一下子戳中罗蔓,她是真的心疼了,小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不哭不闹的看着让人揪心。 这鞋子还不如不要呢。 不过又看着几个没心没肺的四娃五娃,罗蔓什么也说不出,她不止六娃一个弟弟,这鞋子毕竟是给陈莺准备的,一个六岁女娃的鞋码可不会往小了准备,自然也就没有六娃的鞋子。 罗蔓哄着他说:“没关系,以后虎奴想去哪里,姐姐就抱着你去。” “真的吗?”小奶音软乎乎的。 罗蔓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六娃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姐姐一向说到做到。上次不让他吃饭就是他使劲哭,姐姐也没有同意,还好阿婆请他吃饭了,他才没有饿肚子。 六娃心有戚戚,可是想到以后可以经常和姐姐抱抱又开心起来,指着火堆旁的四娃五娃和陈莺,想要下来跟他们一起玩。 四个孩子手拉手围着火堆转圈圈,火焰随着他们转动不停的起伏跌宕。 陈策正在修整他的袖箭,他的弓箭被压在雪堆里找不回来了,趁手的武器就只有这把个袖箭了。 袖箭属于暗器,杀伤力极大,可以杀三十步以内的敌人,但是毕竟是暗器又讲究出其不意,一旦被敌人察觉也就不能出奇制胜。 不过在场的都是熟悉的人不需要遮遮掩掩。 第一百零五章 袖箭 陆盛看着陈叔手里的黄铜单发袖箭赞叹道:“这工艺实在是精湛。” 金光灿灿的一把袖箭,大约有19厘米,质量极轻,工艺精美,由于经常被取下把玩出现了自然的包浆色泽。 陈策得意地抚摸这把袖箭,对陆盛说:“还是你有眼光,在豫州这样的工艺可不常见,这是江南那边的手艺,那里的人讲究器物精美,就是平日所用的三餐器具都是琳琅满目,这黄铜单发袖箭可是我托一个老师傅做的,把那一趟跑商赚的银子都花了一大半才得了这一把宝贝。” 这把袖箭陪伴他很久,就是睡觉时他也习惯将它放置在枕边,所以一察觉到降温他摸上袖箭披上棉袍就跑出屋子找他娘去了。 若是这个袖箭遗失了,那才是真的让他伤心。 一旁陈阿婆一听,好哇,她就说怎么有一回拿回来的银子这么少,平时跑一趟都有十两银子,那一去半年,才只拿回来四两银子。 陈阿婆猛地将手中的线团砸向陈策,陈策,不但没有被砸到,还给接住了,陈阿婆一看更生气,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败家子,要不是当初少了你那六两银子,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还骗我说救助了一对父女,将银子花了,人家为了感谢你才送了你这一把袖箭,你可真能编!” 罗蔓唰一下睁大双眼,看了眼陈叔紧紧捏在手里的袖箭,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八卦,怪不得陈叔都三十了还没有成亲。 原来是因为彩礼不够,不过也不应该啊,以和安村的婚丧嫁娶来看,娶一个媳妇能给四两银子那已经非常不错的人家才会给的,四两银子以当时的物价都能买一头小牛了。 陆盛咳嗽一声,陈阿婆冷静下来,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关上门再骂也不迟。 她狠狠瞪了陈策一眼,看到罗蔓耳朵都支起来了,没好气地点着她的额头,小声地说:“就真这么想知道?” 罗蔓使劲点头,想啊,她实在是太好奇了,毕竟当时村里的流言传的可难听了,可真正相处之后她才知道那些流言除了陈阿婆和陈叔姓名年纪对的上,其他的都是在放屁。 都能告他们诽谤罪的那种。 “日后再告诉你。”陈阿婆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不对胭脂花粉感兴趣,怎么偏偏爱听这些陈年旧事。” 罗蔓失望地嘟着嘴,说来话长可以慢慢说嘛,不过陈阿婆也没有一口拒绝,她心里也知道当着陆盛和田庆娥还有陈莺和几个孩子的面陈阿婆是不会说的,能让她答应日后再讲给她听,已经是陈阿婆打心眼里认为她们两家的关系已经无须再这么遮遮掩掩。 站在陆盛身后的田庆娥失望地脸色都控制不住,直接垮着脸,祈求地看着陈阿婆。 她还以为今天能听到什么刺激的八卦呢,不但罗蔓好奇,她也好奇啊,这陈家要不是房屋倒塌了,光看屋子就知道在整个和安村陈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生活的好着嘞,这陈策也是相貌堂堂,能打猎能赚钱,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 这要是在她以前的陆家村,这样的男人别说小姑娘会喜欢了,就是寡妇都眼红的很。 田庆娥越想越心酸,她年纪也就比陈策大个两岁,他还是吃香的黄金汉,她却是已经三嫁的妇人了。 陈策一直在小心地观察他娘的脸色,刚开始在他娘的训斥中他一声不吭,这会见他娘不打算再计较这回事他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陈策:到底是他亲娘还知道给他留个面子,就说这事他能说敢说吗?要不是今天外人多,他娘直接都能掀起鞋底打过来。 陈莺抿着嘴直笑,像巨人一样强大的爹爹竟然在奶奶的训斥下乖的像个小猫。 四娃没有这么多估计,直接一嗓子喊开了,“陈叔害啪唔唔你捂我嘴系想干啥?”四娃怒瞪五娃。 五娃全当看不到,捂着四娃的嘴就是不松开。 罗蔓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倒霉孩子压根就不会看场合,她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四娃挨打了,那一定是因为他嘴巴太欠,不分场合乱说话。 陈策清清嗓子,看着置身事外的陆盛,男人一身貂皮大氅,清俊贵气,眼神温润无害,面对刚刚的闹剧嘴角一直噙着微笑,好像是在看小儿玩闹一样,让陈策颇为不自在。 “你们今日来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陈策猜测这东西送来半天了,就算是看陈莺也知道她活蹦乱跳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刚刚知礼的人都该告退了,他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动。 陆盛淡淡一笑说:“是有一事不解,想要来问一问你们的看法。” 陆盛和田庆娥先是去的陈家,见陈家的房屋被雪压塌,只是惊慌了一瞬看到院子里四周木柴石块被拖动的痕迹,侧间被清理出来的一条安全出口,陆盛立即就意识到陈家虽然出事了,但是却幸运的没什么事,他们都被人救了。 进罗家之前他还在疑惑罗蔓是怎么从坍塌的房屋中救下陈家三口的,直到看到开门的莽汉,听他自称是罗家的下人,又称呼罗蔓为罗小姐,陆盛心里的疑惑也就解开了。 陆盛看他有些眼熟,男人说他叫张扬,以前得过他的恩惠,陆盛略微一回想就知道大约是以前在丰全手底下混过饭,倒是还有些印象。 问及他为何在此,张扬迟疑了一瞬说,虽然他没有卖身为仆,但是因为罗小姐仁慈,所以他自愿侍奉左右。 陆盛见他双目清明,比较之前确实大为不同,虽然此人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但是从他的行为和话语中陆盛知道这样的威慑力将不会对罗蔓造成威胁。 没有再探究他来去的缘由,毕竟这也不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陆盛笑了一下不再说话,跟着他的带领进了屋子。 第一百零六章 失踪的大红马 在罗家见到完好的陈家三口人,陆盛心里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对于陈阿婆和陈策的冷淡不以为意。 现在东西也分完了,陆盛开始说起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尤其是在视察坍塌的房屋之后他意识到的问题。 陆盛将齐氏的所作所为对他们和盘托出。 他说:“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那将近两百斤的肉从何而来,不知你们又有什么发现?” 罗蔓再一次听到齐氏的神奇操作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她神奇的脑回路,不过想想当初水井之事也就不奇怪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陈策和陈阿婆听的瞠目结舌,这女人可真是能折腾,陈策想了一会说:“那些去山里打猎的人如今可回来了?” 陆盛摇头,“并未回来。” 那些妇人离开之后怎么劝说他并不知情,只是觉的这里面还有什么他没看透的事情,所以借着送棉衣一事他亲自过来问问。 陆盛仔细观察罗蔓,见她细腻白皙的小脸若有所思,轻灵的眼神闪烁不定,他笑着问:“上次跟罗姑娘一起去找陈莺和她的弟弟,我见罗姑娘对于小凤山格外熟悉,又说有山神指路,不知罗姑娘对于此事如何看?” 罗蔓愣了一下,她能如何看,她睁大眼睛看。 上次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他竟然还抓着不放,不过就是为了跟在小蛇身后找四娃他们随口胡说的一句谎话,他们明明不信,偏偏这个时候还拿它当作借口来探她的口风。 果然,读书的人心眼子就是多。 “你若是有什么猜想不妨说出来听听。”陆盛看着她的眼睛,轻言细语地说。 罗蔓直接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她有什么猜想?明明是他心里的猜想。 罗蔓直言不讳地说:“我没什么想法。”要说你自己说,她才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陆盛本就是身体不适,此时猛地咳嗽起来,如松竹一般挺直的身子弯了起来,一手捂住喉咙,一手握拳抵住唇瓣。 陆盛心下无奈,他本也没有什么恶意,不想罗蔓对他警惕心这么强。 罗蔓这才发现陆盛脸色是如此苍白,看起来像是久病未愈,她惊疑不定地挑挑眉。 “你这是咳疾?” 陆盛咳嗽了一会,感觉喉咙里的痛痒减轻了些,这才回答罗蔓的询问,“不是,只是阴阳失衡,有些内热,喉咙不舒服罢了。” 怕他们担心他这是肺痨传染,他还特意多解释了几句,他也吃了几副药,因为不怎么对症,所以不见好,拖的久了病就越来越严重了。 罗蔓哦了一声,他这上火估计也是平日里想太多导致的,又加上气温骤降体内火气失衡,这病说来也就来了。 其实喝点去火凉茶,放宽心思,这病也就很快能治愈。 陆盛平息了体内的躁意,见罗蔓不打算继续说,他只好让田庆娥拿出包裹里的一包蜜枣分给几个孩子,让她带着孩子们都出去避一避。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出去踩雪,鹿皮靴子新棉衣真是新鲜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只有六娃歪在罗蔓怀里,透过门缝看在向院子里玩耍的哥哥姐姐,对大人们的谈话毫不在乎。 陆盛垂下眼帘,轻声道:“那匹红色老马已经冻死了?” 陆盛冷不防地扔出这个问题,陈策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陆盛说:“那你们可曾查看过老马是否还在原处?” 除了罗蔓和陆盛,其他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那匹马是否还在原处? 陈阿婆喃喃自语:“那匹老马自从冻死之后就没有人动过了,为了怕莺儿伤心,我们平时都不会提这件事。”越说陈阿婆的声音越大,到最后她反应过来了,盯着陆盛恶的眼睛狠狠地问:“那些杀千刀的流民拿走了我们的马,还把它分了炖肉吃?” 陆盛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事实就是这样,那匹马虽然年老,但也有将近两百多斤。我们无法解释流民从哪里获得这么多的肉,还三缄其口,不肯说出来处。” 罗蔓在心里叹气,当她知道老马冻死,而陈叔他们只是将马草草盖住,既没有埋葬也没有刻意遮掩,被流民发现是迟早的事。 想起突然下山的狼群,罗蔓心里一沉,风雪能掩盖声音,吹散香味,但是十八户人家同时煮起来肉汤,狼的嗅觉又比狗的灵敏数倍,闻到村子里的肉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曾经看过科普,在几百米外的稻田里,只要有田鼠撒尿,它们就可以根据嗅觉来判断田鼠是否还在洞里。 所以未知万花筒预知的未来也就有了解释,山上猎物难寻,两头小鹿还不够狼群果腹,饥饿的狼群这才选择下山袭击村庄。 毕竟在狼的眼中人类也是一个庞然大物,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它们不会选择袭击人类。 罗蔓咽了一下唾沫,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说:“我觉的可以把马肉的事情放一放,法不责众,我们还真拿那些流民没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战马在特殊时候也只能是军需,何况一匹冻死的老马。 虽然流民偷窃的行为可耻可恨,但是肉都被吃进去肚子里了,在如今律法崩坏的朝代,别说惩治他们了,不被他们集合起来抢掠就能谢天谢地了。 陈阿婆和陈策想的更深远,自然也知道追回无望,其实要不是这大红马是陈莺的“好朋友”,他们也不会拿不定主意将它随意放置在原本坍塌一半的杂物间,便宜了那帮子流民。 “你们不觉得小凤山自从断水之后就一直怪怪的吗?我时常能听到野兽的嚎叫,如今再想一想,咱们和安村就在山脚下,离大山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齐氏说十八户人家都一同煮起了肉汤,那香味弥漫在整个村子里,山里的狼群鼻子最灵敏,几百米之外动物的气味都能闻到,咱们和安村的肉香味呢?” 罗蔓越说脸色越白,未知万花筒里深夜狼群来袭的惨状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呈现。 第一百零七章 御敌之法 陈家是猎户之家,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陈策从小跟着祖父和父亲在大山里长大,小凤山虽然物产丰盈,但是其中猛兽横行,极为凶恶。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因为捕猎而死,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张沧也是命丧小凤山。 长大之后对于进山捕猎他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他人生的大部分悲剧好像都是捕猎造成的。 陈策捂住急剧跳动的心脏说:“阿蔓说的很对,我记得十几年前也有猛兽下山袭击村落,当时村子里猎户还很多,虽然将野兽都驱赶了,但还是死了不少人。如今和安村里都是老弱妇孺没有什么战力,如果狼群真的下山来犯,我们可能没办法抵挡。”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入谷底,一时也没有人说话。 罗蔓绞尽脑汁回想有什么可以吓退狼群的方法,想了半天,只知道动物畏惧火,罗蔓说:“你说我们在村子里点燃火把怎么样,狼群如果畏惧火焰也许…” 也许被逼急的饿狼并不会因为这些火把而退缩。 罗蔓叹了口气,不用他们回答,也知道这个方法不可取。 陆盛沉思半晌才说:“罗姑娘刚刚说的只是一个可能,我们不知道狼群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村里的一部分流民已经困在山里一天一夜了,我们应该要解救他们,但是对于狼的问题也不能放松警惕。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两手准备,如果狼群真的进村,我们和狼群之间必有一战,如果狼群没有进村,那么失踪在小凤山里的流民更是危险重重。”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上山救人的流民刚好跟下山的狼群撞上,那简直是人间惨剧。 罗蔓眉心一跳,不敢说什么一定不会发生之类的话,按照未知万花筒显示的画面,狼群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不想葬身狼口,那就只能和狼群拼命。 由于双方战力的问题,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所以尽量不要正面冲突,而应该诱敌深入,一击歼灭。 但是陆盛明显有自己的打算,没有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但我们如今的情况真的很危险,我知道这次下山的狼群是一个大型狼群,是由十来头成年狼组成的狩猎队伍。”罗蔓有些焦急的说:“我们现在应该尽可能的动员所有的力量来阻止狼的入侵。” 而不是还要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如今天气严寒,别说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就是离开火堆取暖都冷得让人受不了。 躲又不能躲,狼一来她所住的屋子那就是狼群最先闯进来的地方。 眼看中午一过,留给他们的时间就越来越短,罗蔓真是有些着急了,本来以为狼就是心血来潮下山觅食,谁知道是被村里的马肉给吸引了过来,这要是得不到肉,还不把整个村子掀翻天? 陈策迅速冷静下来,虽然罗蔓的话疑点很多,但是以他对罗蔓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她不可能说的这样信誓旦旦。 陈阿婆对罗蔓话信以为真,没有谁比她更知道野兽的可恨,她的公爹和丈夫都是被野兽害死的,陈阿婆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阿蔓不要急,咱们在一起想办法,要是那狼来了,就把它们全都留下,我正愁没有皮货给你们做衣服呢。” 罗蔓心里一松,被陈阿婆的话逗笑了,知道她这是在宽慰自己,于是感激地说:“我知道了阿婆,咱们想办法把狼都留下。” “哎,这就对了。” 罗蔓转而对陆盛说:“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阻止流民上山寻人,以免惊动狼群,反而会对他们不利。” 陆盛若有所思地看着罗蔓,想起她曾经在山里有如神助,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见陈策和陈阿婆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陆盛沉吟道:“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去安排。” 罗蔓说:“你打算如何做?该怎么跟流民说不让进山救人了?如果你提狼群来犯会不会让她们更忧心自己的亲人而不想与狼对抗。” “所以?”陆盛反问道。 “所以我建议陈叔和你一起去,再者你如今身体不适,还是少说些话。”以他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别说将流民的战力整合在一起了,真怕他坚持不住半路晕倒在雪地里,毕竟有些话陆盛来说确实不合适。 陆盛轻轻一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些疼痛还能忍,他说:“无碍,我的病不是什么大事,等这件事结束我再好好休养,我们先商讨一下该如何做。” 一直沉默的陈策说:“狼群畏惧火光借助火把驱逐狼群还是有些用的,有火的地方狼群会下意识的避开,但是仅仅只靠着这个就想打败狼群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还要制造陷阱。” 猎人的老本行了,制造陷阱之后再驱赶猎物。 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多准备火把,普通的木柴还不行,要选择耐烧的木料,将木料的一端包裹着沾满动物油脂的油布等物质或者用松脂助力燃烧。 但是光如何获得木柴和油都成问题。 罗蔓挠头,看来这件事只能交给她了。 陈策还在和陆盛商讨该如何制作陷阱,后来发现这个方法也不太行得通,首先积雪太深了,能到人的胸口,狼群在积雪中行走人很难发现它的身影。而人的夜视能力不如狼群,白天和黑夜对于狼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黑夜就斩掉了他们对外界的行动和判断。 再一个如果要挖陷阱那势必要清扫积雪,别的地方都被大雪覆盖,只有这一片明显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不要小瞧狼的智商,尤其是头狼的谨慎,即使所有的一切伪装都天衣无缝,挖洞又太过艰难,他们缺少挖掘的铁器和工具。 对于如何将狼群驱逐进挖好的陷阱里也是一大难题,陈策和陆盛双双叹气。 罗蔓也觉得头痛,这事可真难办,还要去劝说所有的流民一起加入,这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对于没有衣物和食物的流民来说,别说抵抗狼群了,能在雪地里好好的活着都是极大的困难。 “我们尽可能去劝说那些分食马肉的流民,他们吃了我们的东西,又引来狼群,这不是帮助我们,而是他们自己拯救自己,先兵后礼,想必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做。”罗蔓在一旁出主意,“火把的事情就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多弄一些可燃时间长的火把。” 他们几个都没有意见,陆盛还说如果油不够可以让他母亲送一些过来,估计火把也要准备个一百多把。 能薅羊毛罗蔓当然不可能拒绝,油的问题解决了,就是合适的木柴不够,不过罗蔓决定悄悄复制一些出来混在里面,谁也不会去数有木柴有多少根。 几人又商量一下后开始分头行动,陆盛带着陈叔走了,走之前还吩咐田庆娥回去抱一罐油过来了。 罗蔓见田庆娥要走,急忙将她拉到一边,罗蔓将狼群入侵的事情告诉她,田庆娥被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这是有事情交代自己。 她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是她田庆娥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罗蔓先是狡猾一笑,向她耳语一番。 田庆娥听的目瞪口呆,最后竖起大拇指,“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她可最喜欢看热闹了。 田庆娥马不停蹄地回陆家抱了一罐子油出去,陆红荷阻拦不了,跟在后面追问,田庆娥就随口说一句狼来了,将陆盛去劝说流民御敌之事告诉她,怕她问东问西,田庆娥急忙跑了。 陆红荷先是吓的瞪大眼睛,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吓的面如土色。 见田庆娥像个偷油的耗子一样抱着油罐子一溜烟跑了,陆红荷当即大喊道:“娘,娘啊,田老货说狼要来了。” 陆母从侧房里出来,见陆红荷浑身发抖,忙过去抱住她,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地说:“不怕不怕,有娘和你哥哥在呢,不要怕啊红荷。” “娘,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哥哥身体还没好,要是”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她们该怎么办,那可是狼啊,一口下去能把人的脖子咬断。 陆母脸色也不太好,但这是盛儿做的没错,不光是为了流民考虑,只考虑她们的安全就必须要去做。 陆母说:“咱们做不了什么,就先准备点粮食给这些流民送过去,让他们吃饱喝足好有力气杀狼。” 陆红荷见母亲有了主意,也仿佛有了主心骨,跟在陆母身后忙东忙西,将家里的面粉、蘑菇、笋干什么都拿出来给他们蒸包子。 田庆娥抱着油罐回到罗家门口,就见罗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湿漉漉的,几个孩子在滚雪球,不规则的圆形雪球被他们齐心协力推到门外。 要不是田庆娥躲得快,玩疯了的几个孩子就直接推着雪球撞到她身上了。 田庆娥一个闪身进了院子,暗自咂舌,离开之前院子里墙角还乱糟糟的堆着雪,罗蔓脸上还焦虑的不行,现在不但雪没有了,罗蔓还兴致勃勃地指挥张扬兄弟和罗孝彦重新修整墙角的陷阱。 田庆娥看着这黑洞洞的大口子,情不自禁用胳膊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幸好当初翻墙头上是没真的翻进来,不然这些掉进洞里可真够她喝一壶的。 田庆娥扬声喊道:“罗姑娘,油我给你抱过来了。” 罗蔓看到她抱着将近十斤的油罐,连忙让她放庖厨,让张扬他们将洞挖的更深更广,最好有一米八那么深,保证狼掉进去一时出不来。 田庆娥放下油罐,揉了揉手臂后就将罐子打开让罗蔓看看,白花花亮晶晶的猪油,这可是她特意拿的。 田庆娥说:“你瞧瞧够不够用,是不是我要的?这可是上好的猪油,我特意给你拿过来。” 罗蔓连忙点头,够了够了,确实不错,比之前从陈阿婆那里得来的猪油没什么差的。 田庆娥嘿嘿一笑,搓着手说:“罗姑娘,你看这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罗蔓摇头,她就是有事也留不住她啊,那眼睛恨不得直接飞到陆盛那里,罗蔓好笑地说:“你就先过去,这里也没什么事,时间紧,任务重,咱们还是分头行动。” 田庆娥高兴地哎了一声,又窜了出去。 罗蔓冲着田庆娥消失的地方无奈的摇摇头,一开始知道她翻她家的墙头被陈叔赶走后,她对她的感官非常不好,甚至是厌恶,如今相处下来罗蔓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田庆娥有心眼但是不多,爱吃又爱热闹,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是竟然还意外的可爱。 见这罐猪油确实不错,即使她现在确实不缺油,她还是没忍住花了15复制点数复制了一罐。 她以前的只有五斤装,这可是十斤装哎,谁能拒绝只要十五点的十斤装猪油呢? 灶台里还堆了一些张扬他们抱回来的木柴,罗蔓从中小堆木柴里挑挑拣拣,找出最结实耐烧的一根开始复制,木柴花费的复制点数比她想像的还要地,60根只要20复制点数,相当于一点三根,当下花了40点复制了120根超好质量的木柴棒。 要是有一天能安居下来,她光凭卖火柴都能发家致富。 悄悄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点数余额,罗蔓心痛地捂住胸口。 罗蔓从庖厨出来的时候几个孩子还要继续推雪球,罗蔓看的眉头直跳,再看几个孩子小手冻的红彤彤的,冷的嘴里斯哈斯哈也不知道停下,手腕处的衣袖都湿了。 罗蔓直接过去一手拎起一个孩子,四娃五娃一脸无辜地看着大姐,四娃觉得这样好玩,还挥动手臂左摇右晃。 四娃嘻嘻笑着让罗蔓将他再举高一点。 罗蔓气不打一处来,将五娃放下后对着四娃的小屁股来了一巴掌,“都不许玩了,快给我进屋里把袖子烤干,谁要是一不小心把棉衣给烤坏了,哼哼,你们就等着吃竹笋炒肉。” 第一百零八章 议论 四娃一听吃肉,都不带思考的,“为什么一定要烤坏才可以吃,我现在吃不可以吗?” 罗蔓当下愣住了,这孩子是缺少爱的胖揍啊,她语气危险地问:“你确定?” 四娃不确定了。 陈莺乐弯了腰,刮刮自己的小脸说:“四娃羞羞脸,竹笋炒肉是脱了裤子挨打呀。” 几个孩子哄一下笑开了,四娃边跑边喊:“大姐要打人了,阿婆快来救我。” “阿婆去找布条去了,你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罗蔓翻了个白眼,这孩子真是太皮实了,跟在几个孩子后面屋里,她让罗孝奉看好几个孩子,罗孝奉呆愣愣地看了她好半天才点头。 罗蔓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还剩下几个雪球没有清理出去,将所有的雪球都清理干净后,她看了墙角正如火如荼制作木刺的三人,等罗蔓走过去一看,一面墙下已经挖好的将近两米的深坑插上了密密麻麻的木刺,看起来威力十足。 起码看起来比上次为了防止流民闯进来设置的陷阱靠谱多了。 罗蔓感叹着还是人多力量大啊,光是挖这些冻的结实的都要耗费不少时间。 等着陈阿婆抱着一堆破布条回来后,罗蔓和陈阿婆也开始了火把制作的漫长工作,将十斤猪油分装在不同的罐子里,加热让凝固的猪油融化,又将裁剪好的破布条在油罐里浸泡一个时辰。 在罗蔓等待布条浸泡的时候,陆盛带着陈策也开始他们的游说之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妇人连带着那些木棍的男人们都准备上山去。 十八户人家的劳动力集结的差不多了,大约有六十多个正值青壮年的男人,为了方便在雪中行走,一个个布条绑腿,手拿长木棍,他们的头上也裹着看不出颜色布条,估计是为了怕吹风受凉,尽可能的组装自己。 自从十月飘雪后天黑的越来越早,之前酉时才黑的天色,如今刚到申时天边就灰蒙蒙的想要暗下来。 陆盛将他们拦下,不许他们这个时候进山,还没来得及说原因,几个心焦的妇人心态就崩溃了。 这可是她们哭求了半天才求来的机会,那些家里有劳力的人家才肯去山上救他们的男人,这陆小哥带着和安村本地的猎户过来,说不让去就不让去了。 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去求这个猎户帮忙救人的,谁知道不但不肯救人,还不让别人去救。 本来还算理智的脑子又涌上一股激愤,陆盛又说了什么,可是已经没有人肯听了。 最后还是陈策一声怒吼吓的人群顿时静若寒蝉。 他眼神比山里的猛兽还要吓人,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鼻子喷出热气,深褐色的眸子如同一把利剑,若不是陆盛抬手制止了他,她们都怀疑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们所有人打一顿。 有了对比,在场的妇人们对陆盛的感激之情又回来了,讪笑着等待陆盛的指示。 陆盛没有看她们,而是看向抄起家伙准备去山上救人的男人们,先是赞扬了一番他们的正直的勇气,又夸奖他们不仁善纯良,不堕君子之风。 陆盛周身气质温和,语气真诚,说出来的话虽然后面听不大懂,但是知道这是夸他们的,还真让人产生错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热血未凉的英雄人物。 男人们被夸的羞愧不已,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在陆小哥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陈猎户表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眼里还闪过一丝笑意。 等他们仔细看时,那陈猎户又是横眉冷对,一张脸严肃凶恶。 人群中的铁娃心神震动,陆盛如此赞扬他们,他们真是愧对他的信任,他们哪是什么好人,他们就是偷马贼,还刚好偷到正主面前了。 那马以前是陆盛的,后来是陈猎户的,如今却被他们吃进肚子里。 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才想要去山上救人,顺便多找点吃的,在陆盛口中却成了他们心怀仁善,帮扶妇孺。 铁娃不敢抬头,铁娃爹也一脸讪然。 陆盛震声道:“诸位乡亲,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我们不但要救别人的命,还要想办法自救。”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陆盛想说什么,他们这不就是要救别人,要不是他拦着,这会儿估计都上山了。 有急性子说:“陆小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你说的这些文绉绉的话,俺们也听不懂,我就想知道咱们上山找人到底还去不去呀?” “不去。”陆盛摇头说:“有比这还要紧要的事,我的到确切消息,今晚狼群会袭击和安村,我们应该想办法击退狼群之后再尽快进山营救被困的其他村民。” 陆盛说的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想着狼群要袭击安和村,还好不是袭击他们的村子。 可一愣神的功夫,有人把他们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不对啊,我们现在就在和安村,你说今晚狼会来袭击我们? 大家都吓得不停咽口水,有人质问道:“陆小哥,你说的是假的?要是不需要我们上山救人,你直说就是了,干什么说这话吓我们,那可是狼啊,一口能咬死一百五十多斤的汉子,自从荒年我就没吃饱饭,现在也就才一百出头,这还不够狼群塞牙缝的。”说话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冬天狼群袭击村子可不是偶然事件,在没有食物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狼都会选择下山,袭击村民们养的羊,鸡和牛等家畜。 可他们也只是逃荒被困在这个村子里,住的房子里面光秃秃的,要不是墙皮带不走,屋主人逃荒的时候恨不得揭下一层皮。 所以别说鸡了,连个狗叫声都没有,哪里有家畜让狼吃,如果吃不了这些动物,那会不会吃了他们? 越想越害怕,他一口气没缓上来,眼珠子直往上翻,一下子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下意识都往后躲,他扑通一声摔进雪里。 陆盛连忙让人将他扶起来,给他掐人中,掐虎口。 过了一会他幽幽转醒,想起晕倒之前的事又控制不住想晕过去,陆盛一声令下,众人又急忙去掐他的人中,这些人下手没个轻重,疼的他一张脸都扭曲了,别到时候没死在狼嘴里,却死在这些同村的汉子手里。 他也不敢晕了,扭头躲过去告饶道:“饶了我,我不晕了不晕了,狼来了就让他先吃了我。” 陈策眼神一冷,对这种唱衰的人懒得给什么好脸色,厉声呵斥:“狼还没来呢,你们就自己吓自己,若是真的来了,是不是还要把家里的女人们推出去喂给狼?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这种保护家人的关键时刻,你们反倒吓破了胆子,如果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都给我振作起来。” 众人不敢触怒陈策,一米八几的壮汉看起来可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狼群有威慑力,但他们心里的憋闷又无处释放,三两个聚在一起讨论应对方法。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什么也想不出来,看着别人一张嘴说个不停,不时点头附和。 “咱们现在就逃,反正我们也是逃荒来的,在和安村耽误太久了,要不是下雪,咱们早就该离开了,运气再好点说不定都能到江南了。” “呸,你这是大白天说起梦话呢,你也知道下雪了,咱们现在走又能去到哪里?方圆几百里全部都被大雪封住,说不定半路上咱们就雪埋起来冻死他乡了。” “这走也是死,留也是死,你说咋办?老天爷是一点活路也不留给我们!” “你急什么?有陆小哥在,咱们怎么着也不会有事,要真是活不下去了,陆小哥还能这么淡定?你们真是没脑子,也不好好想想。” “实在不行,我们和狼群拼了!我死了我的妻儿还能活下去,我不会当个孬种让妻儿跟我一起死。” 有人大着胆子问:“陆小哥,我们要是躲在家里不出来是不是就没事了?” 陆盛还没回话,陈策狞笑地看着问话的汉子,“你知不知道狼为什么会下山袭击村子?” 那个人一愣,摇头,又试探性地回问:“难道不是因为狼没有吃的想要下山袭击村里的家畜?” “你还知道狼是为了下山袭击村里的家畜,那你们为什么还日日煮起肉汤让香味在整个村子扩散?狼的鼻子最是灵敏,你以为你们躲起来狼就不会闻到吗?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不是为了别人而战,是为了自己。” 这话说的知情者心脏重重一跳,什么意思,这是知道他的马是他们拿走分食了? 不少人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脸色,见陈策依旧黑着脸,并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挪开了。 再也没有人敢问该怎么躲避,而是开始讨论要如何击退狼群。 这边闹哄哄的,不时又有人推开门出来看热闹,听到有狼袭击村子,脸色都要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了。 陆盛不动声色的看着群情激奋的流民,从刚开始的颓丧的崩溃,到现在的奋勇争先,他微微一笑,压了压手,见人群都安静了,他才道:“讨论了这么久,想必你们也都明白,狼虽然可怕,但未必没有应对之策,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了几条狼?若是狼来的不够,说不定还不够我们分的。” 话音一落,众人哄然大笑,这陆小哥平日文文雅雅的一个读书人竟然还说得出这话,还怪有意思的。 是啊,万一狼来的太少,他们又有这么多人,还真不好分,这狼皮可以做个狼皮褥子、狼皮筒子,裹在身上密不透风,给体弱的孩子,有湿寒之症的老人正合适,就是日后去了江南也能拿出去卖钱呢。 众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杀狼分狼肉剥狼皮。 人群里的齐永贵和齐环也是心动不已,没有人嫌粮食多,尤其是齐永贵家里并没有多少存粮,听到这杀狼可以得狼肉当下就动了心思,打算跟在众人身后杀狼。 小齐氏有些犹豫地看向跃跃欲试的丈夫,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家云妞饿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是拼一拼,万一成功了也能给孩子分口热汤喝。 这两日不知道村里都在炖什么肉,香的云妞一直咽口水,看到她难过还乖乖地摇头说自己不饿,不想吃肉肉,明明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一个当娘的哪受得了这些。 小齐氏冷着脸掩饰住心里的担忧,“云妞爹,你可一定要小心,我估计这是要论功行赏,按照出力多少来分,我不求顿顿吃肉,只求你平安回来,万事多想想我和云妞。” 小齐氏顿了一下,又温柔地对齐环说:“你也是,一个半大孩子,婶娘知道你想早些承担起家里的重担,但是不要逼自己太紧,婶娘也不会拦着不让你去,不过你要记住一定要一直跟在你叔叔后面,别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齐环眸子闪了闪,低头咬住嘴唇,不想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泪光。 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说了声好。 见齐环答应小齐氏松了口气,扭头就看见齐永贵正在模仿她说话的样子,恨的又拧了他一下,再次叮嘱,让他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环娃,这才肯离去。 齐永贵揉着腰,龇牙咧嘴地说:“瞧瞧你婶子,太粗鲁了,环娃啊,你以后娶媳妇可不能娶这样粗鲁的女人,动不动就拧人,这样不好不好。”齐永贵边说边摇头,但语气里满满都是笑和对小齐氏的爱意。 齐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婶娘对他可比对叔叔温柔多了,还不是叔叔老是爱逗婶娘生气。 想起在屋子里照顾他爹的大齐氏,齐环内心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娶媳妇这件事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遥远,可是日后无论娶什么样的媳妇,他也不会娶一个像他母亲那样拎不清的女人。 第一百零九章 夜袭(上) 一直在人群里观察众人的洪三叔看出陆盛和陈策所言非虚,并不是特意过来拿流民开刷,而且刚刚陈策提到的关于村里炖肉之事只怕他们也是知情的,不巧,洪三叔家正是十八户分食马肉的人家之一,他的小儿子因为有几分机灵,只怕这件事他儿子也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他火眼金睛,只怕那臭小子还想瞒着他,当时肉都吃下去了,他也没有机会反悔。 他洪三叔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以前在齐家村的时候还有因为年纪大说话做事公道,虽然是异姓人,在村里还是有几分薄面,又因为老伴能生,家里儿子多,村里更是敬他三分。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正正了一辈子,老了还要被不孝子连累,洪三叔狠狠瞪了身边的小儿子一眼,回家再收拾你。 洪三叔的小儿子洪良工挠着脑袋呵呵傻笑。 十七八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吹胡子瞪眼。 洪三叔摸着胡子高声说:“陆小哥,陈猎户,抵抗狼群这是关乎我们所有人生死的大事,你们一个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肚子里有墨水,一个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懂得狼群的弱点,俺们只是一群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不懂这些。 可我们分得清好赖,所以那些家里男人困在山里的人家也不要急,咱们现在不但不能进山,还应该保护好自己才能够好的去救他们,所以你就说让我们该如何做,我和我家儿子都听你指挥。” 陆盛和陈策对视一眼,陆盛眼里闪过笑意,聪明人还是有不少的,这个叫洪三叔的老汉倒是不一般。 齐永贵和齐环还有一些齐家村本姓人都开始高声表态。 “对,洪三叔说的就是我们要说的,但凭吩咐。” 陆盛点头致意道:“陆某在这里感谢大家的信任,只是这件事光听我一个人的指挥还不行,这需要我们要一起想办法,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我们相信各位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合适的我们都可以讨论采用,若是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但是在杀狼的时候奋勇争先也是一样的,到时若是将所有的狼群歼灭,咱们论功行赏。” 这一番话说的敞亮,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计较,人群中年纪大的生活经验丰富,于是提出说要用火来驱逐狼群,狼怕浓烟,怕巨大的声响。 陆盛听了笑道:“这是个很好的方法,在来之前已经吩咐罗家姐弟在准备火把了,到时候应该能一人发一个,只是这些可能还不够,不过我们可以在村里清理干净的场地到时候点燃篝火,一来可以对狼群造成威慑,二来也好遥相呼应,成为我们在村子里行走的眼睛。” 众人没有不应的,又有人提出可以让家里的女人们躲在树上,到时候可以投掷石头之类的干扰狼的行动。其他妇人们一听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急着去山上找自家男人了,围着出主意的汉子问到底该如何做,她们也想杀狼也想分肉啊,男人不在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们。 汉子一下子被这么多大娘嫂子们围着,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 陆盛见状咳嗽一声继续说:“各位婶娘们最好找一个分叉较多比较粗壮的树木,这样摇晃下积雪之后也方便攀爬,更能保证在树上不会因为恐惧和激动失足摔下来。” 陆盛将所有人想到的方法都进行了肯定和补充,最后他说:“今晚的屠狼行动就要开始了,记住不是狼来围剿我们,而是我们围灭狼群,那不是凶恶的猛兽而是身后妻儿子女的口粮和衣物,只要我们退后一步,我们身后的亲人就没有人来保护了,所以我们要----杀。” 杀---杀---杀!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酉时之前我们必须将所有的准备都部署好,现在请年纪在十五到三十左右的男人出列。” 陆盛的话一落,人群里站出刷刷走出不少人,十八户人家都郝然在列,不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楚陆盛想要做什么。 陆盛只粗略的看了一眼,正值青壮年的男人一共有六十二人,根据罗蔓的说法大约会有十三头狼,所以他最少要预留出十三伍的队伍,若是五人为一伍,分成十三伍则不够,只能到时候把他和陈叔也编进队伍里。 陆盛将站出来的男人按照身高和体格分为五人一伍,保证每一伍都战力相等,只有第十三伍只有两人,不过这两人看着人高马大,再加上将陈策编进队伍也可以弥补人数的不同。 简单的分组之后,陆盛又将周围的妇人们也组成编外人员,原本的八户人家和剩余的十八户中可以出动的妇人一共有五十二人,再排除年纪大不会爬树且胆子小的,也只有三十五人可用。 陆盛道:“眼下的十三伍每一伍再编进去两个女人,不用担心她们拖后腿,她们不会直接对抗狼群,而是在树上充当你们的眼睛和帮手,所以就要看你们之间的配合,到时候也是你们一伍之间进行分肉。” 男人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女人们开始选择自己相熟的队伍站好。 陆盛示意陈策将他们的计策说给大家听,都到这一步了,陈策也没有继续充当恶人,正色道:“陆盛已经将你们所有人的队伍都编制好了,你们有的是家人都有是相熟的同村亲友,但有些队伍不是这样的,我不管你们熟不熟悉,眼下这一个时辰里你们也要快速熟悉,你们是共同作战的伙伴,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们,到时候大家都要面对狼群的袭击,所以只有你身边这些男人女人才是你可以依靠求救的帮手。” 见有些人不以为然陈策讲起来自己曾经在山上的被野猪袭击还是同村的其他猎户救了他,当时还有隔壁村的猎户也在小凤山上打猎,但是由于他们想独吞猎物所以对于他的呼救视而不见。 一番话让不少人心有戚戚,也不敢不听,陈策道:“我先讲一下狼的要害在哪里,之后你们每一伍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咱们都知道狼跑的又快,就算让我们撒开脚丫子跑也跑不过狼,但是狼之所以跑这么快就在于它又细又长的狼腿,所以这腿就是狼的弱点之一,不过如今村子里都是大雪,狼要是想快速奔跑怕是不行了,所以也不要怨怼大雪弄湿了我们的衣裤,它同样也阻止了狼的速度。” “其二就是狼的腰部,如果受到致命一击,狼会瞬间丧失抵抗能力,就跟腰是男人的命根子一样,对于这些畜生,狼的腰部也是最好攻击的地方。” 在场的不少男人都会意一笑,听陈猎户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怎么害怕了。 陈策冷着一张脸也没有人敢跟他开玩笑,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咱们遇到狼的时候一定不要怕,要在气势上压过它们,不过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狼肉狼皮虽好,但是都不如我们的命重要,咱们老百姓不就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吗?只要熬过了眼前的这点困难,江南富庶美好的生活在等着我们呢,所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 万一受点伤,在这个气候严寒的时候那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 要是不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这些流民说清楚,只怕他们都能头脑发热跟狼换命。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激动的心情顿时一冷,陈猎户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话还是非常有道理,到时候要是只想着杀狼,又杀红了眼,很可能自己也会受伤,还是要小心一点。 洪三叔年纪大了,既不能像年轻人一样直接跟狼厮杀,身体也不如年轻的妇人一样可以躲在树上,不但能保证女人们的安危还能帮助队伍干扰狼群,眼见大家都有事情做了,只有他和一群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没什么事,洪三叔有些急了,直接问陈策:“陈猎户你也给我们安排个事情做啊,我们虽说年纪大了,但是点个火挖个土还是没有问题的。” 洪良工皱着眉说:“爹,您老就别添乱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都当爷爷的人了,前两天不还在雪地里滑了一跤,你能做什么?有儿子您就甭担心,不就是几头狼吗,来的再多我也给它留下。” “你小子混说什么?我打不死你,我再走不动路也能打的你满院子乱跑,就你说这话,我能放心吗?”洪三叔气个仰倒,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直接拿草鞋扇他了,这个混账儿子说个话能气死个人。 洪良时撇撇嘴不敢再说了,怕哪一句不对直接把他爹给气晕过去,不过他爹也是脾气真大,他明明就是好心,都那么大年纪好好待在家不行吗。 不过洪三叔的话还是得到不少人的响应,与其在家里担忧自己的儿子\/孙子还不如也跟众人去忙活,好让他们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 陆盛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温和地说:“洪三叔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大家都这样想,那我们就先从准备陷阱开始。我们不能让狼群四处逃串伤害屋里稚童,最好将战场固定再一处,所以先修整出一个对战地带。” 洪三叔好奇地问:“我们该如何才能将狼群都吸引到一处?” 陆盛突然咳嗽起来,陈策帮他说道:“这还不简单,狼是因为什么才会下山的?还不是因为肉汤! 既然狼群会因为肉而袭击村庄,那不如直接在陷阱附近煮一锅肉汤,所以谁家还有剩余的肉不妨拿出来,我们也不要你们的,毕竟这是你们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只是拿来绊住狼群不会有人不长眼,据为己有。” 这话就是陆盛提出来众人心里都要不舒服一会,可说话的是苦主,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毕竟这肉是怎么来的,在场的那十八户人家心知肚明,只是陈策没有直接戳破脸皮。况且这事人家本来也可以不提,但是洪三叔说了,其他家里地位高的爷爷奶奶辈的也都要求找些事情做。 迫于他们的殷切请求他才提出来的,这谁好意思拒绝? 倒是有人想拒绝,不过洪良工一个眼风扫过去,看的那人只能噤声。 洪良工可是一个狠茬子,惹不起惹不起。 洪三叔倒是觉得这肉应该他们拿出来,铁娃一家也没有意见。 洪三叔说:“这是应该的,有东西的出东西,没东西的就多出点儿力气,多捡一点儿柴火、木棍、石头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对付狼群。” “洪三叔说的很对,只要咱们拧成一根绳子,就是来再多的狼,咱们也不用怕。”陈策赞扬道。 最有领导力的一家都表态了,其他人也顺势提出家里不剩多少可以拿出两斤肉。 陆盛和陈策也不嫌弃少,面对众人决定都笑着点头,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格外顺利。 众人开始忙活起来,有人回家拿肉、拿瓦罐炖汤,有人开始扫雪挖坑制造陷阱。 当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时,姗姗来迟的田庆娥才找到陆盛和陈策。 田庆娥哭丧着一张脸说:“陆小哥,陈猎户,你们可真让我好找啊。” 陆盛摸了摸鼻子,他们讲完注意事项之后就开始在村子里寻找作战地点,相当于绕了大半个村子。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在罗家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当作战斗之地。 这样可以将狼完美的拦截在村子外面。 只是苦了一直寻找他们的田庆娥。 田庆娥看着陆盛和陈策将所有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再也没有她什么事,她一拍大腿,遗憾的直摇头,都怪她在路上耽搁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人在哪。 这两个人速度也太快了,罗丫头还以为他们搞不定这些流民,特意给她出主意在后面拱火。 只要他们不愿意对抗狼群就提一提马肉的事,结果根本用不着她拱火,看看这些流民内心估计都攒了一团火,恨不得现在就跟狼打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夜袭(下) 田庆娥啧啧称奇。 说来说去还是陆小哥和陈猎户两人太能干了,瞧那流民手都冻红了,也没有提出要退出,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更别说害怕了。 田庆娥走到陆盛身边,顿时感到一股寒气,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了,都快冻成小冰人了。 田庆娥好奇地瞅了一眼正在给流民比划招数的陈猎户,还真是像模像样。 围在陈策身边的一群人是特意挑出来,是二十来个长手长脚,性格豪爽大气的汉子,他们跟在陈策身后拿着木棍比划,劈、砍、挑、刺、本来简单的一招一式在汉子们整齐划一的比划出却极有震慑力。 “我的个乖乖,这陈猎户可真厉害。”田庆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人看,完全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了。 陆盛眉心一跳,“田婶子,你那边都准备好了,我让你带给我娘的话都说了?” 田庆娥一愣,啥话?她咋没一点印象,脑子里只记得罗蔓让她过来帮陆盛对付这帮难缠的流民。 陆盛无奈扶额,“天色都黑了,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我来之前让你给罗蔓送油罐,不是还安排你给我娘说,让她准备一些吃食吗?你看看那些在挖坑埋木刺的流民再看看跟着陈策学招式的流民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一个个长得好,精神!” 陆盛一噎,这田庆娥还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挑出来学招式的明显是吃得饱身体好的,只有身体强健有力气才是对付狼的一把好手,不然让那些还没狼重的流民去对付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在等待狼到来之前,我们起码要让他们吃饱饭。” 田庆娥皱着眉,这不就是浪费他们的粮食饱流民的肚子,这么多人要浪费多少粮食啊。 陆盛也不管她明不明白,会不会心疼粮食,直接让他快速回去让他母亲准备吃的,生死攸关的时候讲究这些有什么用。 田庆娥一步一回头,最后在陆盛的冷眼中跑远了。 合着她这一下午就全成跑腿的了,两条腿都快给她跑细了。 不一会陈策擦着额头上的汗过来了,边看罗家所在的地方,边问陈策:“刚刚谁来了?是罗丫头有什么事吗?” “不是,是田婶子,我让她回去催一下饭食物。”陆盛也看了眼罗家的房子,在阴沉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看不大清楚,又看向继续挥动木棍的汉子们,问道:“他们训练的如何了?” 陈策摇头说:“不行,这就是草台班子还没练一个时辰呢,能有什么用?只求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能清醒些,想起来一招半式也够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人面对危险的时候,惊慌才是本能,想要克服本能,冷静、理智、勇敢的面对才是真正的困难。 陆盛只好道:“无碍,我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陈策点头不语,目光幽幽的,包裹在布巾的卷发被风吹出遮住了眼睛。 等陆母、陆红荷和田庆娥抬着两个大木桶过来的时候,周围一切静悄悄的。 陆红荷将手里的火把往前方照了照,除了周围的几棵树,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一片儿又是平路,覆盖在地上的积雪都好好的,哪里有人走动的痕迹? 陆红荷心里瘆得慌,以为田庆娥带错了地方,忍不住嘟囔道:“田庆娥你是不是给我们带错地方了?咱们离罗蔓的房子都有四五百米远了,你不是说人都在这儿吗?周围乌漆麻黑的哪里有什么人?。” 田庆娥也是纳闷,离开之前这里可热闹了,又是挖坑又是爬树,还有好多汉子在练招式,这一会咋就没人了? 田庆娥磕磕巴巴地说:“这…这我哪知道呀,他们会不会躲起来了?” 周围黑乎乎,天上云层厚厚的,别说月亮了,就是一点星光都没有。 她们三个拎着木桶,即使陆红荷手里有个火把可以照明,这一路也没少滑倒,不过还好桶里的包子没有撒出来。 正在她们疑惑不解的时候,陆盛举着一根火把出现在她们的后方,“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在这里,快跟上来!” 她们也没问,连忙拎着木桶转身跟上。 田庆娥说:“我就说我没带错路啊,原来他们是转移别的地方了。” 陆红荷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陆盛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给她们照明带路,顺着田庆娥的话说:“确实没带错路,那里陷阱已经挖好了,又做了掩饰,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踩进雪坑掉进陷阱,所以我们又重新找了个地方。” 大概走了一小段路,四人来到一个背风的小土坡,才发现人都躲在这里。 不少人趴在土坡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还有一部分人左手握着没有点燃的火把,右手拿着木棍。 三人将木桶放下,不约而同的锤了锤胳膊,揉了揉腰。 陆母说:“我们来的太晚了,没耽误你事儿,也不知道要准备多少,就尽可能的多做了一些,等急了?快先吃一个垫垫肚子。”说着就掀开木桶上的厚垫子,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进陆盛的手里。 陆盛也没客气,拿着包子就啃了起来,耗费了这么多精力,他早就饿了。 巡视的流民都被这桶里满满的大包子吸引,火光下微微闪烁着的白面包子,诱惑的人直吞口水。 “先过来一部分人排队,其他的稍微耐心等一等,每个人都有。”陆母小声的吆喝着。 除了躲在树上的妇人们,所有直面狼群的男人们开始排队。 时间好像重新回到了九月底,那个时候还是丰全在辖制流民,粮食也是装在这样的木桶里,众人排着队由陆盛一家分发食物,如今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可从没有吃过这样好吃分量足的包子。 牙齿咬开是蓬松柔软的白面,里面的汤汁和笋干菌菇在口腔里迸发,热乎乎的包子吃进肚子里,所有人身上重新获得热量和满足。 有人感叹道:“还是陆小哥知道为我们着想,荒年之后我哪吃过这样白面大包子,不对,就是荒年之前我也不舍的吃啊,如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一句话说的人心里酸酸的,每个人分到两个大包子,还没尝出具体什么滋味,都已经填进肚子里。 这帮人吃完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风换另一帮人过来吃,等所有人都吃完陆盛就让她们赶快离开,他们到现在都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就是怕影响狼群。 陆氏母女和田庆娥不用带木桶回去,步伐轻松。 陆红荷走了好远才回头望,那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好像她们的离开带走了唯一的光芒,陆红荷说:“狼真的会来吗?” 田庆娥撇着嘴说:“你哥都说会来了,那能不来吗?” 距离真正的埋伏点只有五百米远的罗家早就做好了层层准备,作为狼群入村后将第一个遭遇危险家庭,罗蔓将所有能想到的应对招数都用上了。 在让罗孝彦和张扬兄弟给前线流民送过火把之后,罗孝彦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直想要在第一线对战,直到罗蔓吃过饭,让四娃五娃跟上次一样躲起来,他还跟在她屁股后面喋喋不休。 罗蔓第一百零一次果断拒绝了罗孝彦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想带着张扬兄弟二人出去加入捕狼行列,就算比她高出一个头也不行! 罗蔓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无论罗孝彦说什么可以分得狼肉可以保护家人都装作听不到,最后实在被烦的受不了了,直接将家里的点火重任交给他。 罗蔓把火折子递给他,拍着他的胳膊说:“也不用非要到第一线去对抗狼群,只要保护好咱们的家人,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点火可是重中之重,你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根据陈叔的指令,及时将墙上的火把点燃,所以我们家就靠你了。” 罗孝彦不明觉厉,挺了挺胸口,接过火折子扭身就来到院子里。 将罗孝彦打发了出去后,她也不放心,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面对。安抚好有些不安的六娃和陈阿婆他们,罗蔓就将屋子死死的关上。 罗孝彦支起耳朵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张扬兄弟登着梯子站在墙头向远处小凤山的地方望去。 如今外面黑乎乎一片,罗蔓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能看得清吗? 罗蔓摇了摇头,开始检查起陷阱还需不需要继续改进。 罗家的墙下有一排深一米宽八尺的深坑,原本墙上覆盖的积雪都被清扫一空,每间隔十厘米就用糯米糨糊把火把固定在围墙上,到时候直接点燃一圈火墙,那狼就是有通天的本领它也进不来。 正在罗蔓畅想将狼一网打尽的时候,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罗蔓吓得心脏紧缩,还以为是打雷了,后来才发现那是为了喝退狼群叫流民发出的怒吼声。 罗孝彦一下子蹦起来,挥着手喊:“点火,快点火!” 张扬兄弟也没有耽误,手上的火折子时刻准备着,那声怒吼让他们精神一振,抛开危险不谈,男人对于狩猎从骨子里都带着不服输的精神的抗争。 两边院墙上的火把如同盛开的火树银花,次第的亮了起来。 院子里恍如白昼,罗蔓懵圈的表情一览无遗。 罗孝彦和张扬不知道是火光的原因还是真的兴奋,眼睛亮堂堂,鼻子微张,喉咙里呵呵作响。 罗蔓愣了,“你们这是打算跟狼拼命吗?” 罗孝彦白了罗蔓一眼,不可置信道:“大姐,那是狼啊,狼,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你以前不是还给我们讲过武松打虎吗?那才是真男人,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待在院子里。” 罗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武松是什么样的?人家武力出群,胆色过人。你再看看你,一个小屁孩儿呈什么英雄?别说没见过狼了,你没见过东西多了,你见过会飞的鱼吗?你见过不会飞的鸟吗?” 叫罗孝彦说不上话了,罗蔓得意一笑:“这些你都没见过,所以你着什么急?谁知道前方现在是什么样?你要是看狼,等不那么危险了,你再跑出去看。” 罗孝彦垂头丧气,张扬兄弟也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替他说话。 罗蔓那一通话属实把他们也骂进去了,会飞的鱼不会飞的鸟,别说见了,在这之前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年纪比这几个孩子大多了,反倒一点儿也不沉稳。 这可不行不行,不是一个好仆人应该做的。 张扬从梯子上下来,弯腰谦卑地说:“罗少爷,您可以上去看看,那边的火堆也亮起来了。” 陆盛和陈策这边何止火堆亮了起来,所有一切可以点燃的物品都燃起了火焰。 就连躲在树上干扰狼群的大娘们都手握燃起的火把,方圆百米之内纤毫毕现。 三分钟前,狼王带领它的部下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它银灰色的毛发在火光的照耀下犹如天上的星子,猛然降落在小凤山与村落的交汇处,群狼是它身后的兵卒,每一只狼都露出了獠牙,那一双双土黄色、灰褐色、幽绿色、暗红色的眼睛露出凶恶的光芒。 头狼率先发起攻击,也许是已经意识到人类对它们同样抱有最大的恶意,头狼在夜里仍旧毫无阻碍的视力使得它迅速锁定了一个看起来最容易突破的端口。 头狼从土坡上跳跃到半空中,弓起的脊背如同一把紧紧绷起来的弓箭,它土褐色的眼珠充满凶性,大张的嘴巴眼看就要咬断离它最近的一个男人的脖颈,若不是陈策立刻感知到不对劲立刻让树上的妇人们点燃手中的火把,头狼的行踪被发现,只怕那只狼能直接咬断他的脖子。 火把被点燃的瞬间,男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头银灰巨狼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离他越来越近。 男人被吓破了胆子,一动也不敢动。 “愣着做什么?快躲!”陆盛怒吼,一把扯过浑身僵硬的男人,男人才如同大梦初醒,连滚带爬从狼口逃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斗狼(上) 树上的女人们也反应过来,从树上投掷下来的石头像小冰雹一样密集。 “杀!”陈策振臂高喊,一击不中的头狼并没有立即停下进攻,反而跟身后的其他狼交换一下眼神,采取集中作战方式。 一开始陈策和陆盛等人商量好的逐一击破就成为泡影。 狼群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奸猾和谨慎,并且狼群常年生活在一起,动物本能赋予它们优异的跳跃奔跑能力,对于同伴之间配合的出色而及时,比起一直在生存线之间艰难求生的流民来说这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流民们在这之前并没有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反应速度和躲避能力都是非常糟糕,就连陈策发出的指令在恐惧的支配下也无法快速执行。 而狼群中的头狼往往是最具权威的代表,在头狼的带领下,群狼势如破竹,将所有流民吓的胆寒。 陈策激昂高呼,人群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除了狼群喉咙里威慑的呼噜声外,只有树上暂时脱离狼群威慑的女人们投掷石头撞击地面时沉闷的咚咚声。 “狼啊…狼真的来了…咱们打不过的,快逃。” 陈策锐利如箭的眼神刺过去,是第七组的一个瘦小男人,双腿抖如筛糠,火光下的面庞比冰雪还要苍白,两军交战,像这样的懦夫不但自己害怕还要宣扬鼓动别人放弃,若是真的在战场上,这样的人不需要敌人杀他,本军的将士自然而然就会将他斩杀,以儆效尤。 陆盛比陈策还要生气,大声说:“谁要是敢后退,我陆盛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我们不能退,只要我们后退一步,家里的妻子儿女都会死,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及时听从指挥行事,我向你们保证我们最后一定会成功。” 陈策:这保证就不必了,到现在他看着吓的两股战战的流民都不抱希望了,别说抵御狼群了,能活着从狼口逃生估计都是命大运气好。 陈策没有扯后退,陆盛话音一落,他也冷着一张脸,语气凶恶,“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如果不听我的,到时候要是出现个什么伤亡可别说是我们的责任,你们也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才多少狼,够不够你们分的?到时候别人都有独独你家没有可别说是我们欺负你们。 再看看这狼的体型,一个个都饿成皮包骨了,除了个头大有那么可怕吗?又不是让你们一个人对付一头狼,五个人对付一个还不行?” 头狼一直在虎视眈眈盯着静止不动的人群,其它狼则是完全被陷阱中央堆放在一处的马肉所吸引,目光垂涎。 有几头狼试探着想往那边走,头狼一声低吼,所有跃跃欲试过去吃马肉的狼都不再前进,而是跟头狼一样死守着人类的动向。 在头狼的认知里,眼前这些瘦弱的人类是最大的威胁,即使马肉再有吸引力也不能贸然过去。 一个动物的生存智慧就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要适当的克服本能学会判断,在以前它的正确判断多次为族群带来丰盛的猎物,也躲避掉了危险,从而巩固它坚实的狼王地位。 人类手中的火把释放出的火光和浓烟更是一种威胁,人类的数量远比狼群的数量还要多五倍不止,所以狼群刚开始还能够借着黑夜率先攻击,只可惜陈策反应迅速,陆盛又及时救下了人,人狼之间暂时没有伤亡。 双方打了个平手,场面就僵持不下,狼群慎重,流民胆怯,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狼群观察着一群人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进行突击,陆盛投掷一个火把到堆放马肉的平地上。 马肉被挂在一个木制三脚架上,下面堆着易燃的木柴,火把一触即木柴,烈火轰地燃烧起来。 火焰燎烤着马肉带来的特殊气味,让狼群和流民精神一振。 不少流民从恐惧和惊慌中想了起来,这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只要点燃中心的马肉火堆,他们就要开始为各自的队伍作战。 再想想刚开始吓得动弹不得的景象,真是让人羞愧,这狼虽然可怕,但他们人多势众,不但有陷阱,还有火把木棍,只要避开狼牙的撕咬其实就拥有了保全自身的底气。 对于狼群敏锐的嗅觉来说无异于是将肉放到它们的嘴边再让它们吐出来。 就算是食物丰盈的季节狼群对于食物的执着也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肉,更何况在这个艰难的时候。 狼眼通红,前爪轻磨。 一只瘦弱的野狼直接从狼群里窜出来冲向挂起来的马肉,它跃起时皮毛下的骨头清晰可见。 在挂着马肉的火堆旁是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陷阱挖的极深,为了保证皮毛的完整性,并未装上尖锐的木刺。 冲向马肉的狼前爪刚落在附近的土地上,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落入陷阱。 狼群和流民眼睁睁看着那头瘦弱的狼刚起身就不见了,那堆吸引所有狼群的马肉更显神秘莫测。 火光下狼眼都蒙圈了,流民却精神振奋。 陆盛和陈策对视一眼,陈策立即大声说:“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一只狼了,想要吃狼肉分狼皮的都给我上!” 陈策瞄准狼王就带着自己所在的十三伍立即冲了上去,身后其余队伍看着连最凶恶的头狼已经有人解决了,剩下的自然不足为惧,原本经受陈策训练的汉子们也找回了当时的记忆,带领各自的队伍选择适合的狼进行围堵。 所有人手拿火把木棍,火焰随着移动在寒风中摇晃,但因为上浸泡缠绕的动物油脂,火势并未熄灭,狼群被吓的直往后退。 电光石火之间局面一瞬间逆转,人群从最开始惊慌无措到现在各个队伍相互配合。 头狼一如既往的英勇无畏,眼看自己带来的部下都被人类围堵,头狼自觉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不然它们再也回不去小凤山,头狼仰头长久的嚎叫着,狼群就如同听了一曲战歌,所有想要逃避退缩畏惧人类的狼都变得嗜血而凶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斗狼(中) 陈策手中的长棍对着头狼的脆弱的头部挥上去,头狼停止呼号,迎头用獠牙咬在木棍上,木棍咔嚓一声断裂,陈策脸色一变,将断裂一半的木棍收回去,身子快速向后退,同队伍里的两个汉子将手中的火把往头狼的眼前送,浓烟让头狼不适地翕动鼻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头狼冰冷而凶残的土褐色眼珠死死盯着陈策,对于谁是对它最具有危险的人它有着深切的认知,见陈策已经没有趁手的武器,头狼不再采取观察手段,更不将眼前的火把和时不时从树上投掷下来的石头放在眼里。 它小心避开马肉附近,就在十三伍的两个男人以为头狼是打算退却的时候,它却又扭身从侧面冲了上来,狼嘴大张,锋利坚硬能撕裂野猪犀牛的狼牙就这样刺穿了距离它最近的男人手握火把的左手上,男人惨叫一声,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土地上。 头狼一旦咬中猎物就不会再松口,撕咬拉扯,硬生生将男人的手臂咬断。 “救我啊快救我!”男人脸色煞白,整张脸都痛苦的扭曲起来,疼的直冒冷汗,身体上的疼痛压过了狼带来的恐惧和懦弱,余光看见身旁的他同伴一脸呆滞,显然也是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头狼给吓到了,这样说进攻就将人手臂咬断的作风让他的同伴深切的惧怕,生怕下一个不注意,这头狼就要将自己的手臂也咬断,拿着火把的左手一直在颤抖,别说要上去救他了,就连克制住想要扔下火把就跑的念头都用了他全身的勇气。 陈策也被这一变故打的措手不及,手中是还剩下一半的木棍,原本属于他的火把又早早就扔出去点燃马肉下面的火堆,现在他即使再有经验也无法直接上去赤手空拳跟狼群对战,他毕竟不是罗蔓口中的武松醉能打虎,想是这么一想,男人断掉的手臂躺在一摊血迹中是如此的刺目,陈策摸着袖子暗骂。 眼看着狼还要冲上去嘶哑男人的喉咙,收获猎杀的快乐,陈策再也忍不住,直接将手中的半截木棍扔了出去,离那个呆若木鸡的同组男人并不远,陈策一把抢过他的火把和木棍,踢了他一脚后,冲上去帮助受伤的那个男人杀狼。 痛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男人目光如炬,看着冲过来帮助自己的陈策男人灵机一动直接大喊一声:“乡亲们手里的火把不要丢,小心狼为了熄灭火把咬上来,不要因为我的事就被吓到了,不就是一条手臂,老子命还在,只要熬过这一晚我的娘老子就能吃上热腾腾的狼肉,裹上暖活的狼皮,当儿作女的不就是家里的老小能吃饱穿暖,已经成为最低贱的流民了,如果不能度过这一关我们的逃荒成了笑话,还不如当当时就饿死在村子里。” 说完直接将右手中紧握着的木棍狠狠地打向头狼的直立起来的腰腹,陈策随之而来,也将木棍摔在头狼的细腿上,树上的大娘婶子们也振奋起来,有的手里布兜里拾捡的石头都扔完了也没有放弃,直接伸手掰断树干附近的枝干,其他人有样学样,树枝树杈纷纷从天而降。 头狼躲避不及,天上滚落的树枝树杈,有的粗有的细,它不敢抬头细望,生怕树枝戳中眼睛,但是也正因为它没有及时去看,躲开了陈策的木棍攻击却没有躲过陈策袖子里射出的袖箭。 袖箭三十步就可杀一人,穿透力极强,更遑论陈策一直在头狼的身边,刚开始陈策将单发袖箭对准狼柔软脆弱的腹部,但是仔细一想,这样不利于最后获得完整的狼皮,虽然最后他可以不争夺狼皮用来取暖,但是流民中很多人都没有避寒的衣,能让他们坚持到现在也不过就是对吃饱穿暖的渴望,对生的迫切。 陈策摸摸手腕上的袖箭,借着纷纷而落的树枝和石子的掩护暗自调整角度。 刚开始狼还会躲避,最后发现这些枝干由于过于细小,即使落在身上也是轻飘飘的不痛不痒,并不能对它的安危造成影响,狼开始除了担心会对眼睛造成伤害微微眯着狼眼,甚至懒得躲避,一心想要咬断眼前这个男人的脖子。 头狼开始抬高腰腹,大张着狼牙就要咬上男人的脖子,要不是他猛然丢下手中的木棍右手,生死之间爆发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右手死命的推拒狼牙,狼只好退而求其次刺穿他的肩膀,他忍不住凄惨的叫出声,心里竟然有些庆幸,还好只是咬伤了肩膀,要是像被狼咬断羊群野鹿的喉咙一样一股热血喷涌,他就真的要死在这陌生的地方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陈策手腕都不带颤抖一下,男人的掺乎甚至也不能扰乱他一分一毫,多年来养成的狩猎天赋,这是真正的猎人和天生的头领之间的对决,这一瞬间陈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也就一两秒钟的事情,袖箭就这样顺利的混在木棍之中伪装成毫无威胁力的枝干射进了狼的喉咙,土褐色的眼睛子突兀地瞪大,还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溅起雪粒尘土。 头狼这样死了,其他正在被围攻的狼群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领死在人类的袖箭之下。 头狼的狼牙还在死死咬在断手男人的肩膀处,狼倒地的瞬间狼牙没松口,他也被带动着倒向地面,右手捂着肩膀,想把狼牙从肩膀处拔出来。 男人看着呆站在一旁的陈猎户,他的眼里明明灭灭,好像一瞬间变的很伤感,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没有心情去关注太多,男人粗着嗓子说:“陈猎户,你行行好,快帮我把狼牙拔出来,疼死我了。” 陈策看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凄惨,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当作安慰,但是双眸没有笑意,眉峰紧锁,笑容牵强,落在男人眼里就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甚至还有点警告的意味。 这一切在男人眼里都变得更加可怕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斗狼(下) 他不会没死在狼嘴里,反而被脾气不好的陈猎户杀了,男人不着痕迹地看向杀死头狼的锋利箭矢,那直愣愣射穿狼的喉咙的箭只有十三厘米,将狼的喉咙穿了个对尖,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男人的心脏控制不住狠狠跳了两下,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 随后他咽了咽口水说:“要是你这会不方便,我我还可以哇哇哇哇…陈猎户,我不想忍了,求求你快帮帮我,我老娘还等着我把狼皮带回去给她裹腿呢,她生养我不容易,身患寒疾多年我去没有能力替她医治,好不容易狼死了,我还断了一条手,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但是我可不能死在这,我还没有把狼皮带回家给我娘呢。” 男人絮絮叨叨就是不肯看向陈策,因此他就错过了陈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此人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而且极为有孝心,陈策本来也就没打算要这个狼皮,对于青年男人的恳求,陈策自然更不会争抢,陈策一边小心地避开男人肩膀上的伤口一边将狼牙死劲掰开,但是由于狼牙的穿透力太强,在拔出的一瞬间。男人肩膀上又飙出一股血,男人急忙按住,手掌也瞬间被鲜血染红。 男人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实在不明白我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我该不会血流干后就死了?” 陈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想现在就将血流干,不妨继续多动多说,也不怕没法把狼皮带回去给你娘?” “你真的同意我拿走狼皮?不过我可不能只要狼皮,也给我分点肉?只穿暖我和我娘还有弟弟也会饿死的。”男人见陈策没有反对更高兴了,也不敢再继续说话,万一惹急了他什么也不给就白忙活一场了,他打又打不过,命还是他救的,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陈策撕了两片干净的衬衣,从腋下穿过肩膀将伤口紧紧的勒住,布条很快就被浸湿,洁白的布条变的暗红,但是一会儿之后就不再渗血。 陈策继续给他的手臂进行包扎,被狼牙狠狠扯断的手臂断裂处血肉模糊,伤势更是严重。 他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侧已经淌了一洼血,男人的脸色不是火光和夜色的掩映而面无人色,而是因为血的大量流失造成的惨白,若不是他还在呼吸还会因为包裹伤口而皱眉痛呼,陈策真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陈策嘴唇动了动,小心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包扎好,但是血中断掉的手臂都在提醒他眼前这个青年,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他将在这个荒年里更难生存下去。 如今只能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一下,没有止血的药材,也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他能不能熬过今夜好好的活下去也不得而知。 心里突然就弥漫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当年张沧是不是也这么无助?当野兽撕裂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是不是一边怀念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一边痛苦的等死? “抱歉我也许我速度更快一点你就不会有这样事了。”陈策颓然的说,这一句道歉好像憋闷了很多年,说出来的酸楚和沉痛让受伤的男人格外不解。 男人盯着自己被包扎的完好的伤口,虽然还是疼的他两眼发晕乎头发痛,但是他人可没糊涂,这事跟陈猎户就没关系啊,又不是陈猎户让狼来咬他的,参与杀狼之前这里的凶险他早就跟所有流民说了,甚至还教了不少杀狼计较和妙招,是他自己没本事才让狼对他咬了又咬。 失去手臂他固然心痛悲伤,可是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就是因为陈猎户及时过来救他吗? 男子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嗫喏着说:“陈猎户,你突然说这干啥?这跟你就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反应不过来,你当时都教了我们好多东西,我若是没有被吓住,直接将火把扔过去就好了,或者跑过去请人帮忙,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虽然我很难过,但是我追求的东西也得到了。” 男子目光落在头狼僵硬的尸体上,这一整张狼皮都是他的了,都说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不过就是这一条命,舍了也就舍了,只要娘和弟弟过的好就行了。 男子看着陈猎户神色莫名,也许他真的死了,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狠厉冷漠的猎户也会帮忙照顾他娘和弟弟的。 男子张张嘴想恳求,陈策立即察觉拒绝道:“想都不要想,我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没有能力去照顾你的亲人,你的家人你要自己守护,眼前的这张狼皮是所有狼中最好的一个,它属于你了,它的肉也有你的一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叫齐…” “凭什么这个狼皮就给他了?”男人的名字还没说完,原本吓得一动不动的十三伍另一个男人齐水牛突然打断了他,“齐信一你也太奸诈了!你怎么不说这一头狼你全要了?” 齐信一:我也想啊,但是我不敢。 齐信一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唇角,觉得头有点昏,眼前的人有了重影,陈猎户的脸色也看不大清楚。 是他要的太多了吗?所以陈猎户也不想再说下去,齐信一眼神暗了下去。 齐信一不敢,但是齐水牛敢,对着猛兽唯唯诺诺,对着失去手臂的齐信一不但不为他伤心难过,反而自傲自己的完整。 他看着死去头狼完整的皮毛,那银灰色蓬松如同银月的毛发美丽迷人,这样好的东西,齐信一他也配得? 他眼中全是贪婪之色,甚至还跟陈策打了个商量,“陈猎户我也不多要,这狼皮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你如何?” 陈策脸直接黑了下去,在两人的注视下将从头狼脖子上拔下来的箭矢投掷向齐水牛,齐水牛白着脸,反应还算灵敏,一扭身躲了过去,叮的一声,箭矢摔在他身后。 “你…你想杀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伤 齐水牛的震惊到扭曲的声音让不少忙于和狼群争斗的流民都忍不住分神看过来。 齐铁娃更是有些惊诧地看向陈策,陈猎户要杀齐水牛?不太可能,这个时候陈猎户可不会乱来。 齐环手中挥动的木棍也停了下来,齐永贵和齐环对视一眼读到彼此眼里的惊疑不定。 他们在奋勇杀狼,十三伍的人搞起了内斗? 距离陈策比较近的几个队伍都不自觉的将余光看向身旁的十三伍,才发现十三伍竟然已经把头狼杀死了! “看我做什么?你们的狼都杀了?如今头狼已经死了,剩下的这些不过是秋后的蚂蚱,都不要分心!”陈策呵斥完看热闹的流民,眼瞅着一只灰毛狼扑过去撕咬流民的腿,陈策顿时喊道:“还不快躲开,同伍的人都过去帮忙,这只狼已经体力不支了,估计是知道头狼已经死了,没有什么抵抗能力,所有人速战速决。” 这也太好了,还没等他们欢呼,就看到齐信一捂着断臂身侧是一摊血迹,他疼的头冒冷汗,浑身发抖,眼里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懊恼。 不少人猜测到难道是陈猎户将齐信一的手臂给砍了?各个队伍之间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尤其是和齐信一相熟的齐铁娃更是一脸怒容,他想冲过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齐老爹直接一把抓住他,另一只手还挥舞着火把驱赶野狼。 “你干什么去?现在是你任性的时候吗?给我回来。”齐老爹骂道这孩子这个时候还来添乱,不把眼前的狼杀了,所有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他是这一伍的主力之一,要是猛然离开呈现五角之势的小队顿时就缺了一角,好不容易将野狼围困在包围之中估计会因为他的离去直接被狼突围逃走。 没看到头狼死后这狼已经害怕了,没有刚开始打斗的凶残了。 铁娃一脸委屈和痛心,信一实在太可怜了,可是又不好违背他爹的话,只好又将手中的棍子舞的虎虎生威,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身前的这只狼身上,野狼闪躲不急被粗重的木棍打到腰腹上,吃痛的野狼被逼到绝境,开始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头,对着面前的一切咬了下去。 木棍断裂,铁娃一脚踹上去,狼往上空一跃,铁娃直接扑空,摔倒在地上。 不但铁娃所在的一组这样好多小队因为发现头狼已经死了,对包围中的野狼攻击更迅猛,也有的根据一鳞半爪开始推测十三伍的争斗情况,是否真的如齐水牛所说,陈猎户想要杀人,因此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有点狼受到刺激,饥饿、鲜血、死亡和厮杀,无论哪一种都在刺激着野狼的凶残与疯狂的神经。 敌退我进敌疲我扰,狼群是最早开始运用这套游击战术的,很多时候人类是从动物身上学习到的战斗模式,面对明显展现疲态的人类,狼群开始发动最后也最疯狂的反击。 一时间空旷的土地上出现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它们的叫声悠长、凄厉,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狼群突然的叫声让身在百米之外的罗蔓心里一惊,点燃火把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罗蔓仰着头看着趴墙头眺望的罗孝彦追问道:“到底怎么了?狼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罗孝彦摇摇头说:“我这也看不清楚啊,离得有些远,那边火光更是不稳定,总是乱晃,不过好像已经有人把狼杀死了,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罗孝彦不确定的推测着,罗蔓却因为狼群突然的叫声而心慌,除了气味之外声音是动物交流的一个重要途径,狼的叫声包含多种含义,这种声音是只有狼王死了,狼群才会突然爆发出的悲鸣。 罗蔓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因为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好在院子里转圈圈缓解内心的焦虑,罗蔓看到张扬兄弟二人一脸向往地看向人狼交战的地方,注意到那条仍然爬在张扬后背的恶作剧小蛇,一时不知道是该可怜张扬还是可怜自己。 当时因为张扬的投诚,恶作剧小蛇没有达成触发条件,罗蔓当时下的是死命令,这条小蛇哪怕不消失也不能回收了,想想自己的点数,罗蔓就心痛,甚至有一瞬间她都想贷款再复制几条去帮助流民战胜狼群了。 系统:这个你就不要想了,我并不是购物系统还可以让宿主赊账。 罗蔓叹息一声,系统越来越难忽悠,只希望陈叔他们不要受伤,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消炎杀菌止血的东西更是金贵,若是受伤的流民太多,抵抗力又太低,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正在罗蔓忧心陈策的安危时,这里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狼群疯狂的反扑,让人无心再去观看陈策这边的纠纷,若是再不把认真对待,下一个被狼撕碎的人就是自己了,就算所有人死命的抵抗,由于作战手法单一,工具简陋脆弱,很多人都没有了趁手的工具用而不得不跟狼群赤手空拳对抗。 不少流民的胳膊、肩膀、大腿等在跟狼群对战的时候因为躲避不及时都受了伤,原本五人一伍的队伍,当受伤的人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三人在抵抗。 陈策看着流民被狼群撕咬受伤的惨痛哭号,心情更是糟糕,于是冷笑着对齐水牛说:“杀人?我要是杀人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个畜生、懦弱的软蛋!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滚去帮忙,这只狼是我杀的,按照刚开始说好的规矩我有权选择给谁,你连个火把都不敢往狼身上扔,又是哪来的胆量在这给我叫嚣?还给我大商量,你也配?我在山上杀狼打虎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滚一边去。” 齐水牛脸色变来变去,真没有胆量再继续跟陈策叫嚣,眼看着他真的打算不打算把狼分给自己,齐水牛怨恨地瞅了一眼齐信一,都是这个人! 齐水牛咬咬牙,想到忙活这么一回,可不能一点肉都得不到,转而拿起木棍战战兢兢地去别的队伍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狼皮 齐信一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陈猎户,我知道这一张完整的头狼皮就可以卖很多钱,最少也值得三十两银子,我拿了大头还想要分肉,确实有些太贪心了。” 陈策愣在原地,过了一会他说:“这是你应得的,毕竟要不是你一直吸引头狼的注意力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把狼杀死,你又失去了一只手臂,钱还能继续挣,可手臂没了就真的没了。” “就算有了这只手臂我三年也挣不到三十两,足够了。”齐信一苦笑着说,对于他这样的穷苦人来说,身体的健全和残缺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是一如既往的穷。 陈策就没有再说话了,他理解但不打算认同,也没有继续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定主意到时候还是要把狼肉分给他。 “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帮其他人,这里很快就能结束了。” 陈策看着齐信一捡起地上的断臂,往靠近村子的地方挪动,眼睛还不舍地盯着地上的头狼。 陈策说:“放心,没有人敢碰这头狼,它只能是我们的,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叫陆盛过来帮你记着。” 这话戳中了齐信一的小心思,他也没拒绝,看着陈猎户喊了一声陆盛又冲那个身穿大氅的病弱俊秀男子招手,等陆盛过来时,陈策解释说:“这只头狼是属于我和齐信一的,我不打算给你和另一个人分,你没有什么意见?” 陆盛见陈策盯着他,大有他不同意就直接翻脸的架势,一只狼而已,他也确实没出什么力,分不分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陈策如今的态度有点奇怪像是在做给被人看一样,陆盛看向不远处的断臂青年,心里了然,他无奈的咳嗽一声,大声道:“这是应该的,虽然我也被划分到十三伍但是在对抗杀狼的战斗中并没有什么贡献,不分给我也是对的,我没什么意见,分狼肉狼皮完全按照贡献来分。” 陆盛的话不但让齐信一开心起来,还让不少奋力杀狼的流民都振奋不少,这就是凭本事吃饭了,只要自己不退缩,怎么着也能分一杯羹。 对于别人来说是精神良药,但是对于齐水牛就是精神毁灭,这是把他最后的希望也堵死了,心里满是怨毒,眼神如同粘腻的水蛇一样攀附在齐信一身上。 齐水牛刻毒的神色被有心人收在眼底,想要偷懒耍滑的人顿时没了心思,狼群本就是强弩之末,在陈策加入几个队伍之后更是快速将狼击杀。 每杀死一头狼,所属的队伍就开始欢呼,已经能见到分狼肉的欢快场景了。 不断有棍子击打在狼头狼腿和狼腹这些脆弱的地方,狼一只只倒下,流民手中的经历长时间的燃烧,有的扔在地上太久熄灭了,有的燃烧到极致已经欲灭不灭,场面不如刚开始的明亮,变得更加昏暗和迷离。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流民们清点战利品,将一只只狼看出来排成一排摆好,每个队伍围在自己的狼面前,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头完好无损的头狼,它仍然像还活着一样,银灰色的毛发蓬松柔软,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少人盯着那头狼窃窃私语。 “这能卖多少钱啊,这可是上好的皮货,除了脖子上的一个细微的洞,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陈猎户可真是太厉害了,一出手就将狼王给杀了。” 再看一眼自己面前伤痕累累的狼,皮毛都脱落一大截,看起来跟个癞皮狗一样,差别也太大了。 “这个再多银子也不能卖,自己还穿不暖吃不饱呢,听说陈猎户决定将这个狼皮都给齐信一,他可真是好命。” “那可不,不然就凭他去了那一队也不可能独分一张狼皮,还是头狼的狼皮,要不是他抢在前面这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该不会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当时分队的时候他可是积极的很呢,跟着陈猎户学招式也是一会问一句,一会又请求指点,啧” “得了,你们在这酸有什么用,这是信一应得的,他手臂都断了,一张狼皮而已难道不应该给他吗?”铁娃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人的风言风语,跟狼对战的时候不想着多杀一只狼,对着信一断掉的胳膊更是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利益和不满。 铁娃这话可捅了马蜂窝,有人当场冷笑道:“齐信一失去一只手是可怜,可是你也不看看咱们在场的有哪一个不一身的伤,也就是他好运跟着陈猎户,不然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这张狼皮也不可能是他的。” “你”铁娃还想冲上去跟人理论,铁娃爹拿着木棍对着铁娃就敲了一棍子,这个二愣子对着乡里乡亲的胡说八道什么?这群人被利益惹红了眼,说的再多他们也不能听进去反而还要被人怀恨在心。 铁娃反手摸着后背,不解地说:“爹,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再多说一句我再打你一棍子,快给老子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狼皮就是烂在陈猎户手里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他想给谁就给谁,你在这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赶快去看看信一,你以为谁都有信一这样倒霉别人都是好胳膊好腿,就是受伤也只是挂了彩,哪像他一样不但断了手臂,就连肩膀都受伤了。”铁娃爹黑着一张脸把铁娃骂走了。 看着在场的众人,铁娃爹憨厚一笑,歉意道:“孩子还小不懂事,说话太冲你们也别介意。” 在场的人嘴角抽搐,这话一说谁还敢介意啊,他们要是再多说一句是不是就该给他们一棍子了。 刚刚说话的几人脸上有些难堪,尤其是齐水牛,想不到他都这么说了,这些人都还替齐信一那个残废说话,这么好的东西说的冠冕堂皇,试问哪一个不想要?真是气死他了。 一群假惺惺的烂好人! 旁观的陆盛和陈策哑然失笑,这真是好一出棍棒教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肉 要陈策说铁娃爹说的还是太委婉,就应该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是打猎厉害但不是只长力气不长脑子,该给谁不该给谁他还不清楚吗?自己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倒是热心的关心别人的猎物如何处置。 陈策冷着脸催促陆盛开始看着众人将狼肉狼皮都分掉,陆盛还是那副好脾气,不过经历这一场狼袭,可没有人再小看这个文雅温和的青年了。 在众人都被吓的两股战战急于奔逃的时候,是他带领着一伍人围攻狼群,在一旁指出最狼身上容易攻击的地点,面对被咬伤的流民他悉心安抚,及时给予帮助,就连树上的大娘婶子们都在他的指挥下更好的配合各个队伍的抓捕。 当陆盛微笑着说出分狼时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从第一伍开始,五个男人包括分到队伍里的两个妇人,一共七个人,根据出力的多少,按照狼的重量,每人分得一块狼皮,妇人分得七斤的肉,队伍里直面狼群的男人每人分得11斤。 狼牙狼尾这些零零碎碎属于队伍里出力最多的那个男人。 这种分法就连想要浑水摸鱼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挑剔,毕竟按照一开始说好的,多劳多得,按劳分配,谁出的力气最多,谁就可以拿大头,他们没有跟女人们拿的一样多,已经让他们庆幸了。 有了第一组的分法作为参照对比,之后的每一组都顺顺利利地分完了。 对于怎样区分每组出力最多的那个人,除了这个队伍公选之外,还有陆盛每次都能准确的说出谁打出了致命伤,这让在场的人不得不佩服,彻底安生下来,反正陆盛最后一定会公平的分肉,不多不少刚刚好。 一直分到第十三伍,万众瞩目的陈策、齐信一和陆盛这一组,本该还有一个齐水牛,因为毫无贡献,已经被踢出队伍。 陆盛在分之前就说他已经放弃了参与分肉,分毫不取。 铁娃扶着齐信义站在一旁,听到陆盛这话脸上出现动容。 这个晚上出力最多的不是一直跟狼战斗的流民,而是一直在各个队伍周转的陆盛,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要,如此高风亮节一心为了他们这群拖累的行为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不少人当即表示愿意分一点给陆盛。 陆盛笑着拒绝道:“感谢各位乡亲的好意,最该感谢的是你们自己,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大家分完肉的可以带上东西先回家了,外面还冷得很,回去烧点热水暖暖身子。” 有时候人就是贱兮兮的,陆盛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觉得陆盛是真心为了他们着想,不送还不行了,有的急着回家看孩子的婶子们,将手里的碎肉块扔到陆盛的脚边,跟做贼一样拔腿就跑。 不少人有样学样,不一会陆盛的脚边就堆了一个小肉堆,有的肉块大一点,有的少一点,但是都是心意,陆盛抿抿嘴,看着脚边的肉神色莫名。 陆盛抬抬手制止了,快速将属于陈策和齐信一的头狼分掉。 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瞬间变得诡异起来,那一双双眼睛盯着齐信一,视线先是划过他包扎好的断臂和肩膀又滑落到地上的狼皮狼肉。 齐信一心里一紧,觉得自己就不该过来,还不如等着他们直接把肉分好,可是铁娃却说,嘴长在别人身上,这是你对抗狼群英勇的证明,如果连他们嘲笑你,那说明他的内心是残缺的。 齐信一感动的不行,只好在铁娃的搀扶下来到陆盛的面前,在众人的见证下来分肉。 地上这最后一只狼都是陈猎户和齐信一的,尤其是在陈猎户将整个狼皮剥下来后,又将肉分给了他一半,整个气氛更是焦灼。 即使众人的目光像一根根刺,齐信一也实在不能继续昧着良心说他压根不想要这肉和皮毛。 他太需要了!铁娃说的对,陈猎户和陆盛自有判断,既然说给他那他拿着就不亏心,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能自已这边先站不住脚,谁要是有意见就自己去找陈猎户和陆盛去理论。 看着到手的新鲜狼肉和完整而顺滑的狼皮,齐信义咧开嘴笑了,哪怕现在让他死了也值了。 这也太让人羡慕了,人群中的齐水牛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这本该是他的啊,都是他的! 齐水牛身边的洪良工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就冒出来了,他在一旁拱火道:“我记得你刚开始不是十三伍的吗?这分肉怎么没有你的份?你就这么甘心,让齐信一得了一张狼皮,又分了一半肉,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去了。” 齐水牛阴沉着脸,不悦地看洪良工,“你这是在取笑我?我为什么出来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那个陈猎户他就是偏向齐信一,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可真可怜,洪良工撇撇嘴,不过就是个没种的家伙,还好意思往人家身上泼脏水,要不是陈猎户,他们有几个队伍能成功把狼给杀了? 颠了颠手里颇具有分量的狼肉洪良工心情美的很,懒得跟这个蠢货废话。 “唉,就是委屈兄弟你了,反正你也分到肉了,十三伍的不分也就不分了。”洪良工假惺惺地说,这话专门戳他的肺管子。 在场只有他和刚开始那个想要逃跑的男人一样,分到了五六斤的肉,还没有女人的多,丢脸死了。 果不其然,听了洪良工这话,齐水牛拎着肉的手猛然攒紧。 看不成旁的热闹可以看齐水牛这个蠢货的笑话,红良时瞬间满足了。 陆盛和陈策在清点受伤的流民,除了已经回去的那八户女人们,剩下的男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其中受伤最重的就是齐信一,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有一伍更惨,腿都被狼咬穿了,其中一个人的腰也被撕裂,血流如瀑,当时分肉的时候这两人都没来,还是同伍的人过来帮忙带领。 这一组是在陆盛到来之前就已经受到重伤,要不是最后陆盛和陈策都及时过来帮忙,只怕所有人都会被那只疯了的野狼咬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结束 陆盛和陈策心情都有点沉重,流民固然得到了肉,但是伤势也太惨烈了。 最让他难受的是他们还毫无办法医治,陆盛只是个简单的上火就病体缠绵好几日,更别说这些大面积的咬伤撕裂了。 两个年轻的男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是浓郁腥臭的狼尸狼血,他们脸色苍白无力,看到陆盛和陈策过来,还挣扎着想要起来。 “快别动,你伤在腰上,刚包扎好,一动伤口又要渗血。”陆盛连忙制止,这才看清其中一个男子有些眼熟,陆盛问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齐环捂着腰苦笑着说:“陆大哥应该见过我,我是大齐氏的儿子…” 齐环说不下去了,该说不说这是不是报应?他娘在陆大哥面前闹了一出又一出,人家到现在还记不住他们,果然是跳梁小丑。 陆盛眸光一闪,少年实在凄惨,干瘦的腰间直接被狼撕下来一块肉,露出腰侧的血肉,当时情况危急,他只顾着帮人包扎,也没来得及注意少年的面容。 原来他是齐环,还真是一个老熟人了。 不过齐环此人倒还不错,只是他娘不太靠谱。 陆盛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对于他娘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偏见,走投无路的人往往格外偏执,都是为了活着,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我当然记得你,不过你如今伤的这样重,该如何将你送回去?”陆盛试探的问道。 他不介意大齐氏的做派,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她无理取闹的纠缠,如果就这么将她儿子送回去,无疑又给了她一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想起上次跟母亲说的话,陆盛还是觉得能避免就暂时避免。 齐环闻音知意,扯着嘴角说:“我小叔叔去帮我拿肉了,一会儿他可以扶着我回去。” 陆盛嗯了一声,看向堆在一旁其他流民送给他的碎肉,对着地上的两人说:“你们也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所在队伍人数有些多,受了这么重的伤,分的却不够,有些不太公平。这样,我那里还有其他人送的,暂且都分给你们,一会儿都带回去。” “你们既然有人护送回去,我就去看看别的村民的伤势,天色已经黑透了,火把也都要熄灭,趁着还有一些火光,尽快回去。” 陆盛安排好吩咐一个流民将肉块都平分给地上的两人后就去了别处。 等齐永贵拿着分好的肉过来时看到多出来肉块惊疑不定地说:“这些怎么感觉有些眼熟?”有一块好像还是他送出去的,对于分到的每一块肉都极为珍惜,当时所有人都给陆盛送肉了,想着他们家一直都挺对不起陆胜的,他还选了一块特别大的给他,怎么兜兜转转这块肉又回来了? 腰间传来一阵刺痛,齐环喘息了一声说:“是陆大哥送过来的。” 齐永贵看向那个清俊挺拔的男子,眼眶有些发热,陆小哥果然是朗谦谦君子,他们齐家的大恩人啊。 他大嫂都这么折腾了,他还能对他们这么照顾,不管怎么说,多了这几斤肉,他们又能熬过些日子。 齐永贵将这些肉都收了起来,对齐环说:“一会儿给你送到家里,让你娘多煮一些给你吃,好好的补补。” “嗯。”齐环低低的应了一声,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腰,眼中一片冷然。 一家两个伤患,也不知道他娘是喜是悲? 齐永贵带着齐环回去了,另一个腿部受伤的男人被同伍的另外两个男人搀扶着回去。 很快这片场地就寂静下来,寒风吹过,如同狼群的悲呼。 陈策拎着二十斤狼肉回来的时候受到了全家的热烈欢迎,罗蔓不太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没有去围着肉看,陈阿婆高兴坏了,虽然狼肉不好吃,但这可是果腹的食物,饿急了谁还讲究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将陈策推到一边,陈阿婆也不困不累了,盘算着这么多的肉该怎么做,天气冷不怕放,可以放在雪地里埋起来,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切一点儿炖肉,炒菜,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陈莺举着手让抱,陈策还是第一次被陈莺这么亲近,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跟狼厮杀身上又是是灰尘泥土又是血迹汗臭,埋汰的很。 他有些为难,要不他现在出门洗把脸再换身衣服过来抱她? 陈莺堵在门口,仍旧坚持的举着手让他抱。 实在磨不过她,陈策弯腰一只手将陈莺抱起来,陈莺坐在他的臂弯里,脑海中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陈策。 陈莺软软的甜甜的,她亲了亲陈策粗糙的脸颊,笑着说:“爹爹是莺儿的大英雄。” 陈策老脸一热,这就是有女儿的快乐? “奶奶和阿蔓姐姐都说了,爹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出去跟饿狼打架的,爹爹不臭不脏,莺儿喜欢爹爹。”陈莺说的认真,甜蜜蜜软乎乎的小女娃让陈策一整晚紧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陈阿婆在一旁笑呵呵的,乐的看着父女俩亲热。 可是还没等陈策感动一会,自觉完成任务的陈莺就待不住了,闹着要下来,看着中年男人一脸沧桑的瞅着六岁的女儿,眼神哀怨,罗蔓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无情的小陈莺跑过去围着肉打转,几个孩子见陈策过来了,自觉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四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一会惊呼一会赞叹。 家里的大人都不敢说这是狼肉,怕孩子们有心理阴影,尤其是五娃,他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怀念他的小狼。 罗蔓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院子里原本亮堂堂的现在也有些昏暗了,陈叔带回来的狼肉装在院中的木盆里,张扬兄弟在陈阿婆的指挥下又从外面舀雪过来,陈阿婆怕放到外面有人偷拿,院子里又在晚上的时候为了制造陷阱将所有的雪都清扫干净了,这样搬来搬去还真是白忙活一场,不过好在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 “陈叔,流民中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罗蔓收回视线问正在洗漱的陈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商讨 陈策洗了把脸,温热的水将毛孔都打开了,带来暖意和湿润,脑海中的混沌消散一些,他整个感觉舒服不少。 闻言他将手巾放下,沉声道:“不太好,一共七十多人重伤的都有五人,轻伤二十余人,不知日后会不会发热,若是” 若是发热了那就是一个生死关卡,流民中的人数必然又要遭到一次断崖式下降。 虽然说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和村子里的流民不但没有牵连,反而还颇有些仇怨。 比如他们刚刚进村就迫不及待翻她家的屋子,村里缺水之后又要拦截水井,几次三番背后说些风言风语,虽然没有当面撞到,但有时在村子的遇见,从他们的言行和神态中总会看到一些心虚和不屑。 罗蔓还是有些好奇,“陆盛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治流民,还是说他不打算救他们?” 她不敢说陆盛那里一定会有救命的良药,但是如果有谁能够救治这些流民的话一定是陆盛。 他继承了丰全的大部分物资,分出去的也都是一些粮食,其中的药材布匹并未进行分配。 罗蔓一直都觉得陆盛是一个矛盾的好人,他的好并不纯粹,但是也不让人讨厌,是那种在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才会去尽全力的帮助别人,罗蔓有时候都觉得他比自己更下更像一个热心善良的现代人,而她冷漠甚至无所谓这些流离失所的流民到底如何。 陈策也跟陆盛共同筹谋的了这一场反击战,他也算了解他,当下就说:“如果只有一份药,陆盛可能不会救,但是他若是有很多,那他必然会救。” 罗蔓和陈策相互看了一眼,见陈策眼底青黑,精神有些颓靡,知道这一场看起来简单实则惊心动魄的歼狼战耗费了他不少心力。不论陆盛会不会救人又有多少草药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罗家院子里孩子看够了陈阿婆处理狼肉,有些兴致缺缺,平时洗漱之后孩子们早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等待与周公相会,这会都戌时了,一个个困的站不住脚。 罗蔓把六娃抱回去睡觉,剩下的几个孩子也回到屋子里睡觉。 陈阿婆将所有的肉都分割完用雪埋好,也不再管了。 今天无论是躲在屋子里的孩子和陈阿婆,院子里布置陷阱,当做第二道关卡的罗蔓罗、孝彦和张扬兄弟,还是在第一线与狼群拼杀的陈策都精神高度紧张,心神俱疲,要不是陈阿婆要收拾肉,胜利的喜悦在内心激荡,他们早就熬不住了。大家实在太累,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只等明天再说。 很快罗家众人都陷入了沉睡,屋子里还燃烧着火堆,为他们驱走寒冷。 院子里依稀还有火把在燃,怒放着最后一丝生命,直至烧到最后一刻,或还来不及燃烧殆尽就被风吹灭,留下短短的一茬,像夏日地埂上余留下的麦秸茬。 屋里屋外都有火焰,今日的夜不至于太黑。 此时在村子里另一侧远离罗家的村落里,不少分到狼肉的男人们将肉带回去后孩子们欢呼雀跃,这代表家里未来的一段时间不会再缺少肉食,他们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陆盛空着手回来了,也不算是空着手,他手里还抱着原本装包子的木桶。 陆红荷见到他眼睛鼻头顿时红了,“哥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陆盛原本的大氅身后的一大片料子都被撕碎了,修剪圆润的指甲缝里不但有泥土血迹还有动物的毛发,抱着木桶的手臂看起来使不上力气,右腿脚踝有些渗血,除了脸上还算白净,束发整齐,若单单只看他的脸,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可若是仔细看这些细节,他必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维持着冷静和理智。 “哭什么傻丫头,只是看着吓人,我没什么事儿。” 陆盛笑了一下,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算好,不过比起伤势惨重的流民,这已经是他极力保全自身的结果了。 一直游走在各个队伍之间帮助他们抵抗击杀狼群,总有些自顾不暇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跌了一跤被狼从后面勾住衣服撕碎了,腿上脚踝上也被划破,手臂因为救人用力过猛有些扭到了,一切还算好。 看着哭哭啼啼的陆红荷,陆盛叹了一口气,“你是打算让我一直在门口站着吗?还不把木桶接过去,我现在手上没什么力气,估计是扭伤了需要正骨。” 陆红荷啊了一声,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连忙接过哥哥手中的空木桶,丝毫不觉得哥哥的木桶里竟然连一斤肉都没有什么奇怪。 她和娘一直都在等哥哥回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谁也睡不着,听到有人敲门,她立刻跑了出来,这要是一天,她肯定就要喊田庆娥过去看看或者干脆不理,谁愿意去外面吹风受冻,可这是她的哥哥,她一秒都不想让他受嘴。 陆红荷搀扶着陆盛进了屋子,见到陆母又是一阵解释。 回到家里陆盛才算放松下来,和狼对峙实在太耗费精力了,此时他累到极致,又浑身酸痛,只是靠在椅子上都要滑倒在地上。 陆母和陆红荷围着他打转,陆盛看的眼晕,动了动被包扎好的脚踝,不过是被狼划拉了一点血痕,家里人都当他是易碎的花瓶,陆盛看着恢复往日装扮的陆红荷还有满脸疲惫的母亲,出言安慰道:“这伤口你们自己也检查了,不是什么重伤,再养几天就好了。” 陆母嗔怪看了他一眼,这叫轻伤?那抓痕都深可见骨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有多危机,他要是出个什么事,自己和红荷可怎么活? “盛儿,不是娘要说你,你也太鲁莽了,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做就行,咱们又是出粮食,又是出谋划策,哪还用真刀真枪上去跟狼拼命,你毕竟不跟他们一样,他们都是地里的庄稼汉,有把子力气,你……” 看着陆盛淡然的眼眸,陆母说不出话了,就像她不知道陆盛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一样,很多时候她根本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药 陆盛坦言:“娘,这些都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如果真的无动于衷,那我们才会变得危险。不是我逞强,这些都是在范围内计算出能够最大化我们的利益的做法,你们刚开始就做的很好,不用因为我受伤就开始怀疑,放宽心,一切都有我,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房顶上原本还会结蛛网的蜘蛛不知道冻死在什么地方,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呕心沥血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陆母的心纠成一片,像纺车上乱掉的丝线,她拗不过儿子,无论他说什么最后她都只能照做。 陆红荷看着陆盛手臂依旧使不上来力气,忧心地说:“哥哥,这个需要找个大夫过来帮你正骨,我们到哪里去请大夫啊?” 如果不请大夫过来医治,哥哥只怕还要受更多的苦,若是疼痛可以转移,她愿意为他承受。 陆盛淡定地说:“先熬过这一晚上,明日再请人过来。” 陆红荷和陆母惊喜地问:“流民里还有谁会正骨吗?” 陆盛掀开眼皮,“是陈策,明日请他过来。” 陆红荷像扼住喉咙的小动物,嘴巴张合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哥哥?!你不用为了我考虑,我现在就去把他们请过来,我跪下给他们赔罪,当初是我的错。” 是她不会看人脸色在陈莺的认亲宴上得罪了陈策一家,还拦截了给陈莺的过冬棉衣,都是她,可这不是她哥哥应该受到伤害的原因。 陆红荷眼眶含泪,“哥哥,我记得你和他是一伍的,你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他是不是因为记恨我才没有救你?” 陆盛控制不住地咳嗽着,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可能他也要发热了,原本就是强弩之末,死命撑着一口气坚持到最后,回到安全的地方,精神一放松,他就有点儿坚持不住了。 他手指支撑着下颌,眼神依旧温润,只是嘴角的微笑像是浮在水面上的露珠,太阳一出就要被蒸发掉。 “不许胡闹,不然我就要生气了,娘,你看着她不许她去罗家。”陆盛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多遭受一晚上的罪,这个晚上除了胜利的喜悦让人无法沉睡,还有胜利的伴生姐妹---残缺让人痛苦辗转。 “哎…我看着她呢。” 陆盛说:“因为我们的战力太过低下,所以大部分人都受了伤,有的更是断臂断手,伤痕累累,所有人都认为陈策看起来最轻松,毕竟这是他最熟悉的打猎,他就是以此为生。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我眼中的陈策明明已经累到极致,腹背受敌,还要不断克服内心的恐惧不安,尽力的拯救更多的流民,也许到最后他的本意不是去拯救这些人,而是拯救这些人身上的一个虚影,他的情绪很不对劲,让他好好休息一晚。” 陆盛想起那个时候陈策眼中充血,神色癫狂,若不是他最后和那个断臂少年谈了一会,只怕他真的要坚持不下去跟狼一战到死。 陆盛轻轻笑了一下,不再想这些,转头又嘱咐陆母和陆红荷将家里的金疮药都找出来,再将一些治病的草药找出来整理好给流民送去,看出她们的犹豫,陆盛坚持道:“这一次绝对不允许你们再阳奉阴违,不用担心我没有要可以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真的就是小伤,等明天陈策过来帮我正骨之后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你们给我留下足够的,剩下的都给流民分了,不然他们活不下去。” “好!你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办好的!”陆红荷铿锵有力的回答,甚至只要他再吩咐一句让她大半夜冒着寒风去送药她都不会推辞。 陆母苦笑了一下,儿子女儿都同意,不就是药材,只要够自己用的,剩下的给就给了。 看出陆盛我忧虑,陆母直接说:“你若是担心他们的安危,不如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整理出来给他们送去,也不过就是多走几趟夜路,我穿的厚点儿,冻不着。” 叫上陆红荷和田庆娥她们三个一个人负责几家也很快。 多的东西也没有,药给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风雪早就停了,只有微弱的风带来远处的血腥味,三个女人手提红色灯笼抱着药材,往各个流民家里送药。 这一晚很多受伤的流民都收到陆家人送来的药,就连多次大闹陆家的大齐氏也红着眼接过田庆娥送来的治伤良药。 齐氏嗫喏着说了声谢谢,田庆娥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一脸见鬼的看着她,这女的竟然也能说一句好话了,她男人没出事之前她可是跟骄傲的大公鸡一样,自从被砸断脊骨摊在床上之后这个女人就跟变了性子,一点脸都不要了,不但趁机讹诈陆盛的粮食,还几次三番教唆别人去陆家大闹,可以说是将陆家一家都得罪完了,要不是陆盛明确说了要有一份药材送给齐环,她都敢相信陆红荷和陆母绝对不会给。 田庆娥看着这个衣着单薄,神色凄苦的女人,心里咂舌,正转身要走突然看到齐氏头戴白色布条,心头重重一跳,这可是家里有丧事的才会头簪白花,家里买不到白花的就是在发髻上绑着一根白布条,所以齐氏家是有人死了? “齐环死了?”田庆娥不可置信地问,这个十五岁少年可是陆盛提过好几次的,就连给他的药材都是满满一大包,看得出陆盛很在意这个少年,可她这药才刚送出去人就死了这可太倒霉了。 齐氏擦泪的手一顿,厉声说:“你胡说什么,我的环儿才不会有事!他好好的呢,他怎么可能有事,你这个乌鸦嘴,快点我离我家远一点。” 齐氏怒不可遏,田庆娥这个老货竟然要诅咒她的儿子,虽然环儿伤的有些重,但是她看了,不会有事的,只要有止血补气的汤药她儿子会没事的。 田庆娥皱着眉说:“没死,你戴什么白布?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哼,我好心好意给你送药,你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是是环儿他爹他没了。”大齐氏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不敢抬头看田庆娥,在这个她最讨厌的女人面前,暴露她已经彻彻底底成为寡妇这个事实,真是让人难堪。 是的,她只有难堪,在她的心里他的丈夫已经死在被砸伤的那一天了,一个已经丧失劳动能力的废人,除了拖累她和环儿还能做什么呢?他早就该死了,只是没想到他能拖这么久,每天还要忍着给他擦洗身子,仔细伺候他,上一次拿走他的衣服当然不是意外,他希望她冻死,后来才想起来环儿看见他爹身无一物,必然会将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他取暖,她可以不管齐永富可是不能不管她的儿子。 可是当她回去时看到儿子那绝望怨恨的眼神,齐氏的心有些动摇,她也许不应该做的那么绝,齐永富毕竟是他的父亲,孩子都喜欢父亲这个她知道,就像她无论做的再多他永远只跟他的父亲最亲近,明明孩子是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个世上只有她最爱他,不舍得伤害他,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环儿能拥有更好的生活,能更好的活下去。 第一次她当机立断放弃齐永富让人拖着他在烈日地下跪求陆盛,不就是想多囤积点粮食,这样环儿和她不会饿肚子了。 可是在第二次拿走衣服的时候环儿察觉了她的想法,所以他愤怒、悲伤,应该是她走之后齐永富那个废人应该是说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这种话,环儿最听他爹的话了,只要他一说,环儿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会去完成他爹的意愿。 真好啊,终于死了,可是她的环儿受伤了,腰间那么大一块肉都被撕碎了,还有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事情吗? 田庆娥打断了大齐氏的回忆,“你怎么不报丧?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小叔子在附近吗?” 齐氏眼睛轻颤,不敢让人看出她眼里的冷意,过来好一会她轻声说:“永贵和我们有了些误会,我那妯娌他送环儿回来的时候我本想跟他说的,但是一见到环儿的伤我就急忘了,他屋子也没进,就急慌慌的走了,总归是不如从前” 不如从前他总是会多问问他大哥,如今像是怕惹麻烦似的,解释完事情的经过就将环儿交给自己,生怕她不讲理缠上他一家子。 田庆娥啧了一声,想笑这大齐氏终于成了寡妇,但是到底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撇下嘴角的笑意,假惺惺地说:“你可要节哀顺变啊,不然身子悲伤过度垮了,你的儿子可就可怜喽。” 大齐氏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会活的好好的!” 阎王爷就是想要她的命她也会挣扎着爬起来,她绝不忍心看见这个世间只有儿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她还要看着环儿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行,你不愿意报丧也有你的道理,这大晚上的大家都累的够呛,又是制造陷阱,又是跟狼厮杀,那实在是没有精力帮你男人下葬。”田庆娥上下打量她,总觉得大齐氏给她的感觉怪怪的,说她悲伤,可是隐约透着股轻松和喜悦,要说不悲伤,她又憔悴过度,双眼无神,好像将整个人的精神气都熬干了。 田庆娥想了想自己当时第一次做寡妇的时候内心可比她坚强多了,只觉得是自己多想,可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于是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也算是轻松了,虽然没有了男人可也没有了拖累,就你那男人,啧啧啧,不是我说,他再活下去,只怕能吸干你和你儿子的血。如今只有你们娘俩相依为命多好,等日后到了江南你再寻个老实人嫁了,日子更快活。” 大齐氏的嘴脸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第一次觉得田庆娥说话也不那么讨厌了,难的真心地说:“如今我可不敢想那么多,只想和环儿好好的在这荒年活下去,现在只能天亮就去报丧,求求他们把当家的好生安葬的,日后有机会再将他迁回齐家村。”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我也不多做打扰,就先走了,还有好几家的药没送呢。”田庆娥看向怀里还有两份药,送完就快点回去,外面又冷又黑,鼻尖还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田庆娥离开之后,大齐氏急忙回去将药材打开,有油纸装起来的白色粉末,田庆娥跟她说了那是止血的金疮药,贵着呢,市面上一两银子一小瓶。 村里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当初丰全让人准备药材的时候,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需要止血药,只能尽量节省着用。 其他几包应该是配好的中药,补气血的,她在里面看到了枸杞,参须,红枣,再多的她就不认识了,但是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好东西。 大齐氏将药材拿给齐环看,“这陆盛也太大方了,人参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当时我求药的时候他要是直接给你爹用,你爹也就…” “也就不用死了?娘,到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吗?他给我们送药不是让你来追问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这些药给我们的。”齐环跪在冰冷的床边,床上是他爹齐永富已经凉透的身体,齐环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疯,可能和他爹死后面容安详有关,他就像陷入了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梦里,梦中没有干旱,没有痛苦,没有好冷…那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地方。 齐环知道他爹为了他坚持的太久了,每天忍受着无休无止的痛苦,今天他出去杀狼,他却在临死之前还坚持等他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这一面实在谈不上美满和欣慰,他受了重伤,他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齐永富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了,他嘴脸含笑,这个身材枯瘦,面容安详的男人永远停留在齐环的记忆里。 第一百二十章 人生信条 齐永富的死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在齐家村众人合力下,次日一早就下葬了,没有棺材,只有草席裹身,了此一生。 他被埋葬在小凤山的山脚下,一个还算不错的风水宝地,墓地是洪三叔选的,挑来挑去还觉得依山傍水自古以来都是人们最喜欢的地方,哪怕死后也是一样。 小小的土堆前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用刻刀刻着齐永富之墓,享年37岁,长子齐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齐环跪着求陆盛写下的墓志铭,又自己拿刻刀比划着刻在木板上。 他不能让他爹风光下葬,死后又如此凄凉,真是枉为人子。 陆盛当时沉吟着说,他虽然不算多有文采,但是也可以给他写一篇悼文,齐环拒绝了,这些就算当着他爹的面念他爹也听不懂,如果只是为了在场的同村人,那更没有必要,除了他,没有人会因为他爹的死而难过,念与不念还有什么分别吗? 齐环拿着写好的祭帖,拜别陆盛,跟着送葬的队伍跋涉来到小凤山脚下。 越往村外走,越能看到昨夜与狼群拼杀的痕迹,血迹斑斑,地上都是砖石和木块,中心场地还有燃烧起来的火堆灰烬,只是在狂风的胡乱吹刮下遍地都是,原本搭在陷阱上的木棍和积雪都被吹乱了。 让人看着心有戚戚。 路过罗蔓家时齐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墙角上插满了火把,齐环仿佛记得昨夜看到远处也燃起了熊熊烈火,远远望去像一条盘旋的卧龙,他当时还奇怪她是如何做到让烈火腾空的,回来时夜色又深,他伤的太重以至于忘记观察,如今才解了迷。 真是心思灵巧,他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孩子。 就在齐环七想八想的时候,众人稀稀拉拉的开始哭丧,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山边回荡。 齐环没有哭,也哭不出来,看着她母亲跪在墓碑前痛哭流涕,他竟然有一种割裂感,一个他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狡猾阴毒的女人,另一个他在低眉悲痛地与之同泣。 大齐氏猛然抬头,满是泪痕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人死如灯灭,为他哭了一路也算是与他好好道别了。平日里与大齐氏有龃龉的同村人也暗自满意,不少人出言安慰,让她为了齐环也要保重身体。 齐环听的冷笑不止,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没有哭,但是也一直低头颤抖。 根本不用装,他确实冷的浑身发抖,连同灵魂一起,呼啸的风从头顶吹到脚底,从过去吹到未来。 没有人在乎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悲伤,也无人想去探究他的悲痛。 随着哭丧结束,齐环又跟在众人身后回来,又一次路过罗家门口,此时罗家门院大开,不少孩子在院子里嬉闹,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在院子里追来打去。 齐环心下了然,这就是她口中的双生子弟弟,长得真是玉雪可爱,穿着厚厚的棉衣虽然看起来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只要仔细看,还是能从他们的眉眼神情中区分开。 那个戴着圆帽子,眼神活泼,总是笑脸迎人的是四娃,眉毛秀气嘴巴红润,气质沉静的是五娃,两个孩子一时跟齐环的眼神对上,四娃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外,好奇地问:“你们是去小凤山打猎去了吗?怎么没有看你们扛着猎物回来?” 小家伙的帽子有些不合适,随着跑动有些歪斜,齐环看了走远的队伍,停下来跟四娃说话,“不是打猎,是我爹死了,今天给他送葬呢。” 齐环语气太过平静,就好像说今天天气还不错,虽然风有些大,但是比起前两天暖和不少,这样淡定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四娃仅有的记忆里,他的爹娘死去的时候他才刚刚四岁,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他们只是睡着了,但是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又哭又闹,每一个见了他的邻居都说他可怜,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四娃只是吃惊大孩子原来能这么平静的对待死亡,真是太了不起了,没有觉得他需要怜悯。 四娃惊叹地说:“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不哭的才是很棒的孩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非常棒的人!” “是吗?不哭也很棒吗?”齐环静静地看着这个真心实意称赞他的孩子,觉得有些神奇又有些好笑。 四娃上前拍拍他的手,这个人也太不自信了,姐姐说的对,果然不是谁都能发现自己的优点,四娃小大人一般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当然了,你要自信一点,我姐姐说有一点很棒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孩子了,比如你很坚强,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就哭鼻子,不会经常哭哭啼啼的孩子就会越来越勇敢,以后可以成为更厉害的大人,唉,这一点我不如你,我比较喜欢哭,不过我也有你没有的优点!”四娃得意的仰着头,姐姐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这勾起了齐环的好奇心,“你的优点是什么?这个优点又是何物?是比较好的主意?” “优点,就是一个人具备的美好的品质,比如勇敢、坚强、朴素、乐观、善良、诚实等等这就是优点。”四娃摇头晃脑背完罗蔓曾经说的话。 说起自己具有的而别人没有的优点,四娃更得意了,“我的优点就是对钱的敏锐,我姐姐说,一个人对事物的敏锐程度可以决定他日后行为的高度,她说我所具备的优点以后可以养活很多人,我会成为最厉害的经济学家!(其实就是商人)可以促进多国的文化经济交流(物品倒卖),当然啦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肯定很厉害,以后全家都要靠我来养了,哎,这就是大人物的无奈。” 这时五娃和陈莺也被这个陌生的少年给吸引了,陈莺拽着五娃的衣袖跟在他后面,刚到就听见四娃这么无耻的一段话,五娃无奈叹气,陈莺听的敬佩不已。 五娃都不想多说,大姐都把四娃忽悠瘸了,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稀奇古怪的话就跟四娃胡说,偏偏四娃信以为真,每次两个人吵架,四娃就说以后惹恼了他,他可不会给他钱花,他当时就腹诽不已,就他一文钱没有的家伙,还以后挣钱,别到时后还要求着他罗五娃帮他。 “哇,四娃哥哥你好厉害啊,阿蔓姐姐也好厉害,她都能看到你以后能做什么哎,你说我去问阿蔓姐姐她能知道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吗?”陈莺亮起了崇拜的星星眼。 五娃无奈扶额,又傻了一个孩子。 齐环倒是觉得有趣,他说:“那按照你姐姐的说法,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当然了,一切都有可能嘛。” 齐环若有所思,前方的齐氏已经发现齐环掉队了,一群人都停下来等他,齐环听到他小叔叔的喊声,让他快点跟上。 齐环收回视线,对着四娃说:“我该走了,也许有一天我们都成为一个很棒的大人,如果那个时候还能再见面的话。” 四娃不解地说:“我们不是都住在和安村吗?都会慢慢长大的,怎么会见不到呢,不过” 看到这个清瘦的大哥哥,四娃叹了一口气说:“你比我高多了,估计我要长很久才能长到你这个样子。” 齐环看到身穿紫色袄裙的美丽少女,她唇红似四月枝头的桃花,眼睛如同山涓溪流,盈盈动人,明明是一个小丫头,可是一举手一投足有股让人移不开的特殊气质。 少女静静地看着齐环和她的弟弟们交谈,并未出言阻止。 齐环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急忙收回视线,他对四娃说:“你姐姐没有和你说过吗?我们是流民,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从定阳县从其他州县过来,只是为了活命,有一口饭吃。 可是这样疲于奔波,根本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啊,这里没有学堂,没有好的环境,它缺水缺粮,食物稀缺,就连生病都只能自己硬扛,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不会利于你们的成长,四娃,你姐姐有说你们要怎么长大吗?” 齐环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罗蔓听,他对别人的态度和善意一向感知的很清晰,就像一个敏锐的啮齿类小动物,好奇又敏感。 这个小男孩,或者说是罗家一家的孩子们,他们身上的生机、自信和蓬勃旺盛的好奇心,他从未在其他孩子身上看见,村里的孩子们即使在逃荒之前他也没有见到过这类的孩子们。他们就跟他们的姐姐一样,有别于这个荒年的大部分人,就像是被保护在一个安全温暖的屋子里,他们还没有经受雕琢,明明拥有极佳的天赋,如果不离开,他们终将平庸且格格不入的在这个中州之地过完一生。 齐环说完看向罗蔓,美丽轻灵的少女抿着唇,眼里满是纠结。 齐环轻轻地说:“所以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们必将分别,如果再见面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记得我。” 你应该会记得我罗蔓,当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就目睹了我悲剧又狼狈的开始。 可它仅仅只是开始远不是应该属于我的一生。 齐环眸子里闪过一团烈火,好像要将自己焚烧殆尽,想起去求陆盛给他写墓志铭的时候他眼神和言语中的暗示,齐环觉得自己不需要再犹豫了。 四娃说的对,他本该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拥有优秀的品质,而不是任由怨恨和无助吞噬掉他的灵魂。 他,齐环,不要永远烂在泥土里! 罗蔓看着齐环摸了摸四娃的小帽子,那顶原本歪斜的小帽子正好被扶正。 衣衫单薄少年脚步轻快的赶上前面的送丧部队,少年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腰侧间渗出的血迹像隆冬里开出的一枝红梅。 人走远了,罗蔓将大门关上,四娃定定地站在院子里,不解的问:“大姐,那个哥哥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罗蔓轻柔地说,捏了捏四娃的小脸蛋。 四娃嘟着嘴说:“我说不上来,他” “他只是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做了一个决定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大姐,你说我以后真的会成为你口中的那样厉害的人吗?”四娃第一次对自己有些怀疑了,刚刚那个奇怪的哥哥说的话他听不太懂,可是感觉又是很重要很严肃的问题。 罗蔓弯下腰,将一旁的五娃和陈莺也拉过来,坚定地说:“一个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源自自己的内心,你们现在见的太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你们才六岁,你们有十年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可是那个哥哥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慢慢长大了。你们跟他不一样,你们有我,有彼此,我们会彼此陪伴,无论你们成长的多慢,哪怕到了二十岁也不知道自己终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要紧,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去寻找。” 这就是立刻从最底层的生理需求上升到自我实现的需要,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讲,当低一级的需求获得满足之后,人们就追求高一级的需求。 四娃和五娃还有陈莺仍旧处于最低级的生理需求,但是他们依旧需要获得安全感,得到归属和爱,他们探索世界产生的疑问会让他们开始质疑、学会思考,这个时候罗蔓不需要多做别的,她只需要坚定的告诉孩子们,我们可以慢慢的长大,所谓的优秀只是自己定义自己,别人眼中的你未必真实,我们有自己的生长速度,不必焦虑不必因为和别人不一样而怀疑自己的正确性。 四娃和陈莺似懂非懂,五娃眼神清亮,他露出刚长出一半的牙齿,虽然大姐说的这话有点奇怪,但是他听明白了。 他们就是他们,无论是待在这里还是待在别的地方。 罗蔓说的这些虽然孩子听不太懂,但是从她的语气和神情中获得了鼓励和认可,四娃又抖擞起来,跑过去看陈阿婆做熏肉干,罗蔓却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她的人生信条之一---摆烂,用在几个孩子身上真的合适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决定 罗蔓是一个有些冷漠的人,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她很少插手,为了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些更是能豁出去老脸忽悠几个孩子伺候她,不过因为陈阿婆一家住进罗家,罗蔓行为和言语上收敛了很多,也因为现在有了张扬兄弟,一些杂活压根就不用她和孩子们去做。 但在本质上她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在流民来村之前,拥有复制系统她根本不会饿死,也能带着孩子们在这个世道好好活下去,但是随着和孩子们的相处,罗蔓其实能够发现这几个缺乏管教的孩子聪慧、机灵、敏感、好奇,每个人都极有天赋。 但是这所谓的天赋,在古人看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机灵的孩子日后学上几个字,无论是种地、当长工还是去当小厮都饿不死,毕竟脑子灵活学东西快,很容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他们的世界就这么大,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睁开眼就是绵延起伏的小凤山、是地里翠绿的麦苗金黄的稻穗,罗蔓不知道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对士农工商是如何定位的,但是纵观历史,统治者们大多都是都喜欢给人划分三六九等,对于女性更是剥削压迫,在和陈策的一次谈话中罗蔓知道这个所谓的虞朝,它的掌舵者已经要进行权力的交接,世道正乱,无论躲在哪里好像都会被影响。 罗孝彦的天赋哪怕是学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个手艺活出众的数万木匠中的一名而已,罗孝奉感知色彩和情绪最为敏锐,哪怕没有系统的学过绘画,他笔下的动物人物也都具备个人特色,栩栩如生。 四娃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对数字和金钱的敏锐程度有时候都让罗蔓吃惊,五娃性格内秀于心,于读书一道颇有天分,但是共情能力较差,比起她这个姐姐,五娃更在乎他同袍哥哥四娃。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眼见着一个个稍加培养就能出类拔萃的孩子们,在齐环的质问下,罗蔓思考了许久,她真的要因为她内心的安逸就要放弃这些孩子明丽的未来吗?除了六娃年纪小不知事,其他那几个孩子可是耽误不得。 最终她终于下定决心,只要天气一放晴,她就带着弟弟们去江南求学,如今学风最盛的当属江南之地,每次科举取士若不是为了防止地域倾轧,特意控制了江南仕子的名额,只怕整个官场都要被江南学子笼罩。 罗蔓尊重孩子们的意见,读书是必要的,但是读成什么样子就要看他们自己,和前世的上学很相似,全是放养状态,在义务教育阶段完成之后,能考上大学就继续上,考不上大学就找个工作回家啃老,她是不能被这几个孩子啃老的,还没到那个份上。 教育是最好的投资,把这几个孩子培养好了,不但可以摆脱他们,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也算是完成了原身的愿望好好照顾了她的弟弟。 想清楚之后罗蔓才把心底的那块小石头给挪开。 陈阿婆的熏肉正在如火如荼的制作,罗蔓走过去在旁边围观,想起系统仓库里自己曾经复制的熏肉,估计也就是这样做成的。 切成长条的狼肉,被草绳系住一边,挂在房檐下。 这已经是腌制好的肉了,上面抹着均匀的盐粒,长长的肉条像风铃串,有时候风吹过还摇摇晃晃。 房檐下面陈阿婆搭起了熏肉架子,用果树和花树的树枝燃烧的烟气进行熏制,这种熏肉会有独特的芬芳,这就是她做出来的口感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 罗蔓探着头问:“阿婆,这个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法子吗?上次陈叔带给我们的也是这样做成的吗?” 陈阿婆手上动作不停,眼睛盯着燃烧的火堆,木柴燃烧的烟味还有木质本身的芬香都让人迷醉,徐徐的浓烟像一条黑蛇,它的蛇信舔舐着每一块肉条。 “熏肉的制作和酱肉可不一样,我就喜欢熏制出来的感觉,它的口味丰富,比起浓油赤酱,这种被烈火熏制出来的肉,每咬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陈阿婆脸上带着怀念,“这是我跟着我祖父学的,熏肉的方法可多着呢,用香料、糖、盐、茶叶或者柏树枝,这些都要讲究配比和手法,其中的学问更是复杂,想要做出好吃的熏肉,眼一定要明,手一定要快。” 罗蔓不明觉厉,这听起来就又麻烦又琐碎,她就是再听一遍估计也学不会。等以后有钱了,她一定要雇佣好多厨子来给她做菜,每天她什么都不做,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日子不要太快活。 四娃盯着熏肉流口水,“阿婆,那这个什么时候能吃啊?” “这个啊,可有的等呢,每天都要来熏一两个时辰,等七天之后,这肉就可以吃了,到时候也不怕坏,能吃到明年呢。” “啊?要这么久啊~”四娃失望叹气,也不想再看这个看得到吃不到的熏肉了,拉着五娃就跑一边玩去。 陈策正在擦拭自己的袖箭,昨天太晚陈策还没有来得及给收拾沾满血迹的箭矢,他坐在屋里,手中拿着一块干净的布片,细致而温柔的擦拭着。 罗蔓在今天早上听陈策讲起昨晚惊险刺激的一幕,一屋子人都紧张激动的直捂着胸口。 想起刚刚做下的决定,罗蔓有些不舍,若是她要离开和安村,就要和陈叔和陈阿婆他们分开了,自从两家相熟之后,陈阿婆对待他们姐弟六个那是真把他们当成亲生孩子来对待,罗蔓这么冷漠的人都忍不住难受一会。 陈策将擦好的箭矢装好,他的弓箭找不回来了,如今趁手的兵器就只有这一把,昨晚杀狼那么干脆利落也是这个袖箭的功劳,若是没有工具他就是再有力气,也很难将头狼斩杀。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罗蔓眉眼纠结,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陈策觉得有些稀罕,这罗丫头向来爽利大方,有什么说什么,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陈策问道:“罗丫头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讨论 罗蔓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陈叔,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陈策知道罗蔓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从来没有哪一个村里的姑娘会思考外界的一切,她们一生走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定阳县,有的甚至一辈子就在小小的和安村打转。 从一开始对付丰全,解决水井到昨日的击杀狼群,每一件事情她都有参与,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极有巧思,就连张扬兄弟那样的莽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收复,他后来为了她的安危还特意试探了那两个兄弟,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有打听到,两个人毕恭毕敬对待罗蔓,好像罗曼掌握了他们的生死一样。 陈策眸光飘忽不定,带着笑意问:“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今天遇到齐环了,他爹齐永富死了,齐家村的村民都去给他爹下葬,他路过门口和四娃说了会话,不过我知道那是说给我听的。”罗蔓将齐环的话说给陈策听。 陈策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几个孩子,廊檐下烟火缭绕,少女沉静的美丽的面容带着一丝疑虑,好像真的被这样的问题难住了一样,甚至还有些苦恼的捶着脑袋。 陈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罗蔓也不过就在二十多天前,那个时候罗家姐弟黑瘦弱小,一身补丁麻衣看不出颜色,也不过短短几十天的时间,罗蔓如同枝头绽放的花蕊,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骄养的千金。 可能这就是女大十八变,只是这个变化来的有些早。 “齐环说的不无道理,就是最小的六娃也是习武的好料子,只要好好打磨根骨,像他这样体弱的孩子以后就不用总是忧心他生病。”陈策摸着下巴说:“你应该是有了主意了,你想离开和安村?所以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如今大雪封路,车马难行,定阳县里的人估计都被困在里面了,向南走,路上雪足足有人那么深,一不小心那就是被雪埋进去,若是回定阳县走水路也是不用想了,估计江面都被冻住了,船只无法在江面上行驶。所以,若是想要离开此地也不是现在,最起码也要等雪停了再说。” 眼看着雪暂时不下了,今天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太阳的影子,但是温度依旧极低,门外的积雪丝毫不见融化。 罗蔓说:“我没想要现在就离开,只是确实有这个想法,若是江南是一个好地方带着弟弟们去那里定居也不错。” 罗蔓完美的扮演一个异想天开又一心为弟弟考虑的好姐姐。 “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水稻一年两熟,那里的人靠水吃水,根本不用担心饿肚子,我以前跟着商队如果江南,湖面上的画舫精致的很,酒楼茶馆比我们和安村的人家都多,日子可比我们好太多了,江南还有整个虞朝最有名气的东鸣书院,听说是达官贵人都会把孩子送进去读书。” 最后这一句话让罗蔓蠢蠢欲动。 五娃耳朵尖,听到读书,立即插了一句道:“大姐,我们要搬家吗?” 四娃也好奇地转着眼睛看罗蔓,要是搬家也好啊,可以去不同的地方玩,这里都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了,每天要么是在屋子里要么是在院子里,无聊死了。 罗蔓噎了一下,“你们这意思是想搬家还是不想搬家?” 四娃叉着腰说:“我当然想啊,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反正大姐会跟我们在一起嘛,那我们去哪里都一样啊。” “要跟姐姐一起。”六娃扒着门框,没有鹿皮靴子的六娃,只能跟着二哥三哥在屋子里,要是想出去就让罗蔓抱着出去看看。 陈莺也跟着说:“只要大家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就好了,我不想和大家分开。” 陈阿婆翻动一下柴火,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个奶娃娃,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各个地方乱得很,只怕还没有走多远就要被抓住卖掉,或者被人欺负,没有大人跟着不行的。” 陈策赞同道:“确实如此,还记得我上一次跟你说的定阳县乱象?” 几个孩子也不继续玩闹了,支着耳朵听大人讲话。 见罗蔓点头,他继续说:“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了,世道越来越乱,定阳县原本还没有这么乱,只是前些年调过来一个县令,这个县令没什么本事,又胆小如鼠,不敢得罪地方豪强。所以荒年一来,这些富人们就让县令关城门,可笑的是这一方父母官还真听了,谁知道关城门没有替他们解决问题,反倒让情况更严重了。” 这些罗蔓都知道,荒年不是简单的将救命拒之城门外就可以解决的,它是一个长期性的干旱导致地里颗粒无收,田野地头更是一根草都没长,百姓但凡有口饭吃都不会背井离乡,哪怕是啃树皮吃观音土,可是这是只会加速他们死亡的脚步。 就连背靠大山的和安村村民也早早就踏上了逃荒的路途。 “咱们百姓苦啊!光是赋税就要走了产量的六成,还有大部分的佃农,租赁地主的田地,虽然要比赋税少很多但是他们手里压根就没有多少粮食,真正有粮有钱的是那些富人和大商人,粮食都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可以为了自身的安危来封锁城门,但是眼见这样的方法不行,他们拍拍屁股带着自己的资产,妻子儿女,仆妇随从,坐着一艘艘船离开了定阳县,可苦了定阳县里的百姓。” ……… 陈策也是许久没有想这些事情了,好像一场大雪将这个残酷而血腥的世界给隔离开了,他们忘了会有源源不断的流民会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个仿佛被遗忘的村子,如同一条丝带围绕后河建立起来的和安村又能平静多久呢? 罗蔓垂下眼帘,轻声问:“陈叔,你是怎么想的呢?” 陈策看着四娃五娃天真明媚的脸,六娃肉嘟嘟的小脸蛋,他的女儿陈莺漂亮可爱的笑容,心一点点安定下来,陈策说:“我们一起离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缘由 这个正是罗蔓的打算,让陈叔自己认清长期待在和安村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他们必须要离开。 罗蔓现在也有些明白古人多子多福的想法了,家里孩子多,小小年纪都能帮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长大了更是一个劳动力,别人不但不敢欺负你,还要你赞叹你拥有别人没有的福气。 只是这福气罗蔓虽然不怎么想要,但是已经落在她头上了,她也是要想办法好好让他们成长。 她有再多的想法只靠他们几个孩子那可真是难如登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陈家一起离开,大家关系好,又知根知底,虽然孩子多但是大人也多了起来,别人不敢随意拿捏。 可是要一开始就直接劝说恐怕效果不太好,不如迂回战术,人都更相信直接想到的,而不是被人安排好的。 更何况人说话的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往往将一个问题回答完,自己也意识到思想上的问题了。 陈叔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也认为要立刻就离开为好。 只是到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齐环感觉像是有谁在指使他一样,罗蔓醒来的时候还是听罗孝彦说,送葬人群里有一个抱着木板手拿字帖的少年一直在看他们家,要不是他踩在梯子上及时低下头,他就要跟他的视线对上,被发现了。 罗蔓被说的有些好奇,就问这是谁家的丧事。 罗孝彦说这是那天在水井边拉着她衣袖不让她离开的那个女人的丈夫,罗蔓立刻就想起来了,那个少年应该是齐环。 只是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所以她特意在前面的人走后,将大门打开,坠在后面的齐环见了果不其然停了下来。 罗蔓记得第一次见他,他还只是一个被宠溺的少年,善良单纯,被打的头破血流也倔强的不松口,这才五六天的时间就像是被怪物附身,眼神阴翳,脸色苍白,不不不,就像是打破了一直伪装的自己,发现了真实的自己一样,也许在和四娃说话之前他可能还在迟疑,但是见到她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他自己反倒坚定起来。 罗蔓一边思索,一边将事情推到陈叔身上,“陈叔,既然我们要一起离开你不妨去问问陆盛一家要不要一起走,他们家人品还过得去(主要是陆盛),昨天更是和你一起配合才战胜流民,若是等到雪化了再走,到时候一起离开的流民可能更多,咱们也不求跟他们搭伙,只是想着结个善缘,我记得陈莺的哥哥时慕和陆盛可是好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陈莺他们也会给我们一个回复的。” 只要探明陆盛的想法,罗蔓心里就有数了。 陈策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他行动力一向很强,既然决定要离开来,那就早日做打算,他们家孩子多更是需要精打细算,很多细节都要考虑到,穷家富路,孩子不比大人,不能长时间走路,,如果可以还是需要车马。 陈策掩下眼中的盘算,就准备离开去陆家问问。 罗蔓叫住了他,屋子里抱出一个古朴的罐子递给陈策。 陈策接过来打量,罐子有两个手掌那么大,除去罐子本身的重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 “白糖薄荷,听说陆盛前段时间一直上火,这个就是个饮品,拿过去让他冲水喝,对喉咙应该会有些用。他久病不愈,除了心思过重之外,应该还有药不对症,丰全当时采买药材,估计都是一些益气补血的药,这种去火消炎的只怕备的不多。”罗蔓打开让他看了一眼,刚一开封口,薄荷独有的清凉味道冲进鼻腔,捣碎加上白糖腌制的薄荷碎,看起来绿意逼人。 陈策深吸一口气,这种以前在路边垄头的成片薄荷压根就无人问津,可是这个时节又是干旱又是大雪,别说薄荷了就是一片绿叶子都难见。 陈策都有些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贵重还是轻贱了。 罗蔓意味不明地轻笑道:“拿着,他们会需要的。” 白糖虽然珍贵,可是陆盛带着田庆娥过来拿的一大包东西,不但有鹿皮靴子,还有白糖红糖,更是有一些小孩子爱吃的糕点,在他们眼中珍贵的东西在陆家还真算不了什么。 但是珍贵的是她这一罐可以清热解毒的薄荷碎。 陈策带着一罐白糖薄荷就去了陆家,陆盛的母亲见了果然欣喜非常,陆盛的心火越来越旺,嘴唇干裂,因为喉咙肿痛也吃不下东西,昨天又受了伤,他们正想找陈策过来给他正骨呢,没想到还没请他就自己来了,还带了治疗喉咙的薄荷碎。 见陆氏一脸欢喜,陈策有些不确定这东西到底有那么神奇吗,万一没什么用处那就白欢喜一场了。 陈策解释说:“这个就是糖水,陆盛的病还是要吃药。”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对这个抱有太大的希望。 陆母现在对着陈策那是真心的感激,听了只是笑笑,“这个我知晓,但是薄荷难得,如今还能有这一罐薄荷碎恐怕是得来不易,难为你们一直记挂着盛儿,对了,昨天盛儿回来手臂就使不上力气,不知是脱臼还是扭到了,我们也不懂,希望你能帮忙看看。” 陈策昨天就察觉出陆盛的胳膊不大对劲,当时他神色有些恍惚,也没有注意看,想着他一个大人要是不舒服怎么也会求助,就没有多问一句。 只怕是他当时也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太对,才宁愿自己忍着而不是让他帮忙。 陈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跟着陆氏来到陆盛的卧室。 身穿石青色棉袍的男子,如青竹一般站立在窗前,侧脸如上好的暖玉,散发着微微的荧光,只是白玉有瑕,他嘴唇略显干裂,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的毛笔停在微黄的纸张上迟迟未动。 听到房门开动的声响,陆盛咳嗽一声,也没有回头,“娘,我不需要再休息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等我写完这封信再说。” 陆母说:“是陈猎户来了,过来给你正骨的,手臂不治好怎么写字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糖薄荷 陆盛伤的是左手,写一封信自然是不耽误。 但是陈策特意过来了,他就不能将客人晾在一边。 陆盛将毛笔放置在笔架上,笑着说:“劳烦陈叔了,只是不小心脱臼了,不知陈叔可会正骨?” 心里还有些奇怪,不是说晚点再请人过来医治吗?怎么他娘这会就将人带过来了? 陆盛微微侧过身子,将自己脱臼的手臂正对着他。 陈策上前检查一番,就是轻微的脱臼,不过他可是真能忍,换做一般人早就疼的浑身冒汗,站都站不住了,他倒是好还能有心情写信,不是说脚踝也受伤了吗? 见陈策打量着自己,陆盛解释说:“这点疼还是能忍的,以前丰全若是方便还是现在开始。” 陆母眼中水光闪动,那时候为了获得丰全的信任,他的盛儿可是浑身是伤,到现在一般的伤痕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我们家以前都是靠打猎为生,我爹我爷爷因为打猎经常受伤,学会不少包扎的手法,对于正骨也是有一手,毕竟看病太贵,若是自己能学会省了很多功夫和铜板。”陈策没有深究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回答他前面的问题,见他沉静的听着,抬起他的胳臂,前后扭动,只听咔嚓一声,陆盛脱臼的手臂就完好如初。 陆盛轻轻握拳,手臂没有那股钻心的疼痛了,他笑着说:“多谢陈叔,我这手臂已经好了,陈叔先坐下说话。” 陆盛将人引到椅子上,见母亲还抱着一个罐子,陆盛问:“这是?” “你陈叔带来的,这是白糖薄荷,给你冲水喝的。”陆母喜滋滋地回道。 薄荷可是好东西,清热去火,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出薄荷可是难上加难。 陆盛眸光一闪,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他跟陈策也算相熟,但是要让他不请自来不但给他治病还给他送东西,他怎么有种诚惶诚恐的不安,好像被套路一样。 “这薄荷在现在可是难寻,不知陈叔是从哪里找来的?”陆盛试探地问,罐子里的薄荷看起来新鲜脆嫩,虽然捣成泥状,但是还有些成片的薄荷叶黏附在罐壁之上,从它腌制时间来看,这应该是月前的薄荷。 陈策不以为然地说:“这是罗丫头做的,她向来心思灵巧,想必是什么时候收集做成的,这薄荷是有什么不妥吗?” 陆盛摇头说:“并无,与我现在的病症正适合,替我多谢罗姑娘了。” 只是这罗蔓与他们一向避之唯恐不及,他哪怕是倒在她面前,以罗蔓怕麻烦的性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怎么突然送东西来?怪不得陈策今天这么早就过来拜访,这背后恐怕还有她劝说的原因。 “罗姑娘可是有什么想要问的?若是有需要,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盛拿出茶碗冲了一碗白糖薄荷,碧绿的叶片在热水中漂浮,他眼中含笑,静等着他的的回答。 “确实,有件事儿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哦?是何事?”喝了一口,薄荷特有的微凉划过喉咙,好像有一捧冰块轻轻的贴在上面,又透着丝丝甘甜,陆盛眉眼都舒展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杯子。 陈策说:“我们打算雪化之后举家离开和安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一起离开,还是另做打算?” 陆盛抬眼看他,“罗姑娘也跟你们一起离开?” “正是,今天还是罗丫头点醒我了,因为大雪封路,定阳县的流民才没有继续来到安和村,若是雪停了他们会不会来?我们会不会又碰到一个丰全?除此之外,孩子们也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 积雪虽然能缓解干涸的土壤,但是马上就要到冬天了,那时万物冬藏,哪还有什么吃的?他们粮食有限,早晚会坐吃山空,唯一的活路竟然是在粮食吃完之前逃荒到江南。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陆盛沉吟后道:“我们正有此意,本来也不打算在和安村常待,那就一起离开,大家也有个照应,我答应帮时慕照看陈莺那孩子呢。不过只怕路上也不太平,除了我们,其他人也会随风而动,跟着我们一起离去,人多势必麻烦,到时候避开些就是。” 陈策心里一定,继续问:“那等雪化之后立即离开?” “不,雪化之后路上泥泞难行,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三日后就离开?” 陈策一惊,“怎么就这么急?” 陆盛指着窗户案几上的信纸说:“时慕来信说京城大乱,豫州先是干旱后又有三十年难遇的大雪,这里已经成了一个烂摊子,没有官员愿意来接手,就算有人来,也不过是打发过来的可怜虫,只能被地方豪强操纵,解决不了任何事。我们唯有自救,而且越快越好。” 陈策一时无言。 陆盛也并未催促,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水。 陈策忧心忡忡,略坐一会就告辞了,想要借马的话碍于脸面没有说出口。 陈策急冲冲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大声喊罗蔓。 罗蔓和张扬他们正在帮陈阿婆收拾草木灰,熏肉留下了一大堆灰尘,怕风吹的到处都是,几人将东西埋在墙角下的深坑里。 这个为了对抗狼群挖起来的大坑,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突兀,除了想办法将东西填进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它。 听到陈叔的急切的呼唤,罗蔓擦擦手走了过去快速走过去,“陈叔,你歇一会慢慢说,先进来坐。” “我哪还有心情慢慢来啊,这事儿麻烦了,咱们要尽快离开了…这里不能再待下去。” 罗蔓丝毫不意外,慢悠悠地点头,“我知道了,是陆盛说还有两三天的时间?雪已经停了,今天感觉天气也不是那么冷,料想着也就这两天的时间,不用心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收拾。” 陈策惊疑地看向罗蔓。 罗蔓笑着说:“他早就想离开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拜托你过去走一遭罢了。” 一旁的陈阿婆和张扬兄弟他们听迷糊了,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陈阿婆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准备 她是如何知晓的? 这事还要从见到齐环说起,只是有几面之缘的少年为什么要频频张望她家的墙院,不排除他好奇的这个因素,但是更多的可能就是有人需要他做些什么。 整个村子会写字的只有陆盛,突然丧父的少年拿着从陆家求来的墓志铭,又特意落在队伍的最后,不过就是为了传话。 从他透露出来的话中罗蔓就确定了这就是陆盛借他之口让她下决定离开呢,不可否认她确实被说动了,但是她也好奇陆盛离开为什么要通知自己,按理说他更应该通知陈家,那样陈家离开她也许会跟着一起,而不是迂回着来,先说动她,再让陈叔他们改变主意。 罗蔓解释清楚之后就问:“陈叔,陆盛当时可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是指什么?”陈策想了半天也没觉得他说了什么不一样的话,当时他就是神色自若的问了问白糖薄荷。 陈策恍然道:“他问了白糖薄荷,我说是你做的,他还让我替他向你道谢。” 罗蔓哑然失笑,这个陆盛,当真是狡猾。 “陈叔,这个陆盛表面上是在问你白糖薄荷,实际上是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没说我们需要车马吗?” 陈策一脸可惜,这些读书人说话怎么还拐弯抹角的,“他那话我当时也没多想,怪不得我走的时候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笑得虚伪的很,我心想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跟他又没什么话可说,本来是想张嘴借马车的,但是想到他那难缠的妹妹我又说不出来,毕竟人家也不欠我们的,上次还给我们送靴子和吃食。” 本来就五匹马,两匹马时慕带走了,送给陈莺的那匹老马已经死了,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张不开嘴去再要人家最后那两匹马。 陆盛还有母亲妹妹呢,其实一个叫田庆娥的女人也不知道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吃喝都跟陆家在一起,两辆马车刚刚好,一辆用来装货物,一辆用来载人,若是只有一辆了,那他们就只能跟流民一样徒步了,就是想进马车休息那也只能是体弱的女人们,谁也不愿意把好的东西送出去啊。 罗蔓笑了,“陈叔你放心,到时候肯定会有一辆马车属于我们。” 她的东西能是那么好拿的?喝了她的白糖薄荷,以陆盛的聪慧想必在陈叔拿着东西去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她是因为知道齐环受他所托当说客这件事了,既然知道背后是他,却又特意送了白糖薄荷过来,必是有所求。 即使陈策没有开口,陆盛长袖善舞的性子也不会短了他们的东西。 “这…”陈策将信将疑,感觉事情更复杂了。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陆盛这个人长袖善舞,多思多虑,我们投其所好,你又为他正骨,无论怎么样他都会送‘借’一辆马车给我们,毕竟我们还有陈莺啊。” 三座大山压着,他不给也不行了。 罗蔓哼着小曲,得意极了。 张扬和张老二对视一眼,罗小姐还真是厉害,一罐子不值钱的薄荷就换了一辆马车。 这些孩子们有车马坐,就不用他们背着了,到时候一些重物也能塞进马车,说到底轻松的还是他们。 张扬心里欣喜面上恭维道:“还是罗小姐您有办法,用薄荷换马车,实在是高!这样一来几位小公子和小姐都可以少走些路了。” “这可不仅仅只是白糖薄荷的事,还有陈叔和莺儿的关系在,总之我们不用再担心出行问题了,不过他说要三天之后离开,村外的积雪都能有一人高了,咱们要离开只怕还要颇费一番功夫。” 张扬迟疑着道:“那我们在前面开路?” 他和张老二在前面清雪,马车在后面行驶,许多富贵人家出行不都是如此,也不算太过稀奇。 罗蔓摇头,“这太慢了。”若是在现代可以用大量的粗盐来清理路上的冰雪,但是在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吃盐都成问题,谁舍得撒盐就为了行路?再豪奢的富人也不敢这样大手笔。 “看来只能祈祷出行那日一切都好了。”这两日天气要是恢复到十月之前的温度,这封路之事就迎刃而解了。 陈阿婆将屋门外清理好,捶了捶腰才接话,“咱们的东西也不多,收拾收拾就能走了,几个孩子也有了安排,那就更没有什么愁的了。” 陈家原本的东西多,但是好多都被压在废墟下,不光难找,就算找出来也好多都不能用了。 罗蔓说:“到时候把被褥子还有盆碗之类的全放在双轮推车上,那还是二娃做的呢,看起来结实耐用,他们几个孩子就坐马车,不过我不想跟流民离的太近,毕竟…” 罗蔓看了一眼面貌凶恶的张扬和张老二,导致齐永富久病无医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这两兄弟,若是被大齐氏记起来了,估计这一路上有的闹腾。 张扬福至心灵,知道罗蔓这是在担心他们兄弟二人给他们惹麻烦,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要是一个人敢给他带来麻烦,那么他就解决这个带来麻烦的人。 张老二也意识到了,吓得发抖,哆哆嗦嗦地说:“罗小姐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拖累您。” 张老二眼中划过一丝狠辣,要是有人敢因为他以前做下的混账事针对罗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要罗蔓因为他们受气,他们还没那么大脸面。他们是谁?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命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到现在也不过因为还有些用被放过一马。 这条命早就不属于他们了,针对罗蔓不过是加速这个死亡的速度。 张扬也连忙表忠心,“不会有流民敢跑到您面前拿我们之前那点破事污您的耳朵,我们兄弟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轻易背叛,若是有人敢冒犯您…” 张扬咧着嘴,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眼里是嗜血的兴奋。 那就只能杀了他们。 罗蔓满头黑线,这还真是恶的明明白白啊,看到四娃和陈莺在一旁模仿他抹脖子,她连忙阻止他们越说越离谱别带坏孩子,“行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这样了,咱们是良民,守法的!以后谁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罗蔓指着两兄弟说:“尤其是你们两个,别动不动的杀来杀去,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当时谁对谁错,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村井围水,砸伤齐永富以至他身死,这些都不是可以随意抵消的。 罗蔓看着他们一脸坦然无惧,心里无奈,这两人现在可是跟着她的,一言一行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她的示意,这不是让她良民的风评受害吗? 受害?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罗蔓摸着下巴沉思,过了一会才道:“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既能让我不会因为你以前的蠢事而受到伤害,逼得你们为了表忠心不得不与他们大动干戈,也能让你们不用躲躲藏藏,做回真正的自己,或者将功补过让流民重新认识你们,当然这个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罗蔓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养着几个弟弟,你们兄弟几人当时在流民中估计也是恶名远扬,即使好久不出现在人前,只怕也有人记得你们,所以再怎么躲避也没有用,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的跟在流民的队伍中。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好奇,按捺不住打听情况,到时候就要麻烦陈叔了,你就说他们自卖自身,已经卖给你们家了,成了你们家的家奴,我和我弟弟们也是依附你存在的,自然不会被注意被牵连。” 陈策一想,这个主意也确实不错,昨日跟狼群拼杀,不说让大部分人感激,但是欠了他人情这件事儿是抹不掉的,与其让流民知道这两个是罗蔓的仆从,还不如说是他的,即使有人对他们兄弟有意见,也会卖他个面子不敢为难他们。 甚至更惊叹他的实力,能制服这两个莽汉,让他们自愿为奴。 哪怕是只畏惧他一个人,他也能护住这一大家子平安。 陈策点头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日后他们二人就跟在我身后做事。” 张扬没什么意见,反正他真正惧怕的就只有罗蔓,这个陈策看起来孔武有力,也并不能让他屈服害怕,他其实是一个胆子大又自视甚高的人,这些年也就在天灾和罗蔓手里栽了跟头。 罗蔓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做就好了。 就如同他刚刚说的,打算跟随罗蔓他就安心的跟着,因为他试过了,一旦有什么小心思就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脖子都要僵硬的动不了。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术,但是再借他几个胆子几次三番下来人也萎靡不振,哪里还生得起心思反抗。 恶作剧小蛇: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 张扬又在心里想着,跟着罗曼的这几天吃的也不错,穿的也暖和,就是干活也都是一些清闲的,再没有比这日子悠闲的了。 于是张扬立刻改口对着陈策恭恭敬敬地喊主人,张老二有样学样,紧随其后也改了口。 在外人面前就是他们是陈家的仆从,对待主家恭敬,对于主家的邻居罗家姐弟也应该卑躬屈膝。 罗蔓商讨完如何完美伪装受害者后,又叮嘱几个孩子不要说漏嘴了,四娃五娃和陈莺他们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说错话。 此时陆家也在商讨该不该送马车给罗家。 田庆娥刚收拾完奉全,听到消息就过来了,陆盛坐在书桌前,陆氏和陆红荷坐在另一侧有些忐忑,等着陆盛开口。 看到田庆娥过来了,陆盛捻着黏腻的薄荷叶,嘴角带笑,拍板决定将家里的棕色大马连同马车送给陈家。 他叫她们过来不是为了商量,只是为了通知。 田庆娥没什么意见,反正这马车给不给也不属于她,她可没那么大脸否决陆盛的决定,她现在能出现在这个屋子里,都是陆盛抬举她,给她面子呢。 陆红荷听了却觉得呼吸不过来,她不过就是在屋子里摸着自己的首饰,就错过了陈猎户给他哥哥治疗这件事,等她出来看还没来得及高兴哥哥伤势好了,就听他通知她们家里的马又要送出去一匹。 陆红荷崩溃了,她不敢像以前一样大喊大叫,只是一字一句地问:“哥哥,你不是说不再把东西给别人了吗?你说给流民的东西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一根嫩叶子,不让他们因为绝望就铤而走险伤害我们,这些我都理解,可是现在什么危险也没有了,药都送给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把马车给陈家啊?是因为更喜欢陈莺吗?” 陆盛抬眼看了陆母,解释起来太费劲,就让他躲个懒。 陆母只好帮着解释,“这是为了感谢陈猎户,他不但给你哥哥正骨,还送了一罐能治你哥哥喉咙的白糖薄荷。” “你自己想想,咱们给你哥熬了多少药都不对症,他都躺在床上好几天了,昨夜还拖着病体去跟狼群争斗,那薄荷糖水他也喝了,说挺有效的,嗓子也不怎么疼了。 “咱们给流民都送了那么多回东西,就跟打水漂一样,连一声感谢都没有,但这是正正经经地回赠给我们的东西,不回礼说不过去。他们也不缺别的,就是一辆马车,给就给了,咱们还有一辆呢,到时候你就带着东西坐进车里,累不着你。” 在陆母的解释安慰下陆红荷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眼睁睁看着田庆娥牵着一匹棕色大马连带着车厢一起牵走了。 看着陆红荷和陆母走出他的屋子去打包收拾离开的东西,陆盛将房门关上,拿起毛笔开始给时慕回信。 这封信是一大早被胖团送过来的。 胖团就是以前丰全养的那只鸽子,自从给定阳县送信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时慕是怎么又遇到这只鸽子的,还能给他送了一封信回来。 不过想想这鸽子是时慕救下养活的,能找到时慕的位置也就不足为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时慕来信 在陈策来之前这封信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回。 信里时慕先是说起他遇到了一个名叫刘继开的商人,因为救了他的命,刘继开愿意报答他,写到这,时慕还开了个玩笑,说以后可能会在科举场上与他相逢,并且将自己的假名字也一并附上。 陆盛看的啼笑皆非,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沉下心思,遇到这刘继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好的是可以为他解决路引户籍的问题,进入京都之后能帮他掩人耳目;坏的是时慕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这个刘继开只怕会立刻反水。 时慕的仇家不少,光是博远侯府嫡小姐的爱慕者都能组成一个蹴鞠队。 即使她嫁了人,那些爱慕者扼腕叹息,不会再继续为难时慕。但她嫁的永南王世子可不是个善茬,若是知道时慕回京,只怕真的能一剑杀了他。 虽然时慕不会傻乎乎站着让他砍就是了,但是其中的危机也不可忽视。 时慕费尽心机才逃了出来,以他对时慕的了解,必定是受尽屈辱和折磨他才如此恨他们,哪怕逃出来了,无处可去他还是选择回到如同一谭浑水的京城看热闹。 以博远侯府的势力,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更是难上加难。 时慕在信中点出流民军大乱,不日就会来到定阳县,让他通知罗蔓和陈家尽快离开。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齐环来求墓志铭的时候他才爽快的答应了。 时慕曾提过这个少年可用,当时他就上了心,少年纯澈敏感,但凡他母亲惹是生非都会让他痛苦,他布置下的网也在慢慢收紧,无论是一开始纵容大齐氏胡搅蛮缠还是昨夜给他送药,都是让他明白,他亏欠他,也只有他能帮助他。 当他将写好的字放在他的手里时,略带惆怅地提出与罗蔓有些误会,又不忍心她带着几个弟弟最后因为不能及时离开被随之而来的乱军戕害,清秀的少年眼神漂浮,抿着唇告辞了。 不得不说时慕的招数确实好用,就是有些不道德。 虽然齐环当时什么也没说,但是罗蔓却让陈策带来了白糖薄荷,陆盛当时眼里就浮现笑意。 他特意没有让他娘去请陈策替他正骨,就是猜到事情最终会如他所愿,省的多跑一趟。 姜太公钓鱼比的就是耐心,一点疼痛还不值得放在心上。 送陈策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在看棚子里的马车,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心里叹息,罗蔓这是暗示过陈策让他开口要马车呢,只是他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说出口。 齐环也正式借着这件事向陆盛投诚。 理清思绪后,陆盛在信上将今日之事告诉时慕,让他一切小心,自己不日就会离开,不知下一次会到什么地方,通信可能就要中断了,一旦到达驿站或者城镇他会想办法给他送信。 陆盛将写好的信纸卷好,太多的内容不方便透露,只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信鸽胖团停在房檐的梁柱上,随着陆盛的一个口哨声,旁团扇动着优雅的翅膀翩然而落。 它绿豆大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细长的喙蹭着陆盛的手心。陆盛将信放在信筒里绑在它的腿上,又喂了它一把栗米,胖团早就吃饱喝足了,这是干活前的一贯操作,不给吃的它是不会飞的,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栗米,胖团从打开的窗户上振翅高飞。 远去的胖团如同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天际。 ------------------------------------- 田庆娥将马车牵过来的时候,陈阿婆和陈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虽然罗蔓信誓旦旦说陆盛肯定会将马车送过来,但是不亲眼看见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是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车厢不大,载着几个孩子倒是绰绰有余,只是要想将家当食物之类的放进去就有些拥挤了。 拉车的马是一匹大棕马,无论是体格还是皮毛都比红色老马看起来优良的多。 陈阿婆跟田庆娥攀谈,问之后出行的一切事宜。 田庆娥道:“这事我还不清楚呢,这是陆小哥突然决定的事,不过老姐姐您就放心,陆小哥疼陈莺就是把谁忘了,也不会忘记你们这一家人的。” 这话陈阿婆不乐意听,陈莺是她孙女,一个外男疼不疼她有什么必要?怎么搞得他们一家跟吸血虫一样一直扒着陆盛不放一样。 陈阿婆热络的语气就淡下来,“那敢情好,我们这一家就等着陆盛一声令下就跟着一起离开。我这儿孩子多就不留你说话了,要将孩子吃的用的都收拾妥当了,省的在路上再发现少什么东西,那才是苦了孩子,我可就这一个孙女舍不得她受苦。” “我来也没别的事,这也正要回去呢,就不打扰老姐姐你收拾东西了。”知道这是主人逐客,田庆娥笑着告辞。 见田庆娥走远了,陈阿婆去将院门关上,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四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上蹦下跳要坐马车,罗蔓被吵得头疼,让张扬给四娃抱进去。 六娃看的眼热也张开手让抱上去,张扬乐呵呵地为主子的弟弟们服务,小心翼翼地将六娃抱上马车,六娃一进去就哇了一声,“姐姐,过来跟虎奴一起玩,好大的马车呀,可以装这-么-大的虎奴。”小手使劲往左右比划。 罗蔓敬谢不敏,哄孩子这事有人代劳还是让她歇一会,于是敷衍道:“那你可要好好比划一下到底能装多少个虎奴了,等你算好了,姐姐就上去和你一起玩。”? “好耶~”虎奴开心地在马车上滚来滚去,到现在他已经会数二十个数了,不过每次数到十的时候就自动归一,罗蔓抽空看了一眼见他一个人玩的乐呵就没有打扰。 棕色的大马猛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安地刨着前蹄,陈策走了过来摸着它的鬃毛,棕马立刻安静下来,粗重的鼻息喷在他的手心。 以前跑商的时候,如果遇到驿站和客栈会有马倌过来帮忙喂马,将马匹吃着新鲜的草料喝着甘甜的泉水,四肢矫健、皮毛顺滑,但是有时候也会露宿荒野,他作为镖局里的编外人员,不但不能和队里的镖师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走在货物的前方开路,还要经常负责喂养队伍里拉着货物的马匹。 对于如何安抚和喂养他还算有些心得。 罗孝彦问:“陈叔到时候是谁赶车?你有学过驾车吗?” “赶车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想学等路上我教你,不过要学会驾车你还要学会如何跟马相处,马是我们的最好的伙伴,能带我们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只有跟它熟悉了,它才会任你驱使。” 罗孝彦侧着头听陈叔说关于养护马匹的注意点,四娃在马车上跑进跑出。 陈莺围着马车打转,看起来闷闷不乐。 五娃心细注意到她情绪不太好,轻声细语地道:“陈莺,你是在想你的大红马吗?” 陈莺点点头,“我的大红马去了美丽的草原了,可是我很想它,它年纪那么大了,会不会有人抢它的草吃呢?要是它饿着了怎么办?” 五娃想起有一次偷听陈阿婆和陈叔讲话,陈莺的大红马死了,被藏起来的马肉还被流民给分吃了,就是最后一点马肉也被拿出去吸引狼群了,陈莺真可怜。 “无边无际的草原还会缺少青草?它会生活的很好的,你该去和你的新朋友见面了。”五娃指了指院子中间的大马,它身强体壮,在二哥和陈叔的安抚下温顺亲昵,如果陈莺像照顾老马一样照顾它的话,想必它一定能陪伴她很久。 陈莺看着小心翼翼摸着棕马的二娃哥哥,不知道想到什么陈莺顿时笑起来,“二娃哥哥好傻呀,轻轻地摸马儿它不会痛的。” 五娃轻轻推了她一下,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五娃弯起嘴角,“去,你可是最会跟马儿相处的黄鹂鸟呀,可以去帮帮二哥,告诉它如何获得一只马的友谊。” 陈莺仿佛受到了鼓励,整理一下自己的袄裙,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一旁的罗蔓听的目瞪口呆,这是六岁小朋友的思维吗?而且这说服安慰人的手法格外熟悉。 “五娃你这” 五娃脸上笑顿时收敛了,淡淡地看向罗蔓,最后垂下眼帘说:“大姐,我学的不像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这样用谎言安慰小孩子。” 罗蔓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对她的敌意一直没有消减,好像上一次围着火堆讲故事讲诗歌的美好画面都是泡沫一样。 罗蔓也冷着脸,正色道:“模仿的还算到位,不过语气神态能更认真就好了。五娃,你其实是真心安慰莺儿的,这是不是说明你认为我安慰人的方式很有效果呢?” “你…你不生气吗?”五娃惊讶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气?还是你想让我生气?” 五娃摇头否认,他确实没想让她生气,只是大姐总是让他觉得陌生,就像大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会不自觉的观察她,然后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姐姐。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大姐很好,不需要跟以前一样,这样的姐姐可以保护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不用受人白眼。 就像她用那轻柔甜蜜的话让四娃再也没有怀疑过她一样,明明最开始怀疑大姐的是四娃。 五娃想解释,喊了一声大姐,罗蔓抬手打断他的解释。被注视的小孩有些局促不安,就好像一直成为影子的一个角色突然被拉在日光下接受人群的打量,他紧张的呼吸着,尽量不去看罗蔓的眼睛。 罗蔓觉得有意思,双生子的性格还真是奇怪,四娃脸上夸张、兴奋、搞怪的表情从未在五娃这张相同的脸上出现过。他永远都是淡然的,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连笑都矜持而谨慎。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罗蔓轻声问。 “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在怀疑我是不是你的姐姐吗?现在呢?”罗蔓好整以暇地蹲下和他的眼神齐平。 院子里众人都在关注自己眼前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对姐弟的谈话内容是多么的让人窒息。 “我…我没有。” 罗蔓轻笑一声,“你刚刚还说我总爱撒谎骗小孩子,你呢,现在是在撒谎骗我这个大人吗?” 五娃竭力制止内心的恐慌,他想了好一会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大姐为什么突然把事情挑明了,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大姐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需要多看看!” 罗蔓嗯了一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以前的姐姐是什么样的?” “可怜、懦弱但是又很强大,最重要的一点,她爱我们,你不爱!” 这一次轮到罗蔓沉默了。 被一个孩子指出她不爱他们,这滋味还怪独特,果然她的穿越日常就是经常被治愈又经常致郁。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你这样说一点也不客观,什么样的爱才是真的爱?我给你们吃喝,努力带你们离开这个村子,让你们去更繁华的地方去接受教育,我对你们的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如果我是一根蜡烛,那我已经将自己燃烧一半来照亮你们,可你却还在说为什么这个蜡烛不能全部燃烧呢。” 罗蔓捏捏他呆滞的小脸,“五娃,全部燃烧的蜡烛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就已经死掉了。” 死过一次的姐姐幡然醒悟,继续为你们燃烧自己,只是这一次她学会让自己燃烧的慢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见到她所有的弟弟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这就是罗蔓为五娃准备的答案。 她的改变她的古怪,都是因为以前过度奉献下的自我回护啊,别人不理解,冷漠的你应该最能共情才是啊。 罗蔓觉得自己这降维打击有点过分,小家伙机灵聪慧,心思细腻,假以时日感觉又是另一个陆盛,他只是将自己的疑惑转化为行动,他在努力的试探求证,结果她狠心地斩断他所有的推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分食不分家 看着五娃先是有些恍惚迷离后又内疚的眼神,罗蔓善心大发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就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过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更希望你直接来问我,那样你就能更快的知道答案不是吗?” “我…我知道了,阿姐。”?? 她果然还是喜欢傻乎乎的孩子,又甜又乖,像这样心眼长满骰子的孩子她可不怎么喜欢。 就算云养娃,她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 姐弟俩之间的交锋暂时无人得知,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五娃频频失神,时不时看着罗蔓之外别的都没有什么异常。 也正是这点不同引起了四娃的注意,他喝了一口米汤,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老是看大姐?而且你今天怪怪的,是因为生气我没跟你一起玩吗?” 五娃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灵动的双眼一直盯着罗蔓。 四娃挠了挠头发,有些不满,“不是,你也太小气了,好好,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忘记跟你一起玩的。” 四娃暗自叹气,他果然还是伤心了,对于自己不跟他一起玩耍耿耿于怀。 罗蔓突然扭过头,“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 五娃立即道:“没什么。” “哦~”罗蔓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四娃圆溜溜的眼来回扫视着大姐和五娃,虽然他平日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是有些事情可瞒不住他,大姐和五娃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而且还是瞒着他的事! 四娃撇着嘴说:“大姐,你们好神秘哦,有什么是弟弟我不能知道的吗?” “你既然知道是神秘的事情,当然不能让你知道啊,所以”罗蔓盯着他充满怨念的双眸,幸灾乐祸地说:“抱歉哦。” 四娃气呼呼地把最后一口饭吃光,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饭碗挪进庖厨。 席间所有人眼看着罗蔓逗四娃,又看着她将四娃气走,陈阿婆嗔怪道:“你啊,还是个小孩子呢,总是爱逗他。” 罗蔓哼笑,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没有反驳陈阿婆的话。 四娃虽然爱热闹爱生气,但是他有一点很好,只要不涉及吃的他就特别好哄,很有可能别人还没开始哄他就自己给自己说服了,过一会还能笑嘻嘻跟人打招呼。 果然,他们一顿饭还没吃完,四娃笑意盈盈地进来,还夸耀地告诉他们,他把自己的碗筷都洗好了。 四娃骄矜地伸出一双小手让罗蔓看,他细嫩的手面被冷水冰的红彤彤,看起来有些吓人。 罗孝彦眉头一跳,这是他惯用的苦肉计了,以前跟金宝银宝闹别扭,为了躲避大伯娘的责骂,他也会让自己受伤,都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也没有。 罗孝彦才不会参与大姐和四娃之间的事,帮着陈阿婆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陈策抱着六娃牵着陈莺到院子里消食,张扬兄弟很有眼色的拿着抹布擦拭桌面,之后又去整理柴火,将围墙上的木柴给想办法取下来,反正他们也要走了,这些东西能用则用。 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姐弟五个。 罗蔓知道这是孩子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想要博得大人的关注,正好屋子里没什么外人,她也没有扫兴,心疼地搓着他冰凉的小手,夸耀道:“四娃真是长大了,越来越知道干活,是个好孩子,大姐最喜欢这样的小朋友了,不过以后咱们可以用热水来洗碗,小手要保护好。” 四娃得意地冲着五娃挤眉弄眼:瞧见没,就算你跟大姐有了秘密,大姐最喜欢的也是我! 五娃轻笑一下,四娃真是一脸蠢像,简直没眼看。 不过就是几句话就将他哄住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五娃看着一脸心疼对着四娃呼喊温暖的大姐,暗自想着她真是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她明明也知道四娃是故意的,却还是愿意配合他。 也许就是因为她虚假的温柔才会让大哥和五娃对她这么信任推崇。 五娃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回想了一下半个月前的还没有性格大变的大姐,那个总是很沉默隐忍的姐姐,又黑又瘦,她的眼睛里有时透着麻木有时看着大伯娘和堂嫂又是隐藏的愤恨,他时常担心姐姐会不会因为过于愤怒而惹怒大伯一家,导致他们姐弟都被赶出去。 村子里的婶娘叔伯们一直在说荒年难过,他大伯一家早晚会卖了他们姐弟换粮食,还好最后大伯一家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将他们卖掉,就把他们丢下了,大姐因为不满他们家资产都被大伯一家拿走却不履行跟父亲的诺言就跟随质问大伯一家,最后被推到在石头堆里伤了脑袋。 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姐他内心竟隐隐松了一口气的,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好像一直预感的事情成了真,也就没有什么还奇怪的。 那个时候他其实就有些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弟兄不太一样,他能够看的更仔细,能从细微的事情预测即将的要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真的看透了一个人,从人的眼睛里他就能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别有预谋。 醒来的大姐非常奇怪,她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将他们观察个遍,但是随后又变了,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虽然还有些陌生但是对待他们随意不少。 五娃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有些怅然。 一顿饭就在五娃的纠结中结束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有心情去关注一个孩子的内心,大家都忧愁着三日后的逃荒。 罗蔓随后也陷入了忙碌之中,更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五娃的心理状态,她一直忙着帮陈阿婆烙炊饼,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不方便做饭时就不会饿肚子了。穷家富路,陈阿婆拿出所有能用的粮食来将它们做成熟食。 罗蔓就在一旁打打下手看着陈阿婆将上次做煎包剩余的黑面全部都做成炊饼,不由得咂舌,“阿婆这万一吃不完放坏了怎么办?” 案桌上的簸箕里已经摞上不少面饼子,黑乎乎的看着就对嗓子不友好,本来就只有二十斤黑面,上次全家吃煎包用掉不少,剩下的十几斤也能够做三十来个饼子,还是那种个头不怎么大的。 陈阿婆手上的动作不停,随意地说:“就这些还怕不够吃呢,咱们家这么多口人,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罗蔓脱口而出道:“阿婆我们姐弟你就不用担心了,吃的东西我来想办法,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和陈叔、莺儿就行,这样粮食还能吃很久。只要我们速度快一点也许要不了一个月咱们就能走到江南了。” 陈阿婆闻言将铲子一撂,面带怒色,“你这丫头说话真是让人不喜欢听,你把我老婆子当成什么人了?我虽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那也是因为是这个特殊的年份,要是再早个几年我那日子过的十里八村没有比我更潇洒的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对我们家有大恩,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短了你们姐弟一口饭!” 陈阿婆将铁锅刷满油,厚实的面饼子在锅里泛起焦黄,陈阿婆愤愤地翻动着面饼,就好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她心里更是恨,都是灾荒闹的,雪灾毁了大半个家底,不然哪还用为了这一口吃的发愁! 罗蔓摆着手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阿婆,我不是嫌弃你们,我罗蔓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不说大话,我还有余粮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当我不知道你大伯当时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多少吃的?就那一点东西就是再省吃俭用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哪来的粮食?” “我偷偷藏起来的,二娃他们都知道,还有不少土豆和玉米粒呢,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吃罢了,不信你自己去问二娃。” 罗蔓想了想还是决定逃荒路上不跟陈阿婆搭伙吃饭,不是不想给他们吃而是她复制的东西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实在不好拿出来的,陈家的粮食若是只管着自己一家三口到时候她再帮助一点很容易就熬过去,若是还要管着他们姐弟六个再加上张扬兄弟两个,那就是再多的粮食也不过半个月吃的。 她不知道这条去往江南的路到底有多远,但是根据影视剧和一些史书记载古代路途艰难,还要担忧一些意外情况发生,一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劳顿,最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也许还需要更久。 尤其是眼下积雪未化不但走不了多远的路反而还要消耗大量的粮草。 陆盛肯给他们马已经是非常良善了,无论是不是看在白糖薄荷的份上都不可能一招耍到底再找人要马饲料? 一匹马一天就要消耗十二斤的干草和五斤左右的精草料,如今没有干草消耗的都是家里精草料---玉米和豆饼。 拿这些能活命的粮食喂马真是奢侈,只喂了一顿陈阿婆就心疼的直抽抽,罗蔓看着也心疼。但是又不能不喂,这样日积月累是多么庞大的一笔开销!仅仅只凭陈家抢救回来的那点粮食实在是负担不起。 她知道陈阿婆的底气来自房檐下熏制的狼肉,但是那也填不饱所有人的肚子。 唯有她独立出来帮着喂马,才能让马带着年幼的孩子们跋涉着安全抵达江南。 那辆马车不只是陈莺坐,还有她家的几个孩子,她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即使心里再忧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独立出去被有心的流民盯上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家里食物她一直都有偷偷混进去系统仓库里的复制品,这才养的起一家子,但是这样一直跟在陈阿婆身边早晚要出事。 她从来不会小看古人的智慧,毕竟她差点在时慕面前露底了,还好最后他自己脑补将她的身份给圆回来了。 她不是专业的演员,对于五娃的怀疑和纠结她看在眼里但是也没有打算解释太多,而是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聪明人都会善于脑补,虽然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说服自己的,只要结果对自己有利就行。 一枚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绿色药丸还可以说是遇到神医给她的,但是一直吃不完的粮食难不成是灶王爷送的?那就太诡异了。 她唯一解释不清的就是那条会膨胀会隐身的恶作剧小蛇,虽然当时硬是要凹神女人设,有些没控制住,但是由于张扬兄弟在她眼里就跟死人差不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自己。 基于种种考虑,罗蔓认为和陈阿婆说清楚分锅不分地,只是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但是大家睡觉还有赶路都在一起是很有必要的。 到时候她只要将部分的粮食放在二娃做的双轮推车上,再用重量手环套在把手上就可以控制重量,完全不用担心推不动带不走的情况,只要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双轮推车里的粮食,她就可以完美的伪装成“薛定谔的猫”,里面有多少还不是取决于她。 罗蔓坚定地说:“你就让我试试看,难不成到时候没有吃的了,你还会看见我们饿死不成?” 陈阿婆没有说话,趁着将炊饼铲起来的空档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孩子的良苦用心啊,亲兄弟还明算账,是怕她日子过不下去想方设法的给她减轻负担。 恐怕是罗蔓担心她的弟弟们多,虽然都是半大的孩子,但是你一口我一口,时间长了不就需要更多的粮食了吗?更何况她又收养了两个下人。 陈阿婆叫来二娃询问罗蔓是否囤积了粮食。 罗孝彦哪里知道大姐到底有多少粮食啊,反正自从大家把控家里的食物之后他就没有操心过这些,每天除了帮着捡柴火,带孩子,就是忧心断水问题,这一场大雪,连水源问题也不用愁了,现在一家子住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没有比现在更悠然的时候。 即使陈叔和大姐说要一起逃荒,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历经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是要踏上这条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才不读书 这时的罗孝彦一点也不恐慌,甚至无所畏惧,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罗孝彦点点头说:“阿婆,你就放心,大姐存的有粮食,刚开始我也担心只靠着大伯留下的这点东西不够吃,后来还是大姐从他家扒拉出几十斤的土豆呢,我大姐有成算,不可能饿着我们的。” 罗蔓将她的顾虑都解决了,陈阿婆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就像罗蔓说的到时候该帮衬还是要帮衬,不过就是麻烦些,多费些柴火。 当天晚上陈阿婆就宣布了这个消息,等上路之后就和罗蔓一家分开吃饭。 陈策没什么意见,他娘想的比他深远多了,既然她都没有意见那他更没有什么好疑惑的。 但是陈莺有些忧心,皱着稀疏的眉毛,歪着头问:“阿蔓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看了吗?” 罗蔓知道大家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的,不如上午的时候一家子还有说有笑,怎么到了晚上就开始闹着分开了。 罗蔓回道:“放心,我们不会分开的,咱们还要一起去江南呢,到时候将你的哥哥们都送进学堂,也让你去读书好不好?” 陈莺被转移了注意力,完全被去读书吸引了,就是奶奶和爹爹都没有说要将她送进学堂读书,陈莺眼睛亮亮的,“阿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能跟四娃五娃哥哥一起去读书吗?可是红荷姐姐说学堂是聪明人去的地方,而且学堂不收女学生,女孩子不可能去读书的。” 罗蔓捏了捏她的小脸,明明一脸向往,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还要忧心大人的事情,“阿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你也读书,学无止境嘛,就算不能去学堂,但是我们还可以认字读书写字啊,除非你觉得没有意思不想学。” “我想学!我想!”陈莺稚嫩的声音斩钉截铁,她拽着罗蔓的手腕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学习怎么会没意思呢,那是多少孩子求而不得的事情啊。 她小小年纪就被父母卖掉换粮食,又经历过丰全的毒打和辱骂,虽然有时慕护着她,但是也无法否认她的心智有时候要比四娃五娃成熟一些,就像很多时候如果什么事情不提到她,她是绝对不会出言为自己争取。 就如同读书,一个心思细腻,情感体验丰富的孩子,在罗蔓和陈叔商量要逃荒,只是为了去到江南给罗蔓的弟弟们一个好的教育,她明明满眼向往却一声不吭,也许是知道读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罗蔓能否将几个孩子成功送进书院都是一个未知数,她又怎么会提出自己也想读书识字的想法给大人添乱呢。 陈策也是第一次听到陈莺如此清晰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渴望---想要读书! 他一直以为养个女儿就是给她吃好穿好让她衣食无忧的长大,因为不舍得她嫁人,陈策甚至还考虑到时候如果她愿意给她挑一个上门夫婿,这样她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能欺负她。 如今在罗蔓的鼓励下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让陈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陈莺,收养她为陈家女并不只是提供给她吃喝那么简单,还要看她想成为什么样的孩子,她愿意去学去做什么。 陈策将陈莺抱起来,认真地对她保证,“莺儿想读书识字是一个好事,等到江南安定下来爹爹定要努力给你请一个女夫子,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陈莺灿烂的笑起来,“真的呀,爹爹,我太开心了,有你和阿蔓姐姐我真的太快乐了!” 陈莺将小脑袋埋进陈策的颈脖,咧着小嘴开心地冲着陈阿婆傻笑。 陈阿婆点点小丫头的鼻尖,嗔笑道:“你呀,奶奶就不好吗?眼里只看得到你的阿蔓姐姐和你爹,没良心的小丫头,白吃了我那么多饭。” “不是的,不是的”陈莺连忙摆手,安慰道:“奶奶对于莺儿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有了你们莺儿才有了家,我知道的,我再也不是任人打骂的丫环了,我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我我最喜欢你们了。” 大人们都善意地笑起来。 五娃走到罗蔓的身边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罗蔓察觉后低下头,五娃抿着嘴小声地问:“大姐,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愿意送我们和陈莺去学堂?” 罗蔓笑着说:“当然,你不会不想去?” 五娃知道这是大姐在逗他,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读书的渴望和热爱,他怎么可能不去读书,别说现在大雪封路,就是天上下刀子,只要说让他去学堂读书他一定会去的。 “大姐你不要笑话我!” 看着有些扭捏害羞的五娃,罗蔓没有继续逗他,“我连陈莺都不会骗又怎么会骗你呢,大姐知道你最喜欢读书了,刚开始可能比较难去不到什么好的学堂,但是不要紧只要你努力姐姐也会努力,到时候大姐一定会让你们去全江南最好的书院读书!” 罗蔓许下豪情壮志,丝毫不知道朝堂的混乱带来的影响又何止豫中之地,整个虞朝都大受震荡,江南自来是文风昌盛、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物产富庶丰茂的地方,想要独善其身实在太难。 罗蔓的愿望想要实现那就更加不易,甚至是一波三折,当然这都是后话。 五娃被罗蔓描述的宏伟场景震撼到,当大姐第一次给他讲述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时带来灵魂上的细微震颤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大伯娘以前说要送金宝银宝去读书,当人上人的时候他心里出现的滋味是嫉妒,是的,他无比嫉妒金宝银宝,明明一脸蠢相,看起来丝毫不聪明,只是因为是家里所有人都宠溺的对象就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他追寻那么久的圣地。 现在他不用羡慕别人了,大姐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她是女孩,但因为是姐姐她说的话同样具有效力。 这对五娃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捂住眼睛耳朵,不想看也不想听,可因为屋子不大离得近,罗蔓和五娃的谈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家里不是穷的响叮当吗?大姐怎么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呢,在镇上住的时候爹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送他们去读书认识几个字,哪怕以后去酒楼当个学徒也好养活自己。 可是那个时候娘身体不好经常要吃药,爹爹也是经常咳嗽,一家子跟泡在药罐子里一样,整个小巷只能看到他家一直弥漫着药味,要不是家里还有意见铺子,光是吃药都能将他家吃垮,更别提送他们读书了,虽然不知道读书到底要花多少个铜板,只看他爹打听了一圈之后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晚上之后就再也不提这话,就能知道那恐怕是要全家都饿肚子的事。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大姐如今跟受刺激一样老是提要送他们去学堂读书,他一点也不想啊,省点钱吃肉不好吗?非要花那冤枉钱干啥,或者谁愿意去读书就让谁去,别跟抓壮丁去修河渠一样,是个男丁就拉过去,也不考虑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 四娃哀叹一声,“大姐,你现在说这话,我不喜欢听,我觉得你需要考虑一下家里的铜板能不能让你实现这伟大的愿望!”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家里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他四娃天生就对钱敏感,要是谁有钱就是藏得再严实他也能知道他到底身价多少,所以他家是真的穷。 要是有一天他躺在金子上数钱那该多好啊,该死的读书,他才不会去呢。 四娃这话不但成功阻止了罗蔓的夸夸其谈也让陈策陷入了尴尬,罗蔓没有铜板,他家也没有银子啊。 读书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那种天赋好,一看就会读书的娃娃,哪怕老师不要束修,就是最简单的也要拿十条肉干给老师,他可是刚刚夸口要给陈莺找一个女夫子啊,什么样的才能当女夫子,那必然是大家,或则才华横溢因为各种原因家族败落的大家小姐,想要聘请这样的人当夫子,没有几十两白银垫底那就是痴人说梦。 陈策求助地看向陈阿婆,也不知道家里的银钱都找到没有。 陈阿婆满是皱纹的脸颤了一下,哎吆,家里哪还有什么银子啊,她日日吃药再多的银子都跟流水一样花出去了,被埋进废墟里的银子也只找回来十两银子还有半贯铜板,相当于全部身家就只有十两五百文,哦对了,还有陈莺的铃铛银手镯,足银,做工精美,大概也能值个五两银子。 镯子是不可能卖的,剩下的这些连生活的嚼头都不够,别说给陈莺请夫子了。 看出陈阿婆眼里的深意,陈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身无分文,好歹还有一些家底,不至于到了地方一文钱都没有只能带着孩子露宿街头。 感觉怀里的陈莺有些不安,陈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爹爹。” 陈策不善言辞,这一句话已经包含了所有的责任和爱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努力赚银子,给陈莺更好的生活。 罗蔓觉得受到了伤害,心里欲哭无泪,四娃真是无差别攻击,在场的还真是就属她最穷了,没有比她混的更可怜的穿越女了?穿越都快一个月了,到现在手里一文钱都没有,要不是还有个系统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这日子是真没有盼头。 这也提醒了罗蔓还是要尽早搞些银子在手里,现在金银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粮食。 有多少人手里还藏着家里的细软,只是苦于没有卖方市场,就是想买东西也花不出去。 但是她不缺食物啊,哪怕就是劣质的黑面只要她心够黑她都能卖出高价。 罗蔓心思流转间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见机行事,只要让她找到机会还愁发不了财? 这会她也有心情收拾四娃了,走过去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力道很轻,四娃还是夸张地嚎叫,“大姐,我说的是实话啊,这就是你经常说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大姐,我冤枉!” 罗蔓冷哼一声,“我这还没使劲呢,你嚎这么大声是在跟谁比嗓门大,我承认你说的是基于事实的考虑下才提出的,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不想读书,不过” 罗蔓松开手,还贴心地替他揉了揉耳朵,捧着他的小脸对着自己。 四娃脸蛋白净,眼神飘忽,一会看向陈叔和陈莺一会看向一直当作隐形人的张扬兄弟,两人视线对上了,四娃还冲着人龇牙咧嘴,奶凶奶凶的,就连一旁啃着手指流口水的虎奴都得到了他的关注,罗孝彦对他的求救视线爱莫能助,罗孝奉更是连一个眼风都不给他。 四娃扭捏着,就是不肯正视罗蔓。 “这样,你也知道大姐一直推崇彼此尊重,但是你要知道读书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你就是再祈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去读书的。”罗蔓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就是能躲则躲吗?她非要让他最后哭着求着她要学习。 罗蔓再次向他确认,“你是真的很讨厌,一点也不想读书吗?” 四娃坚定地点头,“大姐,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喜欢这个,我就是想经商,当一个厉害的商人,读书这种文绉绉的事情不适合我,我可不想每天张口闭口之乎者也,学到头发发白了,还考不上什么功名。” 罗蔓轻笑一声,不得不承认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这个还不到腰身的矮冬瓜板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跟她讨论强扭的瓜不甜,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成为最厉害的商人,这些都没问题,但是他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以后是想当一个文盲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识一字还妄想登顶,这孩子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营救乌龙(上) 罗蔓继续道:“不是大姐不提醒你,你要知道如果不识字,以后看到银票你都不知道是多少,就算你想成为厉害的商人,那看不懂账本,你难道不害怕亏损不害怕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吗?” 四娃听不懂,反正能躲一时就一时,他坚定地说:“我有五娃,还有姐姐,没人敢骗我!还有…大姐,咱们现在还没到地方呢,说这些太早了呀。” 罗蔓轻声哦了一声,该说不说四娃说话还是很能讲到点子上,确实啊,如今说这些都太早,但是…罗蔓看了一眼浑身洋溢着胜利在望的四娃。 哼,等着瞧,鬼灵精。 读书一事确实没有人再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收拾东西为将近一个多月的奔波做准备。 日子就在陈阿婆一日日熏制肉干中度过,院子里都是迷人的熏肉特有的芬芳和果壳燃烧过后的清甜,那些烟味随着风很快就弥散在空气中并不是太过刺鼻。 在离开前的这一天,罗蔓将一部分收拾的东西都装在双轮推车上,车子上装满了筐,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草席遮挡住人的视线。 就在罗蔓拿着草绳将装着粮食的筐绑好,省的到时候因为路况难走东西移动位置,张扬表情神秘,探头探脑地走过来,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小声地表示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 张扬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今天去村子里看了一圈,不少流民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呢。” 罗蔓晃动一下筐,里面圆滚滚的土豆只是微微滚动一下,编织的草绳将藤筐结结实实地绑在推车边缘。 张扬看到筐里满满当当的食物,放下心来,罗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这一筐土豆少说也有五十斤了,更别说还有旁边的一筐玉米粒,其它筐子零零碎碎的粮食,养活这一家子虽然紧张些,但是也足够了。 罗蔓听了这话只是笑笑,陆盛肯定会将事情给流民说清楚,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离开了,不过大家也不是傻的,留在这里也只是能安稳几日,要是积雪一化,危险还不是说来就来了。 罗蔓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别的事没说?” 张扬嘿嘿一笑,“还是瞒不过小姐您的眼睛,你应该听说流民中有些男人跑到小凤山之后就离奇失踪的事情?” 罗蔓点头,“听说过,不是说昨天还去山上找过了吗,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可不就是,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那些男人的婆娘一个个哭天摸地的正准备在齐环他爹的墓碑旁也弄一个衣冠冢,嘿,听说他们用的碗筷都拿过去了,坑都挖了一半,那困在山上的男人们竟然离奇的出现了,不但没有受伤,还一个个面色红润,虽然因为衣衫单薄冻得发抖,但是瞧着可比大家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原本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几家人欣喜若狂,抱头痛哭,场面一时极为混乱:女人叫着丈夫,母亲打着儿子,孩子们也抱着父亲爷爷的腿涕泗横流。 罗蔓不解地道:“回来不是好事吗?毕竟明日就要离开了,她们都打算立衣冠冢了,那就是没打算一直在和安村待着,这下阖家团圆刚好能一起离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没有粮食没有避寒的衣物在苍茫的大山深处过了三天两夜,只能说老天有好生之德。”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一群人完整无缺的出来了,可不就是天大的运气。 当时那场暴风雪可是吹的大地昏黑,鹅毛般的雪花砸在人身上,一群人稍微离远一点发出来的声音都能被风雪吞掉,别说辨别方向了,能看清脚下就不错了。 张扬也是想起了那场下个没完没了的大雪,这群脑袋发热的男人们一进到山里就傻眼了,不少人想着当即返回,但是路已经辨别不清楚了,只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跟随记忆里的路快速的出去,谁知道越走越远。 张扬想了想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这群男人运气是真的好,听他们说是无意间发现有动物的脚印,他们就跟着脚印向前走,谁知道发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里不但有一头死去的鹿还有一只正在啃食的狼崽子…” 张扬小心地觑着罗蔓的神色,见她雪白的脸庞上是一片沉静,暗道不好,只能试探地道:“我跟着去看了,那只狼崽大概两三月,眼睛有神,而且…那身皮子和死去的头狼非常相似。”保不准就是那只头狼的孩子。 罗蔓冷冷地看着他,张扬不愧是能带着几个弟兄在这世道摸爬滚打的人物,不但谨慎还很机灵呢。 这是在向她透露这只狼很可能是她家曾经救回来的那个,他是个仆人犹豫不能确定,但又不想放过这个向主家卖好的机会,所以特意回来告诉她。 若是真的有用那罗蔓怎么着也要感激他,就算不是,那也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消息,毕竟刚被狼群袭击并且成功击杀狼群的人,一些没有经历过的人转头又带了阶级敌人过来,还不够让人惊讶的吗? 罗蔓玩味地笑了一声,“你是说那群失踪的男人靠着发现的那头鹿活了下来,还把一只狼崽给带回来?” 张扬忙不迭点头,失踪的男人们回来,村里的动静不小,身为一个仆从,主人没发话,他也应该出去打探消息。当他看到那只狼心里就一个咯噔,这狼看样子太像四少爷五少爷口中的那只狼崽子了。 罗蔓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一语成谶,这只倒霉的狼崽子又被抓住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狼肯定就是她曾经救回来的那只,当初从未知万花筒看到的画面也就有了解释,怪不得在狼群自己还没吃饱的情况下,还要将一头鹿藏起来,原来是为了养育狼崽。 不过这事不是狼妈妈来做的吗?除非是狼群里母狼死了,幼狼只能由狼群来照料。 罗蔓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等着她发号施令的凶恶汉子,“你是怎么想的?”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给张扬骇住了,这是在问他的意见,他小命都在她手里捏着呢,无论她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哪里还用询问他的意见,莫不是小姐决定重用他? 张扬心里一阵激动,这件事要是办好了,最起码不用再忧心要是他们兄弟吃多了惹恼了她,半路将他们打杀了,那真是埋骨陌路。 张扬暗自揣摩罗蔓的意思,这是想把狼接回来还是不想接回来啊?还是说要让他扮演恶霸从流民手里抢回来?这…张扬看她皱着眉,手指有意无意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神闪动。 小姐这不是在问他的意思,这是没有商量的人所以只能讲给他听,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她信重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张扬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小姐,这事您还是当作不知道,您现在扮演的可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啊,若是直接跟流民交换回狼崽恐怕不太好,所以…” “如何?” “还是让我们兄弟二人去给要回来!”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偷,张扬知道自己的这个主人意外的正派,虽说当时对付他们兄弟几个那是下了狠手,但有些事她就是莫名的坚持。 在罗蔓看来张扬说的有几分道理,要回来是肯定的,毕竟流民费劲将小狼带出来,那就不会轻易地将它放归山林,就算养它几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缺衣少食就偷偷将它宰了。 这毕竟是五娃真心喜爱的动物,又耗费了她不少复制点数的小家伙,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想了想罗蔓还是摇头,“这样不行,你日后也是跟在陈叔身后行事的,做事不能太猖狂,容易给陈叔带来麻烦。”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思考着怎样合理的救回狼崽,还不会被流民记恨。 “那只狼看到的人应该不少?”就算救回来了,想要安置它也成了个大麻烦,刚经历过和狼群的战斗,流民对于狼可没什么好印象,狼崽对于他们来说更是罪恶之源。 想要把它放回大山也不放心,这头幼崽先后被抓实在是笨的很,要是回去了再发生什么意外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留下,养活狼所需要的肉食能掏空她。 罗蔓有些沮丧,这样看张扬说的没错,还不如不去,就当作不知道也好。 四娃和五娃拿着玉米粒喂马,马儿温驯地舔走五娃手里的食物,温热的触感还伴随着一阵酥痒,五娃一向苦大仇深的脸上荡漾起快乐的笑容。 罗蔓咬咬牙,给张扬使了一个眼色,“你说我们把它偷出来如何?” “什么?偷偷出来?”张扬被口水呛了一下,声音忍不住提高,惊讶的眉毛直抖,不一会自己也意识到声音太高了,又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 张扬的大嗓门不但引起了陈阿婆的注意还把陈阿婆旁边的六娃吓了一跳,四娃甚至想过来打听一下到底什么事,罗蔓一个眼神制止了,四娃悻悻地转过身跟马儿亲近,嘴里还念念有词,罗蔓不用听就知道这是又在说她的坏话之类的,无非是一些大姐是坏姐姐,再也不喜欢大姐之类的话。 罗蔓白了张扬一眼,“你喊那么大声干嘛,这不是想着不惊动任何人就把事情解决了吗?除非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让流民把狼崽放了。” “都是小的没出息,惊扰了小姐您。”张扬歉意地笑笑,继续道:“您都想不出来,小的这笨脑子哪里想得出什么好主意?只是,偷可不是小姐你会说的话,你不是一向都不” 罗蔓摆摆手说:“行了,你是想说我还算是个好人,不会去偷东西?这跟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只是不想惹麻烦,虽然狼群基本上让我们给歼灭了,就算把小狼杀了也不会引来母狼的报复,还能填饱流民的肚子,我们拯救了小狼的命,却又损失了流民的利益,还是采用偷这个手段,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符合我的人设。” 张扬心狠狠一跳,这话不像是给自己说的,更像是自己说服自己,究竟何为人设?他不得其解。 古代可没有什么保护野生动物的说法,所以她要是为了一些善意去损害流民的利益某种程度上只能说一句伪善。还不如一直备受贬低的陆盛,起码他做什么事情都是站在流民的角度来办事,给流民的也都是切实的利益。 罗蔓看着不知所云的张扬,再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按住自己的良心继续道:“世界上伪善者多,纯善者少,我平日里虽经常给几个孩子说一些勿以恶小而为之的话,但是真正做的时候还是以自己的利益和情感为主。这大概就是所有当家长的天性,希望孩子至善至纯、天真烂漫,但是我们也知道终有一日他们的善良也会在生活中处处碰壁,那时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世成长成一个处处妥协的大人。” “所以,在这之前还是让我来守护他们的童真。”罗蔓轻轻笑了一下,像雨后的清荷,缓缓展露纯洁鲜妍的花瓣,她正色道:“无须犹豫了,今晚就去将狼带回来,务必保密!” 张扬擦了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姐脸上的神情也太夸张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去偷玉玺呢。 “小姐你就放心,我早就踩好点了,只等着时机合适就把东西带出来。” 罗蔓满头黑线,刚刚美好的氛围全没了,他这话说的跟土匪头子线下接头晚上要打家劫舍一样,大可不必如此,虽然她杀过人但她是个好女孩! 罗蔓不想说话,摆摆手让他自己找借口出去。 张扬先是走到陈策那里寒暄几句,又指着罗蔓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见陈策微微颌首,张扬带着张老二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营救乌龙(中) 罗蔓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将零零碎碎的东西往双轮推车上拿。 罗孝彦刚出来就看到张扬兄弟昂首挺胸地出了门,只来得及看他那宽阔的脊背,一眨眼的瞬间两人就消失在门口。 罗孝彦奇怪地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先是走到陈阿婆身边捏捏六娃的脸蛋,跟陈阿婆说了几句话,就握着木雕到栓着棕色大马的西边靠近墙角陷阱的地方。 这是个小院子,住下十来口人已经非常拥挤,更何况又新添了一辆马车,虽然墙角挖出的陷阱还没有填满,但是也是院子里比较空旷的地方了。 四娃和五娃正在马车附近玩耍。 还好最近天气还不错的样子,今天已经能隐约看到天空中的一轮稀薄的红日,那红日就像在清水中洗涤无数遍之后随手贴在了上空,一不注意就又要隐藏在云层里。前两天的狂风暴雪就像是一场上天开的玩笑,呼呼啦啦地下了一地雪就再也不肯降下半点飞白,也许是老天爷也知道再不管不顾地肆意倾倒,只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埋骨大雪之下。 “怎么不下雪了还这么冷?”罗孝彦呼出一口寒气,将木雕揣进胸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僵硬不可屈伸,只能使劲互相摩擦带来微弱的热度。 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个时候天气回温,积雪融化需要吸收大量热度,人会感到寒冷也是正常的,罗蔓就只能忙一会就歇一会,看着罗孝彦捂着胸口去找五娃。 刚刚他出来时罗蔓也看到了他手里拿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木雕狼,不一会又揣进衣服里。 她知道那是他早就承诺送给五娃的礼物。 当时他狠着心帮她将小狼送走,因此导致五娃低落了好几天,每天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罗孝彦的洗脑太严重,还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哥哥的责任,应该照顾好弟弟。 而且五娃本来就比较冷漠内敛,比起活泼机灵古怪的四娃他更像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影子,尽管他机灵聪慧,淡漠的一双眼睛时常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类,在他的眼中身边的大人总是奇怪。 非主流一点的说法就是身边都是一些愚蠢的人类。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点冷漠有点孩子唯一愿意对大人表露出温柔就是饲养小狼的那段时光,可这点仅有的萌芽都被他和她亲手掐断了。 罗孝彦不止一次自责,甚至对她提出想要去大山里把小狼带回来给五娃,罗蔓忍无可忍,只能告诉他幼狼不属于任何人,如果真的是有归属权,那它也是属于狼妈妈的,这种想法不但不切合实际,对于母狼来说他们才不是什么想要照顾小狼的善良人类,他们是刽子手,让他们母子分离的大坏蛋。 罗蔓的这一翻解释成功打消了罗孝彦愧疚的念头,可能是这个事情困扰他太久了,罗蔓只好给他出主意,你不是最擅长做木工吗?木雕也属于木工的一种,还不如做一只狼木雕送给五娃,想必他一定很喜欢。 罗孝彦听了进去,一有空就开始拿起他的工具,从自己收藏的木材里挑挑拣拣才选择出一块合适的料子进行雕刻,期间罗蔓还替他出过主意,不建议做一个幼年小狼送给五娃,还不如发挥想象力雕刻出一个成年版的威风凛凛的山中猛兽,毕竟知道小狼成长成这个样子五娃一定会很开心,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他堵物思狼,那不就好心办坏事了? 罗孝彦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就这样背着众人,磕磕绊绊做了好几天才终于将木雕做好。 做好的木雕藏得严严实实,罗蔓想看一眼都难,罗孝彦说这是他要送给五娃的,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能当第一个看成品的人。 这活脱脱的过河拆桥!她当然不乐意,当时鼻子都要气歪了,还要艰难地保持长姐的风范笑着说没事没事哈,我一点也不好奇,大姐就喜欢看你们兄友弟恭的样子。 罗孝彦不知道是真没听懂罗蔓咬牙切齿的话,还是装作没听懂,罗蔓也懒得再理会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官司,不看就不看呗,想她前世什么珍宝没见过,不就是一只木雕狼嘛?! 说是这么说,越不让看罗蔓越好奇,反正粮食都装的差不多了,只有最后的被褥和洗漱用品还没有装进去,那些等明早起床再一卷铺盖放进马车里就行,省的水汽让被褥受潮。 这会罗蔓就假借试试双轮推车装载食物是否会发生大幅度摇晃为借口,缓缓推动双轮推车在院子里行走,走一步停三步,选的位置不近也不远,离五娃和罗孝彦所在的地方就隔了几十厘米的距离。 罗孝彦看了罗蔓一眼,也没在意,看到大姐在认真的调试草绳和藤筐的松紧,还想走过去帮忙,罗蔓当作没看见,罗孝彦只好悻悻地收回了脚步。 看二哥愣在原地,四娃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二哥你怎么啦,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罗孝彦回过神,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只木雕,长长的手臂穿过四娃的头顶递给他身后的五娃,“给你,这个是送给你的,你会喜欢?” 罗蔓忍不住扶额,哪有这么说的,就是不喜欢也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心和好意也只会说喜欢啊。 封闭性提问,差评! 五娃嘴角抽动,二哥总是这样,每当想做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明明是一片好心,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感动不起来。 “我我很喜欢,谢谢二哥。”五娃接过木雕,视线落在手心里刚好被两只手握住的木雕上,嘴边的笑意微微凝固,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压出一片阴影,是它啊 五娃抬头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二哥,又看看视线一直停留在他手中木雕上的大姐,有些好笑,更多的就像是原本冰冻的心门,突然被撬动,微微颤动。 五娃再也已绷不住笑了,“二哥,我真的很喜欢,是它,是那只小狼,你当时也很舍不得它对不对,它明明那么可爱,特别乖巧,从来不咬人。” 罗孝彦讪笑一声道:“是,当时特殊情况嘛,只能委屈你了。” 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喜不喜欢,还真是个孩子。 五娃听到二哥这样说羞涩地抿起嘴角,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二哥真是把他当孩子哄。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勉强填饱肚子而已,就是爹娘还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宠他让他随便养什么东西,他敢说如果当时换成他们中的任意一个都不会同意他把小狼抱回家。 大姐和二哥已经是非常好的哥哥姐姐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五娃扬起灿烂的笑脸,将手中的木雕小狼举在日光之下,罗蔓和四娃都能看到他手中的木雕狼活灵活现。 这是罗蔓第一次看到这只经过打磨之后的木雕,淡红色木纹用刻刀画出根根分明的狼毫,松油脂涂抹过的鼻尖湿漉漉的,好像下一刻就会看到那头狼翕动鼻头,呼出翻滚的热浪,弯月似的优美又流畅的身型,如同在山野中奔跑。 他雕刻的是一只成年的雄性狼,姿态肆意,眼神睥睨桀骜。 只看外表这和小狼一点也不相似,毕竟小狼是银灰色的毛发,但是古人之美重在含蓄朦胧,画师笔下的美人不但神形具在,更为突出的是她身为美人的气质,东邻美人、谢家玉树,之所以让人听之不忘不就是气质所赋予的魅力。 樟木外表呈现红棕色或暗棕色,罗孝彦从一堆木料中选出它还是有些疑惑,毕竟雕刻东西就该跟画师一样讲究形神俱在,红色雕刻出来还是红色,并不能完美的表现出小狼银灰色的外表,以至于他格外纠结,怕做出来不好,五娃不喜欢,一个不受欢迎的失败品不是他所追求的雕刻艺术。 罗蔓当即就说,你拿起一个事物,是更愿意它的灵魂是你熟知的那个,还是更愿意外表是你熟悉的?当然,神形结合更好,如果用玉石来雕琢那岂不是更完美,不但名贵还更加形似,但是你能用玉石来给他雕琢吗?你不能!当两者相冲突的时候你必须要选择一个,所以你愿意选择哪一种? 罗蔓知道他没有经受过系统的学习,全凭借自己对事物的观察和想象,虽然做工会质朴粗糙,但是往往透露着不一样的意趣,带给人新奇的感受。 这正是罗孝彦的优点,但凡名传四野的名匠都是有自己对世界独特的理解,通过手中的一斧、一刀、一锥来表达自己对世界的态度,假以时日他未尝不能找到自己的道,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式,而不是被事物的表面拘泥禁锢。 五娃被这狼的神态震撼到了,狼是自由洒脱的,每一个根线条都是如此优雅肆意。 “二哥谢谢你,我知道了,这就是长大后小狼的样子。”五娃仰着头,将小狼紧紧捧在怀里,真心实意的感谢着他,“我一点也不觉的难过了,你和大姐说的对,狼是打大山的孩子,它回去是正确的,我能再看待他的样子就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罗孝彦终于解决了这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感到浑身轻松,他不着痕迹地问:“你觉得这就是你认识的小狼?” 五娃一直都极为聪明,只是这轻描淡写的问句就让他感知到大哥对自己的木雕不太自信,五娃肯定地道:“当然,我对小狼太熟悉了,这个是不是它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大哥,你做的真的非常棒,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这五娃第三次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满足,连罗蔓都能看出来他对他手艺的满意不是虚假的客套,罗孝彦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罗孝彦揉着五娃的头发,眼神柔和,“能做出你喜欢的东西,二哥也很开心,我也应该谢谢你才对。” 四娃搓了搓手臂,扭着身子一脸嫌弃地道:“咦~你们好肉麻哦。” 四娃就在罗孝彦正前方,他顺势就赏了他一个糖栗子。 看着四娃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揉着脑门,罗孝彦和五娃都忍不住笑起来,罗孝彦说:“你这话也太酸了,说,你想要什么,哥哥心情好也给你做一个。” 四娃鬼灵精,立刻拉着罗孝彦的手来回晃,脸上是谄媚的笑,乍一看有点张扬附身了,四娃嘿嘿一笑,“这怎么好意思啊我的好二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说你肯定会伤心,我这么乖巧听话,肯定不会让你难过的。” “停停停,这拍马屁的话你就省省,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啊,有事你就说撒娇献媚都没用!”罗孝彦好整以暇地看着还没他腿高的小屁孩,见他扭扭捏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罗孝彦催促道:“我可没时间在这等你想清楚,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毕竟一文钱都没收你的,所以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懂吗?” “哪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罗孝彦和五娃同时点头。 四娃小大人一样叹气,“果然这个世界对我的误解太深了,我” “打住!你二哥我不是闲人,有话快说。” 四娃发现了一个小商机。 他看到这个木雕第一反应不是嫉妒为什么五娃有而他没有,相反他很开心五娃能得到这个木雕,当发现这个木雕意外的不错,他开始思考这要是拿出去卖应该值不少钱。 每个孩子都会对一种事物情有独钟,就像五娃怀念小狼,收到这个木雕的开心仅次于收到书本的快乐,也比如他对大姐给他的鸡毛毽子珍惜爱护,五娃不喜欢鸡毛毽子是因为这个东西对他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所以他不喜欢。 而他也不会想让二哥给他雕一个鸡毛毽子,不但是因为他的没有丢失,不需要靠这个来怀念,更因为情感的转变还需要一些时机。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营救乌龙(下) 四娃有时候就在想大人为什么总是不肯正视小孩子呢,小朋友并不是大家眼中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表达的诉求,只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看头顶的天空,却不肯地下头颅去问一问一个孩子的喜恶。 有些大人更讨厌,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施舍,比如曾经的大伯母和堂嫂,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明明是大伯收了爹爹的铺子,大伯娘也拿了他娘的首饰,反而还成了人人讨厌的拖油瓶。 四娃按下心里的莫名情绪,眼睛一转思索着说:“大哥,你做这个木雕耗费了多长时间?” “嗯…让我想想…也不算太久,从选材、确定形状、雕刻、修整、抛光,前前后后也花了五六日的时间。”罗孝彦略微想了一下就说了出来。 也就是近几日的事,期间还遇到了一系列的问题,仍旧让他印象深刻。 虽然他对自己很满意,就是不知道比起别的木工来说,做一个小型木雕的速度是否有出入。 “这…略微有些时间长了些。”四娃握着自己的小手说。 罗孝彦挑眉,“你还看不上我做工的速度?” “不是,二哥你别误会,这就是慢工出细活,慢有慢的好处。”四娃慢条斯理的给罗孝彦说出自己的计划,“二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你有话就直说,怎么跟五娃一样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握着木雕的五娃:………感动就像一场风,说散就散了。 四娃信心满满:“你看五娃,因为你是哥哥所以你做木雕给他不需要收铜板,但是如果是旁人让你做木雕呢,那不给钱肯定不合适,所以…” 罗孝彦捧腹大笑,“你小子还有这想法呢,不愧是钱串子,不过谁会花钱买我这个名不经传还没有师承的人做的东西?” 四娃急了,恳切地说:“怎么不行?一般人不会买,但是像五娃这样和小狼离别的人,再比如像陈莺那样的小女娃,她不是一直对大红马念念不忘吗?” “不是四娃,你还想找陈莺要钱?啧,白费了她平时对你这么好,自己的饼子还要掰一半给你。”五娃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胡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哎呀,你别在这烦我,这是我跟二哥的生意。”四娃挠了挠头,本来就有些解释不清楚了,五娃还在这拱火,一转眼看见五娃眼里笑意,知道这是故意的,四娃一手叉着腰,一只手推了推五娃,让他暂避,“你别捣乱,惹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以后你读书我可不给你拿钱!” 五娃摇头晃脑,“好嘛,那你可别生气,这个生意我看行。” “这话说的还像个样子,是我四娃的好兄弟!”装模作样地拍着五娃的后背。 一直偷偷观察的罗蔓被这俩孩子逗乐了,还真是个活宝,不过四娃说的还真有一些可行性。 只是想要一次性做出很多出来怕是不能了,不过如今不行日后未必不行。一个物品的价值,除了物品本身具有的观赏和实用价值之外,最为重要的就是物品本身的情感价值,无论是工匠赋予的还是客人情感迁移都是极为重要的。 如今他虽不具备精湛高超的技艺,但是物品价值的另一面——情感迁移,只要找准客源那一定能打开商路。 别的不说,空空如也的口袋也能投进几枚铜板。 罗蔓没有掺和兄弟俩的事,五娃抱着他的木雕狼过来,姐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五娃说:“大姐你觉得四娃的生意能成吗?” 罗蔓摇摇头,“要是在这全是流民的村子里卖木雕那根本不用想,但是人挪死树挪活,此路不通别的地方呢?做生意急不得,但愿他们能达成协议。” 五娃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你说的对,任何事都急不得,只要有想法时机自然会来。” 五娃离开了,四娃就能更好的讲述自己对卖木雕的事做个全面的阐述。 等他讲完自己的所思所想眼巴巴盯着罗孝彦等着他的回答。 罗孝彦暗自摇头,四娃的还是想的太天真了,“你说的根据客人的需求来定制木雕,这一点没什么特别的,很多木工都是根据客人的要求来制作,就连木料都是客人指定或者自带,我们有哪些地方能跟别人竞争?更何况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孩子。” 罗孝彦有些失落,他想起那两年蹲在木匠家旁的桑树上偷看他制作家具的场面。 那些木材由原本乳黄色、黑紫色、棕红色…在他的手里变成一件件极具光感和雅致的家具。 他拿起工具时心无旁骛,仿佛手中握着的刨子是推开一切迷障的利器,在那个时候他就被吸引住了,一看就是两年。 “二哥…你还不明白吗?你做的木雕就是最好的证明啊?只要拿出头狼比说一百句话都顶用!我们现在也许做不到最好,只是因为我们还是小孩子啊,正因为我们做的不好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去尝试。你也想让更多的人喜欢你做的东西不是吗?”四娃急得抓耳挠腮,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匮乏,想要说的说不明白,“我们也不是现在就要开始,我也不会找陈颖要钱卖给她大红马木雕,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但是只有我们商量好了,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咱们就可以接活了啊。” 如果四娃能多读一些书,应该就会知道,罗孝彦做出来的东西填补了人们的想象维度,他所拥有的创造性是那些只知道按图索骥的匠人无法比拟的。 “当真?” “当然,我们可是兄弟,我骗你干什么,你就给我一个准信,要是我能招来客人,咱们就按照七三分,你七我三咱们怎么样?对这个分发你还满意不?”四娃一瞬不瞬地看着罗孝彦,见他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欢喜的拉着罗孝彦的手说:“拉钩为证,做生意讲究诚信,你放心二哥,咱们兄弟齐心再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罗蔓眼睁睁看着罗孝彦粗糙宽大的手掌握着五娃的白嫩的小手,一拍即合。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四娃真的能说动他,四娃对于金钱的执着使她料想到会有这一出,只是没想到时间会这么提前。 五娃扭过身子,平静地说:“二哥哥很开心样子,笑得牙不见眼。” 罗蔓耸了耸肩,揉着他的小脑袋,“你观察的还真仔细,看出点什么了吗?” “想说服一个人的时候就要投其所好,二哥哥不一定会在乎挣了多少甚至分了多少银子,但是他一定在乎自己的木雕被认可,所以四娃对症下药他略微思索一下就同意了。”五娃若有所思,一脸黑线地躲开大姐越来越过分的手,揉他的头发就算了,大姐真是的老是爱捏小孩子的脸。 罗蔓悻悻地收回手,内心小人在咬手绢,五娃板着脸的样子也好可爱,真是长得好看就是做鬼脸也像是撒娇。明明是同一张脸,四娃做出同样的表情就截然不同,不过养娃嘛就是这点乐趣啦。 “得不到五娃的喜欢大姐真是太难过了。”罗蔓装模作样地抹着眼角,从手缝中偷偷瞄着五娃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忸怩作态,罗蔓收回手撇撇嘴道:“小屁孩,越长大越不好玩了。” 五娃眼神幽幽,看着罗蔓又指了指一直乖乖坐在陈阿婆旁边盯着熏肉流口水的六娃。 罗蔓晒笑着,得,还是不怎么待见她,这是想让她去捏虎奴的小脸呢。 既然他都给她指明道路了罗蔓就却之不恭了,当即走过去抱着六娃就一阵猛吸,温热的气息带来的痒意和喜爱大姐的亲近让虎奴清亮的笑声传遍整个院子,陈阿婆和陈策听着满心温暖。 五娃掩住心里的落寞情绪,手指无意地戳着木雕,光滑的触感和周围轮廓带来的凹凸感让五娃平静的脸上挂上嘲讽。 他真是个懦弱的笨小孩,一点也不聪明,甚至不如四娃讨人喜欢。 明明只是过来想跟大姐说一声谢谢,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要不是大姐在其中说和,二哥不会想到送木雕给他;也是因为大姐,二哥才越变越好,以前的二哥除了爬树从来不过问家里的情况,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尽管大姐怪怪的可是大姐所做的一切和以前的大姐并没有什么不同,二哥也变了,大姐也会改变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就连感谢这么简单的话,看到大姐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都说不出来,只好一直拉着她东拉西扯。 以至于最后还直接让她去找六娃。 五娃左思右想,大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他其实是想感谢她的? 可是如果她不知道呢?毕竟刚才大姐想要和他亲近他拒绝了,万一再伤了她的心怎么办?现在的大姐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五娃纠结的眉头都打结了,嘴唇都咬出了深深的印子,看着大姐像逗弄小猫小狗一样领着六娃转圈圈,气氛温暖和谐,他融入不进去。 五娃就像他手中木雕原身小狼一样被遗弃在一旁,湿漉漉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被大姐抱着怀里大笑着的虎奴,最终还是转过身去。 眼不见为净,还是找机会再向大姐道谢。 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想捏一捏他的脸他就勉为其难的同意,毕竟是他的姐姐,不能太让她伤心。 想明白的五娃抿着嘴羞涩的笑了,被脑海中自己幻想的景象弄得不好意思了。 只是这个机会五娃从下午等到傍晚,从落日余晖等到月上中天都没有等来合适的机会和罗蔓单独相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姐这么忙碌,哄完六娃她就帮陈阿婆收拢熏制好的肉条,陈阿婆还要分一半给大姐,大姐一直不要,两个人在那拉拉扯扯。 罗蔓实在磨不过去只好含泪收下了十根肉条外加十五个黑面饼子。 不时有二哥和陈叔要询问罗蔓要怎么装整马车,对于明天离开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事情都要大姐来过一遍。 五娃不禁疑惑,现在家里都是大姐来当家做主了吗?陈叔不是一直在外面跑商怎么还要询问大姐的意见?大姐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带着他们几个从定阳县到和安村这段路,按理来说大姐的见识应该不如陈叔,偏偏陈叔和陈阿婆还对大姐颇为信任。 那辆马车他也看了,里里外外都让陈叔修整了一遍,就连车辕上的一点小问题都被妥善解决了。 看到最后五娃只能说大姐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只要她说可以了,陈叔和二哥就不会再纠结挑剔了。 还没等陈叔和二哥离开,大姐一个人在搬凳子准备晚饭,出去半天不见人影的张扬兄弟回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姐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五娃小心装作无意间路过,刚听到一句不见了,大姐一个眼色使过去,一脸懊恼的张扬立刻住嘴,忙挤出一个笑脸。 五娃都想说他笑的太难看了,还是不要吓唬小孩子了。转眼见大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五娃咽下唾沫,继续扮演他误入秘密领地的无辜路人角色。 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五娃就知道自己一晃眼张扬兄弟又不见了,吃饭的时候二哥还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姐脸上表情极淡,就像是冰雪之巅的霜猛然照到一丝银光,你以为是雪和月的温柔,实际上只是冷到极致的漠然。 “不用管他们,也不用留饭,他们自己会解决的。”大姐嘴角上挂着的笑讽刺极了。 直到睡觉的时候,五娃闭上眼想起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感谢内心郁卒,屋子里人多他翻来覆去自然引起了罗孝彦和四娃的注意。 罗孝彦倒是没有追问,只当小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是古怪的很,让人琢磨不透。 四娃按捺不住好奇心,趴在他的耳边小声地问:“你是找大姐有什么事吗?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大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狼失踪 五娃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反思,自己的行为真的那么明显吗?想起偷听大姐和张扬说话被大姐发现时她脸上的戏谑,五娃猛地抓住被子蒙住脑袋,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闭嘴!” 四娃眼里满是笑意,他这是恼羞成怒喽,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撩拨他。 温吞兔子还会咬人呢,五娃可不是个无害的小兔子。 四娃打了个哈欠,往罗孝彦身边挪了挪,二哥身上暖和一点,大姐说明天要起来早一点,不然等人都集合完毕了就没人等他们了。 夜晚袭来,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五娃丝毫没有意识到离开的张扬兄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 第二天一早,天还灰蒙蒙的,罗蔓破天荒的醒了过来,可能是昨夜睡前思虑过重导致睡的不安稳,刚睁开眼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得早早醒了一次,罗蔓顺势打量着身旁熟睡的三人,陈莺蜷缩着身子窝在陈阿婆怀里,她小脸软嘟嘟的,长长的睫毛让人想把手指贴上去感受她眨动眼睛带来的痒意,这会儿她嘴巴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还挂着甜甜的笑;陈阿婆睡相就稳重多了,一只手护着陈莺,一只手还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梳起的头发还整齐的盘在脑后。 罗蔓以前也听说过古人睡姿古板,双手合十紧紧贴在小腹,没想到还有真正见到的一天,尤其是一些妇人睡觉的时候为了方便明日好梳理头发,头天盘好的发型是不会松开的。但是罗蔓受不了这个习惯,每次顶着陈阿婆欲言又止的神情坚持睡觉前把头发都散开让头皮松快松快,还要把六娃那两个小啾啾也给疏通散开,看的陈阿婆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靠近床榻附近的柴火堆早就熄灭了,她没有猜错,天气果然回温了。 若是前几日她们只怕早就被冻醒了,为了怕冻着几个孩子夜间还要起来添柴,如今几个人都睡的很熟,微凉的空气反而有些适宜。 罗蔓的左侧是陈莺,右侧是六娃,陈阿婆睡在最外侧,一床大厚被子虽然将四人盖的严严实实,但是也只是大家都不怎么乱动的情况下,才能裹得住几个人。 她感到身下硌得慌,不止一次的感叹那双硬到发黑的棉被早就应该加点新棉花重新弹弹,但是因为时机不对,她没有棉花也没有弹棉花的工具,只能凑合着用,每次睡醒她都感觉躺在石板上,又硬又凉。 万幸这个寒潮是和陈家一起过的,不然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没等好好的看看世界就直接嗝屁了。 罗蔓轻轻侧过身子,被子就被带走一截,陈莺不适地抽搐一下,罗蔓不敢再动了。 小孩子就是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六娃感受到旁边有动静嘟囔一声后就罗蔓怀里钻。 罗蔓抱着六娃暖乎乎香喷喷的身子,深吸一口气,原本不算好的心情也散去一些。 沉睡中的六娃就像一个天使宝宝一样,她算是明白原身为什么这么舍不得这些弟弟们,真的是只要看见他们纯真快活的脸,就算再多郁闷和烦躁都不值一提了。 六娃感受到呼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睡的更沉了。 天色昏黑,只看天色也判断不出来具体的时间,但是陈阿婆的生物钟还没让她醒来,那估计是还没有到六点钟。 罗蔓叹了口气,抱着六娃继续睡会,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昨夜张扬兄弟二人汇报的事。 本来是打算将小狼偷出来,所以让他们弟兄俩地探探实际情况,也可以说是踩点,罗蔓没有吩咐他们注意隐藏自己就是相信他们肯定不会犯这样愚蠢低级的错误。 谁知道晚饭之前他们灰溜溜的回来了,支支吾吾地说小狼失踪了。 她当即就怒了,质问他们失踪是什么意思? 张扬连忙解释,他们兄弟俩一直很谨慎,那家人将小狼放在屋子里,只是稀罕了一会就关上门出去了,他们还前后查探了,想着晚上从哪里爬进去毕竟好将狼带出来,谁知道就在他们探查的过程中 说到这张扬百强有些不自然,最后还是没有扛住说了实话,就是他们兄弟俩觉得这件事简单到十拿九稳,之后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和安村了,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老三,他们就去了小风山脚下。 等到他们回来之后就发现屋子里关着的狼不见了。 而且主人家好像也并不知情,张扬兄弟二人就怀疑是不是有人也跟他们一样,打着要将狼偷出来的主意,但是他们前后观察房屋周围的足迹,并没有看到明显的脚印,屋子的后面是后河,他们下意识的认为哪里不可能有人从那里走,也就没有提这件事。 因为后河虽然断水了,里面的积雪一直没有人清理,可以将一个身量不高的成年人埋进去,他们料想着也不会有人不要命从这里走。 当时五娃还在一旁偷听,罗蔓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咬着牙让他们去调查原因,找不到小狼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张扬当然不敢认为这是让他们兄弟俩自谋生路的意思,不用回来还有一种可能,死人是没有必要再回来的。 当时张扬身后恶作剧小蛇已经张开了獠牙,他大脑疯狂地传送着快逃快逃的命令,可是张扬脚下生根丝毫不敢动弹,斩钉截铁地立下军令状,一定要找回小狼! 谁让他那时嘴贱,非要拿这个消息邀功,结果事情也办砸了,别说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信任顷刻间都没了,如何在愤怒的罗蔓手下保住自己命也是一种本事。 罗蔓本来不想这么情绪化,可是看到视线一直关注着自己的五娃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愧疚和愤怒。 小狼不但是五娃喜欢的动物,那也是她花了复制点数救回来的!甚至有一刻她都想冲出去找一找,但是她不能轻举妄动,家里正在收拾东西,她还要在旁边看着,虽然不知道她看着有什么用,还想大家都很信任她,她突然离开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所以罗蔓才愿意再给他们兄弟俩一个机会。 那就从村子里找,里里外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一只狼崽还能跑到哪里?罗蔓也不是非要去养它,其实它要是能成功逃回大山那就证明它有能力在山里生存,那才是最好的归宿,她甚至能开心的笑出来,前提是它真的回去了,而不是被偷偷杀死,剥皮炖骨。 想来想去,罗蔓还是睡不着,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穿戴完整。 等她收拾完出去就看到一夜未归的张扬兄弟跪在房门口。 张扬看到她出来先是一脸喜悦,后又惭愧的低下头。 什么也不用说,罗蔓就明白了,这是还没找到小狼的踪迹。 不过想到整个村子的积雪都被清扫的差不多,若是仅仅凭借脚印来寻找一个只有三十厘米大小的狼崽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被六娃治愈的心情也懒得再为难这两兄弟,抬抬手让两人站起来,罗蔓率先走开,远离卧房。 张扬和张老二跪了大半夜,两人的膝盖肿了,眉毛和头发都染上寒霜,张扬脸皮冻的紧绷绷的,嘴唇发紫,先一手摁着张老二的肩膀踉跄着站了起来,这才伸手扶起他,两人你看着我我搀扶着你,走到罗蔓的面前。 “小姐…是奴才无能,您想怎么罚我们都行…只是…求您饶了我们一命。”张扬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声音凄切:“那小狼我们真没找到去了哪里,但是我们敢保证它还好好的活着,村子里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就不可能被让人捉住杀了。” 罗蔓敲着自己的手臂,垂下眼睛看着一脸沉痛的张扬,二十七八的汉子脊背宽阔,面容粗犷沧桑,再也没有当时为村子里围截水井时的不可一世。 罗蔓说:“起来,再跪下去你这双腿也就废了。” 等张扬起来之后,罗蔓才道:“说说,你们是怎么找的?都查看个遍了?” 张扬揉着自己的膝盖,回忆着说:“都查好了,没有发现,我们害怕小狼回到大山里了,还绕着小凤山脚下溜达一圈,走了一个时辰也没发现什么踪迹,之后又挨家挨户地查探,就连那些被大雪压塌的房屋我们也去看了…都没有。” 罗蔓嗯了一声,看来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也许是小狼逃出来之后就躲了起来,张扬他们就算找的再仔细也不能从废物犄角里找到它。 罢了,只要它还好好的就行。 罗蔓眯着眼睛淡淡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了,这件事你们做的没有错。”张扬和张老二扯着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实在是脸皮僵硬,笑的比哭还难看。 罗蔓觉得辣眼睛,将头扭到一边。 “遇到没有把握的事情回来问我是正确的,万一有些事于我而言就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呢,却因为你们通报不及时耽误了,那才是真的愚蠢。”罗蔓顿了一下,接着说:“然而,你们兄弟俩唯一的错处,就是过于想当然了,既然在我面前夸下海口几次三番没有兑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难道你们兄弟的死还不够让你们清醒吗?” 张扬也是悔不当初,他就不应该突发奇想去祭奠老三,这不是吃饱了撑了没事找事?这下好了,还真给整出事了。 看好的小狼在眼皮子底下没了,那户流民估计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让利得来的小狼失踪了。 “小姐,您骂的对,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张老二哭丧着脸,声音有些粗哑,要是早知道闹出这事他干什么也不会同意让大哥去看老三,还挨饿受冻,还跪了半夜,腿疼的都站不直了。 大哥说这是苦肉计,如果不能取得小姐的原谅,他们俩都要去地下永远的陪老三了。 呸,老三的小子死了也不能保佑他们,往后要是还有机会去祭奠他,非在他坟前好好的骂上几句。 “行了,这些车轱辘话还是省省,我知道你们也辛苦了,费了不少力气,既然知道它还好好的活着,那就行了。”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事儿,罗蔓还是会做的,于是出言宽慰道:“一会儿就要整装出发了,你们一夜没睡,等到赶路更没有时间休息,养不好精神,说不定半路上就要倒下了,趁着这会儿空闲,你们先去休息。” 张扬和张老二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子。两人刚进来陈策就警醒地睁开眼,看见蹑手蹑脚进来的是张扬兄弟二人,遂装作没有看见闭上了眼。 屋子里暖烘烘的,暖风吹的张老二哆嗦一下,一身寒气都往外冒。 往里间看了一眼,最外侧的陈策睡的板板正正,几个孩子睡相不太好,一个个东倒西歪,小脸蛋都红扑扑的,看起来就知道身上盖着的厚棉被暖和的不行。 张老二羡慕的很,他们身下睡的只有稻草,身上盖着的也是一张又硬又凉的薄被子。 被子盖在身上都没有什么感觉,张扬和张老二蜷缩着睡着了。 罗蔓烧完热水之后,从系统仓库里拿出几个鸡蛋,贴了鸡蛋饼子,又炒了土豆丝,可以用饼子卷土豆丝吃,熬了一锅杂粮粥,怕陈阿婆心疼,只抓了一点豆子和米,一大锅清水。 罗蔓低头一看,都能瞧清楚自己的脸。 等大家都起来洗漱后,罗蔓才将煮好的早饭端出来,才刚拿出饼子,四娃和六娃就欢呼一声。 这个鸡蛋饼子明显比昨天陈阿婆分给她的十几个黑面饼白上不少,里面掺了仓库里的白面。 不过大家都看破不说破,管她这白面是藏在哪里的,权当二者一样,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早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开前奏 张扬兄弟二人早就醒了,虽没有睡的太沉,但是他们醒来竟然是最迟的,面对孩子们好奇的眼神颇有些无地自容。 尤其是四娃五娃探究的神色,看的张扬早饭吃的战战兢兢,生怕这些小爷们问出来什么问题,让小姐本就不好的心情直接沉入谷底。 万幸直到吃完早饭也没有人问起他们昨日为何举止奇怪,于是吃过早饭也不需要罗蔓吩咐,一个收拾碗筷将铁锅洗漱干从灶台上揭下来绑好带走,一个喂马之后打包被褥。 罗蔓就抱着六娃在院子里巡视,还时不时出门看看有没有人来催他们。 六娃拍着小手指着远处苍茫的小风山,“姐姐你看,雪雪没有了。” 小风山原本白茫茫一片,今日一望还能看到一些乌黑的颜色,有点像是山体本身的色泽。 罗蔓遥遥一望就收回了视线,看来她也不用发愁怎么行路了,这雪化的速度可能比他们赶路的速度还要快。 “阿蔓快过来看看这样安排可行不?”陈阿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罗蔓答应了一声抱着六娃回到院子。 吃饱喝足的棕色大马正悠然的甩着尾巴,这时陈叔将车厢架在马的后背上,马儿不适地抖动着前蹄,颈部的鬃毛如同河边的水草一样顺滑。 直到陈叔架好马车,卷起车帘,罗蔓才看到消失的四娃五娃还有陈莺罗孝奉早就躲进马车里,马车的四周都是卷起来的被褥,被褥下面是装好的粮食,铺了一层稻草盖着。 几个孩子靠在被子上,新奇的到处摸。 罗蔓一脸黑线,陈叔真是太宠这几个孩子了。 四娃看见罗蔓直接招手,甚至还往旁边挤了挤,“大姐,快来,我们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罗蔓看着那个只能装得下六娃的空地,直接走上前将六娃放上去,嘱咐道:“你们小心一点,等马车行驶起来会很颠簸,你们护住自己的时候记得照看好弟弟,能做到?” “阿蔓姐姐我可以的!”陈莺急忙说,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六娃的衣服。 罗蔓挨个夸奖了一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就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前后检查了一番,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该做的检查陈叔和二娃都改善的差不多,于是对陈阿婆说:“没什么事了,一切都完好,只要等人来通知咱们就离开。”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齐环出现了。 刚一进院子看到罗蔓一家子和陈家收拾的整整齐齐,于是笑道:“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就走。” 陈策和罗孝彦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问,陈叔跳上马车,甩动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向门外驶去。 陈阿婆和罗孝彦一左一右跟在马车的中间,张扬和张老二坠在马车的最后面。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东西,尤其是张扬兄弟一个背着一个大铁锅,陈阿婆什么都没有拿,罗孝彦只是背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他自己的东西。 他们是这么计划的,等走到半路要是陈阿婆累了就由张扬二人背着四娃五娃让陈阿婆进去歇歇,反正马车只能塞得下这些人,一匹马拉这么多人和货物实在是太勉强了。 陈策驾车也不敢使劲甩鞭子,就怕马儿坚持不住。 罗蔓拿出自己的重量手环,将红色圆环套进左手手柄里,红色圆环立即缩小,就像在一个棕色圆柄上镶嵌了一圈红色线纹,罗蔓握着推车的把手刚好将圆环遮盖住。 不会有谁特意过来盯着她的推车看? 她推车上装的东西可一点也不比马车少,下面是成筐的粮食,上面是大家的锅碗瓢盆,还有油盐糖之类的东西,种类烦琐杂乱。 齐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罗蔓轻轻松松推动看起来非常重的双轮推车跟在马车的最后,刚刚他还纳闷怎么这些男人都跟着马车走了,也没人去管那个推车,原来罗蔓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还真是人不可貌行,也许里面装的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东西? 齐环眼神视线移到那两个背着铁锅的莽汉时,脸上的好奇和笑意微微凝滞。 这两个人就是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齐环双手握拳,最后还是颓然地转过身子,当作没有看到。 逝者如斯夫,怪不得今天陆盛,不对,他该改口了,称呼一声陆少爷。 怪不得他今日特意让自己过来通知罗家,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原来如此。 这算不算是对他的考验?呵,齐环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笑着跟陈策交谈。 “陈叔,那后面的两人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我爹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齐环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笑容不达眼底,看着委屈巴巴,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少年面对自己一向信任的长辈,怕自己误会连质问都是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陈策一愣,他身边的罗孝彦和陈阿婆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张扬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他的苦主,二人缩着身子,恨不得直接藏进铁锅里,躲避着众人的视线。 罗孝彦看到罗蔓悠闲的推着双轮推车,微微一愣,大姐那淡定自若和举重若轻的态度,真的是和前面有些凝滞的气氛不太一样。 要不是知道那辆推车是他东拼西凑而成的,不但重走起来还困难重重,只看大姐的状态就像那车毫无重量一样,罗孝彦不信邪看着双轮行驶过后地面上出现的划痕,暗自舒了口气,车还是那个车,只是大姐比较厉害。 罗孝彦还暗下决心再走一段路等跟村里流民汇合之后就过去接过车子让大姐歇一会。 不过眼下还是这个张扬兄弟,原来他们就是害死齐环他爹的凶手吗? 罗孝彦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大姐为什么要收留这两个坏人,当时只是隐隐看了一眼没有将两人跟那天村井边恶意满满的三人联系在一起。 也不怪他,毕竟当时是三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人还在他大姐面前唯唯诺诺的,这反差太大了。 大姐也一直避免他们和张扬兄弟接触,平日里张扬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找大姐的,能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不出现,就算吃饭也是特意拿出一个碗单独盛出来给他们吃,不跟他们一家子一起用饭。 罗孝彦微微张嘴,看到罗蔓眼里的制止,摇着头也不管这事了。 陈策控制住马车缓慢行驶,眼看就要到村口了,陈策说:“这个还真是不清楚,这两人晕倒在我家门前,我瞧着可怜就救了回来,之后他们自卖自身,也就给口饭吃帮着做一些活。” 看出齐环不怎么满意这个解释,陈策憨厚一笑,“也是我实在不了解这事,这杀人偿命就算他们是我家的下人也一样,你不用顾及我,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去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杀就不要杀了,毕竟是辛苦救回的,白吃了我们不少粮食,以后带到江南转手卖了也是不少银子。” 陈策的话并不算小声,虽然知道这是假的,张扬兄弟还是吓的跟鹌鹑一样。 坠在最后的罗蔓听到了难免忍俊不禁,陈叔还真是靠谱,这么忽悠一个少年,他话都这么说了,齐环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和怨愤都要忍住。 仆人已经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个人了,属于主人家的财产,他要是不管不顾的任由情绪上头将张扬兄弟暴捶一顿,那就是将陈叔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那可是得罪人的事。 死人的威力可比不了活人,而且 罗蔓玩味地看着齐环,这个焕然一新的少年,上次见还一副凄惨小可怜的样子,现在再=不但身上的伤看不出来,就连衣服都是一身崭新的棉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 再思索一下,今日这事很有可能是陆盛让他过来,也是有让他知道张扬兄弟存在的意思,要是他控制不住得罪了陈策那他给予他的一切都可以收回来了,若是没有还有下一道门槛等着呢,齐环造不成什么大问题,但他是牵制大齐氏的利器,日后不必说齐环都会积极的帮助她掩藏张扬兄弟的踪迹,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他也不会让大齐氏闹的太难看。 想到这罗蔓都恨不得直接给陆盛鼓掌了,读书人的脑子就是灵活,这事咋想的呢,这是急人所急,大好人啊。 罗蔓噙着笑意看着齐环深吸一口气,面皮僵硬,只听他道:“陈叔说哪里话,就算不看陆少爷的面子,只看您当时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让您为难,这事这事就算了,只是若是陈叔想要转卖他们兄弟,不妨先考虑考虑我,小子一定会以合理的价格买下来。” 陈楚看着齐环一脸认真的样子,也正色道:“这个好说,到时候一定先考虑你。” 齐环放心了,阴恻恻地瞥了张扬兄弟二人。 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以解丧父之恨。 其实说到底他也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敢对着同样身不由己的张扬二人耍狠斗凶,如今他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他有今天这个地步就知道善良是无谓的东西,就是因为他的懦弱和退缩才一步步将自己逼到绝路。 齐环苦笑了一下,眼神幽深。 罗蔓不动声色地看着,也没有对齐环的恶意有什么表示,虽然张扬算是她的人,齐环这样的姿态在别人看来还是有些冒犯的,但她从来没有将张扬二人当作自己的所有物,齐环丧父第一要因还真是这两人干的好事,所以人家要恨就恨。 罗蔓特别光棍的摊摊手,只要麻烦不找上她就无所谓。 场面一时有些静默,齐环依旧好脾气地跟在陈策身边,看着高高在上驾着马车的陈策,一把年纪跟在一边的陈阿婆,齐环都不知道该说这人是心善还是愚蠢。 村子不算大,没走一会就到了村口,远远就看见一群黑点点聚集在一起,走近一看男女老少一个不少,哪怕是身受重伤的人都背着自己的粮食和衣物被人搀扶着站立在最边缘的地方。 陈策驾着马车来到时,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不少流民都没有忘记是陈策在那场狼祸中救了他们的命,对他还报以微笑。 但还是有人嘟囔着,这马车应该是陆小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陈家的东西了。 罗蔓看着众人嫉妒、无视、幽怨等复杂的眼神,悄悄往后面退了一步,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不然更是要说她一介孤女哪来这么多东西,啧,想起那个场景都让人头皮发麻。 陈策笑着跟流民打招呼,没有谦让就驾车向前走。 陆盛的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站在马车旁边的田庆娥还一脸亲切笑意,冲罗蔓挥着手打招呼。 眼看陈叔的马车都要和陆盛的马车并列了,罗蔓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推着自己的双轮推车跟在后面。 这短短一分钟的路程,让罗蔓以为自己是秀台上任人挑剔评论的模特,形形色色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过来,落在她的脸色、衣服和头发上,最多的就是暗自猜想这个被草席遮住的推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有人调笑道:“女娃,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还遮的这么严实,不如打开让大家瞧瞧?” 罗蔓眼神一冷,唰地回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像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口,模仿他的口吻说:“哦?你真的很好奇吗?”语气轻慢,态度恶劣。 只是此时的罗蔓不是刚开始那个黑瘦的小丫头了,她紫色的袄裙完美地凸现出纤细窈窕的腰肢,白皙细腻的脸蛋,眼神灵动如春波荡漾,声音轻柔甜蜜,实在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姑娘。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骨瘦如柴的男人,本来也是见罗蔓漂亮年纪稚嫩,就跟日常在村口跟那些妇人调笑一样,再加上心里的对那一车东西的嫉妒直接脱口而出。 可是见罗蔓直接扭头看过来时男人有些畏缩地后退半步,这女娃的眼神也太可怕了,直到听到身旁的人嬉笑声,男人才挺着胸膛,暗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被一个黄毛丫头吓住了。 “没没错!”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混乱的早上 罗蔓直接轻笑一声,这就将一群人看傻眼了,不少人还在回想这村子里什么时候又来了个这么有灵气的小丫头。 罗蔓一瞬间冷下脸,一字一句地说:“你也配?” “你个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是?”男人恼怒极了,不怎么大的脑容量都是这死丫头让他在熟人面前丢了面子,他要让她好看。 男人看着瘦骨伶仃,但是步伐极快,三步作两步就走到罗蔓面前,流民和罗孝彦陈策等人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脸怒容的男人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冲着罗蔓的脸上招呼过去。 这一巴掌下去脸肯定立刻就肿了,流民中传来一阵惊呼。 罗孝彦恨得目眦欲裂,恨插双翅膀飞过去将大姐拽开,再把这个男人砍了。 罗孝彦凄厉的大喊:“大姐” “罗蔓快躲开!”陈策震怒,就算他现在从马车上跳下去也来不及了,马儿还需要人控制,他要是撒手一车子的孩子安全没法保证。 陈阿婆气的直接垂自己,她怎么就这么粗心,要是她跟在阿蔓身边怎么也不会有这事。 田庆娥直接捂住双眼不忍直视,叹息罗蔓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要保不住了。 马车里的陆红荷和陆母掀起帘子,银灰色的光芒一闪,陆红荷伸手按住,看到罗蔓此刻的境地有些幸灾乐祸,那张脸还是不要出来招摇的好。 陆母皱着眉不满道:“女孩子这么刚硬干什么,这不就惹事了?刚刚那个时候跟人争什么长短啊,跟一个脏兮兮的流民计较也是自讨苦吃,红荷你要记住,精美的瓷器就不要给臭石头硬碰硬。” “我可没有这么笨,这个罗蔓平时不是很聪明吗?大哥还经常夸奖她呢,哼,也不过如此,以前我还想和她当闺中密友,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这母女俩,田沁娥直接翻了个白眼,人家罗蔓再怎么样也比你们俩强。 陆盛脸色铁青,但是看着视线中心的少女镇定自若的样子,察觉出一些微妙来,她这是有什么后手? …… 被所有人牵挂的罗蔓直接不紧不慢地举起手,那只细细的手腕白的发光,不知是雪白还是她的手腕白嫩。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罗蔓淡定地将男人挥过来的大手打开,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这么虚?还是说只是吓唬吓唬那个小丫头? 只有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愤怒之际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绝不可能挡得住他全力一挥,男人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如同带了一个不合适的面具,脸上的表情扭曲到可笑。 罗蔓当即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很不可思议吗?” 男人硬着头皮跟罗蔓对视,最终还是扭过头去,这丫头有点邪门。 罗蔓笑容轻蔑,继续激怒他,“你也不过如此,奉劝你一句不要以貌取人。你以为为什么这个推车他们敢放心让我来看管?” 实际上是因为这大部分是罗蔓的东西,当然要她自己来看管了,但是该吓唬人还是要吓唬人,不然这戏唱到一半都没有意思了。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时还给陈叔商量要示弱以人,现在才现在真是好笑。人不会正眼看弱者,反而你越弱他越要欺负你,但是所有人都慕强,只要她让所有人都惧怕她,还需要她来躲藏掩饰吗?只怕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就算她有点不一样别人也认为她做的都是正确的,厉害的人做的事当然也跟常人不同。 眼前的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前面并列的两辆马车,脸色阴沉的陈策,一脸寒霜的陆盛,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他该不会惹了不能惹的人? 不是说这个丫头是个孤女吗?从哪里找来的靠山? 男人还来不及后退,就见罗蔓快速地握着他的手腕,男人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取了,浑身轻飘飘的,就像就像风一吹就要将他吹到天上一样。 男人手指上多了一个细到看不清楚的红色圆环,是罗蔓刚刚甩上去的,只是大家的视线都在男人惊恐的脸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那圆环如一根红线,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这是罗蔓发现的功能,不但可以改变佩戴者身体的重量,还能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调节宽窄和长短。 简直不要太好用! 接下来就是罗蔓的个人时间了,来到这里这么久,她崩溃过,被治愈过,但本质上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活力老少女。 今日要是不给他个教训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有时候害怕能避免很多麻烦,既然如此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罗蔓一个巴掌抡过去,男人就像秋天被风吹落的叶子,转了几圈之后倒在地上。 罗蔓的力气不大,但是男人被改变了重量就显得罗蔓臂力惊人,男人弱不禁风。 人群中有人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任谁看到以恶个大男人被一个刚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打的转圈圈都觉得可笑。 罗蔓回望陈叔和陈阿婆他们,挑了一下眉:放心,这个杂碎她一人就能处理了。 罗孝彦开心的直接蹦了起来,大姐威武! 陆盛靠在车厢外,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罗蔓继续折腾那个男人,从刚开始一直疯狂跳动的心脏仍旧在狂跳,陆盛奇怪地摁着心口,脸色难看,他难不成有什么心疾不成?心口狂跳手心出汗是什么道理? 沉浸在思索中的陆盛眉峰紧蹙,暗自下决定有机会还是要找看看大夫,人不可讳疾忌医,稳住心神后陆盛继续关注着那边的动向。 倒在地上的男人觉得自己就是天上的云朵,刚刚那会他都以为自己要漂浮起来了,但是他捏着自己的手臂身体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这个该死的臭丫头,男人眼神刻毒盯着罗蔓,盘算着该怎么教训她。 罗蔓有些好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罗蔓一脚踩着男人的头上,顺时针踩了两圈,看着男人眼里射出狠毒光芒,一副要将她碎尸万端的样子,她微微惊讶道:“你看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身为鱼肉,你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哎,我还是太心善,就应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玩。” 罗蔓语气轻描淡写,但是看她一副想要找刀的认真神色,直接将男人还有周围的流民震慑住了,这个丫头真是个狠角色! 一时间流民里噤若寒蝉。 这个早上发生的一切注定刻在众人的心里,罗蔓仅凭一人之力将一个成年男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空旷的村口直接回荡着男人凄厉的哀嚎。 这时从前面车厢里传来一声稚嫩清亮的狼嚎。 罗蔓踢人的动作一顿,瞬间将视线投掷过去。 狼? 不但罗蔓惊讶,就连流民中也是心神恍惚,更没有人去观察一脸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痛苦的男人。 还有人直接喊着:“是不是我的狼?你们都知道我从小凤山带回来一只狼崽,你们谁把它藏起来了?” 罗蔓顺着声音去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一脸欣喜,粗短的眉毛高高扬起,不大的眼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絮絮叨叨地说:“这狼崽可是头狼的崽子,可是我耗费不少狼肉和鹿肉才给大家换的。” 鹿肉还是头狼藏在山洞里喂小狼吃的,谁知道被这些人连吃带拿,还将狼崽也带了出来。 “我的狼今天一早上就发现没了,我还当是它山神把它接回去了,给我吓得吆,这是谁把狼藏起来了,快把狼还给我!”男人生气地冲着前面的流民喊。 只是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回应他。 狼这事大家都知道,毕竟这群被困在小凤山的流民回来的时候不但面色红润还带着狼和半只鹿肉。 当时在场的人哪一个不羡慕的?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今天真是好戏一出接着一出,还没走出村子呢就这么热闹了,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罗蔓不动声色地看了张扬一眼,见他点头,又不着痕迹地看向陆盛的马车,罗蔓眼神微凝,过了一会收回视线。 全当没有听到小狼的叫声,也不打算参合这事。 要是小狼能跟随陆盛,还愁养不起它吗? 罗蔓直接将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拎起来,趁着男人恍神的迹象从他的手指上收回重量手环。 男人的体重立即复原,站立不稳的状态也消减不少,但是因为罗蔓刚才一直对他拳打脚踢,大脑有点混沌,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罗蔓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要折断他那条手臂,男人直接哭道:“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嘴贱,我该打。”男人对着自己的脸扇了几个巴掌,啪啪啪的响声清脆的很,听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打完之后眼含骐骥,只要罗蔓皱一下眉他都能再扇自己几巴掌。 男人对自己的狠辣态度,让罗蔓的心微微一凉,对自己狠的人往往对别人也一样狠心。 罗蔓冷冷地警告他,“你记住了,下次见了我,绕着路走,别惹不该惹的人,不然…”就不会轻易饶了你。 远处的张扬兄弟二人摩拳擦掌,只等着罗蔓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将人再暴揍一顿,别的不敢说,论打架他们兄弟还是很在行的。 结果这位姑奶奶自己都将事情解决了,他们毫无用武之地。 被男人叫嚷着还回狼崽吵的头疼,陆红荷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一只手还压着怀里不住乱动的狼崽子。 马车上的窗户比较高,罗蔓只能看到狼崽银灰色的毛发一闪而过。 陆红荷丰润的唇一挑,呵斥道:“吵什么?什么你的狼我的狼?” 陆红荷一发话,那个矮小的断眉男人嗫喏着不敢回话,就好像刚刚疯狂叫嚷的人不是他一样。 人群里有人替他道:“陆大小姐,他用鹿肉换回来的狼崽丢了,不知是谁偷了去…” “闭嘴!谁会偷他的狼?”陆红荷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厚重的齐刘海掩盖住她眼中的情绪,但只要看她抿紧的唇就知道她的心情可说不上好,她讥讽道:“谁亲眼看见了,谁有证据?空口白牙就在这胡咧咧,要知道偷东西可是要挨板子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平日里陆红荷还算亲切温和,是个让人心生好感的姑娘,这次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气愤也让不少人意识到恐怕那只狼崽真在她的手里。 陆母拍拍陆红荷的手臂,让她别再说了,她温言道:“你说的狼我这里确实有一只,只是应该不是你那只。” 陆母示意陆红荷将狼崽抱起来,陆红荷一脸不情愿抱着狼崽的身子将狼崽递出车窗。 小狼透蓝色的眼睛还有些懵,湿漉漉的鼻尖微微翕动,蓬松的毛发让它看起来像个玩偶般精致惹人喜欢。 直到小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激动起来,扭头就要咬陆红荷的手,让它放自己下来。 陆母眼疾手快捏住小狼的狼嘴,微微用力,小狼忍受不住嗷了一嗓子,有些惧怕,不敢再下嘴咬人。 “娘,你干什么呀,都捏疼它了。”陆红荷连忙将小狼从陆母手中救下,心疼地揉着它的嘴巴。 陆母无奈叹气,一语双关地道:“人的善良要用在对的地方,你三番两次救它,可是它还是要反咬你一口,像这样不长记性的畜生就应该直接打杀。” 陆母顿了一下,虚虚地指了指狼,道:“看清楚了,这只狼是你带回来的那只吗?” 断眉男人头脑发懵,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我看错了,看错了,我的狼跑山上去了,这不是我的狼。” 陆红荷得意地仰起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罗蔓一眼,眼里满是炫耀。 陆母也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恢复了平日里亲切温和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咄咄逼人,指桑骂槐又逼着人不敢认自己的狼。 罗蔓也很满意,给小狼找到一个长期饭票,很不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 艰难跋涉 陆盛一直关注着罗蔓,见她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也暗自舒了口气。 这只狼他也认识,正是那次四娃五娃和陈莺失踪从小凤山带回来的。 昨天夜里他睡不着,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走动,正在他猜想时慕是否收到胖团送的信,就听到门外一阵利爪在木门上滑动发出的刺啦声。 他紧了紧披风,皱着眉往院门处走,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团毛绒绒的团子蜷缩在门边,当时下意识以为这是一只狗,直到将它抱起来,看到它标志性的蓝眼睛,才从记忆中找出这是罗蔓弟弟带回的那只狼崽。 不过不是送回山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虽然心有疑惑他还是将狼崽带了回去,幼狼可能是嗅过他的气味,对他的触碰并不抵触,特别人性化的还拿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他心里一软,也没有再追究这只狼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只等明日找个时机送还给罗蔓。 可刚刚发生的事罗蔓虽然紧张但是并不见反感,好像是更关心狼崽会不会被他送出去,陆盛当即就意识到罗蔓不想这只狼崽落到那个流民的手里,也不想继续要回这个狼崽。 陆盛只是笑笑,完全纵容了罗蔓的小九九,因此对于母亲和红荷一些比较过分的话也没有出言阻止。 狼崽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那个矮个子断眉男人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罗蔓这才继续推着自己的双轮推车跟了过去,站在马车的后面。 陈阿婆连忙将罗蔓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见她手指都没红一下,放下心来,拍着胸口说:“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丫头真是要把人吓死,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你才多高就跟一个大男人去打架,这是运气好那男的不行,要是遇上一个大块头你还不被拍飞了。” 越想越觉得后怕,陈阿婆直接让陈策教罗孝彦驾驶马车,然后好接替罗蔓的双轮推车。 陈策略微一想,这样也好,正好前两天罗孝彦说想要学习驾车,早点教会他,罗蔓也能轻松些。 见陈叔就要放下缰绳交付给一旁信誓旦旦的罗孝彦,罗蔓阻止道:“陈叔,阿婆你们别担心,这次之后应该没有人敢再惹我了,教二娃学车的事情不急,现在雪天路滑,孩子都还在车子里坐着,要是惊马了那可是大麻烦。” 见陈叔和陈阿婆一脸不赞同,罗蔓只得退一步道:“我跟在你们身边走,那双轮推车就交给张扬兄弟二人,这样可以了吗?” “这还差不多,你啊!”陈阿婆点着她的鼻子说:“要是我们多一辆马车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瞧那陆红荷跟个大家小姐一样躲在车厢里都不出来走动的。” 罗蔓压低声音宽慰道:“您忘了,咱们这辆马车还是陆家的呢,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不过等日后我有钱了,一定给阿婆买一辆双马豪华车厢,您想去哪就去哪。所以啊,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她愿意当她的大家小姐您看着就行了,咱们的日子过的也不差的。” 陈阿婆被罗蔓的话逗笑了,隐晦地看了一眼合上的车帘。 这话说的对,乡野村姑无论怎么样也遮盖不住身上的小气和自卑,还真以为她们母女嘀咕那话她没听到,要不是情况紧急没顾得上,又不能让陆盛脸上太难堪,她直接上去撕了陆氏那张嘴。 就她女儿那样子也配当精美瓷器? 呸,惺惺作态,正经人家都养不出陆红荷那样小气嫉妒心强的孩子,刚开始看着还是善良温柔的,时日久了就知道这孩子会伪装,善妒,那次在莺儿的认亲宴上她自己亲口说漏嘴了,没有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竟然跟男人私订终身,无媒苟合在早些年可是要沉塘的! 陈阿婆还有些愤愤不平,罗蔓直接走到陈家的马车上,将帘子车帘掀开,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个个趴在被褥上,四娃还一只手搭在五娃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拽着身下的被褥,估计上刚刚马车太晃,睡着的时候怕磕着头了。 罗孝奉抱着熟睡的六娃,小家伙还流着口水,全然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 罗孝彦木然的眼睛感到罗蔓关切的视线之后微微活泛起来,就像木偶人打开了开关,他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怀里,又盯着罗蔓的眼睛和手腕。 罗蔓知道他这是告诉自己他有好好保护六娃,又想知道刚刚的吵嚷中她有没有受伤,罗蔓温柔的笑了笑,竖起个大拇指表扬他做的好,之后拍着自己的胸口,让他放心,自己好好的没有受伤。 罗孝奉紧张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波澜不惊的状态,盯着车厢发呆。 罗蔓定定地看了一会,才将车帘放下。 之后的路程罗蔓身无一物,连个小包袱都没拿跟在马车的旁边慢慢赶路,马车后面先是跟着推着双轮推车的张扬兄弟,之后就是将近两百人的流民队伍。 上次跟狼群厮杀留下的伤口还是导致不少人死亡,算是雪灾之后死亡最多的一次了。 剩下的这些人可没有罗蔓这么轻松,完全是麻木地支配着自己的肉体,迈动双脚跟在车马行人后面。 遍布雪泥的乡野小路行路艰难,一不小心就要滑倒,一群人走的小心翼翼,男人扶着老人,女人背着孩子,还有拿着叮叮当当一大堆破布条家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谨慎小心,眼神里都是对前路的迷茫和无助。 罗蔓捡了一根粗壮结实的木棍(实际上是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找一个雪堆清理自己靴子上的泥土,雪是天然的清洁剂可以很好的将鹿皮靴子上的泥巴去除,实在不行的还有木棍剐蹭。 在雪地里驾车的人都知道,尤其是那种天气回温,泥土开始变得松软的时候,走在一段全是泥土的小路上车轮很容易陷进去,只能庆幸这片土地干涸太久了,就算化雪土地的松软程度有限,只是马车车轮面临和人一样的问题,需要时不时停下拿木棍清理。 罗蔓拿木棍清理泥土清理鞋子,身后的流民有样学样,也幸亏走的不快,流民们没有出现明显的疲态,除了一些伤势较严重的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直到天色渐黑,众人停在一片白雪荒原之上,附近百米之地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坡,对于没有防水油毡的人来说,躲在土坡附近还能躲避夜晚的寒风。 雪地上三三两两的流民聚在一起,很快他们的附近清理出来一大片干净的空地,之后又忙着从雪堆里找木柴,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它点燃,有的流民连个火折子都没有,手中的火石威力不够,无法将潮湿的木柴点燃,许多关系好的相互借火,你来我往整个荒原一片热闹繁忙。 除了在吃饭的时候醒来过,五娃几乎睡了一天,直到马车停靠,浓烈呛人的烟味在整个上空漂浮,五娃才悠悠醒来,他从马车跳下来,一个没注意直接栽进雪里。 可能是太尴尬了,五娃没事人一样拍拍衣服上的雪沫站了起来。 罗蔓在一旁捂着嘴直笑,天色朦胧五娃有些红的脸蛋在一堆堆火焰中看着像树枝上刚刚染上的樱桃。 听到大姐的笑声,五娃有些羞恼地瞪了罗蔓一眼,罗蔓清清嗓子,“你是不是晕车啊?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虎奴赶路的时候都出来走动几步,你几乎一直在车上睡。” 就单凭这一点罗蔓是真的佩服,这古代的马车真不是人坐的,那恨不得把人骨头架子都颠散架喽,她就坐了一会就急忙下来了,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脑袋晃屁股疼,可是六娃整整睡了一天,实乃强人也。 五娃挠着头,表情有些犹豫,“晕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马车一晃起来我就很难受,然后就忍不住想睡觉。” 在五娃有限的记忆力坐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事晕车,所以这就一声不吭,难受了就睡觉,还好马车走的不快,晃晃悠悠就睡着了。 罗蔓有些心虚,这是晕车没跑了,她还以为是孩子昨夜没睡好所以才一直打瞌睡,估计刚刚也是睡太久身体没力气,才一头扎进雪地里,她还在一旁嘎嘎嘲笑。 罗蔓眼神飘忽,“你明日觉得难受了就出来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等坐习惯了就不会这样了,身体也会舒服很多。” “哦,这样啊,可是我觉得睡着舒服一点。” “那你就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来。”罗蔓干巴巴地说。 罗孝奉坐在车架上,闻言难得看了罗蔓一眼,大姐表情有些奇怪,不过还没等他深究是怎么回事就被远处广袤的雪原所吸引,一双眼流光溢彩就像看到了大自然最美丽动人的一面。 罗蔓特意选了一个离陈家不近不远的地方做饭,晚上睡觉还是跟着陈阿婆和陈莺一起,陆盛还分了一大块油毡给他们铺在地上,省的受潮。 刚一到地方罗蔓就指挥张扬去拿找干净的雪煮水做饭,又让张老二去挖一个简易灶台,大小的话最好可以放下一个铁锅。 陈策刚开始还觉得有些麻烦,直接吃点饼子喝点糖水补充一下体力就可以了,哪还用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一顿饭。 陈阿婆听了直接将陈策催了一顿,骂道:“你能这样吃可是几个孩子中午吃的就是这火烤饼子,晚上再吃这样他们的肠胃能受得了,你以为谁都给你一样,我看你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你看看莺儿你舍得让她天天跟你这样吃?” 陈莺乖巧地仰着脸,摆摆手说:“爹爹太辛苦了,莺儿跟爹爹吃一样的东西就行了。” 陈策一个大男人被陈阿婆骂的狗血淋头,实在是经常跑商他确实条件反射就想简单一点,毕竟一整天精神都是紧绷的,明日还是一样,早点赶路就能早点松快,下意识忘记这可不是一段短途旅行甚至快不得,还要照顾几个孩子娇嫩的肠胃。 陈策二话不说就帮着张老二开始挖土坑,等土坑挖的差不多,两人又去找柴火,他们今天也就走了十几里路,相当于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那么远,早就累的不行,只是不敢抱怨,默默做自己的事。 雪堆下面埋着的木柴有不少,就是极难点燃,甚至无法点燃。 张扬抱着装满雪的罐子回来,分了一罐给陈阿婆,陈阿婆看着怎么也点不着的火柴有些烦躁地呸了一口,骂了声贼老天。 “罗丫头,这火点不着啊,要不今天就算了,咱们随便吃点。”陈阿婆扭头冲着罗蔓大喊。 这湿柴火罗蔓也是试了好久都没有点着,也有些泄气,对于陈阿婆的话她没有回答,先是站起来环顾一圈,发现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就算有好运气点燃的还没等欢呼,那火就像一个吝啬的商人不肯让人蹭一丝光热。 想起自己的复制系统,罗蔓在原地踱步,想着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复制一批木柴出来,这样就暂时解决了用火的问题。 只是这一片都是平地,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当作掩藏点的地方,她若是直接把木柴投放在一个空地上,只怕下一秒流民就用那柴火将她架起来烧了。 “阿婆,你先别着急,我到别处看看”罗蔓安慰完陈阿婆后就决定绕着附近走一走,她对张扬兄弟和罗孝彦说:“你们看着东西,让四娃五娃不要乱跑,我去取取经看看人家是怎么点着的。” 不等三人回答,罗蔓直接顺着清理出来的路往流民最多的小土坡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陆盛的马车,一身月华长袍的青年离马车仅有十步之遥,就好像是看到她要过来,特意在这里等她一样。 男人长发束起,带着一头青巾,温润的眼神在月色和火光之下竟然有些缠绵的意味,单薄的唇颜色极淡,就像万千梨花终究是淡白的一抹光华,不如海棠艳不如梅花红。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陆跑跑 他这个人无论多么温柔雅致,总给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冷意,天山寒玉始终是温暖不了的,罗蔓承认陆盛长相身材是不错,太符合她的审美了,只看到他那张淡淡的波澜不惊的面孔,胜券在握的怡然,她内心的恶劣因子就在蠢蠢欲动,只想看他失态,眼尾泛红的样子。 罗蔓暗自唾弃自己,还是太闲了,这可不是她的纸片人,男人哪有纸片人香。就是只看脸他长得也不如时慕来的摄人心魄,那才真是神魂荡漾,还好她当时没有闹出什么笑话。那个时慕,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总是想看她出丑,美男计不存在的!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所以欣赏欣赏就可以了。 罗蔓礼貌性地点头后就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陆盛喊住她,“罗姑娘请留步。” “有事?”罗蔓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陆盛迟疑了一下,罗蔓冷漠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笑道:“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的白糖薄荷,喝了之后嗓子还真不怎么肿疼了。” 这话罗蔓可不信,要是效果真这么好大家也不用吃药,直接喝一些茶剂算了,这陆盛怎么有些没话找话? 罗蔓上下打量着他,直到看的陆盛有些局促不安才收回视线,“陆大哥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你知道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那罐子白糖薄荷你不是给了报酬吗?”罗蔓回望了陈叔身边的马车示意陆盛的报酬她还是很喜欢的,两人就不需要再说什么客套话了。 陆盛强装淡定,“给东西是一回事,道谢是另外一回事。” 见罗蔓有些不耐烦,陆盛道:“你的那只狼崽” “不!”罗蔓举起手打断他,一脸严肃道:“那是你的狼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相信以陆大哥的家资应该不会养不活一只狼?” 陆盛眼里漫出笑意,给出罗蔓想要的答案,“我的狼我当然会好好养着了,不过罗姑娘认为应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一个读书人还要问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村姑该给狼崽取什么名字? 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罗蔓刚要拒绝,陆盛就说:“罗姑娘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你能有什么面子?这话差点脱口而出,罗蔓干笑了一下,道:“名字嘛,我这里确实有一个,就是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但说无妨。” “陆跑跑,你觉得如何?”罗蔓面带戏谑地看着他,这可是你求来的,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 这个笨狼,跑了两回都被抓回来了,不叫这个名字真是浪费了! 陆盛骨节分明的手抵住唇边,想要掩饰住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罗蔓啊罗蔓,还是一如既往的狭促。 “既然罗姑娘觉得这个名字贴合,那就叫这个名字。” 这回轮到罗蔓尴尬了,这事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怪异,她摇了摇头,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哈哈,你喜欢就行,我还要去找木柴煮饭呢,这里的木柴都无法点燃,就不耽误陆大哥的时间了。”罗蔓搓着手打算结束这段谈话,又向前走了几步。 陆盛大步一跨追了过去,无奈扶额,温润的眼里充满歉意,“抱歉,我忘记提前将这件事告知大家了,车厢里还有一些干木柴不如你先拿一些回去把饭煮了,等走过这段路程估计就好了。我看舆图定阳县和安村本就离青州和扬州最近,而离这里最近的县就是顺宁县,只要到了那里的地界就不用再为这些事情忧烦了。” 陆盛前几天躺在病床上养病,脑子昏昏沉沉的,虽然通知大家要做好部署但是还是有遗忘的事情。 陆盛的歉意直接让罗蔓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也是我想的不周到,当时还收拾了不少木柴,只是因为东西太多,木柴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就没有装上马车。 你也不用自责,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知道带着柴火跋涉实在不明智,带多少是够?只怕还没有走到就累倒在半路上了,流民比我们想的更具智慧,他们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你只需要让他们跟着,给他们一个定心作用,无须跟个嬷嬷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不然那就是斗米恩升米愁,你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所以这木柴你谁也不要给,有时候保持一定的特权反而是最安全的抱歉抱歉,这些你肯定知道,那个,这是我随便说说的,你不用搭理我。” 她是真的尴尬到恨不得直接抠出个梦幻芭比屋!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就跟她劝说理想主义者要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耻在里面。 罗蔓低着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陆盛的斥责,悄咪咪观察他的脸色,只要有什么不对劲直接道歉,嘴欠就是该! 陆盛心神激荡,这话他娘和红荷也不是没有说过,但都不如她说的让人心旷神怡,就连她试探的小表情在他眼里也是可爱极了。 陆盛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帮你一起去找木柴,当作这一番忠言的谢礼?” “你认真的?” 陆盛点头,“有什么不妥吗?你的话确实在理,既然不能在这方面帮到你不如直接跟着你一起寻找,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这样你能接受吗?” 罗蔓敬谢不敏,实在是不必如此,她一个人才方便行事啊,她都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复制系统都快成她的私人仓库了,每天除了完成一两个日常任务就连探索任务都极为难刷出来,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是不是她在一个地方安逸太久这系统也变得抠搜了,毕竟给她颁布任务可是要耗费能量的。 刚刚变得活跃的系统自从大雪之后就沉寂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补丁那件事伤到它了,当然如果它能听到她的碎碎念的话!希望它知道那都是为了生存才钻系统漏洞的。 而且复制完恶作剧小蛇和能量手环之后,它也把补丁改回去了。 系统:勿cue!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夫子循循善诱人 罗蔓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这次复制系统的主线任务是复制数量达到1000,奖励幸运转盘一次,她没有细看,但是零零碎碎复制了猪油、木柴、她和罗孝彦几人的衣物,就算没有六百也有四百了,等下要是时机合适她还要再复制几十根木柴,若是陆盛跟着……从哪里来看都不大妥当。 罗蔓摸着下巴沉吟道:“确实有些不方便,要是我找到什么宝贝算谁的?咱们俩怎么分?” “这?不知罗姑娘打算如何分,子苍单凭吩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陆盛谦称老师给自己取的字可算是诚意满满。 “子苍?” 少女柔美甜蜜又带着轻佻的音调让他耳朵发麻,陆盛轻咳一声,“是我的字,当时老师给取的,我也好久没有和老师联系过了,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可有踏遍虞国的河山。” “名盛,字子苍,看来出来你老师对你寄予厚望,对了,听说你是个读书人,不知道有没有科考?”看到陆盛一瞬间沉默下来罗蔓就感到自己蠢的可以,若是他真的科举取士怎么会沦落到卖身为奴?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让人想起前世亲戚间打听学业考试成绩时的窒息,你不上某某大学,是因为你不喜欢吗之类的调侃。 就在罗蔓想要换个话题时,陆盛反而爽快地说:“确实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参加科举,所以只能换个地方继续来了,只是如今风雨飘摇,也不知科举是否如以前一般能如实举行。”只是这话是苦到心里了,他如今已经二十二岁,耽误太久了。 罗蔓极快地抓住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苦涩,想起如今灾情不断,而且他还属于卖身为奴的贱籍,若是想换回良籍再重新参加科举,只怕困难重重,何况童生试三年两考,经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合格者才可称为秀才。 罗蔓只好安慰道:“成童参与童生试的大有人在,所以只要着有学识到时间自行去考就是了。” 户籍之事想必他会有办法解决的,毕竟还有一个厉害的老师在呢,万一老师在江南有什么好友故交之类的写上一封推荐信,那是分分钟走在众人的前面。 陆盛见她确实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没有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出言贬低,心里也觉得宽慰。 “那就等风来,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木柴了?”陆盛眼含笑意。 罗蔓噎住了,第一次有些语塞,这绕了大半天他还是没有忘记这回事,“陆大哥是真心实意想帮我?” “自然,子苍从不虚言。” 她试探道:“既然是帮,那还是应当以被助者的需求为准?这就好比要给一个乞丐封官,大夏天送棉衣,当然无论怎么做可能都是出于好意,但是还是要适合才好不是吗?无论是时机还是需求都不一样,所以” “所以如何?” “我想换一个帮助!” 陆盛惊讶了一瞬,又觉得不出意料,她可是从刚开始就在拒绝他的陪同,本来他只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远只怕不好,流民中鱼龙混杂,早上的时候她还和流民起了冲突,可是看她一直想拒绝又不知如何说他反而生了好奇,越发想探明究竟。 罗蔓看他沉默,静静地盯着她,有些心慌,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好歹给个准信,要是不同意他也不用跟她一起去捡柴火了,要是同意了,那更好也不用去了。 陆盛从来没想过要拒绝她的要求,在罗蔓的期待下点头道:“只要不是太过为难,都可以。” 罗蔓笑了,“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白日还要赶车,所以你只要在停歇的时候抽出一个时辰教我家的几个孩子识字就好,读书也行,具体怎么教就看你具体怎么安排,如何?” “罗姑娘是想让我给四娃五娃他们开蒙?”陆盛颇有些惊奇,没有人还能在逃荒的过程中考虑要给孩子开蒙,光是忧愁吃喝都要耗费所有的心神了,据他所知罗蔓家里好像也没有多少食物。 罗蔓伸出自己的食指左右摇了摇,“把四娃去掉,把我加进去。” 陆盛更惊讶了,“这是何意?我答应给他们开蒙多一个少一个并不妨碍,既然都没有读过书那应该从最基础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开始,路上可以背诵,等马车停了我就可以为他们授课。” 陆盛已经开始琢磨要如何给几个孩子开蒙才方便,孩童的记忆力强,兴趣来的快但是也去的快,老师曾经说过教会一个成童并不算什么本事,但是让一群五六岁最是精力旺盛的孩子日日诵读那才是考验人功夫的,他有些担忧自己是否能承担这个任务了。 “罗姑娘我并非学识渊博之人,只怕会让你失望”陆盛温润的眸子有些忧虑。 罗蔓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老师怎么教你,你变通一下教他们就行,只是背背书,识几个字而已,不存在什么胜任不胜任的,陆大哥我看好你,像你这样脾气温和体贴的人非常适合这个角色,只是有一点,太温柔的人孩子不会害怕,容易跟你嬉皮笑脸。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不是那种极品家长,而且我还跟着你一起学呢,你多多少少也算我半个夫子,他们胆敢对你不敬,哼,我饶不了他们。” “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算是夫子呢,这于理不合。”私心里陆盛一点也不想罗蔓将他当作夫子来尊敬,最好还是像平时一样当作一个好脾气的大哥就行。 “一码归一码,授业时是夫子,平时还是陆大哥嘛,老师要有身为老师的威严,你只管教你的一切都有我,若是我有什么表现不好的地方你也只管骂就是了。” “既然罗姑娘这么说我只好却之不恭了。”月华长袍的青年书生温柔的注视着紫裙少女,好像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笑着答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份子 罗蔓解决了一件心事,这才有心情跟他吐槽,“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把四娃排除出去吗?这事也怪我,我知道这孩子于金钱一道特别有天赋,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想着逗他,结果导致他现在心比天高,认为不学无术就可以在经济上兴风作浪,压根不肯踏踏实实认几个字。” 在古代教育几乎是被垄断的存在,平民若是想改换门庭一般都是举家供一个读书人,若是这人考得秀才,实现阶级跨越也自然而然的事,但是其中是何其困难呐! 徭役、赋税几座大山压在老农的身上,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但凡遇上老天不慈,对于靠天吃饭的人家来说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又要如何去供养一个读书人?笔墨纸砚,书本束修,一年四季的书院衣衫,总而言之,对于真正的平民来说,读书难如登天,读出门路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遇县官可不跪自称学生,家里的田地、父兄的徭役虽不能全部减免,但也是一个大的转变,只要继续读书考试那自有一天可以将一家人都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罗蔓虽不需要四娃能考出个什么名头,对于靠他得到什么好处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与其指望他还真不如将希望寄托在五娃身上,那才是一个真正的读书种子,因为她知道读书的可贵就更不愿意让他因为自己的任性错过,天才常有,但是能一直绽放光彩的天才少有,想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不读书是不行的。 也许是罗蔓脸上的忧愤太过显眼,陆盛直接笑出声。 罗蔓的眼神更幽怨了,“我就知道我说出来肯定会有人嘲笑。” “你这个姐姐当的实属不易了”陆盛喟叹一声,他也是个做哥哥的,自然能明白罗蔓话里的深意。 她从不在他面前提士农工商,不让他稚嫩的心灵过早的接触世道的残酷,让他知道无论日后他获得多少财富,在世人的眼里他始终都是最下等的商人,出行、穿衣、住房皆有严格的规定,世道就是当权者定下的规则,人生下来就是背负着枷锁,那种苦闷和不甘在每一个深夜嘶吼。 可是人力终究过于微弱,只能在他极小的时候让他知道,世人的看法都是虚假的,唯有追求热爱才是最重要的,是非如何就看后世如何定义。 若是他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地方豪强,三代之后又成世家,史书之上自然有他的名姓。 陆盛将自己的这番感慨说于罗蔓听,罗蔓柔柔的笑了,她所做的一切大概也只有同样真心为妹妹打算的陆盛才能明白。 陆盛越想越远,想到了陆红荷,他唯一的妹妹。 每次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维护她脆弱的情绪,所做的一切也都尽可能照顾到她,只是仍旧不能让她满意,他眼睁睁看着她和自己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女孩相去甚远,思来想去也许换个地方能让她的性子稍微改一改,这大概也是他毅然决然去往江南的一个重要原因。 陆盛继续道:“你也是一番好心,颇有孔夫子的遗风,只是没想到四娃这个孩子不需要鼓励式的教导,而是需要打磨,你既然这样决定了,我必定尊重你的做法。” “轻易得来的不懂珍惜,但若是千辛万苦才换的机会呢?他还会那么轻慢吗?我可不想他日后成为一个伤仲永。”罗蔓撇撇嘴,当时四娃信誓旦旦地说不打算读书习字,还差点给他搞出个读书无用论来,她就憋了一股气,早就想好好整治他了。 书可以不精深,但是必须要脱离文盲行列,这是罗蔓制定的家庭发展方案之一。 陆盛神色轻松地问:“何为伤仲永?你应该是有主意了,我该如何配合你行事?” “就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孩子因为家里不重视没有继续让他读书,以至于最后泯然众人。”罗蔓突然不好意思道:“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做个坏人了,有点毁你的形象,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们还需要这么客气吗?想必是要我扮个白脸,我虽然对四娃不够了解,但是当所有孩子都认真的学习读书识字的时候,他却被排挤在外,必然会失落甚至怨怼,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该你上场了?你姿态越低,他就越愧疚,也就越珍惜。”陆盛突然兴奋起来,“还真是有点期待你低三下四求我的样子,唔我是不是应该高傲不屑,甚至还要言语辱骂你,最好还要说出你若再祈求下去那就都别学了。” 罗蔓一脸惊恐,这都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好好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突然就变得这么幸灾乐祸,她有些无语甚至不想承认他还把自己没想到的也补齐了。 “陆大哥对这方面是很有研究?” 陆盛挑眉,“这算什么特殊经历,大户人家管治刁奴,身边总会有几个年纪大脸凶的嬷嬷在前面冲锋陷阵,主子在后面当个红脸好人。” 罗蔓摆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再说下去她都要转变一下作战方式了,实在是陆盛说的可怜巴巴的,甚至还把拿自己自比脸凶心狠的嬷嬷,这很容易出戏啊。 “我当然不会介意,这事也确实有趣,一切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就可以了,我只需要扮演一个将读书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老学究,对于四娃这个对读书不屑一顾的顽劣孩子,我态度稍微差了一点也应该无可厚非。” 罗蔓一脸黑线,他这是还玩上了,甚至开始补足的人设,将不合理的地方变得合理化,行,这样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怜的四娃还不知道有这样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酝酿,还是他最信赖亲昵的大姐,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一切除了夜空中的弯月,就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当然还有沉寂多时的复制系统已经搬好小板凳,拿好瓜子准备看罗蔓演一出好戏。 就连陆盛提议的看罗蔓低声下气的求他,也让系统大为振奋,还有什么能看到一直无往不利的宿主吃瘪更让人亢奋的。 许是系统笑得太大声,罗蔓咬牙切齿地说:“请小声一点,小心我告你扰民!” 系统回了她一个白眼。 算了,罗蔓心想好不容易将统子哄好,可不能又惹急了。 系统突然悄声提醒:“宿主,那个女人已经偷看你们很久了?” 罗蔓顺着系统的提示借着捡东西弯腰的空档,看到陆红荷躲在马车里,帘子微微掀开个缝隙,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她和陆盛都不是什么五感敏锐之人,若不是系统提醒只怕她现在还不知情。 还好刚刚两人谈话的时候稍微往一旁走了几步,又加上夜色迷蒙,他们的声音有些低,她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她什么时候来的?】 【在陆盛问你要给狼取什么名字的时候。】 罗蔓眼皮一跳,好家伙,这是当壁虎上瘾啊。 不保证她听到了什么,罗蔓也没打算让陆盛难堪,毕竟让他妹妹脸上无光对他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罗蔓权当不知道,微微扬声,笑着对陆盛道:“多谢陆大哥的提议,事情就这么说好了,我该去找木柴了,几个孩子估计都等急了。” 陆盛还想说什么,见罗蔓严肃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休要再提了。 在陆盛的注目下罗蔓摇曳的裙摆如水面上的波纹涟漪。 陆红荷恨恨地瞪着罗蔓,捏着帘子的手骨节泛白,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小狼的毛发,一不小心力道重了点,陆红荷就像是从迷障中清醒过来一样,小声地冲着小狼道歉一边轻柔地挠着它。 小狼被伺候的像个高贵的小少爷一样,四仰八叉地躺着车厢里,耳朵竖起来,头颅微微仰着,虽然接受陆红荷的触摸,但是绝不愿意跳进她的怀里。 安抚好小狼陆红荷又在心里暗自咒骂:该死的罗蔓,早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时慕在的时候跟他勾勾搭搭,年纪不大,不知道从哪学了一身狐媚子本事,勾的时慕见到她就一脸笑意,好不容易时慕走了,现在竟然盯上她哥哥了,她要是有什么歪心思她饶不了她! 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孤女,人人嫌恶的丧门星,还带着一堆拖油瓶,就是嫁个普通男人都要被婆婆拿捏挑剔,更何况是指染她的哥哥,她哥哥以后可是要考秀才当举人老爷的,她这是想提前嫁过来等日后得诰命穿凤冠霞帔? 呸,想得美。 陆红荷越想越愤怒,几乎是要将手中的帘子撕烂。 罗蔓实在是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当初她看她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村女,又见她口齿伶俐,怼的丰全哑口无言,她不止一次向她伸出友好的信号但是她却视而不见,呵,以为现在讨好她哥哥就可以了吗?有她在无论她有什么算盘全部都不可能实现。 陆母煮好饭都有一会了,见陆红荷迟迟没有出现,冲着马车喊了一声:“红荷?你是在马车里睡着了,不是说看看狼崽子?还不快出来,快点叫你哥哥回来吃饭。” 陆红荷急急地抱着小狼从车厢出来,小狼一脸生无可恋地耷拉着眼皮,陆红荷将狼崽放在地上就去扯着母亲的衣袖,祈求道:“我的娘啊,你小声一点,刚刚陪小狼玩一时忘记了,您先坐着歇歇,我现在就去喊我哥哥回来吃饭。” 陆母疑惑地说:“这个畜生可不记好,你忘了今天早上这狼还想咬你?我看你就是有心事瞒着我,我警告你别做什么让你哥哥丢脸的事,不然我可要饿你三顿。” “娘我保护哥哥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哥哥丢脸,真的没什么事,你帮我照顾好小狼,记得喂它吃东西,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喊我哥哥了。” 陆红荷一溜烟就松开陆母的手臂跑了过去。 地上的小狼围着陆母的脚边打转,边走边四处嗅,就像是在圈地盘一样。 陆母叹息的摇摇头,这孩子干什么事都冒冒失失的,那一脸惊慌明显是做什么亏心事被点出来了,她还能不了解她? 只是,看着陆红荷一蹦一跳的背影,又见她亲昵的拉着盛儿的,她心里一片柔软,这辈子就只有这一双儿女,只要他们好好的,就是要了她的命都可以。 没一会陆红荷拉着陆盛回来,见田庆娥在帮着喂小狼吃东西,顿时恼了,“走开,别碰我的小狼,娘啊,我不是让你来帮我喂的嘛?” 田庆娥乐的清闲,果断地起身,拍拍手坐在围炉旁等着吃饭。 陆母翻了个白眼,瞥了那小狼一眼,淡淡地道:“你这小狼有骨气的很,压根就不吃我喂的东西,你们兄妹俩又不在就只能让你们田婶子帮忙喂了。” 田庆娥附和道:“可不是,这小狼还真是有灵性。” 那陆氏都把肉糜端到嘴边它都不肯吃,硬生生将自己的头扭过去,明明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哎呀,小狼肯定是因为你捏疼它了,所以它才会这样,下次你特意炖点大骨头来喂它,它就会喜欢你了。”陆红荷随口说道,一脸柔和地看着小狼埋在自己的饭盆里,吃的头也不抬。 陆母直接冷笑道:“瞧瞧你这不知柴米贵的样子,一个畜生我还需要讨它欢心?还给它炖大骨头吃,哼,爱吃不吃,有本事不要吃我做的饭。” 这小畜生真是讨人厌,若不是盛儿喜欢她早就将它给丢出去了。 陆红荷嘿嘿笑,完全没当回事,一颗心都扑在眼前这个萌物身上,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小鼻子大眼睛,透蓝色的眼珠就像珠宝一样亮晶晶湿漉漉的,浑身软乎乎毛绒绒,简直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 陆盛温和地看了一眼吃的正香的小狼,开口道:“以后小狼就是咱们家的一份子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陆跑跑。” 陆红荷和陆母异口同声:“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过明路 陆红荷有许多不解,大哥怎么给小狼起一个这么古里古怪的名字,不是应该叫什么追风、烈焰之类霸气外露的名字?看着大哥一脸不容拒绝,陆红荷默默咽下了心里的疑惑。 一个名字而已,起就起了,最重要就是娘再怎么不喜欢小狼也会好好照顾它了。 陆红荷没敢在小狼吃饭的时候碰它,小家伙护食,因此只是蹲在一旁亲昵地看着它。 陆母道:“你上次不是说要很快就把它送出去吗?这么突然下定决心要收养了,还不如还给那个流民,养个狼麻烦死了!你们一个个都是甩手掌柜,眼看着它现在吃的少,再大些不知道浪费多少粮食,而且你看看在场的所有流民哪有它吃的好,顿顿要吃肉。” 陆母越说越气,也丝毫不提让陆盛将狼崽扔掉的话。 陆盛有些愧疚,只好解释道:“跑跑它就是现在看起来没用了点,等长大了它可是比狼狗还要凶猛,无论是看家护院还是打猎都极厉害的,若是不愿意那就等它能够自己打猎就放它回山里。” 陆盛以退为进,陆母脸上的怒容稍霁,悻悻地招呼几人赶快吃完晚饭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 罗蔓在流民敬畏、惧怕以及好奇打量的眼神中抱着木材回去了,这次她特意绕了路,没有惊扰到陆盛一家。 在她走后,不少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是干木柴?罗家女是怎么找到的?” “这附近哪里有藏东西的地方?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人特意存放好的,劈的整整齐齐就连大小都一样,真是稀奇。” “不光你好奇,俺也纳闷着呢,这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有见谁像她这么好运找到这么多柴火,今天晚上她可是冻不着了。” “嘿,就算找不到干柴火也冻不着她,她身后可是有陈猎户,那也是个狠角色,整个队伍里唯二有马车的。” 身后的闲言碎语罗蔓完全不放在心上,这一摞子柴火可是花了她二十复制点数,大概有五十根,高高的一摞子都快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了。 要不是有系统在一旁指挥着,她早就摔个人仰马翻了。 系统:“那些人说的可真难听。” 罗蔓随意道:“说就说呗,谁人背后不说人?只要不是当着我的面儿,我就当不知道。” 系统:“你倒是想得开,有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被外人的观点的眼光左右,活了一辈子,在世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 罗蔓对于这个有着忧郁情怀的系统没有出言打扰,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彼此的垃圾桶,毕竟是这茫茫星际中唯一知道彼此话里含义的存在。 “还没到吗?我胳膊快酸死了!”再不到她真的要倒下了! 系统纳闷道:“你不是有重量手环吗?为什么不改变它们的重量呢?” 罗蔓:… 她能说她没想到这回事吗? “嘤嘤嘤…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罗蔓倒打一耙的功力深厚。 系统:…我以为你是想锻炼臂力,毕竟这点儿东西在星际时代根本就不算什么。 罗蔓含泪甩出重量手环,红线圈自动放大缩小,调整完适宜重量之后,罗蔓借着木柴的掩饰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又来了又来了,星际时代那是过去式了,现在是封建王朝,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能闲着没事就锻炼臂力,她又不用替父从军上战场杀敌。 罗蔓默默地吐槽,姿态轻松地地回到住处。 等罗蔓见到六娃直接收回重量手环将木柴扔在罗孝彦的脚边,神色痛苦:“哎吆,带回来这点柴火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二娃你先拿着柴火去生火煮饭。” 一扭头,罗蔓娇声娇气地说:“六娃姐姐的乖宝宝快过来让姐姐抱抱。” 六娃咧着小虎牙笑嘻嘻地扑进罗蔓的怀里。 罗孝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捡起几根木柴正要走,突然发现这木柴不对劲,这是干柴?! 罗孝彦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罗蔓,结结巴巴地说:“大姐,这柴火” 罗蔓深深吸了一口六娃身上的奶香味,头也不抬地道:“是干柴啊,怎么了?也是我运气好,走了好远在一个地洞里发现的。不知道是谁囤的,不过管他呢,反正咱们只是用来救急嘛,放心,我盖的好好的,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地方的了。哦,对了,你记得分一半给阿婆。” 如果六娃再大一点经历过更多的人情世故,估计就能够看懂姐姐眼里的心虚,以至于她压根就不敢抬头看他的二哥。 罗孝彦听到罗蔓的解释也没有怀疑,反正大姐一向运气很好,每次去小凤山都能满载而过。 罗孝彦抱着一般的木柴去了陈阿婆那里,陈阿婆也是好奇的很,就问东西是怎么找到的,罗孝彦就将罗蔓的说法又重复了一遍,陈阿婆笑着道:“阿弥陀佛,还真是老天厚爱,我正发愁,想着今天是吃不成热饭了,没想到罗丫头还真找到了,可真有她的,你们姐弟就别开火做饭了,我多做一点你们都过来吃。” “那可不行,我大姐说了咱们粮食都分好了,若是任凭我们姐弟几个吃,阿婆您就是有再多的粮食都不够。”罗孝彦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见陈阿婆想要抓住他的手腕,直接一扭身跑了,边跑边喊:“阿婆您快忙,我还要回去帮大姐。” 陈阿婆哭笑不得,直接骂道:“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这是怕阿婆吃了你不成?” 可惜跑远的罗孝彦已经不能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陈策刚喂完马,顺便将马儿的粪便清理一下,心里满是遗憾可惜。 若是没有逃荒,这马粪晒干之后是非常好的燃料,可惜现在没有机会给他们时间等马粪风干。 陈莺乖乖地拎着小篮子被陈策牵着,陈莺耳朵尖,给陈策说悄悄话:“爹爹你看,二娃哥哥跑的好快,奶奶要留二娃哥哥吃饭,他不愿意。” 陈策揉了揉她头上的小花苞道:“二娃哥哥是为了给咱们家省粮食呢,等日后爹爹挣了银子买多多的粮食,咱们请他们一家过来吃饭。” “爹爹我不是小孩子啦,我知道阿蔓姐姐和二娃哥哥是好心,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咱们也好好吃饭,珍惜粮食。” “莺儿真乖。” 父女俩手拉手回来了,陈莺自觉地将篮子放下就去洗手吃饭,木盆里是陈阿婆煮好的雪水,还冒着热气。 小手刚一触碰进去从皮肤到骨头都是先是一阵酥麻之后就是让人薰薰欲睡的暖意。 陈莺招呼道:“爹爹快过来洗手!” 父女俩洗完手,又不约而同的拿出碗筷准备吃饭。 陈阿婆嗔怪道:“你们啊,真不愧是父女,就连‘讨饭’的样子都是如出一辙。” 陈莺嘿嘿直笑,陈策也憨厚一笑。 陈阿婆将煮好的汤饼分食好递给他们,叹气道:“你说阿蔓那个倔丫头,要是两家还在一起多好” 见陈莺和陈策都只顾着埋头吃饭,哪怕汤饼汤的吸溜吸溜也不肯抬头,陈阿婆得不到回应,也不自讨没趣,端起自己碗吃着。 直到看见罗蔓那里也吃上了热饭菜才松了一口气。 陈策悄悄给陈莺使了个眼色,陈莺看到奶奶的样子咯咯笑起来,奶奶真是的也太不相信阿蔓姐姐了,阿蔓姐姐那么厉害肯定能好好照顾二娃哥哥他们的。 陈阿婆翻了个白眼,懒得看这黏黏糊糊的父女俩。 陈阿婆一看不少流民已经开始收拾睡觉的地方,当下也催促陈策快点吃,陈策将汤饼呼噜呼噜吃完,一抹嘴放下碗筷就站了起来,拿起一根木柴围着马车两侧的空地开始烧一下潮气,之后又拿出防水油毡铺在地面上,陈阿婆进到马车里拿出几床被子铺在上面,又将马车里孩子睡觉的地方整理好。 眼看收拾的差不多了,陈策围着马车附近点燃了两堆篝火。 一开始就说好了,只要不下雨,就让几个孩子睡在马车里,陈阿婆和罗蔓睡在马车的左侧,陈策和罗孝彦罗孝奉还有张扬兄弟二人睡在马车的右边。 孩子体弱不能跟大人一样在露天的情况下睡着,将马车留给几个小孩们也放心,也能更好的看住马车上的财物。 陈阿婆和罗蔓可以放心的睡觉,夜里就有几个男人守夜,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狗胆包天的流民过来偷东西,要是再起歹意那就一家子都折在这里了。 等陈阿婆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罗蔓就推着她的双轮推车,罗孝彦抱着六娃,张扬兄弟背着四娃五娃,罗孝奉跟在旁边,带着东西往陈家那边迁移。 没走几步就到了,罗蔓将双轮推车放在马车的右边,刚好晚上他们守夜可以看住东西。 过了一会陆盛也驾着马车过来,至此夜晚才真正的开始,流民与他们可谓是泾渭分明。陆盛也是担心夜里守夜的问题,跟陈家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两辆马车并列,陈阿婆和罗蔓处于中间,车刚一停下陆红荷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眼神嘲讽地看着罗蔓,其中的含义罗蔓大致也看明白了,你只能席地而睡,她却能睡在马车里。 罗蔓当时就回了一个你睡在哪里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最关心的大哥不是要跟她一样睡在这荒郊野外? 两人视线交战几个来回,陆红荷羞恼地别过脸,不再搭理她。 罗蔓耸耸肩,这种场合真是小意思。 对于陆盛的到来罗蔓没什么意见,反正多一个人分担也是好事,陈叔他们也能多睡一会。 不过,罗蔓想起陆红荷偷听的事,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几个孩子跟陆盛读书的事过上明路,也省的陆盛中途反悔,毕竟她可是连束修都出不起的人,当然等日后时机合适了,罗蔓也是会报答他的,谁让现在读书人金贵,想要在逃荒路上找一个合适的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罗蔓扯开嗓子将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 五个男孩一个女孩排排站,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疑惑。 “大姐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呀。”四娃催促道,他刚刚正在看陈叔教二哥哥骑马驾车呢,大姐把人喊过来也不说话,四娃疑惑地看着陈阿婆,希望能得出一个答案,可惜陈阿婆也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罗蔓意味深长地道:“抱歉哦四娃,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玩了。” 四娃呆呆地重复:“跟我没关系?”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不可思议地指着六娃道:“什么事情跟我没关系却跟虎奴有关啊?”他一个小屁孩能参与什么大事? 六娃吮手指一脸无辜地回望四哥。 “四娃啊你现在都快成咱们家最急躁的那个人了,你看看你二哥哥,他都急冒汗了也没说一句话啊,你陈叔是教他骑马驾车可不是在教你。”罗蔓好笑地说,也没有继续卖关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给你们找了个开蒙的夫子,即日起你们就跟着夫子一起读书识字。当然喽,我记得四娃说过不喜欢读书也不想读书,所以这件事自然就没有你。” 四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喜笑颜开道:“大姐你早说啊,给我吓得。不过还是大姐你疼我,既然这样我就过去找陈叔玩啦?” 见罗蔓点头,四娃欢呼一声,拍拍六娃的肩膀故作深沉道:“虎奴真可怜,这么小就要受这样的苦,你可没有你四哥有福气。”说完摇摇头走了,留下罗蔓和陈阿婆一头黑线。 尽管五娃和陈莺激动兴奋到恨不得直接跑起来跳起来,可是罗蔓没有说话,他们还是耐心地等着。 罗孝奉和罗孝彦对于读书识字这回事既不特别热衷也不特别反感,罗孝奉是无所谓,也没有人指望他能学多少,罗孝彦是知道读书是件珍贵的事,所以哪怕不怎么喜欢也很珍惜这次机会。 第一百四十章 我可会盯着你 备受瞩目的罗蔓不紧不慢地道:“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我在这个困难的时刻给你们找了一个夫子,一会你们都跟我一起拜见他,尊师重道这点应该不用我来提醒你们了?” 几个大孩子摇摇头,慢了半拍的六娃也跟着点头,像一只啄食的小鸟,可爱极了。 罗蔓忍俊不禁道:“你们可以猜一猜,我找了谁来当你们的夫子?” “是陆盛哥哥!” 五娃这一声响亮的回答不但把罗蔓吓了一跳,还惊动了一直坐在马车里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陆红荷。 刚开始她还能淡定的坐在车厢,想着罗曼又在作什么妖,谁知道还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孩子提起她哥哥的名字。 她刷地掀开车帘,怒气冲冲地说:“别在这空口白牙的污蔑人,我哥哥可不会轻易的教别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在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他连思考都没有就同意了,罗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也不想搭理她,夸赞的看了五娃一眼说:“你猜的没错,就是陆盛。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夫子,记住了,要放尊重一点儿,可不能像这样没大没小的直接冲着人叫嚷。” “罗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指桑骂槐?” 罗蔓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拜托你长长脑子好不好?你哥哥若是没有答应我,敢说这样的话吗?我既然敢说,我就是有保证他同意了!这件事情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要真有本事现在就跑过去求他过来跟我说这件事作罢,不过我相信令兄可不会矢口否认,他是一个守信的人,既然同意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做好的。” 罗蔓这话怼了陆红荷又抬高了陆盛,搞得陆母有些怔愣,不免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两句公道话。 陆红荷强迫自己冷静,看着罗蔓得意洋洋的脸,恨不得上去抓花她。 “怪不得,我懂了!不过咱们走着瞧。”陆红荷放着狠话,不过没有人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蔓倒是听懂了,但是也没在意,不就是她偷听她和陆盛谈话,估计是一点儿也没听清楚,现在反应过来了,他们两个当时聊的是这件事。 可这事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好在这儿上窜下跳惹人嫌。 罗蔓颇为无语地看了陆红荷一眼,收回视线之后就跟几个孩子说:“走,跟我一起去找你们的陆夫子。”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听在陆红荷的耳朵里,就像是罗蔓特意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耀武扬威,就连那个陆字也别的字音重些。 “娘…你看她…太过分了。” 车厢里的田庆娥默不作声,哪里过分了?她怎么不知道。 陆母无奈扶额,“你就先消停一会儿。”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纪小的几个孩子见罗孝彦和罗孝奉波澜不惊的跟在大姐后面,也跟了过去。 见人都到马车的另一边了,陆红荷拍了拍车厢,对陆母说:“我也要过去看看!” 陆母一把拦住她,“你过去干什么?是看热闹还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你哥哥的决定吗?你若是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那你就去找他,要不然你还是乖乖的跟我一起待在车里。 你也不想想,你哥哥愿意教,又能改变什么?你以为谁都能跟你哥哥一样天资聪颖,无论是读书识字都甩开那些自小读书的人几条街,所以呀,读书一事,看的是天分。 就罗曼那几个弟弟,呵,不是我说看着就一副蠢笨的样子,就由着她折腾,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是一个地里刨食的下等人。” 这话若是让罗曼听见了,肯定就要赏她一个大白眼,她又不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一点儿文化也没有。她只是想要把自己认字这件事合理化,以后再教给几个弟弟什么东西也都有了借口。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指望几个弟弟能够功成名就,只是希望他们读书识字,开启心智。 读书从来就不是一件功利的事情。 谁说她弟弟都没天分的,那一个个天赋惊人,只是不符合这个时代所要求的那样罢了。 且说罗蔓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陆盛脸色有些苍白,罗蔓立即意识到是刚刚和陆红荷的争执让他听到了。 本来也没离多远,听到也正常,罗蔓能屈能伸,再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她对陆红荷有意见但是对陆盛感官还算好,这是个难得的好人。 罗蔓一脸歉意地道:“实在抱歉,我刚刚脾气有点冲,说话难听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过…” 罗蔓迟疑了一瞬,想起自己护犊子的性子,若是有谁这么对待她的几个弟弟她肯定做不到心无旁骛地继续跟人共事,易地而处罗蔓就道:“不过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给他们开蒙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再好好的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束修的话…我一时也拿不出来,但这些孩子既然是你开蒙的,日后必然都承你一个人情。” 陈策急忙道:“正是这个意思,陆先生不妨好好的考虑考虑。” 罗蔓听了眼皮一抽,陈叔这称呼变的也太快了,以前还陆盛陆小哥地叫着,现在直接都是陆先生了,摆明了是对这事很重视很看好啊。 陈策当然心急,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请陆胜过来给几个孩子开蒙?一天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差点错过了这么好的老师。 别的不说,陆盛那性子是没得说,可不怕因为学不好挨板子,男娃子还好说,他家莺儿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可受不得这罪。 幸亏罗曼聪明,脑袋瓜子灵活,不知道怎么就忽悠他答应给孩子们开蒙。 正在陈策感叹,罗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尤其是罗蔓身旁那两个男孩女娃眼睛里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陈莺啊,他和时慕将她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生了读书的念头。 陆盛喟叹一声,虚虚地捂住眼睛道:“陈叔…您别这么说,真是羞煞小子了…给他们开蒙这事盛从未改变过心意,更何况束修…这事我是想都没想过,当年老师教我也分文不取,如今我更应如此才是,也算将老师的作风发扬光大,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今晚我整理一下教程,明日就开始给他们授课。” 陈策一脸喜意,激动的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蔓脸上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陆盛不经意瞥见有些心慌,连忙错开眼神。 “你就是他们日后的夫子?”被忽略的四娃凑上来,盯着陆盛问。 这个人他认识,平日里不是管着不少流民吗?什么时候还有空教人读书了? 陆盛愣了一下后温和道:“正是,我就是他们的夫子,我姓陆…” 四娃摆摆手,“我知道,你是陆盛,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教书,你还挺厉害的嘛。” 陆盛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一脸警惕地打量他的小男孩,这是怕他名不副实教坏了他的几个兄弟? “过奖,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罢了,当不得小兄弟如此夸奖。” “不错不错,你很谦虚,我很喜欢。”四娃打量一圈之后,觉得这个人有两把刷子,大姐没有挑错人,不过学习这么辛苦无趣的事他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四娃仰着头道:“你的学生可不包括我,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一直看着你呢。” 陆盛和罗蔓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鱼儿上钩了,不怕你盯着就怕你不看。 陆盛道:“求之不得,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兄弟你但说无妨。” “好说好说。” 一旁的陈策也是笑的不行,四娃这孩子还真是个活宝。 罗孝彦几个正式拜会了陆盛,陆盛从罗蔓的口中了解过她几个弟弟的性子,重点看了罗孝彦和罗孝奉,对于一脸渴望获得关注的五娃反而没有过多的关注。 将几个孩子留下来单独聊了几句,陆盛心里有底,知道明日该如何教了。 等几个孩子被罗蔓领回去之后,陆盛也回到了自己马车的旁边,躺在陆母准备好的被褥上。 陆红荷看着陆盛一脸沉思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悻悻地闭上嘴,让他好好休息后就钻进马车。 田庆娥默默地缩小身子,省的碍着这对母女的眼,相处越久越觉得这两人简直就跟失心疯一样,陆红荷又蠢又毒,时时刻刻想找事情,人家罗蔓好好一个女娃子怎么就碍着她的眼了,这一会会不知道压低声音骂了多少遍了,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也是她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丰全被抛在和安村,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谁让马车太少再加上一个他根本就坐不下,所以还是委屈他自己待在村子里了。 但是正因为不需要她再去看顾丰全,陆红荷和陆母就觉得她是个吃白饭的人,一天天不是指示她做这个就是指使她干那个,怎么她是卖身给他们家了吗? 田庆娥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双腿。 马车外的陆盛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身底下是厚实的被褥,身上盖着的也是厚重的棉花被子,头顶的星空繁复明丽,宛如长河。但是流民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有些吵吵嚷嚷,孩子的细弱的哭声、男人呵斥与老人的咳嗽交织成一幅苦难的底色。 陆盛忧愁地叹了口气,不再思考流民的问题,开始脑海里找出千字文的默默背诵起来,明日就教孩子们背这个。 第二日一早,陆盛先是去流民那里查看情况,找来齐环打听昨日何事如此喧哗,齐环皱着眉头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孩子脾胃弱闹着不肯睡觉,人男骂了几句。” 陆盛点头表示知晓了,又道:“流民这里我就交给你看管了,你如今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 “没有,多谢主子,小的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齐环看了一眼正整装待发的罗家和陈家,含糊不清地道:“罗蔓姑娘昨日得罪的那个男人安生不少,没有想要报复的迹象。” “如此正好,只是好好的他为什么要特意针对罗蔓,可是有什么人指使?昨日的事可不像是一时兴起,毕竟没有人不知道她如今背靠陈策,如何就敢来招惹她呢?” 齐环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深思,想了一会后回道:“可能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如今见识了罗姑娘的威力可没几个人敢招惹她。” 陆盛觉得也正是如此,愚人的想法又如何得知呢。 陆盛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了,休息一夜之后流民的精神并没有好上多少,到底更深露重寒气袭人,流民可没有陆家和陈家那样好的配置,不少人觉得有些鼻塞,呼吸困难,但还是艰难的起身收拾行囊,跟着大部队向前走。 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道路之下还是冻土,一行人就急冲冲的赶路,有干粮啃着干粮,连口热水都没有,不少流民噎的直翻白眼,没有干粮的看着人家吃咽口水。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太阳爬上树梢,陆盛才让大家停下脚步歇息,再继续赶下去也没什么用了,泥泞只会越来越多。 陆盛就着热水吃完了早饭,见罗蔓和陈家也没来得及烧水就将铜炉烧好的水送过去,剩下的让田庆娥拎着壶给带着孩子的女人们倒上一碗,大人随便喝点冷水可以,孩子可不行。 远远地陆盛就看到不少端着热水的妇人对着他所在的位置遥遥一拜。 陆盛避开,转过身子不肯再看。不过一碗热水也让她们感恩戴德,不是所有人都是毫无心肝的白眼狼,所以又让他如何将他们弃之不顾?他怎么能因为一些白费他善意的人而伤害无辜的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又不可怜? 田庆娥拎着水壶回来后感慨地道:“这群人真是太可怜了。”看的她都于心不忍,这才逃荒的第一天啊,一个个沧桑的就跟在路上奔波了十几年一样。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女人,男人们好歹还能休息一会,女人们休息的时间多用在看孩子烧火煮饭了。 年纪稍大点的丫头更是可怜,估计是没有柴火不舍得烧热水,那一双手都裂开流脓水了,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没忍心就给她倒了一碗热水,结果小丫头也不舍得喝直接将碗递给她爹了。 那个男人也是个没心肝的玩意,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吹了两下直接一口气喝干了,可怜小姑娘还高兴的不行。 气的她当时扭头就要走,结果一回头就发现那个小姑娘跟在她身后,她带着怒气问:“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可不会再多给你一碗水,你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好好的爱惜自己,指望你那个没有良心的爹吗?走开,别跟着我。” 小姑娘被骂不但不生气,反而咧开嘴笑得灿烂,她道:“婶婶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我可不是好人,我坏得很,真正的大善人是陆小哥可不是我。” 小姑娘倔强地反驳,“不,你就是个好人,陆盛哥哥也是好人。” 她当即嗤笑出声:“你判断好人的方式也太简单了,不过就是给你了一碗水,可是你还不稀罕。”这句话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太挖苦人了。 小姑娘的眼睛像一只小鹿,水灵灵的,不一会她就意识到那是她眼睛里含着的泪水,因为小姑娘原本清甜的嗓音哽咽了,“我没有不稀罕,我看到你给抱着孩子的女人热水,我就知道是陆盛哥哥吩咐的。你本不应该给我那一碗热水,但是你还是给我了,所以你是个好人,比我娘还要好。你不要怪我爹爹,他生病了身体不好,只要爹爹身体好起来就好了,我自己不要紧的。”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看到这个纯善的小丫头还是心里软成一个面团。 她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爹,看起来三十多岁,身量不高,估计也就比她高出半个头,一张方脸,嘴角紧紧地抿着,唇边胡子拉碴的,头发倒是梳的整洁利落,那双小鹿眼跟小姑娘一摸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父女俩,只是眼里充满忐忑不安,这是怕她对小姑娘不利? 虽然小姑娘这么说但她还是很看不上这个男人,白了他一眼,对小姑娘道:“胡说八道!你怎么就不要紧,你如今这么辛苦不就是想要日后跟你爹过好日子,现在不爱惜自己等以后就迟了,有好日子你也享受不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爹还在后面看着你呢,赶快回去。” 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眼圈还是红红的,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鹿,礼貌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就回去了。 其实水壶里的水还有一些,她以为小姑娘说这么多是想为自己讨一杯水,但是她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一句祈求都没有说。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她有些愧疚。 “切,他们可怜这世上还有谁不可怜吗?”陆红荷直接嘲讽,一把年纪了惺惺作态,不过就是领命做事,回来还感慨起来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要不是有她哥哥在,这些流民最少还要再死一半,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陆红荷这话听着难听,但是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田庆娥讪笑了一下,拎着铜壶进了马车,小姑娘的事幸亏没说,不然还不知道惹的她们怎样不满呢。 不多时马车又开始出发了,流民歇息一会脸色也好了不少,大齐氏混在流民堆里,挤开旁边的人凑到她儿子齐环面前,讨好地说:“环儿,娘给你打听清楚了,乡里乡亲身体都好着呢,我也把你的话传达到了要是他们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尽管说,别到时候真的救不了倒在地上才被发现,那个时候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来了都无力回天。儿啊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就是他们真的说了,咱们也救不了啊?是不是陆盛安排你做的?” 大齐氏团团的一张脸如今清瘦许多,原来脸颊旁肌肉较多,下巴圆润,再加上笑意迎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团脸妇人亲和知礼,如今一瘦下来颧骨突出外扩,眼角的细纹和尖细的下巴顿时变得突出,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精明算计也藏不住了,不会再让人一眼就误以为这是个好相处的。 齐环脚步不停,背上还背着家里分到的狼肉和剩余的粮食,浑身散发着腥臭,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母亲,冷淡道:“辛苦母亲了。”旁的一句的不肯多说。 大齐氏羞恼不已,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相处了,不过她眼珠子一转悄声道:“环儿你不说娘也知道,定是陆盛将你安插在流民中的,不然你身上的伤可好的不会这么快,我可是特意打听了一下没有谁家得了这么多的伤药,还平白得了一身棉衣,娘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棉衣呢,你爹还在的时候要是有厚实的棉衣御寒也就不会去的这么早。”说完还抹了抹眼角。 齐环周身的气势越发冷凝,连一个眼风都不想给她,主子说的果然不错,他身上的变化必然瞒不过身边的亲人,与其想办法遮挡,到最后多说多错还不如保持缄默,让他们尽管猜去。 只是陆盛没有说,这个过程很煎熬。 这一条长长的逃荒队伍格外壮观,拖家带口行走在满是泥泞的路上,时不时停下剐蹭掉草鞋上的泥巴,到后来有人心疼草鞋竟然把鞋子脱了光脚行走,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频频摇头。 鞋子虽然珍贵,但是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土里可是要生病的。 不少人劝他,男人固执地摇摇头,说自己全家都死光了,就这一双草鞋还是他娘临死前给他做的,要是穿坏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看着男人眼底的血红,大家都不肯再说什么了。 自顾不暇又何来怜悯之心给旁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热 不出大家所料,这个男人夜里就发起了高热。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偏偏赤脚走了一天的路。 齐环被喊到男人身边的时候还摸不着头脑,他吃惊地问:“他将鞋子脱了,抱着草鞋光脚走了一天?” 喊他过来的男人说:“可不是!我们该劝的都劝了,但是他说这鞋子是他死去的娘给做了唯一的一双,穿坏了可就没有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都是可怜人。” 齐环心里一阵无力,男人的脚上还沾染着厚厚的泥土,估计是倒地之前没来得及擦洗干净。 借着旁边的篝火和月色可以看到男人脸上干裂的嘴唇和脸庞上的红热,病源来势汹汹。 “你们先找个人将他脚上的泥土擦干净,再给他喂点儿水。”齐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见大家都不动,他不满道:“这个人是你们认识的人?” 围观的人点头,一个妇人说:“是的,是我们村子里的人。” “既然是你们认识的人,乡里乡亲的,你们不帮他,还指望谁来帮他?他脚上的泥土要尽快清理干净,再找个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降温。” 那个妇人有些为难,“你跟我说这个也没用,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能碰男人的脚?再说了,他这病啊来的凶得很,要是继续烧下去,估计脑子都要烧坏。我们那里以前也有个孩子,高热不退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哭的死去活来也没用……咱们这儿没大夫,他估计是救不回来了,让他走了也好,一家子就留他一个孤苦伶仃的,我看他早就没心思活下去了。” 这话说的在场的一阵沉默,还是人群外面的洪三叔看情况不对,连忙说:“怪不得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既然不能碰人家的脚,你还看什么?还不快躲过去。” 那妇人叉着腰一脸不服气,“三叔,我看你是个老人家,给你留几分面子,你平白无故讽刺我做什么?我说的也没错呀,这个人本来就活不久了,你问问谁能给他看病,谁救得了他?这高烧不退就是有大夫也要吃个十天半个月的药才能救回来……你说谁能等得了,谁又救的了?” 女人骂了声晦气,气哼哼地走了。 洪三叔指着她的背影怒骂:“真是个泼皮辣货,救不救得了她说了算吗,她难道还是个大夫不成?难道我们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就不闻不问,如果有一天换成是你,你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不是空口白牙一句话的事儿,这可是一条人命!不管怎么样也该去试试。”洪三叔气的心口疼,不住地扶着胸口。 过了一会,人群里还是没有动静,就连说话要救他的齐环也是一脸漠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三叔叹了口气,撕了一截衬衣,他的衬衣也是破破烂烂的,蹲在地上给躺在地上的男人擦脚上的泥土。 还没擦一会,他的小儿子洪良工冲了过来,一把扯过他手里满是泥浆的布条,气的直跳脚,“我的亲爹诶,你这是做什么?这是让你儿子的脸都抬不起来,这事儿你叫儿子来不行?那就用得了你亲自来动手。” 洪三叔也不争辩,锤了锤腰站了起来。 “那行,你好好的忙活儿,将人给伺候好了。” 洪良工:…… 你这到底是我爹还是他爹? 洪良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算了算了,他爹都五十多岁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他就不气他了。 洪良工老老实实将男人沾满泥土的双脚擦干净,又从男人怀里拔出他抱的紧紧的草鞋给穿上。 “喂,齐环…”洪良工站起来喊一直沉默的少年,不怀好意道:“你来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人可是你嚷嚷着要救的,如今这脚我也给擦干净了,瞧见没,鞋子我也帮他穿上了。” 齐环目光微凉,这个洪良工一直跟他不对付,这是在给他找难题呢,“你做的很好,想必他醒来之后一定会感激你的。” 洪良工撇撇嘴,就猜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看着跟他那个娘一样假惺惺的,哦不对,现在他娘可不假惺惺了,那是又蠢又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以前还在齐家村的时候,齐环他娘就明里暗里说他们洪家是从外村搬过来的,就该伏低做小,而不是整日在村子里闹腾,好像齐家村变成了他们洪家村一样。我呸,瞧瞧说的都是什么话?里正还没说什么呢,就由的她来显摆了。当时那村里人都跟眼瞎了一样,还认为大齐氏是个好东西。 他们洪家虽然人多,但是在村里都是一副老好人脾气,尤其是他爹谁家里红白喜事儿,他都热心的去帮忙,就是因为他爹儿子多了点,儿子又生儿子,这才让人心生忌惮,整个齐家村让人没有一点好感。 洪良工不肯放过他,“那也要他醒得过来再说,如今就将他放着不管吗?” 洪良工看着躺在地上呼吸一下比一下重的男人,人群外边还有端着饭碗看热闹的人,不由得齿冷。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齐环和他爹说的没错,这个人还必须救,如果大家真的越来越冷漠,这个队伍迟早要玩完。他一个年轻人还好说,但是他上有老爹,尤其是老爹还热心肠的很,下边侄子侄女一大堆,要是真的出什么乱子,他家肯定跑不掉。 不过洪良工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点陆盛早就考虑过了,因此才收服齐环,让他时刻盯着流民的动向。老百姓是很容易糊弄的一群人,他们愚昧又天真,只要不是将他们逼到吃观音土、易子而食,那他们就不会反抗也不会动乱。 齐环要做的就是将其中的不安定因素掐死,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赶快求助陆盛。 齐环反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不过是多提了一句,最主要的还是大家齐心协力,轮流照看这个男人,多换帕子给他降温,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了。” 那就看上天对他是否仁慈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波三折 说句实在的,他并不想拿这件事情去烦扰陆盛,若是他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去了,只怕她娘当即就能嚷嚷的众人皆知,仗势欺人那都是最简单的了,最麻烦的就陆盛会怀疑他的能力,是否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所以对于洪良工的咄咄逼人,他一直在避让。 洪良工想了一会下巴一抬,看向马车那里,“找他!” 这个他是谁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只是陆盛平日看着温和好说话,众人心里还是挺怕他的,大概是当时他跟在丰全身后积威良久,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冒犯,没什么事儿他们可不敢到他面前。 齐环隐晦地笑了一下,很快掩藏起眼里的情绪,不赞同道:“他可不是大夫,就是找他也没什么用,况且他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次,不能事事都找他求助,何况我与他不熟,也不知如何开口。” 洪良工得意地看了齐环一眼,不甚在意地说:“陆盛这个人心肠好,找他肯定有用,就算他不是大夫,万一他存的还有药呢,你不愿意去那就让我去,就知道你没什么本事。” “嗯…那就拜托你了。”齐环果断承认自己没什么能力,这件事还是要靠他。 洪良工得了奉承,冲着洪三叔说:“爹,你就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说完迈着大步向陆盛和陈家的马车走去。 洪三叔摇着头,他这个儿子就是容易冲动,一点也不如齐环稳重镇定,别人都避之不及的事他又一头撞进去了,嘿,还真不愧是他的种。 洪良工虽然让他回去歇着,可回去也没什么事,他就站着没动。 他没有动,周围的人也都翘首以盼,等着洪良工回来。 齐环悄悄退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大齐氏拉住他的袖子,埋怨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让那洪良工去了?” 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就等着他儿子大发神威去求陆盛过来救人,流民以后谁不高看他们娘俩一眼,如今可好了,这孩子还说和陆盛不熟?怎么不熟?要是真的不熟,他为什么要送他衣服而不送别人衣服,摆明了胡说八道。 大齐氏有些急了,推着他道:“你现在也快点儿过去,陆盛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会过来救人,可不能白白便宜了洪良工那个混小子。” 齐环扯过自己的衣袖,一字一句坚定道:“我不会去的,你最好也别自取其辱,还真以为陆盛会再三容忍你胡闹吗?洪良工去怎么了?起码他是真心实意救人,无论是谁去这个人也绝不会是我,你不就是想在流民里拔尖出头吗?放心,这辈子也不会有这一天了,谁让你有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这句话可谓是把大齐氏最后的希望都给捅破了,她这辈子最后的指望不就是这个儿子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吗? 她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儿子在陆盛面前露脸,还不是这两天逃荒给她走怕了,到如今她脚底都起了一圈水泡,走一下都疼的要人命,可是田庆娥和那个罗蔓这些人背靠陆盛才有机会走累了坐马车歇上一会,不然她们是什么身份?若是她儿子也能得陆盛青眼,说不定就会将田庆娥赶下马车让她坐。 可她的儿子说什么?这辈子也别想?!! 愤怒和疼痛烧红了她的眼,她颤抖着手,一巴掌打在齐环的脸上。 “啪”的一声,不偏不倚。 齐环打的后退一步,本就清瘦的少年浑身没有几两肉,大齐氏毫不节制的力道直接让他耳鸣头晕。 齐环晃了晃脑袋,他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齐环微微有些疑惑,明明挨打的是他,她为什么要惊恐。 一摸唇角,手指上鲜血红的刺目,齐环凉凉地笑了起来,对她说:“满意了吗?请让开。” 齐环拨开人群走了出去,身后大齐氏的眼泪簌簌而落。 她盯着自己的手,手掌现在粗糙很多,以前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儿子孝顺,丈夫疼爱,就是荒年来了她都没怎么吃过苦,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丈夫死了,她成了以前最看不起的寡妇,唯一的儿子又跟她离了心,她竟然还动手打了他。 要不是手心仍旧发麻,她都不敢相信刚刚那个挥手打人,宛如疯婆子的女人是她。 雪地上滴落的血如此刺目,让她呼吸都停顿了一刻,这是她儿子的血啊,她突然跟疯了一样趴在地上挖着沾染着她儿子血迹的雪和泥土。 大齐氏身边的流民面面相觑,这娘俩不知道刚刚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这大齐氏就跟失心疯一样,打了齐环一巴掌,哎吆那孩子也是傻,咋不知道躲开呢,多白净的一张脸啊,立刻都肿起来了。 这大齐氏也是心狠,就算孩子有什么错,好好说就行了,干什么打孩子?都说打人不打脸,这齐环都多大了,还给他没脸,换谁谁不生气? 大家都心照不宣,也没有人触霉头去安慰她。 离开人群的齐环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静静地看着马车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这个时候罗蔓在做什么?如果她遇到这样的母亲又会怎么做?会不会嫌弃他太懦弱… 顶着一个巴掌印的少年落寞而又向往的看着燃烧着数个篝火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叫他的名字,他吓得浑身僵硬。 “半夜被拍肩膀叫名字,千万不要回头,不然鬼就会把这个人的魂魄抓走。”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的故事,村里老婆婆阴恻恻的笑简直就是他幼时的阴影。 齐环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就像要和身下的石头融为一体。 声音从远方传来,可是音色又如此熟悉,甚至还带着一丝调笑和无奈。 齐环猛地回过神,鬼还能比人可怕吗?他连人心都不怕还怕一个女鬼。 他刷地回头,眼睛瞬间惊讶地睁大,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是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你? 齐环更想问的是,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可是想到自己还顶着一个巴掌印,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扭过去。 来人正是罗蔓,她无奈地耸耸肩,顺势坐在刚刚那个大石头上,屁股下面还有一些余温,“这个地方适合露宿的地方也就这么大,不过就是走几步路而已,更何况你们那边刚刚动静这么大,我想不注意也难啊,对了,那个发热的男人陆盛已经带着药过去了。” 罗蔓用随意的口吻道出他没有说出口的疑惑,却对他脸上的巴掌印视而不见,他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对他的不重视,反而欢喜她的体贴。 “你…你怎么会想到来这边?”齐环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每次都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遇见她,心里沮丧极了。 罗蔓诧异地看了看他,恍然大悟,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拍着腾出来的一片地方,豪爽道:“来,坐着说,不是我说这个地方可真适合发呆,你瞧天上的星星多么的漂亮,远处的白雪,高耸的树木,那些燃起来的篝火,食物的香气混在烟里,真是太闲适了。”她竖起大拇指,“不错,真会找地方。” 齐环被逗笑了,嘴角有些抽疼,见罗蔓没有丝毫鄙夷的神色,情绪稳定多了,他顺着她刚刚描述的一一看去,才知道她说的一点也没错,这真是一幅美丽的画,他们这些疲于奔命的蝼蚁,在这样的时刻却有种莫名的动人,那是生命最肆意的姿态。 齐环坐在她的旁边,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热气,耳朵红了一瞬,身子有些僵硬,只是虚虚的坐一点,不敢靠的太近,他瓮声瓮气地说:“确实很美。”人比景更美。 罗蔓粲然一笑,然后叹气,“这样的美景也只有心里烦闷的人才肯出来看看,不然大家哪里肯离开温暖的火焰,欣赏这冰冷的美呢。” “你…你是有什么心事吗?”齐环侧着身子看她。 “要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啊…这世上谁还没一两件烦心事,不过再难的事情只要耐心等待都会变好的,所以,我就等着呗。” 齐环笑了一下,“你心态真好,是啊,时间还长着呢,就继续等着。” 罗蔓见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陷入了思绪里,也没有打扰。 满天的星辰一闪一闪,比前世城市里看不见星空的时候惬意多了,但她可是个俗人,要不是受了陆盛所托还真不一定有这闲情逸致看漫天星光。 本来大家都已经吃过晚饭陆盛也腾出时间准备教几个孩子读书,她拿出一个草垫子坐在几个孩子的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太有压迫力,除了六娃,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 她当时无语的很,感觉就像特意过来盯梢一样,她还郑重其事地跟他们解释了,大家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所以都是一样的,所以不用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她感觉她不说还好,这话刚一说出口,五娃充满挑战的视线就转向她,不出意外这孩子是把他当成他学习路上的敌人了。 见解释不清楚干脆也不说了,陆盛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陆红荷明明恨不得将他们这个临时小学堂给掀翻了,却忍住几欲喷火的双眸盯着她和陆盛,真是搞不明白现在的人都是这么自虐吗?看不惯不看不就好了还非要凑过来。 四娃也是一副看人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跟陆红荷一左一右围观他们。 正在陆盛纠正他们拿树枝的姿势,教了千字文的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跟着几个孩子跟着重复念,洪三叔的小儿子洪良工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教学。 陆红荷高兴的当下围了上去,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盯得脸冒热气。 听完他讲完事情的经过,她直接叹了口气,教学之路还真是一波三折,陆盛当然不能说不救,这少年可是连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说出来了。估计和齐环的关系不怎么好,说就说呗,还踩了一脚齐环,乐此不疲地在陆盛面前给他上眼药。 当时她就乐了,有比这还好玩的事情吗?在主子的面前说他家的下人害怕他,跟他不熟。 她怜悯地看着这个傻大个,甚至都想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说了,他们俩不熟,你们俩熟呗?傻孩子这是被齐环套路了。 陆盛拿着一包药材,走就走还把她给喊了过去,她都不敢回头看陆红荷的眼神。 直到跟着过去看了发热的那个男人近况,又注意到大齐氏神色癫狂地捧着血迹斑斑的泥土似哭似笑。 她和陆盛对视一眼,在他欲言又止之下,微微点头。 其实看到他情绪还算稳定,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哭天抹地她可能直接就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刚刚同他胡乱扯了一通,罗蔓自觉完成任务,不负陆夫子所托可以回去休息了。她站了起来,整理好裙子,对齐环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还要再看会星星吗?” 齐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直视着面前的少女,微微点头,“嗯…我再待一会儿,你早些回去歇息。” 少女消失在眼前的裙摆,如同在他心头荡漾的秋千索,又沉重又轻盈。 陆红荷一直等着罗蔓回来,见她姗姗来迟,疑惑地问:“我哥哥都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你跟谁在一起?” “不是…陆红荷你有毛病?我是犯人吗你整日盯着我,我乐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马车里准备休息的田庆娥噗呲一声笑起来,在陆母警告的眼神中,又恢复面无表情苦大仇深的寡妇脸。 陆盛咳嗽一声,不满道:“红荷,你一直待外面就是为了问这个?还不快回来,罗姑娘是去帮我一个忙,不许无礼。” 陆红荷嘴巴张合,无声地说:“有我在,你别想安生!” 罗蔓双眸快速地闪过一抹寒光,随后又不在意地笑笑。 不与蠢货论长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挖苔藓 这是逃荒的第三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一行人匆忙的背影上,越往前走,地上的雪越稀薄。 渐渐的太阳爬上头顶,越发刺目。 罗蔓扯了扯领口,微微喘着气,突然觉得这棉衣有些厚实了,才十月多要不是因为寒潮估计还要一个多月才会冷,不过这场雪下的还是有些用处,积雪融化的地方裸漏出赤黄的土地,仔细看还有绒毛和星星点点的绿意。 当他们停在一处山谷中休息的时候,石头上的苔藓就更加醒目。 流民蜂拥而上,就像那苔藓是什么稀有的珍宝一样,甚至还有女人在那里扯头发,有一个年纪小的女孩仗着身量小身体灵活,像泥鳅一样钻进去了,一双手使劲地扣着石头上的苔藓捧在自己的衣裙上。 “天哪那群流民在干什么?”陆红荷难得下马车走走,怀里抱着东张西望的陆跑跑,狼崽好像比之前又大了一点,身上的毛毛蓬松的就像一根张开的蒲公英,一看就知道触感极好。 陆红荷可宝贝这个小狼了,平时都不肯让被人碰,罗蔓见小狼透蓝色的眼睛充满渴望,就好像是在说我就在这儿,你怎么还不把我带回去? 它好像是知道当初是她救了它一样。 她可不敢再跟它有什么牵扯,养不起是一,其二是在四娃五娃和陈莺一脸心痛震惊看着小狼跑进陆家的马车时,她信誓旦旦地说狼妈妈生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这只不是他们的小狼。 三个孩子加上罗孝彦都有些惊疑不定,怀疑的视线差点把陆红荷给看发疯了。 迫于她鬼扯的科普,他们勉强信了,既然不是那就不需要投入太多的关注,毕竟更吸引五娃注意力的读书就开始了。 跑跑倔强的很,也记仇。 对于一直讨好它的陆红荷爱答不理,知道这个人类能提供给它食物,每天也只肯让她在喂食前碰一下,平时想要亲近接触那是不可能的,它的利爪一直扒拉车厢的顶部,不厌其烦地在车里躲猫猫。 如今快到饭点了,这才又被她抱进怀里。 只是这点让陆红荷气的咬牙切齿,可是它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她立刻又不生气了,毕竟是狼,高傲一点才正常啊,亲近人的那是狗。 陆跑跑目不转睛地盯着罗蔓,罗蔓扭过头,错过了它眼里的失落。 陆红荷没等来旁人的回答,却发现它的异常。 她纤长的手指捏住它的后颈,将它的视线对准自己,“跑跑,不许看她,她是个坏女人,你记住了!” 陆跑跑嗷呜一声,好像是在附和她一样。 陆红荷高兴极了,将脸贴在它蓬松的背上,怕身边的人听见悄声说:“真是没有白疼你,你也知道我很讨厌那个女人是不是?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哥哥还偏偏就是信她,昨天的事情明明可以让我来做他不肯,她有什么好的?比他的亲妹妹还好吗?不过不用担心我一直在盯着她,她敢抢走我的哥哥,我就抢走她的弟弟跑跑你要记住那个坏女人,如果有机会你要帮我抓花她的脸。” 小狼一脸懵圈:这个铲屎官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石头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苔藓不一会就被挖掘一空,黑乎乎的石头直接变成白帆帆的。 陈阿婆唏嘘道:“真是可怜呐,都是饿怕了,如今有一点能吃的东西就要赶紧挖下来晒干存储好这天是一日比一日热,估计要不两天积雪就全部化完就连地面也能晒干,到时候就能走的快一点,早日到江南。” 陆红荷诧异地抬头,“你说他们挖苔藓是为了吃?”她干呕了一声,一脸嫌弃,“那种东西怎么能吃?” 这下就连陆红荷的母亲陆氏都无奈了,她这个女儿让她养的不知疾苦,估计这辈子受的最大的罪就是被那富家小姐针对后又跟着丰全的那段时间,就算跟着丰全身边当个铺床洒扫的丫鬟有她和她的哥哥在,她哪里又吃过什么苦,如今说了这闹笑话的话。 陆母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混说什么,那可是救命的东西,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好命能吃饱穿暖?” 陆红荷哼了一声,变脸极快,又挂上笑意,“我又没吃过没见过不知道很正常嘛,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罗蔓淡淡地看着他们母慈子孝,随后移开了视线。 陆盛和陈策牵着马回来,又将马车给架好,见流民那里传来动静,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 陆红荷迫不及待地将事情的讲给他们听。 陆盛和陈策都没当一回事,也不管流民做些什么,陆盛蹙着沉吟道:“我本以为我们的步伐还算快的,刚刚带着马儿饮水发现附近的地貌才知道这两日才走了还不到里六十公里,实在是太慢了,一旦路面能疾驰,咱们很快就会被追赶上。” 当然会不会真的有人追赶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薛定谔的追兵。 罗蔓道:“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行路要看天气和路况,那场雪有多大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速度最快的步兵,一日不停歇也不过最多行五十公里,咱们不但没人家速度快就是花在路上的时间都不多,不要太过纠结,明日加快速度就可以了。” 他们有马车还好说,只是流民全靠两条腿走路难免要考虑他们的精神状态。 “只能如此了。” 于是众人歇息之后行路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不少流民吃不消直接抱怨起来。 “他们四条腿咱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 “就是,一点也不体谅咱们,哎吆我这老腿啊,走的双腿发麻。” “别抱怨了,咱们是逃荒你们还真以为是郊游不成,走快点早点到地方早点轻松。” …… 傍晚,凉风徐徐,干枯的树梢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要不是流民都聚集在一起,还真有鬼片的阴森氛围。 罗蔓搓了搓胳膊,左右看了看,在马车上躲懒一天的几个孩子就跟满血复活一样,围着篝火马车和罗蔓几个大人跑来跑去。 眼看着四娃就要手欠去玩火,罗蔓咳嗽一声,四娃触电一般收回小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围着火堆仔细看看,最后自导自演地点头,一脸满意的离开。 罗蔓满脸黑线,这孩子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学究 这会刚吃完饭大家都在收拾入睡的东西,每天将被褥搬来搬去实在是麻烦的很,还没两天她就烦了,她叹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帮着阿婆将东西都整理好。 陈阿婆抱着被子说:“刚刚听田庆娥说昨日那发热的男人退烧了还别说那人命还真硬,就是不怎么拎得清,刚好就抱着自己的草鞋哭。” 田庆娥可谓是社交界的一姐,尤其是在昨日得知大齐氏跟她的儿子差点反目成仇之后,今天一有空就往流民那里跑。 罗蔓叹气道:“有什么比命还重要,那估计就是割舍不下的情感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醒来就抱着草鞋痛哭却不感激救活他的人,估计早就心如死灰,可是却偏偏因为一些原因没敢直接去死,而寄予希望的高热也不能让他永久的离开这个世界。 “都是苦命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罗蔓寻找着田庆娥的身影,她还在流民堆里,身旁竟然还围着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不知在冲着她说些什么,叽叽喳喳的看起来活泼极了,田庆娥的状态让她有些吃惊,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有种母性的温柔光辉。 陈阿婆也顺着视线看过去,见田庆娥和一个眼生的丫头在一起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这个小姑娘好像一直见她跟在田庆娥身边,她这是打算收养她?估计陆氏不会同意,谁也不愿意白白多养一个孩子,不过她要是求一求陆盛估计也能成,只怕会将她唯一的那点子功劳都磨没了。” 说起陆盛陈阿婆想起来到他们学习的时间了,催促道:“行了,这里有我,你快带着几个孩子读书去,哪里找像陆盛这样好的孩子,善良温和知礼,你说我们真的不给点束修?” 罗蔓帮着陈阿婆将被褥压好,轻声道:“不用给,我们有的别人都不缺,拿过去也是平白遭人嫌弃,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欠着人情等孩子们大了由他们去偿还,不过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还是要给的,且等着。” 陈阿婆点头,话也是这个理,反正这事阿蔓心里有数,她一个老婆子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了。 罗蔓从马车里拿出七个草垫子,五个排成一排,自己的放在最后,陆盛的排在最前面。 不过陆盛除了在教他们读书的时候会跪坐在垫子上,在他们拿着树枝在地上描画的时候就会来回转。 五娃一看大姐拿出了读书专用的草垫就不肯再继续跟四娃一起围着火堆打转了,也不想跟着他玩一些幼稚的捉迷藏跳房子…之类的小游戏。他快速地走到罗蔓身边,自发地乖乖坐好,小小的人儿动作一板一眼,穿着一身棉服短打,却模仿着陆盛昨日的姿态,抚一抚身前的衣袍,一抛、一掀、一压、之后悠然落座,像个缩小版的老学究。 最让罗蔓忍俊不禁的是他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淡然和闲适,明明头上梳着两个花苞苞,秀气可爱的像个女娃娃。 罗蔓逗他:“你不跟你的哥哥弟弟们再玩一会吗?没想到现在五娃都开始催着老师上课了。” 五娃淡定地继续坐着,对于她的调侃毫无反应。 见罗蔓就要起身叫三哥还有六娃,他才反击道:“大姐也非常守时,并且友爱同学,是很好的学生,怪不得很得夫子欢喜。” 罗蔓:…… 这还是把她当成学业上的假想敌了,昨日陆盛在去看望发热的流民之后回来又教了他们几句,除了她背的第一快,第二就是五娃了,陆盛夸了她却没有夸五娃。 这让一向自负甚高的孩子受不了,单方面将她当成追赶学习的对象。 今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句玩笑话都要把昨日的事拿出来说。 罗蔓才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就客客气气的,茶言茶语道:“这…都怪我…弟弟不会生气了?昨天夫子只夸奖了我却没有夸奖你。唉,谁让我在学习上有几分天赋,背书的速度也就比你快了那么一丢丢,那些没有天分的人只能多费些功夫了,我若是个男子也能科举取士,咱们家估计早就改换门庭了。” 这话把五娃听的五娃怪怪的,大姐这个表情语气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人格外讨厌生气。 五娃气的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肯再说,反而暗自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跟四娃一起玩耍了,要将时间都用在读书上,若不是夫子说他们现在年纪小,手骨弱不能过多的联系毛笔,大姐又说什么要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不肯先练习,他早就偷偷练起来了。 五娃闭气凝神,很快将心里的急切压下去,昨日夫子说了,学习讲究循序渐进,熟读精思,所以急不得。 罗蔓见五娃坐的板正,闭目沉思,小脑袋还摇摇晃晃,就知道他这是在回忆昨日陆盛教的那几段话。 她满意地笑了一下,就起身将还逗留在陈叔那里的六娃和躲在双轮推车旁的罗孝奉都拉了过来,如今晚上有时间六娃还要跟着陈叔练习蹲马步,也没敢教旁的,怕之后找到真的武师傅不好纠正过来,这些她也不懂,看六娃还挺乐在其中的,也就没有多管。 六娃这个年纪开蒙确实早了一点,这个早是针对前世那些三四岁才入幼儿园的宝贝们,她家六娃刚三岁多点,这个年纪就是去幼儿园也是学一些爸爸的爸爸叫什么,我的家住在哪之类的认知方面的东西,对于传统文化接触的少之又少;可是古代有条件的少爷们都是从娘胎里就开始胎教听这些百家姓千字文,言传身教之下不学好很难,她家六娃却是晚了。 不过他不跟那些天之骄子比,这个年纪正是行为养成的关键时刻,早些让孩子形成读书的习惯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六娃练习完之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学习,具体学多学少却没有人强求,大多时候都是跟在他们身后玩。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落落为君子 只是罗蔓却小瞧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模仿和好奇的阶段,对于和姐姐哥哥们相处开心极了,被她牵着的小手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六娃嘴里念念有词,将昨日学的直接背诵了一遍,听的她惊奇不已,看多了网络上家长辅导孩子鸡飞狗跳血压升高的画面,这就像是你随手撒了一把种子,第二天就长出一片猫薄荷那种惊喜,省心省力省时。 五娃歪着头问:“姐姐,我们又要去学习‘天地玄黄’了吗?” 罗蔓道:“已经到学习时间了,跟着姐姐学习,虎奴有什么想法吗?”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开放式的提问方式,六娃有些愣。 他皱着眉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奶声奶气地说:“虎奴喜欢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学习,但是虎奴听不懂夫子讲的。” 罗蔓了然,陆盛的学生最大的就是她,十三岁,最小的才三岁,中间跨度较大,教学难度高,虽然都是个别指导,但是因为没有人要求六娃需要学习多少东西,所以在讲授的语言上就有些随性。 罗蔓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但是虎奴很厉害啊,都听不懂夫子讲的课却会诵读了,真是比姐姐还要厉害呢。” 小家伙害羞的捂住脸,从手缝里探出一双眼睛来,“姐姐,虎奴很真的很棒吗?可是四哥哥说虎奴很笨,学习不好。” “你是相信大姐的话还是相信四哥哥的话呢?” “信姐姐。” 罗蔓轻柔地道:“姐姐说虎奴是最棒的,不但会扎马步还会背书,以后还会写字、骑马、驾车、会很难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四哥哥是嫉妒你呢。” “嫉妒?”六娃不解地歪着头。 “你看看我们一家还有谁没有跟着夫子学习?是不是只有你四哥哥,为什么他不能去读书呢,其一是因为姐姐尊重他的选择,其二就是咱们的陆夫子呀只喜欢爱读书态度认真的孩子,像你四哥哥这样坐不住又顽劣的孩子他不会教的。能被这样厉害的夫子承认咱们虎奴不是很厉害吗?”罗蔓边说边不着痕迹地瞥向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的四娃,她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四娃竖起耳朵听的认真,就连他们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走。 罗蔓喊住他:“四娃,那边是上课的地方,你到别处玩好吗?” 四娃身子顿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失落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就掉头向别的的地方去了。 六娃还天真的说:“夫子不让他在旁边了吗?” 毕竟昨日可没有说不让他在旁边旁听。 “是呀,昨天是因为一个叔叔生病了,夫子忙着去看病人也就没有顾得上这件事,你看看哪家学堂允许旁人在学舍外面旁听的,毕竟不是学堂里的学生,若是允诺了对真正交了束修的学生不公平。”罗蔓看着四娃的背影有些落寞,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只有他无所事事,并且由于不属于这个临时学堂的成员他连跟随他们身后的资格都没有了,小孩子不能没有玩伴,尤其是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弟弟五娃。 罗蔓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带着沉默的罗孝奉和好奇宝宝不停发问的六娃来到上课的草垫子旁。 陆盛已经来了,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垫子上,五娃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陈莺也是一脸认真已然做好了上课的准备。 罗孝彦是和陆盛一起来的,这会也坐在自己的垫子上,见罗蔓拉着六娃和三弟过来向他们招手。 “大姐,快过来,夫子说今天要教的东西很多。” 罗蔓带着两个小尾巴过去坐下,她不喜欢跪坐,坐不一会腿就发麻,幸亏她的裙子够长,她直接盘腿坐着,虽然明显看出跟他们的坐姿不太一样,但是也懒得管这么多了。 罗蔓好奇地问:“刚刚找了你一圈,你跑哪里去了?” “我跟着夫子到流民那里查探,才知道原来还有好多人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好全,有一个断臂的少年还一脸笑意大姐当时我们要是能帮助他们就好了。”显然是有些伤势严重的流民给这个热血的孩子带来不小的冲击。 罗蔓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这种事情就是再来一次也没有办法避免,以血肉之躯力抗尖锐的狼牙利爪,怎么抵抗的了。 罗蔓说:“陆夫子是特意去看他的吗?可有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夫子仁善,给了他止血消肿的药材想来是能缓解疼痛。” “这样不就可以了吗?人还活着,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就连痛苦都可以稍微减轻一点,永远不要低估人对抗苦难的勇气。” 罗孝彦还想说什么,陆盛咳嗽一声,提醒他们适可而止,该上课了,他只好悻悻地闭嘴。 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陆盛身上,他微微一笑淡定自若道:“昨日我们学习了《千字文》前八句,今日我们的任务要重一些,直接学十二句,字要认识六个,是昨天的一倍,若是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就开始讲学?” 罗蔓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意见!” 陆盛开始带领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跟读,罗蔓一边跟着念一边有些窘地看着包括罗孝彦在内的几个孩子摇头晃脑,还好都是顺着一个方向,这要是中途还改变顺序非把自己给转晕不可。 “吊民伐罪,周发阴汤。”陆盛在教这两句时神色明显不对,不知道是回想到什么典籍旧故,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罗蔓想了一下,这句话不就是说安慰无辜的百姓,讨伐有罪的统治者,而带领民众做这些事的是周武王姬发和殷成王汤看样子陆盛这是借古思今,如今朝野上下的局势可是比一锅粥还要混乱,百姓苦不堪言,地方苛政猛于虎,又加上天灾不断,不作为的朝廷那就是暴政了。 不知道虞朝的出路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出路在哪里。 孩子们没有这么多的思虑,陆盛如何教,他们就如何念。 由于没有书本,陆盛是在一块泥板上用树枝写下今天所学的字,罗蔓庆幸自己学过一点繁体字,但是这字放在文章里她会,单独拎出来就让她抓瞎。 也不敢再跑神,趁此机会好好学学也没啥损失,罗蔓拿着树枝跟着写,手抖都就跟中风了一样,最后写出来的字不是长一点就是又短一点,别说什么结构艺术美了,站在她身后指点的陆盛沉默了半晌,第一次对自己以前怀疑她身份感到羞愧。 看出罗蔓有些不好意思,他忍着笑说:“无妨,第一次写字就是这样,日后多练习就好,书法之道颇为精深,要展现出神、气、骨、肉、血等,史上有名的书法大家很多,每一位对书法的理解都有新奇之处,我们先从笔法开始,之后再教你如何学习字法、构法、章法、墨法、笔势等,等你入门之后自可以选择一位你喜欢的书法来临摹。” 罗蔓囫囵吞枣地听完这一番话,总之就是想要练好一手好的毛笔字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干笑两声,拿着树枝继续比划。 没想到刚毕业她又体会到被老师支配的恐惧感,他话里的轻松写意,对于她来说那绝对是仰之弥高。 五娃听了很好奇,“夫子,您学的是哪一种书法?” 陆盛陷入了一种漫长的回忆里,就在五娃尴尬脸红准备道歉不该问这么无趣的问题时,他才惊醒似的娓娓道来:“我读书习字晚,十七岁才跟着老师学习,只是小时候记性比较好。那个时候我家还在镇上住,经常跟着我父亲去走街串巷,每次出去都是抱着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家里附近学堂的学童见了我都羡慕的很,而且我听着学童朗朗读书声,一来二回就记住了,那个时候也贪玩并不想束缚在学堂里整日整日的学习。” “有时候自视甚高就这点不好,家里宠爱我,知道我就是不去学堂也比别人聪慧学的快,也就依着我的性子。你们姐姐给我说过一个故事就是伤仲永,我当时听了感慨万分,我虽不曾像伤仲永一样被逼迫着卖弄才学,但是我与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我甚至比他还可恶” “当我第一次幡然醒悟时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只有寡母幼妹,我们回到了陆家村,在这里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曾经放弃的机会是这么难得,只是我年岁已经大了,我日渐沉默,我与村里的人格格不入,但是我又不知道未来的我出路到底在那里,整日像个幽魂一样离群索居,我意识到一切都晚了,直到我遇到我的老师。” “他是个洒脱阔达的先生,平生最爱游历,途经定阳县的时候刚好遇见我,不肯收一点束修就辛苦教了我两年,那时我万分庆幸自己的记性还算好,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期望。虽然世间大多读书人都是抱着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思想,但是我的老师不是,他一手草书狂放不羁,我以为他会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也修习草书,但是老师说既然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就学习最基础的行楷,洛洛为君子,书亦是人生。” 如今算算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老师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这一番话除了罗蔓还算淡然,其他几个萝卜头一脸蒙圈,尤其是六娃都有些困倦了,悄悄地靠着罗蔓的膝盖。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了解陆盛的过去,怪不得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疑点,明明一副书生意气,却偏偏又极致的压抑自己。 上次他也曾谈起过因为自己答应过老师不过早入世,就算有人问起来也绝不告知他人他的名讳,有一点让罗蔓对于这个老师是否真的心系山水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抱有怀疑。 若是真的不愿意学生科举取士那完全不必要学习行楷,直接练习草书,别人可能因为难度过太大学不会,但是对于陆盛来说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毕竟行楷是主考官在阅卷时颇为偏爱的一种文体,看起来工整赏心悦目,降低了评卷的难度。 罗蔓不去深究他前面之意,接话道:“看来夫子学的是行楷了,既然如此在找到大家喜爱的书法之前,我们也跟着夫子修习行楷好了。” 陆盛羞赫地垂下眼皮,对于罗蔓的解围格外感激,“你们愿意学什么我自然愿意教。” 此事就暂且不提,大家继续练习自己的字,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罗蔓是想着她陆盛人生走向,若是日后真的出将入相,那这一生还真是波澜壮阔。 罗孝彦一边写一边想着应该将手中的几块木料再琢磨琢磨,看看做个什么物件合适,唉,大姐非让他来学字,不学还不行,虽然不怎么难,但是挺费精力的,果然就像夫子说的,还是小时候小学记忆好,长大了再学可太吃力了。 五娃和陈莺就是完全是心悦诚服了,没想到夫子只学了几年就如此厉害,他们要走的路还很远,自己的那点小骄傲还是趁早打消,比起他们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还是要谦虚求学。 这边学习一片安乐,四娃却躲在双轮推车下抹眼泪,这里离罗蔓他们读书的地方不远,因此那边谈话和读书声只要附近不是太嘈杂都能听的清楚。 因此对于刚刚陆盛的那段自我剖析,真是让四娃伤心了,原来大姐说的没错,陆夫子读书不易,怪不得不喜欢他这样的孩子,可是他当时只是说的气话,他又不知道大家一起读书这么有意思,就连六娃都能吃得了苦,他难道还会比六娃还差吗?太瞧不起人了。 四娃呜呜咽咽地哭着,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被谁听见了。 四娃小小的一团子躲在推车下面,即使有人从这里走过也轻易发现不了。 从马车右侧回来这边的张扬兄弟听到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吓得汗毛直竖。 兄弟俩对视一眼:这是闹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谁最爱你? 两人一时不敢上前,因为经历过一场诡异的到现在也都解释不清楚的巨蛇事件,张扬原本坚定的世上无神说也开始动摇。如今夜里传来孩子隐约的啼哭,一瞬间他都脑补了一百多个罗蔓想要杀了他们的理由。 张老二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攥着张扬的衣袖,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他僵直着一动不动,眼珠子却到处乱看,要不是最多只能看到180度的范围,他恨不得后脑勺也长一双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吓人。 张扬只觉得身上的汗毛瞬间耸立,脸白的像得看痨病,有一种无形的恐怖氛围围绕在两人身边。 哭声还在继续。 张老二声音又粗又难听,“大哥…咱们兄弟俩是不是就要交代到这儿了?” 张扬无声落泪,他这一辈子啊,真是一步错再也回不了头了,“兄弟,是大哥的错,是大哥对不起你啊。” “大哥…” “二弟…” “哇…好惨呐,我们真是太惨了。”兄弟俩悲从心来,抱头痛哭。 还没哭喊起来,原本吓人的诡异哭声停止了。 张老二拍拍张扬,“大哥,哭声没了…咱们是不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张扬抹着泪抬起头,突然“嚯”了一声,这才发现脸上挂着泪痕的小孩从推车下面探出头正疑惑地看着他们。 那一刻张扬敢发誓,他的魂都飞了,要不是发现这是主子家的四弟,他非上去打他一顿,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张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捏着嗓子跟去了势的公公一样尽量让他粗犷的声音显得柔和些,“哎吆我的四少爷哎,您怎么躲在这儿了,别有虫子咬着你了,快出来。” 啥?四少爷?长老二眼睛还红彤彤的,一看到四娃就知道刚刚哭的是他而不是什么鬼啊魂啊之类的,心里那股劲一松,长老二腿一软直接给四娃跪下了。 可怜的四娃哪里见过这阵仗,有些傻眼,带着哭腔说:“现如今还没有过年,你拜我也没用,我不会给你压岁钱的。” 罗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陈阿婆和陈策可是偷偷给四娃几个透过信,这两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男人是罗家的下人,而且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给家里地位辈分高的人磕头讨个压岁钱,逻辑可不就绕到这里了。 张扬嘴角抽了抽,这四少爷还真是个钱串子,什么都不忘想到钱,他只好替他的兄弟解围,“四少爷,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今天怎么不跟着陆夫子一起读书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四娃直接扭过头,连看都不看他们。 张扬和张老二面面相觑,他们也不能直接将他扔在这不管,也不敢钻进推车下面将他给拽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张扬蹲下来耐心地劝说:“是不是跟主子生闷气?要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你姐姐最疼你。” “她才不疼我呢她只喜欢乖孩子,可是我不乖。”四娃的声音微不可闻,张扬竖起耳朵只听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解其意的他直接道:“你一定是看错了,主子不会喜欢陆夫子的,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说的对!” “不许你胡说!” 一个是陆红荷得意又喜悦的声音,一个是四娃恼羞成怒的嘶喊。 这异口同声的呵斥直接将兄弟俩吓了一跳,张扬反思,他也没说错啊,主子确实不喜欢陆盛那个男人,毕竟有时候还能听见她吐槽陆盛伪善呢,再说主子可是有大能耐的人,那陆盛不过是读过几天书的小白脸,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哪里就配得上他家主子了,就算要喜欢也应该是喜欢他这样孔武有力的男人,一身男子气概! 陆红荷早就注意到这边,见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知道这两个人是陈家的走狗,但是对罗蔓也是毕恭毕敬,还以为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没想到听到这一番话。 果然大家都知道就罗蔓那个土丫头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哥哥? 陆红荷摇晃手指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她喜不喜欢我哥哥这点不好说,但是,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四娃快气死了,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竟然敢说他大姐的坏话,别以为他年纪小就听不出来,坏女人,他讨厌她。 张扬也是纳闷了,这正在跟自家小少爷谈心,这个陆夫子的妹妹过来插什么话?这里有她说话的份吗?还在那里曲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刚要开口解释,四娃就愤怒的质问:“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陆红荷看着这个如同小兽一样挣扎的小孩,诱惑道:“凭什么?就凭我是陆盛的妹妹,就凭我也不喜欢读书写字但是我哥哥却会耐心的劝说,甚至只要我想学我随时都可以加入他们,但是你能吗?你最好的姐姐做了什么?不但不帮你,甚至还嘲笑你不如你的弟弟们努力有天分,四娃啊四娃你真是可怜,你心里最好的姐姐有把你当成她最爱的弟弟吗?” 张扬和张老大惊失色,恨不得上去把她的嘴捂住,她说的是什么话,这对一个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她知不知道?罗蔓要是知道他们俩在这却没有阻止还不得杀了他们泄愤? 张扬面色凶狠,唰地站起来就想将她赶走。 陆红荷误以为他这是要打她,脸色一冷,骂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看我?你还想打我不成,混账东西,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哥哥可是还在教陈莺几个读书呢,你陈家的下人,一个低贱的奴才竟然想以下犯上?” 见张扬果然被吓住了,她得意洋洋道:“陈家的下人管的闲事还真多,罗家的孩子如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把罗蔓叫过来我也不怕,我刚刚说的可是没有一点错,你说对吗四娃?要不要把你的姐姐叫过来问一问谁是她最心爱的弟弟?” “不要不要告诉姐姐不要喊她过来。”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朋友 四娃感觉今天是如此的灰暗,漆黑的四周好像有张牙舞爪地声音在嘲笑他,笑他是一个懦弱的笨蛋,是一个让人厌弃的小孩,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重要的事情他却不当一回事,他甚至都不确定大姐是不是还喜欢他,他曾让她那么生气。 张老二悄悄扯了扯张扬的袖子,低声叹气道:“大哥,咱们先走”他们要是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到底是管还是不管?若是不管,四娃一个小孩子还是主子的弟弟,这么被一个女人刺激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摆明了不怀好意;要是管万一得罪了陆红荷,她回去说他们欺负他再连累了罗蔓和陈莺他们,陆盛一怒之下不再教他们读书,罗蔓能将他们皮给剥了。 张扬也快愁死了,真是进退两难。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陆红荷又开始鼎力助攻,她先是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后退一步,捂着鼻子道:“你们两个是多久没有沐浴更衣了?身上的味道都比鲍鱼味还冲,这年头做下人都这么腌臜了吗?” 这话说的两人糙脸一红。 这事是有原因的,说起来都是那双轮推车害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罗蔓手里仿若一根羽毛一样的车子,在他们兄弟俩手里就跟推一块巨石一样。他们还不信邪停下来查看一番,后来才发现这推车的轮子和轴心不适配,不但推起来滞涩,往往还没推一刻钟就让人浑身酸痛。 兄弟俩都默默咬牙坚持,谁也不敢提这个发现,毕竟这双轮推车可是主子的弟弟罗孝彦做的,听说是自己东拼西凑的材料,又没有师傅指导,自己一个人摸索的,当时他们只道了声难怪,这种手艺活只是看看是很难真正搞清楚其中的门道的,还是需要师傅领进门,学着点人家的窍门。 短短三天,每次他们都累的一身臭汗,知道自己身上的味不怎么好闻,所以他们都是躲着罗蔓他们的,省的被嫌弃,谁知道在这被一个外人给点出来了。 就算他们脸皮再厚,这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陆红荷可不知道其中缘故,见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一脸不耐烦地说:“快滚,没看到都熏着你们家小少爷了吗?” 张扬眼皮一跳,还真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见她只是随口一说,松了口气,拉着张老二就灰溜溜的躲起来了。 将无关人员清场,陆红荷蹲下来靠着双轮推车,也没有特意去看四娃,她本就长相明丽,声音娇媚,此时压低了声线就有一股别样的温婉,“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认为我不如你姐姐?可是我只是想夺回哥哥,他明明是我的哥哥可是很久没有关注过我了。” 四娃停止哭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你也很喜欢你的哥哥吗?” “嗯…就跟你喜欢你的姐姐一样,我们都是不被关注的孩子,好像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能吸引他们,但他们唯独不会去注意我们对他们热烈的欢喜。” 在这个有些昏暗的地方,陆红荷难得有些放松,看着左右前方各自燃烧着的篝火,母亲估计还在车厢里打盹,她来时车帘关的紧紧的,罗蔓和哥哥就在两辆马车的最前面拿着树枝练字,他站在她的身后,脸上那样温柔,眼睛里的喜悦都要溢出来,可是哥哥啊,罗蔓可曾回头看你一眼? “你也有点可怜,我原谅你今天说的话了。”知道自己不是世界上最惨的人,四娃心情好了一点,他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冒犯大姐的错。 “呲…”陆红荷轻笑,“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有意思,谁又需要你原谅了,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四娃想了想,从双轮推车爬出来,站在她的面前,他看到了大姐和五娃他们仍然在努力的习字,他落寞的收回视线。 陆红荷半蹲在地上,视线刚好和四娃齐平,她说:“你不躲起来当一个爱哭鬼了?” “我才不是爱哭鬼,我只是一时很难过,大姐说了男孩子哭没有关系的。” “呵,你张嘴大姐闭嘴大姐,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吗?” “我没有喝过奶,我大姐说我阿娘生我和五娃的时候身子弱,没有奶给我们喝,我们是喝羊奶长大的,后来又被卖了,我就再也没有奶喝了。”四娃认真地反驳。 陆红荷突然牙酸了一下,“羊奶很难喝?一股腥味,都是羊身上味道。” 四娃眼睛亮了一下,“是啊,确实不好喝,可是他们都说那是珍贵的东西,大姐和二哥哥三哥哥都没有。” “你们真可怜。” “不可怜,我们一家子都在,大姐说家人是最重要的,当然…朋友也很重要。”四娃突然又有扭捏,“你没有朋友吗?” 陆红荷突然愣在原地,她没有朋友吗?好像真的没有,她心里冷笑,只有懦弱的人才需要朋友,她才不需要。 “没有,我没有朋友,大家都不喜欢我,因为我不会说好听的话。” 四娃了然,“我也是…那…我们做朋友好吗?” 陆红荷想说,她才不想和一个小屁孩当朋友,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她笑了起来,一脸动容,“当然了,我一直想要一个朋友。” 四娃见她答应了,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好朋友应该相互帮助对不对?” “是…是这样没错。”怎么突然有些不对劲? 四娃心情更好了一点,“你刚刚说只要你想,你哥哥就会让你加入他们的学习课堂里去,如今我们是朋友了,你能让我也进去吗?” 陆红荷:??? 小老弟你没事?我还没开始套路你呢,你就开始套路我了。 感觉一口血梗在喉间,陆红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喷他一脸。 好啊,真好!真不愧是罗蔓的弟弟,彻头彻尾的小混蛋! 四娃觉得他这个新朋友的眼神好可怕,一点也不温柔了,他忐忑地喊了一声:“荷花姐姐?” 陆红荷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荷花姐姐!我不叫荷花!” “那你叫什么?”四娃歪着头,眼睛清亮,“小荷姐姐?” “闭嘴!” 第一百五十章 争吵 这个吼声让四娃委屈地瘪嘴,感觉新朋友有点凶。 “你不要生气,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陆红荷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句违心的话说出来这么艰难,她感觉声音是从她的喉咙里死命挤出来的,她听见自己说:“当然没有,有你这个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愿意帮我吗?” 混小子还惦记着让她帮忙呢,若是她真有这么大本事,她就不会出现在这儿,而是直接在后面盯着他们了。 大哥也将她赶了出来啊!!!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还是说:“放心,那是我哥哥,他还能不给我面子吗?” 四娃没听出她话里的心虚,闻言兴高采烈地道:“小荷姐姐你真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四娃说完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若不是眼角还有点泛红,哪里还有哭过的样子。 四娃给陆红荷道别之后蹦蹦跳跳的跑回陈策那里。 陆红荷眼睁睁看着他跑远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纠正她根本不叫什么小荷,她晒然一笑,就这样,与众不同的称呼也是关系更近一步的表现。 罗蔓这边结束今天学习之后,几个孩子一窝蜂散开了,跑的最快的就是罗孝彦,要是做木工他能一个人待好几天不挪窝,但是听课学习可就太累人了。 紧接着陆盛施施然离开了,五娃和陈莺慢吞吞地起身和罗蔓道别,两人往马车方向走,边走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磨蹭的就是罗孝奉,要不是罗蔓拉着他的胳膊,只怕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想出来。 罗蔓抱着六娃,后面跟着罗孝奉,她要将他们送回马车,刚走几步就看到四娃喜笑颜开的不知道跟陈叔在比划什么,讲到激动的地方甚至还蹦起来。 这不禁让她有些纳闷,不应该啊,以四娃的性子这个时候估计心里都难受死了,怎么会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罗蔓抱着六娃走了两步将他送进马车,扭身对还在玩的四娃招手,“四娃你过来,姐姐有事情问你。” 陈策对四娃摆摆手,让他赶快过去别让罗蔓等急了。 四娃像个小兔子一样蹦一下,停一下,直到来到罗蔓面前,双脚并拢,由于一时没掌控好平衡能力,要不是罗蔓扶了一把,他就一头栽在地上。 “大姐,你找我?”四娃仰着头。 罗蔓道:“你今天跑哪里玩了?陈阿婆说有好一会没有见你。” 四娃下意识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大姐,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说:“我就到处走走,散散心。” 罗蔓哦了一声,引导着他继续说下去,“你是因为今天没能让你在一旁围观所以心情不好是吗?都怪大姐没本事,若是能说动陆夫子你就” 四娃打断她,“没关系的大姐,我想清楚了,这件事是陆夫子的决定,所以大姐也没有办法,不能因为我让大姐为难,毕竟五娃真的很喜欢读书,而我学不学都没什么关系。”四娃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他的新朋友已经答应帮他了,所以就不用大姐为难了,这叫什么,这就是大姐说的两全其美。 罗蔓皱着眉,越听越不对劲,四娃虽不是个坏孩子,但平日里鬼灵精怪,鬼点子多的很,几乎一转眼冒出一个,只从原身的记忆就可以看出来,金宝银宝可是大伯大伯娘的宝贝孙子,大伯娘很不待见他们姐弟,没少在两个孩子面前说他们的坏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忽悠金宝银宝帮他做事,明明两个孩子的年纪比他还大,因此关乎自身利益的事他可是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是她的计划有问题吗?还是一下子给他的刺激太多了,直接让他产生了厌恶的心理? “那你就告诉大姐,你喜不喜欢和我们一起读书?”罗蔓轻声问,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又道:“如果不清楚的话就想想大姐之前跟你说的,万事都要问一问自己的心。” 四娃咬着唇,极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将头埋在胸前。心里不仅纠结不已,甚至还有点埋怨,大姐今天怎么这么啰嗦,老是问东问西,而且她越问他越心虚。 “大姐,你不要再问了,你们好好的就可以了,不要管我了!”四娃有些不耐烦地喊道,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不对了,但是脑子里像是有一根绳子在紧紧勒着他,好像有人在控制他的嘴巴一样,他说:“别婆婆妈妈的了,我这样也挺好的,不需要你管,反正是我自己的错,谁让我当时放弃了机会,我知道你们都嘲笑我,我讨厌你们!”说完也不看她,三步作两步爬回马车里。 罗蔓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差点没背过气去,嘿!这孩子是想翻了天不成,她将马车敲得梆梆响,“罗孝川你给我说清楚,你那话什么意思?谁嘲笑你了!不过就是问了你两句话你在这儿发什么脾气?” 马车里的四娃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其他几个孩子怕被迁怒努力屏住呼吸,就连最小的六娃都知道看脸色,眼下这个时候哪怕再害怕也不能闹腾。 陈阿婆本来已经躺下了,听到姐弟俩的争吵声顿时坐起来披上衣服,仰着头问马车那边的罗蔓,“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罗丫头你可不能打孩子。” “阿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会动手打人呢,还不是”有人搭话,罗蔓心里的委屈都要漫出来了,她容易么她,怪不得都说后娘难当,她一个占用人家身体的孤魂也不能真对人家弟弟动棍棒,打又不能打那就只能找原因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四娃那孩子不知道想些什么,问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不过就是多问了两句,就让我别管他,呵,他是觉得我这个大姐不够格想换个新姐姐,竟然说我管的太多了?既然如此我日后也不管他了,以后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罗蔓那句新姐姐让四娃和在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的陆红荷心里重重一跳。 陈阿婆高声说:“你还说他是个孩子呢,你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孩子,两个孩子吵架一天就和好了,你可别再气着着急上火。” 篝火旁的罗孝彦和陈叔面面相觑,陈策给他使眼色:不去管管? 罗孝彦摇头:开玩笑!生气的大姐他还是不上赶着触霉头了。 一直沉默的系统默默出声:“宿主,在你们那个时代也是明确规定要尊重孩子的隐私和尊严,会不会是他觉得自己的秘密被冒犯了?” 罗蔓沉默一瞬,也许真的有这个原因在,可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秘密呢? 系统:“你这个想法就已经很冒犯了,这就是身为大人的傲慢!我虽然不懂你们人类复杂的情感,但是我的数据库里这种例子太多,无一不是家长无限制地侵犯孩子的私人空间,导致孩子和家长反目成仇……孩子的世界跟大人一样,他们也会羞耻羞愧,他才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内心敏感多疑,你也是学过一点心理学的,更应该知道没有获得足够关注和爱的孩子会不会通过一些反常行为来吸引大人的注意?” “我对他不够关爱吗?”罗蔓在心里询问,想起和他相处的一些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打压和轻视。 虽然她以前一直说做自己不管会不会ooc,但是因为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在,她和他们几个生活的过程中还是会不自觉向原身学习,当然吃苦耐劳的精神除外,所以哪怕五娃怀疑到都想找个神婆把她抓起来看看,到最后却为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放弃了,还不是因为有这一层原因在。 久等不到罗蔓回答的陈阿婆以为她气到急火攻心,顿时着急了,喊道:“阿蔓啊,你要是实在心里不舒服你就意思意思打两下出出气。”孩子打一顿也打不坏,大人反而能气坏身子。 四娃身子一僵,马车外大姐的呼吸听的很清晰,甚至还能听到她走动时发出的踩踏声,他双眼紧闭,就怕大姐真的一掀帘子将他暴揍一顿。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大姐打开车帘,四娃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踩踏声是她离开的声响啊。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可还是强撑着不肯低头。 罗蔓气鼓鼓地回去,稍微洗漱之后躺进松软的被窝里,陈阿婆见她没什么事也就没有多问,悬着的心放下了,不一会她就沉入梦中。 罗蔓的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原来陈阿婆的年纪真的很大了,睡觉时嘴巴微张,还会有轻微的鼾声,就跟前世她的外婆一样。五十多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太太了,都是可以含饴弄孙的年纪,但是还要劳烦她操持,让她因他们姐弟之间的小矛盾忧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们的秘密 罗蔓也知道这件事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她不是表面上的十三岁,前世她已经活了二十多年,跟一个六岁的孩子吵起来,还真是如阿婆所说,年纪有什么用,心里还是一个小孩子,不比四娃大几岁。罗蔓突然感觉有些羞耻,开始反思自己,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想要让四娃端正学习的态度,就不该采用这样粗暴的方式,想当然的以为能够让他印象深刻,懂得珍惜。 要不然明日找陆盛说计划就此终止,让四娃跟着他们一起学习? 就是有些对不起他罢了,不过他这么体贴应该懂?毕竟今晚她和四娃的争吵声这一片的人估计都听见了,他就是想装聋作哑也说不过去啊。 理清楚思绪,又在心里对陆盛说了声抱歉,罗蔓的心才真的坦然。 马车里,四娃陷入了自我厌弃中,他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上面闷不吭声。 从罗蔓走后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六娃去扯他的衣袖他也不理会。 陈莺将六娃拉到她身边坐下,安抚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小声嘀咕道:“让四娃哥哥安静的待一会。” 六娃听懂了,乖乖地坐在陈莺和罗孝奉中间,对面是抱着膝盖沉默的四娃和一脸无奈的五娃。 五娃和陈莺对视一眼,求救地看向三哥,可惜罗孝奉本就不善言辞,对于陈莺的祈求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茫然地环顾四周。 陈莺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三娃哥哥,你继续想你的事情。” 这时一直沉默的四娃突然说:“你们好吵,能不能安静一会。” 车厢里顿时一寂,劝说的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五娃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了想还是说:“你惹大姐生气了,她那么疼你,你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够了!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四娃猛地将他的手打开,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以前不是说大姐最喜欢最疼六娃吗?你明明都不喜欢大姐,我惹不惹她生气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姐是因为你才下定决心要到江南去,给你找最好的夫子,怕耽误你哪怕是在逃荒的路上也求陆夫子替你开蒙,怕你觉得亏欠她,她还特意拉上所有人陪你,甚至自己也跟着学,你应该羞愧,而不是在这指责我。” 五娃当场愣住,眼神一片迷茫,心里揪成一团,难不成事情真的像四娃说的那样,大姐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若是罗蔓听到这段话,估计能笑出声,她可没想这么多,只是义务教育融入灵魂,眼瞅着孩子跟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大了起来,不能这么放养了,别讲什么天赋之类的,都要给她读书! 四娃面容沉静,掷地有声,不但将五娃震慑住了,就连陈莺和六娃都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哪句话不对又让他大发雷霆,唯有罗孝奉淡淡自若,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小儿玩闹。 六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蓄起了泪意,四哥哥和五哥哥生气了,四哥哥还说了不好的话让姐姐伤心,六娃呲着小奶牙冲四娃吼:“虎奴讨厌四哥哥。” 四娃噗呲一声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小屁孩这里有你什么事?” “四娃…你真的太过分了…”陈莺埋怨道:“今天是不是谁给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陌生?” 四娃怒目圆瞪,本想连陈莺一起骂,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将脸贴在车厢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被风吹的不断晃动的车帘。 四周静悄悄,只能听到木柴燃烧时哔啵作响。 此时大家都睡着了,四娃好像才从疯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眼泪簌簌而落,怕一不小心哭出声将马车里的几人吵醒,四娃咬着唇安静而忧伤。 四娃在心里默默的道歉: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五娃,对不起虎奴……都是我的错。 四娃带着泪意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罗蔓终于逮到陆盛有空的时机跑到他跟前,也不知道他一大早怎么这么多事情等着他,也许是近日来陆盛态度亲和,赶路时多顾及流民的身体状况,对于伤势没有好全的人还额外送了一份草药,不少流民打心眼里认可了他,态度自然不少,尤其原本就有不少时陆家村的流民,对他如同对待自己侄子般亲近,一看到他醒来还不等人家去解决一下膀胱问题瞅准时机就过来拉家常。 她还不信邪,不动声色地在附近晃悠,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豫州气候、良田市价几何、江南的人口赋税问题,但凡他知道的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副没有脾气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他忙完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还没来得及说,陆盛就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罗蔓有些沉默,尴尬地动动脚趾,内心深处感激他的体贴,不用让她来回打脸,只好小声地向他道了声谢。 陆盛笑着说:“还是第一次见罗姑娘这么客气,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只要达成目的就可以。” 罗蔓讪笑,少有的没有反驳。 经过这件事罗蔓彻底对陆盛改观了,不管怎么样他做事真是妥帖,甚至还在她思索他要如何处理时,这件事就已经解决了。 当天中午原地休息的时候,四娃一脸兴奋地过来拉着她的手向她道歉,“大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昨天是我太过分了,我已经向五娃、虎奴还有陈莺他们道过歉了,现在只有你没有原谅我了。” 罗蔓腹诽:你又什么时候还惹他们几个生气了? 她本就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问题,见四娃肯道歉,当即蹲下来也向他道歉,说自己这个姐姐不太合格,没有照顾好他的情绪,以后不会这样了。 四娃嘿嘿一笑,姐弟俩和好如初。 四娃依偎在他身边告诉她,陆夫子已经允许他跟着大家一起学习了。 她笑着恭喜他得偿所愿,四娃表示以后一定会跟着大家好好努力的,毕竟他日后可是要成为厉害的大商人的。 罗蔓挑眉,问他陆夫子是怎么给他说的,为什么会突然同意让跟着一起学习。 四娃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神秘地说:“大姐,陆夫子都猜到你会问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秘密,我不会说的。” 罗蔓哑然失笑,罢了,她就不问了。 然而在下午赶路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看向驾车的陆盛,前几日走在路上,两人的视线还能时不时碰上一两回,这次可好,两个时辰过去了,她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就连震声让流民停下休息明日再继续赶路时,都是直接扭头对着另一边喊。 罗蔓咬着牙,感觉事情不对劲,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一抹光折到树杈,余光浮在他的侧脸上,就在这时他脸上笑意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看到了!她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呼啦啦一阵声响将罗蔓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流民里人声鼎沸,赶路时一片死寂,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目的地,别说交谈了,连扭头用眼神交流都觉得浪费力气。 如今一听说要休息,大家才喘上一口气,有一部分流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懒得去找什么合适的地方休息了,反正这两天温度一日比一日高,地上的泥土也微微凝固,除了久不见太阳的背阴地还留着那时大雪的痕迹,其余地方根本见不到什么雪了。天气正好,睡在哪里都一样,不用特意躲避寒风。 罗蔓收回视线,余光看向别处这才发现陆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吓得她往后退一步。 “你今天是故意的?”她质问道。 陆盛嗯了一声,直接承认了,“你想知道我怎么跟四娃说的?” “当然!” 陆盛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这个机会是有人替他求来的,希望他珍惜,但是他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你告诉过他?” 罗蔓也感到有些奇怪了,她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并且这还是她昨天晚上做的决定,难道四娃把她的心思拿捏的这么准? “没有,我不曾说过。” 陆盛微微一怔,随即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曾说过他喜欢赚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告诉他在虞朝只有熟读律法才能一直赚到钱,他信了,看起来效果不错。” 罗蔓沉默了一会,直言道:“既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你为何要四娃保密,还说的这么神秘,害得我…” “害的你一天都神不思蜀?”陆盛语带笑意,“这…就是我收回的一点利息了。” 罗蔓:… 这是还记挂着上次计划里她低三下四求他同意收四娃为学生这一环! 因为她临时变卦导致他没能一睹为快,知道她爱热闹,就和四娃约定不告诉她真相来看她笑话。 看着气的跺脚的少女,他笑而不语。 罢了,被误会也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眼红是病 对于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陆红荷,她觉得就连老天都在想方设法帮自己。 昨晚她还在发愁该怎么说服大哥让四娃跟着他们读书,谁知道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的方法,罗蔓先是跟四娃发生争吵,当时可给她高兴坏了,越发觉得帮助四娃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这还没开始出力呢就能给罗蔓添堵,若是真的取得他的信任,那日后 高兴的她直接在马车里笑出声,要不是她娘阻止她,她非要跑出去看罗蔓的笑话。 因此一大早她过去找大哥说和,刚开始还有些心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言语间见大哥的脸色不错,胆子也放开了,可是等她将事情一股脑说出来,大哥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大哥竟然问她为什么对四娃的事这么上心,不是一直很讨厌罗蔓的吗? 当时她心吓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大哥竟然看出来她不喜欢罗蔓,可是他既然知道她讨厌她,那为什么还要对罗蔓这么好,她一说什么就要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啊,罗蔓不过是个贱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质问的话都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不能节外生枝,若是再攀扯这些大哥肯定生气,答应四娃给罗蔓添堵的事可就办不成了。 她讨好地笑笑,故意表现出忧虑的样子,只说孩子都会犯错,她确实和罗蔓有些小矛盾,但是大人的事和小孩子没有关系,她也见不得孩子失落的样子,四娃一个人被排挤在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还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跟着他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好好学习,有时候劝说不一定有用但是大人做什么小孩都喜欢跟着做什么,那样还愁他不珍惜不学好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对不对,大哥还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无论她说什么都不给任何评价,只说一声他知道了。 这一天她都忐忑不已,不敢看四娃还有罗蔓那里具体如何,也不敢再盯着他们,生怕和四娃视线相撞四娃跑过来问她事情如何了。 她陆红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答应的事情还是会办的,尤其这件事关乎她的面子,要是最后没有办成,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嘲笑呢。 陆红荷一直忧心忡忡,就连吃饭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饭碗端在手里但是心却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看人时眼神躲躲闪闪,眼看着她差点将粥送进鼻孔里,陆母忍不住了,“你这一天是怎么回事?吃个饭能不能好好吃,你要是不想吃有的是人愿意吃,还是说我做的饭你吃够了?” 陆红荷被这一顿抢白骂的晕头转向,一抬头就发现大哥放下了手中的饭碗眼带忧虑,像是在问她怎么了,母亲怒气冲冲一脸不满,田庆娥那厮不知道又跑那里去了,最近吃饭都不怎么积极了,若是她还在这估计又要看她笑话了。 她干巴巴地说:“没事,我就是觉得逃荒太累了,每天睁眼就要赶路,到天黑才能歇息,这马车将人的骨头架子都颠散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陆母脸色稍愈,说出口的话带着告诫,“你这话在我和你哥面前说说就算了,别整日没心没肺的到处乱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他们羡慕还来不及,我若是说了这样的话肯定要遭人恨的,嘿嘿,我只在你们面前说,谁让我有一个好哥哥和好母亲呢,别人羡慕不来的。” “你还不傻?藏不住事,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要不是有我和你哥哥在,你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整日里就会说一些好听话来哄我,赶快吃饭。” 陆盛难得有些沉默,母亲的爱子之心未免太重了些,红荷虽然是他妹妹,有些时候看起来不怎么靠谱,感情用事,但是性格确实坚毅的,有着男人都没有的狠辣。 到了晚间,眼瞅着就要到大哥给罗蔓他们上课的时辰了,她在马车那里实在坐不住,也不想再被她娘盘问,找了个借口就躲了出来。 谁知她提心吊胆一天的事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四娃偷偷跑过来找她,小家伙眼睛亮闪闪的,一点也看不出昨夜黯然失色郁郁寡欢的样子,他说:“小荷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陆夫子今天跟我说了同意我跟着大家一起学习,还给我讲了好多好多东西,我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 陆红荷从地上一下子站起来,抓住他的手激动地问:“此事当真?” “斯小荷姐姐你手劲太大了,我手疼。”四娃奋力挣脱陆红荷的桎梏,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疑惑地说:“这不是你向陆夫子说情的吗?你怎么还不知道?” 陆红荷干笑一声,心神电转间立即道:“这事就是我说和的,我能不知道吗?” 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心虚。 呸,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事情就是她办的,哥哥就是疼她,她不过是随便一说还不是立刻就将事情办妥了。 陆红荷又神气起来,摆摆手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我一大早就跟他说了这事,没想到大哥这么上心,这么快就跟你说了,我本来还想着亲自跟你说当作一个惊喜呢。” 四娃笑了起来,“可能是不想再劳烦你走一趟了,小荷姐姐陆夫子说一会就要开始上课了,我们一起过去?” 糟了!陆红荷暗道一声不好,大哥也真是的,当时只是跟他说要让四娃回学堂,忘记说自己了,她可没忘大哥可是将她也一并赶出去了,这事四娃估计不知情,所以才跑过来将事情告诉自己又热心邀请自己一起去,万一大哥较真,她求一件事就只同意一件事,再当着大家的面把她赶出去,她陆红荷就不用见人了,直接找豆腐撞死算了。 不能跟四娃一起去,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这孩子甚是功利,若是让他知道亲哥哥不让她一同旁听,势必会怀疑帮他的人是不是她,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更何况这确实是她的功劳,只是有些不好解释罢了。 私以为还是不要上赶着跟大家搅合在一起,她眼睛一转含糊道:“四娃…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了这件事本就是我求哥哥办的,当时他不同意,是我说我可以不去但是四娃你必须去,当时哥哥特别生气,最后还是同意了,所以”我就放弃了自己的机会,把它让给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罗四娃。 在四娃的眼里,她低眉轻语,既小心翼翼又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说这些话让他知道。 “小荷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我我现在去求一求陆夫子。”四娃局促不安,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荷姐姐竟然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机会,明明她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学习的。 四娃转身就去求陆夫子,只是人小力气也小被陆红荷扯住衣角就走不了了,陆红荷道:“咱们不是好朋友吗?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好,所以你无须觉得愧疚更不要因为我将此事说与陆夫子听,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四娃嘟嘟囔囔道:“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秘密,又要我保密。” “什么?” “没什么,我胡说的。”四娃摇头傻傻一笑,“放心,我嘴巴严,不会跟别人说的。” 他又忧愁起来,小荷姐姐要怎么办呢,等他们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讨论课业的时候,小荷姐姐一个人在旁边孤零零地看着,实在是可怜了。 “小荷姐姐,你要怎么办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机会。”他面带忧虑,小小年纪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个小老头。 陆红荷噗呲一声笑出来,看到他疑惑的眼神,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难过疯了,她满不在乎道:“都说了不用为我担心,我若想学,什么时候不能跟哥哥学呢?他如今只是在气头上罢了。你只要用心的学,记得我的恩情,就不枉费我这一番苦心了,况且…” “况且如何?” “况且我也并不是多爱读书,你也知道我大哥聪慧过人、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往日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若是像你哥哥一样就好了,可我毕竟是个小女娘,又不能如男儿们一样考科举,只要识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四娃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不对,你说的通通不对,大姐明明说了,女孩子也是要读书习字,并不要因为是女孩子就认为自己不如男儿,也不要因为不能科举就对自己要求过低,大姐还要送陈莺去学堂呢,她一点儿也没有瞧不起女孩子。 可是再想一想,万一这话只是说出来安慰他的呢,他还是不要提这些了,虽然小荷姐姐说的让他感觉不怎么舒服就是了。 “我知道了小荷姐姐,我会好好学习的,你放心。”四娃一脸认真的保证。 陆红荷也是一脸笑意,“行了,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咱们俩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你快去读。” 四娃一步三回头,见她没有什么失落难过的情绪,也就放心的离去。 陆红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意,双目微凝。 觉得事情出奇的顺利,这一次老天竟然如此的厚爱她吗? 她皱着眉思索着,从记忆里的一帧帧画面里搜寻,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大哥既然已经将事情告诉四娃,为何不肯对自己明说呢? 四娃说的那句话她可一个字都不信,自己的大哥自己清楚,如果真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不将事情要说清楚,只看着她一天魂不守舍,除非这件事不是因为她?! 可是又能是谁呢?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脱口而出:“罗蔓!” 站在阴影里的陆红荷双目赤红,罗蔓这两个字被她念的杀气腾腾。 马车附近又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周围的流民都静下心来注视着这一幕:月光和篝火照耀下,丰神俊朗的书生一手背后,一手拿着光滑的长棍,在几个跪坐的童男童女身后巡视,他身姿挺拔,眼神温润,时而含笑不语,时而温和中带着严厉;娇艳貌美的紫裙少女嘴里念念有词,眼神却灵动活泛,一会用木棍戳着地上的泥土,一会跑神看向天上的星辰,若是夫子轻咳一声,少女就像被惊醒的小兽,将木棍藏在裙子下面端正坐好。 最可乐的几个孩子是摇头晃脑,有的从左边开始摇,有的从右边开始,甚至还有一个一会左边一会右边,看起来不甚熟练,一会就将自己弄得晕头转向。最小娃娃远远看着就是一个小团子,总是比人慢半拍,吐词不清晰但是奶声奶气,萌的人心底一软,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美更圣洁的事了。 对于这些疲于奔命的流民来说,吃饱穿暖虽然是重中之重,但他们之前可是良民,家里也有田产、妻儿和乐,上有高堂,他们也是有追求的。 让家里的孩子读书,日后光耀门楣,那是几辈人梦寐以求的事。只是夫子难寻,大家虽有这个想法,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搁浅。 孩子聪慧还好,为了孩子的学业哪怕是变卖家产,举家搬到镇上寻一个好夫子,只要有希望没几个人家不愿。但是,若孩子没有天分,明知道付出这么多,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不少人还真狠不下这个心。 可是看着陆盛这么费心费力的教一个才两三岁的奶娃娃,甚至还有两个丫头片子,不少人心思一动。觉得自己的孩子咋看咋好,自家的孩子再笨,也要比那奶团子和丫头片子聪明?若是陆盛将自家孩子教育成才,等儿子考上秀才日后当了举人老爷,可不会忘了他的好处,这天大的好事陆盛还能不乐意? 陆盛他还真就不乐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比你聪明 翌日,陆盛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陆家村婶娘们,无奈地扶额,七八个婶娘七嘴八舌地讲完自己的诉求,又一把拉过身后的孩子,往他面前一推。 “盛哥儿,这是你堂侄儿家宝,看这孩子机灵的眼神,我早就知道像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可不能给他耽误了。”陆张氏将身后的孩子扯到陆盛面前,又将其他孩子挤走,她家家宝跟这些寒酸的孩子不一样,这可是他亲侄儿,总不能教一个赔钱货却不管他,人家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陆盛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做出肥水流向外人田的事。 陆张氏志得意满,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陆盛打量着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整洁,没有像旁边的几个孩子一样身上到处都是泥土灰尘,一张小脸灰扑扑的,陆家宝脚上的鞋子干净到不染尘埃,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布鞋,就像是没有走过路一样,人看起来瘦巴巴,眼神怯生生的悄悄看着他,见他打量着他,吓的又往他娘身后躲。 陆张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孩子关键时刻躲什么躲,大大方方的让他看啊,这可是你亲堂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感受到母亲的怨念陆家宝挪动着脚步从她的身后出来,只是不敢抬头看他。 陆盛忍不住腹诽,这是从哪里看出跟他相似的? 说是他的堂侄儿,也不过是沾着点亲戚占着辈分的称呼罢了,自从他爹从陆家村搬去镇上跟村里人都疏远了,他也是记事之后才回到村子,跟他们更没有什么交情,当时村里的族老和这些亲友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霸占家里的资产这些事,只怕是都忘光了。 他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伎俩,毕竟没有成功,但是一直到他面前找存在感就有点拎不清了,还算这些人要点脸面估计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不然为何只来了一群妇人,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男人们都默不作声。 若是他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家里的女人自作主张,都是做母亲的一番苦心,他一个男人自然不可能跟妇人计较,此事也就作罢,甚至还能拿这件事将以前断掉的情分续接上,呵,一箭双雕。谁说这些人都是傻的,他看一个个都机灵的很呢。 估计是看他昨日跟同村人所聊甚欢,眼下又利益动人心,小心思又藏不住了。 陆盛身后陆母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陆红荷一双眼也是恨不得喷出火,这些人这是猪脑子,不会真以为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当初是怎么算计他们家的又是怎么嘲笑她的,还真以为她忘记了?想让她们家孩子入门,甭想! “呸,陆张氏你也好意思说这话,我都替你脸红,你怎么敢攀扯盛哥儿,盛哥儿可是生来就不一样,小时候不去学堂就比那些读了几年书的孩子聪明,你家家宝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咱们谁不知道啊?在我们面前装什么装,就他那放个屁都能将他吓哭的性子,你还是别在这满嘴喷粪了。”魏氏将她的儿子陆兴学推到陆盛面前,一张宽脸上细眼微眯由怒转喜,“盛哥儿,你看看我儿兴学,是个稳重的好孩子,你估摸着有没有资质,若是愿意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跟着你学几个字,省的日后大字不识一个惹人笑话。” 这话说的客客气气,陆母和陆红荷脸色好了不少。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要是真按照辈分来说这些可都是他的侄儿,但是那个张氏说话就让人生厌,魏氏却将自己放的谦卑,让人不忍拒绝。 只是陆盛还没来得及回话,这些婶娘们就相互谩骂起来,张氏骂魏氏吃相太难看,明明都是打着一样的主意,偏生她说的假惺惺;魏氏骂张氏求人没个求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丢谁的人,张氏的妯娌何氏本来好好的看热闹,被张氏牵连拉下水,何氏本就跟她不对付根本就不可能帮她,冷眼看着两个人骂起来。 有人骂架有人旁观,自然也有人下场拉偏架,不过就是七个女人愣是制造出一种百人团战的架势。 孩子看着母亲被辱骂,大人打不过,直接去欺负小的,首当其冲被欺辱的就是张氏的孩子陆家宝,他本就是个胆小体弱的孩子,几个孩子还没碰他呢,他就扯着嗓子哭起来,看着瘦巴巴的一个,没想到哭起来还挺有气势。 听到儿子哭嚎的张氏从混乱中脱身,一个转身扑在他的身上,“我的家宝啊,我可怜的孩儿,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小崽子下手这么狠”张氏头发散乱,扒拉着他的衣服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查了几圈连一个指甲印都没有,张氏哭天抢地的声势直接被卡住,见众人还看着她们娘俩,她怒气冲冲的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儿没受伤算你们好运。” 被人看了笑话,张氏恼羞成怒又对着儿子一顿骂:“没人打你你哭什么?你娘我还没死用不着你哭丧,怪不得陆夫子不肯收你,就你这样爱撒谎的孩子谁肯收你啊,我看你也压根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不读正好,省点钱日后存起来给你娶个媳妇。” 陆家宝眼里还噙着泪,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顿时一声不吭。 张氏一把抱起陆家宝,带他回了自家男人那里,临走时还埋怨地看了陆盛一眼。 罗蔓看的清清楚楚,一向无动于衷的温润如玉的陆盛嘴角抽搐了一下! 虽然很没有公德,但她还是笑的肩膀耸动,手里的炒黄豆都差点握不住散在地上。 那一瞬间她都读出了他眼里的无语和懵然,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明明他一个字没说,事情刚发生又结束了。 罗孝彦无奈地看着大姐,这边刚有点动静大姐就带着他们过来躲着人默默围观,不但不为陆夫子担心,竟然还从荷包里拿出一把炒黄豆分给他们几个,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这一会只顾着替陆夫子忧心了,这几个婶娘一看就不好惹,万一他扛不住压力同意教他们读书那不是耽误他们姐弟吗? 他又不傻,更不是烂好人,人越多就越分散夫子的精力,陆夫子一天下来本来就够繁忙疲惫,要是一下子再带七个孩子那不是更没有精力了吗?而且读书这事本来是大姐最先想出来的办法,凭什么他们看见什么好的就想着分一杯羹。 虽然走了一个女人,但是还剩下六个都眼巴巴等着陆盛拿主意呢,罗孝彦的心紧紧揪着,不住地在心里祈祷,陆夫子可千千万不要同意啊,以后他一定好好读书,再也不觉得读书无聊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几个爱学习的弟弟妹妹他都不能怎么随性下去。 罗蔓一扭头看到罗孝彦紧张的呼吸缓慢,双眸满含期待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她道:“张嘴。” 罗孝彦不明所以,还是张开嘴巴,罗蔓把手中的炒黄豆塞进他的嘴里,“吃。” 罗孝彦一边嚼着炒黄豆,一边用眼神询问她这是做什么? 罗蔓笑着说:“你以为你的陆夫子是个傻子?你也太小瞧他了,只要他不想,没有人可以逼迫他,但凡他同意了,那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有自己的道理。你就是再不愿意,难不成还能跑到他的面前说,‘夫子,你以后就只教我们,千万别教他人了’这种话?普世的价值观里你这种想法比较自私,但我是你姐姐,自然知道你是为了自家人好,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可你要是到他面前一说,你想让他怎么想你?” 罗孝彦咽下口中的豆子,从自己手里抓几粒填嘴里继续吃,还别说这豆子真香。 他一边吃一边说:“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这才哪到哪啊?有时候可以曲线救国,若是这样也不行,那就静观其变。” 罗孝彦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四娃五娃还有陈莺人小鬼大,见有人要抢他们的夫子,直接急了。 四娃更是恼的双目圆睁,他气呼呼地对五娃和陈莺抱怨:“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要求夫子?这就是红眼病,见不得人好!什么叫做他们很聪明,他们很聪明吗?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五娃沉默,他相信陆夫子自有应对,一旁的陈莺忙不住地点头,“四娃你说的对,那我们怎么办啊?” 这把四娃难住了,他又不是夫子,不能替他做决定。 三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看着陆盛应对。 备受瞩目的陆盛不紧不慢地道:“你们想让我收下他们?” 几个女人恨不得把头点断,“可不是,我们瞧着罗家姐弟几个都能学好,我儿肯定不能差了。” 罗蔓和罗孝彦齐齐翻了个白眼,这话是怎么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倔强陆兴学 陆盛听到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气急反笑:“诸位望子成龙是好,但是盛自知才疏学浅,恐怕不能担任他们的夫子,若孩子真的聪颖过人,那就更应该寻得一位德才兼备的当世大儒来教导,这样才不会辱没他们的天资。” 罗蔓偷偷笑起来,这句话不可谓不毒辣,没想到生也有这样刻薄辛辣的一面。 几个婶子一脸尴尬,都不是傻的,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里的讽刺,要是孩子有天分没道理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对孩子都不上心又怎么能怪他人苛责。 她们可没有看到罗蔓姐弟给什么拜师礼,眼瞅着这个便宜自己占不了有些急了。 “这孩子还小,盛哥教他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请什么大儒哎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女人苦着脸说。 “是啊,我看罗家姐弟盛哥教的不也挺好的,我们也不求别的什么,就让他们跟着旁听,不用特意去管他们。” 陆盛摇头拒绝道:“他们可以不管,但是我自己的学生不能不管,没道理正经的学生不教反倒让一群旁听生耽误精力,诸位请回,若是真的为孩子考虑,江南学风昌盛,有名有才学的夫子多如过江之鲫,大可为他们找一位适合的开蒙,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罗蔓觉得陆盛的这个建议也算是中肯,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一下子教导这么多毫无基础的蒙童,古代的教学可不跟现代一样,现代那是集体教学,古代是以个别教学为主,别看她和几个孩子在一块上课,但是进度是不一样的,就像她和五娃还有陈莺学的比较快,不过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和罗孝彦、罗孝奉、四娃和六娃他们岔开了,陆盛在教他们之余还要额外布置课业。 这就加大他的教学工作量,不是外人看着一块上课读几段书写几个字那么轻松的事。 但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不多,魏氏是其中一个。 魏氏心里已经放弃了,虽然知道这只是陆盛的托辞,毕竟上赶着不成买卖,她不像张氏那样没皮没脸,自然知道他们村以前对待陆盛的态度,就是求了也必不可能成功。只是她儿子一向崇拜陆盛这个堂伯父,每当篝火燃起,马车附近响起孩子们的读书声,儿子渴望的眼神就让她心里一软,当娘的为了儿子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总要尝试一下才知道结果,如今只能对不起儿子了。 魏氏愧疚地看着儿子,陆兴学眼里满是失落。他知道盛伯父不想收他做学生,罗蔓的几个弟弟明明年岁跟他差不多,此前也没有读过书,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只是没有学罢了。 陆兴学倔强地道:“堂伯父,我不聪明,但是我踏实肯学,罗家姐弟无论是聪明也好愚笨也罢,堂伯父都能不厌其烦地教他们,我为何不行?江南的夫子再好那也不是我想要的,若是没有这一出我必不会提,但是最小的蒙童不过才三岁,我难不成比他还要差吗?” 罗蔓挑眉,这个叫陆兴学的孩子还真是不一般,说的话竟让陆盛一时愣住,他既没有收她和几个弟弟的束修,更不欠他们什么人情,所以陆盛能答应这个吃力的事其实也挺让她惊讶的。 就在罗蔓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时候,陆盛对于这个勇于争取机会的孩子内心充满好感,他眼神温和,轻轻一笑,道:“你很好,并不比任何人差,只看你敢质问我并且为自己争取机会就不愧你的名字,只是兴学,机会这个东西要看在什么人手里,你们以为我占着辈分,喊我一声堂伯堂叔父我就要让你们行这个方便,但是出力的是我,做事的也是我,这个机会我愿不愿意给,那就要看我自己的心情。” 他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如今我不愿意,所以,你待如何?” 陆兴学道:“堂伯,若是因为我娘带我逼迫你收我做学生这事,我向你道歉。我娘是为了我好,但是父债子还,母亲做错事,也应该是我的责任,你不愿意收下我,我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失落罢了…堂伯父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学问最深,性格最好的人,我虽然不如您幼时有天资,但我也有一颗向学的心,所以我恳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兴学语气诚恳,听的她母亲泪眼汪汪。 罗蔓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这里的孩子身高体重都比实际年龄小,估计有七岁了。 他那双眼睛乍一看和他母亲有些相似,都是偏狭长,但是隐约可见比他母亲魏氏的要精致,眼皮单薄睫毛修长,有狐狸眼的雏形,看起来精明并不如他性格一般沉思、缜密,细看他瞳孔偏茶褐色,凝视别人的时候就显得纯稚,冲淡了脸上的伶俐。 无论什么时候对学识向往的热情都是最能打动人的,陆盛自己就是求学艰难,自然不可能不欣赏这样的孩子,罗蔓发觉他有些心动,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仍在克制着。 陆盛一脸淡然地道:“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很抱歉,你没有办法打动我。” 陆兴学眼眶微红,脊背挺直,哪怕陆盛又一次拒绝了他不肯低头,他沉默地立在原地,对于旁边的讥笑不以为意。 这些女人眼见自己的孩子没有机会,对于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并不高看一眼,反而指指点点甚至抱着恶劣的心思看他一次次碰壁。 也正是因为陆兴学的举动,这几个女人不但不生气陆盛拒绝她们的请求是不给面子,反而开心陆盛格外有底气坚持,比起陌生人得利,熟悉之人的成功更令人如鲠在喉。 魏氏太清楚她这些亲戚旧故是什么心思了,不忍心孩子再遭受她们的讥讽,她颤抖着去拉他的手想带他离开,结果他又上前一步,彻底离开魏氏的身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个小测试 罗蔓以为他是要对陆盛再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最后争取一下,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只见陆兴学站在陆盛面前,一脸认真,小手指着她道:“堂伯父,你如此不看好我,不正是觉得他们几个天资比我好吗?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如果让我和他们比一比呢?我要是比他们厉害,你会不会收下我?” “不会!”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罗姑娘姐弟资质如何从来不是他考虑的因素。 罗蔓都要为这个含泪欲滴的孩子掬一把同情泪了,你说你崇拜谁不好,偏偏崇拜一个狼心似铁的陆盛。 陆盛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人群中躲藏的少女,和她一脸看好戏的状态不同,她身边身形高大眼神稚气未脱的少年眼里的祈求都要漫出来了,几个还没有她腿高的几个孩子也是手拉着手一脸期冀。 陆盛无奈扶额,内部出现了矛盾,他算是看出来了,罗蔓不在乎他收不收学生,孩子们倒是心思重,不愿意他再招收新的蒙童进来。 只是陆盛实在不能否认,眼前这个孩子眼里的认真和坚毅令他动容。 “你如今说这话是为你自己求的机会,还是为了他们?”陆盛眼神示意旁边几个完全在状况外的孩童,还有一个抱着母亲的腿,对这边的风云涌动压根不感兴趣。 陆兴学迅速的看了他们一眼,摇头道:“自然是为了自己。” 陆盛颌首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但你不是跟罗家姐弟比,而是接受我的考教,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了我不会再留情面。” “是。”陆行学忍住眼中的兴奋,尤带不解地问道:“先生要如何考我?” 陆盛一脸沉思还没回答,旁边的几个妇人见陆盛心有动摇,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将身边的孩子硬拉着到他面前,语气讨好,“盛哥儿,你既然给了他机会,也考虑考虑我家孩子,这孩子跟他一样,都是一心向学,心思单纯的很,就是嘴笨舌拙。” “可不是,都是好孩子…” 她们正要再说些好话,陆盛突然道:“这自然可以,他们若是愿意那就一同接受考教,我只会收一个学生,所以…” 所以,他们现在成了竞争对手! 原本一团和气的逼问小队,忽然间成了一盘散沙。 罗孝彦扯了扯罗蔓的衣袖,“大姐,我怎么觉得陆夫子的话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他有点想不明白。 罗蔓微微一笑解释道:“陆夫子是打算收陆兴学当弟子呢,当然这要等他考核结束之后才能成,不过这对陆兴学来说可真是一件好消息,只是她们现在还没有参透他话里的意思,以为即使考核成功也不过是如同我们一样教一段时间就结束了,弟子可不一样,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可是堪比亲缘关系,其中的门道多着呢。” 见罗孝彦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摇着头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在你陆夫子的掌控之中,是他看上了陆兴学才有了这个比试,你没有看出来吗?他们现在完全忘了找我们的麻烦。即使陆兴学真的入学也跟我们产生不了什么利益冲突,因为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弟子,我们却是拿好处的最多的那个,到时候估计他要烦我们了。” 罗孝彦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知道对他们日后没有什么影响就放心了,反正陆夫子的品行他信得过。 “那他打算如何考核呢?” 罗蔓摸着下巴沉吟道:“那估计就是老一套了。” 考核弟子无非是品德才行,简言之就是仁义礼智信,如今小家伙们都还没入学,考教学识显然不可取,不过……若是她的话,虽然他们没有学过什么东西,但是当下叫他们跟读几句诗,看谁最先背出来,其一可以看这个人的短时记忆能力,也就是智;其二可以观察他们是否用心对待比试。再不济也可出一两道思辨题,从问题解决的过程中看出他们的行为处事的方式和自己是否有异,历史上许多名人拜师不都是这个调调,一般不说人话,就看你自己悟出什么道理。 陆盛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快速的出了三道题,和罗蔓想的没什么出入,第一个是背诵。 陆盛道:“此诗文名为《箜篌引》,我只教三遍,若是能完整背下来才算合格,若是都背下来,那就以时间为准。” 罗蔓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箜篌引》可是三国时期曹植的诗,一般诗词要么是借物抒情、借古讽今,要么就是表明哲理…无外乎这么些,《箜篌引》是曹植借诗表达自己无法建功立业的抑郁,陆盛这是心有共鸣?可是再怎么着,拿这个来考教几个按年龄也就一二年级的孩子,不觉得有点夸张了吗? 罗蔓还不能表明自己听懂了什么是《箜篌引》傻乎乎地跟着众人一起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 直到陆盛一首诗念完,除了罗蔓,全场的人都一脸蒙圈,就连一直执拗倔强的陆兴学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沮丧不安。 妇人们不懂,只认为这是正常的流程,看到孩子半天反应不过来,恼恨的对着孩子的脑袋拍了一巴掌,骂道:“发什么呆呢,还不赶快背,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蠢死你算了。” 孩子一个个欲哭无泪,陆兴学稳了稳心神,镇定道:“夫子既然说是要诵读三遍,此为第一遍,还请您继续。” 陆盛自无不可,抑扬顿挫地将最后两遍都念完了。 他还坏心思地让陆红荷回马车拿出一根香点燃,一边看着香慢慢燃烧,一边慢悠悠地等待着几个孩子上前来找他背诵。 微红的火光在晨曦中明明灭灭,香烟袅袅升起,远处几个孩子的父亲叔伯爷奶们急得浑身冒汗,身边的妇人也是爱莫能助,白着一张脸,第一次觉得自家孩子蠢笨如猪。 “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办丰膳,烹羊宰肥牛…烹牛宰肥羊…嘶溜…阿娘…我饿了,小肥羊好吃吗?”孩子磕磕绊绊连第二句都没有背下来,成功把自己绕进去,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渴望地问着自己的母亲。 孩子的母亲羞愤欲死,尤其在大家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打扰剩下的几个还在背书的孩子,更是让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女人冷笑一声,大步上前,对于孩子的问题默不作声,手捂住孩子的嘴,连拉带拽地将人给带走了。 罗孝彦肩膀耸动,脸上憋的通红。 罗蔓也是忍俊不禁,这小孩还挺可爱的啊,该说不说她也饿了,想吃小肥羊牛肉火锅,牛杂汤羊肉泡馍……不行不行,再想下去她也要流口水了。 陆盛双眸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不枉费他选了这样一首诗。 还剩下五个孩子,魏氏紧张的手心出汗,看到儿子还算镇定,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努力的背着拗口的诗句。 眼看着一炷香就要燃烧殆尽,何氏的儿子直接哭着放弃了,嚷嚷着太难了,前半段还没背下来,后边的早就忘了是什么。 何氏又急又气,别的她还能帮一帮,这诗她也听了,一句都没记住!刚刚还笑那小孩背着流口水,可是人家好歹也记住两句,她突然一阵心虚,别是自己太蠢,所以儿子像自己? 陆兴学就在他的哭声中走到陆盛的面前,镇定自若道:“请夫子抽查。” “那就从头到尾背一遍。”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声音稚嫩的孩子背的流畅又清晰,完美复刻了陆盛的要求。 他停下之后,紧张的看着陆盛。 陆盛点点头,“尚可。” 魏氏捂住心口,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陆兴学虽然激动,但是还算淡定,“夫子,接下来的题目呢?” “不着急,等一等他们,若他们在一刻钟之内背完你们就继续比试,若他们都没有合格,接下来的题目只有你一个人进行。” “兴学明白!” 一刻钟转瞬即逝,地上的香也燃烧殆尽。 合格者只有两人---陆兴学和陆家名。 四娃五娃和陈莺仗着人小,身子灵活,一会儿跑到这边看热闹,一会儿跑到那一边。看着比试的结果出来了,三人又挤到罗蔓身边。 四娃小声地说:“大姐,这个我们也会背,我们也是合格的!” 罗蔓摸摸他的小脑袋,夸奖道:“嗨呀,你们太厉害了,不过,我更厉害,我早就知道你们都能背下来。” 三个孩子羞涩地笑笑。 四娃继续道:“不过…大姐,那个陆兴学很厉害,他比我背的快,只有五娃跟他一样快。” 罗蔓眼里闪过深思,宽慰道:“可是在姐姐眼里你们都很棒,他背的又快又好,难道你们背的就不快不好了吗?不必妄自菲薄。孔子还说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呢,日后严格要求自己,就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五娃深以为然,慎重地点头,眼里燃烧起战火。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兴学拜师(上) 这时候罗蔓还不知道眼前的小男孩将是五娃读书路途中最大的敌人,不过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是洒脱一笑。 人生在世哪能一帆风顺,有挫折、有竞争,起起落落才是正常的,这是真实的生活,他们不是故事里生而有异的主角,自然要在逐利场与人竞争。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相信五娃一定可以解决好这些问题,愚蠢的人才会害怕和人争夺,而真正有本事的往往会相互追赶,彼此是亦友亦敌的存在。 有比他还厉害的人正好可以让五娃紧紧皮子,省的到时候进了学院发现自己比一些蠢物要有优势就得意洋洋恃才放旷,平白惹人厌烦。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悬念,第二轮比试中,另一男孩败落。 陆兴学是真的万众瞩目,在众人的期待下走到陆盛的面前。 陆盛面上淡定自若,先是恭喜他走到这一步,随后说出的话让场面一片混乱。 “看来你真如自己所说,确有几分实力。能走到这一步,就证明你的智力绝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你年纪尚幼,只要好好培养绝对有所成就。”陆盛微微一顿,眼看时日不早该启程赶路,决定速战速决。 他看着陆兴学一脸欢喜的样子冷酷道:“你怕是还没有明白,继续考教下去意味着什么。” “请夫子明示。” “你和罗家姐弟不同,我是因为欠了他们人情,所以才答应给他们开蒙,但是你却是要入我门下,成为我入门弟子的人。落子无悔,一旦你选择继续考核,只要你成功了,那就不会再给你拒绝的机会。” 陆盛看众人不太明白,仍旧一脸欢喜地以为认他做夫子成为他的入门弟子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其实不然,也只是在和安村,在这个逃荒的时候,才显得他的学识比较重要,但是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白身,并未参加科举,取得功名,和那些真的大儒比起来自然是学识微薄。 且不提他日后会取得何等成就,若是陆兴学日后没有出息还好,只要他一朝成龙,再回看自己当时拜师时的境况,会不会有被诓骗的感觉,怪罪自己并未有向他说明真实的情况。 陆兴学,人如其名,是唯一可以媲美五娃的聪明孩子,只是比起五娃内秀于心,细致入微的性子,他性格过于执拗,容易刚愎自用,因为他坚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完成任何事,比起聪慧而不自知的人,他是慧而知之。没有发生什么事还好,一旦让他产生错误的认知,那么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加快两人走向分崩离析的推手。 老师曾告诉过他,“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荫。”还不如现在说开了,让他自己选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罗蔓看的分明,陆盛这是动真格了,他是真的要收下这个聪慧过人勇敢坚强的孩子。 他不但开始解释为什么要出这些明显很离谱的考题,也让在场的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知道,成为他的弟子并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日后会被他的身份所累,遭人耻笑,而只要他一日是弟子,这身份耻辱都无法洗去,哪怕他日后成个一方父母官行在在御前,一但他死了,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弟子也要替他摔盆哭丧。 陆盛声音很轻,“就这样,你还愿意继续拜我为师吗?” 一时间原本上赶着去求他收下自家孩子的妇人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不少人在心里腹诽,不过就是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怎么还惹出这么麻烦的事儿来?当什么入门弟子,听起来就很吃亏,没听说都要被人耻笑吗?这可不行,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以后的选择多了去了,没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这就是凡事只听一半儿,专捡自己愿意听的听。 魏氏和陆兴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氏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兴学就明显是呆住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私心里无论陆夫子说什么,他都不在乎,反而觉得陆夫子真诚,是真的在为他考虑。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平白捡了一个有才学的先生有什么不好,虽然他嘴上说的可怕,但是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天底下哪有全是好事没有坏处的事? 陆兴学认为这点儿后果他是能够承担得起的,正要向陆盛表明态度,魏氏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见他一脸笃定,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咳嗽一声,陆兴学没有回头,但是也暂时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罗孝彦咂舌,“大姐,这陆夫子说的也太吓人了,怎么感觉认了他做夫子就跟进了火坑一样,这辈子也爬不出来了,就像…就像…”挠着头半天也想不出来。 五娃接话道:“就像是突然间认了一门极品亲戚,像大伯母那样的。在你日子越过越好的时候,有一门像大伯母那样的亲戚突然上门认亲,而且像个吸血虫一样,你怎么甩也甩不掉,不但拖累你,让你声名受损,你还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样想你心里难受不难受?是不是觉得还不如一开始没有这门亲戚?” 罗孝彦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拜陆夫子为师明明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为何要如此贬低自己,让别人三思而行?” “你们说的都很对,这就是他智慧所在了,你们日后学着点儿。”罗蔓先是夸奖一通,沉吟片刻后将其中的疑点给他们讲明:“你也都说了是三思而行,凡事都有两面,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将坏的一面展现给别人,那就是考验他们面对风险时有没有魄力去承担,可以最大范围的排除一些偷奸耍滑的小人之流,选出自己想要的人,之后再将好的一面悄悄露出来,有了利益做捆绑,关系更牢靠。” “哦~”几个孩子若有所思。 罗蔓继续道:“所以呀,咱们就静静的看着。” 这件事伤害最大的还是陆母,以前陆盛拜先生时她就了解过此事,但是拜师毕竟是一件喜事,乐的她准备了好几天的束修,结果还没送出去。 但是如今被拜师的成了她儿子,她就乐不出来了,她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天上有,地上无,但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就是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膝下空虚。如今突然间收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做弟子,跟认个干儿子有什么区别?日后说亲怎么办?谁家姑娘不介意?再一个弟子就跟半个儿子一样,家里的什么东西都是要有他一份的! 越想陆母脸色越扭曲,盛儿真是太胡来了,收弟子这么大的事能是说收就收的吗?仅仅凭借着三道考题又能考出个什么名堂,她突然扬声道:“盛儿,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收弟子那都是有功名的秀才举人老爷才做的事,你还没去科举呢,收弟子有什么用?这不是白白耽误人家孩子?所以啊,兴学这孩子也是,别跟着你堂伯父胡来。” 陆兴学嗫喏着没有说话。 陆盛是毫不在意。他若是愿意,他就多了一个聪明的学生,他若是不愿意,也不过就是少了一个学生但得了清闲,左右都没有什么损失。 见没有人搭话,陆母僵硬地笑笑,“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都有自己的主意。刚刚盛儿说的也没错,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别再提什么学生、老师之类的话了,等以后去了江南什么好老师见不着?只要孩子聪明、踏实、奋进,这点子时间还是耽误得起,盛儿不也是十几岁才开始入学,哪里就晚了呢?” 陆盛凉凉地提醒,“还是有区别的,我确实比别人晚许多,如若不然,这个时候我也该科考,再大言不惭的说一句,运气好了也能考得秀才。” 陆母讪讪一笑就不敢再说了,当年确实是他们做父母的耽误了他,都说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他们仗着孩子聪明,没给他找个好先生教导,日子再差也要比现在强许多,越想越心痛懊恼。 这个时候陆母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该不会自己儿子真觉得以后科考无望,所以才想着找一个学生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然刚刚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怎么着也不像是诚心诚意招收弟子的样子。 陆母挑剔的打量着陆兴学,瘦巴巴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精明,一张脸跟他娘一样,轮廓虽有但精致不足,小小年纪偏生还板着脸,更是不讨喜了。 唯一的优点也就是盛儿亲口承认的聪明,不过,比起聪明罗家姐弟好像也不差,为什么不收他们,偏偏要收这个陆兴学? 五娃乖乖的站在罗蔓的腿边,突然感到一股挑剔打量的视线,奇怪的看了看,没找到是谁。 这点罗蔓有话语权,因为她认为她的弟弟们值的更合适的,陆盛虽然不错,但是未必就是最适合几个孩子的,是以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更何况平白无故给孩子找半个爹,她可没这癖好,尤其是陆盛的年纪比前世的她还要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兴学拜师(中) 人就是这样,当这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不但不珍惜反倒要思考日后会不会遇见更好的机会。 拜师可不像找工作,不想干就不去了,这师傅一旦认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背叛师门就是数典忘祖,那是被戳脊梁骨一辈子直不起腰。 与其承认自己丧失良机,不如拉别人下水,看着魏氏母子迟迟没有反应,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人直接嘲讽嬉笑道:“我听着盛哥儿和陆大娘这话都挺有道理,要是日后盛儿一直考不上秀才,兴学这孩子反倒成了秀才公,那可是要被同窗们耻笑有这么一个白身的先生,魏氏啊,你要考虑清楚要不要让你家孩子继续考下去了。” 魏氏本就是爽利火辣的性子,当时没有直接同意甚至阻止兴学答应,只是因为权衡利弊,不想让儿子因为一时冲动就做下错事,现在她想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她好,巴不得她拒绝呢,也不想想凭什么?她儿子就是比她们的孩子聪明,不服气也不行! 于是她当场骂回去,“你们那如意算盘打的我就是个聋子也听到了,盛哥儿那自谦的话你们还当真了不成?就算我儿有天大的本事,那也要有夫子肯教,盛哥儿慧眼识英才,我们也要知恩图报,哪怕他日后真的毫无建树,我儿本就是他的侄儿,侄儿养堂伯父有什么不该,承了他的教诲,就要承担这份责任,我魏氏养的儿子可不是孬种!” “好你个魏氏,我好心好意劝你,你骂谁是孬种,别忘了这可是才第二场呢,就算你们答应了若是最后一关过不了那也白搭!” “呸。”魏氏啐了一口,冷笑道:“那也比你们这些一关也没有过的强。” “你什么意思?我跟你拼了”有冲动的妇人脑子一热就想和魏氏撕扯,旁边的人连忙将她拉住。 魏氏何曾怕过这个,淡定地看着那边拉拉扯扯的一群妇人,她不怕事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跟这群人纠缠下去,若是影响了兴学的好事就不妙了,对她们喊道:“快些打住,你们无非是想我儿跟你们儿子一样,可是他偏偏得了盛哥儿的青眼,我就是再糊涂大字不识一个也知道这是他能得到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我家兴学好歹也叫你们一声婶婶,我不盼着你们对他多好,可是你们就是这么对我儿子的?可不是我儿子让你们家孩子败落,既然是比试,那必然全凭借自己的本事,自己没事又能怪得了谁?” 魏氏这一顿痛骂简直就是将她们的脸皮扯下来丢在地上,只因说的句句在理情真意切,那些心怀不满的亲眷们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魏氏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见儿子一脸担忧,她笑着道:“兴学,娘支持你,你尽管去试试,若你堂伯父日后成了你的老师,你一定要好好学,给你老师争口气。”也给你娘我争口气。 “娘,我知道了!”得了准信,陆兴学这才放下心来。 陆兴学眼睛晶亮,冲着陆盛大声道:“夫子,我想清楚了,我要继续参加考核!” 陆盛地闪过一丝幽光,又极轻的笑起来。 陆盛的目光本是看向别处,任女人们互相攀扯怒骂毫不在意,听到陆兴学的话这才收回目光淡定地出题,也不再废话,直接道:“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教’自始至终都是国之根本,你认为何为‘教’?” 甫一听到题目罗蔓直接愣住,掏掏耳朵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陆子苍这是一点儿也没留情面呀,根本不把孩子当成孩子,科举里的策问题目也拿出来考问陆兴学? 不仅陆兴学愣在当下,只要是读过一两天书的就该知道,这题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回答清楚,五娃和陈莺也是一脸懵,陈莺杏眼圆睁,她失落道:“阿蔓姐姐,陆夫子问的我听不懂。” 这戏看到这也进入尾声,罗蔓将几个孩子拉离开人群,悄声道:“你们不懂,大姐也不懂,咱们都是同一时期读书写字的,我们没学过这些又如何能明白呢?” 罗孝彦挠着头很是赞同,“对啊,我们都没学过,为什么要出一道我们不懂的题目呢,咱们好歹也读过两天书识过几个字,我们都不知道,那个陆兴学可是大字不识,又怎么会知道?只怕他拜不成师了。”他一脸惋惜,边走边摇头。 多好的机会啊,现在谁不知道陆夫子的本事,就单单看四娃五娃两人行事越来越有章法就知道跟着他绝对没错,学到的东西可多了。 罗蔓在心里道,那可未必。 四娃皱着眉,觉得不对,“大姐二哥哥,我觉得不对,要是夫子不想收弟子那完全可以第一道题就出的更难一点,不至于等到第三题才开始为难人,而且,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夫子为什么要这么费力的去做?” 罗蔓没有说话,看着孩子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的样子,要不是他们个头太矮,脸蛋稚嫩可爱,真是有种回到大学时光的错觉。 陈莺纠结的很,讨论半天还是半懂不懂,见罗蔓停下看向身后人群中脸色涨得通红的陆兴学,扯了扯罗蔓的衣袖道:“阿蔓姐姐你不要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老成持重的小男孩像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一样,接受众人的奚落指责。 罗蔓不用听也知道她们说一些什么。 刚刚被魏氏挤兑,以为她的儿子就能成功拜入陆家就不敢将人得罪狠了,如今见陆兴学急的额头冒汗,那嘴巴就跟拿针线缝上了一样,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世报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有的说还不如早早放弃,省的耽误了大家赶路的时间;有的说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了别人的机会;还有一个说五十步笑百步,早失败有早失败的好处可丝毫不记得,这件事本就是她们自以为是闹着要占便宜,这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又因为一同比试自家孩子败落就心怀嫉妒不满,对一个孩子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要她说这魏氏还是关心则乱,这个时候就不该让旁人过多的打扰他,无论陆兴学最后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想对于今日的窘迫和无助这个孩子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但这不是被人肆意嘲笑的理由。 罗蔓收回视线,见五娃一直沉思愁眉不展,几个孩子各自的意见想法都说一圈了也不见他开口,刚刚不是还挺在意那个陆兴学的吗?看眼神就知道是把他当成对手了,这怎么才一会就不待见他了? “五娃,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罗蔓道。 五娃眉头皱的紧紧的,思考了好一会才道:“大姐,我觉得这是陆夫子故意的。” 罗蔓哦了一声,“说说你的观点,大姐我啊就当一回旁听客,反正这事还要好一会闹腾呢,结果如何咱们看看就可以了,不要过多掺和。” 几个孩子点点头,若是陆夫子成功收了一个弟子他们也为他高兴,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亲学生,和那些凑热闹占便宜想要分散夫子精力的人不同,他们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对他冷言冷语,若是夫子没能收他为弟子,他们更犯不着搭理,日后再也没有什么瓜葛的人还不值得浪费心神去关注。 五娃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甚至看破了陆夫子的用意,在罗蔓含笑期待、二哥四娃他们急迫的目光里他娓娓道来。 “我一开始也是跟四娃想到一块去了,以为陆夫子不想收陆兴学为弟子,可是转头一想也不对。 就像四娃说的,如果不愿意那就犯不着大动干戈,陆夫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道,怎么可能下这样多余的一步棋,所以我就猜测既然不是厌恶他为难他,那就必然是真如陆夫子自己所说,想要收一个弟子。 这题目是弟子考核题目,而参与考核的还是没有开始学习的孩子,难不成这个考核就真的是为了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吗?若真如此那不就和前面的想法相违背。 所以我斗胆猜测,陆夫子根本不是在考教他做文章的本领,而是敢于质疑的精神。” 罗孝彦听的目瞪口呆,这五娃也太厉害了,脑袋瓜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从一个题目里看出这么多门道呢? 四娃和陈莺倒是不觉得多吃惊,五娃一直很厉害,他想到这些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反倒是二娃哥哥的表情更让人觉得惊讶些。 陈莺得了解释也就不再追问,罗蔓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有了。”陈莺摇头道:“五娃哥哥讲的很清楚,只要陆兴学敢质问这个题目为何意,为何出这个题目后却不为他解释,只要他敢说那他就能成功了。” 在罗蔓不着痕迹的带领下,姐弟几个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又恰好可以将人群中被围困的孩子看个真切,她慢悠悠地道:“五娃还真是尽得陆夫子真传,推理的是一针见血,你们陆夫子正是这个意思。还有你们不要小看陆兴学,如果他真的成了陆夫子的弟子那才是真的厉害,五娃刚刚说的固然是一个方法,但是还有一个最为简单也最为困难的方法。” “是什么?” “放弃回答!” 看着几个孩子一脸懵然的表情,罗蔓笑着道:“这个也很好解释,孔夫子常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样的人才是聪明的,但是很少有人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和不足,尤其陆兴学对于自己的能力满心笃定,让他承认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才是最难的,这也正是你们陆夫子选择这样考题的用心之处,比起骄矜自傲的学生还是谦虚谨慎知耻而后勇的学生更得老师喜爱。” 陈莺咬着嘴唇,惊叹道:“陆夫子真是太厉害,怪不得时慕哥哥经常跟我说要是有什么麻烦就要去找陆盛哥哥,千万不要怕麻烦他,反正他都能摆平。” “那当然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让他来当你们的启蒙夫子呢。” 系统:这一题我会,因为他不要束修~ 罗蔓:闭嘴! 五娃知道大姐这是借着陆兴学的事告诉他学业上要谦虚勉励,不能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卖弄才学,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只是大姐老是将他们当成小孩子,有什么教诲也不直接说,反而用这些拐弯抹角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参悟。 唉,这个家里估计也就只有他最懂大姐了。 罗蔓被五娃一脸“我都懂,你辛苦了”的表情弄的有些懵,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聪明人的毛病什么事都喜欢脑补,这会也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四娃忧心忡忡地道:“你们说他会放弃吗?要是他不知道这个考题真正的意义一直倔强不肯说话也不肯低头,难不成我们就要在这陪他耗着?” 罗蔓指着陆红荷又燃起的那一根香线道:“也不过就一刻钟的时间,咱们就当作歇歇脚了,等真正开始赶路的时候有你们烦的。” ------------------------------------- 陆兴学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香线一寸寸泯灭,烈火烹油的心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躲在人群里的罗家姐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他们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这样就可以像他的那些婶子们一样嘲笑他不自量力了。 可笑他竟然还想要挑战他们,夺取他们的求学的位置。只是堂伯父实在偏袒他们。 所以他们为何不留在这里?!是觉得没有悬念想要放弃了吗? 不对不对,都说罗家姐姐聪慧的很,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几个弟弟,怎么可能放过他,放弃这么好报复的机会。 放弃?放弃!他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兴学拜师(下) 陆兴学眼睛晶亮,唰地抬起头,差点扭到脖子。 他个子还小,虽然旁边围了许多人,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一个挨着一个,就像竹林里的竹子,看起来密密麻麻,但到处都是缝隙。 只要他想还是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 陆兴学在不远的地方,赫然发现几双款式一样的鹿皮靴子停留在原地。那是罗家姐弟的鞋子,整个流民群里只有他们姐弟穿一模一样珍贵的鹿皮靴子,他们没走! 这时罗蔓刚好抬头,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冲着他笑着点头。 陆兴学就像是得到什么密令一样,肉眼可见的冷静踏实下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魏氏身上,见她仍旧焦急不安微微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魏氏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有成算,小小年纪总是不苟言笑,行事做派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虽然儿子不让她忧心,但是情绪上头一时半会也控制不住,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百个鼓面被敲得震天响,周围的一切都听的不真切,对于儿子的视线只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安抚,可是不笑还好,一笑陆兴学就更愧疚,还是他过于蠢笨了,罗家姐姐果然聪慧,怪不得堂伯父偏爱他们。 陆兴学不再犹豫将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后又经过确认的想法说了出来。 “夫子,我放弃回答这个问题!” 稚嫩的童声掷地有声,像是晴天惊雷,魏氏总觉得周围更嘈杂了一些,大家的眼神更怪异,同情、嘲笑、不屑一时间场面精彩纷呈。 还不待众人出言发问,又怕听见他们说一些幸灾乐祸的话刺激到母亲,陆兴学急忙道:“我知道夫子出这道题的用意,所以我成功通过考核了,是也不是?” 这话是问陆盛的,众人一时又将视线转向他。 在场的除了魏氏母子只怕都希望陆盛摇头否认,然而陆盛笑着赞许道:“当然,你合格了,从此” “凭什么?我不服!” 一句话还未说完又被打断,陆盛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 他扭头去看,反对的是何氏,最开始抱着儿子陆家宝离开的张氏的妯娌。 何氏的儿子站在她身边,脸上一派懵懂,对于他娘突然的爆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读书多好啊,要是读书都是学那样又难听不懂的诗句他宁愿再也不学,他娘做什么发这么大火,再说了同不同意是陆夫子的事,他们也决定不了。 他扯了扯他娘的衣角,让他娘别说了,陆兴学他娘的眼神好可怕就跟想要吃人的大虫一样,他有点害怕,周围的叔叔婶婶眼神也怪怪的。 何氏本来还算按捺的住,但是瞧着比试越来越不靠谱,放弃考试都能成功这不是将人提溜出来耍吗? 她都在婆婆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将家名送进小课堂,跟着陆盛一起读书,话都说出去了但是由于儿子不争气比试输了,她也怨不得旁人,那是她肚子不争气生的儿子没人家厉害,她认了。 再不济她儿子也比她大嫂的孩子陆家宝那个软蛋厉害,她也不要求这么多,反正在婆婆面前也有了交代,她儿子可是第一关就通过了呢,哪怕婆婆再偏心大房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因此她也乐的在一旁看戏,现在告诉她比试就是个玩笑,她接受不了,她儿子家名凭什么不可以? 何氏拍开儿子的手,咬着牙指着陆兴学,怒气冲冲地问陆盛:“盛哥儿,我虽然是个妇人,但也知道考核不是这么回事?不能陆兴学叫你一声堂伯父你就心软收下他,要是按照辈分咱们陆家村的哪一个不是沾亲带故的,我家家名也是叫你一声世叔,你可不能这么心狠不给家名一个机会,他也是上进爱学的一个孩子。” “娘,我不喜欢学,我喜欢”陆家名小声嘟囔。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何氏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让他闭嘴,她真是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的脑壳发昏,她拼死拼活不就是想要给他争一个前程,日后别跟她和他爹一样地里刨食,世世代代都要看老天爷的面子吃饭。 一样是逃荒,陆盛就能活的滋润,他们就是朝不保夕。 这就是知识和能力力量。 就算是在丰全手底下做事,当时虽然被一些同村人看不起,可是等他们一家三口掌管着流民食物发放,哪一个还敢说重话,打脸声只怕都能让他们心里乐开花。现下只怕丰全的全部家当都落在他的手里了,这一份心机盘算全村的心眼子加在一起都没他的多。 只要家名日后跟着他学得一二,这辈子她是不用再替他操心了。 别看陆盛说的吓人,那都是吓唬蠢人的。真正明白的人知道,孝顺是责任,但是其中的好处可比这点付出好多了。徒弟就是半个儿子,要是陆盛这辈子不打算成婚生子,她儿子家名可就是最佳的继承人,就算有了孩子日后的家产也要有家明一份,哪怕再小,也比他们当爹娘能给的多。 所以最后这一道考核才让她火冒三丈,要是她儿子真的没本事也就罢了,偏偏她儿子只是年幼,平日里被宠坏了就知道贪玩,但是他也是成功进入第二次考核中的人,她怎么能不为他打算啊。 何氏见陆盛不说话,不敢耍什么花招继续逼迫,开始哭诉道:“盛哥儿,家名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若是非要收下陆兴学那就也收下他,只让他跟着你多熏陶熏陶,若是真的不喜欢读书那日后我们也不用费劲给他找夫子,若是后来喜欢上了,你觉得他顽劣无法教导那我们再另寻先生,总不能看着一个有天分的孩子这么荒废了,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不忍心啊。”说着说着,还真是讲到了自己的伤心处,要不是为了这个混小子,谁愿意做这样惹人嫌弃的事啊,一时哭的更大声了。 在场的也就何氏有这个资格说这话,谁让她的儿子第一轮考核过了呢。 比起其他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完整的孩子,这也算得上是极有天分的了。 在场的都是当娘的,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孩子打算,见何氏哭的可怜,就连她身边的陆家名也是苦着一张脸,让人看着有些不忍心。 陆家名心里直撇嘴,他娘哭的也太假了,这是什么好事不成,一个个争着抢着,烦都烦死了。 “娘啊,你别哭了,陆夫子又不是我爹不吃你这套的。我不想读书,你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别做那睁眼瞎了行不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陆兴学就是比我厉害,世叔愿意收下他才是对的,我只喜欢斗蛐蛐捉蚂蚱玩蚂蚁,书我是一句也不想读。” 陆家名这话丝毫没有藏着掖着,小孩清亮的声音郑重,脸上满是认真,眼里还有不赞同的意味,小小的五官展现出不同的神色看起来复杂极了,丝毫不知道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堪比小型炮弹,震的人为之一静,心里更是同情何氏了,这是养了个棒槌啊! 不远处的罗蔓没忍住笑了,这一家子还真是有意思,儿子无知无觉的揭穿老娘唱念做打的做派,对于众人争抢的机会更是一点也不在乎,人家都是娘老子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他这是对他娘恨铁不成钢,瞧那急的不得拽着他娘离开的姿势实在是太可乐了,这是生怕晚了一步陆盛被逼同意收他作学生,他的好日子就没了。 罗蔓努努嘴,让四娃去看,打趣道:“四娃,你看看他是不是跟你很像?” 四娃还没反应过来,踮起脚尖往人群里张望,左右打量了好一会才摇着头道:“不像,没我长得好!” 系统在罗蔓的脑海里笑的直打滚:“哈哈哈这还不像啊,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棒槌啊。” 罗蔓更是气笑了,轻轻的拧着他的小脸道:“你个臭屁的小屁孩,就你长的好看?那五娃跟你长得一样岂不是要乐坏了。” 四娃装腔作势地捂着被大姐拧过的脸蛋,嚷嚷着她太狠心了,就是嫉妒他的美貌。 五娃不想再看他一蠢相,捂着眼睛骂道:“别用我的脸做这种奇怪的动作!” “我偏不!”四娃挑衅地挑眉,又冲着陈莺和罗孝彦做了几个鬼脸,把五娃气的够呛,躲在罗蔓的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罗蔓一脸姨母笑看着孩子打闹,心情好的不得了。 但是何氏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心里顿时跟吃了秤砣一样,沉重的喘不过来气。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个不着四六的儿子,别人家的儿子不说跟母亲多亲热,至少在外人面前那是一条心,她的儿子倒是好,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娘假哭。 何氏气的心口痛,抹了一把眼泪,拧着陆家名的耳朵转了一圈,骂道:“好你个混小子,每天都胡咧咧什么,看我不打死你,读书多珍贵的机会,你竟然不知道珍惜,老娘在这为你哭天摸地你转头就将老娘卖了个底朝天,你是要气死我再让你爹给你娶一个后娘?” “哎呀,娘啊你儿子的耳朵都要掉了,疼疼疼…”陆家名揉着耳朵,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爹想给我娶后娘?”他连忙捂着嘴,眼神惊慌,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急忙中说出了实话。 好啊,这个陆大壮是反了天了,竟然敢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何氏气的连儿子求学的机会也不顾了,这个混小子早就知道这事竟然还要替他爹瞒着,摆明了跟她不是一条心,她当老妈子还没当够吗,就让他一直玩蚂蚱去,老娘不伺候了。 何氏脸色阴沉,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木棍气冲冲的就走了。 不一会就传来男人凄厉又不解的吼声,“何氏你是疯了?什么狐狸精,你发什么疯?” “疯?老娘今天就疯一回给你看看” “泼妇哎吆媳妇我错了别打了我错了” 造成这一切的陆家名瞬间收回脸上的惊慌失措,淡定地走到陆兴学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比我强多了,我娘就是胡搅蛮缠,你要知道当娘的看儿子是哪哪都好,所以,兄弟包容一下?”说完还冲着他挤眉弄眼。 陆兴学哪里见过这样痞里痞气的孩子,他一向是克制规矩的,不但对人礼貌,对着自己的娘更是亲近,哪里敢这么编排亲爹亲娘,让外人看笑话。 陆兴学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见他摆平了这件事也接受了他的好意,毕竟不是谁都能大义灭亲。 陆兴学有些忧心他这样做等会回去会不会被他爹娘追着打。 “你这样不要紧吗?”陆兴学看见不少人已经被那边的热闹所吸引,就是陆家名的奶奶也气的追着他爹打,一派鸡飞狗跳的样子,他劝道:“趁着还没有闹大,你还是赶快回去向他们认错,不然等会可能打的更厉害。”他虽然很少挨打,但是以前村子里可没少见小孩被追打满村子跑,一边跑一边哭的震天响,听起来吓人的很。 陆家名摆摆手,无所谓地耸肩,“放心,我娘不舍得动手打我,这事我心里有数,让娘发泄发泄也好,不然到时候我真的要挨揍。” 这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陆家明,孝出强大。 当然陆兴学不知道这些,单纯觉得他操作挺迷惑的,也不再说什么,“你放心,这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知道陆兴学不介意,陆家名又向陆盛表示了歉意,这回他恭敬多了,不敢嬉皮笑脸,正色道:“世叔,我娘只是为了我好,以为适合别人就一定适合我,她没有什么坏心肠,你不要生气。”说完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 陆盛连女人相互扯头发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将何氏的话放在心上,不过这个陆家名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快到顺宁县了 他打量一番发现这孩子也是个内有成算的,果然是苦难让人成长,以前的陆家名可真是娇娇子,被骄纵的无法无天,可以说是陆家村日后的恶霸混混后备役,但是瞧着现在的他聪明不少,虽然做事还是胡闹,但是已经能权衡利弊知道轻重缓急,是个不错的孩子。 陆盛温言道:“无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又怎么会生气。不过鉴于大家对最后一道考核的疑虑,我就来为大家解惑,也省的再生事端。” 陆兴学正了正衣服,端正姿态认真的听着。 陆兴学也不急着逃跑,一脸感兴趣地看着陆盛。 陆盛道:“你们都认为最后一道考核是胡闹,是我为了面子上好看而纵容陆兴学胡言乱语,收弟子一事本就是顺势而为,缘分到了自然就有这个想法。” 言外之意就是若不是你们胡搅蛮缠压根就不会有这一出。 “但是这绝不是我放低了标准,陆兴学只是一个七岁孩童,并不曾识字,对于我最后出的题目不明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明知道他不会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考核他的学识,有比学识更重要的就是敢于质疑和放弃的勇气,还有诚实的品质,这才是我最看重的。若是教出了一个空有学识却毫无想法,一辈子庸碌的人,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浪费精力。” “你们扪心自问,若是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明知道只要回答最后一道题,通过就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机会,你们可会放弃,还是说无论正确与否都胡说一通?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陆兴学这几场考核下来都是成功的。”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老脸一红,明眼人都知道,就算再给一次机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因为他们不可能放弃机会,所以重来多少次还是一样。 陆盛看着脊背挺直,强装淡定的男孩,含笑道:“兴学,从今日起,行过拜师礼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是,夫子,兴学明白!”陆兴学高兴地脸蛋通红。 魏氏这才回过神,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陆盛说的拜师礼,让她有些发愁。 按照拜师的规矩,一般都是十条肉干、芹菜、莲子、红枣、桂圆、红豆之类的,若是家境更好的还可以送上名贵的书画,只是别说名贵的书画瓷器了,她就是基础的六礼都备不齐。 魏氏问道:“盛哥儿这个拜师礼,我” “无妨。”陆盛抬手打断她的话,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拜师礼就不用麻烦了,日后补上就是,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喝了拜师茶就算成了。” 魏氏喜不自胜,又觉得太过仓促,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立即高兴地让陆兴学给陆盛磕头。 陆兴学也不含糊,到陆盛面前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时脑门有些发红。 陆盛无奈一笑,心道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然后喊陆红荷送茶过来,陆红荷脸色不大好,拎着小铜壶磨磨蹭蹭的过来,将一碗茶水倒在白瓷碗里送到陆兴学手里。 陆兴学高高兴兴地接过,恭敬地将茶举过头顶请陆盛饮用。 陆盛接过茶,轻抿一口,就将他扶了起来,“礼成了,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只一条希望你记住。” “夫子请讲。” “我不求你日后功成名就如何回报,只希望你对得起你读过的每一本圣贤书,不愧过往先贤的教诲,为你心中的道义而读书。也许你如今还听不懂,但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所拥有的天赋算不得什么,世上天才多如牛毛,你所求的和想要的必要经过千锤百炼反复煎熬,也不见得一定能成功,只是希望你一直不忘读书初衷,坚守本心,这样你才不会迷失自己。” 陆兴学确实不明白,但是他记性好,这一段话牢牢记住了,只等着日后懂了再品味。 “兴学定不负夫子教诲。” 罗蔓带着几个孩子就这样围观了一场仓促的拜师礼。 从几个女人带着孩子逼迫到现在拜师完成也不过刚刚过去一个小时,陆盛还是真是速战速决,讲求一个顺水推舟。 就从结果来看也算是皆大欢喜,陆盛白得了一个弟子,也平息了流民里的歪风邪气,日后再有谁想要占这个便宜不妨多想想自己的孩子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人群散去。 陆盛让流民稍微休整一番,又开始赶路。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 之后的小课堂上课都多了一个陆兴学,罗蔓头一次觉得他收这个弟子还是很有用处,五娃也整天也不盯着她了,看的她想偷懒都不能,就怕给孩子做了什么不好的示范。 现在五娃转而盯着陆兴学,盯得他如芒在背。 刚开始陆兴学还有些摸不清他们学习的进度,怕自己学不好,在夫子面前丢人。 后来发现大家不足为惧,唯一值得他重视的就是五娃。 短短两三天他就赶上五娃和罗蔓的学习进度。 之后两个人就比着学,你今天写了十个字,我就要学十五个,反正就要比你多。五娃也是个倔强的,不肯低人一头,只见一晚上陆盛被两人喊的团团转,偏偏他面上一派温和,高兴的很。 这对于罗曼来说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恶性内卷的形成,她本来就不是真的大字不识,跟着几个孩子一起学习,不过就是将自己会读书识字过一个明路罢了。 哪曾想就是来到古代跟几个小屁孩儿还陷入了内卷,可别,她要躺平。 于是她果断地离开两人身边,不打算跟着他们的进度一起走。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陆家名虽然考核失败,但是也得了陆兴学的友谊。 本来按照何氏当时的做派,魏氏是不可能同意他跟兴学做朋友的,谁知道这孩子当时反手就将他爹卖了给何氏糊弄走,当时那混乱的场景到现在让魏氏想起来就高兴不已,也就懒得计较这么多。 陆家名被揍的很惨,罗蔓离得不远都看见这孩子被打的上蹿下跳,不过看他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丝毫不耽误跑过来找陆兴学玩,就知道何氏压根也没下狠手,就是做做样子,不打心里又不舒坦。 当时罗蔓就说陆家名性格和四娃太像了,果不其然,在他跑过来找陆兴学的空档反倒和四娃一见如故,一有空两个人就混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亲兄弟。 整日里勾肩搭背,四娃看他屁股都被他娘揍开花了,本就不大的马车愣是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硬生生让他坐了几天,罗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平时他们几个读书,陆家名就跟几个孩子的身边听着,他既是陆兴学的好友,跟四娃也是一见如故,罗孝彦和陈莺就不会说什么,小孩子没意见,大人更不可能管,陆盛也就不曾赶他走。 得知儿子跟着几个聪明人玩,又占了这么一个大便宜,何氏高兴的见人就笑,觉得儿子是真有本事,不过她不敢声张,要是让人再闹一闹,不允许她儿子旁听那就麻烦了,果然还是闷声发大财比较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流民的粮食越来越少,天气越来越热。 唯一的好处就是再也不会因为寒冷而冻得瑟瑟发抖,一行人早就换上了单薄的麻衣。 已经是十月中旬,罗蔓醒来将被褥收拾好放进马车里,就忙着给几个孩子煮饭,自从跟陈阿婆分食之后她的厨艺也算是有长进,偶尔偷懒不想做饭,她就带着粮食给陈阿婆让她做着他们姐弟几个还有张扬兄弟的饭。 陈阿婆不肯收,罗蔓比她更倔强,不收她就不吃了,她只好收下了。 一次收下,下次也就更不好不收,罗蔓就这样夹带着私货补贴陈阿婆家的粮食。 当时说好的分食不分家,她就是存了补贴陈家的心思,就怕粮食混在一起,是多是少一看就知,实在不好糊弄。 这下子既可以补贴陈阿婆,又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罗蔓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等着吃饭的时候。 陈阿婆也是纳闷,按理说罗蔓拿过来的粮食也只是够他们几口人吃,她家的粮食是一天天消耗着的,谁知道连续十天,粮食不见少,人反倒还胖了一圈。 整个流民里也就罗家和陈家吃胖了一圈,陈阿婆是御厨后人的孙女,有一手好厨艺,罗蔓就是厨艺进步再大也拍马难及。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到陈阿婆手里就是美味佳肴,再简陋的食材都别有一番,吃起来是食物本身的风味。 包括罗蔓在内的几个孩子一到陈家吃饭,都恨不得把盆舔干净。 因此罗蔓一说要做早饭,几个孩子情绪有点低落,罗蔓眼睛一瞪,“你们那嫌弃的表情能不能收一收?” 罗孝彦觉得牙酸,不知道大姐昨晚上做饭到底放了多少醋,只要一想起那全是醋味的面片汤他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四娃一向不怎么会看脸色,但是这时候他机灵了,不肯多说一句话,省的大姐恼羞成怒。 四娃拉着一旁傻乐的六娃躲在罗孝彦身后悄声道:“虎奴,你是想吃姐姐做的饭,还是想吃阿婆做的饭?” 六娃软软地说:“吃阿婆做的饭!” 四娃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孩子,大姐最疼你,你去跟大姐说。” “说什么?”六娃挠头,装作听不懂,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四娃啧了一声,这小屁孩还会耍心眼子了,果然是长大了不好哄了。 “你不说就算了,那咱们一天就吃大姐做的酸甜苦辣。” 六娃摇头,“我不要!” “这就对了,你去说,大姐就会带着咱们一起去陈阿婆那里了。”四娃蛊惑道。 六娃知道四哥是在哄他,欺负他小懂事,上次因为挑食姐姐就生气不给他东西吃,从那之后他就不敢了,现在让他说想要去陈阿婆那里,他才不干呢! 可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姐打消做饭的想法呢? 六娃左右张望,可惜人太小,个子矮矮的,大人的表情他看的并不真切,他和四哥躲在二哥的背后,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打算,三哥有点呆呆的,对吃什么毫不在意,五哥没在这,估计又不知道躲在什么清净的角落里背书了。 姐姐收留的那两个凶恶的叔叔看起来就一只乖狗狗一样蹲在地上看着柴火,姐姐已经去推车那里拿食物准备做饭了。 六娃来回踱步,四娃一脸气定神闲。 最终六娃小手一拍,指着推车道:“拿粮食,找陈阿婆?” 这是打算自己偷偷过去享福? 四娃惊讶地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好罗蔓抱着布袋子过来,袋子里鼓鼓囊囊,装满了土豆和香薰。 他顺势闭上嘴巴,悄悄躲到一边。 六娃也不傻,嘿嘿一笑,黏在罗蔓的腿上,撒娇道:“姐姐,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呀?虎奴不想再喝面片汤了,酸酸的不喜欢,喝了肚肚疼。” 罗蔓尴尬一笑,昨天就是手抖,没看清多倒了点醋,有这么难喝吗? 系统:你自己都吐了,你说呢? 看着几个孩子满脸期待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罢了,自己的水平她还能不了解吗? 是挺难吃的。 “那…我们就将这一兜粮食拿到陈阿婆那里?” 六娃欢呼:“好耶~” 四娃和罗孝彦才算松了一口气。 自此,罗蔓好几天不曾做饭。 等到罗蔓重新开始掌厨的时候,她们已经路经顺宁县,停在离县城百里之外的地方,眼看着离江南更近一步。 这天罗蔓煮了鸡蛋和杂粮粥,孩子躲在一旁将鸡蛋吃完把蛋壳埋在地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张扬过来禀告罗蔓,陆盛让大家过去商量事情。 罗蔓将手里的鸡蛋塞进嘴里三两下咽进肚子里,这才转过身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过去。 没走几步就发现陈叔看到她来特意往这边迎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过城而不入 三人停下交谈,只见流民渐渐向零星的几人聚拢,不一会就形成了一个u形轮廓。 陈策嘴巴微动,声音清晰,“咱们可能没法进顺宁县买东西了,那里面乱的很。” 他手里的银钱也花不出去了,本来还想给几个孩子买一些新鲜的糕饼,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当时走的急,只想着拿冬日的棉衣,谁知道这两天天气回温,他们都没有什么换洗衣服,不方便的很。 他走南闯北对这片地形还算熟悉,一见到百里之外隐藏在雾气中的烽台,就知道顺宁县到了。 当即他就起身去和陆盛商量,想问他要不要组织流民一起进城采买,毕竟有些流民手里还是有银钱的,例如洪三叔一大家子,齐信一得了头狼的狼皮,估计也想着卖了换银钱买粮食。 陆盛表情很严峻,只告诉他城中大乱。 他正想问清楚原委,就见有几个胆大的少年想往那边溜进城,不打算继续南下,好偷渡到城中度日,吓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陆盛也看见了,连忙过去呵斥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连累了所有人。 半大少年见来的是陆盛,不敢起冲突只好一脸不情不愿地回到流民中去。 他看情况不对就急忙过来率先告诉罗蔓,想着她聪明,定然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蔓一时愣在原地。 她是给了他们什么错觉让他们以为自己买得起东西,入不入城对她来说还真没什么区别,反正食物不够她就继续复制,就是食物种类单一了点,谁让她身无分文呢。 她还记得刚开始逃荒的时候,陆盛曾跟她说过,路过顺宁县可以进城采买些粮食,省的到时候带的粮食坚持不到江南,如今不去了怕是城中大乱。 陈策见罗蔓有些怔愣,就没有继续问,领着罗蔓和张扬走到人群里,等着陆盛讲明缘由。 很快流民都聚在一起,彼此窃窃私语,陆盛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咳嗽一声开始道:“算算时间我们从和安村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我知道大家手中的粮食已经撑不住了心里焦急,但是现在城里正乱我们不能贸然前去,不然恐生祸端。” 这一番话可捅了马蜂窝了,早有些人苦苦撑着就是为了等着进城买些粮食,哪怕价格高一些也好过饿死,如今告诉他们不能入城了,还不说清楚原因,当下就有人闹起来,吵嚷着要进城,就是再乱又能乱到那里去? 陆盛见劝解不住,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就你们粮食告罄?大家谁不是过的苦哈哈的,就算你们进了城去,真的有金银去买百文钱一斤的陈粮?大家逃难至今不就是为了活着,总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就把命搭在这里。” 一个宽脸大汉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事你也不讲清楚,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能进去?” “流民军反了!” 谁反了?流民军?像他们这样逃荒的流民?! 有人捂着头哀嚎道:“天爷啊…这是…这是疯了不成,今上还在呢,几个皇子皇女都是什么…”仁善之辈不成? “闭嘴!”陆盛厉声呵斥,警告道:“祸从口出,都给我放警醒点。” 青天白日就敢编排皇家?需知道祸从口出,眼下看着大家众志成城一心只想着逃荒活命,又怎么知回到原籍有心之人会不会又生祸端,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嘴,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杀的。 在场诸人无不惊愕,那个发问的宽脸大汉嗫喏着再也不敢提要去顺宁县。 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跑到顺宁县称王称霸,这天还真是要变了不成? 他们哪怕是饿死也不能一不小心成了这帮杀千刀的马前卒,不但死无葬身之地,九族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盛见他们冷静下来,神色也温和许多,“你们能想清楚就行,如今城里到处都是叛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进去了哪还有我们的活路,银钱全失是小事,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充军,一旦朝廷的援军到来咱们就是叛军的马前卒,焉能有什么活路?这两天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今早煮饭篝火就不要点燃了,省的被人发现。” 罗蔓听的眉心直跳。 纵观历史哪有什么成功的流民起义军,除了红巾军起义有一帮人先后领导,最后遇见了老朱家朱元璋这个天生的霸主取得成功,外有天时地利,内有人和,那是想翻盘都难。 可眼前是什么情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朝廷皇权更迭再加上连年天灾导致平民生活困苦,估计这些皇子女正忙着在老皇帝面前尽孝道,所以谁也没有精力来管豫州数万万的百姓,这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我来做天子。 做的什么狗屁春秋大梦。 可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情景,心里有些虚。 当时面对张扬兄弟三人上门喊打喊杀也不曾乱了分寸,毕竟她有复制系统,两三个人不在话下,可现在不一样,这是一不小心就会发生成百上千人的流血事件。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山丘,越往南走,这样大大小小的山鳞次栉比,她刚刚往东北方向眺望,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座巍峨的城池,单单只看距离恐怕只有百里的路程,要是全速前进估计一天的时间就能赶到。 这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将近两百人全军覆没的节奏啊! 陆盛见大家面如土色,显然是吓破了胆子,既然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不必一味的打压,宽慰道:“倒也不必那么悲观,只要咱们便宜行事,也不会有人发现。我预估这帮流民军人数不多,大概也就一两千人。城里商户富豪众多,哪怕是挨家挨户搜罗金银细软,都要不少时间,单看他们防火烧房就知道他们没有接管这座城的打算,只是想着趁机捞一笔,所以我们一会儿早些离去。” 只要度过这个地界估计就没事了。 罗蔓不由得扪心自问,真的没事了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红痣 陆盛将自己知道的大致告诉了他们。 昨夜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打算一大早就带着几个人悄悄的入城采买东西后快速回来,谁知道天光大亮,远处的烽台燃起了狼烟,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特意找了一个地势高的地方观察片刻。 不但城门外燃起狼烟,城里不少地方火光冲天,要不是离得有些远,估计还能听到里面的人哭天喊地求救无门。 他当时心里发冷,自从定阳县大乱,他对着这些胡搅蛮缠的流民再三忍让,不就是想着人逼急了真的会不管不顾,他和母亲妹妹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力。还不如棍棒加蜜枣,对内,可以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对外,如若遇上其他流民队伍,比起那些凶性外露,不好掌控的人,他们好歹也磨合许多时日彼此知根知底,能够共御外敌。 陆盛说完,在场诸人鸦雀无声。 有心思细腻的,还伸着头向顺宁县城门处张望,见果真如陆盛所说,人们如同地上的泥点子,一会跑到这一会跑到那,看不真切,但是城中房屋烟火缭绕,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举行什么盛会。 “乖乖吆,这里面的人还能有活路吗?” 不知谁问了一句,搅的人们心头大乱。 活?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钱买命了。 这群流民军再豪横也干不出屠城的事,只是那些真正如他们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人就没了活路。 本来以为自己就够惨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惨,他们虽然缺衣少食,但好歹还有一条命在,这一切都是有赖于陆盛啊。 陆盛收获了众人感激的目光,他心里了然,知道这是指望他拿主意呢。 他也不含糊,直言道:“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咱们救不了他们,能做的只有保全自己,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尽早赶路。” 流民一哄而散。 罗蔓和陈策慢悠悠走上前,张扬站在原地没动,走远的洪三叔一家,还有齐环等人都悄然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罗蔓见左右无人,这才开口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陆盛闻言笑了,“罗姑娘,我不是说了吗?立刻赶路,咱们做不了什么的。” “不。”罗蔓摇头,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她自问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对于这帮不知名姓,不晓面容的人生不起什么太多的怜悯,就好像心里哦了一下,意识到原来历史里短短几个字记载的东西真的是存在的,就在她的眼前,百里之外狼烟滚滚的顺宁县,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但是陆盛不是,他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读,心怀悲悯,不可能见死不救。 她又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在我的预言里,你最后救下了这个城。” 未知万花筒好久没有启用过,自从上告诉她狼群来袭,展了一段动物世界般的预知画面,她就再也用不了了,问系统什么情况,只说了在升级。 她当时懵逼程度丝毫不亚于现在,一个已经出厂的道具还能升级,确实离谱的过分了。 直到前两天她正在为自己做的饭被嫌弃而深深自省时,系统突然告诉她未知万花筒升级好了,从原来的三天,变成一个星期了,冷却时间变长这算什么高级升级?还不如不要! 可是等转动万花筒之后就真香了,减少了无关紧要的干扰画面,预知事件更精确。 若是现代仅凭借地貌和地标,她就可以猜测出是什么地方发生的,就可以紧急避险。可惜她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的虞朝,陆盛的舆图她也见过,山山水水简陋而模糊,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估计最新的舆图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只能用这些早年间的舆图凑合着行路。 要不是有陈叔在一旁把关,不知道这会他们的路线都偏到哪了。 古代还真是寸步难行,平白无故谁会千里迢迢逃荒啊,若是风调雨顺,除了行商之人外,大部分人一辈子走的最远的路估计也就是定阳县那么远。 说到这,和安村最早离开的一部分流民,原身的大伯一家好像也在,若是没有偏离路线这会估计也该到了江南地界了。 算了,她想这些干嘛,哪怕是死在半路上也跟她没关系,不过就是原主的仇报不了,姐弟几个名下的家产也要不回来了,可怜她穿越至今,连铜板都没见过啊,还有比她更可怜的穿越女吗? 罗蔓欲哭无泪。 陆盛神色奇异,双眸闪过一丝精光,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才开口道:“罗姑娘什么什么学会了易经天问?”都开始说一些玄乎其玄的话了。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罗蔓心里有些无语,这又在这跟她扯皮,咋就不能直来直去,非要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再进入正题,累不累?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不忍心城中百姓受此劫难,都是天生地养,你我本无差别,若是有能力就帮一帮又有何妨?” 一旁的陈策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总觉得这话一股白莲味,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没想到罗姑娘如此心善…” 这话可就羞煞罗蔓了。 她心善?她心善看着流民饿的吃苔藓无动于衷,她心善看着孩子病倒在他母亲的怀里看都不看一眼,若不是承了原身的情,相处久了就她那五个拖油瓶都鲜能感化她。 端的是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罗蔓在心里啧了一声,就不该好奇多嘴问这一句。 谁让未知万花筒告诉她断壁残垣的城墙里迎来了最终的胜利,流民军被身骑大马,头戴青巾,一身风流意气的青年所屠。 街道两旁都是夹道欢迎跪地报恩的灾民,天神一般的男子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火光中披上圣洁的光芒。 画面定格在青年男子手握缰绳,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虎口处的一颗红痣,是王维诗里的相思。 可她琢磨着这一两百号人,有这个能力救人的,且愿意救人的,也只有陆盛了。 不对! 罗蔓猛地上前抓住他手,仔细看了看,他的虎口处没有红痣。 救人的不是他! 第一百六十二章 搞错了重来 他奶奶的,闹笑话了! 男子手掌的温度如同夏日热浪阵阵袭来,罗蔓觉得烫手,想猛地甩开,又觉得太小题大做。 这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搞错了吗?不行不行,真女人绝不认输。 遂淡定地将他的手摆放在长衫的两侧,陆盛一动不动任她摆布,手乖乖地贴在腰侧,指间还留有她细腻莹润的触感,让他心头狂跳不止。 罗蔓往后一退左右看看,就像是在打量人体模特摆放位置是否恰当,所做的造型能否吸引过往的路人,还多此一举的摸着下巴点头。 陆盛挑眉,含笑不语。 她佯装镇定,直到和他的视线对上。 她崩溃了,尴尬的连忙打哈哈,“那个…我看到有一个虫子…刚想帮你赶走,呃,它飞走了。”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我能笑一纪元。 陈策也觉得这个借口是十多年前老掉牙的了,那个时候的小姑娘也没有这么生猛的,上去就拉男人的手。 啧,罗丫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陆盛睫毛轻颤,就当是相信了她的话,见她实在尴尬,恨不得埋进土里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提。 他问道:“你刚刚说的预言是何意?” 罗蔓这一次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可还是要解释清楚自己刚刚为什么说那一通怪力乱神的话。 “原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着你一向心善,顺宁县里平民众多,流民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丧命于此,我…”她觉得这话有些勉强,干巴巴的,但还是继续道:“你又告诉我们要立刻离开,看起来不管城中百姓了,我以为你有了主意不好明说,就好奇…就多问了一句,说那样的话也不过就是想让你告诉我答案罢了…” 他叹气道:“若是真的有打算,我又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看她没明白,还睁着轻灵柔媚的眼看着他,他无奈地笑笑:“罗姑娘…我不知是该高兴你认为我是个好人,还是该难过我并不是好人。” “所谓的好与不好是相对的,你见我对眼前的这些流民好,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自己的考量,不去救顺宁县的流民是因为束手无策,敌我力量太悬殊,我们只能保全自己。”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罗蔓干笑一声,“我知道的,只是因为自己的猜测就闹了半天,实在对不住。” 陆盛摇头,眼神如春水,“无碍,你既然预言了他们会得救,无论是不是我,只要他们活下来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想起未知万花筒里宛如天神一般的青巾白衣男子,她皱眉道:“但愿如此。”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罗蔓将这个片段压在脑海深处,如无必要这辈子也别想重见天日了。 于她是弃之如敝屣的回忆,却是他珍之重之的蜜糖。 罗蔓跟在马车旁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顺宁县一眼。 滚滚浓烟不停的往外冒,那时天刚微明,雾气正浓,分不清楚是雾还是烟。 如今雾散了大半,那浓烟就无处遮挡,比城墙还要高的了望台早已坍塌,城门紧闭,城中人如笼中鼠兔,只能四处躲避求生。 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猜想到,面目狰狞,被贪欲支配的流民军是何等猖狂,铁锹斧头、刀枪剑戟上,沾满无辜人的鲜血。 横尸遍野,求救无门。 她收回视线心中叹息,也许日后平定了,史书里又要多一笔,虞朝康佑四十八年,天大旱,又逢暴雪,豫州流民叛乱,于顺宁县放火烧城,百姓卒…不知凡几。 她机械地跟着众人前进,面上一片木然,胸口有些发闷。 系统不解道:“你不是一向说自己无情无义,冷血自私吗?怎么这会儿又为他们难过了?”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罗蔓讽刺一笑,“不是冰冷的数字,不是纸页上的卒。冷血,不是没有人性。” 所谓的冷漠是人在遭遇一系列恶劣环境下迫不得已的自保行为。 但是她终究还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灵魂,也会有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紧迫感。 系统感到有些歉意:“可惜我只是一个复制系统,你也没有异能,仅凭这些微弱的能量不复制出什么好东西,我若是那些…”高低给你整个攻城的大炮来。 “我羡慕那些做什么,能遇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系统泪眼汪汪:“罗蔓,我再给你打个补丁,你看看你要花点点数复制什么东西不?比如火药、炸弹、手铳…?” 罗蔓一噎,若是平日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不会放过薅羊毛的机会。 但是现在每日进账的点数也不够,主线任务也没有完成。手中的点数也不敢再随意花费。 这次…就算了。 罗蔓在心里回复:“你说的那些,符合你制定的三要素吗?复制、修复、创造中的哪一个?” 系统瘪瘪嘴不吭声了,在这个时代确实显得它有些没用。 “假使说我将火药弄出来了,复制了很多攻击性武器,除非我想着拥兵自立,否则这些东西就是烫手山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自己给搞死了。” 使不得,使不得。 “万花筒不是显示了,最终有人救了他们?”小系统咂嘴,“所以你别担心了,陈阿婆都在看你了,你掉队了。” 罗蔓冲着陈阿婆笑了一下,小跑着过去。 咬牙切齿地对它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一茬!你当时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陆盛,眼睁睁看着我闹笑话?” 系统摇头:“苍天可见,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提醒你了。害,万花筒就是这样的尿性,以前显示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起码现在它进步多了,预示画面都是真的。”端看你怎么理解。 罗蔓也自知理亏,没有再提。 不过这个万花筒还真有些意思。 “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自动升级吗?” “不知道。”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只好从数据库里扒拉出零星半点的信息,道:“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存在幸运转盘里的,以前在星际听到有人提起过,好像是高级位面流传下来的东西。” 罗蔓转念一想,系统所在的位面科学与奇幻并存,有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也许是你以前经常说它不太实用,所以它才会根据你的需求主动升级,代价就是冷却时间变长。”系统猜测道。 被藏在系统仓库里的未知万花筒,身上的橙色光芒微微一闪,像是在附和一样。 罗蔓深以为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陈阿婆见她兴致不高,问道:“听说你一直想救顺宁县的百姓?可是咱们都离开有几公里了,再回去也不合适,要知道有时候天意如此,你们常说的那个什么花明?” “柳暗花明?” “对,就这个。”陈阿婆拍着大腿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你心肠好,不过是逼不得已的伪装罢了,你脸皮嫩,要是不狠心冷脸谁都要过来踩上两脚。以前经常听说你被你大伯娘一家欺负,每日连饭都吃不饱,马上就要及笄的大姑娘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可是这么多日子相处,阿婆才知道你是心里有成算,往日一切不过是韬光养晦。” 罗蔓暗自腹诽,原身哪里是什么韬光养晦,不过是委曲求全,自己多受点罪,好让几个弟弟日子好过些。 她宽慰道:“所以你就该知道任何事情都急不得,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你阿婆我也活了这些年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当今圣上登基的时候我也不过才十几岁,那位在位期间什么奇怪事没有发生过?朝廷没有不管的。那位年纪大了,百姓的日子变得糟糕了,但是朝廷没有放弃我们,你瞧着,有些人趁机作乱有他们的苦头吃,咱们就再等等。” “等到老天爷大发慈悲,咱们豫州地界风调雨顺了,咱们再搬回和安村,到时候我们走水路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到了…江上好吃的鱼多着呢,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我祖父一起跑街串巷,吃过见过不少美味,有炸小鱼的,裹上粉子用油炸的酥酥的,再撒上一层辣子,那滋味能香掉舌头,还有鲈鱼脍,清蒸河鲜美味多的是,阿婆知道你喜欢吃,到时候都给你做。” 罗蔓还没有说话,马车里几个听墙角的小家伙忍不住了。 四娃六娃和陈莺嚷嚷着也要吃。 陈阿婆嗔怪道:“小馋猫,哪一次做好吃的短了你们几个?” 陈莺趴在车窗上,四娃举着帘子也伸着头向后看,见陆家名正给他打招呼,高兴的直挥手。 陆家名不经惦念,没一会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先是跟罗蔓还有陈阿婆陈叔打了声招呼,就利落地跳上马车,吓得陈叔直接骂了声皮猴子,这马车幸亏走的不快不然没站稳摔下去算谁的? 陆家名嘿嘿一笑装傻,罗蔓一看他眼睛骨碌碌转就知道他下次还敢。 陆家名跟四娃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没一会就伸出脑袋对罗蔓说:“阿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陆夫子?” 罗蔓被惊的俏脸煞白,双目圆瞪,“家名小朋友,这可是谣言,关乎女孩子清誉的,可不能胡说。” “阿蔓姐姐你放心…我谁也没有告诉,是洪三叔的小儿子良工小哥说的,我听到了。”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良工哥说你喜欢陆夫子都上去拉他的手了,齐环脸色不好,要不是洪三叔劝阻,还差点跟良工哥打了一架,阿蔓姐姐我长大了还要娶你呢,你别喜欢他好不好?”小家伙神色恹恹,看起来是真的担心这件事才跑了过来。 陈阿婆本来还有些害怕是真有这回事,可是见罗蔓丝毫没有小女儿的柔情羞涩,就知道这丫头还是个孩子压根没开窍。 那陆夫子陆盛不是良人,就看他那不省心的母亲和妹妹,嫁过去能是什么轻松的日子,日后婆媳有的折腾。 除非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不管是谁嫁给他们家,估计事情都是一箩筐,压不住她们。陆盛是个好孩子,外貌性格,为人处世都妥帖,竟无一处不好,只可惜了 陈阿婆心里叹息,若是没有那样糟心的娘和妹妹真是一门不错的人家。 再看这个一脸伤心,痛失娇妻的小屁孩就格外可乐,陈阿婆也毫不客气地道:“那你可要快点长大,喜欢你阿蔓姐姐的人多着呢。这件事估计是他们看错了,你陈叔当时也在旁边看着呢,没这回事,都是他们胡言乱语。” 陈策:娘嘞,这事咋捅出来了,就是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什么都藏不住。 “啊?那我要长多大才算大?”陆家名掰着手指头数数,觉得长大是好久远的事情。 罗蔓没好气地道:“等你什么时候能背书打败五娃,赚钱打败四娃,比力气打败二娃,画画打败三娃,不然你就不算长大。” 陆家名: 他是小不是傻。 他叹了口气道:“阿蔓姐姐,我知道了,他们果然是胡说,你连我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别人呢。” 这么多的条件是一点也不想嫁出去,就单单一个,比背书他都要输了。 陈莺咯咯地笑出声,陆家名的表情太好笑了,就像吃了酸李子一样,整张脸皱巴巴的。 得知了这个让人伤心的事实,陆家名躲进马车跟四娃勾肩搭背,四娃第一次怀疑这家伙跟他做朋友的目的,躲开他伸过来的胳膊,抱着胸挑剔地打量,“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娶我大姐,你发什么疯,我把你当兄弟,你想要做我姐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家名嘿嘿一笑,“兄弟啊,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那句就是玩笑话,你大姐就是我大姐,我尊敬着呢。” “不对。”四娃纠正他,“我大姐还是我大姐,但不是你大姐,你要尊敬,但不能跟我抢姐姐。” 陆家名听着牙酸。 第一百六十三章 顺宁危机 夜里,顺宁县。 一队从青州来的兵马,快速驶入城内。 为首的郝然是头戴青巾一身白衣的桃花眼青年,身边是面容粗犷,身躯宽广的武将,身后跟着骑兵千人。 燃烧了两天一夜的大火才熄灭,县里热浪滚滚,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燃烧的黑漆漆的木头废墟横躺在沥青的街道上,若是随意往那烧毁的院子看上一眼,最不出意料的就是大大小小烧的焦黑的尸体横七竖八暴露在院子里,皎洁的月光下空荡荡的大街小巷多的是无人收殓的新尸。 若是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不敢贸然发出声响,生怕那些神出鬼没丧尽天良的流民军出来也将他一剑斩杀。 偌大的顺宁县鲜少有幸免于难的人家。 除了那些一开始就交了巨额保命金,地主家里仆从护卫人数众多的也可以逃过一劫。 流民军原本也不想随意杀人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如今真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轻易出顺宁县。 他们是一路从豫州逃过来的,走官道要比走羊肠小道快,因此早两日就到了顺宁,他们伪装成受灾的流民混入城内,一看城中守卫松懈,只是将他们迎入城内,随意给了一点可当镜子使用的汤水就打发了,众人心里不满,袭击杀了守卫的士兵,抢了他们的盔甲和兵器 当时杀疯了。 他们是亡命之徒,比这些顾虑重重的士兵要狠的多,又加上偷袭耍阴招,这才被他们占了上风。 城门有流民军把守,县令携主簿、县尉等城中二三把手们躲在县衙里,城中所有兵力估计都用来保护自己了。 剩余的闲散兵力都在外面跟流民军厮杀,流民军死了将近千人,县里街道上堆满了尸体,城中的守卫差不多都死绝了。 本来就是个小县城,若不是处于豫州和青州边界怎么也不会受人重视,眼看错误已经造成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越乱越好,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滚滚浓烟将县衙四周团团围住,谁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被抓个正着,躲在县衙的一干人等是死是活犹未可知。 流民军把守整个顺宁,视一切为所有物,但是当一切都随着大火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慌了神,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待着顺宁就是让人瓮中捉鳖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下。 领头的几个狠着心将收罗的财宝藏好,这才将队伍化整为零,脸上抹了木灰装作良民藏于县内。 只等着时机到了,就往塞北逃去。 青州援军来到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如同人间炼狱一样的场景。 街道空旷,城中最豪华的酒楼茶坊碎的稀巴烂,县衙门前的石狮子都被燎的灰头土脸。 行至居民区,更是惨不忍睹,抱着婴儿的妇人伸向门外的手…… 青州援军副将高寒山肝胆欲裂,他就是在塞北和蛮人厮杀也比在这痛快,一群窝里横猪狗不如的东西。 若是被他抓到定要将他们的头割下来当尿壶! 高寒山这边恨的咬牙切齿,视线转到为首的青巾白衣男子身上,眼角抽搐。 他看着犹如闲庭信步漫看春花的妖异男子,汗血宝马桀骜难驯,在他手下却乖巧如兔,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着宝马,不由得腹诽,这个小白脸大人的心还真是够狠,满目疮痍竟不能让他触动分毫。 高寒山是三皇子肃王的手下,这次来这边平乱也是朝廷扯皮之下的结果,本来按照他家将军的意思,只来他一个就可以,谁知道临着出发了,多了静华长公主府上的小白脸。 看着浑身没有三两肉,也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眼睛妖异,一张脸总是没什么表情,看着就跟个假人一样。 他们来这里不单是为了平扫乱军,还有救济赈灾的责任在,当时驿报的消息送达朝廷,还有人觉得区区几千流民军不足为惧,直到一封又一封快马加鞭的驿报传来,满朝文武再也坐不住了。 流民军实在猖狂可恨,杀,必须杀! 但是由谁去又成了一个问题,四皇子一党不想沾染这个麻烦都没有出声,二皇子一党当时想去,四皇子党吵得很厉害,不赞同,最后吵来吵去,落在了他这个刚回来的人手里。 他一想本来就是替肃王回来解决问题的,和蛮人都能杀的你死我活,区区流民军任何一个从雍州回来的士兵都不会害怕。 这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落在他的手里了,谁知道事情不是一件,而是连环套! 他奶奶的,竟然还有赈灾这回事,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赈灾那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政令鲜少有人认真执行,流民百姓没有吃饱,带着救济粮的州郡官员吃的脑满肥肠。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怪不得当时朝廷上吵架吵得总觉得差了点火候,老皇帝病歪歪的躺在龙椅上,看都不看,事情推到肃王一党也就是他身上时,他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于是命令他带着骑兵千人,粮食十万石前来豫州赈灾。 木已成舟,他只能咬牙认了,想着哪怕是死不能连累将军,京城里的人真是弯弯绕绕,太可怕了,还不如上阵杀敌痛快。 哪曾想还有一个倒霉蛋成了主将,竟然是静华长公主府的小白脸师爷,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知道流民军在顺宁杀人放火,他们快马加鞭赶来,十万石粮食垫后。 他也不傻,带着一行人的粮草和一千亲信先处理了这帮无恶不作的流民军,朝廷派来的人在后面押送赈灾粮。 若是赈灾粮有什么缺失,那就… 高寒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又回忆起回京之前肃王对他的嘱托。 皇帝带病上朝,好两天病七天,强弩之末。 他远在雍州无法立即回京,京中局势瞬息万变,有虎视眈眈的静华长公主,有二皇子四皇子母家在一旁拱火,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盖棺定论,他们成了自立为王的盗贼。 他们要回京,但他不能回。 不然就落的跟五皇子翼王一样的下场。 毕竟单看看守的州郡,兖州和青州交界,是青州的第一道防线,所以老皇帝宠爱五皇子将兖州兵马交给他看管。 但是这点喜爱,现在不管用了。 肃王得知老皇帝病重想回京,还好一众副将军师都跑来劝说,让他打消了念头。 五皇子翼王惨,是真的惨! 将在外无旨不能回京,这个旨令有没有危险性还是要看皇帝要不要追究,不追究你就是心系父上孝顺的好孩子,一旦追究就成了那个被软禁在皇子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五皇子了。 所以高寒山现在一想到这件事还会脊背发凉。 皇帝重病的消息传来,众位皇子皇女一个个跟大孝子转世天天鞍前马后,但是这些人皇帝一个都不乐意见,最喜爱的景禧小公主被软禁,这些人还总是在他面前碍眼,若是养几天就能好的病照这样的架势只怕也要再躺上几个月才能好,更何况老皇帝这是重病垂危,眼看着就不行了。 隔壁的五皇子翼王蠢蠢欲动,前段日子偷偷带兵从兖州跑回来,说是怕见不到老皇帝最后一面,谁知道马屁拍到马蹄上,皇帝老了但不是傻了,病了但没疯,冷冷地看着他带兵闯皇城。 想他二十岁孩子都夭折两个活了一个才登上皇位,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不过就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嗝屁了,皇位落在京城的几个哥哥姐姐身上?说什么担心他病体,这是生怕他死的不够快! 老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怒骂声整个宫殿听的一清二楚。 五皇子不孝不悌,枉为人子,褫夺翼王封号,收回兖州军权,永禁于皇子府。 事情到这朝野上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皇帝这是在夺军权呢,估计是怕自己有天一口气没喘上来,两个拥军自重的皇子,两家母族昌盛的皇子,还有一个静华长公主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是要给自己的小女儿也是给虞朝做的最后一点善事。 皇权更迭不能乱,一乱虞朝就分崩离析了。 收了一个五皇子的军权,但是还有一个雍州肃王如鲠在喉。 高寒山有理由相信,这次的事是一个陷阱,一旦他做错了,只怕就要抓住肃王不放,想要夺他的军权了。 呸,他们也不想想,他们将军肃王和翼王可不一样,那是一刀一枪真枪实战打下来的军权。 军营上下没有不服的! 但是,他不能给肃王惹麻烦,对于眼前这个吊儿郎当一看就是出来镀金拿政绩的小白脸没有什么好感。 若是敢连累他,高寒山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他一定亲手杀了他,管他背后是不是长公主的人。 夜里四周寂静,只有铁蹄发出的踏踏声,风中是呛人的烟味,还有烫人的热气。 高寒山的亲信偷偷来报,城里没有见到流民军的身影。 他挥手让他们退下,皱着眉思索。 视线转到悠然自得的白衣男子身上,高寒山嘿嘿笑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烧一遍 “大人。”高寒山故意高声呼喊,“城中百姓都躲了起来,并没有见到什么流民军,也许他们是提前跑了?” 桃花眼男子微微一怔,蹙着眉道:“你的声音太大吓着我的白雪了,就算真的有叛军,只怕也要躲着你。” “……”高寒山不屑地看着他惺惺作态,人命都没有马重要。 这可不是他故意找茬,这摆明了就是混功绩的,难不成还要他好好的伺候着不成。 长公主名声就算再好,手中没有权力也白搭,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看着老皇帝撑不住了就想出来分一杯羹,哪有那样轻巧的事儿。 高寒山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意,这个被推出来的小白脸赈灾官,一路上什么事都没做,跟个花瓶摆设一样,到了顺宁也是漫不经心四处看看,也不知道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他是个急性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影,只有月夜下遍地焦黑的尸体。 这两几天一路奔波,人马都累了,他虽然也打过夜战,前线吃紧的时候熬的双目通红也精神满满,哪里像现在这样,以为到目的地就能拼杀一番,杀了作乱的流民军之后跟着这个小白脸一起去豫州赈灾,这可好,罪魁祸首找不着了。 平白磨人的性子。 “大人,你就别在这转悠了,除了尸体哪还有什么人?”高寒山有些不耐烦,那尸体堆放在瓦砾之下,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催促道:“咱们快点去县衙看看,万一县令和主簿他们还活着,也好有人接手县里的一应事务,咱们可不能被绊住……” “啪”居民宅院中像是谁不小心挥动砖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高寒山浑身汗毛直竖。 “谁?”他目光如炬,盯着那黑漆漆一片的院子,冲着身后的士兵挥手。 身后的兵卒举着火把慢慢靠近,一个人影竟然从断裂的木板下爬了出来。 几个士兵迅速上前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压着他跪在高寒山面前。 高寒山示意士兵松开他,男人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你是谁?为何躲在木板下鬼鬼祟祟?” 火把下灰衣人抖如筛糠,哭诉道:“大人,我我是顺宁县的良民,那可恶的流民军冲进我家,将父母妻儿都杀了苍天啊,还好大人你们来了,将流民军赶跑了,谢谢军老爷。”灰衣男长相忠厚老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地磕头道谢。 高寒山觉得不像,虽然看起来哭的凄凄惨惨,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满有猫儿腻。 “大人,你说这个打探军情的人该如何处置?”他咧着嘴示意白衣男子拿主意,反正你是长官,这等事由你来做主不是正合适吗? 青巾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语气森冷:“既然你问该如何处置,那就杀了他。” “杀了他?”还真是心狠啊,没听说人家说是良民吗?“这恐怕不太妥当。” 灰衣男人吓的两股战战,高喊着:“大人军爷,我是良民,没做过坏事,您可不能滥杀无辜啊!” 桃花眼男人轻笑一声,“你是良民没错,杀的就是你。”冷眼扫视一旁的士兵,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士兵看了高寒山一眼,见他虽不赞同但是没有出声反对,只好抽出利剑一步步逼近。 寒光凛凛,长剑刺入灰衣男子的后背,剑尖直直插在胸前。 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布满黑灰的街道上。 “冤…枉…”他双目含泪,痛苦而疑惑。 “行了,你都要死了就省点力气。”白衣书生漫不经心吹了吹手指,这才抬眼看他,男子趴跪在地上,身前地面很快就聚了一大滩血迹,士兵站在他的身后握着剑柄没敢抽出来。 “是不是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白衣书生嗤笑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见过哪个良民口口声声只会拿身份说事?流民军杀了你的妻儿,你堂堂男儿,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杀,活着也是窝囊无能,还不如死了陪陪他们…所以啊,你伪装的也太差劲了点,一点也不悲痛愤恨。” “再让我猜一猜,是不是还有不少人伪装成尸体?躲进民宅中,装成良民逼着存活的顺宁县人不敢声张。真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哪个蠢人想出来的,若是装成尸体,我就将这城中翻个底朝天!反正都死了,我就放火再烧一遍,尘归尘土归土,也省的尸体无人收敛爆发疫病;若是躲在居民宅中…呵…这城中完好无损的屋子还有几间?挨个的搜,男男女女都给我分开了拷问,我倒要看看谁的嘴巴更硬!” 他每说一句,高寒山的眼睛就亮一分。 原来猫儿腻在这啊! 他就说怎么一提要快点离开,原本连只猫都没有的巷子里就爬出了个人,这是按捺不住急切的想送他们走了。 “啧…”白衣书生看着目眦欲裂,眼珠凸起恨不得爬起来通风报信的男子,却因为情绪激动脖子一歪死了。 场面死一般寂静。 高寒山第一次见识到这位白衣大人的本事,见微知着,攻心为上,实在是厉害。 那个灰衣男子也算是死得其所,单从他最后的几个反应,他们就已经能够确定猜测都是真的。 “咳…大人,既然知道他们藏在何处,我们现在就过去找?”高寒山态度恭敬了点,对于有本事的人他一向是好说话的。 白衣书生桃花眼潋滟,薄唇微掀:“不急,先让一部分人把城门给我守严实了,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咱们接下来就一个字,等!” 高寒山顿时乐了,这个主意好啊,不是愿意装尸体装良民吗?他们就等着看他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只要守好城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揪出来斩首示众。 高寒山驾着马追在白衣书生的身边,嘿嘿一笑道:“相处这些天,还不知道大人名讳?在下高寒山,青州人氏。” “金时,青州人。” “金…大人?”高寒山将他的名字记在心里,好奇地问道:“咱们现在是要去哪?” 第一百六十五章 借运找水 “这个时候也该去县衙看看咱们的县令大人有没有死,不然…那些流民和良民的身份总要有人查验。” 高寒山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总不能他们来接手这烂摊子,乱七八糟的活还是要有人做。 一群人又骑着马向县衙赶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保佑,周围的房子都烧的差不多了,唯有县衙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高寒山还纳闷是怎么回事,这时躲在县衙里的一帮人哭喊着跑出来跪在他们面前。 他们定睛一看,好嘛,这不正是生死不知的县令和主簿吗?城里的平民百姓死伤过半,没想到这家伙带着手下和士兵龟缩在衙门不敢回去,竟是连家里的儿女都不顾了,真是孬种! 高寒山心直口快,直言道:“县令大人真是一方父母官啊,一身正气爱民如子,躲在衙门里大火都烧不过来,你要是待在街道上四处转转,估计整个顺宁也不会烧起来了。” 地上诸人哭声一顿。 打人不打脸,这人好生无礼,竟然专门往人脸上打。 金时没有给他们说话辩驳的机会,直接拿出御令,在一群人战战兢兢之中宣读起来,大意就是县令你瞧瞧你干的好事,愧对朕愧对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一句罢免官职举家流放这句他就没有念。 只告诉他要将功赎罪,尽快将流民军找出来,好求得圣上的宽恕。 不提这边是如何如火如荼的收拾顺宁县流民军的,罗蔓一行人走了整整一天,累的众人再也没有心情想什么流民军什么顺宁县了。 陆盛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让大家停下来休整,今晚就在这里露宿了。 四娃感受到马车停了下来,跟在陈莺和五娃的身后爬下马车,不情不愿地坐在草垫子上等着上课,见到陆家名已经在等着他,他脸色才好一些。 这边炊烟袅袅,那边读书朗朗,若不是身处荒野,还真是别有一番意趣。 授课完毕后,陆盛找陈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半月前的暴风雪就跟一场梦一样,虽然冷了点,但是我们好歹不用忧虑水源的问题,雪水煮一煮也能过,可是眼下还没有到江南,附近小河里的水浑浊,别说拿来喝了,都连洗漱都没法用。” 罗蔓心道,可不是嘛,这贼老天就是想把人往绝路上逼,不是干旱就是暴风雪,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还是要愁,也幸亏离江南越来越近了,附近的山多了起来,有时候流民饿的受不了就聚集起来跑到山上挖掘一些草根煮水喝,这才没出现饿死和渴死的情况。 他们这些坐马车的“大户人家”也不敢吃的太过张扬,瞧着孩子的脸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她只好偷偷的拿出以前复制的糕点---红糖糍粑给几个孩子磨牙。 只说是自己偷偷储藏起来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双轮推车里到底放了什么好吃的。 陈叔看着几十里外绵延的山峦,再看看眼前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流民,心里充满了和陆盛一样的忧虑。 “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若是实在找不到水,就跟着罗丫头,让她带你去,我知道这孩子运气一向好,找柴火找水都没有空着手回来的。”陈叔看着罗蔓,不放心地问道:“这应该不会摊薄了你的运气?” 她能怎么说,只能僵硬地笑笑。 流民一听说要找水一个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嗓子早就渴的冒烟了,饭吃不饱,水更是喝不上,可是罗家和陈家却不见缺水,要不是这确实是人家找回来的,他们早就闹开了。 如今陈策提议要罗蔓带他们一起找,这可是好事啊,谁不知道罗家姐弟就跟他们家自己的孩子一样,日日跟在他们身边生活,这个面子肯定不能不给,于是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罗蔓,思来想去她只好答应。 罗蔓犹豫道:“我们目前找露宿的地方都是特意找一些有平地又有溪流的地方,我也是运气好,想着那里既然有溪流肯定还有干净的水在什么地方没被找到,大家去找水的时候多看一看,仔细一点估计也能找到了。” 那是她复制的水罐里的水!不然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干净的水可以被饮用,就算真的有也没道理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就她天天跟老天爷亲闺女一样,一找一个准?陈叔可真会给她找事情。 罗蔓有些欲哭无泪,但是又不能真的驳了陈叔的面子,陆盛眼中焦急,但是不愿意逼迫她,所以到现在一声不吭,她这才意识到,是一直觉得没什么大用的复制系统让她免受煎熬。 想到还在顺宁那些生死不知的可怜百姓,再看看眼前大家眼巴巴的等着她活命的流民,她心里沉重不已。 她冲着陈叔安抚一笑,对大家道:“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我就找个试试?!” “罗姑娘你不用担心,这运气都是没有准的事,找不到又没什么,若是找到了你就是我们的恩人呐。” 罗蔓无畏地笑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别升米恩斗米仇就好。 于是她一边佯装观察地形,一边在心里问系统,这该死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系统果然没让她失望,告诉她向西南走三百步,大概有一个清潭,潭底干净没有树枝动物粪便之类的脏东西,唯一的缺点潭中无水。 罗蔓也不含糊,知道有合适的地方就行,于是跟他们说自己感应到西南应该有水,从土壤湿度和动物的痕迹植被生长的方向等等来判断,众人听不懂,但是觉得厉害,罗蔓道:“我先去那边看看,运气这事你们也说了,玄乎其玄,还不如我先去看看,若是真的有水你们再过去也不迟。” 罗蔓没敢直接奔着目的地去,先是左右都找了一圈,最后借着小潭周围的石头挡住半个身子,指挥系统将复制的一百罐水倒进潭水里。 水漫过小潭底部,除去被消耗的部分,预计能打上来几十罐水,节省一下也够用了。 “我找到水了!你们快拿着罐子过来。”罗蔓冲着远处的流民大喊,一直挥手示意。 流民一阵骚动,仿若沙漠中垂死的旅人见到绿洲,兴奋到奔走相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雨将至 就在大家都在为找到水欢呼雀跃的时候,罗蔓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众人趴在小潭边痛哭流涕,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能活着谁也不愿意轻易的死去。 系统在脑海里疑惑道:“解决了这件事你还不高兴吗?眼下你的主线任务又进一步,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了,还差三百个复制数就可以转动幸运转盘了。” “说不上来,心里发闷。关于幸运转盘我要说一点,要是能指定物品就好了。”罗蔓平静地回道。 系统:…你还是上天去。 刚回到住处,就见到陆红荷抱着小狼,哦,现在叫陆跑跑了,站在马车旁看样子像是在等着她。 罗蔓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 “罗蔓!”陆红荷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明明看见她了,装什么装,想起自己的来意,她冷嘲道:“你不会以为帮他们找到水就了不起了?” 她站住,转身,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还好还好,比你强。” 陆红荷气不打一出来,她说话还是这么讨厌,见陆盛往这边看过来,她不敢停留太久,低垂着眉,神色刻毒,“你费尽心机表现这一出,不就是想让我哥哥高看你一眼吗?现在只怕受益于你的都要对你感恩戴德了,你小小年纪还真是心机深沉。” 罗蔓:… 无语就两个字,她真的说累了。 “你再不走我就喊你哥过来了!”罗蔓再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脑回路真的是有壁垒,质问道:“感恩戴德的人里不包括你,所以你想说是他们过于善良,还是你太过没良心?” 陆红荷余光看到哥哥就要往这边过来,她不想看到他们两个相处,只能赶快离开。 要不是这两天被母亲拘在马车里,说什么外面面日头太大,养的一身白皙的皮肤,日后去了江南有合适的就可以相看了,她又怎么会让罗蔓这么猖狂!她明知道大家找不到水,一直不肯相助,非要等到哥哥亲自去求她才帮,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青天白日就敢握着她哥哥的手,一点脸都不要了。 当时知道这件事,她差点把跑跑身上的毛揪掉一把,要不是它吃痛反口咬她一口,她就真的伤害她可爱的跑跑了。 罗蔓见她脚步匆匆,拉着陆盛说些什么就离这边远了,也不在意。 总觉得陆红荷脑子不大正常,正常人谁会说出那样的话,见过兄控的,但是人家是一心一意想要让自己兄长万事顺意,她倒好,生怕自己扯后腿不够快。 有了罗蔓找出来的水,一行人总算没有渴死在豫州和徐州交界,路过顺宁县再往南走两天,已经到徐州边界。 陆盛说保持现在日行五十公里的速度,不出十三天,就能到达徐州的南安郡。 罗蔓听的直撇嘴,她两条腿都要走细了,拉车的马都瘦的不成人样了,要不是她偷偷喂了不少粮食,这马还真撑不到现在。 越往徐州方向去,大家的精神状态越好。 周围的山越来越多,流民总算有口吃的了,徐州边界虽然和豫州相离太近,也受到了干旱的影响,但是这边的气候还算湿润潮湿,附近山林巍峨,溪流繁多,植被虽然不茂盛但是一些能吃的草根野果还有残存。 她跟着去过几次,见实在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也只好作罢。 这天系统通知罗蔓未知万花筒的冷却时间结束了,是否要查看。 她当即来了兴趣,但那会正在赶路不好从仓库里将它拿出来把玩,等中午原地休息的时候,她找个背着人的地方将它拿了出来看看这次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见罗蔓盯着画面发呆,系统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看到什么好消息了?” 罗蔓顺手将万花筒塞进仓库里,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看到它了。 “好消息?”她不屑地冷哼,“老天爷要是能这么厚爱我就好了,我现在也不奢求会有好运眷顾,只求这贼老天爷别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出就可以了。” 她看到的不但不是什么好消息,反而是一不小心就没命的坏消息。 连夜的瓢泼大雨,水都要漫到人的胸口了,被水流冲走的人们如同水中浮萍,不知最后飘零到何处了。 罗蔓捡起地上的石头攥在手心,凹凸的边缘将她的手心割的生疼,她冷静了一点,这才道:“既然可以预知,又怎么会不能改变呢。” 系统安慰道:“你都有想法了,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可以了,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好统统,有你就更是事半功倍了。”将手中的石头扔下,罗蔓站了起来,往流民那里看了一眼,也许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遇到不少的奇葩,但是大家都还是诚诚恳恳的活着,任何对生命抱有尊敬的人,都值得被人尊重,还有她的几个弟弟,陈阿婆一家,都不能有任何损失。“未来七天必有暴雨,咱们可以做好准备了。” 罗蔓边走边思索,人类是无法抗衡自然的,但是可以顺应自然。 大雨之后不会再缺水,但是水中细菌滋生,日后要过滤水源最好不饮用冷水。 而且身体孱弱的流民淋了一场大雨难保不会生病,趁着还有时间要尽快找一个地势较高的山,大家躲在山洞里避雨是最合适不过,所以最近几天赶路都要算着时间和路程来,不能再随心所欲,仗着徐州山水多走到哪里算哪里,有些地方处于下游,并不适合躲雨,说不定暴雨洪水一出,就是未知万花筒里的画面,众人求救无门,只能在水里漂泊。 想清楚接下来的方案,罗蔓直接找到陈叔将自己夜观天相发现最近将有大雨降至的消息告诉他,他们要提前防备。 陈策还在喂马,闻言掏掏耳朵,看看吃的香甜的马儿,又抬头望天,此时艳阳高照,太阳如一火炉,这天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变化的样子啊。 “你还学了这个本事?”竟然还会夜观天相,陈策沉思着,最后神秘兮兮地道:“你有一个神秘师傅的事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秘师傅 这事他跟他娘探讨过,一致认为罗丫头看着有些邪门,平日里说一些大家都没有听过的话,就说最开始救了他娘一命的药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拿的出来的。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这孩子身边总是福运满满,上次提的找水一事也是,运气好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老天爷扔下凡间受罚来了。 道出狼祸、制服张扬兄弟那两个恶汉 身上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同寻常,但是两家实在亲近,罗蔓又几次三番救了他们命,做这些事也从来没有瞒过他们,是以他们只是猜测罗蔓是遇到什么神秘的师傅,学了这一身通天的本事,只是这事也是闷在心里不曾对外人提起过。 此时听罗蔓这么一说,就忍不住询问。 罗蔓略微一想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含糊又意味深长的认下了。 “陈叔,现在不是问师傅的事的时候,这个以前确实有这么一番机遇,只是当时答应了他老人家此生不会对外提起,因为师父一门从不收女弟子,所以” 陈策了然地点头,怪不得从未听说过,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他就说拜师应该是一件好事,怎么就闭口不提?原来是不好意思提。人家师门不收女弟子,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对老师傅所在的师门影响不好,说难听点那不就是违背门规了吗? 陈策连忙拉着嘴,坚决守口如瓶,他绝不向外人提起。 罗蔓感谢陆盛前日收弟子一事给她的启发,让她这次随机应变把事情给圆上了。 陈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打听转而问起暴雨的事。 罗蔓道:“我不敢说具体哪一天,但是短则三天多则七天,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想要我如何做?”罗丫头说的这么恳切,估计事情是真的,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皱着眉道:“你只要说,陈叔一定会全力配合你。” 得了陈叔的这句话,事情也算是成功了一小半,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是需要统筹全局,让大家跟着步调来,万不能疏忽大意,但是难也就难在时间周期太长,若是单纯的为了卡时间和地点只怕有些人心里有怨言。 罗蔓道:“也不麻烦,其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大雨将至,咱们缺衣少药生不起病,而且水火无情,所以要规划好行进路线,每日寻找好落脚山洞,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以了。若是在睡梦中遇到大雨那就真的不好收场。” 陈策一想到逃荒以来大家都是随意找个平坦的地方席地而睡,若是暴雨突然来了,跑都没地方跑,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你说的对,合该如此,等会我就跟陆盛说,他有舆图让他来决定地方。” 罗蔓笑笑道:“不急,我还没有说完,从今天起流民不能再喝生水了,必须煮沸了才能喝,像上次从小潭中找到水源之后有的直接一饮而尽,那样的做法坚决不行。我师傅跟我说过,水中有看不见的脏东西,喝多了肚子里会生虫子也会腹痛难忍,若是再遇到暴雨还有那不讲究的,你想一想不知道从哪里冲下来的水携带了多少脏东西,喝了怎么会不生病?” 陈策听了直点头,讲究点也是好事。 “再一个,大家不要嫌弃累,最近多屯点干柴,哪怕走慢一点也好,如今你徐州境内多的是野草根,既然饿不死苦一点也好过生了病一命呜呼要好的多。若是下雨了,无论在哪里都寻不到干躁的木柴,不能生火煮饭日子才是过不下去。” 最重要是就算她能复制木柴,她也拿不出来啊。 陈策面带纠结,罗丫头想的细致,说的也都合情合理,但若是刚好在路上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山洞,别说拾取的木柴了,他们不一样要淋成落汤鸡? 纠结了好一会,陈策还是问了出来。 罗蔓点头道:“陈叔担心的是,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难度最大的一个,咱们需要编制蓑衣和斗笠。” 罗蔓说完静静地看着陈策被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惊住,可陈策转念一思索又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方法了。 下雨了穿蓑衣戴斗笠,再正常不过。 徐州多山多水,草木没有死绝,怎么就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既然心里有主意,我们就全都听你安排,你不用担心,若是有谁胆敢找茬,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你只管做你的就行。”陈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是有谁不长眼,他不介意让他见识见识袖箭的威力。 罗蔓笑了,春花一样漂亮。 “那就有劳陈叔了。” 陈策心里藏着事,立刻去找陆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怕他不信罗蔓对天气的判断,含含糊糊地透露出罗蔓是有师从的,学了一身本事不可能有假。 陆盛心神电转间想起有一次跟罗蔓和时慕一起去小凤山寻找陈莺还有四娃五娃,罗蔓随意看了一眼山间的草木怪石就能辨别方向,最终找到了几个孩子。 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明白了,他都能遇见一个德才兼备的老师,罗蔓遇到一位神秘莫测的师傅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陆盛沉吟道:“我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等会儿我会向流民说明,全力配合罗姑娘行事。” 有了陈策和陆盛的全力配合事情进展的很快,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几乎人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情绪,几个孩子也没有心思读书了,被陈阿婆指挥去捡柴火。 陈阿婆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这两天陆夫子也忙,孩子们头伸的跟被投喂的小鸡崽子一样,还是歇两天,等下雨了大家没法赶路几天的时间有时间让他们学。 几个孩子乐呵呵的跟在大人身后找可食用的野果子草根和木柴。 到了晚间陆盛将人聚集在一处,让罗蔓讲一讲后续事情该如何安排,罗蔓刚开始很抗拒,躲在人后都习惯了,猛然间被百十来双眼睛盯着跟做演讲一样,有点心虚。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芦苇荡 还是陆盛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如何做,有我和陈叔在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不必躲在人后,到时候词不达意,很是耽误事情。 于是罗蔓就被推到人前,在众人瞩目下侃侃而谈,余光瞥到人群里陆红荷愤恨阴郁的眼神,更是来劲,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清楚。 “该说的重点我都嘱咐过了,这件事关乎大家的生命,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听从安排。”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罗蔓窘的差点临阵逃脱。 有人道:“罗姑娘那是有山神庇护的人,老天爷都宠爱她,运气好的不行,她说有大雨那肯定有,大家听命行事就行。” 田庆娥闻言笑道:“这话还真是,罗姑娘人美心善,这件事儿她本可以不说,但还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的清楚明白,要是有哪个不要命的不愿意听命行事,尽管做个懒货,喝脏水睡野地,只是是死是活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你到底是谁家的?”陆红荷咬着牙低声道:“这里就你看的清楚?显着你了?最近一天待不住感情是跟她混在一起了。”吃着她家里饭还为罗蔓说话,真是拎不清的蠢东西。 这骂的田庆娥摸不着头脑。 她哪里是为罗蔓说话,这不是陆盛在旁边看着,她为了讨好陆盛说的。退一步讲,她可曾有一句话讲错了?罗姑娘本来就是个好的。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田庆娥扭身往人更多的地方去了,懒得听她在那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罗蔓见大家重视起来,也觉得此事没有那么难,一步步来事情总会解决。 她本想问谁会寻找水源,可转念一想,谁会能有她会! 有系统还麻烦别人干什么,省的劳心劳力。 罗蔓见众人讨论的热烈就退了下来,让陆盛继续给他们讲清楚重要的地方。 一连两天,流民里的卫生情况越来越好,就算累的想倒头就睡也要爬起来囤点木柴,烧水煮水洗漱之后再休息。 最麻烦的是寻找休息的山洞。 他们赶路是在平坦的小路上,有时候走到狭长的山谷,两侧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抬头一望山巅之上白云朵朵,他们这群逃荒的人走进这里如蚂蚁一样渺小,每个人心里都紧张不已,若是这个时候下雨,一个人都跑不掉。 泥石流,断裂的木头石子汹涌的水流能将他们冲散。 这一段路虽有惊无险,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山洞。 等穿过这条狭长的山脉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水田,田地里水稻看着发蔫发黄,有流民高兴的冲进去,抓了一把稻穗往嘴里塞,才发现里面是空壳,里面根本就没有米粒。 罗蔓和陈策心里一惊,都说江南富庶,水稻一年两熟,可眼下地里谷穗不结谷粒,那百姓的收成就全泡汤了。 他们这群从豫州逃荒来的,还能顺利进去南安郡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盛只好约束众人不要去糟蹋地里的庄稼,万一…还会再长呢。 都是伺弄田地的一把好手,一摸那谷穗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因此男男女女脸上都布满阴翳。 他们向往的美好生活可能就要泡汤了。 陆盛只好出言道:“也许这里受到豫州干旱的影响,地里的水稻才不结粒,等到了南安郡或者更远的平鹤郡就好了。” 罗蔓跟着道:“咱们已经到了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呢,这里的水稻虽然不结穗但是它到底长了出来,这就证明这里的情况可比豫州好多了,而且我们编织蓑衣和斗笠的草绳也有了。” 流民渐渐回过神来。 这里的水稻收成好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停留在这,就算再差也比他们豫州好多了。 眼下还是要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暴雨。 当下有伶俐的妇人就开始从沟渠、池塘等潮湿的地方搜寻起来,还真被众人找到不少可以用来编织的草。 这草软趴趴的半埋进土里,看起来既不结实也不美观,等到在沟渠里洗干净才现在格外的坚韧柔软,又细又长最适合用来编织。 只是数量不多,全部采集完也只能编制出一两件蓑衣罢了。 但也就是这一两件蓑衣燃起了流民的热情,四娃也是眼热的很,一边赶路一边跟在众人屁股后边找合适的草。 眼看着七天时间过去了三天,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蓑衣,罗蔓一家也没有什么收获,不少人心里有些急躁。 这天醒来的很早,天雾蒙蒙亮,进入徐州就能感受到秋天清晨特有的水汽朦胧。罗蔓一个人走了好远,专门挑有溪水地方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系统开始在她的脑子里激动的大喊,前面有大片的池塘。 罗蔓一听也激动了,拎起裙子就往前面跑,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半截枯黄半苍白的芦苇荡。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秋天的芦苇荡…野鸭、芦鸡、鱼虾… 罗蔓激动的心怦怦跳,和脑海里的系统如出一辙哈哈大笑起来。 “统统,咱们发财了,有救了!”罗蔓欢呼一声就冲了进去,芦花扑了一脸也不在意。 这是一片沿着河边生长的半坡形芦苇荡,河边的茭白、菱角都被踩的七零八碎,一看就知道这里常有人来,临近隔岸的芦苇丛里都被踩踏出一条小路来。 罗蔓顺着小路向前走,越走心越冷,得,就说这样一个天然的宝库怎么会没有人来,空欢喜一场。 除了芦花不保暖没人要,南方也用不着这玩意,再穷苦的人家都能买得起二两棉花,这芦苇荡里连根鸭子毛都没有,更别说回忆里一探一个准的野鸭蛋了! 见宿主一脸失望,系统有些不忍心:“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看她不解,系统又道:“咱们不是来找龙须草编织蓑衣的吗?你看那边…一大片都没有人要,所有的流民都能有一件,就连给你家的马织一件也够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龙须草织蓑衣 罗蔓定睛一看,还真是,好大的一片龙须草,歪歪斜斜地伏在芦苇塘边,可喜可贺干旱对徐州芦苇荡的影响不是很深,让她发现了这些宝贝。 她跑过去薅了一把抱在怀里扭身往回走,边走边跟系统道:“我要赶快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未知万花筒预知大雨七天已经过去了三天…我们耽误太久…如果不能赶在大雨之前做好蓑衣,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流民们辛辛苦苦拾捡的木柴将毫无用处。 等罗蔓抱着一摞龙须草回来的时候流民知道来活了,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罗蔓将龙须草放在平地上晒干,等待半干时就可以进行编织。 见周围的流民都围了过来,神色焦急,罗蔓还看到一些熟面孔。 洪三叔蹲下来捻着一根龙须草,兴奋道:“这草水分少,韧性大,不易腐烂,编织起来正合适,罗丫头这是从哪找来的好东西?” 陆家名的母亲魏氏伸着头看,觉得这玩意眼熟的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沉思了一会才道:“这草叫灯芯草,长得跟蜡烛芯一样细细长长的,一般生长在池塘边水多的地方,咱们这附近可没有什么水渠,看来你是一大早跑了很远,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小丫头万一掉进水里谁能知道。” 魏氏还没出阁的时候,村子附近有池塘,那边就生长了很多这样的草,怪不得她觉得眼熟。 罗蔓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偷摸的跑那么远确实不合适,也就是仗着自己有底牌,行事才如此大胆,不过她的好意她也心领了。 于是她笑着道:“也不算远,就是突然睡不着,想着还不如多走走…我运气好,万一就能找到又多又合适的草呢,这不可巧,又让我找到了。” 魏氏看着少女天真烂漫的笑脸,微微摇头,还真是孩子话,这运气之说谁又能当真,今日运气好劳累自己,明日运气好别人有事来求,不如低调行事方才稳妥。 陆盛看着众人窃窃私语,想催促又不敢说的样子,笑着对罗蔓道:“如今找到合适的草,罗姑娘还是快带我们过去看看。” 又道:“今天晚两个时辰再赶路,大家算好自己需要的量,不要贪多,不然一边赶路一边背着草编织就太辛苦了。” 毕竟还有木柴呢,这样一说,他们这一行人还真是负重前行。 一家留下几个人看着东西,大部分人浩浩荡荡跟在罗蔓的身后往芦苇荡走。 等众人看到漫天的芦花飞舞,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时呆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豫州多平原,哪里见过这样美丽又宽广的芦苇荡。 “乖乖…都说江南好,这还没到江南呢都这么美了,那真正的江南要好看成啥样?” “这是芦花?俺听说这东西可缝在棉衣里,做冬衣就可以少买二两棉花了。” “嘿,你可真是…这芦花虽好,但是不保暖啊,你想想要是再遇到半月前的大雪…啧…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这芦苇荡里有没有野鸭子野鸡之类的?湖里应该也有鱼虾?来都来了咱们试试?” 罗蔓见他们越说越兴起,直接阻拦道:“这里啥都没有,虽然看起来挺壮观的芦苇荡,附近看起来也没什么村庄,但是估计还是有人定期到这里搜罗东西,我查看过了,连根鸭毛都没有,湖水深不见底,鱼又不好捕捉,没得为了这口吃的把命搭在这。” 众人不信邪,往芦苇荡里探去,除了一两个走的比较远的人捡到了鸡蛋之外,当然如果手里的芦花和茭白菱角叶子不算的话。其他人一无所获。 估计就是这个鸡蛋太小,隐藏在杂乱的芦苇叶里,才没有被人直接收走,水里一半浑浊一半清晰,盯得眼睛都酸了才有几条还没巴掌大的小鱼游过。 这压根就没有下水捕鱼的必要! 不少人在心里骂骂咧咧,这附近的人也忒狠了,连个大鱼都不留。 这才打消想法,老老实实去割草了。 罗蔓随意的看了一眼,这小鱼看着像是鲫鱼和草鱼,要是再长大些炖汤喝该是多美味啊。 越想心里越痒痒,知道魏氏手巧,或者说古代的妇人少有手不巧的,她干脆央求魏氏帮她编个笼子,不需要多大,刚好能网住这鱼就行。 这鱼看起来傻呆呆的,没有人捉,它们也就不知道跑,她不努力一番感觉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时机。 魏氏感念罗蔓让她儿子坐马车,让他不用辛苦的走路,免得磨得双脚起水泡。不过就是一个笼子,小姑娘玩心大起,也没什么,她顺手撸点芦苇叶子,站在一旁编起来,手指翻飞,很快一个小笼子就编织好了。 两只手掌的大小,拿在手里不轻不重。 罗蔓道过谢之后,就蹲在水边注视着停在芦苇根下面的小鱼。 魏氏见她聚精会神,玩的开心,也就不再看着,跟在众人身后薅灯芯草。 罗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捞上来不少小鱼,有鲫鱼、草鱼、鲤鱼…看起来傻呆呆的鱼,当有人妄想捕捉的时候又迅速溜走,她的篓子里一共也就才五条鱼。 见众人没注意,她快速地将鱼苗塞进系统仓库里,又一脸懊恼拿着空空如也的小篓子站起来,装作因为一无所获而兴趣缺缺,转而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割龙须草的,慢悠悠地走到割草队伍里。 见罗蔓过来魏氏挪了个地方给她,笑着道:“不好捉?这片芦苇荡经常被人搜寻,就连水里的鱼都精明的很,看着傻谁要是真当它傻下水捉,那才是自找苦吃。” 罗蔓顺势蹲下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见罗蔓配合,她兴趣来了,眯着眼睛示意罗蔓去看那些怀里抱着芦花的流民,“你瞧他们,连芦花都要拿回去,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可不会放过。” 罗蔓觉得抱着芦花的男人有些眼熟,刚扭过头猛然想起来,这不是逃荒头一天被她胖揍一顿的那个男人吗? 第一百七十章 生意经 她摸着下巴暗自腹诽,看来他恢复的挺好,那天他可是被她揍的鼻青脸肿,再配上他瘦骨嶙峋的骨架,就跟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吓人。 不过他旁边的女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齐氏? 这两个人认识? 罗蔓仔细观察了一会,见两个人只是跟其他人一样一心一意摘芦花,并未交谈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割草。 时间过得很快,罗蔓许久没有长时间蹲在一处,时不时就要站起来捶捶腰。 陈阿婆在原地看着几个孩子,只有罗蔓跟罗孝彦还有陈策和张扬兄弟过来负责全家的蓑衣采集工作。 每当罗蔓割下一片,张扬兄弟就抱着她割下来的连带着自己的一起运回去。 所以当陆盛提醒大家差不多可以回去的时候,所有人身前身后都是一摞摞龙须草,只有她拎着一小捆,悠哉悠哉地回去。 在等待着大雨到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筛选出干净柔韧的龙须草,将它晒到半干,然后在休息的时候到手艺灵巧的妇人那里学习如何编织。 所有的妇人在缝补浆洗上可以说是一把好手,但是像这样又要贴合身形,讲究严密合缝不漏一滴雨水的蓑衣编织上遇到了麻烦。 流民队伍里,最会编织的当数魏氏和洪三叔。 魏氏是打小见过这东西,跟着长辈学过,再加上手巧会琢磨难不倒她。 洪三叔就是祖上有的手艺,祖祖辈辈都是搞编织的,什么藤筐、簸箕、藤椅、藤席、扫帚…只要能用来编织的就没有他不会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搬到齐家村不但没有被排挤走还养大了五个儿子。 子承父业,几乎整个齐家村和附近的村子买点什么编织用品都是找他们家。 这就是吃饭的手艺啊,罗蔓看的眼热。 所以他也是在罗蔓找到龙须草之前最要置齐蓑衣的人家。 手艺这东西看天分,就像她做饭水平一般跟心情挂钩,时而高时而低,编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的。 在这样急迫的情况下,魏氏和洪三叔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都没有藏私,但是依旧有人学不会,看着他们怒扇自己巴掌,罗蔓心有戚戚。 比如她自己,虽然笨学不会,更下不了狠手打自己耳巴子。 还好她家二娃罗孝彦手工好,跟在洪三叔身边学了一会儿就懂了,刚开始还磕磕绊绊,她猜测可能是隔行如隔山,但是很快就上手了,速度快到眼花缭乱,很难不怀疑到底是自己太蠢还是他太厉害。 不过笨有笨的好处,一家子的蓑衣都交给他做,现在她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生怕他一不开心累到尥蹶子不干了。 这边热火朝天,四娃和陆家名坐不住了。 但凡能成为好友的人,在某些地方绝对算得上是臭味相投,比如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爱钱。 四娃爱财是为了吃好吃的,陆家名爱财是为了斗鸡斗蛐蛐娶漂亮媳妇。 自从罗蔓提出的条件不可能完成后,陆家名这辈子都娶不到他的罗蔓姐姐了,他痛定思痛,决定好好存钱,到时候多买几只斗鸡。 鸡活着他斗鸡取乐,鸡死了他吃肉,还能有比这快乐的日子吗? 陆家名手臂搭在四娃的肩膀上,神秘兮兮地道:“看见了没?商机来了。” “嘿嘿…我就猜你也知道,肯定心动了。”四娃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还是压低声音道:“干不干?” 陆家名站直身子,一拍手,斩钉截铁道:“干!” 两个身量还没洪良工腿高的小崽子找过来,一脸认真的说要给他谈一笔大生意,洪良工当场黑脸。 这是看他最近消停了所以拿他取乐? 洪良工黑着脸,认出一个是罗家的四娃,一个是陆家名,日后不输给他的小混混。 他舔着牙槽,来了兴趣。 “什么大生意值得两位爷亲自过来谈?” 四娃招招手,让他蹲下来,他们人小仰着头太累了。 洪良工挑挑眉,一脸邪笑,顺从地蹲在地上,跟两个小朋友齐平,“说,什么生意?要是还涮我…哼…你们怕是不知道我的名号,齐家村第一恶霸,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四娃率先道:“良工哥,你爹今天一直在教流民编蓑衣,你认为效果如何?” “蠢得很。”洪良工一点也不客气,“那手就跟石头一样,既不会打弯也不灵活,脑子跟浆糊一样,讲再多遍也听不懂,蓑衣不防雨那还能叫蓑衣吗?他们编出来的窟窿恨不得能把头塞进去…” 越说洪良工越上火,有时候人笨一点也没什么,教都教了,又不收他们一枚铜板,不就是想着大家能赶快把蓑衣织出来后好好赶路,不用那么胆战心惊。 谁知道那些蠢货自己学不会,还反要怨他爹不会教,还要质疑他们是不是藏私了,没把最简单的窍门教给他们。 陆家名一听怨气冲天啊,顿时心道有戏,眨眼道:“兄弟,听你说这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就是不识好歹!” “谁说不是呢,真是倒霉催。”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还有你们自己的问题?”不等洪良工发怒,陆家名痛心疾首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善良了!你看看陆夫子当时收徒闹得沸沸扬扬,那可是把条件都放在明面上了,不聪明的孩子不要…你看我就比较笨,没被收为徒,但是我丝毫不怨恨,因为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所以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想要自己过的舒坦,那肯定是要收点利息的。” 四娃道:“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一开始你们就讲清楚选择那些心灵手巧的人来教,之后再由那些人教授其他人,你们就不用负责把所有人教会,这样既得了清闲又得了好名声,而不像现在这样,所有的流民都有你们来负责,他们自己学不会,心里又急又气,看着别人有,自己也没有,矛盾这不就来了吗?” 陆家名在一旁疯狂点头,“可是无论这些方法怎么进行,总还是有人做不出来,那些关系亲近的人家可以相互帮助,暂且不提。但是那些逃荒到现在家里只有一两个人,手还笨的人家,他们难不成就不要了吗?如果给他们,那别人辛辛苦苦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两个孩子一时噤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嗯?!! 洪良工心里呵了一声,这两小子跟他演双簧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懂,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不过心里越想越心惊,这两个孩子平日里看着浑噩懵懂,谁知道口齿伶俐、把握住人的心理,讲究层层深入,一点一点打开谈话的口子,从刚开始的试探,到最后表面上是站在他的立场大讲特讲,实际上正是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才催生出他们今日的行动来。 这俩孩子真是厉害。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被他们的话说动了,甚至还想继续了解下去。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洪良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小不点。 四娃和陆家名嘿嘿一笑,四娃道:“也没什么,一开始我们就提了,这是一个买卖,既然有需要,那肯定就能卖的出去,与其让别人苦恼自己的手艺,还不如行个方便,咱们也赚点买米糕的钱。” “我和四娃给你找买家,你可以回去商量一下要不要赶工接活。我们仔细想过了,龙须草是流民自己采摘晒好的,这个成本就不能太贵,只能收个手工费,所以一件蓑衣要二十文钱如何?但是生意是我们找来的,要给我和四娃一件三文钱的价格,这样你就是十四文钱一件。你要是愿意,我们立刻就开始去拉生意。” “多少?”洪良工被呛了一下,觉得牙疼,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敢漫天要价啊,手工费还敢要二十文钱?这怎么可能有人花这个冤大头钱! 四娃皱着眉,“太贵了吗?可是人就这么多,我们还要辛苦的游说,还要跑腿,也是很辛苦的。” 洪良工翻了个白眼,辛苦?最辛苦的应该是他这个做蓑衣的,这俩孩子动动嘴皮子,一件蓑衣就进账三文钱,还有比这更轻松的吗? “我也不给你们绕弯子,这活确实是个辛苦活,我家也是因为提前做好了蓑衣,这会才比较闲,这也是你找上我做这生意的原因?无论是你找我爹还是我哥哥,他们可不会陪着你们两个小孩子胡来。”他停顿了一下,再次感慨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明。 “不过嘛…你说的对,能挣钱的活,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洪良工拧眉一笑,“我答应你们了,不过也就两天时间,我就是手艺再快,一个人也只能做两件,我爹不可能帮我,但是我三哥四哥可以帮我,也就是说我可以接六件,你们心里要有个数。” 四娃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向他保证这件事他们心里有数。 两个孩子跑开了。 四娃和陆家名绝不是随意的冲过去问别人要不要买蓑衣,而是在流民里跑来跑去,表面上看起来是两个孩子闲极无聊在打打闹闹,实际上两双小耳朵竖起来,听着婶娘们东家长西家短,不动声色地筛选信息,将人物一一对上。 然后遇到自己疑惑的地方,还软软地开口询问,两个孩子看着活泼可爱,白嫩干净,让人心生好感,对于小孩子好奇的问题都一一解答。 靠着无往不利的外表和甜言蜜语的哄骗,四娃和陆家名很快就摸清楚了谁才是最有能力的购买者。 适合的买家一共有三十多人,在三十个里找到六个愿意买的,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时间不等人,他们也不含糊,悄悄的跑过去询问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有的见他们是两个还是孩子,笑话他们人小鬼大,不屑与他们交谈,还有的嫌弃要价太贵,让他们再便宜一点…对于这样的人,四娃和陆家名也不强求直接换下一个。 遇到后来名额越少,陆家名本来还想趁机提价,四娃觉得这样不好,要是被大姐知道他可是要挨板子的,大姐说这叫坐地起价,太不道德了,这样做生意不长久。 陆家名认为这本来就是一次性的,不长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又觉得罗家姐姐漂亮,说话不可能有错,也就同意了。 等洪良工收到六件蓑衣的定金时,看着面前两个一脸淡定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竟然还真让他们办成了? “你们没有乘机要高价?”洪良工不放心地问。 本来手工费价格就有点高,他不放心在旁边也偷偷关注着,后来见挺多人想要,但就六个名额,就怕这俩孩子没把持住,直接价格高者得,那就得罪人了。 四娃摇头道:“没呢,我们心里有数,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就算要卖高价,物品和买家都要对才可能,现在…不大行。” 语气有些可惜。 洪良工将六十枚铜板数出来二十四枚平均分给两个小孩,道:“剩下的工钱就等他们付过之后再给你们。” 四娃和陆家名都没有什么意见,这也是应该的。 两个孩子手拉手攥着属于自己的十二枚铜钱高兴地离开。 两个孩子走远了,洪良工带着鞣制好的龙须草回到他们家所在的地方。 看着几个侄子侄女,个个都比四娃和陆家名大,怎么人家小小年纪一肚子生意经,脑袋瓜子聪明的不得了,他家这些…全是只知道吃喝的憨货。 他九岁的侄儿满兜见他扛着一捆捆龙须草连忙上前帮忙卸下来,还好奇道:“小叔叔,你弄这些草做什么?咱们家不是都做完了吗?” 洪良工喘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这就是差别啊! “没什么,叔叔闲得慌。” 满兜挠着脸蛋,小叔叔脸色真奇怪,话也奇怪。 做成了这样一桩生意四娃和陆家名高兴的睡觉都揣着铜板,还好现在洗澡不方便,不用经常换洗衣服,他们藏起来的钱才没有被发现。 对于钱串子来说,怀里的铜板给了他们莫大的力量,也是第一次尝到了成功的快乐和兴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雨滂沱 四娃和陆家名倒腾的事罗蔓一概不知。 她现在愁的很,大家加班加点的做出来的蓑衣没派上用场。 或者说是在她预言的七天里并没有用的上,眼见天就要黑了,今夜一过若是还不下雨,她说出来的预言就成了一场笑话。 就她所见,陆红荷已经龇牙咧嘴做好了嘲笑她的准备了。 陈阿婆和罗孝彦安慰她也不顶用,只有她知道自己焦虑的是这个升级后第一次使用的未知万花筒到底行不行。 “系统,它该不会是耍我的?”真不怪她这么想,那画面里被水流冲走的人们,就是朝夕相处的流民,他们在水里痛哭挣扎着祈求上苍垂怜,同行之人个个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去救助别人。 侥幸活下来的人就像大病一场的瘟鸡,吓破了胆子,找不到躲雨的山洞,没有干燥的木柴…活生生病死饿死。 是她折腾着大家又是找干柴又是找龙须草,哪怕是再累再困也烧热水喝… 系统:“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也没有使用说明告诉我们,画面里出现的一定是七天之内的事情…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 “…”她只想静静。 一觉醒来,果然是个大晴天。 罗蔓叹了口气,简单的收拾好自己后就走到流民队伍里跟他们道歉,“也许是我学艺不精,判断出了错误,我恳请大家不要将木柴和蓑衣扔掉…” 因为实在不知道哪一天会降下暴雨啊,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出乎罗蔓意料的,大部分人都很通情达理,“罗姑娘这话说的,我们自己辛苦捡来的木柴做好的蓑衣肯定不能扔,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就是累点嘛,总比没命强。” “就是,咱们比起别的逃荒的人已经够幸运的了,有陆盛和陈猎户保护我们,还有罗姑娘你不辞辛劳地观天象,帮我们找了不少东西,再不知足那成什么人了。” “罗姑娘你放宽心,没下雨不是好事吗?我宁愿劳累一场,也不想日日在水里泡着。” …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压在罗蔓心里的石头才移开一点。 这日天气大晴,艳阳高照,众人刚走到徐州南安郡边界,畅想着等几日入城日子就松快了。 他们逃荒到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笑容还挂在脸上,谁知下一秒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 马儿受惊,差点将孩子们颠出马车。 罗蔓原本坠在马车后面,跟张扬兄弟商讨着这座山有没有合适的山洞,让他们两个也注意些,他们以前没少在大山里跑,对山势地形熟悉,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省的她整日的忧烦。 一看见天色变了,马车刚好走到一个陡峭的路段,车和人颠簸起来,在一片飞沙走石中她看到五娃险些被颠出车窗外,吓的她呼吸都停滞了。 二话不说急忙跑过去拉开帘子,喘了口气对几个孩子道:“五娃你没事?变天了,你们保护好自己,别磕着碰着了。” 五娃小脸煞白,摇摇头,“大姐…我没事的,刚刚太突然了,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 六娃吓的躲在罗孝奉怀里,听到罗蔓的声音,从罗孝奉怀里爬出来,手脚并用跑到车窗伸手让罗蔓抱,她看着眼前混乱的样子实在没有时间去安慰几个孩子,只好踮着脚依次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和小脸,“虎奴乖,外面都是灰尘泥沙,姐姐先不抱你,你在马车里跟着几个哥哥姐姐,不要怕,好吗?” 虎奴黑溜溜的大眼睛沁着泪珠,欲落不落,知道这个时候大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好乖乖地点头。 四娃和陈莺胆子大,还伸着头向外看,大朵大朵的黑云压在山顶,风吹卷沙尘和泥土,天地昏暗根本看不清前路如何。 陈阿婆和二娃哥哥捂着眼睛和口鼻,站在原地不敢动。 身后流民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人也乱,马也鸣,再加上人群中孩子的哭声…四娃和陈莺白着脸咬着唇躲进车厢里。 “大姐,你到马车上来,外面好可怕。”四娃有些担忧地抓着罗蔓的手。 罗蔓忧心大雨就要来了,虽然有蓑衣可用,但是不能长时间待在雨中,那样于事无补,别的不提就是张扬兄弟推的双轮推车哪怕铺了一层龙须草编织的席子也一样经不起大雨的浸泡,里面装着许多粮食,若是沾了雨水估计都要坏掉,他们要快点找到休息的地方。 只是眼下昏暗辨不清路线,孩子又没有安全感,这个时候心里不知道怎么害怕呢,她只好压下心里的阴翳笑着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呆在里面,一切都有大姐在,照顾好虎奴。” 见孩子们仍一脸担忧,罗蔓拍拍他们的小脑袋,将帘子合上走到马车前面,对陈策道:“陈叔…雨要来了。” 陈策一脸沉重,让她别担心,之后气沉丹田冲着隐藏在昏暗天气中的流民道:“所有人听令,戴上蓑衣斗笠!切勿淋雨,紧跟队伍,小心行走!” 一连喊了三遍。 黑压压的天空下,一两百人纷纷戴上斗笠蓑衣,如同林中竹荪,头大身子小,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霎时间,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见罗蔓听着大雨发呆,系统好奇道:“这雨终于下来了,看来这万花筒没有坏啊。” 罗蔓冷笑一声。 它是没有坏,但是也不怎么灵就对了。 七天冷却时间一过她立刻就找了个机会继续看,结果给她显示的还是大雨,一个消息白嫖她两次机会,实在可恨。 系统:“…” 看到被压在仓库底下的未知万花筒,就知道这次宿主是气狠了。 大雨噼里啪啦地落,时不时还伴随着电闪雷鸣,明明是青天白日,看起来就跟夜半三更的郊外似的,要不是人多,估计都吓掉半条命。 陆盛披着蓑衣过来的时候她险些没认出来,只见他大张着嘴巴说些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罗蔓将手蜷成小喇叭冲着他喊。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狭路相逢 陆盛有样学样,声音这才传过来一点。 “罗姑娘…雨…太大了,咱们要赶快找到地方避避雨。” 罗蔓抹掉眼前的雨水,看着身穿蓑衣仍旧无处躲藏的流民,哭喊乱叫被爹娘胖揍的孩童,陈阿婆一把年纪在雨中抖动的像树头残叶,罗孝彦和陈叔也是苦着一张脸,雨水顺着斗笠形成一圈珠帘。 她沉重地点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过来找她必然是想要借助她那神秘师傅教给她的本事。 只是,她叹了口气,若是有适合的山洞,她也就不会过去找张扬兄弟让他们帮忙看看了。 系统若是检测到也会告知她,如今没有提示,只怕附近几公里是没有合适的。 罗蔓正色道:“我一直看着地形,只怕咱们还要再走上一段路了。” 陆盛双眸闪过一丝了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 罗蔓盯着他的背影,男子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明明一副农家子的落魄装束,偏偏在这样大的一场雨中,挺拔如松,气质清绝。 青年蓦然回首,雨中白皙的面容模糊飘摇,她只看到他含笑而又忧郁的双眸,薄唇微动,像是在对她说什么。 罗蔓收回视线,等待陆盛安排接下来的路程。 大雨毫不留情,她仰起头,雨水落下,砸在脸上生疼,睫毛挂上水珠朱唇一片湿濡。 也不知道陆盛是怎么在雨中逐一安抚的,很快流民都平静下来,排着长队,在雨中艰难跋涉。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罗蔓的脚也在雨中泡了这么久。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脸沉痛,失算了,只想到头上身上不淋雨,谁知道还需要做个雨靴。 系统:“宿主宿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明明是没有情感的电子合成音,罗蔓还是听出了一丝雀跃。 她心里一喜,不动声色地向四周张望,左边是连绵不绝的山,右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她凝眉仔细看,还真发现了一点不一样,他们眼前是一片山脚,左侧二十米左右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隐蔽在一片树叶树木之后,大雨将石头路段冲刷的亮晶晶,不细看还真是容易忽略。 罗蔓的目光顺着石头路向上逡巡,山路越往上越看不清楚,不过好像有一大片石头丛? “这是…?” 系统高兴道:“进去宿主,那里就是你们需要的住宿地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检测到…” “不介意…不介意!” 罗蔓只听到前半段就高兴的跳起来,跑过去告诉流民她找到休息的地方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系统没说出来的后半段。 所以在一群人吭哧吭哧到达这片石头丛,看着山洞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流民时,罗蔓懵然的表情实在藏不住。 她愣愣地问:“统统…你检测到什么了?” 系统:“…” 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群人。 “…”罗蔓一边僵笑一边观察。 这片山洞刚好处于两座山峦的交界处,是一大片平坦的石头丛林,旁边是一条从山巅流淌的溪流。 不知道是动物还是谁挖出好多山洞,紧紧挨着的七个山洞都住了不少人,许多山洞外还搭了简易的灶台…山洞里面也是分门别类的划分出居住区、公共区、每家每户都泾渭分明,能待在自己的区域绝不可能挪动一步。 罗蔓收回视线,暗自思索,光看山洞的构造和这群人的状态,就知道这是在这住了有小半个月了,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暮气沉沉,就连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都是一脸呆滞…而且卫生状态极为糟糕,山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并没有看到藏匿食物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群人也是逃荒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停滞在这里,而没有去最近的南安郡? 就在罗蔓疑惑不解的时候,几个山洞里的流民被这群突然到来的人惊动了。 震撼他们的不单是他们整齐有序地穿蓑衣戴斗笠,抱着柴火背着孩子和粮食…还有他们虽然狼狈但是雨中充满希望的眼神。 只看一眼,他们就知道,这群和他们同样是逃荒的人,境遇实在大不相同。 一时两方人大眼瞪小眼,山洞里的人警惕又嫉恨地盯着他们,没有开口说让他们进来躲雨也没有呵斥他们离开。 好像是知道他们这群老弱病残若是惹怒了他们并不好收场,但是让他们腾出地方让他们住进来,他们又实在不甘心。 一时间僵持不下。 罗蔓百无聊赖地继续看,也就最大的这个山洞住的人多了点,其他几个山洞因为小,人也稀疏,他们的状态竟然还不错,面容干净整洁,虽然干瘦但有精神气,最边上的一个小山洞在雨中昏暗无光,只知道里面有人,具体住了多少看不真切。 小山洞旁边是三四个差不多大小但是环境脏乱差的洞穴,罗蔓只随意看了一下就移开目光。 直到最大的山洞里有一个女人惊呼:“哎吆…哎吆…这不是…罗吴氏你快看,这是不是你家罗蔓…罗大妹?” 罗蔓刷地抬头盯着说话的那个女人,雨中实在看不清楚,山洞口就跟水帘洞一样,自上而下挂着水珠帘子。 罗蔓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透过水帘和她头上的斗笠看出她是罗大妹的。 没错,原身还有一个名字就是罗大妹,这个是村里人喊的,有的人喊她罗大丫有的人叫她罗大妹,不管喊什么,总归都是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像几百瓦的灯泡一样投在她身上,陈阿婆和陈策也是惊疑不定。 这个山洞里的人认识罗蔓?罗蔓都变化这么大了还认得出来?那怎么不认识他们? 陈策刚想到这些估计是一群老熟人,就见有人哆哆嗦嗦地指着他道:“陈猎户?陈阿婆?罗蔓?二娃?…你们…你们也逃出来了?” 罗蔓和陈策他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好家伙,他们这是遇上故人了。 陆盛听到这也明白了,这山洞里的人,不出意外都是和安村的村民。 流民们也反应过来,洪良工摸着下巴暗道有趣,齐环眼神闪烁有些紧张地看着罗蔓。 据他所知,罗蔓姐弟好像是有伯父伯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山洞对峙 罗蔓冷笑一声,并不回话。 山洞里罗大伯一家正在挠痒痒,头发蓬乱,衣衫看不清颜色,身上藏污纳垢不知道生了多少跳蚤,痒得很。 外面来了一圈穿着蓑衣的流民,他们还兴致勃勃地打量。看着不少人身上还背着粮食,羡慕的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 突然听到罗蔓这个名字,属实是让他们愣了一下,罗吴氏一听这个名字手就痒痒,情不自禁地伸手拧着罗大的胳膊,罗大扭曲着一张脸,想喊疼又不敢。 逃荒一个多月,他们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罗家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委实不算好,尤其是罗姜氏,也就是罗蔓的大堂嫂,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她哆嗦地道:“婆母这小丫头不是死了吗?” 离开那日他们可是看的真切,罗蔓那死丫头一头嗑在石头堆里,血流如注,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想着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就安安静静的死在村子里,也省的在路上拖累他们。 谁知道竟然听到有人喊罗蔓这个名字,一个村子的,应该不会认错一个将死之人突然就活过来了,可不就跟白日见鬼一样吓人。 “怂货,怕什么,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没听到除了那死丫头还有陈家那对母子也过来了吗?”罗吴氏瞪了她一眼,真是又蠢又胆小,以前也没少见她磋磨那姐弟几个,如今就怕了?就算是鬼,依着罗蔓那个性子也是个没用的鬼,“行了,你们在这待着,我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罗吴氏的小女儿罗安看着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温柔的双眼闪过一丝担忧,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低下头。 母亲一向不喜欢女孩,若真是阿蔓过来了,这会就更不应该激怒她,不然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该怎么办。 罗吴氏骂完儿媳妇后跳蚤也不捉了,唰地从地上站起来,绕过一个个流民冲到山洞口张望,山洞外流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而且一个个都带着斗笠,她还真没有看到哪一个是罗蔓。 不由得有些狐疑,冲着喊话的那个女人道:“张大娘你该不会看错了,这雨这么大还都戴着斗笠,哪里看得出哪一个是我家罗蔓?” 张大娘伸手指了指马车旁边的几个人。 罗吴氏眯着眼去看,直到看到一个面容苍老、精神气足的婆婆掀开斗笠她觉得眼熟又使劲瞅了一眼,电光石火脑子里蹦出一大片火花,罗氏见鬼了一样喊了出来:“这不是猎户陈家吗?你是陈阿婆?你不是不能”动吗? 陈策的视线像猛兽一样凶恶,吓得她闭上嘴。 现在她明白了,这一家子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银钱才这老妖婆的病给治好,真是老不死了还跟着大家一起逃荒,花这么多银子不是浪费钱吗?有这个银钱还不如想办法给她家年过三十无妻无子的儿子娶一房媳妇。 老妖婆都病了十来年了,这都能治好,那罗蔓被救回来也不足为奇了。 罗蔓都过来了,她身边应该有那几个小兔崽子,可是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几个孩子。 该不会在马车里? 罗氏不敢说话,但是眼睛却到处乱看,视线瞥到老妖婆旁边少女白皙精致的下巴上顿住,这时少女抬起头,那双熟悉的眼睛和脸蛋轮廓让罗氏一激灵,好啊,还真是罗蔓这死丫头! 罗氏咬着牙,回头冲着罗大伯喊道:“罗大!还不快出来看看你的好侄女,一点规矩教养都没有,见到伯娘都不知道叫一声,你侄女是不是哑巴了?” 罗蔓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还真是如记忆里一样讨厌。 山洞里外一瞬间静默。 霎时山洞里死气沉沉的流民沸腾起来,一个个爬起来现在山洞口看,边看边问哪个是罗蔓。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谁不知道当初罗大一家子可是狠心的将罗蔓姐弟扔在草棚里,他们都寻思着几个孩子要么饿死了,要么被人抓走卖了,谁知道还能在这里看见? 真是稀奇! 罗大一听说他侄女罗蔓真来了,吓得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拨开人群来到洞口,看着洞口外肃穆而立的黑压压的人群,不安地甩着头的马儿,顿时吸了一口气,只知道来了一群人停留在山洞外面,没有人出声交谈,谁知道来人派头这么大,竟然还带着马车跑到山上。 “蔓丫头真的是你?”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恐惧愧疚。 罗蔓没有回应。 山洞里罗安和大哥罗康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走到洞口。 罗蔓的静默让罗吴氏更是震怒,“好你个死丫头,你爹娘把你们姐弟托付给我们,你就是这么装聋作哑?你弟弟们呢,你该不是为了自己逃荒把你弟弟都卖了?” 实在不怪她这么想,谁会平白无故救一个身上还没三两肉的毛丫头,四娃五娃那几个孩子也不在她身边,总不能是坐在马车里?她哪来的本事?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这狠心的丫头为了自己活命把几个孩子给卖了。 罗吴氏本来就怕这死丫头过来是又想缠着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摆脱的丧门星就这么跟了过来,只怕又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要将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嘴,让人烦不胜烦。 罗吴氏见罗蔓低下头不说话,以为说中了她的心思,得意一笑,“早就知道你心里藏着怨恨,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这才几天就把你那几个拖油瓶弟弟给发卖了?你爹娘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这话罗孝彦听不下去了,他一掀斗笠,脸色阴沉地看着作怪的大伯母,“我们都好好的跟在大姐身边呢,这不是实在想念大伯母所以千里迢迢跟着过来逃荒,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是让我们在这里碰到了,我还担心大伯大伯母早进城享福去了,怎么现在还住在山洞里呢?” 罗吴氏顿时板着脸,这个二娃说话还是不着调,跟他那死了的爹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是罗家女 罗孝彦见大伯母脸色不好,顿时高兴起来,嚷嚷道:“大伯娘,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我们快饿死了,你那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快拿出来给我吃一点。” 四娃五娃一直躲在马车里没有出声,听见二哥这么说,两个孩子嘿嘿一笑,掀开车帘探出头可怜巴巴道:“大伯母我们也饿了” 大伯母最心疼粮食,听到他们这么说肯定心疼的要死,山洞里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虽然知道大伯母不慈但是难免要说几句闲话。 只要大伯母不痛快他们就高兴。 罗吴氏脸色越发不好,这一群饿死鬼、讨债鬼,怎么没有饿死在路上! “吃什么吃?你看看你大伯母我像是吃饱饭的样子吗?”罗吴氏骂道:“谁带你们来的你们找谁要吃的去,我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这么多张嘴。” 几个孩子挨了一通骂,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看着可怜极了。 罗大本来就日日被愧疚所吞噬,他答应过死去的弟弟要照顾好他的孩子们,却因为顾虑太多将几个孩子抛弃在村口,让他们自生自灭,如今孩子找上门要口吃的,他们就是再没有,也不能一点也不给,这么多熟人看着呢。 罗大拉着罗吴氏的衣袖,让她少说几句,见罗吴氏一脸冷漠,又将是视线转向仍旧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几个孩子,他激动道:“三娃四娃,可怜的孩子你们下来,进山洞避避雨,你安姐姐和金宝银宝都在这里,以后咱们一大家子就住在这里不分开了。” “你敢!”罗吴氏一听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罗大啊罗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人,现在心疼你的侄子侄女了,当时你不也同意将他们扔在村子里自生自灭的吗?现在见人都过来了,又想起你那早死的弟弟了,想把人带进山洞,我告诉你没门!这个家有我在的一天就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吃咱们家一口饭。” 四娃五娃就像被吓哭了一样,哼哼唧唧地趴在车架上。 罗大惧内,但是也在乎自己的面子,见她在这么多同村人面前驳斥自己,脸色涨得通红,骂道:“你这个泼妇,这是我亲侄子亲侄女,你不让他们进来不给他们饭吃,是想饿死他们吗?他们还这么小,怎么忍心!” “这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为什么不忍心,我不但忍心我还高兴的要拍手叫好呢。”罗吴氏也顾不得找几个孩子的麻烦,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男人,真是一无是处,本是长子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偏偏以前公婆还在的时候将他的性子养歪了,后来生了她小叔子就转而疼爱起了幺儿,让罗大如同一滩烂泥扶不上墙,胆小怕事、爱财又自诩良善、性子优柔寡断偏偏又自以为是,做事迟钝又自有一种歪理邪说。 要说他真的疼爱罗蔓姐弟几个也不尽然,要是真的这么善良就不会在罗吴氏和罗姜氏折腾他侄儿侄女的时候装作没看见,也不会在眼见罗蔓撞破了头见治不好成了拖累就狠狠心将几个孩子都扔在茅草屋。 虽然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他直接做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他的纵容下发生。 所以,比起憎恨罗吴氏她更恶心反感的是原身的大伯,一个虚假伪善的男人,他的伪善是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做的到底是善还是恶。 比起坏人坦荡荡,这样藏着掖着的坏才最让人反感和糟心。 就像现在,罗蔓相信他是真心想要让她和弟弟们继续跟他生活在一起,不负原身父亲的嘱托,但却不肯想,一个已经将人抛弃的人有什么资格信誓旦旦地保证能迎来大团圆。 更不可能考虑一个将恨意拒绝写在脸上的妻子的意见。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傲慢和轻视。 更何况,原身是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虽然她梦到她去了自己的世界,看起来生活的还不错,但是能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真的永远顶替别人的身份活下去。 罗吴氏正是因为太了解他所以才如此盛怒,怕他们高兴到直接答应要回来,这样她费尽心思将几个拖油瓶扔下就成了一场空。 她只是不爱罗蔓姐弟,但是她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好奶奶,坏的比罗大伯坦荡,罗蔓对他们的恨意也能一一对等。 罗吴氏果然怕罗大的话几个孩子当真,当下就道:“罗蔓你不用装聋作哑,我和你大伯也都养了你们姐弟两年,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要跟着我们的话,你自己也看见了,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还勒紧裤腰带过,再去养你们六张嘴,你是要逼死我逼死你大伯。” 罗吴氏并不怕这群看热闹的人指责,她自问问心无愧,谁愿意白白养这几个孩子? 是,她那短命的小叔子留下了一些铺子和银钱,但是他们也养了六个孩子两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东西本来就该给他们,给几个孩子也不过是让被人抢了去。 若是没有荒年她也不介意再养这几个孩子两年,反正一个个渐渐都大了,只要能干活也能给一口饭吃,到时候该嫁的嫁娶的娶,也算是没有辜负小叔子的嘱托,但是谁让他们命不好,荒年来了地里颗粒无收,小叔子留下的铺子也卖了换粮食,不然他们一家子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未知数,她虽然心狠,但是也不想丧尽天良,没有将几个孩子转头卖了就算是仁慈了。 罗蔓将斗笠微微往上扶了起来,雪白精致的一张脸暴露在和安村村民的眼中,少女一身补丁麻裙,肌肤通透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双眸淡漠悠然,嘴唇有些苍白,几缕湿头发贴在脸上,恍若清冷的仙子婷婷立于雨中。 大家都惊疑不定,这真的是罗蔓?那个又瘦又黑的丑丫头? 虽然罗蔓的变化有些大,但是罗吴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丫头还是那个罗蔓,只是女大十八变提前长开了,跟她那个娘长得可真像,甚至还要好看几分,只是眼里的神色真是让人讨厌,就好像他们一家人在她面前就如泥里的地龙一样丑陋不堪。 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眼神都如出一辙。 罗吴氏永远也忘不了大着肚子的女人被小叔子小心翼翼地扶着下了马车,女人柔媚婉约,纤细的的手搭在男人粗壮的胳膊上,指甲上还染着好看的颜色,趁着手更白嫩纤长,男子挺拔宽阔,以前眼里的煞气都成了绕指柔恨不得滴出水来。而她呢,刚从田间地头回来,浑身灰扑扑的,指甲缝里藏着永远洗不干净的泥垢。 女人见了她惊讶地打量一番,又柔柔的不意思地笑了。 就是那笑容让她发狂,恨不得撕碎她的脸,心里一股邪火没处发,越想越恨。 竟然就这么恨了十来年,就连那个女人死了她都不能释怀。 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女人的孩子,一个下贱歌姬生的白眼狼。 罗蔓见罗吴氏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充满记恨怨毒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见她越发生气笑的就越灿烂,反正她也不想回去,既然都丢下他们了,那不如就断的更干净。 她低垂着眉眼,惨兮兮地道:“大伯母真是天下第一好伯母,将我们养大实在不容易,也不知道我爹留下的几间铺子和三十两银子够不够我们姐弟两年花的。唉可怜我一个月前磕破了脑袋,花了不少银钱才治好。当时还是陈叔一家替我担保那大夫才肯医治,我又跟他保证大伯母一家有钱,我爹的钱都在她那里,若是救好了我,多少诊金都是拿的出来的可是眼下我好不容易找到大伯一家,你却说让我们姐弟自生自灭,那些诊金我又如何付的起呢?这不是要逼死我吗?除非我这辈子都不回和安村,不是罗家的女儿。” 罗蔓声音轻柔,说到伤心处还掉了几滴眼泪,真是我见犹怜。 陆盛和齐环见了嘴角抽搐,这罗姑娘说话可真是一点也不犹豫。 陈策和陈阿婆眼里盛满笑意,原来罗丫头竟是打的这个主意,脱离出来也好了。断的干干净净,省的到时候见她日子好过又缠了上来,一家子甩也甩不掉。 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罗二还留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给几个孩子,就这罗吴氏也狠心的容不下罗蔓他们,想当初那几个孩子瘦弱的吆,看着就揪心。 罗大伯大惊失色,指着罗蔓道:“你欠了多少银子?” “不多也就一百两” “什么?一百两?把你们姐弟六个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罗吴氏喊得直接破音,这个死丫头还真是不知道,有时候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算了,欠下这么多银子竟然还有脸让他们过来还,这么不要脸的话是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罗蔓,我们没有这么多钱替你还诊金,自己欠下的债自己想办法。” 见罗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罗吴氏总觉得这里面有猫儿腻,突然想到什么她质问道:“你该不会还做了什么事?” 罗蔓像是被吓到了,害怕地瑟缩一下,“大伯母,你别生气,我记得我爹的铺子还有银子我太怕死了,我若是死了我弟弟他们怎么办,所以我就写了契书…” “契书?!!”若是罗蔓离的近一点只怕这会都要被她掐着脖子倒出脑子里的水了。 本朝有规定,一但立契那就是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若是违约可是要蹲大牢的。 罗吴氏气笑了,掩住眼中的精明,掰着手指一点点给她算,“哪里还有银子铺面给你,你们来了两年还真知道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地里别说有收成了,就连草都是越来越稀疏。你们姐弟几个,尤其是六娃体弱多病,经常吃药看病,哪一样不要钱?你现在还好意思给我提钱的事!若不是卖了那铺子买粮食,你们早就饿死了,还能让你有机会欠下这么多的银子。”越说罗吴氏越头疼,果然遇上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没好事,只会惹祸。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养了罗蔓姐弟几个耗费了这么多钱,将罗二奋斗的家业都败完了,可是罗蔓从原身的记忆力早就看过了,原身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日家务繁杂,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六娃生病都是拿她娘的体己银子才给瞧病。 而她口口声声说的养育辛苦,不过是给了几口清可见地的米粥,一块窝窝头,原身从来没有吃饱过!几个孩子也是靠着耍小聪明才从银宝手里抠出一点吃的填饱肚子。 她到现在还记得,刚睁开眼看到几个孩子的惨样,跟骷髅娃娃也没什么区别。 罗蔓眼里寒光闪烁,人啊,永远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所以她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好,给吃给喝给住,他们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她,要是说上一句,那就是不悌不孝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安安她娘,你别生气,事情也不一定有这么糟糕,万一”罗大也是被这天价诊金吓到了,对于劝说罗蔓回来一家子团圆的话也不敢再提,“万一时间过去太久那大夫都忘记了,万一咱们一家子都不回和安村了,他们就是想找也找不到我们。” “什么万一,没有万一!你以为那大夫是个傻的,这可是一百两银子,那不是一两十两!就算大夫忘记了,咱们可是确确实实背债一百两,还不知道有没有利息好啊你看这死丫头心虚的样子,只怕是那契书写不少利息等着我们,你可真行啊,罗大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侄女!我告诉你罗大,不把他们赶出去,我跟你没完!”说到最后,罗吴氏觉得心口抽疼。 第一百七十五章 罗安 她真傻,真的。 当初就不应该贪图那间铺面和几十两银子答应收留这几个孩子,如今可好,孩子签下契书是他们这些做大人还! 等日后豫州灾情过去了,朝廷会让他们这些流民遣返回乡…真是躲都没地躲。 “罗蔓…你可真是好样的…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罗蔓无辜地眨着眼:“大伯母,我就是被治好了所以才没死啊。” 会心一击。 罗吴氏心更痛了,死命地掐着罗大,罗大疼的一张脸都扭曲了。 罗康脸色黑的很跟天上的乌云有一比,这个堂妹还真是好样的,一月半不见惹事的本事竟然这么出众。 “堂妹,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诊金,现在拿不出来,日后也拿不出来,但你欠的这个债还写了契书,我们一家子是躲不掉的…你若是不想逼死一家人,谁给你做的担保你就找谁去,实在不行你让村长里长做个见证,你自愿脱离罗家,从此以后再也不是罗家女,如此一来那诊金也就不用还了。”罗康煞有介事地建议。 罗蔓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可是我确实是罗家的人…我都是为了弟弟们…可是我若不是罗家女,我弟弟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不能离开几个孩子。” 罗蔓眼中含泪,“大堂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罗安满心纠结地看着她,堂妹还好好的活着是一件好事,银子可以慢慢还但是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当时阿蔓被金宝银宝推倒之后她哭着求爹娘找大夫救她,可是她娘冷漠地说,如果她想搭上一家人的性命她尽管跑去定阳县请大夫,只是罗蔓也没命等到大夫到来,罗家一家子人命也要因为她的任性而丢在村子里。 逃荒的队伍不会等待他们。 她想留下来的,只是大哥将她拖走了,大嫂堵她逃跑的可能,是她爹将罗蔓送到村口茅草屋里。 她哭了一路,只以为可怜的阿蔓死了,没想到她还好好的活着,还变得这么漂亮,是一个大姑娘了。 只是她看向她的眼神是那样漠然和冷淡。 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她一直不太喜欢自己。 罗安痛苦地流下眼泪,为什么一家亲骨肉不能好好的在一起,非要分的这么清楚。 罗安祈求地看着罗康,“大哥,阿蔓是我们的妹妹,她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银子日后可以慢慢还,还是让他们进来,外面雨下这么大” “你给我闭嘴。”罗吴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掐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从罗蔓他们来到家里一直给她作对,让她不痛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亲妹妹呢,“你要是再说一句,你也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孽障。” 罗康一脸不满,“妹子啊,这个罗蔓只是你堂妹,我才是你亲哥,金宝银保是你亲侄儿,你不说平日里多爱护他们,如今竟然要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惹娘生气,安安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罗安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大哥和娘的话实在让她痛苦,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愣愣地地看着马车架上的四娃五娃,又看向马车旁的罗蔓和二娃。 当初她已经抛弃过他们一次了,日日都被噩梦惊醒,她梦到几个孩子哭喊着问她安安姐姐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离开。 以至于她一日日沉默寡言,再也不肯笑不肯说,若是当初她强硬一点也好过如今日日悔恨,不知道一向软软甜甜喊他安安姐姐的几个孩子到底如何了。 今日之前她还祈求着老天爷厚爱几个孩子,哪怕阿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人能收养他们,如今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求,不但阿蔓好好的活着,几个孩子也在慢慢长大。 这次她怎么可能再让错误发生! 罗安将眼泪擦干,让罗蔓和几个孩子放心,一脸平静地问大哥,“大哥,若是你们真的容不下他们,那就让我跟他们一起走,当初我没有能力照顾他们,如今这样艰难的时候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他们只是孩子,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你难道忘记了小叔叔和小婶婶对我们的好了吗?” 那样温柔漂亮的小婶婶,见她喜欢自己的耳环,就偷偷取下来送给她,给她梳好看的发型,买好吃的糕饼,那些都是她见也没见过吃也没吃过的东西,见她受了委屈躲起来哭,还会唱歌哄她。 当时她就在想若是她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啊,那样小婶婶就能像疼爱阿蔓一样疼她了,谁知道自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小婶婶笑着说,她是阿蔓的姐姐,她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她知道那样温婉美丽的小婶婶说的是真话,所以她心里很高兴,想跟小小的阿蔓做最好的姐妹,谁知道后来小婶婶就不常来和安村了,阿蔓就更不会来,她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还问爹娘小叔叔和小婶婶为什么不回来了,大家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那个时候她娘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恐怖,好像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心心念念。 罗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被罗吴氏打了一巴掌,她心痛地捂着自己的脸,默默地流泪。 有点眼花耳鸣,听不见周遭的雨声同村人的窃笑声,更看不清阿蔓他们的脸色。 罗吴氏阴沉着脸,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不孝女,“这一巴掌是教训你言语无状,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们。” “阿娘”罗安软软地喊了一声,也许是她此时的状态太过可怜,见她娘神色有一丝的软化,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一直在恨着小婶婶,你嫉妒” “闭嘴!”罗吴氏神色癫狂。 “你嫉恨她的美貌,羡慕她得小叔叔爱护” “我让你闭嘴你听清楚没有!!!”罗吴氏直接掐着她的脖子,罗安脸色涨的发红发紫,喘不过气,余光看到爹爹一脸呆滞傻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被她突然说的话惊吓到,还是因为阿娘突如其来的疯狂而手足无措,大哥冷眼旁观,想让她受受教训,这就是她的亲人呵,也许她今天就算被掐死也不会有人在意。 罗蔓目瞪口呆,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在说她求医问药写下契约的事情吗? 见罗安为了他们与大伯娘据理力争的样子,让她愣怔了一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原身和她的关系很好吗? 从记忆里扒拉出来,这个比原身大三岁的少女罗安是她的堂姐,跟原身关系很微妙,或者说是单方面对原身很好。 因为大伯娘一直苛待原身姐弟,虽然罗安是温柔善良的,但是对于原身来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这样的还以好不如不要,每次被罗安帮助之后大伯娘和堂嫂都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原身,又怎么让她心无怨言的接受罗安的好意呢。 一个虽然表面上不被喜欢,但实际上是隐形的受益者,不用做任何事情,而原身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丫环,养鸡喂猪洗衣服,对比实在太过惨烈。 哪怕罗安是真心的,被她的冷言冷语伤害过无数次也依然一片热枕,原身也很少给她好脸色,穿成原身,对于那些微妙的情感也算是旁观者清。 原身未必真的不喜欢罗安,谁又能拒绝一心一意对姐弟几个好的温柔少女呢,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不得不进行伪装罢了。 见大伯娘先是被她刺激,又被罗安的话激起心中的怒怨,想要掐死罗安,罗蔓突然大叫一声,不但身边的罗孝彦陈叔他们被吓了一跳,疯起来的罗吴氏也猛地抖了个机灵。 “我想起来了。”罗蔓不安地看着罗吴氏,“大伯娘,我想起来了我还对那个大夫说我们是要逃荒到江南,应该会在南安郡停留,听大夫的意思是定阳县大乱,估计后面接了妻儿也会逃荒到南安郡,大伯、大伯娘你们说,我们不会再遇上他,他可是见过我和几个弟弟的,若是找我要诊金,那该怎么办呐?” 少女烦恼地咬着嘴唇,一双灵秀的眼时不时觑着洞中女人的神色。 罗吴氏冷笑一声,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松开掐着罗安的手,罗安捂着脖子咳嗽,想提醒罗蔓别说了,再说下去阿娘肯定绝不会再同意让他们回来,他们没吃没喝天气又这么坏,还怎么活的下去。 见罗蔓悄悄冲着她眨眼睛,罗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想继续去看,罗蔓又收回了视线。 罗吴氏不管旁边的村民怎么说,她冷着脸像是隆冬腊月的雕塑,看不见丝毫情绪,“我管你们去死!带着你那几个白眼狼弟弟滚出罗家。” 一直不动声色的陆盛看见罗蔓双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旁观这一出大戏的同村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脱离罗家 这罗吴氏是真的被气疯了,先是差点掐死自己的女儿,后又撵罗二的几个孩子离开罗家,这是打算一刀两断再也不相认了。 不少男人觉得罗吴氏做的有些过分了,罗蔓那女娃赶出去就赶出去了,毕竟欠了一百两银子,一家子争个二十年也赚不了这么多,何必因为一个女娃就拖累一家人过不安生。 可是男娃不一样,那是罗二的香火,是珍贵的男丁,要是都赶出去了,罗家的列祖列宗可不会同意。 罗大在同村人奚落的视线和言语里实在憋不住了,劝解道:“孩他娘,这罗丫头就不管了,但是二娃他们是男娃,也要给我二弟留点香火。” 罗吴氏木鱼眼死死地盯着罗大,看的他再也不敢说一句话,算了算了,罗康也是罗家男儿,再不济还有金宝银宝呢,总归少不了二弟香火钱。 罗吴氏不咸不淡地道:“你是好心,但是也要看看那几个男娃是愿意跟你这个大伯,还是愿意跟着他们姐姐,别自作多情了,他们啊…养不熟。” 四娃和五娃早就等不及了,大伯娘话一落,他们就道:“大伯,如果你狠心要赶我姐姐走,那我们也不会留下,我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跟姐姐在一起的。” “”罗大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没看到他在这里说情,真以为跟着罗丫头是什么好事不成,等她到年纪可以发嫁了,这有一个算一个那就没有家了,真是说的孩子话,一点事都不懂。 罗大的一番好意被辜负,也懒得再折腾,为了几个养不熟的小孩子惹得家宅不宁,他是累了,只能对不起二弟,要怪就怪罗丫头,那孩子实在是太胡来了,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想拉一家人下水,他就算再想帮他们那也不能自已的家不要了,唉。 罗大叹了口气,在罗蔓期待的泪眼蒙眬中宣布,要将罗蔓还有她的弟弟们都赶出罗家,从此不再是罗家人。 所以,罗蔓签下的契约自然也不用他们偿还。 罗康松了一口气,罗安伤心的摇摇欲坠。 罗康生怕这个妹妹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哭着闹着要留下罗蔓几个,急忙补充道:“口说无凭,还是立下字据,这样万一有那些不长眼的过来要债,咱们也有个说法。” 罗大深以为然,夸赞还是他想的周到,立刻跑到隔壁山洞请来了村长和里长过来做见证。 陆盛提供纸笔,和安村的村长也是知道事情的始末,见劝解无果,叹了口气只好写下字据,让双方摁过手印之后,断绝文书也就成了。 罗蔓在被抛在逃荒之处,又被逐出罗家,彻底脱离了这样的家庭。 握着新鲜出炉的断绝文书,她心里高兴的要笑出声。 这件事她盘算很久了,想着若是没有遇见罗大伯一家,最好这辈子互不相见,若是遇见了,那该如何尽快的和那一大家子极品脱离关系?想来想去,结合记忆中他们的性格,她才决定虚构一个大夫和不断翻倍的诊金。这都要得益于当朝的政策啊,孩子在成年之前若是欠下外债,须由父母偿还,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如若父母不故去,则应由祖父母和亲属偿还,这下罗大伯一家就是再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惹下这样麻烦事的她就是哭着求着也不可能留在罗家了。 幸亏他们现在穿的是原来的那身补丁麻衣,再加上最近长了身体,所以衣袖都短了一截,虽然外面穿着蓑衣,但是看着露出的手腕也知道日子过的苦,根本不会暴露她其实还算有些身家的真相。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而又轻松,每个人都在疯狂助攻,就连以前无意间给几个孩子说的话他们都记在心里。 她说若是有一天再遇见大伯一家,你们还愿意回去吗?孩子们不明所以,她明确地说这辈子是不会再回去了,哪怕做不成罗家女。她当时也没有让他们表态,谁知道今日配合的这么好。 陆盛压着流民给她充足的表演时间,陈叔和陈阿婆一直缄默,当作互不相识。 罗蔓心里满意,看到原身的堂姐罗安忧心忡忡,脖子上的一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是如此刺目,高兴也淡了下去,今日这么成功也有罗安的帮助在,即使她自己不清楚。 村长和里长已经在跟陆盛交谈,七个只能分出来两个给他们,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陆盛笑着道谢,投桃报李,也给他们留下十斤粮食作为补偿,村长一张老脸顿时笑的谄媚。两人又对后续的一切事情商量起来,罗蔓收回视线,对罗安道:“堂姐” “阿蔓,对不起,我都是我没有本事。”罗安温柔的眼里盛满痛楚,“我跟着你一起走,哪怕再苦再难,我也能照顾你们。” 罗蔓惊了一下,没有说话。 看到她眼里还有眷恋就知道她其实也舍不得罗大伯一家,但是为了她,她可以放弃在不少人眼里还算轻松的日子。 毕竟罗大伯和大伯娘看起来邋里邋遢,其实真没见到他们落魄到哪里,身上的肮脏更像是一种伪装,而这样的伪装她在陆红荷身上也见过,只是为了合群和避免麻烦做的掩饰。 罗蔓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堂姐,你不用为我们这样做,我能带着弟弟们走到现在,也会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反而是你,你想好日后该如何了吗?”惹怒了大伯娘,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她是侄女还好脱身,但是罗安是亲女儿,内心对他们还有眷恋,想要轻松离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罗安仔细打量着罗蔓,见她虽然穿着破旧,还是当初的那件麻衣,但是皮肤细腻有光泽,脸颊上也有了肉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身骨头架子,就知道她其实过得还不错。 罗安本来就细腻敏感,见微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悄悄看了看已经回到山洞内部的父母,又见罗蔓一脸微妙的笑意,她也笑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木匠 山洞修整的干净整洁,双轮推车放在罗蔓和几个弟弟住的外面当作遮挡,陈阿婆和陈策住在山洞的中间,张扬兄弟两个睡在最外面。 山洞里有一块平整的石头,刚好可以当作饭桌,几个孩子都已经围在石板旁端着小碗等着吃饭。 只是罗孝彦这会还没有回来。 陈阿婆将饭分好,见天色昏黑,不少山洞里也冒出了炊烟,她皱着眉道:“二娃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这个点大家都在煮饭,他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孩子,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罗蔓不知道他去了哪,站在洞口喊他回来吃饭。 大雨遮住了她的呼唤,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并没有见人回答,罗蔓害怕他是遇到什么事,让他们先吃,她去找一找。 罗蔓穿好蓑衣一个一个山洞问过去,陆盛和洪三叔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只说他送完姜糖水就说要回去了,见她一脸焦急还安慰着估计是什么事耽误了时间,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会乱跑,这里也都是熟人更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盛还想让人帮她一起找,她笑着拒绝了,既然孩子没什么危险,她也就费点事,多走几步路罢了。 罗蔓谢绝他们之后又开始去旁边的山洞里找,最后是在一个隐蔽边缘的山洞里找到他,罗孝彦背对着山洞,半跪在地上,从水罐里倒出姜汤水小心翼翼地喂给躺在地上的老人。 罗蔓甫一进到山洞就发现山洞里不但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十来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有的靠在石壁上一脸呆滞,有的完全昏死过去生死不知,有的呼吸一声高过一声,眼看是不行了,整个山洞都弥漫着行将就木的颓靡,她借着微弱的光去看,发现大都眼熟,是以前和安村的村民,估计是逃荒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群人生了病被驱赶到这里。 罗蔓掩住眼中的深思,打算等明日去问一问陆盛有没有打听到什么,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匆忙,她只顾着想要脱离罗家,而忘记打听这群人比他们还要早开始逃荒,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入南安郡,是何缘由?怪不得问罗吴氏她不肯说,这里只怕还有什么隐情。 罗蔓站了一会,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那些意识尚存的人,也不在乎山洞里多一个少一个人,只是数着日子等死,旁人如何与他们更没有什么干系了。 罗蔓一步步靠近罗孝彦,这才看清他悉心照顾的人是谁。 和安村最有名的老木匠,以前好像听说过罗孝彦的木工活都是偷学他的。 罗蔓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一个老人跟着大部队一起逃荒,又无儿无女没有人照顾,遇到生病只能凄惨地被抛在一边。c 怪不得他怎么两次跑出去都回来这么晚,罗蔓轻轻嗅了一下,才闻到山洞里香蒲特有的味道,显然这个山洞也熏过。 还真是费心。 见罗孝彦拿着干净的衬布给老木匠擦嘴角流下的姜糖水,还有些稚嫩的脸上认真而又虔诚,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地上的是他亲爹。 罗蔓知道她不说话,他是发现不了她,轻轻的咳了一声,罗孝彦吓的浑身一抖,手中的衬布也掉在地上,他缓缓地扭头,见大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罗孝彦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解释道:“大姐,我是送香蒲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好奇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村长他们竟然把病人赶到这里!他们真是太过分了,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罗孝彦身量高,十岁就长了一米六的个子,比她还要高半个头,日后营养跟得上,突破一米九没问题。他虽然个子高,但仍然是个孩子,神态和心性都不够成熟,因此做事多凭一腔热血,也是罗蔓经常压着他的脾气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 就像现在,他愤愤不平村长和其他人将这些病人驱逐到这个寒冷昏暗狭小的山洞里,眼睁睁地看着十几个病人等死,这里还有他最敬佩的老木匠,就显得在明亮宽阔山洞里度日的村民格外可恨。 只是年少的他不知道,心软是捅向自己的一把利剑,和安村众人之所以将病人隔离开,是不是这些人得了什么传染病,治不好就算了还会传染人,将伤害降到最低才是大家都会选择的方法。 和安村的村长虽然有些精明市侩,但是对于村里人还算公正,当初也没少帮过原身几个姐弟,经常劝说大伯娘对他们好一点,只是原身的大伯做不了主,大伯娘又坏的坦坦荡荡,根本不怕闲言碎语,谁要是敢多说一句下一刻她都能拉着四娃五娃还有虎奴仍在人家家里,既然爱管闲事,那就你们来养。 事情发生的多了,大家都变得习以为常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但她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山洞里实在昏暗,看不清大家的脸色如何,空气中除了香蒲的味道还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腥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罗蔓谨慎地道:“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良善之人?若不是陆夫子在一旁周旋,你我不可能这么轻易脱离罗家,而且明知道几个孩子被抛弃在无人的村子里只有等死,他们不也是冷眼旁观不曾伸出援手,所以,将这些不但不能劳作还要白白浪费粮食的病人驱赶到这里,不正是他们会做的吗?二娃,善良是要求自己不是要求别人的,对于人性既不要太过悲观也不要太过乐观。” 罗孝彦本来想反驳大姐的话,可是想了一遍发现大姐说的对,他失落道:“他们可以不管,但是我不能不管,我偷学了他的手艺,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在我心里他都是我师傅,我把他当成半个亲人来尊敬,大姐我们帮帮他好不好?你不是经常告诉我们做事要问心无愧,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果不管他,我这辈子都不会释怀。” 一直昏迷的老木匠眼皮颤了颤,在无人看见的昏暗山洞里,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顿 罗安温柔地道:“我明白了,这样也好…我以前太过强求了,我眼里的亲骨肉在他们眼里到底隔了一层,但是阿蔓…我忘不了小婶婶对我的好,我把你们当成我的亲妹妹亲弟弟,所以在我心里你们是很重要的,只是我懦弱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我愧对小婶婶,如今我知道你过得好,以后会更好,我就放心了。” 罗蔓欲言又止,一脸纠结,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原身母亲对她好,估计也是真心喜欢她,小孩子可爱惹人疼,只是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大伯娘对待罗安的方式,好吃好喝的供着,心理上的情感却从来不闻不问。 更何况大伯娘那个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罗安为了她惹怒了她,日后的日子难过了。 罗安却是看出来她的担忧,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才明白,他们对我已经足够好了,以前你在的时候他们使唤你,如今你们不在了,他们开始使唤大嫂,我…无论怎么样,我过得都算不错了。” 罗安明明在笑,只是这笑容太苦涩了。 她迟来的明白,竟然让罗蔓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以前的示好在她眼里是不是像在炫耀? 罗安咽下心里的苦涩,事情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她能做的就是安她的心。 罗蔓道:“堂姐,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生活,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也许不会太好,但是绝不会让你饿肚子,也不会有人精神上打压控制你,你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谢你阿蔓。”罗安拒绝,温和道:“他们是我的父母,这是我的家,我没法离开。” 罗蔓心里一涩,就不再说话了,抿着嘴静静地看着她。 罗安见四娃五娃挤在一起,想要过来和她说些什么,她视线转过去当作没看见,如今都已经分开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少接触为妙。 “阿蔓”罗安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她道:“你该走了,我看他们都在等着你。” 洞外的大部分流民都已经离开了,去了腾出来山洞里避雨,只有陆家还有陈阿婆他们还在等着她。 罗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周围人太多,她也不敢说太多,用气音道:“安姐姐,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就过来找我,不要觉得是麻烦,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我想我阿娘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因为想要你生活的美满幸福,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值得,你是值得的。以前我不懂,如今我知道了,安姐姐你是个好姐姐,对四娃五娃还有虎奴都极好,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们你也一定不要把什么都闷在心里,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甚至哪怕她跟着他们离开,脱离罗家她也养的起她。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法理不允许罢了。 罗安泪眼汪汪地看着罗蔓又将斗笠戴上,走进大雨中。他们来时匆匆,走时也是那么匆忙,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陈家阿婆和陈猎户貌似对他们都很好,眼里都是关怀。所以她就更不能离开了,知道有人照顾他们,她就不要做一个累赘,这样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也可以及时帮忙。 罗蔓带着几个弟弟来到最边缘的山洞里,山洞内并不潮湿。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不大讲究,气味难闻,到处都是一些不可言状的腌臜物。 罗蔓捂着鼻子跑到洞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罗孝彦白着脸站在她身边,洞外大雨如注,罗孝彦心有余悸地道:“还好咱们找到山洞了,若是这个时候还在山脚下,只怕咱们一行人都要被大雨冲走了。”山里的积水顺着来时的山路哗啦啦地往下淌,将山路上的石头树枝一并冲了下去。 罗蔓点头,没有说话。 陈阿婆将蓑衣挂在山壁上之后就开始生火烧热水驱寒,边忙活边道:“这个山洞住咱们这一大家子都有些拥挤,旁边的我也看了,是挺大,但是不适合咱们,咱们家孩子多,还是不要给他们一起凑热闹了你那大伯娘还真是坏的明明白白,不过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只是在雨中耽误了点时间,柴火有些受潮了,不过不碍事,就是你们可要躲开些一会烟味有些大。” 四娃骄傲地道:“阿婆,我和五娃是不是表现很好?大伯娘一听说我们想要吃东西,脸立刻都黑下来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从来不给我们吃饱饭,我讨厌大伯娘,只要跟姐姐跟阿婆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高兴。” 五娃羞涩地笑笑。 陈阿婆嗔怪道:“你们啊,一向是小机灵鬼。” 一时间几个人都笑起来。 罗蔓也过去帮忙,喊着张扬兄弟一起打扫山洞,之前罗孝彦用剩下的龙须草扎了几个类似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刚好可以清除蛛网和灰尘。 张扬兄弟一人拿着一把龙须草掸子吭哧吭哧地干活,罗蔓将双轮推车放进山洞里后又悄悄从仓库里拿出香蒲驱虫蚊,想了想今日的事多亏了陆盛,还是要感谢一下他们,于是又拿出了一摞塞进推车里。 她将罗孝彦喊了过来。 “这些香蒲是以前还在村子时我囤起来的,放在筐里都忘记了,把这些拿过去给流民和陆夫子,他们山洞也需要好好清扫一下,还能去味儿。” 罗孝彦接过东西,赞叹道:“还是大姐你想的周到,这山洞里实在太难闻了,都是一群大男人一点也不讲究,这下虎奴就不嚷嚷着臭了,那我现在就给他们送过去。” 见罗蔓点头,罗孝彦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将香蒲紧紧抱进怀里冲进大雨中。 等罗孝彦回来时,陈阿婆的姜糖水也煮好了,立刻塞一碗让他喝,“你怎么耽误这么久?你弟弟他们都喝过了,这是留给你的,对了你蓑衣不要脱,一会将这一罐子姜糖水送给流民,给女人和孩子分一分,男人们年轻体壮就不给了,本来也没有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罗孝彦将姜糖水喝完,对陈阿婆的问话搪塞过去,抱着罐子又冲进大雨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疫 罗蔓本来也没打算将人扔下不管,只是担心病人患了时疾,到时候感染一个,一家子都完蛋。 她蹲下来仔细观察老木匠的脸色,见他枯瘦的脸上沟壑纵横,嘴角一圈皱纹,单薄的眼皮细长,显的人又老又刻薄。 罗蔓这才从原身的记忆里将人对上号,只是逃荒之前老木匠不像现在这样凄惨,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白头发,穿的衣服也是好料子,经常斜睨着一双眼去看人。 老木匠恃才放旷,作为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他从来不缺活干,只有他挑拣别人的份从没有被人挑拣过手艺,对于前来订做家具的买家也总是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经常听到别人说他,手艺好是好就是一副狗脾气,怪不得老伴死得早,唯一的女儿也要远嫁。 按她的想法这绝对是独属于艺术家的孤傲,就是太得罪人了。 之所以没有被赶出和安村只怕也是老木匠虽然脾气坏,但是他不蠢不傻,对于同村人想要订做也会给打个折扣,从指头缝里漏点小恩小惠。拿人手软,哪个村子里没有儿女要嫁娶,谁又敢轻易开罪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风光无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手艺人,在逃荒一个多月后躺在湿冷昏暗的山洞里无人问津。 若不是罗孝彦发现了他,只怕这个时候他的状况会更加凄凉,她来的时候明显看到老木匠脸颊和手都被擦拭过。其实……她怀疑当时她跟大伯娘一家掰头的时候罗孝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估计就在想着村里的人数对不上,没有看到老木匠的身影,这才用送香蒲的借口一个一个山洞探查。 罗蔓在老木匠身旁看到半碗馊掉的碎米汤,微微挑了挑眉,既然还有人敢来送饭,估计就不是身患时疫,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 “二娃。”罗蔓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想救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你又要拿什么去救他?” 罗孝彦本就是个聪明的,听到罗蔓的话他一怔,看着山洞里横七竖八靠在山壁的病人,每个人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有的像是高热,有的是伤寒,更有的得了皮肤病,浑身起疹子,那个得了皮肤病的女人一个人躲在深深的山洞里,看不清脸色,时不时能听到她痛苦的叫声。 就连他身边的老木匠也是伤寒。 这么多疾病混杂在一起,山洞空气湿冷滞涩,所以大姐是在担心他们有人得了时疫,那种可怕的传染病,他若是被传染了,家里的几个小孩子都会被感染。 罗孝彦越想越心惊,脸色一瞬间苍白下去,额头渗出细汗,他不敢置信地道:“大姐他们是得了疫病了吗?”若真是如此,他就是个罪人,大姐也要被他连累了。 罗蔓见他被吓到了,淡定道:“应该不是,若是疫病不会有人给他们送饭,你更不会有机会进到这个山洞。只是他们得的这些病也不好医治,所以只能在这里等死了。”见他松了一口气,她又道:“但是,这并不能表明真的一点危险都没有,所以遇到这样的事你不能再这样冲动,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隐藏的危险等着你。” 罗孝彦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道:“我知道错了,那我今天不回去了,虎奴身体不好,不能被我害了,大姐你也快回去。” 罗蔓被气笑了,“也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虎奴重要,可是你也重要,你也是我弟弟,真要算起来还是咱们姐弟俩相处时间最多,我又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留我陪你一起留下来。”见罗孝彦感动的眼眶微红,她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别怕,你想救他们,大姐跟你一起,哪有姐姐扔下弟弟自己当了逃兵的,咱们二娃最是善良了,大姐很高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大姐”他突然背过身子,急促地抹着眼泪,恨恨地道:“好好的,你干嘛说这样的话。”害得他鼻子都酸酸的。 罗蔓无良地笑笑,“好了,大姐说的是真心话,现在咱们姐弟俩可是要相依为命了。” 要自己煮饭,消毒,照顾这么多的病患,告别温暖舒适的被窝。 罗蔓让他留在山洞里,抱着水罐回到洞口,陈阿婆看到她回来了还纳闷怎么不进来,罗蔓弯腰将水罐放在山洞口,隔着一道水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将给他们听。 陈阿婆捂着心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拍着大腿道:“老天爷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阿蔓你的决定是对的,咱们家孩子多,可不能马虎大意。”她停顿了一会,想到什么犹豫道:“阿蔓,你又不会医术二娃是个好孩子,但是那些人得的病各种各样,就是大夫来了也要费一番功夫,最后也不一定都能好,你们两个也是个半大孩子,阿婆不放心你们。”要是最后人没救回来,倒让两个孩子白白遭罪,心里该多难受啊。 罗蔓不好意思道:“阿婆,家里可离不开你,我又要厚着脸皮让你照顾几四娃五娃他们了。而且我还要把双轮推车带走,有的病人是吃不好落下的病根,我虽然煮饭差,但是食材好也勉强能入口,你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就算最后结果不如意,我想二娃也不会后悔的,我也不会后悔。” 陈阿婆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陈策将双轮推车给她推出来,重新盖上龙须草垫子的推车又回到她的手里,见几个孩子依依不舍地望着她,虎奴水汪汪的眼睛往下落泪,想哭不敢哭,罗蔓狠下心不再看他们,背过身去边走边说:“四娃五娃,你们要听话,照顾好弟弟,看好你们三哥,夫子布置下的功课也不许拉下了,等我回来发现你们退步了我可是要请你们吃竹笋炒肉的。” 见罗蔓的身影远去,几个孩子都哭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错不可改 陈阿婆抱着六娃,给他擦着眼泪,哄道:“阿婆的乖乖啊,不哭,姐姐做的是好事,咱们在家里等着她回来。” 等到他们痊愈,等他们归来。 只是陷入悲伤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听进去,哭声依旧。 哭声穿过大雨,穿过石壁。 这边哭的惨兮兮,罗大伯一家喜笑颜开,金宝依偎在罗吴氏怀里嘿嘿笑,金宝说:“奶奶你听是不是六娃在哭?” 银宝反驳道:“不对不对,还有四娃的哭声呢。”这个声音他熟悉,不会记错的。 罗吴氏觉得今天憋在心里的气散了一半,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又舒爽又快活,她点着爱孙的额头,笑道:“你们俩耳朵真尖,像我!还真是那两个小兔崽子的哭声,哎吆,该不是离开了罗家,罗蔓拿几个孩子出气,瞧瞧哭的多惨,啧啧啧,以后啊有的他们受的。”没有亲族庇护的孤儿,日子能是那么好过的? 该,真是该! 银宝撇着嘴道:“阿蔓姑姑才不会打他们。” “那你说还能是因为什么?”罗吴氏瞪他。 金宝猜测道:“会不会是阿蔓姑姑没有吃的,他们饿哭了,不是说他们好久没吃饭了吗?”他虽然在山洞里,可是那会洞口热闹的很,该听到的他都听到了。 罗吴氏赞叹道:“哎吆我宝贝大孙子,还是你聪明,肯定是这个原因。” 金宝仰起头,冲着银宝得意地眨眼。 银宝从罗吴氏身边站起来,来到小姑罗安的身边,见罗安秀眉紧蹙时不时望着山洞外,他小声道:“小姑,你太明显了,奶奶看到又要生气了,阿蔓姑姑离开就离开了呗,反正也没有谁喜欢他们,他们离开了大家都开心。”除了小姑不开心。 罗安收回视线,压下心里的担忧,看着胖乎乎的银宝,轻柔地问:“小姑不信,如果银宝不喜欢他们,那怎么总会给四娃五娃东西吃呢?” 银宝涨红了脸,像软乎乎的小刺猬,一下子竖起来尖锐的刺,“小姑你不要胡说,我那是被骗了,后来我都告诉奶奶了奶奶也教训过他们了。” 罗安笑道:“好,你说是就是好了,我也不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 银宝不自在地嘟囔,“我才不喜欢他们,他们兄弟俩总是嫌弃我笨,还嘲笑我,但是”但是他是真的喜欢跟他们一起玩,因为只有他们才不把他当成胖乎乎的小傻子,只是自从他告状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肯跟他玩了,可是明明他之后仍让他们骗他的食物,他再也没有告诉过奶奶。 银宝抬头道:“小姑,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推阿蔓姑姑的。” 罗安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小姑知道,你不讨厌她,可是银宝啊,有些错误一旦犯了,不是一句两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抵消的,咱们都做错过,所以想要挽回不可能了,但是我们的日子还长,以后做人一定要坦诚一点,姑姑和你一起努力好吗?” “小姑”罗银宝看了一眼还在奶奶怀里傻乐,高兴赶走阿蔓姑姑和四娃五娃他们的金宝,当初就是因为他,他才失手推了一下阿蔓姑姑,谁知道金宝又撞了一下,小姑说的对,他确实做错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也许是他现在长大了一点,越来越能感到家里的氛围怪怪的,“我们再也不是一家人了吗?” 罗安知道他说的我们指的是谁,摇了摇头道:“他们现在生活的还不错,咱们就不要去打扰了。现在,银宝,你应该多关注一下你阿娘。” 银宝看向他阿娘,畏畏缩缩地缩在一角煮饭,爷爷和奶奶坐在一起逗金宝,他和小姑坐在另一边说话,而他爹去跟相熟的同村叔叔说话了,只有他阿娘在默默做事,他以前跟他阿娘不亲近,因为她总是跟着奶奶一起欺负阿蔓姑姑他们,可是他发现自己和她根本没有区别,他们都欺负过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银宝收起脸上的失落,笑嘻嘻来到她身边。 “阿娘,我来帮你。” 罗姜氏愣了一下,慌忙摆手,“你一个小孩在这捣什么乱,是不是饿了?饭快煮好了,你再忍一忍。”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她压低声音道:“一会记住跟你奶奶说,嘴巴甜一点,你奶奶会给你多分一些,去去去,到你小姑那里去玩去。” 银宝脸上的笑意隐去,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罗安看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别扭的关系,爱不能大大方方的爱,恨又恨的不彻底,所以才会痛苦。 ------------------------------------- 罗蔓繁忙而又痛苦的护工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本来是打算什么时候病人好转,她再回去看几个孩子,谁知道那天晚上就见到了,陈阿婆带着饭,手里还牵着一个穿着小型蓑衣的虎奴,远远地看就像是一个稻草人成精了,不多是个短腿稻草人。 六娃一见到她就哭了起来,想让她抱抱,她好说歹说才让他不要哭了,万一哭坏了眼睛日后看不见路,谁来给她送饭?小家伙领了任务这才不哭了,握着小拳头说以后会好好给姐姐送饭。 她将山洞口的食盒拎回去,又折回去让他们快点回去,这雨太大,还不知道要下几天。 如今她知道了,这大雨一连下了五天,整个山间都焕然一新,她也在这山洞住了五天。 每天都是几个孩子轮流给她和二娃送饭,她手艺不好,煮的饭就只能委屈一下病患们,陈阿婆担心他们饿瘦了,又想让几个孩子都见着她,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落地送过来。? 这几天她不但收到了陈阿婆的爱心餐,还收到陆盛送来的药材,她也趁机了解了为什么最早逃荒的这批人没有进入南安郡,而是滞留在这荒僻的山间。 也知道了老木匠为什么会感染伤寒。 只能说时也命也、造化弄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才召集令 和安村这一批逃荒者其实已经到达了南安郡,只是没能进到城里。 南安郡太守是个谨慎的人,总觉得最近的风向不大对,再加上从其他地方逃荒过的人进到城里经常和城中居民发生矛盾,不但有碍瞻颜也不利于和谐。 这样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对于这一批从豫州逃荒来的人,他不敢直接让人入城,但又怕把人饿死,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他无法开脱。 于是南安郡太守就联合几大世家在城外开了多家粥棚,江南鱼米之乡,哪怕是拿出陈米也足够这批人吃上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他们只要守着城门口,就算吃不饱也饿不死,总好过流落在乱石丛生的荒山之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天不遂人愿,人一吃饱就容易闹事,流民觉得他们在城外待了这么多天,就算观察也观察出结果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让他们入城? 太守也忧心这群人生下祸端,愁眉不展,但是让他们都入城又不太现实,原先那些入城的流民破罐子破摔,已经有不少作奸犯科的事发生,再把这群人放进来,那城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后来不知道谁给太守想了个馊主意,也许是太守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手底下的人自然就要出谋献策,于是在一天清晨,官兵在城外宣读告示。 城中人口拥挤,但是基于大家想要入城的想法,太守大人特意出了一份人才召集令,特殊人才优先入城,如读书人、武者、匠人、商人(出具自己的资产)等都可入城,若是不属于这份人才召集令中的任何一种,抱歉,还是在城外继续呆着。 罗蔓当时心想这个召集令还真不错,既可以缓解矛盾又能拉拢人才,绝妙啊。 她当时还问若是匠人可以入城,那按理说老木匠也应该能入城,毕竟他的手艺可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事情就出在这里,一道政令的颁布,在实行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们逃荒本就没有文书,自然无法自证身份,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只有极少数人愿意为他作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当场做一件物件出来。 老木匠的手艺做一个简单的摆件自然是极为简单的事,也不用官兵提供什么工具,他吃饭的家伙一直都带在身边。 那是一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南安郡太守姓陆,要不说老木匠只是狂傲,但是并不傻,打算借着这件摆件投其所好,获得入城的机会。 但是当他把砚台呈现出来的时候,小鹿的鹿角断裂,官兵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当场把他抓住,以冒犯太守的名义打了三十板子。 老木匠怎么也想不到鹿角会断裂,被打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又眼睁睁看着有人使了银钱轻易的就进城,心里又急又怒,急火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而他的那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也不知道丢在何处,一件断裂的木雕摆件,已经是一件废品,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木匠被扔在城门外的破草垛里,本来缓一段时间也就无事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陆续逃荒的队伍赶到南安郡城外,竟然让他遇见了一个熟人,老木匠的唯一的远嫁的女儿病故了。 同时也带来另一个消息,顺平县被流民军所屠。 南安郡太守当下关闭城门,撕下城门处的人才召集告示。 老木匠吐了一口血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一直昏昏沉沉。 太守怕这群流民中混入流民军,收了粥棚,将他们驱赶到城外三十里之外,不允许他们在城外逗留。 老木匠也被同村人搀扶着离开。 他们走走停停,靠着存下来的食物活到现在,直到在山洞住下,他们商量之后打算回到定阳县,听说朝廷的赈灾就快到了,但是这时候大家发现老木匠还有村里的其他人都生病了,怕是时疫,他们不敢在混居在一起,就将他们都赶到那个小山洞里,偶尔想起来了就给点食物,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若不是这场大雨,若不是罗孝彦发现了他们,那群强弩之末的病人,只怕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罗蔓理清思绪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每个人的命运都重新改写。 她拿出所有的本事,愁的头发都薅掉不少,才将这个山洞治理的像是活人住的地方,而不是生魂的墓地,将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上来。 见罗孝彦的全部心神都在老木匠身上,她更是没有什么顾虑,拿出不少香蒲,将山洞里里外外熏了一遍,味道有些刺鼻,那个得了皮肤病的女人呛得一直骂骂咧咧,嘲笑他们假惺惺白费力气,后来见他们把她当空气,也闭上嘴不再浪费力气。 得益于系统的数据库,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她复制了不少草药,整个山洞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罗孝彦给老木匠擦身子的时候发现他臀腿伤口一直没有好,血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罗孝彦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病患,罗蔓在陈阿婆送饭的时候让她将张扬兄弟叫过来,四个人照顾十几个病人这才轻松不少。 张扬负责给老木匠翻身,张老二煎药,清理呕吐物 罗蔓忙着照顾女性病人,她发现这些人的病像是被毒虫咬的,毒素应该不怎么强烈,还有是不适应南方这边的气候,皮肤起疹子,只要找对方法都很好医治。 按照系统对病情的分析,她冒着大雨去山里找适合的药材,每天天亮就出发,到点就回来,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就这么依葫芦画瓢,皇天保佑每个人都肉也可见的转好。 老木匠身上涂的是陆盛送来的金疮药,怕不够,她扭身就复制了几瓶,让他们不要心疼,管够。 伤寒难治,老木匠年纪又大,他是最晚才康复的,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对罗孝彦说的。 他说,我知道你,你是罗二的儿子,以前经常躲在我家桑树上。 剩下的话他没说,罗孝彦都羞愧的面脸通红。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娃拜师 这个时代对于技艺的传承极为严苛,很多手艺都是一家一姓传承下去,就是收徒也是重中之重,一般手艺人迫于无奈收徒也会考虑那些人口简单的人家,百般考核之后才会收下当学徒,两年之后若是没什么悟性,那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木匠这个手艺和别的不一样,说简单也简单,木材刨削打磨之后做成简单的家具,村子里不少人也会,若是说难,那是真的难,华丽精美的千金床,繁复精巧的花纹,新奇的造型哪一样都能轻易的划分等级。 有的人挣个几十文辛苦钱,有的做一件卖出天价。 罗孝彦曾经躲在老木匠屋外的桑树上偷师的事,往严重了说是为人所不齿的。 若是老木匠想要追究,哪怕他那时候是个孩子也要赔偿。 老木匠不认为村里的蠢人看几眼能学会什么东西,但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任由别人旁观,每次做活的时候都关上大门。 他不曾收徒,年轻的时候考虑过收徒招婿,后来也歇了这个心思,女儿都远嫁了,还提什么收徒的事。因此他做工时候连个小学徒都没有,所有的工序都是自己一点点打磨,费时费力,他也从来不接急活,让客人考虑清楚了再过来,不然还是别给彼此找不痛快。 做的慢有慢的好处,累了就歇一歇,不满意的地方就继续修改,所以在一个偶然的午后他发现了自家门前那棵桑树上蹲了一个小牛犊一样的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那棵桑树是他成亲的时候种下的,如今都三十多年了,每年桑树结果子,村里的不少孩子都偷偷跑过来摘着吃,小手小嘴吃的黑黝黝,傻笑着露出白牙,他看的有趣从来不曾赶过他们。 那次他以为他也是过来摘桑葚,故意装作没看见,想着他摘完桑葚就会回去,就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谁知道等他再次抬起头那个男孩竟然还在树上,一边挠着痒痒,一边皱着眉盯着院子里摆着的做了一半的太师椅。 他恍然大悟,原来摘桑树是假,偷师是真。 他不屑地笑笑,毛孩子看两眼就想知道其中的门道?知道席、床、屏风、镜台、桌、椅、柜这些每一样需要用什么料子吗?知道如何区分辨别炮制木料吗?不同的身份又该雕刻什么样的花纹?若是有想要新奇样式的又该如何? 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偷师,痴人说梦。 老木匠不再放在心上,天气好了就将东西拿出来做一段,但是无一例外他都看到了那个男孩躲在桑树上,一双眼睛闪亮有神。 他看得出他是真的热爱这个,心里的不屑和轻蔑收敛一些,就勉为其难让他当一个无伤大雅的看客罢了。 这一看就是一年,期间他还纳闷既然孩子喜欢木工家里人竟然都没有发现,也不想着找他拜师?后来老木匠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知道等到他大伯找上门来是不可能了。 只能感叹两人没有师徒缘分,之后他在做工的时候经常念念有词,透露一些做木工时该注意什么,他不用的工具也丢在屋后,当作淘换下来的废品。 也算是全了这个孩子的执着。 可是他没想到正是他的这份纵容和善意,在兜兜转转之后竟然救了他的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木匠看着他羞愧的样子,虚弱地笑道:“二娃,你是个好的,若是我能放下心里的矜持,估计你我早就是师徒了。” 见他惊讶的不知所措,他又道:“你第一天躲在我家门前那棵桑树上时我就知道你了,后来也想过收你为徒,只是你家里实在太复杂,若是收下你那就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我老喽,最怕的就是麻烦,所以我就任由你继续看,也歇了收徒的心思,谁知道你我合该成为师徒如今我女儿也去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压根没想继续活,是你二娃。” 他握着他的手颤抖道:“是你让我重新活了下来,我还欠着你人情,我还没有去看看我女儿埋在哪里我不能死!只是,我现在能付给你的只有我这一身的手艺,二娃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罗孝彦兴奋地浑身战栗,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就摆在他的面前,以至于他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 “我愿意!”罗孝彦毫不犹豫的回答响彻山洞。 老木匠抬着手道:“别着急,想要拜我为师还有一个要求。” 哪怕老木匠是要天上的星星,罗孝彦也会想办法去给他摘,“您说,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努力完成。” 脑海里一瞬间想起大姐之前讲过的故事,拜师要经受重重考验,只有通过了才能验证你的决心,难道他的考验就要来了吗? 罗孝彦忍着激动,耐心地等待。 老木匠道:“我醒来之后一直喝药,嘴里苦的很”见他没明白,老木匠看向旁边陈阿婆送来的食盒,暗示道:“整日吃的也不甚合胃口,你要知道学艺难啊,当初我这门手艺是从我爹那里学来的,三岁之前没有教过我,三岁之后我才开始学,所以他既是我爹也是我师傅,我爹为了让我明白拜师我意义,让三年的我做了一顿饭出来。”虽然最后没成功,还差点把厨房烧了,但是也意义深刻嘛。 罗孝彦纠结地看看食盒又望着罗蔓,随后道:“我我不会做饭,不过师傅你若是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去求阿婆给你做,到时候把我那份孝敬您。” 老木匠这才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夸了声好孩子他又道:“你未来的师傅我,最喜欢吃鱼,要是能有一桌新鲜的河鲜,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徒儿,若是太过为难就算了,毕竟这个时候鱼也不好找。”老木匠咂摸着嘴,已经开始期待了。 罗孝彦一脸无措,求救地看向罗蔓,大姐一向最有办法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全鱼宴 罗蔓一脸黑线,她就说怎么有这么好的事,这老木匠心也黑的很,明里暗里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刚开始还表现出一副憔悴模样,仿佛说一句拒绝的话都要晕倒,见无人反对现在开始点吃点喝了! 嘴里说着要是为难就算了,一副为大家考虑的样子。 二娃这个面精内憨的孩子,感动又急切地看着她,生怕她不肯答应。 为了几个孩子九十九步都走了,她能在这最后一步被阻拦吗?就是再难她也不能说不! 没想到这老木匠竟然还是一个心机腹黑老绿茶。 罗蔓鼓了鼓腮帮子,眼睛一转,瞅着老木匠笑道:“既然二娃未来的师傅想吃鱼,那就吃得!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又有何不可?最好所有人都来沾沾二娃拜师的喜气,也让人知道被赶在小山洞里的病患都康复了,那可是双喜临门。” 老木匠觑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想说不用所有人来沾光,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庆贺就可以,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能力不小,只看她带着几个弟弟在这荒年里好好活着并且走到现在就知道不简单。 借着她出去采药材的空档,二娃那孩子把逃荒之后的事差不多都说了一遍。 他光听着就胆颤心惊,无论是抢水、干旱、难缠的城中客还是突如其来的暴雪与狼祸哪一样都少不了这个姑娘在其中出谋划策,可她一个小小的女孩想要做到一步不错,其中的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他知道她能力强本事大,本来这场鱼宴可以不要,但是想着自己高傲了一辈子,收的唯一一个弟子,不能这么寒酸敷衍,自己又确实喜欢吃鱼…想来想去还是说了出来,见这丫头双眸里只是吃惊不是为难,他心里也有数了。 老木匠精神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罗蔓坐在洞口琢磨着该去哪里给他找鱼,罗孝彦期期艾艾地蹭了过来。 “大姐对不起,又让你为难了。” 她叹了口气,让他坐在她身边,最近又长高了一点的男孩子缩着脖子耸着肩,眼里时而快活时而纠结忧愁。 “行了,你就歇一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既然答应了就会想办法的,再说了,比起刚开始他心如死灰的样子,现在知道要吃鱼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这就表明那些伤痛都压在心里,暂且不提了,日子还是要好好的过,他以后就是你的师傅了,都说天地君亲师,这也算是你半个爹,能这么有精神头,多好啊。”呸,才怪呢,平白多个老绿茶爹,谁乐意? 看着一脸傻笑的罗孝彦,她喉头一哽。 好,她知道了,他乐意的很。 罗孝彦被她的话逗笑,然后又贼头贼脑地道:“大姐,我想了一下,总觉得这个拜师考验不是这么简单,你以前讲的故事里不是有美猴王拜师,那菩提老祖的问题多刁钻隐晦啊,想着教授术法都不肯明说,要是缺个心眼都不一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他说的鱼宴,会不会此鱼非彼鱼?” 罗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差点笑死,如果她想的没错这孩子是脑补过度了,他想要做什么就要看他会什么,所以也不难猜,罗蔓轻灵的眼里带着戏谑和幸灾乐祸。 她忍着笑意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罗孝彦煞有介事地道;“我这也是当局者迷,不过万事两手准备总不会出错。”他师傅这么睿智的人,肯定是想考验他的功底,不然也不会经常拿他偷师的事来说嘴,师傅若是介意估计早就不让他偷学了,既然那个时候没有阻止,如今又经常提起,那肯定是想考教他的能力,木工还是要看手中的功夫,说的再天花乱坠都没用。 罗蔓连忙起身往外走,她还是和系统好好商量该怎么搞新鲜的鱼,怕再慢一步她就要笑出来,于是背过身子道:“你既然有想法那就去做,大姐支持你,你放心鱼宴这边我会想办法。” 罗孝彦信心满满地出去了。 见他走远了,她才蹲在地上闷笑出声,天哪,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老狐狸的笑话了。 张老二捅了捅蹲在山壁处的张扬,小声道:“你瞧,老木匠要求真是刁钻,主子都被气哭了,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给那不识好歹的老木匠一点颜色看看?” “蠢蛋一个。”张扬很是嫌弃,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天真憨傻的兄弟,他怒其不争道:“这些天你都不长眼睛看?主子和二少爷有多在乎那老木匠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不出意外那可是罗家日后的亲戚,二少爷嫡嫡亲的师傅,别说吃全鱼宴了,就是吃熊掌,主子都能给他弄过来。” 长老二惊讶地啊了一声,道:“这附近是有一条溪流,但是有没有鱼咱们还能不知道吗?就算咱们不知道,和安村的那些流民还能不知道?” 这附近但凡能吃的都被和安村的一众人给吃了,简直就跟蝗虫过境一样,有些树上光秃秃的。 张扬讳莫如深,诡异一笑,“别人没办法,不代表咱们主子没办法,你想想那条古怪的青蛇” 张老二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事他就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有时候还会被噩梦惊醒,老三就那样硬生生被巨蛇咬死了,操控这样神秘之物的主子每日就像是毫不知情那日的事情一样,表现的天真烂漫,但是一旦他们脑子里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主子就跟在他们身上安插了眼线一样,冷冷的看着死人的眼光就射过来。 张老二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只要能保住这条狗命,咋样都行,哪怕再苦再累都比没命强啊。 后来想想,他们其实干的也不怎么累,那些流民可是比他们苦多了,有了对比,兄弟两人心有戚戚,从来不抱怨不惹事,乖巧的像一只看家护院的狗,生怕被赶出去没了归宿。 第一百八十四章 车轮问题 两兄弟顿时沉默下来,日常扮演生活中的工具人兢兢业业地干活。 只是他们心里都暗搓搓地期待主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整出新鲜的全鱼宴。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日说的全鱼拜师宴仍不见踪影,罗孝彦和老木匠也不敢催促。 一个是怕到手的徒弟飞了,一个是怕师傅毁约,因此两人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没人催促,罗蔓就懒洋洋地等风来,她坐在山洞口,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巅,偶尔还有鸟鸣虫叫,湿润微冷的空气接触每一片肌肤,让她忍不住微眯着眼,身后是原本病入膏肓的和安村人,山洞里的病人都好的差不多了,一些伤了腿脚的人扶着山洞慢悠悠的走。 老木匠也在其中,左手扶着山壁右手有罗孝彦搀扶,罗蔓正在静静的等着大雨到来。 张扬兄弟一言不发地修整山洞口的泥炉子,为了更好的煮饭,这个炉子在他们过来的第一天就搭建好了,只是用了一段时日,有些地方经受不住烈火的烘烤,裂开了,这会兄弟两个商讨一会要去河边挖泥土将裂开的地方重新糊上。 罗蔓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她的厨艺被不少人嫌弃,现在给流民做饭的任务已经交给他们两个做了,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对于她交代的任务又不敢不用心,还别说做出来的饭菜有滋有味,倒是她就掬了一把辛酸泪,有些东西不服不行,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外面云层滚滚,狂风呼呼的吹,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洞口的风有些呼啸。 徐州不愧是江南地界,气候多变,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天上云朵拂过山巅,绵密的像打发的奶油看的人想咬一口,下一秒就是乌云压顶,原本在山洞外晒暖聊天打屁的流民着急忙慌的躲避兜头砸下来的雨水,几次三番之后,大家也都学聪明了,知道这里和豫州不一样,这里的雨是说下就下,不像家乡那边雷声大雨点小,半天下了一场猫尿,让人白惦记一场,这里若是变天了,趁早躲起来。 山洞里老木匠走到放着双轮推车的地方,围着车子转悠了两圈,他身子骨还不大利索,走的时候半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罗孝彦身上,他边看边摸着唇边没有打理显得乱糟糟的胡子,随后他不满地指着推车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 罗孝彦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见他似满意似骄傲又似不屑,眼神里复杂极了。 他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这几天两人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和真正的师徒也不差什么,每天他伺候在他的身边,他给他讲一些做工细节,从最开始的木料开始讲起,每一种名贵木料的产地、气味、色泽、轮廓以及做成家具考虑要注意什么样的款式适合什么样的料子,保证做出来效果最惊艳。 如今他突然这样问,虽然摸不准他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笑着道:“确实是我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粗糙的很。” 这话倒是让老木匠刮目相看,他自己就是一个极有天分的人,自然知道天才都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他不是靠天赋才走到这一步的,而是靠着扎扎实实的真功夫,民众都不是傻子,一个人是不是有才一日看不出来,十年二十年总该能看得出来,他能成为享誉十里八村的第一木匠,靠的可不是那点天分,所以他自然看出来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年纪虽小,但是心性天赋极佳,最为难得的一点就是赤诚之心,对他更是没得说,这徒弟收的比人家儿子还孝顺。 在心里赞扬自己徒弟的老木匠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行过拜师礼,认真算起来还不算真正的师徒。 老木匠心里自己的小徒弟翻来覆去夸了个遍,毕竟他一个没有正经学过手艺的人能做出这样一个双轮推车已经是非常有天赋的了,甚至骄傲地说自己是一个天才都不为过。 但是老木匠那点子尿性,总想着小孩子不要经常夸,不然容易翘尾巴,知道自己天分高就不肯踏踏实实地学艺了。 他弯下咯咯作响的腰,指着推车的轮子道:“你还笑得出来?我像你这么大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你这个轴不应该用横轴,而是应该用圆轴,这个推车推起来是不是特别滞涩,走起来极其费力气?” 老木匠教人也有自己的一番方法,当初他爹是怎么教他的,受家庭因素的影响不自觉中自己也学会了,说话中亲切又带着严厉,指责中又带着赞许,既希望他日后不会再犯也希望他能勇敢大胆的尝试,不要被一次错误就吓怕了,手艺活是真正从基础开始的,犯错也是必不可少,知耻而后勇,更要谦和谨慎,老木匠没有做到,他爹比他脾气还臭,更不可能有这样的风范,但是这不妨碍他这么要求自己的新鲜出炉的徒弟。 罗孝彦先是尴尬觉得自己实在蠢笨,但当听到大姐的咳嗽声,他浑身一激灵,也不敢看门口神色慵懒的大姐,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师傅,这个是我以前爬树上偷学的,当时您刚好将东西收回去了,后面的工序我也就没来得及看这个推车确实笨重,车轮是木制,还没走几步路就把人一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原因,原来如此,多谢师傅指点,我现在明白了,只是这个圆轴要如何改?我如今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使用,实在是” 老木匠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道:“这个简单,我的工具都在村长那个山洞里,等你将工具带过来,我来教你如何修整。还有啊徒儿,你日后做工可不能再这么粗糙,你看看这把手有的地方不平整,车板用的木料也不统一,一半槐木一半是榆木。” 老木匠眼睛毒,虽然推车上盖着龙须草席子,席子下面谁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粮食,总归是一些黑面、土豆、玉米之类的东西,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围着车子转了两圈,从把手处露出来的料子也猜到了。 他道:“这榆木可是不错的料子,要知道榆木坚固、纹理明透、耐湿耐腐,素来有北榆南榉之称,还有更多的名贵料子,什么花梨、酸枝、黄杨、金丝楠、紫檀”老木匠叹了口气道:“我做木匠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次紫檀木,那色泽纹理气味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罗孝彦听的目瞪狗呆,原来木匠还要知道这么多东西,师傅的表现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这可不是夸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日后见了我说的那些木料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女娃娃们对丝绸锦缎这么痴迷了,对于所有的木匠来说,能亲手打磨这么高级名贵的料子,实在是一种幸福。” 这个时候的罗孝彦确实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大为震撼,态度愈来愈恭敬。 老木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就不再卖弄,继续就这木轮的轴心问题给他讲解。 罗蔓听的半懂不懂,什么木料之类的她不怎么感兴趣,见罗孝彦学的开心也就不再关注,眼见天上云层越来越躁动,她悄悄起身拿上山壁挂着的蓑衣走了出去。 张扬和张老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要讲,刚刚主子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在左边的山洞口,一个在右边山洞口靠里面一点。 别看主子对老木匠和二少爷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但余光却一直飘向那边,所以他们兄弟就是有再多的吐槽也不敢打扰。 对于老木匠说的车轮滞涩问题,他们俩恨不得疯狂点头。 那辆推车是他们俩轮流交换着推的,每次到歇息的时候都累的像一条狗,说又不敢说,更别提离开了,实在是欲哭无泪,听到老木匠要修整车轮,两兄弟恨不得抱头痛哭。 他们终于解放了! 现在就是认老木匠当爹他们都乐意。 张老二道:“大哥,估计当爹不行,因为老木匠是二少爷的半个爹,咱们要是认爹那不就是二少爷的兄弟了?这可不行,主子铁定不乐意。” 张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语问苍天。 他拍了拍他的头,真诚地建议道:“二弟,你有时候精明有时候憨傻,但是你的憨傻足以抵消你的精明,所以为了日后不被人觉得你蠢笨可欺,你还是少说话。” “哦,是这样吗?”张老二憨笑地挠着头,往山洞里看了一眼,老木匠讲的口水飞扬,二少爷听的眼里都是向往,他对张扬道:“咱们以后对老木匠好一点,他还挺厉害的。” 张扬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眼前的锅炉。 这话还用他说,没看到主子又跑出去了,想方设法给二少爷弄拜师用的全鱼宴。 “行了,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张扬看看天色,想着一会就去挖泥土,这锅炉还是要赶快修好,不然做饭总觉得要炸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满河的鱼 罗蔓在溪流边逡巡,看着水边浮游在石菖蒲周围游曳,这是一条从山顶顺流而下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中两岸的石头被流水侵蚀冲刷的奇形怪状,有的石头上布满苔藓和菖蒲,菖蒲清瘦桀骜的姿态挺立水边,像遗世独立的翩翩君子,微风一吹,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正在她盯着菖蒲想着认识的人里有谁的气质能与之匹配,陆盛就出现在她的身后,见到石头上一簇石菖蒲,他笑着道:“有些花草无泥土不能活,但是菖蒲却偏偏不与之同流,只抱着一块石头也可存活数十载,想来菖蒲实乃植物中的桀骜将军,从不肯低头。” 她微微扭过头,身形高挑,容貌清俊的青年眼神温润,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见她看过来,点头示意。 罗蔓站了起来,有感而发道:“菖蒲虽好,我却是个俗人,有人爱莲,有人爱菊,更有人痴迷梅花,以梅花为妻,人之所爱千奇百怪,不知陆夫子偏爱什么?” 陆盛微微一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山洞里的病人,知道人都好的差不多了,他沉吟道:“既然他们都好了,你也是时候搬回原先的山洞,总跟他们住一起陈阿婆总是不放心。” 罗蔓了然,陈阿婆早就知道病人康复的事情,一直让他们搬回去,因为罗孝彦拜师宴的事她一直没同意回去,谁知道她找了陆盛过来当说客。 想清楚后罗蔓一脸黑线,她道:“我知道了,最近有些事情耽搁了,过几天就搬回去。” 陆盛将事情传达到之后也不再追问,一时两人相顾无言,罗蔓率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山洞里和安村的那些人,既然要返回原籍早几日就该动身了,为什么这会还不走?” 那场大雨早就停了好几日,道路说不定都被风吹干了,和安村的人就跟失忆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起想要离开。 陆盛自然知道原因,面上就带着些无奈,“这事与我有关,那日与和安村的村长交谈,知道他们返回原籍是被逼无奈,南安郡回不去才想着回豫州,但是此地离豫州千里之远,他们来时就饿死不少人,回去粮食更是紧缺,只怕还要再折一半人口,不少人心有戚戚,不肯动身离开。” 见少女蹙眉若有所思,他苦笑一下,道:“咱们拉着一马车的东西过来,谁看了不猜测里面装了多少粮食,为什么没有人抢?光看体格和精神面貌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和安村人饿的骨瘦嶙峋,每个山洞里情况都不一样,村长在的山洞他们的情况是最好的,而你大伯所在的山洞情况次之,最差的就是患了病被丢出来的那些人,眼下这些人也被你救治好了,你虽然没有说,但是这一片就这么大,知道你会医术,大家都不敢得罪狠了,再有一个他们人心不齐,而我们一起逃荒到现在,大家一起度过了多少难关,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 罗蔓闻言冷笑一声,接过话道:“我就知道我那些同村人算盘打的响,一个个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心里弯弯绕绕,他们是想赖上我们,抢东西他们不敢,但是可以哀兵之策,就跟在我们身后,一次入城不得,但是大家一起浑水摸鱼未尝没有机会,若是直接回豫州那才是蠢出天了。” 陆盛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动身离开,估计村长也和他们说过其中的利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即使他们敢,我们也不会束手无策,这些我早就做好准备了,等天气好转咱们也就该动身离开这里,南安郡到底如何还是要我们亲自去看看。” “你说的对,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想知道的事情了结了,两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她不解地看着他,挑眉示意,还不走? 陆盛这次是真的哭笑不得了,今日不但当了一回传声筒,还成了包打听。 他一向不让人为难,在山洞里就能看见少女蹲在溪流边不知在做些什么,知道她应该是有事情要做也不再打扰,“罗姑娘天色有变,菖蒲虽好,也要注意不要淋雨。” 罗蔓微微笑道:“我是有备而来,喏,我还拿了蓑衣,就是下雨了也淋不着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左右闲来无事,想着既然水至清则无鱼,那若是水浑浊呢?我是不是可以见到鱼了。” “罗姑娘真是好雅兴,原来观菖蒲是假,寻鱼是真,怪不得罗姑娘要自谦自己是个俗人。”陆盛忍俊不禁,看少女调皮的眨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地和人讨论过什么了,也很久没有真正的轻松过,每日不是担心粮食就是忧虑前路,谁也不知道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变化。 等到陆盛位极人臣,那些逃荒的往事时时印刻在他的脑海中,像一段浑噩的画卷和一曲悲歌。 见陆盛离开了,罗蔓往山上走了走,躲开人群的视线。 她边走边和系统交流,“统统,你帮我查一下我的主线任务还差多少才完成?” 系统帮她查看了一下后道:“宿主,你最近复制了不少东西,还差三百四十六个复制数就可以完成了。” 罗蔓一想也是,最近为了那些病患的伤势没少费心思,复制点数哗啦啦地花出去,好在大家都活了下来,没有让二娃失望。 罗蔓顺着溪流爬到半山巅就不肯再上去了,从山边向四周张望,目之所及仍旧是连绵的山。 “就在这里。”罗蔓望着眼前的涓涓细流道。 系统道:“确定在这里投放三百四十六尾鱼?其中鲫鱼120条,鲤鱼160条,草鱼66条,其中重量2-4斤不等。” 罗蔓轻声道:“确定!” 这是一开始就和系统商量好的,为了罗孝彦的拜师全鱼宴,她想了不少法子,本来想着偷偷将藏在系统仓库里的鱼拿出来,装作是好运气在溪流边捕捉到的,可是后来一想,这运气未免有些夸张,清可见底的石头,就是灰白不清的浮游生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有鱼,怎么就他找到了别人找不见,何况他又不是每日都守在河边。 系统仓库里的鱼苗是当日在芦苇荡里捉来的,本来她都忘了这回事儿,谁知道鱼苗在水罐里活得好好的,一日日的长大了。 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系统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不信,打开系统仓库一看,好家伙!那鲫鱼、草鱼、鲫鱼一个个都长成了几斤重的大鱼,在水罐里快活地游来游去,乐得她当场就笑了。 怎么把鱼平常化是她一直纠结的事,后来一看主线任务拖来拖去都过去一个月也不见完成,进度条推的太慢了,还不如复制这些鱼,既能完成任务,又能让流民填饱肚子,还能完美搞定罗孝彦的拜师宴。 她和系统讨价还价,以五百复制点数复制了三百四十六尾鱼,打算找一个雨天投放在溪流里。 上游的雨冲刷而下,将溪流的鱼冲在石头边上,不愁别人发现不了。 雨中万物生,大自然的馈赠,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这时天上酝酿许久的雨落了下来。 系统留下原本在水罐里的几条样本鱼,将三百四十六尾鱼倾倒而下。 几百条鱼涌入不大的溪流里,这时不光是罗蔓,就连系统都发现不对劲了。 系统结结巴巴地道:“宿主,我们好像有点想当然了,这条溪流又长又窄,水质清澈,虽然下雨可以将一些人的印迹掩盖,但是…” 剩下的话系统没说,罗蔓也知道了,她嘴角抽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眼前的鱼胖嘟嘟的,一看就跟吃了猪饲料催熟一样,她能保证这里面肯定没有猪饲料,可是,这几百条胖鱼和眼前的溪流很不搭调,而且他们复制的鱼类也过于单调,满打满算也就三种,你见过哪条河只有这三种鱼,连只虾兵蟹将都没有? 罗蔓尴尬地捂住眼睛,道:“眼不见心不烦,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放进去的,这是山神赠予人们的礼物!” 自我洗脑一番后她卷起裤腿跑到溪水中捉了两条鱼,一条鲫鱼一条草鱼。 拽了一根身上的龙须草当绳子将鱼串了起来,手中的鱼很有分量,两条鱼有七斤重,就是有点傻呆呆的,一看就没经历过残酷的求生训练,人来捉它还停在那里不动。 她边走边感叹:“这鱼可真好捉,要是真的是的就好了。”想起花出去的五百复制点数,她就心口痛。 你知道这是她攒了多久的点数吗?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手中的点数就跟实习的工资一样,连怎么花出去的都不知道。 看着户头那孤零零的几十复制点数,她差点没喘过气。 系统安慰道:“这已经是最低的友情价了,不能再低了,等会儿我再颁布个长期任务,等完成了点数也来了。” 罗蔓只好含泪应下,看了一眼跑到下游的鱼,加快脚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捉鱼忙 罗蔓最先将消息告诉陈阿婆。 陈阿婆看着她手中活蹦乱跳的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陈叔也是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孩子围着鱼左看右看,新奇的很。 她好笑地看着几个孩子拿棍子试探地上的鱼,随后移开视线看着陈阿婆道:“阿婆,我又要麻烦你一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二娃一直喜欢木工,咱们村子里以前有个老木匠,我跟二娃将他救了过来,他为了报答决定收二娃为徒。但他又提了一个要求,想要吃全鱼宴。这不,天降大鱼,可算能够将这个拜师宴提上日程…你也知道我手艺不好,做出来的不好吃就白白浪费这么好的食材,所以就要麻烦阿婆整治一桌席面,咱们一大家子好好吃一顿,热闹热闹。” 陈阿婆还没表态,几个孩子嚷嚷着要吃鱼,四娃喜欢红烧,五娃喜欢清蒸,陈莺都喜欢,三娃默不作声。 陈阿婆嗔怪道:“早前听你提过一句,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办了,现在有了鱼,还用你说?我肯定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这你就放心,不就是一桌子全鱼宴,简单的很。” 罗蔓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好奇这鱼是从何而来,她解释道:“我是闲来无事在溪边玩耍,刚开始发现水里有一尾鱼,我还不敢相信,谁知道捉了过来竟然是真的,后来鱼越来越多,我就猜想估计是山巅有石潭,雨水将鱼冲了出来,所以就急忙回来告诉你们…陈叔,你现在穿上蓑衣赶快过去,能捉多少就捉多少回来,这事我一会还要告诉跟咱们一起过来的流民,和安村的那些一条鱼都别想吃!” 那些冷眼旁观者,没资格吃。 陈策神色一凛,丝毫不敢耽搁,罗丫头既然说溪水里鱼多的都冲上岸边了,那估计就是真的,要是晚了一步被和安村的人发现了,他们可就吃大亏了。 白瞎了她带回来的消息。 陈策不好耽误,穿上蓑衣跑出山洞,其他山洞里的流民看到穿着蓑衣的陈猎户像一阵风窜到溪水边,还笑着跟身边的人说这陈猎户不知道着急忙慌的去干什么,急匆匆的像要捡金子,生怕晚了一步就捡不到了。 其他人神色不明的笑笑。 陆盛神色冷然,他仿佛间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心神不宁,直到罗蔓找了过来,少女粉嫩的唇瓣吐露出的消息让在场的人心跳加速。 罗蔓站在山洞外,将消息说完让他们抓紧时间通知别人,她也要去捉鱼了,谁知正要走的时候,一簇簇火热的视线盯着她身上,她向山洞里一看,好嘛,都是熟人。 陆母、陆红荷、田庆娥、洪三叔一家子,齐环一家,还有拜陆盛为陆兴学一家,四娃的好友陆家名一家…每个人都一脸兴奋,欲言又止。 洪三叔哆嗦着,嗓子有些哑,道:“罗丫头啊,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可是关乎人命的事,开不得玩笑。”他站的比较靠后,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扒开身前挡着的儿孙。 他家人多孩子多,半大孩子吃穷老子,可不是每日都要为粮食发愁。 洪良工一双眼上下打量这个被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女,思索着她的话…从山顶冲下来的鱼,无论真假他们都要去看看,若是真的只怕流民会将她奉若神明。 齐环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只希望罗姑娘带来的消息是真的,那样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陆红荷激动之后就是一阵懊恼,她竟然被这个死丫头的话扰乱了心神,什么山神祈愿、什么天降大鱼、只要是个脑子清醒的就不会信,摆明了胡说八道! 她刚要让大家三思而后行,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当初为了躲雨耗了多少心思力气,如今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还要作死的因为一句捕风捉影的事跑出去淋雨吹风,万一生病了,那真是亏死了。 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陆盛当机立断披上蓑衣冲进雨中,看样子是抓紧时间通知其他山洞的流民。 洪三叔等人相互看了看,也冲进大雨中,他们倒是不用去通风报信,所以直冲进溪水边。 陆红荷跺跺脚,跟着大家一起冲了出去,一群人跑到溪水边就看到陈策裤子挽的高高的,草鞋丢在岸边,而在草鞋的附近赫然躺着三条被绳子绑住徒然挣扎的鱼。 洪三叔激动的下一刻就要昏过去,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一步三颤。顺着陈策的动作往水里一看,那些胖乎乎的鱼有的卡在石头缝里摇头摆尾,有的三三两两嬉戏在他的腿边,浑然不知身边的危险,而陈策就跟再菜园子里摘菜一样,一弯腰捉了一条鱼出来。 鱼儿破出水面,鱼尾有力的拍打挣扎,雨水顺着噼里啪啦地砸在它的身上 再顺着溪流上下看,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流,不是鲤鱼的红就是鲫鱼的黄白,还有灰色的草鱼灵活地流窜,肥硕的身体将溪底的石头遮的严严实实。 一时间除了陈策一会捉了一条鱼上来,跑过来的洪三叔等人不敢动弹,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个泡沫,好像一碰就会破。 落在后面的罗蔓挑挑眉,径直上前加入捕鱼行列,见大家还是一动不动,她笑道:“我之所以最先通知你们就是想着让你们多抓几条,你们是打算礼让后面的流民?” 魏氏爽朗地笑笑,道:“礼让是不可能礼让的,我还要多抓几条,这才不辜负罗丫头的好意。”说着就直接穿着草鞋淌进溪流里,冰凉的流水冻得她一哆嗦。 陆家名看的眼热,跟在后面将鞋子一扔,学着陈策的样子将裤子挽起来,刚要下去就被魏氏喝止了,“你一个娃娃还是别下水了,跟着我家兴学在岸边帮着叔伯们数鱼岂不是美事?” 陆家名不愿意,但是他娘陆何氏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耸耸肩退后一步,一旁的陆兴学更是没什么意见,他只好跟在陆兴学屁股后面帮忙,谁家捉了几条,用什么样的草绑起来,一一摆好,方便最后分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次落空 魏氏这一动就像是打破桎梏,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只见鱼儿在天上飞来飞去,最后啪啪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岸边堆满了鱼。 陆家名和陆兴学带着洪三叔的孙子满仓满兜等人忙前忙后将摔在岸上的鱼绑起来。 满兜笑的牙不见眼,看着自己的叔叔伯伯们扔上岸的鱼,满兜在一旁加油鼓劲,最后关系好的几户人家竟相互比试起来。 雨声阵阵,丝毫无法浇灭大家内心的火热。 陆盛也带着剩下的流民赶了过来,大家一瞬间愣住,陆盛见人站着不动笑着道:“不用怀疑了,这些都是真的,再不去鱼只怕都被他们抓完了。” 流民们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地先后跑进溪流里,当鱼儿游曳撞上他们赤裸的脚背时,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消失无踪了。 他们眼眶红红,忙不迭地弯腰捕鱼,经过刚才那一阵的捕捞,溪水中鱼迅速适应了环境,哪里还有刚开始傻不愣登地往人手里撞的样子,这点小小的差别,后来者并不知晓,因此对于滑腻的鱼从手中溜走还乐呵呵地笑着。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从罗蔓带回来那两条鱼开始,就如同惊雷震荡四野,陆盛传来的消息仿若甘霖,流民们在一片恍惚中跟着众人来到这里。 他们刚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当真的鱼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时,所有的忐忑怀疑都让他们处于一种不真实的幸福中,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他们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吃过鱼了?荒年之前村子里屋前后水塘河流中也有鱼,但那是村里的财产,平时不能捕捞,要到秋冬时间放水收鱼时才能吃上一两顿鱼。 眼下这一河的鱼摆在他们面前,无名无主,只要努力想抓多少条都不是问题。 他们高兴的恨不得仰天大笑,但是又奇异地保持缄默,闷声才能发大财。 他们一边弯腰捉鱼,一边窃窃私语。 “这好事是谁发现的?我咋听到陆夫子说是罗姑娘告诉大家的?” “一看你就是激动的只听有鱼那两个字了,当然是罗姑娘告诉我们的,陆夫子还说这是罗姑娘特意让我们偷偷过来捉鱼,千万不能让和安村那帮人知道,咱们那天在山洞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都是怎样一副嘴脸,一个个冷眼旁观,这么好的福娃娃愣是往外推,看他们那副讥讽嘲笑的样子,若不是怕坏了罗姑娘的好事,我都恨不得上去打他们两巴掌!” “可是不,当时我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罗姑娘这么好的人,我们护着还来不及,这群人以前竟然这么对她,可怜她那时候差点死在村头的茅草屋里…我也是想不明白,尤其是她那大伯大伯母怎么想的,真是一家子蠢蛋,嘿嘿等他们知道罗姑娘的本事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我也这么觉得,只要想到他们后悔哭泣祈求的嘴脸,我这心里啊,就跟现在捉鱼一样快活激动!” 他们说的正开心,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插进来。 “你还真是狠心,看人家倒霉就这么开心?”语气酸溜溜,又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等着看笑话那人愣了一下,刚抓住的鱼从手中逃走,他不满道:“我当然开心,唉不是,你到底是向着哪一边?你忘了要是没有罗姑娘你手里的这条鱼可不会出现?你咋还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 男人噎住了,阴沉沉地瞥了一眼正在奋力捉鱼的罗蔓,见身边的这些汉子一个个怒目而视,他不敢得罪忙不迭地道:“我当然是向着罗姑娘,只是这鱼本就是水生水长的,就算罗姑娘不告诉咱们,咱们也会知道,所以” 所以就不该对她这么感恩戴德! “呸,你知道个屁?你难道没看出来,若不是她每日出门在水边看,像这样的大雨又有几个人会出山洞?就是天上下金子没人告诉你你也不一定知道,你说不需要感恩戴德,难道罗姑娘是只做了这一件事吗?咱们能好好的走到这里全靠有她的帮助。不是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你是?” 男人瘦高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下去,畏畏缩缩地道:“大家日日相见,面熟那是肯定的。” “不对,你是齐家村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大家一起逃荒这么久了,但不是一个村子他们仍旧抱以警惕。 这个人从来就一直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话,他们一谈起罗姑娘他就激动起来了,怎么这是跟罗姑娘有仇? 若是真的如此,他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犹犹豫豫地点头,见他们皱着眉头一双眼不住地打量他,看样子还在回想在哪里见过他,他不敢再拱火急忙岔开话题,“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吆,我嘴笨!”他轻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仍旧不敢抬头,低眉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想看那罗大一家的笑话不也是看罗姑娘的笑话吗?若是罗姑娘真的跟她大伯家闹起来,虽然表面上她不是罗家女了,但是他们毕竟是她的亲大伯,只怕咱们这样对她不好。” 他们感激罗姑娘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去看她的笑话?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陆家村的汉子们心里一咯噔,哎吆,还真是这个理儿,他们只顾想着热闹了,可这牵扯的是罗姑娘啊,当即不少人嘴里念叨着罪过,对于提出这个观点的瘦高男人也有些好感,不再像是看仇人那样盯着他。 有人将湿漉漉带着鱼腥味的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心有戚戚地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嘴,确实笨,明明是想提醒我们怎么就非要拐个弯呢?不过我们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只怕我们还要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兴冲冲等着看热闹呢。” 其他汉子道:“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也绝不会看着罗姑娘被欺负,就算是她亲大伯也不行,这一路要不是有罗姑娘在我早就死多少回了。” 男人表面上挂着满意的笑,内心里郁卒到吐血。 这帮人真是气死他了,不是说陆家村人都不怎么喜欢罗蔓吗?单说因为罗蔓姐弟同村孩子的教育机会被侵占,再一个陆红荷阴阳怪气,作为陆红荷同村的人,就算要讨好她也不应该对罗蔓毫无恶感? 事情就是,他们丝毫不在乎陆红荷怎么样,陆盛对罗家姐弟的在意程度明眼人都看在眼里,陆红荷就是无能狂怒,她做不了她哥哥的主。 收徒一事就更不可能怨恨了,若不是因为这事,整个陆家村还不知道要和陆盛僵持多久。 毕竟当年他们也做过错事,如今被不冷不热地对待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在罗蔓的刺激下他们勇于争取机会,陆盛也顺水推舟收下陆兴学,他虽没有和村子里多亲密,但是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冰释前嫌,他们也可以厚着脸皮多在他面前晃。 这样看,罗姑娘不单是运气加身的神女,还是他们的贵人啊! 不少人更兴奋了,对着那瘦高男人一阵道谢,“还是你看的明白,我们都是糊涂虫。” “是啊是啊,看来罗姑娘对我们的帮助不止眼前所见,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 男人恨不得吐血三尺,这群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话里话外对罗蔓更是推崇,真是气煞人也! 男子抿着嘴不再搭话,陆家村人占据的这一片溪流又恢复了宁静,大家的注意力被集中在水中游曳的鱼上,没有人再关注刚刚那个酸言酸语的男人。 见没有人注意,男人悄悄地溜走,回到了齐家村的队伍里。 因为鱼儿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随着山洞附近的鱼被捕殆尽,家里有老人和小孩的让他们带着鱼悄没声地回去,他们本真能得一条是赚一条,坚决一条不留的信念,陆家村人向上流寻找,齐家村人向下游寻找漏网之鱼。 他坠在后面,见人都渐渐往下游走去,他几步追上大齐氏,用气声道:“你想的什么馊主意?这法子也不成!那小娘皮得人心,嘴皮子都说干了他们还不为所动。” 大齐氏被他突然呵斥吓得心里猛地一跳,怕有人注意到他们,连忙向四处看看,见人都低着头,只顾着注意溪水有没有鱼,并没有人关注他们,她这才放下心来,捏着自己的衣角道:“又不成?这死丫头还真是…”心里的怨恨就像是一团毒液,只要听到那个死丫头的名字她忍不住将仇怨倾倒一空。 男人接话道:“还真是邪门!我都跟他们说了,这鱼明明是水里生长的,跟罗蔓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传个话的功夫,还非要说成天降大鱼,都是看着罗姑娘的面子上,这不是笑话?呵,他们怎么不说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 “…”大齐氏觉得这话未必没有人说过,不过见他气的够呛也没有再刺激他。 他对罗蔓的恨意可不比她少。 她步子不快不慢,余光见齐环跟在洪良工身边,有一瞬间好奇这两孩子一向不对付,现在怎么又玩到一块了? 她摇了摇头将思绪清空,压低声音道:“她现在更得人心了,我们拿她没办法,只能委屈你再忍忍,都说什么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唉可怜你上一次白白被她欺侮,竟没有一个人帮你说话,那顿打就白挨了吗?难不成就因为大家都向着她,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就当作没看见,真是让人心冷,咱们才是一个村子彼此知根知底的人,她一个外村的小丫头,拖拖拉拉地活到现在,不过运气好一点就被他们传的神乎其神,我是不信的,不过就是骗一骗那些蠢人罢了。” 这话像一根刺往男人心里扎,他又想起逃荒第一日的清晨,被罗蔓摁在地上打的痛苦场景,周围人奚落的视线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痛苦百倍。 “行了,你别说了。”男人脸色难看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心里阴毒的想法一个又一个的往外冒,他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人看的起我,我又何必管他们死活,罗蔓我早晚会让她知道我齐白木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说完也不再等大齐氏回答,大步向前,将她甩在身后。 大齐氏撇撇嘴,心里暗骂真是蠢材,要不是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她也不会选择他作为棋子整日在罗蔓面前上蹿下跳。 本来他们有许多次机会可以煽风点火,给罗蔓添堵,谁知道那蠢材被打怕了,竟一直跟她说一直说再等等,再等等,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好时机。 只有恨没有能力有什么用? 他没有一次得逞,论武力连一个小女孩都打不过,论人心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的人还不如外村少女的人看重,真是方方面面都是没用的很。 白瞎了上次在芦苇荡商议这么久,就连最简单的胡搅蛮缠四处拱火都做不到。 要气也是她最生气,罢了,不好和他撕破脸,且再等等。 大齐氏又想到罗蔓的那个大伯母,那女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若是她知道自己放走了这样一个身家丰厚背后关系硬的侄女,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只可恨那日在山洞外见她计策简陋仓促,没有能力阻止是她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憾事。当时她一直祈祷不会成功,谁知道竟真的如她所愿脱离了罗家。 呵,真是所有人都在帮她!就连她的儿子齐环,为了怕她出言阻止,一双眼睛时不时盯着她,若不是还要看他着罗蔓,只怕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真是恨啊,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里里外外将她所有的理智情感都焚烧殆尽,那股子强烈的恨意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可是回想自从来到和安村,自从村井一事发生,许多的事情都奔向了不可预测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八章 香飘十里 大齐氏想,人生还真是无常,她从人人羡慕的妇人到人人厌憎的疯婆子。 在所有人眼里从那日她打了齐环一巴掌之后,她就是一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清醒的很,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腔恨意支撑着她,若是连恨都没了,她也活不了了。 她不但恨罗蔓,她也恨齐环,恨陆盛,恨所有人 大齐氏神色阴郁地看着前方热闹的场景,罗蔓跟在陈猎户的后面,身后是一大批流民,而她的儿子隐藏在流民里,爱慕的视线是如此放肆。 想起自己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事,竟然没有动摇她一分一毫,她忍不住撕扯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哀嚎。 齐白木那个男人是废了,但又不能扔下不管,当初选择他跟罗蔓对上就是看在他离群索居,跟村子里的人不熟,又加上他好大喜功,性格阴暗扭曲,好操控。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抓住搅乱一池水,万万没想到啊,第一次就折在罗蔓的手里了,竟然被打怕了! 大齐氏内心的郁闷愤恨怨念罗蔓都不得而知。 她跟着众人兴冲冲从上游走到下游,果然因为雨势太大有不少的游鱼被冲了下来,她又加入捉鱼行列。 等众人将第三百四十六尾鱼抓住时,整个溪流一片浑浊,岸边的石头堆里还挂着鱼的鳞片。 罗蔓从溪水跑出来,刚到岸上就迫不及待地甩了甩鞋子里的水珠,尽管知道没有什么用,天上下雨,地上也是水洼,脚还是湿的,草鞋也泡坏了,但是比起今日的收获没有谁去介意一双草鞋。 见陈策还泡在溪水里,斗笠下的脸冻的有些发白,她有些忧心道:“陈叔,鱼都捉完了,我们也回去,这蓑衣也不大顶用,衣服都湿透了。”天气越来越冷,若是不快起回去暖暖保不准就得了风寒。 陈策闻言大步一跨,从水里出来,立刻将挽起来的裤腿放下来,他一边穿草鞋一边数着自己的鱼。 算上被陆兴学帮忙带回山洞的十条鱼,这里还有七条,整整十七条鱼!被这个数字惊住了,他吸了一口冷气,道:“罗丫头你知道咱们抓了多少鱼不?整整十七条!” 她对这个数字没有感念,毕竟那三百四十六尾鱼是她亲自放下的,从三百多条鱼里捞起来十几条一点也不算多。 她可是看到洪三叔一家可是整整有三十条鱼,一家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和健硕的妇人,手脚麻利,算是所有人中捉鱼最多的人家了。 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是人多力量大。 罗蔓道:“陈叔你说错了,山洞里还有两条鱼你没算上呢。” 陈策想起来了,是刚下雨那会她用草绳窜起来的那两条鱼。 他顿时高兴道:“这么多鱼,可够咱们吃好久了。”十九条鱼,就算做全鱼宴,四条鱼也够用了,什么清蒸、红烧、煮汤,能做满满一大桌子菜,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他,在逃荒这一个半月里都馋的不行。 陈策看了一眼打算正在杀鱼洗鱼的流民,建议道:“你不是说要给二娃准备拜师的全鱼宴,还不如趁着大雨和水流将鱼杀了,也省的来回打水,还把山洞搞得到处都是鱼腥味。” 罗蔓不大乐意,那溪水可是泡过大家的洗脚水的,他们又在里面杀鱼,虽然知道水势湍急,早就将那些泡过的水冲走了,但是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见她盯着水面不说话,陈策恍然大悟,笑骂道:“你们这些小女娃,就是瞎讲究,罢了,不过是多跑两趟的事,你要是不喜欢下游的水,那我就去上游找水,总有他们没踩过的。” 她粲然一笑,不好意思道:“那就辛苦陈叔啦~我会在旁边帮忙的!”她信誓旦旦举手发誓。 毕竟是她挑剔,劳累他还要走一段路寻找干净的水源。 陈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快打住,要是让你阿婆知道我留你在大雨里淋这么久,她还不骂死我,你回去给我留下四条鱼,剩下的你都拿回去,可以找个水罐养起来,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到时候想吃了就杀一条,或者看你阿婆安排,要不要制成鱼干,方便保存。” 罗蔓没有强留,给他留下四条鱼,拎起剩下十来斤的五条鱼走了。 小溪边的人越来越少,原本浑浊的水又重新恢复澄澈。 周围的血腥味和鱼腥味被大雨冲散不少,但还是有零星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几乎家家户户都杀了鱼,回去蒸煮炸烤也方便,那些内脏鳞片扔在石头上,在雨中闪着耀眼的波纹。 等到傍晚雨势渐停,空气中的炸鱼、蒸鱼、煮鱼汤的浓郁香味汇集在和安村人所在的山洞时,所有人齐齐咽着口水,翕动鼻翼嗅着空气中的霸道的香味。 有人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嘲笑那些后来的流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跑到大雨中淋雨,一个个神秘兮兮的,他们在洞口张望刚好被树木和石头挡住,看不到什么,就以为这些人是有什么毛病,没放在心上。 他们该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却背着他们?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见大家脸色不好,有人道:“他们该不会在小溪里捉鱼?” 众人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可是,附近要是有鱼还能等到这些后来人捉吗? 有人反驳道:“那条小溪清澈见底,要是真的有鱼哪里还轮的到他们,咱们去过多少次了,又不是没有找过,别说鱼了,就是水草都少得可怜。” 这话说的也是,不少人放下心来,但有人不信邪,看着雨小了,立刻去小溪处看看,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那边山洞热烈的气氛就是隔着冰冷的石壁都能感受到。 两边人都憋着一股气,反正我没有的东西你不能有,最好我有的你也没有,这样就能显得他们这一批逃荒者没有那么狼狈不堪,维持心中最后的一点自尊。 空气中的鱼香味,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做起自己的拿手好菜,不同的烹煮方式导致空气中的香味极具有层次性。 大人能忍,孩子忍不住。 金宝躁动起来,闹着要吃鱼,“奶奶,是鱼,我想吃鱼!” 罗吴氏为难了,宝贝孙子想吃鱼,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会买上一条,可是现在她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啊。 她哄劝道:“奶奶的乖孙啊,你会不会是闻错了?哪里有鱼?就算有鱼那也不好吃,小孩子不吃鱼,卡嗓子,奶奶给你炕饼子吃,放多多的油好不好?” 家里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为了哄孙子,罗吴氏还是非常舍得。 金宝被宠坏了,哪里肯干,他明明就是闻到了,从隔壁的隔壁山洞飘来的鱼香味,闻起来香的人都要摔一个跟头。 他哼哼唧唧地哭道:“奶奶我不要吃饼子,我就要吃鱼,你去卖,你去换,我就要吃鱼!!!” 罗安看阿娘为难,也在一旁劝道:“金宝,姑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咱们家没多少粮食了,也换不回来鱼。” “小姑,你别说了,你做饭比罗蔓还难吃。”金宝做出一个想吐的表情,继续道:“咱们家有没有粮食你还能比奶奶知道的清楚吗?” 见罗安露出又尴尬又难过的表情,银宝恼怒地瞪着金宝,“你整天就想着吃!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小姑本来就不会煮饭,手艺差了点那也很正常,你自己都不会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金宝不屑地哼了一声,“罗银宝,你看看自己的体格,再看看我!我这么瘦当然要多吃一点了,不像你,哪怕喝口水都能长胖,我是男娃,男娃当然不会煮饭了,煮饭是婆娘干的事,这你都不知道?” 见他们都不说话,他得意地摇头晃脑,“你就是羡慕嫉妒也没用,我才是哥哥,是家里最受宠的人,你…罗银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罗吴氏嗔怪道:“胡说什么,银宝也是奶奶的心肝,他是弟弟,你做哥哥让着点。”十个手指有长短,一双儿女中她最疼爱的就是大儿子罗康,而两个孙子她最爱的是金宝。银宝她也喜欢,但是总觉得感情上差了点,他不像金宝一样,能热切的回应她的爱。 金宝撅起嘴巴,“奶奶~我要吃鱼。”眼眶中含着泪水打转。 他头大身子小,比起胖乎乎的弟弟,他瘦的简直让人怀疑吃进去的那些好东西是不是最后跑到银宝的肚子里。 罗吴氏心疼坏了,看了一旁挠痒痒的罗大,恼恨地踢了一脚,“你孙子想吃鱼,你还不想想办法!” 罗大觉得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金宝就是个贪吃鬼,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吗?就是跳蚤他都想尝尝味。 他粗声粗气地说:“吃什么吃,这一路上都饿死多少人了,银宝说的对,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挑剔这么多。” 金宝委屈,哇地哭出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愧疚 罗吴氏气个仰倒,这人不帮忙哄劝就算了,竟然还把孩子气哭了,她恨恨道:“可真有你的,这是你孙子你就不心疼?” 罗大心里涌上一股气,怒道:“你也知道这是孙子,他老子都不管他,你在这操什么心?” 罗康和罗姜氏尴尬地对视一眼,罗姜氏缩缩脖子,生怕婆婆又来找她的麻烦。 罗吴氏一边哄着金宝一边跟罗大骂起来,“那是罗康的儿子,但也是你的孙子!罗大,我早就看出来你冷血无情,我以为对待别人你无情就算了,可这是自家亲骨肉你也这么冷漠,从来没有见你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你就是一块石头看见孩子这么哭闹你也该软化了!” 罗大觉得她不可理喻,哪有人看见孩子哭态度就会软化的?明明会更加厌烦,儿女小时候他也只抱过女儿,儿子她心疼的厉害,一会说他抱的姿势不对孩子不舒服,一会说他身上都是汗臭味熏着孩子了,他就没见过农家谁这么娇惯孩子的!若是她一碗水端平就算了,可是这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她还搞区别对待,他罗大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是什么第一大善人不成? 罗大想起往事心里就烦躁,也懒得再给老妻面子,直言道:“你心疼你就去厚着脸皮去给他淘换鱼肉去,你看别人会不会给你换,你当咱们家还在村子里呢?孩子想吃什么你就能给他换过来?”肉多金贵的东西啊,就是以前家里条件还好的时候也不过一月吃一点荤腥,何况现在。 想起那段舒坦的日子,好像是从他幼弟从军回来开始的,他老妻闹着说父母下葬身为人子的罗二不在身边,不尽孝就算了,不能一点银子都不补偿给他们。 二弟当时凌厉的眼神看的他腿肚子都直打颤,刚想说不用了,二弟是替他从军的,他又身为长子合该为父母养老送终。谁知道他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三十两银子,扬言就是有再多的苦劳也足够了。 他捧着袋子里银子,脑子发懵,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正在他以为兄弟俩会和睦相处之后,罗二带着妻子再也不回村子里了。 家里的生活因为这三十两银子改善许多,但是他也知道兄弟俩的关系越来越僵,老妻还在一旁念叨不知道他外面到底干了什么勾当,竟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看起来还无动于衷。 他当时就火了,银子再多能有兄弟情谊重要,如今罗二是他唯一的弟弟,若是连这点子血脉亲情都维系不了,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只可惜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到他竟然是临终托孤,他收下他的铺面和银子,才知道这些年他们夫妻俩养育五六个孩子,又要看病抓药竟将家底都掏空了。 将罗蔓姐弟扔在村子里这件事他每一次想起来都愧疚,夜深无人的时候他都恍惚以为弟弟又出现在他面前。脸色蜡黄,身躯枯瘦,眼神却坚毅凌厉,他在质问他,为什么抛下他的孩子们,明明对天发誓要照顾好他们,却一次次食言。 罗大心里怅然,想起其他山洞里的罗蔓姐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几天他也反应过来了,罗蔓估计是有人收养,就是那个陈猎户,看起来对他们姐弟还不错,知道他们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弟弟在天之灵应该会欣慰一点。 他又一次放弃姐弟几个应该不会被怪罪,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为了全家和睦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若是不答应罗吴氏那脾气能把家里掀了个底朝天,这些年她作威作福惯了,一点不如意就大吵大闹。 罗蔓姐弟来家里那两年为了家里不闹出矛盾,也为了让老妻心里舒服一些,没少委屈那几个孩子,只是有时候生活就是需要一些取舍,只希望他们之后能懂他的苦处。 看着不依不饶肆意谩骂地罗吴氏,罗大皱着眉道:“说两句差不多得了,我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又不可能真的让你去淘换东西,要去也是康儿和他媳妇去,你做婆婆的没得让自己这么劳累,他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你也别强求,说来说去都是金宝这孩子宠过头了,饿他两顿就知道什么是好坏了,他也不看看咱们家日子过的还不够好?连面饼都吃得是是是,这些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辛辛苦苦节省粮食,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饿肚子。” 罗吴氏和他成亲这么多年,怎么看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敷衍,今时不同往日,她也确实不能没皮没脸去拿面饼给孙儿换肉,只好冷着脸骂罗姜氏,“金宝哭这么厉害你也不知道哄一哄,他到底是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你这么个冷心冷肺的娘真是可怜我的孙子了。” 罗康见媳妇挨骂,连忙给她使眼色,罗姜氏嗫喏着去哄金宝,说一会给他煮甜水喝。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比较敏感,知道自己再哭下去估计就不好收场了,听见阿娘要给他煮甜水喝,吃不成肉吃点甜也比没有强,他打了一个哭嗝,这才止住哭声。 那是在路上挖到的一种洁白的草根,煮起水有股子甜甜的味道,任何带有甜味剂的食物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这就是为什么罗蔓经常用红糖煮鸡蛋给孩子们补气血,陈策和陈阿婆心里暗自咂舌的原因了。 孩子不闹腾,罗吴氏和罗大之间的矛盾也暂时停歇,罗吴氏这才看儿媳顺眼一点,觉得她还是有些机灵劲。 山洞里的其他人旁观这一出戏,纷纷撇嘴。 罗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不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养完儿子养孙子,一家子没一个出息的。 只是可怜了罗安那个姑娘,十六岁了,罗吴氏为了攀高枝愣是说心疼姑娘想多留两年,到现在都不曾为她说亲,一年年拖下去成了一个老姑娘。 被众人心疼的罗安见一场吵闹停止,心里松了一口气,悄悄和银宝对视一笑。 她想着只要家里能和和美美,不要再有任何波折,她就算多留两年在家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章 甜根水 只是事情又一次事与愿违。 罗安看着大嫂笑眯眯地端着一碗甜根水喂给金宝,对一旁的银宝视而不见,罗安提醒了一下,她却说本来东西就不多,金宝又这么瘦弱,吃不好就会哭闹,她就没有煮银宝的份。 银宝抿着嘴不说话,肉嘟嘟的小手握成拳,指甲在手心留下一道鲜红的月牙。 那一瞬间罗安都怀疑自己精明老练的大哥是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妻子,金宝瘦弱,难道银宝就健康了吗? 银宝为什么会这样她难不成就忘记了?还是说她心里一直埋怨银宝? 不怪罗安这么想,因为要说她大嫂不爱银宝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的心没有那么狠,银宝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只是几年前,也就是罗蔓姐弟没有来家时,银宝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她大嫂抱着可怜兮兮的银宝哭成一个泪人,整日烧香拜佛祈求老天爷保佑,不知她最后用了什么法子,银宝确实好转了,只是家里的日子却越过越惨淡。 罗姜氏刚嫁过来那会可是风光的很,家里又有罗二留下的银子,并且肚子争气三年抱俩大胖小子,单单从生儿子这件事上她就比只生了一个儿子的婆婆厉害,更别说受什么磋磨了。整个村子里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 但因为银宝生病,花了不少银子,她不但不庆幸孩子能好好的活下来,却埋怨因为银宝家里日子不好过了,罗吴氏要缩减用度,家里的一应活计都留给她干,那个时候罗安十一岁,已经是个懂事的姑娘了,看大嫂辛苦地照顾虚岁两岁的银宝和刚满三岁的金宝,她就想多帮衬她,被她娘知道后,骂罗姜氏心黑哄骗小姑子干活。 也就是那个时候罗吴氏说漏嘴,透露出日后要将她嫁到大户人家,所以必须要养出一身好皮肉,不能干一点粗活,除了自己的贴身衣物,其他的碰都不能碰,罗吴氏有这样的想法倒没有一个人骂她异想天开。 一个农家女凭什么能嫁到富贵人家去?这就要说一说罗安生的貌美,娉娉袅袅,说话细声细语,一双眼含情脉脉,嘴唇饱满柔软,她虽然长的如同饱受凄风苦雨的小白花,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血性,每当涉及罗蔓姐弟的事情,罗安就像被激怒的母狼,露出獠牙,想要撕碎所有恶人。 所以在罗安的心里大嫂对于金宝和银宝的态度在那之后就变了很多,她仍然爱着银宝,但是这份爱却不是毫无保留的,她将一腔热爱都给了金宝,这个能让她在婆婆面前得脸的大儿子。 罗安觉得心里有些酸楚,银宝一直都在渴望着被平等的对待,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但是自己小时候可是比他幸运多了,自己有温柔娇媚的婶婶,可是银宝却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尽力多关照一点,既然人都会偏心,那不妨让她也偏心一点,将更多的喜欢分给两兄弟中的他。 姑侄两人唯一一次发生大的矛盾就是他推罗蔓那次,整整一路她对他的祈求和忐忑不安视而不见,也就是再次遇见罗蔓姐弟知道他们都无事,姑侄才开始和好。 罗安见大嫂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柔声道:“大嫂,阿娘不是说要你煮给孩子喝的吗?家里又不是只有金宝一个孩子,若是阿娘知道你不听话估计又要生气了。” 罗姜氏脸色得意的神色一僵,迅速地看了一眼婆婆罗吴氏,见她坐在石壁旁蹲在地上收拾筐笼里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连忙讨好道:“是我的错,总是想着粮食来之不易,能省则省,就委屈了银宝,我这就再添一碗水给银宝也煮一碗。” 金宝已经将甜水喝完了,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满道:“阿娘你水放太多了,甜根水都不甜。” 罗姜氏好声好气地哄,说下一次给他多放点甜根草进去,这会她要给银宝再煮一碗。 金宝本来不满意,见她是用给自己煮过的甜根水继续煮,就没有反对,这点甜根草煮第一遍的时候就不甜,煮第二遍的时候更别提了,也就比喝凉水好一点。 他收回视线讥笑银宝只能喝他剩下的东西。 罗姜氏一时间尴尬地蹲在原地,让一个儿子去喝另一个儿子剩下的东西,传开了怎么听都不好听,就是婆婆知道了也会骂她明明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偏偏不肯。 罗安蹙着眉,低声道:“金宝,你是打算让小姑也喝你剩下的东西吗?” 金宝一双大眼睛看看罗姜氏又看看罗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姑你想要喝啊,那就让我娘重新给你换一份甜根草煮呗。”说完就不再管这边的事,蹦蹦跳跳地跑到一边玩去了。 银宝一直淡定地站在原地,无论是金宝的讽刺,罗安的维护,还是他娘心眼子偏到天边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对于他娘要拿金宝喝剩下的水给他煮,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早就知道,计较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关心你的人依旧会关心你,不喜欢你的人只会认为你过于挑剔。 没关系,他罗银宝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到时候谁也不会再忽视他了。 银宝喝着碗里淡得品不出甜味的水,闻着空气中有些呛人的霸道奇香,一口一口将水喝完。 正在罗姜氏以为事情了结,可以准备晚饭的时候,那个一向碎嘴的张大娘兴冲冲地从山洞外跑了过来,刚一过来身上还有些冰凉的潮气,脸上又是焦急又带着羡慕嫉妒。 她拉着罗吴氏的手说:“老姐妹,你亏大发了,好不容易养大了罗二的几个孩子,谁知道那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罗吴氏高兴坏了,心想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人擦亮眼睛看到她的辛苦了,不是她恶毒,而是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能有几个是好的?罗蔓不过一个月不见,跟她死去的老娘越长越像,看到她就一阵厌烦。 还不等罗吴氏表达内心的喜悦,张大娘接下来的话让罗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大娘道:“你知道我方才去外面看到了什么?那条小溪都是鱼,不对”她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实在是内心又激动又兴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道:“是小溪的岸边都是鱼鳞鱼鳃,整个岸边都是鱼腥味那些后来的流民在小溪里捉到鱼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和安村人忙不迭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条小溪怎么会有鱼呢?他们明明都观察过许多遍了,连根水草都没有。 虽然惊疑不定,但是没有人怀疑张大娘的话,她虽然嘴碎,但是一般传出来的话都是真的,她不造谣,只讲述事实。 罗吴氏快人快语,催促道:“你快说,那鱼是怎么一回事?小溪里还有没有?我们能不能得到?” 这话问到大家的心坎上了,他们不关心这鱼怎么来的,他们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可能得到。 “别人能不能得到我不知道,但是你很有可能得到,这就要看你那个好侄女罗蔓愿不愿意给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吴氏一眼,看的她心里发毛,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控。张大娘继续道:“不用白费心思了,小溪里没有一条鱼,都让他们捉完了!” 说到这里张大娘也是满心遗憾,要不是他们养懒了骨头,看到那些人都跑到小溪边怎么也该去看一眼,没有一个人肯去,到底有多少鱼被他们捉到了谁又能知道呢。 “张大娘这该不会是你胡说?溪水有鱼被他们捉了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但是你要是说捉完了,那鱼到底是几条?如果只有几条鱼,咱们捉不到也正常。” 最怕的就是很多很多的鱼,他们一条也没有捞到。 张大娘冷笑一声道:“你说能有几条鱼?我单看岸边鱼鳞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你们与其在这里问我,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那长长的岸边到底扔了多少鱼内脏就知道有多少鱼了。” “保守估计有两三百条。” 众人眼神火热,呼吸急促。 “那些逃荒的人占了咱们的山洞,还要把我们的鱼给捉走,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行,咱们要把鱼要回来!” “对,让他们把鱼给我们分一半,这是我们最先发现的地方。” “兄弟们咱们和安村又不是没人了,怎么能任由他们这么欺负我们?想要吃鱼的就跟我一起去,咱们要回自己的鱼。” 大家越说越兴奋,好像真的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鱼一条一条跳进自己的口袋,流民们挤挤攘攘,哪还有平日懒得说上一句话的丧气劲。 张大娘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罗家一家子呆愣愣的,刚要伸手推一推罗吴氏,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臂,她苍白着脸,舔了一下唇,犹豫地问:“你刚刚说罗蔓那是什么意思?” 张大娘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第一次有些同情罗吴氏了,这个刻薄寡恩的女人,将迎来第一场风暴。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分一杯羹 “罗二娃拜了老木匠为师,在山洞里置办了一桌子鱼宴,山壁上还挂着十几条鱼,每一条都是几斤重的大鱼。”张大娘顿了一下,怜悯地看着她继续道:“小溪里有鱼这个消息就是罗蔓告诉那边的人的。” “哄”罗吴氏觉得自己脑子炸开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碰”地一下倒在地上。 “娘,你怎么了?” “阿娘…你没事?” “奶奶?!!” … 罗吴氏感觉耳边嘈杂,伸着手胡乱地挥舞,罗安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簌簌而落。 过了好一会儿,罗吴氏清醒过来,觉得手心一片湿濡,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眶,孙儿关怀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酸。 又见张大娘不安地看着她,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宽慰道:“老姐姐,让你看笑话了,眼瞅着就要吃晚饭,谁曾想饿晕了。你也知道现在粮食多难得,我每日都吩咐儿媳妇煮饭的时候少抓一把米,那汤清可见底,逃荒两个月我们就没有吃过一口饱饭。” 她干巴巴地道:“所以…到点不吃饭,身子虚弱…”绝不是因为她带来的消息才晕过去的! 张大娘也是个人精,知道她这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忙拍着胸口道:“咱们都是过苦日子的人,谁家什么情况还能不知道吗?我们是宁愿苦了自己,也要让孩子吃饱。所以…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先填填肚子,其他事情等身体好了再说。” 张大娘跑出山洞看热闹,想着那些打算去要鱼的同村人估计该跟人吵起来了。 见人走远了,罗吴氏脸上一冷,看到丈夫罗大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安安扶我起来,姜氏你去煮饭,今晚的饭多抓一把米,让大家都吃饱肚子。剩下的,就看村里人能不能要回鱼了…” 罗姜氏领了活,心里就松快不少,连忙躲在泥炉旁煮饭,避开这让人窒息的氛围。 “奶奶…罗蔓有鱼,咱们去找她要去!”金宝脱口而出,见奶奶脸色不好,又转口道:“把鱼带回来给奶奶煮汤喝,奶奶身体不好,要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我不想看奶奶难受~” 银宝心里嗤笑,也不甘示弱表达对罗吴氏的关怀。 罗吴氏眼神柔和,心里软成面团,“还是奶奶的金宝最知道疼人,银宝也是个好孩子,都好都好。” “不像有些人,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打听打听他们到底有没有分到鱼,光在山洞里坐着天上可不会掉馅饼。”罗吴氏瞥了罗大一眼,见他不搭腔,逼迫他说话,“我一个伯母,到底隔了一层,你可是她嫡亲的大伯,总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罗大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消息他能不心动吗?若是没有将人赶出家门,现在那十几条鱼可都是他们的了,而且同村人也都会承他们的情。 可是现在?他苦笑一声,一切都晚了,他弟弟的那个女儿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现在也有了靠山,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罗大道:“别说我是她亲大伯了,就是我那亲弟弟来,这事估计都不好使…咱们和她都断干净了。”他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还请了村长写契书。 当时他怎么就这么愚蠢糊涂啊! 罗康也是一脸懊悔,烦躁地抓着头发,“早知道那天就不这么着急给她赶出去了,那死丫头该不会是故意的。” 罗安皱着眉,柔柔地劝道:“既然没办法挽回,咱们平常心对待就好了,天上什么时候下雨,小河什么时候有鱼,跟阿蔓没有关系,大哥你不要胡说八道。” 罗康冷哼一声,“你这么向着她,她可将这件事告诉过你?可有给你送一条鱼?连二娃拜师的事也不给你说,救了老木匠还有小山洞的病人更不曾告诉你,所以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 罗安羞恼地瞪着他,阿蔓是知道两家身份不一样了,若是经常跟她来往,保不齐阿娘和哥哥就以为人家是来打秋风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挖苦讽刺呢,还不如这样两相安好。 “那是人家的东西,给不给都要看她的意愿,这跟我向不向着他们可没关系,我又不是贪图那点子东西才对他们好的。” 罗康哽塞,满脸一言难尽。 他这个妹妹有时候蠢的很,小婶婶不过给她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她笼络住了,人都死了三年多了还感念她的好,处处维护她的儿女。 那罗蔓明摆着不将她放在心上,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别人好不图回报那还能图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罗康懒得再跟她掰扯,对罗吴氏道:“娘,你说这事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吃肉,咱们喝卡嗓子的米汤?可怜我的金宝银宝,长这么大还没受过什么苦,这一路可是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光了。若是只为了自己,我倒不说什么,可是为了孩子,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俩孩子毕竟还叫她一声姑姑的。” 他一边说罗吴氏一边点头。 就是这么个理儿啊,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那罗蔓当真是一点情意都不讲,若是偷偷将消息告诉他们,何至于从别人口中得知,看别人吃肉?她的乖孙儿也能喝上一口热腾腾的鱼汤,而不是被隔壁香味馋的哭闹不止。 罗安在一旁欲言又止,合着天下的理都被自家哥哥和阿娘占全了。 当初是他们一见面就将人赶出家门,不愿意背债,还迫不及待请村长写断绝书,如今为了一点鱼肉就想着反悔,哪有这么轻易的事! 还有金宝和银宝,她只怕都恨死这两个孩子了,估计宁愿将东西扔了也不会给他们还,为什么会欠下巨额诊金还不是心银宝推了她一把,金宝又猛地将她撞倒在石头堆里,磕的头破血流,按理说这诊金就还这两个孩子还,他们竟然还挑三拣四。 若不是阿蔓后来过了过来,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银宝,他再可怜都会心软。 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她太过奇怪,还是他们的想法过于诡异。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食玩 罗蔓正乐呵呵地看着罗孝彦给老木匠磕头拜师,手艺人的拜师方式和读书人不一样,读书人做什么都讲究雅致,焚香沐浴之后占卜吉凶,选一个良辰吉日才会进行,而医工乐师的拜师则不那么讲究,师徒之间看对眼了,就可以找个时间拜师了。礼仪分三步,其一拜祖师拜行业保护神,其二就是拜师傅,最后一步才是训话。 师父喝了茶,这个礼也就成了。 上次陆兴学拜师对着挂在车厢外的孔子画像叩头,她还笑话小家伙实诚愣是磕的额头都红了,可是看着眼前笑的都能看见扁桃体的二弟,她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老木匠喝了茶,只说了一句,日后跟着师傅好好学,对待每一件物件都要用心,自此一对师徒新鲜出炉。 老木匠训话之后周身的气势一收,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向前走,嘴里还不住地让罗孝彦赶快站起来,罗孝彦以为师傅是打算将他扶起来,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打算借着力站起来。只见老木匠身子一歪,右手绕过罗孝彦的手臂,抓起一双木筷,顺势坐在石桌旁不住地咽口水。 拜师真是耽误事,要不是为了过个明路,这一桌好菜怎么也不会被冷落。 罗孝彦伸出去的手颤巍巍地石化在半空中。 罗蔓忍着笑,第一次觉得这老头还挺有意思。 陈策和陈阿婆嘴角一抽,将几个孩子领到石桌子旁,罗孝彦做的木凳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小孩子排排坐在大人身边。 早在陈阿婆做饭的时候几个孩子都焦急的直跳脚,他们太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大餐,尤其是四娃和虎奴,克制自己的眼神从一桌菜上移开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煎熬的考验。 老木匠见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好继续抓着筷子一副几百年没见过吃的寒酸样,荒年之前他作为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吃的用的比这还要好,不想在新徒弟的家人面前丢面子,他咳嗽一声端正做好,扭身见小徒弟还跪在地上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不解地问:“我的乖徒儿唉,你师傅我都走了你咋还在跪着?” 不禁有些怀疑这小徒弟是不是有些傻。 罗蔓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老木匠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乖徒儿你的诚意我收到了,都在这满满一桌子的菜里,你快快起来别耽误吃饭。咱们干木匠的别的东西没有可以,但是随身的工具一定要有,最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有一身的力气,不然到时候连木料都扛不起来,那不成笑话了,力气不足拿不稳工具,手不稳又怎么开板雕琢?所以想要力气足咱们一定要吃饱饭…” 老木匠还在夸夸而谈,给罗孝彦讲该怎么强身健体,为成为伟大木匠打下坚实基础,罗孝彦一脸无奈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跟大家坐在一起。 罗蔓打趣道:“我家二娃一向是个孝顺孩子,估计是想将偷师那两年欠下的人情跪还给你。” 老木匠洋洋得意,“那倒不必了,这个徒弟我早就看中了,如今的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哪里就用得着跪来跪去。” “老师傅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戏谑地眨了眨眼睛。 石桌上奶白色鱼汤冒着热气,酥脆诱人的炸鱼块散发香气,还有豆豉蒸鱼,最为奇特的一道菜是松鼠桂鱼,红艳艳的一整条鱼上面还挂着欲落不落的橘红色糖浆,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微微笑道:“这些菜可都是我们费尽心思准备的,全是按照您老的要求整治的一桌全鱼宴,不如先尝尝?” 老木匠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也不客气,夹着筷子直冲松鼠桂鱼而去,语气期待:“我也算是吃鱼的老饕,还从未见过形状如此奇特的鱼,这个叫什么松鼠桂鱼是?还真跟小松鼠一样,鱼肉如蓬松的尾巴,不过…就是这鱼闻起来不如旁边的香…唉?不对啊…这鱼…夹不起来!” 老木匠筷子刚一触到松鼠桂鱼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一道假菜! 他扔下筷子,羞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劝我吃菜,就给我整了道假的过来?” 罗孝彦欲言又止,罗蔓连忙冲他使眼色,让他暂时不要说。 老木匠本就是佯装生气,见大家不理他,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仔细盯着假鱼看,不一会儿他恍然道:“原来如此哈哈哈哈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是一道菜肴木雕!” 老木匠迟疑道:“现在连菜都可以做成木雕了吗?还真是心思灵巧…二娃,这是你做的?” 罗孝彦浑身一震,挺直了腰板,“是的师傅,这正是徒儿我雕刻的!” “你怎么会想雕刻这个东西,还模仿的这么像,就像是一道真的热气腾腾的菜,若不是闻不到菜香,只怕真能以假乱真,尤其是这上面的糖浆,挂在上面真是妙极了!!” 老木匠越说越兴奋,他做木雕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那个让他挨了三十板子的小鹿嬉戏砚台摆件虽然将他坑惨了,但不是他自夸,虽然比不上眼前的松鼠桂鱼活灵活现,但小鹿的神态和雕工绝对是最一流的。可若是将两个摆件放在他面前让他挑选,他会选择眼前这个雕工略显粗糙,细节处理不够完美,却灵气逼人以假乱真的松鼠桂鱼。 技艺不够可以通过练习提升,但若是思想不灵光,手艺再好也是拾人牙慧,只能做一些烂大街的东西,永远无法成为第一等的木匠。 老木匠一高兴就不住地拍着罗孝彦的肩膀,他虽然大病初愈,但是几十年的手艺人有的是力气,罗孝彦疼的悄悄躲开他枯瘦遒劲的大手。 “师傅…这…这不是你说的吗?”罗孝彦怀疑地看着他,老木匠也是一脸懵,他说了吗?他没有。 老木匠一时也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真的说过这话,但是他却不记得了。 不想在徒弟面前露出马脚,他露出一副“我都隐藏的这么深还被你看出来了,真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装模作样道:“确实如此,我一直想要考教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了。” 罗孝彦给了罗蔓一个果然如此,他没猜错的眼神,对着老木匠道:“是师傅你一直在给我暗示啊,话里话外都在提鱼,我想着你应该是想要观察一下我的实力,所以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做这个东西,对了,这个不叫菜品木雕,大姐说它统称为食玩。” “哦…食玩?食玩!这个名字真是简单易懂,徒弟啊…”老木匠语重心长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来问师傅我,别自己一个人瞎猜,万一你师傅我不想吃…这个,这个松鼠桂鱼呢,而是想吃臭鳜鱼呢?” 这就是收一个小弟子不好的地方,脑子太活泛,有时候他跟不上他的想法,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 这一刻罗蔓跟他有了奇异的共鸣,当时罗孝彦透露出想要做这个木雕鱼的时候她震惊不已,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知道老木匠就是单纯的嘴馋想吃鱼,但是为了让他吃瘪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惹的,在罗孝彦透露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默默为其加油鼓劲,还不动声色地提出一些关于食玩制作要领。 老木匠不是想吃鱼吗?那就给他来一个以假乱真。 让罗孝彦制作食玩还是受到了全鱼宴的启发,有什么比做这个更合适的,既是木雕,又是一道菜肴,完美符合老木匠的要求。 结果也不出她所料,老木匠明明气的吹胡子瞪眼还要咬着牙装和蔼,展现出自己身为师傅的尊严。 罗蔓笑眯眯地道:“哎吆,不知道这道松鼠桂鱼食玩符不符合您老的要求啊,瞧瞧这上面挂的糖浆,可是我跑了好多地方特意寻找出一种树汁粘液,加以矿石和果酱调色,为了让它能更逼真,可是前前后后改了无数版本,这不我看您老刚开始是不是都没有看出来啊?那就是成功了,也不枉费我们这么辛苦将它做出来。” 十三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笑起来整个山洞都熠熠生辉,说出来的话却委实不客气。 老木匠哼笑:“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女娃憋着什么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我若是说不满意呢?你又待如何?” “老师傅怎么前后互相矛盾,刚刚二娃问,你不是说通过了?怎么到我这里就变卦了,若是不满意干嘛要委屈自己呢。不过”罗蔓狡黠冲着石桌努嘴,“你就是对食玩不感兴趣那眼前这一桌子菜总能收买你了?” 老木匠算是彻底被这姐弟俩拿捏的死死的,小徒弟明明看起来很精明却是个实心眼好哄骗的家伙,这个长姐一副没心没肺,若不惊风的样子却精明能干,一身都是心眼子。 为了让他出丑又不影响她弟弟拜师,不可谓不费尽心思,先是弄什么食玩,又怕得罪狠了,拿一桌子菜哄着他诱着他,旁边的几个奶娃娃还甜甜地叫着木匠爷爷,听的他心里软乎乎的。 就是那所谓的食玩看起来倒是新奇古怪,以他养病这段时日对罗孝彦的了解,当初他肯定是想要直接做一个关于鱼的木雕给他过目。 但是这个女娃为了让他知道他们姐弟不是任由他拿捏,就不辞辛苦搞出这个新鲜玩意,竟然还能说动罗孝彦帮忙。 别看罗孝彦现在堪堪入门,木匠该有的缺点他没有,木匠所应该具备的优点他全都有。 世界上有才能的人大多都傲气,远的不说就说自己,还有他早就死去的木匠老爹,祖上再往上数三辈都是匠籍,他们有骄傲的资本,所以对于自己坚持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更改的,年轻时还能推陈出新改变固有的款式,后来渐渐长大了,不由自主地开始固步自封,也没有心力再去折腾着什么花样款式,只想着稳妥地完成每一个任务,顾客要什么样式就做什么样式,多一句也不肯说,这就是大家常说他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的原因。 但是在罗孝彦身上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身为匠籍,一个有名的木匠,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参与一次皇家园林或王公贵族的行宫修建,哪怕只是打一个最简单的茶几小凳,也不枉费他这一身的手艺。 罗孝彦假以时日必定能达到他所不能到达的高度,因为天赋和努力勤奋他一样不缺,最重要的是当他灵感枯竭,他的姐姐永远能为他提供帮助。 老木匠叹了口气道:“咱们行业的祖师爷鲁班大师都拜过了,我就是再想反悔都不能够,以后咱们师徒俩还有的磨呢,别的不说这一次拜师宴倒是宾主尽欢。” 罗蔓笑笑没有说话,罗孝彦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行了行了,自家人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事你们师徒自己琢磨,再耽误下去把几个孩子都饿坏了。”陈阿婆年纪和老木匠差不多,同辈人说话不讲究什么尊敬不尊敬的,再说了二娃都拜完师父了,这事情也就一个唾沫一个钉,再怎么折腾也是自家人在一起折腾。 老木匠和罗孝彦对视一眼悻悻地闭嘴。 四娃欢呼一声,在大人动筷之后立即暴风吸入。 等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歪在草垫上,老木匠一边剔牙一边问:“我记得你们这不是还有两个姓张的兄弟?他们不回这个山洞了?” 老木匠问这话是怕自己搬到这个山洞,原来住在这里的张扬兄弟两人就要被迫转移地方了,但是让他再搬回去他肯定也不乐意,问询是假,探明缘由是真。 老木匠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前所未有的惬意,吃完饭躺在草垫上昏昏欲睡,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逃荒的路上,之前遇见的那些人间惨状是一场梦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找茬的来了 老木匠在成为罗孝彦的师父之后,就跟着他一起搬回原来山洞,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还没来得及教授给徒弟什么东西,就已经开始享受徒弟的孝敬了。 比起那边阴暗潮湿的小山洞,这里弥漫着香蒲松枝燃烧的气味,泥炉烘烤着土豆,饿了还能扒出来填填肚子,渴了有红糖鸡蛋水,有山荔枝泡茶,无聊了指点指点徒弟做木活,再逗胖乎乎的六娃,再不济还有罗蔓那牙尖嘴利的女娃斗嘴,一大一小两个人每天聊天逗乐,一句话说不对又吵起来,罗孝彦就充当两人的和事佬,两相说和,老木匠和罗蔓都不忍心看着小孩急得团团转,只好顺着台阶下,下一次继续斗嘴。 罗蔓懒懒地斜睨了他一眼,这几天跟这个老木匠相处,他是什么人她算是看清楚了,又老又馋,若不是还有点身为木匠的职业道德,只怕连个人都不想做了,整日里只知道跟她抬杠。 “张扬两兄弟是陈叔家的下人,住在另一个山洞里也方便照顾那边的病患,谁知道天气转凉他们的病情会不会反复,有些病人都是太过劳累身体出了毛病,还有的是活生生饿出来的病痛,救都救了,再辛苦一下多照看一段时间。”罗蔓咽下心里的吐槽,问来问去还不是怕再回到原来的山洞里受苦,别的不说,只看眼前这个温馨又温暖的山洞,吃的喝的都有,就是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 老木匠撇撇嘴,嘴巴叼着一根龙须草,随着说话不停地晃动,“得了,你那鬼话骗骗别人说不定还真有人信,但是你别忘记我是干什么的,咱们干木工最讲究观察细致入微,跟我还不说实话?张扬那两兄弟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陈家的奴仆,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你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罗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陈策眼角微抽,老小孩老小孩,虽然他经常跑商,但是也知道村子里传言中的老木匠不是这个性子,都说他为人孤僻高傲,现在看看他跟个六七岁孩子一样整日跟蔓丫头吵吵嚷嚷,真不知道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还是被南安郡的事情刺激到了,性情大变。 陈阿婆一边收拾残羹剩饭,罗孝彦和罗孝奉在一旁帮忙,罗孝奉不大说话,有时对于周遭的环境变化感知比较迟钝,但是眼前这个懒汉一样躺在草垫上消瘦的老人是二哥的师父,日后估计是要跟大家一起生活的。 罗孝彦见师父和大姐又吵嚷起来,有些发愁,但是这几天他也学精明了,两个人就是闲来无事什么事情都想掰扯清楚,若是他不掺和还好,若是他说了,两个人就一起来逗他,他还是保持沉默,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他应该要学会习惯。 老木匠得不到回应,有些不满:“我说的对不对你倒是说一声啊,让我在这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二娃,你来说。” 罗孝彦无奈地看了老神在在的大姐一眼,本来想躲过去的,谁知道他想多了。 “师父咱们和陈家那都是一家人,你今天吃的全鱼宴还都是阿婆一手操办的呢,张扬两兄弟是陈家的也好不是陈家的下人也罢,总归对我们都客客气气的,所以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罗蔓有些意外,这个二娃还真是锻炼出来,她就说刚开始挺机灵一个小男孩,怎么有了师父之后一直傻傻的不大机灵的样子,这不是挺会说话的,讲话都开始打太极,两个人都不得罪。 老木匠气笑了,“得了,你们姐弟到底是一心的,我也不问了,你也不用再糊弄我,我自己有眼睛会看会观察。” 被真正主子议论的张扬兄弟刚把泥炉补好,正站在山洞口欣赏,张老二还有些伤心主子不让他们兄弟俩回山洞还将双轮推车都推走了,吩咐他们照看这些曾经的病患,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抛弃他们,虽然当时她说好了会给他们送饭,不会不管他们死活,但是张老二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张扬就没那么多想法,做下人的主子吩咐做什么自己照着做就对了,万不可卖弄小聪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一日三餐也饿不着咱们,还有什么好要求的,主子看着好说话其实心肠硬,若是有什么惹闹了她,我们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张老二瘪瘪嘴没有说话,道理他都知道,就是心里不安稳,说句不好听的话,被拴起来的狗猛然将狗绳取下来,那狗连怎么走路都不知道了。 张扬捶着自己的腰,目光向远处张望,就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气势汹汹地往罗家和陆盛所在的山洞奔去。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张老二顺着视线看过去,结结巴巴地道:“这群人这群和安村人是疯了不成,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找事,大哥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一边说一边将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张扬粗眉一扬,露出尖牙笑道:“你以为主子真是一心一意让我们过来照顾病患?”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原因?” “你就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刚刚那鱼香味就是咱们这偏远的小山洞都能闻的一清二楚,那些比邻而居的和安村人呢?除非他们一个个都闻不出来,或者是故意装傻。只要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难道就不会想到下雨时咱们一个个往山外跑会不会有猫儿腻,知道有猫儿腻又怎么不会去查看,溪流岸边都是鱼鳃鱼鳞鱼内脏,呵,三岁孩子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张老二咂舌,“大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主子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会有人闯过来,所以故意让我们避开。但是我们在山洞不是更能帮她吗?若是打起来了有几个人是咱们兄弟的对手,当然了,那个陈猎户挺厉害,到时候咱们三个一人一拳都撂倒一圈人。” 张扬看着一群人围堵在山洞外叫嚷着要讨个说法,他们喊了好一会没有一个人搭理,见到山壁里一排排挂满的鱼,张扬发现那些人的眼睛就跟鬼魅一样,瞬间都红了,恨不得化出八双手将这些鱼都揽在怀里拿回山洞藏起来。 张扬头也不回地道:“放心,打不起来,也不可能打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别说想要分一条鱼了,就是一片鱼鳞他们都得不到。咱们也不是回避他们,而是回避齐环他娘,那个疯疯癫癫的大齐氏。” 张老二这次是彻底没话说了,人这一辈子若是犯了什么错想要弥补那是不可能了,他现在都庆幸罗蔓和齐环关系不熟,若是他们关系亲密,齐环想要替他爹报仇,以罗蔓的性子一定会将他们两个交出去偿命。 “主子也不全是为了齐环,是顾及陆盛,给他面子呢。现在咱们的小主子们都跟着他读书习字,明知道齐环是陆盛的手下,她不将咱们卖了讨好陆盛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所以我们还是好好躲起来,以免被大齐氏那个疯女人发现,主子和陆夫子之间维持的和平局面估计就破碎了,若是心狠的定要拿我们的性命去换回往日的宁静。”张扬说的很随意,因为他知道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主子也不可能将他们交出去,若是真的要杀了他们估计她早就杀了,但她一直冷眼旁观,好像是在等着他们犯错,等着死亡之神收割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和三弟战战兢兢从来不敢行差踏错。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罗蔓和陈策陈阿婆彼此交换一下视线,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还在开玩笑,说这么香的全鱼宴估计会引来什么猫猫狗狗,果不其然这才吃完收拾完石桌,碗筷还没来得及清洗,不速之客们就围在山洞外喊着闹着要一个说法。 “你们年纪小脸皮嫩,先在山洞里待着,我去会会那帮这没皮没脸的婆娘汉子们,我倒要看看他们脸还要不要了!”陈阿婆率先出去了,四娃和陈莺跃跃欲试一直伸着头向山洞外张望,恨不得帮陈阿婆一起骂那群坏蛋。 罗蔓将几个小的赶到山洞最里面,给他们一个任务,务必要看好水罐里的鱼和山壁上挂着的鱼干。 四娃和梅莺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完成任务,不会让人趁乱将鱼偷走,罗蔓趁机捏了捏几个孩子的脸蛋,肉乎乎的,手感还不错,心满意足地走了。五娃捂着被大姐捏过的小脸,一脸无奈,看着旁边的傻乐呵的两小孩更无奈了。 虎奴被陈策抱在怀里,小家伙吃饱就犯困,睁着困顿的双眼,也应了一声。 老木匠最淡定,依旧躺在草垫上,打算若是陈家老姐姐怼不赢那群老货他就出去帮忙,他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谁敢轻易开罪他?除非是这辈子不打算回和安村了。 罗孝彦就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大姐懒散地靠在山壁,双手环胸,神色淡漠地看着山洞外的熙熙攘攘,他犹豫道:“大姐咱们就这么等着吗?” 罗蔓轻声道:“这好戏才开始呢,有我们上场的时候,优秀的猎人往往需要耐心的等待猎物掉进陷阱,万不可心急乱了分寸,你看阿婆在外面舌战群儒,就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可是你看看她有没有落下风?” 罗孝彦观察了一会后摇摇头,陈阿婆叉着腰破口大骂,惹急了还跳脚指着别人的鼻子问候他们祖宗。 “就是需要阿婆这样年纪的人出去才好呢,咱们脸嫩压不住,陈叔又太有威慑力,若是出去了只怕就要打起来了,若是不想发生流血事件还是需要这样的骂战彼此消消火气。” “二娃,你好好的看看这些人充满欲望、贪婪、祈求、憎恨的嘴脸,这就是人世间最丑恶的灵魂。” 罗孝彦重重地点头,这些人说的话实在是太没道理了,什么叫小溪里的鱼大家都该平分,他们不能吃独食,可是凭什么呢,他们只是没有将消息通知他们罢了,并没有阻止他们去小溪捕鱼,是他们自己不乐意不相信,这才错过了,所以大姐说得对这一群人只是单纯的不甘心想要分一杯羹。 “我知道了大姐,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恨,幸亏咱们大家都抱成一团他们欺负不了我们,若是只有我们只怕要让被人欺负惨了。” 老木匠听着罗孝彦的话差点被口水呛到,他这傻徒弟怕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大姐,哪怕就只有他们几个孩子,这些人都没有一个人能欺负他们的,就拿张扬兄弟来看,当初不就是想要欺负他们年幼,结果反倒把自己赔上了。 老木匠摇摇头,懒得去点醒他。 罗蔓笑了一声,“二娃,你以为我是想告诉你日后万不可做这样的人?恰恰相反,我很佩服这样的人,起码他们可以为了自己豁出去挣一条命,人被逼到绝境就不要想着什么繁文缛节,命才是最珍贵的。” 罗蔓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她的面前没有什么大义,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快乐就可以了,比起看着几个孩子遇到绝境死扛着骄傲不肯低头,她更希望他们坚定信念灵活变通,只要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她以为这些话要过很多年,他们历经事实之后才会明白,谁知道山洞最里边竖起耳朵旁听的五娃突然开口道:“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告诉我们只要我们内心坚毅善良,真挚勇敢,就算有一天我们遇到这样饿肚子的时候也可以适当放下傲气和矜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并不丢人反而还因该被高看一眼。但是绝不是像山洞外的那些人一样,他们毫无善念,没有走到绝境就因为忌妒和不甘逼迫别人屈服,陆夫子曾经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眼下就应该是不为。” 罗蔓挑挑眉,“说的没错,所以咱们慢慢看,慢慢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演戏 外面的骂战愈演愈烈,直到罗吴氏带着儿子罗康、儿媳罗姜氏还有丈夫罗大姗姗来迟,罗蔓对罗孝彦笑笑:“瞧见没,我们出场的时候到了。” 罗吴氏一到山洞口围堵的人就自动给她让路,不是因为她的地位有多高,而是他们在这骂了半天连正主罗蔓的脸都没有见到,人家连出都不出来,直接无视。 眼前这个老虔婆陈阿婆真是难缠,无论说什么话都能被搪塞回来,她毕竟年纪比在场的人都大,甚至不少人还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后来陈阿婆身体不好不怎么再村子里出现,以至于小一辈的不怎么认识她。但是她寡居多年最是不好惹,又加上不少人家办喜宴总喜欢请她过去帮忙掌厨,多多少少承过情,不好真的将人给气出病了。 陈阿婆那个以打猎为生的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万一发生冲突,他可以最先冲出来保护他母亲。 吓得在场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耍耍嘴皮子,可是这若是有用,也该让他们得逞了。 罗吴氏从分开的人群中上前,老虔婆神气地守在山洞,见她带人过来挑剔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的蔑视和不屑,让罗吴氏心头起火。 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不能和他们硬来,她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客气道:“这里怎么就陈阿婆你一个人?罗蔓和她的弟弟们呢?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没有什么坏心思,阿婆您老也别介意。我家蔓丫头还有几个小子多亏了陈阿婆你的照料,当时情况太急,我竟没有看出来,若是早知道是你收留了他们,我定要好好谢谢你,瞧我还让儿媳姜氏带了一些甜根草,我记得三娃最喜欢吃甜食?大伯娘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只能将这点甜跟草拿过来给几个孩子甜甜嘴。” 在山洞里的罗孝彦抿着唇,视线转移到蹲在山洞一角用石头画画的三弟,眼神一凌,绝不能再让大伯娘辱骂弟弟们,三弟的精神状态好不容易有好转,若是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环境,日日被指着鼻子骂傻子,只怕又会变得浑浑噩噩。 陈阿婆收回视线,不屑道:“老婆子我活了不少年岁,照顾罗家姐弟那是因为他们值得,都是心善纯质的好孩子,谁见了都不舍得对他们不好,当初丫头奄奄一息躺在草屋里时,若不是被救治的及时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我当时还在想到底多恨这几个孩子竟狠心将他们全都仍在村子里等死,如今我算是见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将丢回去的脸硬生生拿回来的,你那日不是对着老天爷发毒誓,让蔓丫头他们离开,这辈子最好不要回来了,还说自己坏的坦坦荡荡,我看你这话倒是颠来倒去,人却不是名副其实。” 见罗吴氏嘴巴张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她又冷哼一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村子可有什么从后河捉了一条鱼全村都要过来分一杯羹的村规?律法可有规定?自己村子的后河都没有这个规矩,不过早先一步遇见这个山洞和小溪就将他们据为己有了,开始见面分一半了?真不知道是我见识太少还是你们太无耻。” 罗康见掰扯了这么久他那个堂妹罗蔓还是没有出来,自己老娘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竟然愣在原地,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媳妇姜氏也跟个小老鼠一样缩着身子,恨不得别人都看不见她才好哪里肯帮腔,他爹罗大不背刺他们就不错了。 他只好自己来,情真意切地自我剖析:“阿婆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羞得人满面通红,我也是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想着过来求和。有时候回忆起小叔叔对我的好,我却对他的遗孤这么冷漠忽视就我心痛不已。只是我到底是个男人,平日里女人家的事我也不怎么了解,几个堂弟又过于年幼,竟然让他们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竟然闹得骨肉至亲生生分离,若是我小叔泉下有知只怕要骂我不是个好长兄。” 罗康一向有表演的天分在,此时将一个好兄长自我反省后悔过自新的表情演的入木三分,说到痛苦的地方还抹着眼泪。 罗姜氏惊疑不定,真以为枕边人是真心悔过开始追求血缘亲情,想起自己以前在婆婆的示意下做出的事情她脸色煞白。 罗吴氏倒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有几分了解,这是她的儿子,深受她的喜爱影响,若是说他幡然悔悟那绝不可能!罗康可不是罗大那个摇摆不定自诩善人的虚伪者。 罗康的惺惺作态让罗孝彦和几个孩子都冷下脸,想起过世的父亲,罗孝彦眼里闪过泪光,若是说谁对父母感情最深,除了消失的原身那就是罗孝彦了,作为两夫妻的第一个男孩,他可是备受宠爱,就是弟弟们陆续出生也没有抢走属于他的关注和爱。 此时听到堂哥这么厚颜无耻拿死去的老爹当说辞,他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最好打的他鼻青脸肿真的跪地忏悔。 罗蔓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脑袋,罗孝彦失落地道:“大姐,你说爹爹若是知道我们这个样子会不会生气?” 罗蔓还没说话,四娃小脸冷峻,板着脸一字一句道:“二哥你忘了,爹爹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五娃淡然道:“爹爹自己都能和大伯决裂,咱们不过是堂兄弟,发生什么摩擦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大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罗孝彦眼睛闪亮亮,感动的看着弟弟们,“那我现在就出去将他抽一顿出出气!” 老木匠闲闲地道:“乖徒儿记得拿个棍子,别累着自己了,比身量比力气你都不如人家,就不要不好意思借助外力。” 罗孝彦:“” 罗蔓:“” 罗蔓轻笑一声道:“咱们出去看看,这戏都唱了一半了,再不出场唱戏人该多无趣啊。” 罗蔓和罗孝彦刚一出来,罗康眼睛一亮哭诉道:“堂妹啊,咱们可算又见到了,你不知道我” 罗蔓脸色一黑,直接打断道:“堂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日你们把我们姐弟赶出罗家可是信誓旦旦的发过誓,无论我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你们罗家无关了,如今这样惺惺作态又是所为何事啊?要说良心发现知道对不起我爹,有机会你就去他坟前多磕几个头,想来我爹那么善良的人也不会计较自家侄儿的错处了,至于我们嘛我还想好好的活着,以后看着弟弟们成家立业,若是再跟你们牵扯不清,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磕了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你若是真的心疼你堂妹我,想要我好好的活着,趁早回去,我就当你今日没来过,以后咱们还能当一个和气的邻居。” 陈阿婆直接嗤笑出声,围观者也是瞋目结舌。 这罗家大妹说话实在是太厉害了,一番话将所有结果都堵死了,若是仍然闹下去就是不顾堂妹死活,刚刚他表现出来的痛苦愧疚就成了笑话,若是直接打道回山洞,那就更证明罗康还算有些人性,全了两房的面子。 进可攻退可守,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就让罗康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回话。 罗康咬着牙,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堂妹,他正色道:“堂妹真是好口才,若是我不愿意回去还不知道你会说出什么话来,我们好心好意过来送甜根草,没想到在堂妹的心里我们和外人没有什么不同,这是怕我们觊觎你们的鱼?没得把人想的这么坏。” “你不是吗?你敢发誓说不想要?” 他还真不敢,若不是觊觎那些鱼,他又何须在这里忍气吞声。 罗康脸色冷了下去,这个罗蔓还真是油盐不进,不论是打亲情牌还是拿血缘说事,她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反驳回来,恨得他咬牙切齿也拿她没看法。 罗吴氏看不得儿子受委屈,只好逼着自己好声好气的跟罗蔓赔不是,都是自己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就犯下这么多错,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还是和和气气的大家重归于好。 罗蔓冷笑道:“大伯娘说的轻巧,只是受委屈的不是你们家的人,看着康堂哥语塞不还是急的上前说和,可是你好歹也把自己说服了,求和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想吃了我们,这哪是求和致歉,这是怕我怨恨的不够继续拱火啊?” 罗吴氏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都这么低三下四了,这个死丫头还是得理不饶人,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若是真死了,只怕还没有这么多事情。 看来这个鱼他们是得不到了,罗康掩下心里的遗憾,做戏做全套,既然得不到,刚刚一番唱念做打还是要落到实处。 罗康低落道:“都说堂妹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鱼的,只是希望堂妹看在甜根草的份上相信我们是真心求和。” “康儿你”罗吴氏惊讶地看着他,大家不是商量好了,怎么又突然放弃了? 罗康使了个眼色让她暂时不要说话,罗吴氏只能悻悻地闭嘴。 罗康冲着装鹌鹑的罗姜氏道:“不是带了甜根草吗?还不快把东西给阿蔓妹妹送过去。” 罗姜氏瑟缩一下,抱着怀里的一小捆甜根草小步地走上前去,她不敢看罗蔓,将甜根草往前一推,小声道:“妹子,你收下,这是家里所有的甜根草了。”最后一句隐隐带着哭腔,这可是金宝最喜欢的甜根草啊,若是能换一条鱼回来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是要白送,她一想到这个就心里堵得慌。 罗蔓挑剔地看着递到她面前的甜根草,白白嫩嫩的草根,看起来汁液丰沛,她伸出手掐断一根,清白液体顺着指甲落下,罗姜氏心疼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她掏出帕子擦擦手,有一种自己是恶毒女配的爽快,她漫不经心地笑道:“这可是难得的东西,难为堂哥和大伯娘心疼我们姐弟特意送了过来,我若是不要怕是辜负了你们的心意,若是收下了,到底不太合适,你们心疼我们姐弟,我们也应该送懂事一些。” 罗吴氏眼神放光,脱口而出道:“哪有收礼不回礼的,你若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拿两条鱼!” “娘!”罗康气急败坏。 罗蔓脸色一冷,如雪山神女高不可攀,“原来是想用甜根草换鱼啊” 突然,她笑道:“我可是从未听说用草根换鱼的,都说奇货可居,你这甜根草若是奇货也未有不可,啧”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蔓收回手,冲着堂嫂罗姜氏道:“你们一点诚意也没有,我若是拿一捆不知道什么名头的草根来跟你换,你又可会愿意?” 罗姜氏抱着甜根草不知所措,求救的视线一直飘向丈夫罗康。 这个堂姑子未免也太有压迫力了,那一双眼睛只随意的看她一下她就觉得瘆得慌,总觉得她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接下来她就知道了,罗蔓蹙着眉头,回忆起还在定阳县和父母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母亲亡故的时候留下不少的嫁妆,里面的步摇、臂环、翡翠珠花簪零零碎碎都是留给原身的东西。 虽然原身没有她阿娘出身有关的记忆,但是从原身与母亲相处的画面里罗蔓猜测,那个温柔娇媚的女人应该是欢场歌女,虽然不知道怎么跟了原身的父亲,但是一个歌女应该也攒不下太多嫁妆,这些估计都是罗二给自己的娇妻置办的首饰。 只是后来为了给六娃治病,应付时常刁难自己的大伯娘,这些收拾一点点都被拿走了。 小姑娘抱着最后一根并蒂镂空银簪哭的惨兮兮的,这是她娘留给她及笄束发用的,可惜最后这个簪子也没有保住。 罗蔓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罗姜氏头上的簪子,先是吃惊后又欣喜地指着那根暗沉发黄的银簪道:“就和堂嫂这根银簪差不多,哎连那朵并蒂莲都一模一样,当时为了给虎奴治病我只好忍痛放弃了簪子,若是能拿回我娘的簪子哪怕就是一条鱼可是给得的。” 罗姜氏脑海里就一个声音,完了,她全都知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银簪子 罗蔓的目光冰冷,嘴角带着喜悦的笑意,罗康和罗吴氏心里一惊。 这丫头是在耍他们玩!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罗吴氏不知道想到什么事,眼神一闪,当即冲着姜氏呵斥道:“还不快过来,你堂妹不喜欢那就留着给金宝喝。” 罗姜氏嗫喏着抱着甜根草退回人群中。 罗蔓笑道:“不是说要换鱼吗?别的我也不喜欢,堂嫂发髻上的银簪子我看着就很好,若是能用它来交换,当值得一条鱼,不知道堂嫂意下如何啊?” 罗姜氏像是被毒蛇盯住的虫蛙,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她僵笑着,“阿蔓妹妹,这簪子都暗沉不光亮,也不好看了,你若是喜欢银簪子,等回到村子我再给你买一支好看的。” 罗蔓嗤笑,这是在给她画饼?论画饼的功力她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堂嫂,我没说清楚吗?我只喜欢你发髻上的那根,别的我都不喜欢,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和大伯娘好好商量。” “…”罗吴氏一会看看罗蔓一会看看自家儿媳,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啊,这簪子是镶金边了还是咋滴?不就是一根破簪子,虽然是银的但是看着也没二两,细细的一根莲花簪,也没什么新意,给就给了,毕竟现在能用银子换东西就谢天谢地了。 只是罗蔓刚刚那似是而非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氏头上的那根簪子她不是说那是她娘家妹妹给她的添妆吗?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意问了一句,毕竟儿媳妇娘家穷的叮当响,她性格厉害,没怎么吃过婆婆的苦,死去的老罗氏最疼爱罗大,她这一辈子过得舒舒坦坦,别说受气了,她不给老罗氏气受就不错了。 当儿媳她不肯受气,当婆婆更不可能了,所以对于儿子娶媳妇,她一定要给儿子找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这样儿子幸福,她这个婆婆也能继续摆款。 所以这个儿媳妇嫁过来有什么嫁妆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平白无故多了一根银簪她还以为是康儿买的,谁知道她一脸喜悦的说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妹子特意给的添妆,她还撇着嘴说这个妹子不太行,多少年没见过姐姐了,成婚的时候也不见回来,如今给添妆就是这个不值钱的银簪子。 罗吴氏目光如刀,将这个儿媳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见她畏畏缩缩,不敢与人对视,罗吴氏才恍惚意识到好像自从知道罗蔓姐弟还活着,姜氏就很不对劲,平日里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也绝不是这样拿不出的样子。 罗吴氏很快意识到她绝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又想起罗蔓那死丫头一直说簪子的事,她神色一凛,大声道:“那簪子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簪子那就送给罗蔓,刚好还能给金宝换一条鱼回来,你看哪家的婆娘逃荒戴着银簪子,有吃的可以淘换就不错了,不要拖拖拉拉耽误时间。” 罗姜氏没想到婆婆将事情忘得这么彻底,她欲哭无泪,只是摇着头道:“这簪子不行的我日后再换一根给你,鱼就不要了。” 罗蔓冷笑道:“说要换的是你们,说不换的还是你们,打量我好欺负是吗?不过就是一个银簪子,如今是买不如卖,我愿意给你们淘换你不愿意,有的是人乐意。” 和安村人围观了这么久早就等不及了,一个个忙不迭地说自己还藏了不少铜板银子,问罗蔓多少钱肯卖。 罗蔓面上沉静,一言不发的样子非常有压迫感,有人期期艾艾地问:“罗丫头你说卖鱼还卖不卖?我想买一条鱼回去给孩子煮鱼汤喝,逃荒这么久都没有吃过什么荤腥,家里老人孩子都受不了,一个个饿的皮包骨,看着心酸的很。”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人多自己还不够吃,不打算卖。”见人面带怒色,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打算卖,还不是我大伯娘过来,想着我们两家虽然分家了,我又不是罗家女,虽然没什么关系但是以前还是有些情谊在,别人可以不管但是总要给他们一个面子,不然乡里乡亲都要说我太冷血无情,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如今不是我不愿意卖,是他们不愿意换,我想着那银簪子估计还没有二两银,颜色款式都老旧的不能看了,但是什么东西都要讲究一个眼缘,我只喜欢这个别的还真不愿意将就。我堂嫂还怕亏了,一直推迟也罢,左右食物留在自己手里我们又饿不着肚子。” 罗蔓见罗姜氏额头出了一层细汗,眼里浮现一层冷意。 其他人见她这么说也不好纠缠不放,只能悻悻地作罢。 不少人在心里纳闷,明明是他们过来闹的,想着分一杯羹,怎么这会变成拿金银淘换,或者以物易物,这事情是这么到这一步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道:“不过就是一根银簪子,打量谁没有似的,若不是罗丫头不愿意跟我们换,我早就多换几条鱼了,死物哪有吃的重要,这是还没饿够!罗吴氏就这么任由她儿媳妇任性,若是我家媳妇为了这点东西连孩子丈夫的性命都不顾了,还不如趁早打出去,省的留在家里浪费粮食。” 罗吴氏阴沉沉地盯着姜氏,咬着牙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这根簪子你拿过去跟罗蔓换,不就是你妹子的添妆礼,本来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罗姜氏泪眼汪汪不敢说话,这哪里是什么添妆礼啊,她出嫁的早,跟娘家妹子早就没什么联系了。 但是婆婆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将银簪从发髻上拔下来握在手心,指尖触碰到簪尾的刻字,那是一个月字。 罗蔓的阿娘叫江月,人称月娘子。 罗姜氏悔不当初,她当日就应该听婆婆的话将簪子卖了,而不是头昏脑涨想着自己嫁过来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不如留下来当作自己的嫁妆,以至于现在这个月字她压根不敢让罗蔓看到。 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以前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罗姜氏越想越心慌,死死攥着簪子不肯上前一步。 陈阿婆早就退居身后,不打算再掺和这件事,她隐隐约约也明白,罗姜氏头上的那根簪子恐怕来历曲折,大概是和蔓丫头母亲的遗物有关,她愿意怎么折腾就随她,孩子是真的可怜,属于她父母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留下,如今有机会拿回来就是她,她也不可能放弃,因为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罗孝彦站在罗蔓的身后,看着大姐三言两语就让众人转换的想法,想要鱼可以,那就拿东西换,想吃白食绝不可能。 罗孝彦崇拜地看着大姐,有些疑惑大姐为什么这么计较那根银簪子呢?明明一点都不好看啊。 陈阿婆悄悄道:“真是个傻孩子,你难道就没看出来,你大姐是想拿回你阿娘的遗物?那根银簪子你看着就不眼熟?” 还真不眼熟。 罗孝彦回忆起记忆中母亲的音容,她总是温温柔柔,从来不生气,说话也轻声细语,喜欢唱歌,大多时间都是素雅的装扮,很少见她簪花戴钗。所以对于母亲的发簪首饰之类的东西他真不大记得,只知道两年前他们刚来到和安村的时候,大姐好像拿着一个包裹,时常抱着包裹哭,有一次还跟他说起过,这里面是阿娘留跟他们姐弟几个的东西。 只是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包裹越来越瘪,里面的东西都被拿出去卖了换药钱。 他们不被允许出村子,东西一般都是大伯娘和堂嫂经手,所以具体卖了多少钱谁又知道?只是每一次给虎奴看完病一分钱都不剩,四娃还暗搓搓地计算过药钱和诊费,一根翡翠簪子卖了最少也值十两银子,哪怕是再吃上三四次药也有余钱,他们姐弟倒是一枚铜板都没见过。 四娃气的直哭,大姐明明难过的想流泪还是安慰他们说,只要日子平和,大家能平平安安地长大阿娘知道她的东西全没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当时他以为大姐是真的想开了,原来大姐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记在心里,那个时候他们都要受到大伯娘钳制,不能说闹翻就闹翻,哪怕明知道她们为了让大姐掏出阿娘的遗物卖钱,想法设法让虎奴生病,也无可奈何。 就是因为太绝望了,他想着日子不知道再糟糕还能成什么样子,所以想要学一门手艺日后可以养活大姐和弟弟们,但是只顾着日日跑出去家里的事情就忽略了。 直到荒年大姐磕破头,他们被丢弃在村子里,清醒后的大姐点醒了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多么狭隘自私。 经过陈阿婆的提醒他也算是回过神了,大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深意,她索要堂嫂的发簪,应该是认出来那支发簪是阿娘的遗物了。 大堂嫂真是可恨! 最后一个银簪不是说卖了吗? 罗孝彦看着那个拿着发簪不肯归还的女人就恨得牙痒痒,以前她可不是这么唯唯诺诺,那个时候她多神气啊,说不给他们吃饭就不给,如今装模作样真是让人恶心。 罗孝彦不像罗蔓为了达成目的可以耐住性子,他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快十一岁的小孩,面对亡母唯一的遗物恨不得立刻拿回来,他双眸喷火,咬牙切齿道:“堂嫂,那簪子是烫手吗?再摸也不属于你,还是快拿过来,若是累了我来替你送过来。”说完几步向前,板着一张脸从姜氏手里拔出银簪,姜氏起初不肯松手,后来觉得无望神思不属,发簪就被罗孝彦拿走送给罗蔓。 罗蔓漫不经心地将发簪举在眼前仔细观察,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月字,她笑吟吟道:“我若没记错的话,堂嫂娘家姓姜,名字里嘛,怎么也没有月这个字,相反我阿娘名字里倒是有一个月字。堂嫂何必吓成这样,我只是说一说罢了,也许是你跟我阿娘关系好,我阿娘特意送你的银簪子,毕竟我阿娘最是温柔和善,我又没说你偷的你抖什么?” “不是送的也不是偷的”姜氏呆呆地回道,比起被误会是小婶婶送的,还不如让婆婆知道这是她犯蠢昧下的。 只是就是不知道婆婆肯不肯信? 罗吴氏快气炸了,信,她怎么不信,这个蠢货,怪不得早先听到罗蔓还活着吓成那样,恐怕这个簪子也不是罗蔓自愿拿出来给六娃买药的,这银簪比起她之前拿出来的翡翠簪差了不知道多少倍,估计是那死丫头留给自己的,这个蠢妇却私下骗出来,若是卖了也就罢了,死无对证,现在却是人赃俱获,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虽然爱摆婆婆的款,但是也从来没有打骂过她,给她吃给她喝,她就是说想要一根簪子她还能不给吗?现在让所有人看笑话,看她罗吴氏亲自选的儿媳妇是一个贪墨婶婶嫁妆,欺辱堂妹的毒妇。 只可怜她的金宝银宝,日后有这样一个娘,可该怎么办啊。 罗孝彦冷声道:“堂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送也不是偷,难不成簪子长腿特意跑到堂嫂头上的?” “噗呲”不知道多少人没忍住笑出来,这下子谁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谁就是个蠢蛋。 罗姜氏偷小姑娘亡母的遗物,还招摇地日日戴在头上,真是蠢不自知。 罗康羞愧欲死,在村人戏谑讥讽看戏的目光中,狠狠打了姜氏一巴掌,骂道:“小婶婶的遗物你都要偷,你还要不要脸?你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卖了,再不济藏起来? 姜氏捂着红肿的脸颊,哭哭啼啼道:“我以为她死了,我哪里知道这个簪子还有一个月字,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一根发簪,我只是想要一根发簪” “蠢货!”谁让你说真话的! 罗康气的头发直竖,第一次恨老娘给他娶了这个拎不清的媳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尘封 罗蔓淡漠道:“堂哥何必生那么生气呢,被拿走的簪子又不止这一个,我记得还有翡翠簪、珠串、璎珞、步摇,那可都是被拿走换了药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六娃日日都是吃人参,怎么就需要这么多贵重的首饰换药,只可怜我娘留给我们的东西一个不剩。” 她声音冷如寒冰:“你们欺辱我们姐弟无父无母,我自知亲情这种东西还是要看缘分,从不敢强求,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哄骗我最后一根银簪!这是我阿娘的定情信物,所以簪子上有一个月字,你拿走我唯一的念想,又让我怎么不恨!” “这两年我如履薄冰,生怕辜负父亲的嘱托没能照看好弟弟们,我宁愿天不亮就起床洗衣打扫除草喂鸡鸭,可是你们还不满足!可你也不想一想我以前可是住在定阳县的小姐,家里还有丫鬟婆子照顾,如今却成了你们一家的丫鬟,若是我们白吃白喝也就罢了,可是我爹明明给你留下了铺面和银子,这些就是随便换一个人家都不能这么对我们,若是我爹在天之灵不知都会不会后悔将我们托付给你家。” 罗蔓说的平淡,但是听到的人满脸震惊。 和安村不少人心虚的很,那个时候小丫头刚来村子里就跟她现在一样白白嫩嫩,又漂亮又可爱,谁知道两年过去了,被罗吴氏养成一个老鼠胆。 几个孩子瘦瘦小小可怜的不行,有好心肠的人家想多问一句就要被骂多管闲事,罗吴氏当时的嘴脸他们到现在都记得清楚,拉着几个孩子送到那些人的家里,无论孩子怎么哭喊都不管不顾。还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什么家里穷养孩子不容易,如今他们才知道,这手里握着铺子银子还觊觎小姑娘的遗物这还不容易,那村子里那些七八个孩子连个完整房子都没有的人家都可以饿死了。 当时他们没少说风凉话,还假惺惺地劝罗家大妹,既然人家给了你一口饭吃就要好好听话,这年头养孩子多难啊,你大伯娘也难做,小姑娘眼里含着泪,什么话都没说。 现在想想他们真是混蛋,事不关己,不知道事情真假就在一旁说和,大概才是最恶心的。 在罗家姐弟被抛弃的时候,他们还替罗大一家庆幸,拖油瓶留在村子里,是死是活就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如今想想真是让人齿冷,这样的他们也好意思过来分一杯羹,也好意思怪罪她不把消息透露给同村人? 想清楚这些,他们脸上青红交接,眼神闪躲。 罗蔓不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看着罗大伯一家脸色如同调色盘变来变去只觉得畅快,原身的委屈终于能摆在明面上了,而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让她体谅让她感恩。 整个罗家有什么需要她感恩的,左右不过都是一些无良之辈,趴在他们身上喝血,还要将他们踩进泥土里,既然大家都喜欢看戏听故事,那不妨把事情摊开了说,让大伙好好瞧一瞧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 扭头看到罗孝彦一脸憋闷,她哑然一笑道:“怎么这么失落?看到他们吃瘪不应该高兴吗?你还心疼了不成?” 罗孝彦摇头,低落道:“不是的大姐,我以前太不懂事了,那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帮帮你呢,家里那么多活,我却整日都只知道玩耍,什么都不管不顾辛苦姐姐了。” 罗蔓心里一软,如果原身听到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她柔声道:“你们健康的长大这些辛苦就是值得的,比起别人咱们还算是幸运的了,你若是过意不去家里的活你日后就辛苦些,我也能松快松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家里的活大姐现在真的很少做了,难道是以前真的累到了? “大姐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不怕辛苦,以后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留给我!” 罗蔓:“倒也不必” 他是不是忘记还有张扬兄弟了,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罗孝彦看着大伯一直低着头,从来到现在一言不发,大伯娘怔愣着不知道想些什么,堂哥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堂嫂只知道捂着脸哭,周围的乡亲一个个指指点点,再也没有人闹着要分鱼,旁边山洞的陆夫子见这边没什么事悄悄松了一口气,围观陆夫子山洞的村民也被吸引围在这里,里三成外三层一个个恨不得踮起脚尖,眼里的八卦熊熊燃烧。 “大姐,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罗蔓把玩着银簪,淡淡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财两空。瞧又有人来了。” “咳咳…都安静!”和安村的村长在儿子的搀扶下穿过人群,老人家大概有六十岁,须发皆白,一身稍显干净体的麻衣,比起周围村民打满补丁的衣服,他身上的至少有八成新,就是补丁也找不出一个。 身边搀扶他的国字脸男子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就是一张脸太过普通,没什么辨识度,五官都不丑,但是组合在一起愣是平平无奇。 老人家颤巍巍走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先是悲伤后又闪过欣慰,罗蔓挑挑眉,若是没记错刚到来这个小山洞的时候村长好像也没有这么苍老,这是不想管,所以使出的哀兵之策? “罗大,你可知错?”老人家威严地质问,一双精明锐利的眼射出精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站出来,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乖乖挨骂,丝毫不敢反驳,罗吴氏和罗康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罗蔓还纳闷着老村长有这么大能量把村民训斥的跟孙子似的,陈阿婆悄悄道:“这是你罗家族叔。” “他不是村长?” 陈阿婆嗔她一眼,“村长在他旁边,那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啊?你个狭促鬼。” 真是冤枉,她还真以为村长是那老爷爷来着,她就说那天依稀记得村长口才了得,愣是从陆盛手里薅下来不少粮食,也有好好约束两帮人不得发生冲突,没想到啊村长大人的脸实在是太没有辨识度了,怪不得原身记不住,她也一样啊,有点脸盲了。 她连忙笑道:“我开玩笑呢。” “你瞧,你们族叔罗文石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村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就是你爷爷你大伯你爹都受过他的帮助,当初朝廷要男子服役,你大伯装瘸愣是把你爹给推出去了,若不是这个族叔,你爹只怕就真的凶多吉少,是他写信给军营里的朋友让他多多少少照顾着你爹这事还是你爹回村大张旗鼓告诉村里人,咱们才知道的事。你爹也是个好的,知恩图报,孝顺善良,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若是能看着你们长大不知道日后该有多幸福。你也别怪你在村子里受了这么多苦他没给做主,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村里有什么事都是村长在管,你大伯娘也是个不好相与,没有几个愿意跟她打交道,你们姐弟的状况也都是她一张嘴在外面说这次估计是闹大了,惊动了他。” 罗蔓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番缘由在。难怪罗大和罗二的关系这么僵硬,多年不来往,恐怕是罗二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托付长兄,实在是无人可托付,无奈之举啊。 她看向训斥罗大的老人,老人板着一张脸,一只手搭在村长的胳膊上,一只手指着罗大几人,手上青筋血管凸起,不带脏字把人骂的抬不起头。 族老愤愤道:“罗大啊罗大,年轻的时候你就拎不清,是个眼拙心蠢的货,我总想着你自己当了父亲当了祖父能出息些,谁知道还不如以前,这可是罗二的儿女!你忘了他为了你小小年纪就去服役,战场上刀剑无眼,落下一身的病痛,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硬生生让他十几年有家不能回,如今他撒手人寰,你对自家亲侄女,亲侄儿这么刻薄寡恩,你就一点都不愧疚?你不怕遭天谴吗?当初哪怕你摔断了双腿,也应该把你送去服役!” “族叔…”罗大面如土色,这话可谓是板上钉钉,将他的人品性格都打上烙印,以后谁还会正眼看他,只怕一想到他就认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人,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和安村? 罗康额头滴下冷汗,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个老东西实在太狠了,他爹好不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能落什么好。 罗大急忙解释:“这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事,都是我糊涂…族叔你别生气,都是家里的婆娘没有照顾好几个孩子,让他们受委屈了,我这就教训她们,让她们给蔓丫头道歉!” 罗蔓冷眼旁观,她这位好大伯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为了家庭和谐,想着他们受委屈就委屈了,总好过每日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孩子嘛,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不就行了?饿不死就是对得起弟弟了。 人的愧疚都是有限的,尤其是随着岁月封尘,那些往事也成了模糊的暗影。 若他真是什么好人,当初也不会让原身的爹以十一二岁的年纪替兄从军,他是备受老罗氏宠爱长大,性格软弱,羞于提起、承认自己性格上的卑劣。 陈阿婆脸色发黑,她病了许多年,脑子时常糊涂,那段往事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越想越觉得罗大一家子可恨。 罗大和罗二一母同胞,罗大长了罗二十几岁,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是老罗氏不一样,对于这个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小儿子没什么好感,对他不冷不热,常常忽略。 罗二小时候就被长他十几岁的哥哥使唤的团团转,当小学徒挣的银子给哥哥娶媳妇,好不容易媳妇娶回来了,人家倒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他成人人人厌烦的穷小子。 那一年朝廷征兵,一家一户可出一个成年男丁去军营。罗大被宠惯了,如今又娇妻在怀哪里肯干,他不想从军服役就每日唉声叹气,看的老罗氏心疼不已。那时的罗吴氏仗着怀了身孕,就让丈夫假摔断腿躲避服役,老罗氏明明知道大儿子和儿媳妇儿的把戏,面对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又一次保持沉默,让仅有十一岁的罗二替兄从军。 可怜的罗二哭的凄惨,也是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这个家冷漠的可怕,所谓的父母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他们是大哥一个人的,他们的爱也从来不肯给他一分。 既然他们从来没有拿他放过亲人,那他罗二就再也不要了。 从那之后罗二有十来年没有消息,老罗氏死了也没有回来过,更没有只言片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等他再次回来就是带着怀孕的妻子登门,好不容易鼓起来重修于好的勇气,被一脸嫉恨的大嫂再次打破。 也许是坏事做多了得了报应,罗吴氏子嗣不丰,中年才又得一个女儿罗安,面对死去的小叔子突然登门,还带着一个大肚子貌美如花的女人,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这个女人无论是从相貌,年龄还是子嗣,方方面面都碾压她,罗吴氏又恼又怒,见他们穿戴华丽名贵,心里的小九九又冒出来。 她从没想过和他们重修于好,这样美貌幸福的一家子时时在她面前晃悠,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尽管罗大不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找他们要婆婆老罗氏死后的丧葬费,身为人子离家十几年从未对母亲尽孝愧为人子,罗二不敢置信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大哥大嫂还是那个样子,他再也不会强求了。 罗二留下银子,带着妻子离开。除了清明前后回来给父母上香扫坟,很少回来。 罗蔓觉得这个也情有可原,毕竟别人当了十几年的母子,原身的爹才当了多少年,比感情自然不如,而人心本来就难测,爱恨更是难以预料,可能原身和她老爹一样,都是不得母亲关爱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尘封 罗蔓淡漠道:“堂哥何必生那么生气呢,被拿走的簪子又不止这一个,我记得还有翡翠簪、珠串、璎珞、步摇,那可都是被拿走换了药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六娃日日都是吃人参,怎么就需要这么多贵重的首饰换药,只可怜我娘留给我们的东西一个不剩。” 她声音冷如寒冰:“你们欺辱我们姐弟无父无母,我自知亲情这种东西还是要看缘分,从不敢强求,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哄骗我最后一根银簪!这是我阿娘的定情信物,所以簪子上有一个月字,你拿走我唯一的念想,又让我怎么不恨!” “这两年我如履薄冰,生怕辜负父亲的嘱托没能照看好弟弟们,我宁愿天不亮就起床洗衣打扫除草喂鸡鸭,可是你们还不满足!可你也不想一想我以前可是住在定阳县的小姐,家里还有丫鬟婆子照顾,如今却成了你们一家的丫鬟,若是我们白吃白喝也就罢了,可是我爹明明给你留下了铺面和银子,这些就是随便换一个人家都不能这么对我们,若是我爹在天之灵不知都会不会后悔将我们托付给你家。” 罗蔓说的平淡,但是听到的人满脸震惊。 和安村不少人心虚的很,那个时候小丫头刚来村子里就跟她现在一样白白嫩嫩,又漂亮又可爱,谁知道两年过去了,被罗吴氏养成一个老鼠胆。 几个孩子瘦瘦小小可怜的不行,有好心肠的人家想多问一句就要被骂多管闲事,罗吴氏当时的嘴脸他们到现在都记得清楚,拉着几个孩子送到那些人的家里,无论孩子怎么哭喊都不管不顾。还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什么家里穷养孩子不容易,如今他们才知道,这手里握着铺子银子还觊觎小姑娘的遗物这还不容易,那村子里那些七八个孩子连个完整房子都没有的人家都可以饿死了。 当时他们没少说风凉话,还假惺惺地劝罗家大妹,既然人家给了你一口饭吃就要好好听话,这年头养孩子多难啊,你大伯娘也难做,小姑娘眼里含着泪,什么话都没说。 现在想想他们真是混蛋,事不关己,不知道事情真假就在一旁说和,大概才是最恶心的。 在罗家姐弟被抛弃的时候,他们还替罗大一家庆幸,拖油瓶留在村子里,是死是活就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如今想想真是让人齿冷,这样的他们也好意思过来分一杯羹,也好意思怪罪她不把消息透露给同村人? 想清楚这些,他们脸上青红交接,眼神闪躲。 罗蔓不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看着罗大伯一家脸色如同调色盘变来变去只觉得畅快,原身的委屈终于能摆在明面上了,而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让她体谅让她感恩。 整个罗家有什么需要她感恩的,左右不过都是一些无良之辈,趴在他们身上喝血,还要将他们踩进泥土里,既然大家都喜欢看戏听故事,那不妨把事情摊开了说,让大伙好好瞧一瞧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 扭头看到罗孝彦一脸憋闷,她哑然一笑道:“怎么这么失落?看到他们吃瘪不应该高兴吗?你还心疼了不成?” 罗孝彦摇头,低落道:“不是的大姐,我以前太不懂事了,那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帮帮你呢,家里那么多活,我却整日都只知道玩耍,什么都不管不顾辛苦姐姐了。” 罗蔓心里一软,如果原身听到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她柔声道:“你们健康的长大这些辛苦就是值得的,比起别人咱们还算是幸运的了,你若是过意不去家里的活你日后就辛苦些,我也能松快松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家里的活大姐现在真的很少做了,难道是以前真的累到了? “大姐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不怕辛苦,以后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留给我!” 罗蔓:“倒也不必” 他是不是忘记还有张扬兄弟了,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罗孝彦看着大伯一直低着头,从来到现在一言不发,大伯娘怔愣着不知道想些什么,堂哥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堂嫂只知道捂着脸哭,周围的乡亲一个个指指点点,再也没有人闹着要分鱼,旁边山洞的陆夫子见这边没什么事悄悄松了一口气,围观陆夫子山洞的村民也被吸引围在这里,里三成外三层一个个恨不得踮起脚尖,眼里的八卦熊熊燃烧。 “大姐,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罗蔓把玩着银簪,淡淡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财两空。瞧又有人来了。” “咳咳…都安静!”和安村的村长在儿子的搀扶下穿过人群,老人家大概有六十岁,须发皆白,一身稍显干净体的麻衣,比起周围村民打满补丁的衣服,他身上的至少有八成新,就是补丁也找不出一个。 身边搀扶他的国字脸男子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就是一张脸太过普通,没什么辨识度,五官都不丑,但是组合在一起愣是平平无奇。 老人家颤巍巍走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先是悲伤后又闪过欣慰,罗蔓挑挑眉,若是没记错刚到来这个小山洞的时候村长好像也没有这么苍老,这是不想管,所以使出的哀兵之策? “罗大,你可知错?”老人家威严地质问,一双精明锐利的眼射出精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站出来,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乖乖挨骂,丝毫不敢反驳,罗吴氏和罗康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罗蔓还纳闷着老村长有这么大能量把村民训斥的跟孙子似的,陈阿婆悄悄道:“这是你罗家族叔。” “他不是村长?” 陈阿婆嗔她一眼,“村长在他旁边,那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啊?你个狭促鬼。” 真是冤枉,她还真以为村长是那老爷爷来着,她就说那天依稀记得村长口才了得,愣是从陆盛手里薅下来不少粮食,也有好好约束两帮人不得发生冲突,没想到啊村长大人的脸实在是太没有辨识度了,怪不得原身记不住,她也一样啊,有点脸盲了。 她连忙笑道:“我开玩笑呢。” “你瞧,你们族叔罗文石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村里的年轻人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就是你爷爷你大伯你爹都受过他的帮助,当初朝廷要男子服役,你大伯装瘸愣是把你爹给推出去了,若不是这个族叔,你爹只怕就真的凶多吉少,是他写信给军营里的朋友让他多多少少照顾着你爹这事还是你爹回村大张旗鼓告诉村里人,咱们才知道的事。你爹也是个好的,知恩图报,孝顺善良,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若是能看着你们长大不知道日后该有多幸福。你也别怪你在村子里受了这么多苦他没给做主,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村里有什么事都是村长在管,你大伯娘也是个不好相与,没有几个愿意跟她打交道,你们姐弟的状况也都是她一张嘴在外面说这次估计是闹大了,惊动了他。” 罗蔓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番缘由在。难怪罗大和罗二的关系这么僵硬,多年不来往,恐怕是罗二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托付长兄,实在是无人可托付,无奈之举啊。 她看向训斥罗大的老人,老人板着一张脸,一只手搭在村长的胳膊上,一只手指着罗大几人,手上青筋血管凸起,不带脏字把人骂的抬不起头。 族老愤愤道:“罗大啊罗大,年轻的时候你就拎不清,是个眼拙心蠢的货,我总想着你自己当了父亲当了祖父能出息些,谁知道还不如以前,这可是罗二的儿女!你忘了他为了你小小年纪就去服役,战场上刀剑无眼,落下一身的病痛,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硬生生让他十几年有家不能回,如今他撒手人寰,你对自家亲侄女,亲侄儿这么刻薄寡恩,你就一点都不愧疚?你不怕遭天谴吗?当初哪怕你摔断了双腿,也应该把你送去服役!” “族叔…”罗大面如土色,这话可谓是板上钉钉,将他的人品性格都打上烙印,以后谁还会正眼看他,只怕一想到他就认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人,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和安村? 罗康额头滴下冷汗,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个老东西实在太狠了,他爹好不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能落什么好。 罗大急忙解释:“这是误会…我不知道这事,都是我糊涂…族叔你别生气,都是家里的婆娘没有照顾好几个孩子,让他们受委屈了,我这就教训她们,让她们给蔓丫头道歉!” 罗蔓冷眼旁观,她这位好大伯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为了家庭和谐,想着他们受委屈就委屈了,总好过每日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孩子嘛,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不就行了?饿不死就是对得起弟弟了。 人的愧疚都是有限的,尤其是随着岁月封尘,那些往事也成了模糊的暗影。 若他真是什么好人,当初也不会让原身的爹以十一二岁的年纪替兄从军,他是备受老罗氏宠爱长大,性格软弱,羞于提起、承认自己性格上的卑劣。 陈阿婆脸色发黑,她病了许多年,脑子时常糊涂,那段往事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越想越觉得罗大一家子可恨。 罗大和罗二一母同胞,罗大长了罗二十几岁,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是老罗氏不一样,对于这个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小儿子没什么好感,对他不冷不热,常常忽略。 罗二小时候就被长他十几岁的哥哥使唤的团团转,当小学徒挣的银子给哥哥娶媳妇,好不容易媳妇娶回来了,人家倒是亲亲爱爱的一家人,他成人人人厌烦的穷小子。 那一年朝廷征兵,一家一户可出一个成年男丁去军营。罗大被宠惯了,如今又娇妻在怀哪里肯干,他不想从军服役就每日唉声叹气,看的老罗氏心疼不已。那时的罗吴氏仗着怀了身孕,就让丈夫假摔断腿躲避服役,老罗氏明明知道大儿子和儿媳妇儿的把戏,面对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又一次保持沉默,让仅有十一岁的罗二替兄从军。 可怜的罗二哭的凄惨,也是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这个家冷漠的可怕,所谓的父母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他们是大哥一个人的,他们的爱也从来不肯给他一分。 既然他们从来没有拿他放过亲人,那他罗二就再也不要了。 从那之后罗二有十来年没有消息,老罗氏死了也没有回来过,更没有只言片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等他再次回来就是带着怀孕的妻子登门,好不容易鼓起来重修于好的勇气,被一脸嫉恨的大嫂再次打破。 也许是坏事做多了得了报应,罗吴氏子嗣不丰,中年才又得一个女儿罗安,面对死去的小叔子突然登门,还带着一个大肚子貌美如花的女人,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这个女人无论是从相貌,年龄还是子嗣,方方面面都碾压她,罗吴氏又恼又怒,见他们穿戴华丽名贵,心里的小九九又冒出来。 她从没想过和他们重修于好,这样美貌幸福的一家子时时在她面前晃悠,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尽管罗大不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找他们要婆婆老罗氏死后的丧葬费,身为人子离家十几年从未对母亲尽孝愧为人子,罗二不敢置信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大哥大嫂还是那个样子,他再也不会强求了。 罗二留下银子,带着妻子离开。除了清明前后回来给父母上香扫坟,很少回来。 罗蔓觉得这个也情有可原,毕竟别人当了十几年的母子,原身的爹才当了多少年,比感情自然不如,而人心本来就难测,爱恨更是难以预料,可能原身和她老爹一样,都是不得母亲关爱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物归原主 罗蔓理清楚那些尘封的往事后,静待他们的表演。她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一直装聋作哑的罗大,息事宁人的村长……这些人都应该睁开眼好好看看,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回避就可以避免的。 罗大平日面团一样的人,今日被逼急了,扭曲着一张脸,声音低沉吓人,“吴氏!你就是这么照顾几个孩子的?家里的活竟然都丢给蔓丫头,你和姜氏都是死人不成?我还当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谁知道你是真的面狠心狠,连孩子都容不下,竟然连弟妹的嫁妆都贪墨!” 罗吴氏和他成亲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何况她一向自诩拿捏着一家子,如今被落下面子哪里肯干,直接吵嚷开了:“老天爷啊没天理罗大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吃苦受累,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什么叫我贪墨弟妹的嫁妆,明明是六娃生病需要看医吃药,罗二留下的那点东西哪里够,没道理我们帮他养孩子还要自己掏钱!” 罗大气红了脸,这个时候认个错就行了,怎么还吵起来,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净耍小聪明。 她当族叔是什么人,那可是连县太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若不是为了他们这些族人,族叔和村长他们早就进城了,何必跟着大家一起挤在山洞里受罪。 和安村的村长罗平一向是个笑面虎,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治理村子这么多年少有人说他不好。 因为他会做事,处理纷争时公正公平,说的话做的事都站得住脚,以前没有帮助罗蔓姐弟那是因为人家有自己的亲大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这样乱糟糟的一家子。他当时的想法还真是和罗大差不多,只要孩子饿不着有个安身之所,好好长大也算不错了。他跟他爹不一样,他爹宗族观念重,若是族中子孙有出息,入了他的眼,哪怕自己过的再难他也会想方设法帮助他们,他就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没人告到他面前他就当作看不见。 见他爹气的眼睛都红了,怕他这么大年纪再气出个什么意外,他只好出言斥责:“都给我闭嘴,这件事都捅出来了,你个毒妇还在狡辩!六娃刚开始身体有那么差吗?他一个奶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你们给什么他吃什么,吃病了就想着哄蔓丫头的首饰卖了买药,其中到底贪墨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罗二真的这么信任你们,当时他可是将嫁妆单子交了一份到族里,你们到底哄骗了蔓丫头多少银钱还要我找出来一一念给你们听吗?也不看看你们的年纪,都是当爷奶的人了,还这么算计孩子,一家子都趴在几个孩子身上吸血,还好意思说你们养了他们,那也叫养?不过才到你们家两年,好好的孩子你们给养成什么样了,差点命都没了,就是仇人也不至于这么狠毒!” 罗吴氏当场哭天抹地不肯接受这个说法,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翻来覆去说她狠毒,薄待了几个孩子,谁家孩子不是日日做活,操持家务?她罗蔓以前过的就算是大小姐日子那又如何,也不想想她现在的身份,她现在就是一介孤女,没有亲娘在身边教养,日后再不通庶务,到时候嫁人还不是要埋怨她。 “我真是命苦啊男儿哪里知道女人家的难处,你们只是看到她多做了点活,可是也不想想若不贤惠勤劳一点,日后谁又会看得上她?!” 村长脸色一冷,这个罗吴氏还真是难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即使她意识到不对劲也会想办法推脱。 村长见他爹气得直哆嗦,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要为罗家姐弟做主,不然他爹饶不了他。 余光掠过山洞旁,少女嘴角含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明明和她同路的流民都气红了眼,尤其是几个俊俏的少年郎恨不得将罗大罗吴氏吊起来打出出气,可她仿佛是在听别人故事一样,时不时把玩手中的簪子,只有听到感兴趣的地方才会抬起头个静静地看他们几眼。 村长懒得再跟罗吴氏废话,直白道:“你所谓的苦衷真是无稽之谈,就算辛苦那也是你们欠罗二的,别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算计罗二!不反复在你们面前提起,还真以为自己无辜的很?你们贪墨江氏嫁妆,虐待几个孩子早已板上钉钉,你以为你多说几句话就能扭转局面了,简直是笑话。姜氏,你偷拿银簪本就该判盗窃罪,按照虞朝律例当打三十板子罚银五两,不要以为现在逃荒律法荒芜,没人能管得了你,除非你打算当一辈子野人,不然早晚有一天你要受了这责罚。” 姜氏膝盖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罗吴氏脸色苍白心里的无名火彻底熄灭,再也不敢辩驳。 罗康心下叹息,知道今天不破财消灾是没办法转圜了,一脸愧疚道:“堂妹,这簪子都是姜氏一时糊涂才拿了自用,如今就物归原主,希望堂妹你能消消气,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过来打你她几巴掌,我也绝不拦着。” “堂哥这话说的真刺耳,不知道是想道歉呢,还是想让大家看看我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也说了,这簪子既然都物归原主,我也没道理继续纠缠,可其它卖出去的…又该如何呢?” 姜氏捂着脸哭泣,哽咽着说:“阿蔓妹妹,其他首饰是真的卖了买药,我没有偷拿。只有这一根…我见它精致可爱,卖又卖不出什么价钱,这才一时冲动留下来自用,你若是心里难受,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不会有怨言。” 罗孝彦心里畅快的很,见大姐站在原地没动,压下嘴角的笑意。 罗蔓悠悠然道:“我索要亡母遗物,你告诉我只剩下这个簪子了,别拿买药之事来糊弄我,我家四娃小小年纪都知道那些药钱和卖首饰的银子放一起,不过九牛一毛。我也不要求你立即把首饰归还,但是你们把剩下的钱写个欠条给我总可以?不然我真的要怀疑你们的诚意。” 在村长和老祖叔逼人的视线中,罗大咬咬牙,只得道:“这是应该的,哪有大伯大伯娘贪墨孩子嫁妆的,再是穷苦人家都干不来这事。” 罗蔓这才满意地微笑,不再提这事,见姜氏低眉搭眼,眼泪簌簌而落,身边还散落着甜根草,她眼睛一闪,轻声道:“我们姐弟受了这么多委屈,应该补偿补偿我们,我看大嫂拿过来的甜根草就不错,这个时节很难找到了,既然你们心里愧疚难安,不去就将它送给我们当做赔礼。” 罗吴氏、罗康:“…” 你心里才愧疚呢,他们有什么好愧疚的。 今晚就不该过来,平白惹得一身骚。 罗康咬牙,感觉牙齿都在隐隐作痛,“给!堂妹喜欢的应该给!”他拿起地上的甜根草递给罗蔓。 罗蔓使个眼色,罗孝彦上前一步接过。 罗孝奉掂了掂重量,高兴地咧着嘴,“多谢堂哥。” 罗康: “…”真是难缠的小兔崽子。 罗康扶起地上的妻子后一家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罗蔓目光悠远,见他们很快躲进山洞就收回视线,手中的银簪缓缓转动,划出一道银光。 天色越来越暗,陈策拿出火把插在山壁的缝隙中,黑压压的人群在火把的照映下显得庄严肃穆,如果忽略每个人脸上隐藏着吃瓜吃到撑的愉悦感,以及分鱼想法落空的焦急。 她见族叔公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睿智的眸子里充满慈爱,她的心突然被触动,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个老人应该是看出她的把戏了。 他不怪她瞒着消息让安和村村民一条鱼都捉不到,也不怪她算计他和村长,让他们在村民的吵闹中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更不怪她稳坐钓鱼台只为了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她罗蔓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村长和叔公帮了她,她自然会投桃报李。 罗蔓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劳烦各位叔伯婶婶挂念。我知道大家都好奇那些鱼是怎么回事…你们大概不知道,自从我起死回生之后,运气就变得好了,逃荒的时候总是能发现别人找不到的东西,大雪纷飞找到埋藏在底下的干柴,天气炎热找到干净的水源…如今又发现山顶一小谭里的鱼被暴雨冲去小溪中。” 无论是和安村的村长、村民还是陆胜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少女声音温柔甜美,脸蛋如同精美的瓷器,一双清灵的眸子闪过回忆的光,长长的睫毛颤动,像被惊扰的蝴蝶。 她说:“但我罗曼一向恩怨分明,当初你们对我和弟弟冷眼旁观,如今你们如何自然也不关我的事,无主之物谁发现自然就是谁的,所以我愿意将消息告诉谁你们就不用再耿耿于怀了…但是,今日你们并未与我大伯他们同流合污,矢口否认他们对我们姐弟的苛待,还劳累叔公和村长特意过来为我们做主,我虽然是个小气的女子,但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所以我愿意赠送三条鱼给族叔和村长…其他人若是想吃鱼,可拿自己的东西与旁人交换,我相信只要你们足够有诚意,别人会愿意交换的。” 不少流民都承了罗蔓的人情,对于她的话自然不会拆台,在陈策拿出三条鱼送给村长之后,流民们纷纷表示可以低价与和安村的村民换鱼,捉鱼多的人家人口若是少,就多拿出一些换银钱、草鞋、衣衫之类的东西。 很快山洞口热闹的就跟夜市一样,一根根火把点燃插在山洞外,人们欢欣鼓舞挑捡自己想要交换的事物。 罗蔓抱着双臂靠着山洞口面带笑意靠着,直到月亮再次隐在云层里,人群渐渐散去她才回去休息。 陈阿婆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不依不饶呢,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罗蔓没有说话,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才悠悠传来:“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入梦见到原身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提让她替她报仇,虽然小姑娘没说,但是她自己是个狭隘的性子,如今她又成了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讨回公道。原身的大伯一家的日子以后不会好过,没有谁愿意跟得罪了村长的人相处,更何况他们爱财如命,如今不但丢了甜草根又一条鱼都没得到,还签下欠条,日后无论躲到天涯海角都要归还原身母亲的遗物。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教训足够惨痛了,她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毕竟罗安对他们姐弟确实不错,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差不多了。 只是今日的事势必会连累她,以后要是有能帮她的地方她也会帮。 陈阿婆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老木匠今日看戏看了全套,越发觉得这小丫头心思缜密,这件事估计她早就盘算好了。 恐怕从发现小溪中有鱼那一刻就想好了整个计划,或许还要更早。罗文石的儿子罗平他也算了解,若说他对罗蔓姐弟的遭遇一点也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村里的事不说事无巨细,但是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了解的清清楚楚,不然他这个村长也不能一干这么多年。 罗蔓能让决定袖手旁观的罗平带着他老爹过来主持公道真是厉害,是整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罗平可以不管别人的家务事,但是他不能不管村民的死活,别人都能吃到鱼,唯有他们和安村连个鱼苗都没有,谁能乐意? 老木匠想清楚之后摸着胡子咂了咂舌,踢了一下身边的小徒弟,“我觉得你跟着我也学不到什么,以后有机会你就多跟着你大姐,多学多看多琢磨,你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木匠了。” 罗蔓:“…” “师父…我大姐又不会木工,她连女红都不会,还没我厉害呢,我跟着她学什么?”罗孝彦挠着脸,昏暗的夜色也掩盖不住他眼里的疑惑。 “…”哎吆他的傻徒弟呦,只怕在他心里他大姐就是人美心善啥也不知道的女娃。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物归原主 罗蔓理清楚那些尘封的往事后,静待他们的表演。她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一直装聋作哑的罗大,息事宁人的村长……这些人都应该睁开眼好好看看,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回避就可以避免的。 罗大平日面团一样的人,今日被逼急了,扭曲着一张脸,声音低沉吓人,“吴氏!你就是这么照顾几个孩子的?家里的活竟然都丢给蔓丫头,你和姜氏都是死人不成?我还当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谁知道你是真的面狠心狠,连孩子都容不下,竟然连弟妹的嫁妆都贪墨!” 罗吴氏和他成亲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何况她一向自诩拿捏着一家子,如今被落下面子哪里肯干,直接吵嚷开了:“老天爷啊没天理罗大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吃苦受累,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什么叫我贪墨弟妹的嫁妆,明明是六娃生病需要看医吃药,罗二留下的那点东西哪里够,没道理我们帮他养孩子还要自己掏钱!” 罗大气红了脸,这个时候认个错就行了,怎么还吵起来,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净耍小聪明。 她当族叔是什么人,那可是连县太爷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若不是为了他们这些族人,族叔和村长他们早就进城了,何必跟着大家一起挤在山洞里受罪。 和安村的村长罗平一向是个笑面虎,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治理村子这么多年少有人说他不好。 因为他会做事,处理纷争时公正公平,说的话做的事都站得住脚,以前没有帮助罗蔓姐弟那是因为人家有自己的亲大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这样乱糟糟的一家子。他当时的想法还真是和罗大差不多,只要孩子饿不着有个安身之所,好好长大也算不错了。他跟他爹不一样,他爹宗族观念重,若是族中子孙有出息,入了他的眼,哪怕自己过的再难他也会想方设法帮助他们,他就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没人告到他面前他就当作看不见。 见他爹气的眼睛都红了,怕他这么大年纪再气出个什么意外,他只好出言斥责:“都给我闭嘴,这件事都捅出来了,你个毒妇还在狡辩!六娃刚开始身体有那么差吗?他一个奶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你们给什么他吃什么,吃病了就想着哄蔓丫头的首饰卖了买药,其中到底贪墨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罗二真的这么信任你们,当时他可是将嫁妆单子交了一份到族里,你们到底哄骗了蔓丫头多少银钱还要我找出来一一念给你们听吗?也不看看你们的年纪,都是当爷奶的人了,还这么算计孩子,一家子都趴在几个孩子身上吸血,还好意思说你们养了他们,那也叫养?不过才到你们家两年,好好的孩子你们给养成什么样了,差点命都没了,就是仇人也不至于这么狠毒!” 罗吴氏当场哭天抹地不肯接受这个说法,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翻来覆去说她狠毒,薄待了几个孩子,谁家孩子不是日日做活,操持家务?她罗蔓以前过的就算是大小姐日子那又如何,也不想想她现在的身份,她现在就是一介孤女,没有亲娘在身边教养,日后再不通庶务,到时候嫁人还不是要埋怨她。 “我真是命苦啊男儿哪里知道女人家的难处,你们只是看到她多做了点活,可是也不想想若不贤惠勤劳一点,日后谁又会看得上她?!” 村长脸色一冷,这个罗吴氏还真是难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即使她意识到不对劲也会想办法推脱。 村长见他爹气得直哆嗦,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要为罗家姐弟做主,不然他爹饶不了他。 余光掠过山洞旁,少女嘴角含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明明和她同路的流民都气红了眼,尤其是几个俊俏的少年郎恨不得将罗大罗吴氏吊起来打出出气,可她仿佛是在听别人故事一样,时不时把玩手中的簪子,只有听到感兴趣的地方才会抬起头个静静地看他们几眼。 村长懒得再跟罗吴氏废话,直白道:“你所谓的苦衷真是无稽之谈,就算辛苦那也是你们欠罗二的,别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算计罗二!不反复在你们面前提起,还真以为自己无辜的很?你们贪墨江氏嫁妆,虐待几个孩子早已板上钉钉,你以为你多说几句话就能扭转局面了,简直是笑话。姜氏,你偷拿银簪本就该判盗窃罪,按照虞朝律例当打三十板子罚银五两,不要以为现在逃荒律法荒芜,没人能管得了你,除非你打算当一辈子野人,不然早晚有一天你要受了这责罚。” 姜氏膝盖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罗吴氏脸色苍白心里的无名火彻底熄灭,再也不敢辩驳。 罗康心下叹息,知道今天不破财消灾是没办法转圜了,一脸愧疚道:“堂妹,这簪子都是姜氏一时糊涂才拿了自用,如今就物归原主,希望堂妹你能消消气,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过来打你她几巴掌,我也绝不拦着。” “堂哥这话说的真刺耳,不知道是想道歉呢,还是想让大家看看我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也说了,这簪子既然都物归原主,我也没道理继续纠缠,可其它卖出去的…又该如何呢?” 姜氏捂着脸哭泣,哽咽着说:“阿蔓妹妹,其他首饰是真的卖了买药,我没有偷拿。只有这一根…我见它精致可爱,卖又卖不出什么价钱,这才一时冲动留下来自用,你若是心里难受,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不会有怨言。” 罗孝彦心里畅快的很,见大姐站在原地没动,压下嘴角的笑意。 罗蔓悠悠然道:“我索要亡母遗物,你告诉我只剩下这个簪子了,别拿买药之事来糊弄我,我家四娃小小年纪都知道那些药钱和卖首饰的银子放一起,不过九牛一毛。我也不要求你立即把首饰归还,但是你们把剩下的钱写个欠条给我总可以?不然我真的要怀疑你们的诚意。” 在村长和老祖叔逼人的视线中,罗大咬咬牙,只得道:“这是应该的,哪有大伯大伯娘贪墨孩子嫁妆的,再是穷苦人家都干不来这事。” 罗蔓这才满意地微笑,不再提这事,见姜氏低眉搭眼,眼泪簌簌而落,身边还散落着甜根草,她眼睛一闪,轻声道:“我们姐弟受了这么多委屈,应该补偿补偿我们,我看大嫂拿过来的甜根草就不错,这个时节很难找到了,既然你们心里愧疚难安,不去就将它送给我们当做赔礼。” 罗吴氏、罗康:“…” 你心里才愧疚呢,他们有什么好愧疚的。 今晚就不该过来,平白惹得一身骚。 罗康咬牙,感觉牙齿都在隐隐作痛,“给!堂妹喜欢的应该给!”他拿起地上的甜根草递给罗蔓。 罗蔓使个眼色,罗孝彦上前一步接过。 罗孝奉掂了掂重量,高兴地咧着嘴,“多谢堂哥。” 罗康: “…”真是难缠的小兔崽子。 罗康扶起地上的妻子后一家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罗蔓目光悠远,见他们很快躲进山洞就收回视线,手中的银簪缓缓转动,划出一道银光。 天色越来越暗,陈策拿出火把插在山壁的缝隙中,黑压压的人群在火把的照映下显得庄严肃穆,如果忽略每个人脸上隐藏着吃瓜吃到撑的愉悦感,以及分鱼想法落空的焦急。 她见族叔公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睿智的眸子里充满慈爱,她的心突然被触动,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个老人应该是看出她的把戏了。 他不怪她瞒着消息让安和村村民一条鱼都捉不到,也不怪她算计他和村长,让他们在村民的吵闹中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更不怪她稳坐钓鱼台只为了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她罗蔓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村长和叔公帮了她,她自然会投桃报李。 罗蔓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劳烦各位叔伯婶婶挂念。我知道大家都好奇那些鱼是怎么回事…你们大概不知道,自从我起死回生之后,运气就变得好了,逃荒的时候总是能发现别人找不到的东西,大雪纷飞找到埋藏在底下的干柴,天气炎热找到干净的水源…如今又发现山顶一小谭里的鱼被暴雨冲去小溪中。” 无论是和安村的村长、村民还是陆胜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娓娓道来。 少女声音温柔甜美,脸蛋如同精美的瓷器,一双清灵的眸子闪过回忆的光,长长的睫毛颤动,像被惊扰的蝴蝶。 她说:“但我罗曼一向恩怨分明,当初你们对我和弟弟冷眼旁观,如今你们如何自然也不关我的事,无主之物谁发现自然就是谁的,所以我愿意将消息告诉谁你们就不用再耿耿于怀了…但是,今日你们并未与我大伯他们同流合污,矢口否认他们对我们姐弟的苛待,还劳累叔公和村长特意过来为我们做主,我虽然是个小气的女子,但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所以我愿意赠送三条鱼给族叔和村长…其他人若是想吃鱼,可拿自己的东西与旁人交换,我相信只要你们足够有诚意,别人会愿意交换的。” 不少流民都承了罗蔓的人情,对于她的话自然不会拆台,在陈策拿出三条鱼送给村长之后,流民们纷纷表示可以低价与和安村的村民换鱼,捉鱼多的人家人口若是少,就多拿出一些换银钱、草鞋、衣衫之类的东西。 很快山洞口热闹的就跟夜市一样,一根根火把点燃插在山洞外,人们欢欣鼓舞挑捡自己想要交换的事物。 罗蔓抱着双臂靠着山洞口面带笑意靠着,直到月亮再次隐在云层里,人群渐渐散去她才回去休息。 陈阿婆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不依不饶呢,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罗蔓没有说话,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才悠悠传来:“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入梦见到原身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提让她替她报仇,虽然小姑娘没说,但是她自己是个狭隘的性子,如今她又成了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讨回公道。原身的大伯一家的日子以后不会好过,没有谁愿意跟得罪了村长的人相处,更何况他们爱财如命,如今不但丢了甜草根又一条鱼都没得到,还签下欠条,日后无论躲到天涯海角都要归还原身母亲的遗物。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教训足够惨痛了,她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毕竟罗安对他们姐弟确实不错,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差不多了。 只是今日的事势必会连累她,以后要是有能帮她的地方她也会帮。 陈阿婆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老木匠今日看戏看了全套,越发觉得这小丫头心思缜密,这件事估计她早就盘算好了。 恐怕从发现小溪中有鱼那一刻就想好了整个计划,或许还要更早。罗文石的儿子罗平他也算了解,若说他对罗蔓姐弟的遭遇一点也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村里的事不说事无巨细,但是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了解的清清楚楚,不然他这个村长也不能一干这么多年。 罗蔓能让决定袖手旁观的罗平带着他老爹过来主持公道真是厉害,是整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罗平可以不管别人的家务事,但是他不能不管村民的死活,别人都能吃到鱼,唯有他们和安村连个鱼苗都没有,谁能乐意? 老木匠想清楚之后摸着胡子咂了咂舌,踢了一下身边的小徒弟,“我觉得你跟着我也学不到什么,以后有机会你就多跟着你大姐,多学多看多琢磨,你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木匠了。” 罗蔓:“…” “师父…我大姐又不会木工,她连女红都不会,还没我厉害呢,我跟着她学什么?”罗孝彦挠着脸,昏暗的夜色也掩盖不住他眼里的疑惑。 “…”哎吆他的傻徒弟呦,只怕在他心里他大姐就是人美心善啥也不知道的女娃。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爱八卦的蜜蜂 天气放晴,一轮红日挂东方。此间已经到了十二月,江南的十二月也展现出冬日的凛冽。 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冷气,这里的寒冷和豫州的冷极为不同,豫州地处中原,四季分明,那里的冬日干燥,一见风就冻得人耳朵鼻子都发疼,但是只要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觉得多冷;然而徐州的冷是无孔不入的,哪怕穿上厚厚的棉衣,也让人情不自禁怀疑这棉衣是不是潮湿阴冷,穿的不是衣服,而是浸透冷水的棉布。 罗蔓穿着紫色棉衣瑟瑟发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坐在泥炉边,她的左边是四娃五娃,右边是陈莺,一家子大大小小围着泥炉手捧热水,边取暖边话家常。 四娃坐的脚麻,跺了跺脚后嘟囔了一句冷死了,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罗蔓冷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冻住了,除了捧着碗的手指里有点热气,身体的其他地方都没了知觉。 陈叔抱着六娃揉着他的小手替他取暖,闻言也说着这里的冬日比豫州暴风雪还要软刀子磨人。 六娃软糯糯地问什么是软刀子,陈阿婆笑着道:“六娃你想想,豫州大雪封山,积雪都能把你埋了,可是那种冷要么冻死,要么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熬过去,可是这里的冷啊,冻死是不会冻死,但也绝不让你好过。” 六娃似懂非懂,见大家都露出心有戚戚的神色也不再问,躲在陈叔怀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 五娃深以为然:“可能和两地的气候有关,豫州干旱,赤地千里,这里却极少受到影响,陆夫子曾经说过这里水域众多,难免会让人觉得水汽无孔不入。” 罗蔓在脑海里call系统,“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冷?” 系统:“这里可能是因为和豫州接壤,受到那里冷空气的影响,再加上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自然会格外冷些,等你们到达扬州就会觉得没什么了。” “好…自从捉鱼之后又过去两三日,也不知道陆盛和村长到底在想什么,到现在也不走,这山洞再住下去我都快成野人了,洗澡就算了,洗头发还那么艰难,唉…”她抓了抓有些油腻的头发,甚是苦恼。 系统:“他们有他们的考量…要不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抽个奖?上次的主线任务都完成了,你还没有抽奖呢。” 这事罗蔓还真的忘了,上次复制三百四十六尾鱼之后主线任务复制数量达到一千就算完成了,当时忙着拿回亡母的遗物将抽奖的事都忘了。 她心里来了兴趣,借口去小山洞看看张扬兄弟后就离开泥炉,去了一个林间藏起来。 她先是查看了自己的仓库,见粮食水罐衣物整整齐齐都堆放在里面心里格外有底气,再一看余额心头一梗。 上次说要给她找几个点数多的人物也没了动静。心里迎风流泪,果然穷的还是她。 系统:“…” “你不要急,等主线任务再次刷新,一系列支线任务就能开启了。” “好…打开幸运转盘。” 虚拟屏幕上出现一个七彩的幸运转盘,仔细去看每一个色彩板块都能发现里面浩瀚无垠,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事物一一闪现。 葱白的手指虚虚拨动转盘,七彩的光芒旋转出刺目的霞光,随着转盘停下,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黄色礼盒缓缓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永久性使用道具:切叶蜂】 [切叶蜂:不要害怕,它只是名字可怕了点,其实是个可爱的小萌物。记住哦,切叶蜂喜欢蜜丸喜欢主人,惹怒主人的人会被愤怒的切叶蜂割掉耳朵。它最喜欢探听八卦了,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不要着急,可能是什么有趣的八卦吸引它了。] “…”合着眼前这个绿豆大小的黄色蜜蜂还是个又蠢萌又凶残的货? 割掉人的耳朵?就这还没她指甲盖大?她一瞬间回想起那巴掌大的小青蛇沉默了。 系统出品的东西都是这个德行,看着貌不惊人,谁知道一发狂能生吞一栋楼。这个其貌不扬,浑身黄叽叽毛绒绒,一对迷你小翅膀的蜜蜂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被激活认主的切叶蜂兴奋地围着罗蔓打转,透明的小翅膀都快煽冒烟了,一直在她眼前打转。 罗蔓:“它在干嘛?” 系统:“有没有可能它是个工具,需要能量蜜丸?” “…”原来此蜜丸非彼蜜丸啊,在散落的礼盒周围有一瓶悬浮小瓷瓶。她打开一看,满满当当都是粉红色的糖丸,气味芬芳馥郁,味道清甜回甘。 罗蔓:“味道还不错哎,我还以为是什么能量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是糖丸啊,这个吃起来口感不错,嘴巴里还香香的,这要是跟人啵啵那不把人迷死…” 切叶蜂哭晕了。 它转了这么多圈主人不喂它蜜丸就算了,还把它的口粮给吃了。 系统:“…”苟还是你苟,蜜蜂的口粮你都吃! 罗蔓咂嘴,又拿出一粒粉色蜜丸喂给小蜜蜂,这蜜蜂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刚吃饱蹭了蹭她的手指,扇动翅膀飞走了。 系统:“别看了,它就这德行,估计听八卦去了。” 罗蔓微眯着眼,打量着手里的瓷瓶,虚虚握住瓷瓶,蜜丸极小,粗略一看大概有五百多粒,按照小蜜蜂的饭量,一天喂一颗也能用一年多,有时候它还能自己在外面采花蜜,酿花丸,撑个两年绝不是问题。 前提是她没有偷吃,以上情况才成立。 系统:“你不会在觊觎小蜜蜂的口粮?” 她不怀好意地笑笑:“系统啊…我刚刚还在跟你抱怨这里天气冷的冻死人,可是这会我不但不冷,甚至还有点燥热,你说…是不是这蜜丸大补?这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甜,还滋补。” 要是冷了就吃一颗,区区寒气又有何惧! 系统简直没眼瞧她,“不止这些,切叶蜂所食用的能量蜜丸不但滋补还美容养颜,修复细胞再生…因为切叶蜂是半机械半生物制造品,只有这样高能量的蜜丸才能支撑它活动,所以你抽到它算是赚大发了。” 罗蔓满脑子只有美容养颜这四个大字,别的一概听不进去。 甚至在系统的劝阻之下,又吃了一颗,以至于她现在脸蛋红扑扑,双眸水润多情,身上还出了汗,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香妃转世,就连汗味都是香香的。 罗蔓:“系统,我怀疑你这蜜丸不正经…” “这玩意能多吃吗?这是人家切叶蜂的口粮,你还一下子吃两颗,合着我刚刚说的半机械半生物制品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了,你根本消化不了,所以只能通过汗液排出来!” 她被气急败坏的系统拎着耳朵骂了一路,也笑眯眯的丝毫不生气,心里还在暗搓搓地想,要是它知道自己打算将这罐子蜜丸昧下,估计还要气的跳脚呢。 “…”谢谢,它已经知道了。 可是真的不怪她啊,只遗憾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早点抽出来!若是早点抽出来,那时候给病患们一人吃一颗,就是垂死病中也能站起来跳一段舞。 系统:… 真不会,这是蜜丸,不是妖丸! 听听介绍,这可是美容养颜圣物!若是拿出去卖给贵妇们,一颗她定价三十两银子不过分?毕竟这可是切叶蜂吃的东西,是星际高科技!吃完香喷喷甜蜜蜜,整个人就很珠宝开光了一样,又美又媚,还能维持一整个月。一个月后不香了,但是开光效果还保存着,皮肤细腻光滑有弹性,整个人年轻好几岁。 不是她吹,这东西拿出去真的能引来腥风血雨! “统统…我想要复制一瓶!” “诚惠两百复制点数!” 罗蔓:“对不起,打扰了。” 罗蔓回到山洞的时候特意离泥炉远远的,觉得那火焰炽热,她现在已经很热了,连陈阿婆递过来的茶水都觉得太烫。 陈阿婆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不是最畏冷?如今怎么一点也不怕了?看着小脸红润有光泽,还拿手扇风。 该不会出去一趟入了邪祟?冷热不知了。 陈阿婆走过去,冰凉粗糙的手心刚一触碰她的额头,惊骇道:“蔓丫头,你这是发热了?” 罗蔓正想着还怎么把蜜丸分给他们一人一粒,这样老人孩子不畏惧寒冷也不会被冻得抖抖索索,谁知道阿婆冰凉的手碰到额头,冰得她一激灵。 她讪笑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发热,你看我脸色像是病人的样子吗?” 陈阿婆仔仔细细盯着她看,除了发现这丫头好像更美了,还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她不解道:“既然不是发热,这么冷的天不在泥炉边取暖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阿婆,我现在不冷,刚刚出去跑了一圈,浑身发热,冷就是因为一直坐着不动,才会越来越冷,人要是走动起来不一会就暖和了。” 陈策道:“这倒是真的,大夫都说人要多动,气血才会足,习武之人大多不惧寒冷。” 罗蔓深以为然,越是怕冷就会越来越冷。 陈阿婆打消疑虑,开始忙活午饭的事,罗蔓现在浑身躁动,根本静不下来,她一贯爱躲懒,现在也跟在阿婆身后忙来忙去。 嫌弃烧热水淘米洗菜太麻烦,她直接用冷水洗,看的几个孩子目瞪口呆,闹着要出去散步。 罗蔓心想,你们跟我可不一样,我这是吃了两颗蜜丸,有力气没处使,你们都是嫩生生的花骨朵,哪里经受得起寒风吹打。 四娃不信邪,刚一探出头,就缩着脖子坐回泥炉旁,像受惊的小鸟一动不动。 五娃咧着嘴嘲笑,陈莺也捂着嘴笑。 等吃完饭,孩子们昏昏欲睡,她鬼鬼祟祟地挪过去说要哄孩子,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任由孩子们玩累了自己睡自己的,哪里肯哄。 陈阿婆和陈策也不疑有他,老木匠更是不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相处几日,这个罗蔓总能让他刮目相看,每当他以为她自我奉献一心为孩子的长姐,她就躺在铺着厚被子的草席上指挥几个孩子给她拿吃拿喝,一点也没有个长姐的派头,倒是跟地主家的老爷如出一辙。 罗蔓见几个孩子睡的迷迷糊糊,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像一只只粉红色小猪,可爱的很。她拿出瓷瓶给孩子们一人喂了一颗蜜丸,刚一进嘴巴里,小家伙们就知道这是好东西,砸着嘴将蜜丸吞进肚子里。 几个孩子睡醒之后,小手小脸都红扑扑的,再也不像是霜打的茄子,只能缩在泥炉边,他们兴奋地在山洞里跑来跑去,罗蔓被他们吵的没办法,打发他们出去找陆兴学和陆家名玩。 陈阿婆和陈策大为不解,这不过就是午睡一个时辰,怎么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罗蔓笑笑当作不知情。 夜晚,她又如法炮制,给陈阿婆和罗孝彦也喂了一颗,第二日陈阿婆醒来时还直呼这是逃荒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心情极好。在吃饭时,陈莺指出阿婆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她的好心情达到巅峰。 “我家莺儿就是嘴甜,不像有些人,老娘生你养你,没一天让我省心的,自打你出去跑商,我日日担惊受怕,唯恐你有个万一又没有为陈家留下一点血脉,如今可好,咱们家有了莺儿,你就是想上天我都不带搭理你的。” 陈策无奈道:“娘,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干啥,净让几个孩子看笑话。” 罗蔓姐弟几个小耳朵竖的直愣愣的,一边扒饭一双眼睛也不闲着,盯着陈阿婆和陈叔看。 陈阿婆瞪着他:“看笑话怎么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不能知道的,你若是早早娶妻生子他们就是想看也没处看,我也不用翻来覆去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了。” 陈策摇摇头,懒得再说什么,他老娘就是这个脾气,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总是爱拿他不成亲的事说嘴。 也是他不孝顺,若是早早成亲,她娘也不用忍受那么多非议。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罗蔓笑着打哈哈:“阿婆啊,你是不是见自己年轻漂亮了,就不大想认陈叔当儿子了?毕竟好看的妇人有这么大的儿子,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陈阿婆笑的牙不见眼,直骂她是个促狭鬼。 老木匠:“…”这丫头的道行可真高啊。 陈策笑的更无奈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爱八卦的蜜蜂 天气放晴,一轮红日挂东方。此间已经到了十二月,江南的十二月也展现出冬日的凛冽。 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冷气,这里的寒冷和豫州的冷极为不同,豫州地处中原,四季分明,那里的冬日干燥,一见风就冻得人耳朵鼻子都发疼,但是只要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觉得多冷;然而徐州的冷是无孔不入的,哪怕穿上厚厚的棉衣,也让人情不自禁怀疑这棉衣是不是潮湿阴冷,穿的不是衣服,而是浸透冷水的棉布。 罗蔓穿着紫色棉衣瑟瑟发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坐在泥炉边,她的左边是四娃五娃,右边是陈莺,一家子大大小小围着泥炉手捧热水,边取暖边话家常。 四娃坐的脚麻,跺了跺脚后嘟囔了一句冷死了,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罗蔓冷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冻住了,除了捧着碗的手指里有点热气,身体的其他地方都没了知觉。 陈叔抱着六娃揉着他的小手替他取暖,闻言也说着这里的冬日比豫州暴风雪还要软刀子磨人。 六娃软糯糯地问什么是软刀子,陈阿婆笑着道:“六娃你想想,豫州大雪封山,积雪都能把你埋了,可是那种冷要么冻死,要么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熬过去,可是这里的冷啊,冻死是不会冻死,但也绝不让你好过。” 六娃似懂非懂,见大家都露出心有戚戚的神色也不再问,躲在陈叔怀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 五娃深以为然:“可能和两地的气候有关,豫州干旱,赤地千里,这里却极少受到影响,陆夫子曾经说过这里水域众多,难免会让人觉得水汽无孔不入。” 罗蔓在脑海里call系统,“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冷?” 系统:“这里可能是因为和豫州接壤,受到那里冷空气的影响,再加上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自然会格外冷些,等你们到达扬州就会觉得没什么了。” “好…自从捉鱼之后又过去两三日,也不知道陆盛和村长到底在想什么,到现在也不走,这山洞再住下去我都快成野人了,洗澡就算了,洗头发还那么艰难,唉…”她抓了抓有些油腻的头发,甚是苦恼。 系统:“他们有他们的考量…要不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抽个奖?上次的主线任务都完成了,你还没有抽奖呢。” 这事罗蔓还真的忘了,上次复制三百四十六尾鱼之后主线任务复制数量达到一千就算完成了,当时忙着拿回亡母的遗物将抽奖的事都忘了。 她心里来了兴趣,借口去小山洞看看张扬兄弟后就离开泥炉,去了一个林间藏起来。 她先是查看了自己的仓库,见粮食水罐衣物整整齐齐都堆放在里面心里格外有底气,再一看余额心头一梗。 上次说要给她找几个点数多的人物也没了动静。心里迎风流泪,果然穷的还是她。 系统:“…” “你不要急,等主线任务再次刷新,一系列支线任务就能开启了。” “好…打开幸运转盘。” 虚拟屏幕上出现一个七彩的幸运转盘,仔细去看每一个色彩板块都能发现里面浩瀚无垠,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事物一一闪现。 葱白的手指虚虚拨动转盘,七彩的光芒旋转出刺目的霞光,随着转盘停下,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黄色礼盒缓缓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永久性使用道具:切叶蜂】 [切叶蜂:不要害怕,它只是名字可怕了点,其实是个可爱的小萌物。记住哦,切叶蜂喜欢蜜丸喜欢主人,惹怒主人的人会被愤怒的切叶蜂割掉耳朵。它最喜欢探听八卦了,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不要着急,可能是什么有趣的八卦吸引它了。] “…”合着眼前这个绿豆大小的黄色蜜蜂还是个又蠢萌又凶残的货? 割掉人的耳朵?就这还没她指甲盖大?她一瞬间回想起那巴掌大的小青蛇沉默了。 系统出品的东西都是这个德行,看着貌不惊人,谁知道一发狂能生吞一栋楼。这个其貌不扬,浑身黄叽叽毛绒绒,一对迷你小翅膀的蜜蜂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被激活认主的切叶蜂兴奋地围着罗蔓打转,透明的小翅膀都快煽冒烟了,一直在她眼前打转。 罗蔓:“它在干嘛?” 系统:“有没有可能它是个工具,需要能量蜜丸?” “…”原来此蜜丸非彼蜜丸啊,在散落的礼盒周围有一瓶悬浮小瓷瓶。她打开一看,满满当当都是粉红色的糖丸,气味芬芳馥郁,味道清甜回甘。 罗蔓:“味道还不错哎,我还以为是什么能量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是糖丸啊,这个吃起来口感不错,嘴巴里还香香的,这要是跟人啵啵那不把人迷死…” 切叶蜂哭晕了。 它转了这么多圈主人不喂它蜜丸就算了,还把它的口粮给吃了。 系统:“…”苟还是你苟,蜜蜂的口粮你都吃! 罗蔓咂嘴,又拿出一粒粉色蜜丸喂给小蜜蜂,这蜜蜂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刚吃饱蹭了蹭她的手指,扇动翅膀飞走了。 系统:“别看了,它就这德行,估计听八卦去了。” 罗蔓微眯着眼,打量着手里的瓷瓶,虚虚握住瓷瓶,蜜丸极小,粗略一看大概有五百多粒,按照小蜜蜂的饭量,一天喂一颗也能用一年多,有时候它还能自己在外面采花蜜,酿花丸,撑个两年绝不是问题。 前提是她没有偷吃,以上情况才成立。 系统:“你不会在觊觎小蜜蜂的口粮?” 她不怀好意地笑笑:“系统啊…我刚刚还在跟你抱怨这里天气冷的冻死人,可是这会我不但不冷,甚至还有点燥热,你说…是不是这蜜丸大补?这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甜,还滋补。” 要是冷了就吃一颗,区区寒气又有何惧! 系统简直没眼瞧她,“不止这些,切叶蜂所食用的能量蜜丸不但滋补还美容养颜,修复细胞再生…因为切叶蜂是半机械半生物制造品,只有这样高能量的蜜丸才能支撑它活动,所以你抽到它算是赚大发了。” 罗蔓满脑子只有美容养颜这四个大字,别的一概听不进去。 甚至在系统的劝阻之下,又吃了一颗,以至于她现在脸蛋红扑扑,双眸水润多情,身上还出了汗,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香妃转世,就连汗味都是香香的。 罗蔓:“系统,我怀疑你这蜜丸不正经…” “这玩意能多吃吗?这是人家切叶蜂的口粮,你还一下子吃两颗,合着我刚刚说的半机械半生物制品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了,你根本消化不了,所以只能通过汗液排出来!” 她被气急败坏的系统拎着耳朵骂了一路,也笑眯眯的丝毫不生气,心里还在暗搓搓地想,要是它知道自己打算将这罐子蜜丸昧下,估计还要气的跳脚呢。 “…”谢谢,它已经知道了。 可是真的不怪她啊,只遗憾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早点抽出来!若是早点抽出来,那时候给病患们一人吃一颗,就是垂死病中也能站起来跳一段舞。 系统:… 真不会,这是蜜丸,不是妖丸! 听听介绍,这可是美容养颜圣物!若是拿出去卖给贵妇们,一颗她定价三十两银子不过分?毕竟这可是切叶蜂吃的东西,是星际高科技!吃完香喷喷甜蜜蜜,整个人就很珠宝开光了一样,又美又媚,还能维持一整个月。一个月后不香了,但是开光效果还保存着,皮肤细腻光滑有弹性,整个人年轻好几岁。 不是她吹,这东西拿出去真的能引来腥风血雨! “统统…我想要复制一瓶!” “诚惠两百复制点数!” 罗蔓:“对不起,打扰了。” 罗蔓回到山洞的时候特意离泥炉远远的,觉得那火焰炽热,她现在已经很热了,连陈阿婆递过来的茶水都觉得太烫。 陈阿婆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不是最畏冷?如今怎么一点也不怕了?看着小脸红润有光泽,还拿手扇风。 该不会出去一趟入了邪祟?冷热不知了。 陈阿婆走过去,冰凉粗糙的手心刚一触碰她的额头,惊骇道:“蔓丫头,你这是发热了?” 罗蔓正想着还怎么把蜜丸分给他们一人一粒,这样老人孩子不畏惧寒冷也不会被冻得抖抖索索,谁知道阿婆冰凉的手碰到额头,冰得她一激灵。 她讪笑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发热,你看我脸色像是病人的样子吗?” 陈阿婆仔仔细细盯着她看,除了发现这丫头好像更美了,还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她不解道:“既然不是发热,这么冷的天不在泥炉边取暖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阿婆,我现在不冷,刚刚出去跑了一圈,浑身发热,冷就是因为一直坐着不动,才会越来越冷,人要是走动起来不一会就暖和了。” 陈策道:“这倒是真的,大夫都说人要多动,气血才会足,习武之人大多不惧寒冷。” 罗蔓深以为然,越是怕冷就会越来越冷。 陈阿婆打消疑虑,开始忙活午饭的事,罗蔓现在浑身躁动,根本静不下来,她一贯爱躲懒,现在也跟在阿婆身后忙来忙去。 嫌弃烧热水淘米洗菜太麻烦,她直接用冷水洗,看的几个孩子目瞪口呆,闹着要出去散步。 罗蔓心想,你们跟我可不一样,我这是吃了两颗蜜丸,有力气没处使,你们都是嫩生生的花骨朵,哪里经受得起寒风吹打。 四娃不信邪,刚一探出头,就缩着脖子坐回泥炉旁,像受惊的小鸟一动不动。 五娃咧着嘴嘲笑,陈莺也捂着嘴笑。 等吃完饭,孩子们昏昏欲睡,她鬼鬼祟祟地挪过去说要哄孩子,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任由孩子们玩累了自己睡自己的,哪里肯哄。 陈阿婆和陈策也不疑有他,老木匠更是不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相处几日,这个罗蔓总能让他刮目相看,每当他以为她自我奉献一心为孩子的长姐,她就躺在铺着厚被子的草席上指挥几个孩子给她拿吃拿喝,一点也没有个长姐的派头,倒是跟地主家的老爷如出一辙。 罗蔓见几个孩子睡的迷迷糊糊,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像一只只粉红色小猪,可爱的很。她拿出瓷瓶给孩子们一人喂了一颗蜜丸,刚一进嘴巴里,小家伙们就知道这是好东西,砸着嘴将蜜丸吞进肚子里。 几个孩子睡醒之后,小手小脸都红扑扑的,再也不像是霜打的茄子,只能缩在泥炉边,他们兴奋地在山洞里跑来跑去,罗蔓被他们吵的没办法,打发他们出去找陆兴学和陆家名玩。 陈阿婆和陈策大为不解,这不过就是午睡一个时辰,怎么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罗蔓笑笑当作不知情。 夜晚,她又如法炮制,给陈阿婆和罗孝彦也喂了一颗,第二日陈阿婆醒来时还直呼这是逃荒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心情极好。在吃饭时,陈莺指出阿婆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她的好心情达到巅峰。 “我家莺儿就是嘴甜,不像有些人,老娘生你养你,没一天让我省心的,自打你出去跑商,我日日担惊受怕,唯恐你有个万一又没有为陈家留下一点血脉,如今可好,咱们家有了莺儿,你就是想上天我都不带搭理你的。” 陈策无奈道:“娘,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干啥,净让几个孩子看笑话。” 罗蔓姐弟几个小耳朵竖的直愣愣的,一边扒饭一双眼睛也不闲着,盯着陈阿婆和陈叔看。 陈阿婆瞪着他:“看笑话怎么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不能知道的,你若是早早娶妻生子他们就是想看也没处看,我也不用翻来覆去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了。” 陈策摇摇头,懒得再说什么,他老娘就是这个脾气,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总是爱拿他不成亲的事说嘴。 也是他不孝顺,若是早早成亲,她娘也不用忍受那么多非议。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罗蔓笑着打哈哈:“阿婆啊,你是不是见自己年轻漂亮了,就不大想认陈叔当儿子了?毕竟好看的妇人有这么大的儿子,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陈阿婆笑的牙不见眼,直骂她是个促狭鬼。 老木匠:“…”这丫头的道行可真高啊。 陈策笑的更无奈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拉郎配 消失一天的切叶蜂回来了。 她先是喂了小蜜蜂一枚蜜丸,吃饱喝足的切叶蜂高兴之余又要往外跑,她眼疾手快拎着它的小翅膀提溜到眼前。 “吃完了就跑?你当我这是旅店呢,小没良心的,不是打听了八卦吗?给你主人我也说说,到底是什么趣事让你乐不思蜀。” 小蜜蜂被扼住命运的咽喉,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鬼知道她怎么从它那小如尘埃的眼睛里读出让她放开翅膀的意思。 刚一松手,切叶蜂就飞到她耳边,停在鬓角的发丝上,黄黄的一个小点,像是花朵的蕊。 一阵音波传到脑子里,系统在一旁翻译。 对,星际用语,她听不懂。 “陆兴学每日学到很晚,他娘跟他爹说陆兴学一定能考上秀才,日后成为举人老爷。” 怪不得魏氏见谁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原本就是爽朗大气的性子,如今就更豪放了,前日怕她因为罗大伯一家的事心里难受,还特意带了自己做的鱼干宽慰她。 “老村长背地里夸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女娃。” 合着冷血无情也是褒义词? “陆盛嘱咐齐环要看好大齐氏,以防生出麻烦。” 这点她就不知道了,她跟大齐氏之间也无非就是她包庇伤了齐永富的张扬兄弟,可是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当时矛盾是如何激化的她也打听过了,张扬兄弟是要负责任,但是大齐氏也绝不无辜。 小蜜蜂还在喋喋不休。 “罗大和罗吴氏在冷战,罗吴氏说当初的事情都是在他的放纵下才会发生,骂他没资格怪罪她,罗康很生气,他打了姜氏,金宝和银宝吓的一动不动,罗安伤心落泪。” … 这算是给当日的事画下一个句号。 罗蔓摆了摆手让小蜜蜂该干嘛就干嘛,小蜜蜂飞走后,罗蔓问系统:“我这么对罗安真的好吗?” 系统在数据库里搜索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总觉得面无表情的宿主有些忧伤。“那是罗安的亲人,无论怎么做她都会受到伤害,你明明有更毒辣的方式可以惩罚他们,不正是因为考虑到罗安才轻拿轻放?让他们颜面尽失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她苦笑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伪善,鱼和熊掌都想要,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感慨道:“这一家子唯一的良善之人就是罗安,对原身姐弟最好的也是她,只是这些好经此一事就要被我断送了。” “她不会怪你的。” “但愿如此。” 罗安这几天过得确实不舒坦,虽然对罗蔓有些怨怼,但是没过一天就自己开解好了。 眼前的家人满腹牢骚,一双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瞪着彼此。 阿娘说自己无辜,说自己辛苦,恨爹爹明明已经是享福的那一个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一个妇人身上;阿爹怪罪她狠毒刻薄,不该薄待弟弟的孩儿,他以为她心里有杆秤,谁知道她表里如一。 要罗安说,他们这一家子都不无辜,不说婶婶嫁妆的事,就是逃荒最开始,也是他们先抛弃罗蔓的,还害得她差点身死,以前做的一桩桩事没抖出去还好,如今东窗事发,大家都开始推诿,谁也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造成这样。 罗安开始担任起家里的主心骨,原本不侍一物的双手日日围着泥炉打转,大嫂被大哥打了一顿,脸上身上都是瘀青,有些神情恍惚,金宝被宠坏了,只知道哭,银宝倒是懂事些,知道过来帮她。 直到这天她收到张大娘子送来的鱼,她拎着有五斤重的大鱼,怔愣在原地。 张大娘笑着说:“你可别怪我多事,这鱼是个陌生小姑娘送来的,说是要送给你。” “陌生小姑娘?” “可不是,我刚一出山洞,准备打水回来,就见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抱着鱼藏在山洞外,见我出来了,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可把我给吓一跳…她拜托我将鱼送给你,说是有人托她送的。”张大娘啧啧称奇,当时她还以为这鱼是送给她的,没想到白高兴一场,不过罗安这丫头和她那狠心的爹娘不一样,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瞧瞧才两日白如葱根的小手都粗糙不少,别人家都换了鱼吃,只有他们家因为得罪了罗蔓,别说鱼了,就连个囫囵的汤饼都吃不上。村里人也都开始疏远他们,生怕因为他们也被罗蔓那帮子流民记恨上,以后再有什么好事都轮不到。 她张大娘不一样,不是那等子怕事的人,她心肠好,最乐于助人。 见罗安拎着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探着头悄声道:“那小丫头我看着眼生不像是咱们村子里的孩子,我还特意等在原地见她转身去了陆盛在的山洞。”一双眼略带戏谑打趣。 陆盛啊,听说是个读书人,那身量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还是那帮流民的领头人,听说还是罗蔓姐弟几个的夫子。 张大娘咂摸着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她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听别人这些家长里短。 罗安秀眉微蹙,一张脸白里透红,美如云霞。 她倒不是自作多情认为这是陆盛送给她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她也只见过一次,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还给她送鱼。 她只是觉得好笑,怪不得张大娘会帮这个忙,是她自己误会了,以为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私情,想来打探消息。 她连忙解释道:“好婶娘,你可别乱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若是让人知道,我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郎,怎么思想这么顽固不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又在逃荒的路上遇见合适的,可不是要抓住?不然你还真要等你娘反应过来,将你随便发嫁了。若是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到时候有你哭的,那陆盛有什么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学问家世哪一个都不差。若是有人说什么风凉话,你也不要听,那些小女娃长得不如你,是羡慕嫉妒你,让她们说两句也无妨。”张大娘不乐意了,她怎么看陆盛和罗安都是郎才女貌,年纪也正合适,一个弱冠之年,一个及笄之龄,男的俊朗女的娇俏,看的她心里的媒婆之魂熊熊燃烧,她可不允许罗安这么贬低自己,她贬低自己可以,但是不能质疑她见过无数八卦的眼睛。 罗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陆盛怎么不好,他哪哪都好,只是他们压根不认识啊,仅仅凭着猜测张大娘都想到哪里去了。 罗安忍不住纳闷,这张大娘最近怎么这么喜欢跟人保媒,是日子太过无聊了? “大娘,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喜欢我才看我哪哪都好,但是人家就未必是这样想的了。咱们村子里适龄女子不说多,可也不少,我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像春花姐姐就明丽大气,菊霜妹妹清冷可爱,哪一个都比我美丽,我无才无德,跟他并不匹配。再说大娘虽见那小女孩进了陆盛的山洞,可仔细想一想也不一定是陆盛送的,陆盛是什么人,他可是带领着一两百的流民能够安全到达南安郡的,他是读书人,必能想办法让大家平安入城,我…不过是个拖累。” 她其实早就认命了,无论嫁给谁都一样。 罗安柔柔一笑,丝毫不怪罪张大娘刚才胡言乱语。 张大娘心里还是不赞同,但是说亲这回事两相愿意才行,只她一个人热的火烧屁股也没用。 罗安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山洞好像还住着一个十五岁少年,长得也好看。 张大娘:“罗安,大娘跟你说句心里话,那齐环你可不能喜欢,他虽然年纪跟你差不多,长得白白嫩嫩,就跟竹林里的嫩笋头,看着喜人,但是他有个疯娘,你嫁过去可太受罪了,还有男人年纪大了才会疼人,你可想清楚了。” “…”罗安一向好脾气也被张大娘这无厘头的话整无语了,她只是安静地笑,这次并没有接话。 她也算看明白了,这张大娘竟然还是个爱好颜色的,喜欢跟长相好的少男少女拉郎配,也不管人家是怎么想的,她自己想的开心就行。 这样看刚刚跟她解释一番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罗安也不再管她的碎碎念,拎着鱼回山洞里边。 金宝看见这么大一条鱼高兴的直蹦跶,“小姑姑,你从哪里换来的鱼?太好了,我们今晚可以吃鱼肉啦!” 金宝这一嗓子让精神恍惚的姜氏直接落泪,罗吴氏也顾不得冷战,盯着鱼双眼放光,五斤重的鲤鱼,吃一半留一半,再煮点别的全家都能吃饱肚子。 罗吴氏:“这鱼你哪里来的?” 她更想问的是,这是不是罗蔓送过来的,可是又想罗蔓恨她入骨,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罗安没有将张大娘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只说这是她用私房给小女孩换的。 罗吴氏觉得这个说辞可信,也就没有再打听,喊着姜氏高高兴兴做饭去了。 罗安这会得了空闲,靠在山壁上低眉敛目,思索着这鱼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她可不认识什么小女孩,也不相信有哪个男子愿意将珍贵的食物送给她,指不定其中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银宝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姑,你看起来不开心?是因为私房钱都花完了吗?我悄悄告诉你我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还在呢,一会我找来都拿给你。” “小姑,你真好…因为鱼全家都闹了两天,如今又因为一条鱼又和好如初了。”银宝屈膝托腮,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罗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小姑知道你有压岁钱了,你自己攒着,小姑不要你的钱。” “不是为了钱…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奶奶和爷爷,阿爹和阿娘都不吵架了,这样不好吗?” 罗安语塞,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当然好了,小姑只是想起别的事情,所以有些想不通罢了。” 银宝悄悄道:“是因为阿蔓姑姑吗?我听说那天她可神气了,一点都不像以前哭哭啼啼的样子。” 其实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的阿蔓姑姑很温柔,但是脾气又倔强,总是让奶奶生气,他其实还挺喜欢她的。 “阿蔓…我以前知道她不容易,没想到阿娘和嫂嫂竟然还拿婶婶的嫁妆,我若是早知道…”罗安有些颓丧,就是早知道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又怎么帮助阿蔓呢,她对不起小婶婶。 银宝觉得大人心里真是复杂,总是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为难自己。他叹了一口气,决定静静地陪在小姑身边。 罗蔓这天心情还算不错,解决了心里的愧疚又知道了陆盛决定明日就离开山洞,前往南安郡。 村长罗平知道后也决定跟着一起去,暂时不返乡了。虽然听说有朝廷的赈灾军会到豫州救济灾民,但是谁知道等他们回去会不会遇到流民军,还不如等局势稳定后再返乡也不迟。眼下就跟着陆盛一起想办法进去南安郡,只要进到城里,男人去码头做苦力,女人接点缝补浆洗的活日子也能过下去。 小山洞里的病人都痊愈了,罗蔓将张扬兄弟喊了回来,如今要离开,他们两个也能帮着收拾东西。 罗孝彦跟着老木匠这段时间没少在山上嚯嚯木头,山洞里除了烧火用的木柴外,还多了一堆木料,如今要离开老木匠和罗孝彦都舍不得将木料丢下,如何带走就成了个大问题。 最后两人决定再做一辆独轮推车,双轮推车难,独轮推车倒是还比较容易。 结果就是张扬兄弟非但没有给她帮上什么忙,还被老木匠指挥着干木工活,她只好跟在陈阿婆屁股后面收拾家用。 陈叔带着孩子们将马儿喂的饱饱的,又将马车需要修理的地方都修理了一遍。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拉郎配 消失一天的切叶蜂回来了。 她先是喂了小蜜蜂一枚蜜丸,吃饱喝足的切叶蜂高兴之余又要往外跑,她眼疾手快拎着它的小翅膀提溜到眼前。 “吃完了就跑?你当我这是旅店呢,小没良心的,不是打听了八卦吗?给你主人我也说说,到底是什么趣事让你乐不思蜀。” 小蜜蜂被扼住命运的咽喉,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鬼知道她怎么从它那小如尘埃的眼睛里读出让她放开翅膀的意思。 刚一松手,切叶蜂就飞到她耳边,停在鬓角的发丝上,黄黄的一个小点,像是花朵的蕊。 一阵音波传到脑子里,系统在一旁翻译。 对,星际用语,她听不懂。 “陆兴学每日学到很晚,他娘跟他爹说陆兴学一定能考上秀才,日后成为举人老爷。” 怪不得魏氏见谁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原本就是爽朗大气的性子,如今就更豪放了,前日怕她因为罗大伯一家的事心里难受,还特意带了自己做的鱼干宽慰她。 “老村长背地里夸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女娃。” 合着冷血无情也是褒义词? “陆盛嘱咐齐环要看好大齐氏,以防生出麻烦。” 这点她就不知道了,她跟大齐氏之间也无非就是她包庇伤了齐永富的张扬兄弟,可是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当时矛盾是如何激化的她也打听过了,张扬兄弟是要负责任,但是大齐氏也绝不无辜。 小蜜蜂还在喋喋不休。 “罗大和罗吴氏在冷战,罗吴氏说当初的事情都是在他的放纵下才会发生,骂他没资格怪罪她,罗康很生气,他打了姜氏,金宝和银宝吓的一动不动,罗安伤心落泪。” … 这算是给当日的事画下一个句号。 罗蔓摆了摆手让小蜜蜂该干嘛就干嘛,小蜜蜂飞走后,罗蔓问系统:“我这么对罗安真的好吗?” 系统在数据库里搜索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总觉得面无表情的宿主有些忧伤。“那是罗安的亲人,无论怎么做她都会受到伤害,你明明有更毒辣的方式可以惩罚他们,不正是因为考虑到罗安才轻拿轻放?让他们颜面尽失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她苦笑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伪善,鱼和熊掌都想要,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感慨道:“这一家子唯一的良善之人就是罗安,对原身姐弟最好的也是她,只是这些好经此一事就要被我断送了。” “她不会怪你的。” “但愿如此。” 罗安这几天过得确实不舒坦,虽然对罗蔓有些怨怼,但是没过一天就自己开解好了。 眼前的家人满腹牢骚,一双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瞪着彼此。 阿娘说自己无辜,说自己辛苦,恨爹爹明明已经是享福的那一个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一个妇人身上;阿爹怪罪她狠毒刻薄,不该薄待弟弟的孩儿,他以为她心里有杆秤,谁知道她表里如一。 要罗安说,他们这一家子都不无辜,不说婶婶嫁妆的事,就是逃荒最开始,也是他们先抛弃罗蔓的,还害得她差点身死,以前做的一桩桩事没抖出去还好,如今东窗事发,大家都开始推诿,谁也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造成这样。 罗安开始担任起家里的主心骨,原本不侍一物的双手日日围着泥炉打转,大嫂被大哥打了一顿,脸上身上都是瘀青,有些神情恍惚,金宝被宠坏了,只知道哭,银宝倒是懂事些,知道过来帮她。 直到这天她收到张大娘子送来的鱼,她拎着有五斤重的大鱼,怔愣在原地。 张大娘笑着说:“你可别怪我多事,这鱼是个陌生小姑娘送来的,说是要送给你。” “陌生小姑娘?” “可不是,我刚一出山洞,准备打水回来,就见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抱着鱼藏在山洞外,见我出来了,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可把我给吓一跳…她拜托我将鱼送给你,说是有人托她送的。”张大娘啧啧称奇,当时她还以为这鱼是送给她的,没想到白高兴一场,不过罗安这丫头和她那狠心的爹娘不一样,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瞧瞧才两日白如葱根的小手都粗糙不少,别人家都换了鱼吃,只有他们家因为得罪了罗蔓,别说鱼了,就连个囫囵的汤饼都吃不上。村里人也都开始疏远他们,生怕因为他们也被罗蔓那帮子流民记恨上,以后再有什么好事都轮不到。 她张大娘不一样,不是那等子怕事的人,她心肠好,最乐于助人。 见罗安拎着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探着头悄声道:“那小丫头我看着眼生不像是咱们村子里的孩子,我还特意等在原地见她转身去了陆盛在的山洞。”一双眼略带戏谑打趣。 陆盛啊,听说是个读书人,那身量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还是那帮流民的领头人,听说还是罗蔓姐弟几个的夫子。 张大娘咂摸着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她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打听别人这些家长里短。 罗安秀眉微蹙,一张脸白里透红,美如云霞。 她倒不是自作多情认为这是陆盛送给她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她也只见过一次,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还给她送鱼。 她只是觉得好笑,怪不得张大娘会帮这个忙,是她自己误会了,以为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私情,想来打探消息。 她连忙解释道:“好婶娘,你可别乱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若是让人知道,我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郎,怎么思想这么顽固不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又在逃荒的路上遇见合适的,可不是要抓住?不然你还真要等你娘反应过来,将你随便发嫁了。若是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到时候有你哭的,那陆盛有什么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学问家世哪一个都不差。若是有人说什么风凉话,你也不要听,那些小女娃长得不如你,是羡慕嫉妒你,让她们说两句也无妨。”张大娘不乐意了,她怎么看陆盛和罗安都是郎才女貌,年纪也正合适,一个弱冠之年,一个及笄之龄,男的俊朗女的娇俏,看的她心里的媒婆之魂熊熊燃烧,她可不允许罗安这么贬低自己,她贬低自己可以,但是不能质疑她见过无数八卦的眼睛。 罗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陆盛怎么不好,他哪哪都好,只是他们压根不认识啊,仅仅凭着猜测张大娘都想到哪里去了。 罗安忍不住纳闷,这张大娘最近怎么这么喜欢跟人保媒,是日子太过无聊了? “大娘,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喜欢我才看我哪哪都好,但是人家就未必是这样想的了。咱们村子里适龄女子不说多,可也不少,我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像春花姐姐就明丽大气,菊霜妹妹清冷可爱,哪一个都比我美丽,我无才无德,跟他并不匹配。再说大娘虽见那小女孩进了陆盛的山洞,可仔细想一想也不一定是陆盛送的,陆盛是什么人,他可是带领着一两百的流民能够安全到达南安郡的,他是读书人,必能想办法让大家平安入城,我…不过是个拖累。” 她其实早就认命了,无论嫁给谁都一样。 罗安柔柔一笑,丝毫不怪罪张大娘刚才胡言乱语。 张大娘心里还是不赞同,但是说亲这回事两相愿意才行,只她一个人热的火烧屁股也没用。 罗安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山洞好像还住着一个十五岁少年,长得也好看。 张大娘:“罗安,大娘跟你说句心里话,那齐环你可不能喜欢,他虽然年纪跟你差不多,长得白白嫩嫩,就跟竹林里的嫩笋头,看着喜人,但是他有个疯娘,你嫁过去可太受罪了,还有男人年纪大了才会疼人,你可想清楚了。” “…”罗安一向好脾气也被张大娘这无厘头的话整无语了,她只是安静地笑,这次并没有接话。 她也算看明白了,这张大娘竟然还是个爱好颜色的,喜欢跟长相好的少男少女拉郎配,也不管人家是怎么想的,她自己想的开心就行。 这样看刚刚跟她解释一番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罗安也不再管她的碎碎念,拎着鱼回山洞里边。 金宝看见这么大一条鱼高兴的直蹦跶,“小姑姑,你从哪里换来的鱼?太好了,我们今晚可以吃鱼肉啦!” 金宝这一嗓子让精神恍惚的姜氏直接落泪,罗吴氏也顾不得冷战,盯着鱼双眼放光,五斤重的鲤鱼,吃一半留一半,再煮点别的全家都能吃饱肚子。 罗吴氏:“这鱼你哪里来的?” 她更想问的是,这是不是罗蔓送过来的,可是又想罗蔓恨她入骨,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罗安没有将张大娘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只说这是她用私房给小女孩换的。 罗吴氏觉得这个说辞可信,也就没有再打听,喊着姜氏高高兴兴做饭去了。 罗安这会得了空闲,靠在山壁上低眉敛目,思索着这鱼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她可不认识什么小女孩,也不相信有哪个男子愿意将珍贵的食物送给她,指不定其中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银宝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姑,你看起来不开心?是因为私房钱都花完了吗?我悄悄告诉你我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还在呢,一会我找来都拿给你。” “小姑,你真好…因为鱼全家都闹了两天,如今又因为一条鱼又和好如初了。”银宝屈膝托腮,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罗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小姑知道你有压岁钱了,你自己攒着,小姑不要你的钱。” “不是为了钱…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奶奶和爷爷,阿爹和阿娘都不吵架了,这样不好吗?” 罗安语塞,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当然好了,小姑只是想起别的事情,所以有些想不通罢了。” 银宝悄悄道:“是因为阿蔓姑姑吗?我听说那天她可神气了,一点都不像以前哭哭啼啼的样子。” 其实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的阿蔓姑姑很温柔,但是脾气又倔强,总是让奶奶生气,他其实还挺喜欢她的。 “阿蔓…我以前知道她不容易,没想到阿娘和嫂嫂竟然还拿婶婶的嫁妆,我若是早知道…”罗安有些颓丧,就是早知道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自己都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又怎么帮助阿蔓呢,她对不起小婶婶。 银宝觉得大人心里真是复杂,总是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为难自己。他叹了一口气,决定静静地陪在小姑身边。 罗蔓这天心情还算不错,解决了心里的愧疚又知道了陆盛决定明日就离开山洞,前往南安郡。 村长罗平知道后也决定跟着一起去,暂时不返乡了。虽然听说有朝廷的赈灾军会到豫州救济灾民,但是谁知道等他们回去会不会遇到流民军,还不如等局势稳定后再返乡也不迟。眼下就跟着陆盛一起想办法进去南安郡,只要进到城里,男人去码头做苦力,女人接点缝补浆洗的活日子也能过下去。 小山洞里的病人都痊愈了,罗蔓将张扬兄弟喊了回来,如今要离开,他们两个也能帮着收拾东西。 罗孝彦跟着老木匠这段时间没少在山上嚯嚯木头,山洞里除了烧火用的木柴外,还多了一堆木料,如今要离开老木匠和罗孝彦都舍不得将木料丢下,如何带走就成了个大问题。 最后两人决定再做一辆独轮推车,双轮推车难,独轮推车倒是还比较容易。 结果就是张扬兄弟非但没有给她帮上什么忙,还被老木匠指挥着干木工活,她只好跟在陈阿婆屁股后面收拾家用。 陈叔带着孩子们将马儿喂的饱饱的,又将马车需要修理的地方都修理了一遍。 第二百零章 田庆娥心事 她通过未知万花筒看过了,未来几天没有大雨,可以安心赶路。就算有零星的雨点子落下来,也不会像那场泥流暴雨一样,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小命搭进去。 陆盛带领的流民将近两百人,和安村剩下的流民也有三百人,她趁着陈阿婆和陈叔装被褥的空档往外看了一眼,陆盛的马车已经停靠在山洞外,陆红荷皱着眉眼神里都是嫌弃,流民围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尤其罗大伯一家,在看到陈叔过去将马车拉过来时眼里的嫉恨藏都藏不住。 她嗤笑一下,觉得心里暗爽。很快乌泱泱一群流民聚集在山洞外面,一个个大声嚷嚷,又是整理行囊又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不休,不过大多数都是泾渭分明,陆盛带着的人和老村长带领的压根不往一块凑,不过有了上次换鱼的交情两边的关系还不是太僵硬。 她正环顾四周,陆兴学的母亲陆氏见了她一双细长的眼睛向上扬,挥着手打招呼。 罗蔓脸上也带着笑,冲她点头示意。 昨天魏氏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鱼片粥送过来,什么也没说扭身就走,不一会陆家名的母亲何氏也过来了,同样的端着鱼块,放下碗就走,生怕她拉着将东西退回去。 第一次她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大家是感谢她告诉他们消息,第二次她琢磨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陈阿婆将东西给几个孩子和老木匠分了,老木匠一边吃一边说手艺还差了点意思(比起陈阿婆的手艺),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阿婆翻了个白眼,之后笑着对她说这是知道明日就要离开,特意送东西过来想让你关照一下她们的儿子,他们一个是陆盛的弟子,一个是咱们家四娃的好朋友,这离南安郡还有几天,路途遥远小孩子走下来腿都要走坏,哪个当母亲的舍得,还不如撇下一点东西讨个人情,让他们的孩子蹭一段路。 四娃高兴道:“真是太好了,我和家名又能在一块玩了。” “你整日只想着玩,怎么不想想那么一辆马车怎么坐得下这么多孩子。”罗孝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四娃撇撇嘴没说话,自从来到这个山洞,他和家名都好久没在一块痛快的玩耍了,这里天气阴沉沉的,动不动就下雨,陆夫子人不在倒是布置的课业倒是一点也不少,他每次烦躁到恨不得再也不读了,可是摸着怀里的铜板很快就冷静下来,大姐说了挣小钱容易挣大钱难,为了以后挣大钱吃好喝好,这点苦他忍了。 五娃慢条斯理地将木碗放下,掏出怀里的一条帕子擦完嘴巴后道:“大姐二哥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车上坐着的,陆夫子不可能让陆兴学一直徒步,但是魏婶婶也不会不知好歹让他一直麻烦陆夫子,所以才会送东西过来,想在陆夫子那里坐一段路咱们这里坐一段。陆家名就更无所谓了,陆兴学不在的时候就让陆家名上车好了。” 罗蔓和罗孝彦默认了这个做法,四娃高兴的捂着嘴巴笑,还撞了一下五娃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 罗蔓站在山洞口想东想西,不知什么时候田庆娥溜了过来。 她身量高,最近不知道是遇见什么喜事,脸色都好了不少,原本总爱拿一双眼斜睨着看人,透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别人与之对又表现的畏畏缩缩,如今不但直视罗蔓的眼睛,浑身还洋溢着温柔和母性的光辉。 她微微挑眉,看了眼周围人多,就带着田庆娥往僻静的地方去。 两人边走边说,罗蔓打趣道:“田婶子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整个人都美了不止一倍。” 然后她就看见田庆娥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羞涩,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罗姑娘…你这话说的,我这半老徐娘哪里还称得上好看。” 罗蔓哑然失笑:“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早知道我可从来不骗人。田婶子最近气色是真的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将近?” 田庆娥见少女虽身量矮小,面容却精致美丽,一双眼里的洞悉和戏谑让她心思一动。 这件事憋在她心里许久了,倒不如说出来问一问她的意见。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被她摁下去了,她一个嫁了三任丈夫的女人跟一个小姑娘提这个做什么。 罗蔓:“田婶子既然有心事不妨跟我说说……当然你若是不信任我那就算了。” “罗姑娘你这是哪的话,我田庆娥虽然不怎么聪明可是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她也从来不辜负别人的信任。 田庆娥知道罗姑娘跟别人不一样,她的事情不说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但是罗姑娘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看不起的神色,言语上也从来没有鄙夷过她。 甚至还颇为信任她,这让一向被别人看不起的她格外感动。 想起这个,她才意识到自己过来是想告诉她鱼已经送过去了。 田庆娥:“你让送的鱼我送过去了,我嘱咐冬儿悄悄的给,没有人怀疑是你。你说你做个好事还做的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又怕你大伯那一家子缠着你?” 要她说罗姑娘还是心善,刚跟那边断绝关系,又不忍心巴巴给他们送吃的。 见罗蔓笑而不语,田庆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地说:“我也觉得那家子不是什么好人,给他们一点好脸色肯定会顺杆子往上爬。所以我没直接过去,不然我一去他们肯定知道我是陆盛这边的,再联想到你,那不就露馅儿了吗?我让冬儿躲在一边,没人认识冬儿,那丫头虽然实心眼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我就跟她说去找一个跟罗家关系好的妇人,拜托她将东西给你堂姐罗安,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你。” “送过去就好,这次多谢田婶子帮忙了,日后若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可随时过来找我。” 田庆娥一愣,看着罗蔓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眼神闪躲,对罗蔓道:“确实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冬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罗蔓心里有了猜想,问道:“冬儿不是你找的送鱼小丫头?她怎么了?” 第二百零章 田庆娥心事 她通过未知万花筒看过了,未来几天没有大雨,可以安心赶路。就算有零星的雨点子落下来,也不会像那场泥流暴雨一样,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小命搭进去。 陆盛带领的流民将近两百人,和安村剩下的流民也有三百人,她趁着陈阿婆和陈叔装被褥的空档往外看了一眼,陆盛的马车已经停靠在山洞外,陆红荷皱着眉眼神里都是嫌弃,流民围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尤其罗大伯一家,在看到陈叔过去将马车拉过来时眼里的嫉恨藏都藏不住。 她嗤笑一下,觉得心里暗爽。很快乌泱泱一群流民聚集在山洞外面,一个个大声嚷嚷,又是整理行囊又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不休,不过大多数都是泾渭分明,陆盛带着的人和老村长带领的压根不往一块凑,不过有了上次换鱼的交情两边的关系还不是太僵硬。 她正环顾四周,陆兴学的母亲陆氏见了她一双细长的眼睛向上扬,挥着手打招呼。 罗蔓脸上也带着笑,冲她点头示意。 昨天魏氏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鱼片粥送过来,什么也没说扭身就走,不一会陆家名的母亲何氏也过来了,同样的端着鱼块,放下碗就走,生怕她拉着将东西退回去。 第一次她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大家是感谢她告诉他们消息,第二次她琢磨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陈阿婆将东西给几个孩子和老木匠分了,老木匠一边吃一边说手艺还差了点意思(比起陈阿婆的手艺),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阿婆翻了个白眼,之后笑着对她说这是知道明日就要离开,特意送东西过来想让你关照一下她们的儿子,他们一个是陆盛的弟子,一个是咱们家四娃的好朋友,这离南安郡还有几天,路途遥远小孩子走下来腿都要走坏,哪个当母亲的舍得,还不如撇下一点东西讨个人情,让他们的孩子蹭一段路。 四娃高兴道:“真是太好了,我和家名又能在一块玩了。” “你整日只想着玩,怎么不想想那么一辆马车怎么坐得下这么多孩子。”罗孝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四娃撇撇嘴没说话,自从来到这个山洞,他和家名都好久没在一块痛快的玩耍了,这里天气阴沉沉的,动不动就下雨,陆夫子人不在倒是布置的课业倒是一点也不少,他每次烦躁到恨不得再也不读了,可是摸着怀里的铜板很快就冷静下来,大姐说了挣小钱容易挣大钱难,为了以后挣大钱吃好喝好,这点苦他忍了。 五娃慢条斯理地将木碗放下,掏出怀里的一条帕子擦完嘴巴后道:“大姐二哥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车上坐着的,陆夫子不可能让陆兴学一直徒步,但是魏婶婶也不会不知好歹让他一直麻烦陆夫子,所以才会送东西过来,想在陆夫子那里坐一段路咱们这里坐一段。陆家名就更无所谓了,陆兴学不在的时候就让陆家名上车好了。” 罗蔓和罗孝彦默认了这个做法,四娃高兴的捂着嘴巴笑,还撞了一下五娃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 罗蔓站在山洞口想东想西,不知什么时候田庆娥溜了过来。 她身量高,最近不知道是遇见什么喜事,脸色都好了不少,原本总爱拿一双眼斜睨着看人,透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别人与之对又表现的畏畏缩缩,如今不但直视罗蔓的眼睛,浑身还洋溢着温柔和母性的光辉。 她微微挑眉,看了眼周围人多,就带着田庆娥往僻静的地方去。 两人边走边说,罗蔓打趣道:“田婶子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整个人都美了不止一倍。” 然后她就看见田庆娥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羞涩,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罗姑娘…你这话说的,我这半老徐娘哪里还称得上好看。” 罗蔓哑然失笑:“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早知道我可从来不骗人。田婶子最近气色是真的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将近?” 田庆娥见少女虽身量矮小,面容却精致美丽,一双眼里的洞悉和戏谑让她心思一动。 这件事憋在她心里许久了,倒不如说出来问一问她的意见。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被她摁下去了,她一个嫁了三任丈夫的女人跟一个小姑娘提这个做什么。 罗蔓:“田婶子既然有心事不妨跟我说说……当然你若是不信任我那就算了。” “罗姑娘你这是哪的话,我田庆娥虽然不怎么聪明可是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她也从来不辜负别人的信任。 田庆娥知道罗姑娘跟别人不一样,她的事情不说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但是罗姑娘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看不起的神色,言语上也从来没有鄙夷过她。 甚至还颇为信任她,这让一向被别人看不起的她格外感动。 想起这个,她才意识到自己过来是想告诉她鱼已经送过去了。 田庆娥:“你让送的鱼我送过去了,我嘱咐冬儿悄悄的给,没有人怀疑是你。你说你做个好事还做的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又怕你大伯那一家子缠着你?” 要她说罗姑娘还是心善,刚跟那边断绝关系,又不忍心巴巴给他们送吃的。 见罗蔓笑而不语,田庆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地说:“我也觉得那家子不是什么好人,给他们一点好脸色肯定会顺杆子往上爬。所以我没直接过去,不然我一去他们肯定知道我是陆盛这边的,再联想到你,那不就露馅儿了吗?我让冬儿躲在一边,没人认识冬儿,那丫头虽然实心眼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我就跟她说去找一个跟罗家关系好的妇人,拜托她将东西给你堂姐罗安,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你。” “送过去就好,这次多谢田婶子帮忙了,日后若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可随时过来找我。” 田庆娥一愣,看着罗蔓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眼神闪躲,对罗蔓道:“确实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冬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罗蔓心里有了猜想,问道:“冬儿不是你找的送鱼小丫头?她怎么了?” 第二百零一章 可怜冬日无人问 田庆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罗姑娘,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我自幼丧母,跟着父亲一起长大,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命运就变得更加坎坷,不少人骂我克父克母克夫无子,从小我就见过太多的厌烦和白眼,苛责和嫌恶,那就是我的命,我能怎么办呢?…我及笄之后,村里并没有人向我家提亲,等了三年,我爹决定将我远远的嫁了,于是我就嫁给了我的第一任丈夫,他嗜酒如命,有一次跟朋友宿醉不归,酒楼里刚好有两个公子哥打架,别人都躲开了,只有他因为喝醉了躲避不及,被板凳和碎酒坛砸死了,我得了一大笔银子,也成了个寡妇,因为成亲无所出,我连守寡的资格都没有,于是我带着银子卷铺盖跑了。” “你的夫家没有追回银子吗?”罗蔓有些好奇,她将银子带走了,她婆家哪里肯愿意,算起来这可是他们儿子的赔偿金。 田庆娥嘲讽一笑:“他们不敢追也不敢留我,我可是不祥之人,克夫的,若是我不肯走…他们也会担心下一个会不会克死他们,何况我也不傻,没有将银子都带走。” 罗蔓没有再问,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他病死了,我带来的银子为了给他治病也花完了…很快荒年就来了,为了活下去我死皮赖脸跟着丰全,在别人嘲讽讥笑的目光中我依旧咬着牙给他倒夜香,我不是没有恨过,可是我一个妇人能做些什么?可是后来我看到那些嘲笑我倒夜香的人都饿死了,我就更不在意了,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这个人别看瘦,但是胃口大,饿怕了,总是觉得吃不饱心慌,刚来和安村还想着去你家偷东西吃…” 罗蔓笑着摇头,“那都是多久远的事了,都是被逼无奈,若是有原则谁又想偷呢?” 田庆娥连忙点头,道:“可不是咋地,我那都是被逼的,都怪那天杀的丰全!” 罗蔓挑挑眉,沉默不语。 “我嫁给丰全,按照陆公子的话,那是权宜之计,其实也算不得第三嫁。”说完她长久地停顿了,之后苦笑道:“算了,我也不自己骗自己了,大家都看见我和丰全拜过天地,怎么不算嫁呢。” 罗蔓眸光一闪,开解道:“那算哪门子拜天地?没有高堂亲朋,更没有洞房花烛,说白了那不过就是一场戏,田婶子你一向不把这些看在眼里,如今怎么还为难了,按我说那可不算第三次!” “当真不算?” “当真!” 田庆娥神秘地微笑,仿佛为解开一个心结。 她突然畅快笑起来,“你说的对,那就是一场戏,我是为了报复丰全才这么做的…可是…可是丰全他死了…” 丰全死了这事她知道,他若是还能好好活着,她都该怀疑陆盛真是忍者神龟转世,世界第一大善人了。 她们停在石头后面,旁边是一株双人合抱般粗壮的树,刚好遮住她们的身影,稍微伸头还是能看到流民收拾东西忙碌的身影。 罗蔓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死了才好呢,做下这么多恶事,若是还能好好活着才是没天理。” 田庆娥怅然道:“你说的对…他死了才是对的…可我已经克死了三个人了…也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天生就应该是孤家寡人,今生是来还债的,我不应该再去祸害别人了。” 罗蔓懂了,这绝对是有情况,她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命格克到自己的心上人,她还没修成正果就已经开始担忧了,估计是真的将人放在上心了。 她刚刚说要帮她的事也不是假话,毕竟田庆娥也帮了她的忙,古人忌讳的命格之说她是不信的,人若是真的一切都按照命格来走,那她的人生又是什么呢?前半生活在一个科技高速发达的地方,煤气中毒魂穿陌生王朝的十三岁小姑娘,除了无聊的作者谁也写不出这样的命格。 田庆娥喜悦红润的面颊染上愁苦的悲纹,原来一个人的心境和情绪真的可以影响外貌。 罗蔓想了想道:“田婶子,你说的命格克夫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信,我只知道当初你第一个丈夫死后若是没有带着银子卷铺盖逃跑,估计就要被那一家人磋磨死了,你又怎么会遇见第二任丈夫?又哪来的银子替他治病度过一段虽然绝望但又温暖的时光,若不是你性格坚毅不服输,遇到荒年像你这样的孤身妇人是什么下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自己拼搏的,如果真的有命运,那它也应该是偏爱你的,有人的终其一生没有勇气反抗,拥有华丽灿烂的开始却早早颓靡,可你现在不一样,你又遇到你的柳暗花明,所以千万不能被吓到,世人眼光终究狭隘,他们恐惧自己不知道的,嫉恨别人得到的,如果你真的被吓到了,错过你想要度过一生的人,那该是多么遗憾啊。” 田庆娥听完整个人呆呆的,原本被痛苦裹挟的大脑突然清朗,这样的说法她是第一次听到。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一边微笑一边流泪,意识到现在有些狼狈,她连忙将眼泪擦干,再次确认:“命运是偏爱我的吗?对吗?他们都是嫉恨我?我没有错是不是?” 罗蔓狠狠地点头,没错,当然没有错! 田庆娥心里豁然开朗,活了三十多年,她如今算是活明白了,她竟然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因为那诡异的命格克夫言论退缩。都怪她接二连三死了三任丈夫,她太害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如果他有万一,那冬儿该怎么办啊。 对了,田庆娥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她绕了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说下面的事。 冬儿,那个跟她一样可怜的孩子。 田庆娥拉着罗蔓迫不及待地讲起来。 那个叫冬儿的送鱼小丫头,她的爹爹就是她为自己寻觅的下一任丈夫。 第二百零一章 可怜冬日无人问 田庆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罗姑娘,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我自幼丧母,跟着父亲一起长大,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命运就变得更加坎坷,不少人骂我克父克母克夫无子,从小我就见过太多的厌烦和白眼,苛责和嫌恶,那就是我的命,我能怎么办呢?…我及笄之后,村里并没有人向我家提亲,等了三年,我爹决定将我远远的嫁了,于是我就嫁给了我的第一任丈夫,他嗜酒如命,有一次跟朋友宿醉不归,酒楼里刚好有两个公子哥打架,别人都躲开了,只有他因为喝醉了躲避不及,被板凳和碎酒坛砸死了,我得了一大笔银子,也成了个寡妇,因为成亲无所出,我连守寡的资格都没有,于是我带着银子卷铺盖跑了。” “你的夫家没有追回银子吗?”罗蔓有些好奇,她将银子带走了,她婆家哪里肯愿意,算起来这可是他们儿子的赔偿金。 田庆娥嘲讽一笑:“他们不敢追也不敢留我,我可是不祥之人,克夫的,若是我不肯走…他们也会担心下一个会不会克死他们,何况我也不傻,没有将银子都带走。” 罗蔓没有再问,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他病死了,我带来的银子为了给他治病也花完了…很快荒年就来了,为了活下去我死皮赖脸跟着丰全,在别人嘲讽讥笑的目光中我依旧咬着牙给他倒夜香,我不是没有恨过,可是我一个妇人能做些什么?可是后来我看到那些嘲笑我倒夜香的人都饿死了,我就更不在意了,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这个人别看瘦,但是胃口大,饿怕了,总是觉得吃不饱心慌,刚来和安村还想着去你家偷东西吃…” 罗蔓笑着摇头,“那都是多久远的事了,都是被逼无奈,若是有原则谁又想偷呢?” 田庆娥连忙点头,道:“可不是咋地,我那都是被逼的,都怪那天杀的丰全!” 罗蔓挑挑眉,沉默不语。 “我嫁给丰全,按照陆公子的话,那是权宜之计,其实也算不得第三嫁。”说完她长久地停顿了,之后苦笑道:“算了,我也不自己骗自己了,大家都看见我和丰全拜过天地,怎么不算嫁呢。” 罗蔓眸光一闪,开解道:“那算哪门子拜天地?没有高堂亲朋,更没有洞房花烛,说白了那不过就是一场戏,田婶子你一向不把这些看在眼里,如今怎么还为难了,按我说那可不算第三次!” “当真不算?” “当真!” 田庆娥神秘地微笑,仿佛为解开一个心结。 她突然畅快笑起来,“你说的对,那就是一场戏,我是为了报复丰全才这么做的…可是…可是丰全他死了…” 丰全死了这事她知道,他若是还能好好活着,她都该怀疑陆盛真是忍者神龟转世,世界第一大善人了。 她们停在石头后面,旁边是一株双人合抱般粗壮的树,刚好遮住她们的身影,稍微伸头还是能看到流民收拾东西忙碌的身影。 罗蔓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死了才好呢,做下这么多恶事,若是还能好好活着才是没天理。” 田庆娥怅然道:“你说的对…他死了才是对的…可我已经克死了三个人了…也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天生就应该是孤家寡人,今生是来还债的,我不应该再去祸害别人了。” 罗蔓懂了,这绝对是有情况,她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命格克到自己的心上人,她还没修成正果就已经开始担忧了,估计是真的将人放在上心了。 她刚刚说要帮她的事也不是假话,毕竟田庆娥也帮了她的忙,古人忌讳的命格之说她是不信的,人若是真的一切都按照命格来走,那她的人生又是什么呢?前半生活在一个科技高速发达的地方,煤气中毒魂穿陌生王朝的十三岁小姑娘,除了无聊的作者谁也写不出这样的命格。 田庆娥喜悦红润的面颊染上愁苦的悲纹,原来一个人的心境和情绪真的可以影响外貌。 罗蔓想了想道:“田婶子,你说的命格克夫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信,我只知道当初你第一个丈夫死后若是没有带着银子卷铺盖逃跑,估计就要被那一家人磋磨死了,你又怎么会遇见第二任丈夫?又哪来的银子替他治病度过一段虽然绝望但又温暖的时光,若不是你性格坚毅不服输,遇到荒年像你这样的孤身妇人是什么下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自己拼搏的,如果真的有命运,那它也应该是偏爱你的,有人的终其一生没有勇气反抗,拥有华丽灿烂的开始却早早颓靡,可你现在不一样,你又遇到你的柳暗花明,所以千万不能被吓到,世人眼光终究狭隘,他们恐惧自己不知道的,嫉恨别人得到的,如果你真的被吓到了,错过你想要度过一生的人,那该是多么遗憾啊。” 田庆娥听完整个人呆呆的,原本被痛苦裹挟的大脑突然清朗,这样的说法她是第一次听到。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一边微笑一边流泪,意识到现在有些狼狈,她连忙将眼泪擦干,再次确认:“命运是偏爱我的吗?对吗?他们都是嫉恨我?我没有错是不是?” 罗蔓狠狠地点头,没错,当然没有错! 田庆娥心里豁然开朗,活了三十多年,她如今算是活明白了,她竟然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因为那诡异的命格克夫言论退缩。都怪她接二连三死了三任丈夫,她太害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如果他有万一,那冬儿该怎么办啊。 对了,田庆娥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她绕了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说下面的事。 冬儿,那个跟她一样可怜的孩子。 田庆娥拉着罗蔓迫不及待地讲起来。 那个叫冬儿的送鱼小丫头,她的爹爹就是她为自己寻觅的下一任丈夫。 第二百零二章 克夫命 田庆娥一开始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这辈子遇到不少坏人,给她留下温情的人不多,冬儿就是其中一个。与其说是跟崔元海情根深种,还不如说是因为冬儿,那个命运与她如此相似的小女孩,她才选择崔元海。 她的童年太过悲苦,为了弥补缺失的一切,不愿意看到另一个她沦落为人人厌弃的女人,她才愿意与崔元海相互了解。这些都是罗蔓的理解,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田庆娥每次看到那对父女她都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冬儿小小年纪懂事又孝顺,如果他们的日子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冬儿的命运会如期而至,穷苦人家的女儿总是重复着这样的悲剧。 所以总是于心不忍,想着帮他们一把,就当是日行一善,为自己积德。从给小丫头倒了那一碗热水后,她跟那对父女的牵扯就越来越多,以至于罗蔓让她帮忙送鱼,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冬儿,小丫头除了照顾她弟弟甚少出现在人前,大家都是各扫门前雪,对于孤儿寡母和老弱病残并不怎么关注,让冬儿送再合适不过了。 也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了解到,小丫头冬儿看着可爱就是有点倔强死心眼,她爹崔元海也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们不愧是父女俩,总是能惹生气,可是看到他们如出一辙的小鹿眼,那样无辜地盯着她,冬儿扯着她的衣袖道歉撒娇,她就是什么也气不起来。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能成为冬儿的娘,崔元海的妻子,她一定做的比他曾经的妻子好,她会好好的照顾冬儿长大,给她所有的关爱。 可是想到自己的克夫命格她犹豫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罗蔓摸着下巴问道:“这么看来这一家人都是纯善之辈,田婶婶你又是心思简单的人,那…还真是挺合适的,只是崔元海有表达过想要娶你为妻的意思吗?”可别是单子挑头一头热,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田庆娥红着脸瓮声瓮气道:“你问的也太清楚了…他说了,若是能娶我定会好好对待我。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过往,不知道我嫁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我幼时苦活累活做多了,身子一直不好,成亲多年无所出,日后并不能为他生儿育女。” 这些都是极为现实的问题,娶妻生子往往是互为表里,古人又重子嗣,很少有人愿意接受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有那样的往事,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伤害不了她,但是来自心悦之人的唾弃和鄙夷才是最伤人的。 罗蔓觉得这事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就放弃不再想了,可是以她的性格和田庆娥的性格都不会选择放弃,于是她道:“田婶子,你既然想和他走下去,成立你们的小家庭过幸福日子,你就坦坦荡荡的将事情都告诉他,若是他愿意那将不会有任何事能将你们分开,若是他不愿意…你经历了这么多,没了他难不成还会寻死觅活不成?” 田庆娥摇头,不成就不成,她这么惜命绝不可能选择去死。 罗蔓一拍手道:“这不就成了,最坏的结果你都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再说了,他对你也不算无情,他自己还带着女儿呢,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就算你们真的无法再生育儿女,不是还有冬儿,那丫头孝顺,日后守着她过也没什么不好,女儿可比儿子孝顺多了。” 田庆娥自己就是女儿,她爹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死去的娘没能再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小时候她最恨自己不是男儿,最恨不喜女儿喜男儿的男人,就算她日后生不了,只有冬儿一个她也不嫌弃。 田庆娥心中犹豫彻底一扫而空,一把握住罗蔓的手,感激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说出来的话我从未听过,你日后肯定会荣华富贵一世平安,难为你还愿意听我说这些牢骚话。我如今是明白了,别人说什么都不如自己过的舒坦重要,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我和他努力肯干,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罗蔓笑笑,心里想着这世道就算自己踏实肯干也要看老天爷愿不愿意,世世代代的老百姓不踏实不努力吗?不还是因为争权夺利成为时代的尘埃。 心里是这样悲观,对于心生美好向往的田庆娥,她还是出言鼓励,未来怎么样谁又知道呢,在这样艰难的岁月里,找到一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陷入深深的惆怅中,将别人劝好了,结果却给自己整自闭了。 陈阿婆和陈策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四娃五娃和陈莺暂时没有坐在马车里,山上路陡峭,怕发生什么意外,陈叔拉着车,几个小孩子围着马车跑来跑去,张扬兄弟推着改良好的双轮推车心里感动的几欲落泪,再也不用累出一身臭汗,不用像一摊烂泥躺在地上回不过神。 罗孝彦的独轮推车已经做好了,他一边顺着山洞口来回走动,一边跟老木匠商讨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五娃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大姐不是在山洞口吗,他们都出来了怎么还不见她? 五娃去找陈阿婆,陈阿婆也是一愣,一双眼急切地向四周张望,正要大声呼唤,还是张扬眼睛尖看到她躲在大树后面,漏出一点点紫色的裙摆,他咳嗽一声,连忙让陈阿婆他们放宽心,罗小姐心里有数,估计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五娃双眸里满是怀疑,上上下下打量张扬,看的张扬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五少爷还真是敏锐,小小年纪视线就这么有压迫感。 他只好陪笑解释道,她是出去办点不能让人知道的私事,这事不能大张旗鼓让人知道。 五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没有追问。 张扬也不知道有没有糊弄过去,见陆盛正要往这边过来,还以为他是来找主子的,心里紧张的很,谁知道不是,只是过来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收拾好,若是收拾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他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胡说八道,悄悄往树那边走了一段路,告诉罗蔓大家都要出发了。 罗蔓也知道时间紧急,本来也没什么事,这下好像搞得跟做贼一样,她笑着道:“田婶婶,祝你心想事成,我就先走一步了。” 罗蔓走后,田庆娥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陈阿婆没有喊罗蔓,但是陆红荷却不客气,扯着嗓门喊她快回来,马上就要出发了,若是想留在这里她最好不要出来。 田庆娥面带无奈,拍了拍裤腿边沾着的叶子回到流民中。 陆红荷见她出现忍不住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人呢,不但不知道帮忙收拾东西,还要我们来叫你。”见她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她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在以前田庆娥就算不当面回怼,眼神中也会透露出愤愤不平,如今可好,出去一趟都不太正常了。 她问道:“你怎么了?有些奇怪,也不对,是你最近都很奇怪,你是不是又往流民那里跑了?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又脏又臭,你如今身份可不一样了,别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什么身份?” 陆红荷一扬眉,“当然是我家的下…”急忙咬了下舌头,差点就说错话了。 “呵。”田庆娥冷笑,接着她后半句没有说完的补充,“是你家的下人?陆红荷你别忘了我可不是你家的奴婢,我们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别人给你三分面子你还真以为你是大小姐了,人啊,贵有自知之明。” 陆红荷觉得脑门嗡嗡作响,“你…你什么意思?你疯了不成!”她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得罪她吗?要知道这里除了他们可没有人愿意收留像她这样命硬如石的女人。 田庆娥毫不在意地道:“我可没疯没傻,相反我清醒的很,平日里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对你忍让的够多了,你还真以为我怕你?就是想赶我走也要陆盛发话,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陆红荷差点被气哭了,尤其是在她告状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大哥的帮助反而还被教训了一顿,心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 下山的时候道路颠簸,别人都是自己下山,她因为生气非要躲进马车里,结果马车碾过一个石头,又是下坡路,她直接撞在木杆上额头当即起了一个大包。 陆红荷摸着额头上一碰就疼的包,没绷住哭了起来,田庆娥憋着笑,在陆母的警告中将脸扭过去,暗自偷乐。 陆红荷哭哭啼啼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呜呜呜…娘…都怪田庆娥,她命硬…肯定是她诅咒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我磕到头。” 田庆娥第一次觉得命硬挺好的,如果可以诅咒别人,她肯定诅咒陆红荷这个坏丫头额头上磕一圈包。 陆母和陆盛有些头疼。 陆母:“别乱说。” 陆盛:“慎言,休得胡言乱语。” “娘呜呜呜大哥你们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们了。”陆红荷嚎啕大哭。 罗蔓离得不远自然听到了哭声,她觉得田庆娥的战斗力可真强,要知道陆红荷嘴巴毒,表面上看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其实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总是透露出蔑视的眼光,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长长的迁徙队伍远远望去就像是龙行阵,随着地形不断变化,人群隐藏在地势之中,渺小如尘埃。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是很累,主要是和安村众人没有经历过这样如同行军一样的明令禁止,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刚开始不少人走累了就想停下来歇歇,但是发现自己倒是歇着爽快了,大部队不打算等自己就急了,一边赶上一边骂骂咧咧。 陆盛只好跟他们解释,他制定的行路计划并不是顾全所有人的,而是要保全大多数,尤其是队伍里老弱病残比较多,这已经是最轻省的方式了,若是还要嚷嚷着累,想要休息也可以,只是队伍绝不会等着。 几天之后两帮人就磨合的差不多,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绝不含糊。 按理说前段时间捉了不少鱼,也没有人叫嚷着饿肚子,大家应该带着向往和愉悦来迎接接下来的生活,谁知道大家的面色不怎么好,尤其是和安村人,一个个唉声叹气眉头紧蹙,就连队伍里的小孩子都安静多了。 罗蔓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南安郡是通往幸福生活的第一道港口,但是对于早一步到过南安郡的人来说,那里可是已经将他们拒之门外了,如今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再试一次,如果还不成 只要一想到结果就没有几个人能笑得出来。 尤其是被打了三十大板的老木匠。 离南安郡越近,老木匠脸上的笑容就越少,原本因为收徒而舒展开的皱纹又变得松松垮垮,每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就坐在罗孝彦旁边看他做木工,不但不发一言,看着看着还会神情恍惚,到走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罗安觉得有些不习惯,这段时间有事没事这老木匠就爱怼她两句,如今沉默寡言,她反倒觉得那个贪吃骄傲的老木匠比如今神情恍惚的他更顺眼。 “木匠,你这是还没走出来呢?”罗蔓实在没憋住,找一个没人的时间悄悄问他。 老木匠白了她一眼,“你这女娃实在没规矩的很,有你这么直接问的吗?” 罗蔓耸耸肩,道:“抱歉哈,可是我想着咱俩这也算是忘年交了,你的事二娃拜师的时候我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如今见你整日闷闷不乐我又不能装作没看见。” “没大没小。”老木匠奇异的没有生气。 第二百零二章 克夫命 田庆娥一开始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这辈子遇到不少坏人,给她留下温情的人不多,冬儿就是其中一个。与其说是跟崔元海情根深种,还不如说是因为冬儿,那个命运与她如此相似的小女孩,她才选择崔元海。 她的童年太过悲苦,为了弥补缺失的一切,不愿意看到另一个她沦落为人人厌弃的女人,她才愿意与崔元海相互了解。这些都是罗蔓的理解,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田庆娥每次看到那对父女她都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冬儿小小年纪懂事又孝顺,如果他们的日子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冬儿的命运会如期而至,穷苦人家的女儿总是重复着这样的悲剧。 所以总是于心不忍,想着帮他们一把,就当是日行一善,为自己积德。从给小丫头倒了那一碗热水后,她跟那对父女的牵扯就越来越多,以至于罗蔓让她帮忙送鱼,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冬儿,小丫头除了照顾她弟弟甚少出现在人前,大家都是各扫门前雪,对于孤儿寡母和老弱病残并不怎么关注,让冬儿送再合适不过了。 也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了解到,小丫头冬儿看着可爱就是有点倔强死心眼,她爹崔元海也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们不愧是父女俩,总是能惹生气,可是看到他们如出一辙的小鹿眼,那样无辜地盯着她,冬儿扯着她的衣袖道歉撒娇,她就是什么也气不起来。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能成为冬儿的娘,崔元海的妻子,她一定做的比他曾经的妻子好,她会好好的照顾冬儿长大,给她所有的关爱。 可是想到自己的克夫命格她犹豫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罗蔓摸着下巴问道:“这么看来这一家人都是纯善之辈,田婶婶你又是心思简单的人,那…还真是挺合适的,只是崔元海有表达过想要娶你为妻的意思吗?”可别是单子挑头一头热,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田庆娥红着脸瓮声瓮气道:“你问的也太清楚了…他说了,若是能娶我定会好好对待我。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过往,不知道我嫁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我幼时苦活累活做多了,身子一直不好,成亲多年无所出,日后并不能为他生儿育女。” 这些都是极为现实的问题,娶妻生子往往是互为表里,古人又重子嗣,很少有人愿意接受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有那样的往事,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伤害不了她,但是来自心悦之人的唾弃和鄙夷才是最伤人的。 罗蔓觉得这事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就放弃不再想了,可是以她的性格和田庆娥的性格都不会选择放弃,于是她道:“田婶子,你既然想和他走下去,成立你们的小家庭过幸福日子,你就坦坦荡荡的将事情都告诉他,若是他愿意那将不会有任何事能将你们分开,若是他不愿意…你经历了这么多,没了他难不成还会寻死觅活不成?” 田庆娥摇头,不成就不成,她这么惜命绝不可能选择去死。 罗蔓一拍手道:“这不就成了,最坏的结果你都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再说了,他对你也不算无情,他自己还带着女儿呢,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就算你们真的无法再生育儿女,不是还有冬儿,那丫头孝顺,日后守着她过也没什么不好,女儿可比儿子孝顺多了。” 田庆娥自己就是女儿,她爹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死去的娘没能再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小时候她最恨自己不是男儿,最恨不喜女儿喜男儿的男人,就算她日后生不了,只有冬儿一个她也不嫌弃。 田庆娥心中犹豫彻底一扫而空,一把握住罗蔓的手,感激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说出来的话我从未听过,你日后肯定会荣华富贵一世平安,难为你还愿意听我说这些牢骚话。我如今是明白了,别人说什么都不如自己过的舒坦重要,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我和他努力肯干,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罗蔓笑笑,心里想着这世道就算自己踏实肯干也要看老天爷愿不愿意,世世代代的老百姓不踏实不努力吗?不还是因为争权夺利成为时代的尘埃。 心里是这样悲观,对于心生美好向往的田庆娥,她还是出言鼓励,未来怎么样谁又知道呢,在这样艰难的岁月里,找到一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陷入深深的惆怅中,将别人劝好了,结果却给自己整自闭了。 陈阿婆和陈策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四娃五娃和陈莺暂时没有坐在马车里,山上路陡峭,怕发生什么意外,陈叔拉着车,几个小孩子围着马车跑来跑去,张扬兄弟推着改良好的双轮推车心里感动的几欲落泪,再也不用累出一身臭汗,不用像一摊烂泥躺在地上回不过神。 罗孝彦的独轮推车已经做好了,他一边顺着山洞口来回走动,一边跟老木匠商讨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五娃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大姐不是在山洞口吗,他们都出来了怎么还不见她? 五娃去找陈阿婆,陈阿婆也是一愣,一双眼急切地向四周张望,正要大声呼唤,还是张扬眼睛尖看到她躲在大树后面,漏出一点点紫色的裙摆,他咳嗽一声,连忙让陈阿婆他们放宽心,罗小姐心里有数,估计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五娃双眸里满是怀疑,上上下下打量张扬,看的张扬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五少爷还真是敏锐,小小年纪视线就这么有压迫感。 他只好陪笑解释道,她是出去办点不能让人知道的私事,这事不能大张旗鼓让人知道。 五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没有追问。 张扬也不知道有没有糊弄过去,见陆盛正要往这边过来,还以为他是来找主子的,心里紧张的很,谁知道不是,只是过来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收拾好,若是收拾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他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胡说八道,悄悄往树那边走了一段路,告诉罗蔓大家都要出发了。 罗蔓也知道时间紧急,本来也没什么事,这下好像搞得跟做贼一样,她笑着道:“田婶婶,祝你心想事成,我就先走一步了。” 罗蔓走后,田庆娥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陈阿婆没有喊罗蔓,但是陆红荷却不客气,扯着嗓门喊她快回来,马上就要出发了,若是想留在这里她最好不要出来。 田庆娥面带无奈,拍了拍裤腿边沾着的叶子回到流民中。 陆红荷见她出现忍不住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人呢,不但不知道帮忙收拾东西,还要我们来叫你。”见她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她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在以前田庆娥就算不当面回怼,眼神中也会透露出愤愤不平,如今可好,出去一趟都不太正常了。 她问道:“你怎么了?有些奇怪,也不对,是你最近都很奇怪,你是不是又往流民那里跑了?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又脏又臭,你如今身份可不一样了,别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什么身份?” 陆红荷一扬眉,“当然是我家的下…”急忙咬了下舌头,差点就说错话了。 “呵。”田庆娥冷笑,接着她后半句没有说完的补充,“是你家的下人?陆红荷你别忘了我可不是你家的奴婢,我们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别人给你三分面子你还真以为你是大小姐了,人啊,贵有自知之明。” 陆红荷觉得脑门嗡嗡作响,“你…你什么意思?你疯了不成!”她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得罪她吗?要知道这里除了他们可没有人愿意收留像她这样命硬如石的女人。 田庆娥毫不在意地道:“我可没疯没傻,相反我清醒的很,平日里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对你忍让的够多了,你还真以为我怕你?就是想赶我走也要陆盛发话,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陆红荷差点被气哭了,尤其是在她告状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大哥的帮助反而还被教训了一顿,心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 下山的时候道路颠簸,别人都是自己下山,她因为生气非要躲进马车里,结果马车碾过一个石头,又是下坡路,她直接撞在木杆上额头当即起了一个大包。 陆红荷摸着额头上一碰就疼的包,没绷住哭了起来,田庆娥憋着笑,在陆母的警告中将脸扭过去,暗自偷乐。 陆红荷哭哭啼啼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呜呜呜…娘…都怪田庆娥,她命硬…肯定是她诅咒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我磕到头。” 田庆娥第一次觉得命硬挺好的,如果可以诅咒别人,她肯定诅咒陆红荷这个坏丫头额头上磕一圈包。 陆母和陆盛有些头疼。 陆母:“别乱说。” 陆盛:“慎言,休得胡言乱语。” “娘呜呜呜大哥你们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们了。”陆红荷嚎啕大哭。 罗蔓离得不远自然听到了哭声,她觉得田庆娥的战斗力可真强,要知道陆红荷嘴巴毒,表面上看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其实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总是透露出蔑视的眼光,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长长的迁徙队伍远远望去就像是龙行阵,随着地形不断变化,人群隐藏在地势之中,渺小如尘埃。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是很累,主要是和安村众人没有经历过这样如同行军一样的明令禁止,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刚开始不少人走累了就想停下来歇歇,但是发现自己倒是歇着爽快了,大部队不打算等自己就急了,一边赶上一边骂骂咧咧。 陆盛只好跟他们解释,他制定的行路计划并不是顾全所有人的,而是要保全大多数,尤其是队伍里老弱病残比较多,这已经是最轻省的方式了,若是还要嚷嚷着累,想要休息也可以,只是队伍绝不会等着。 几天之后两帮人就磨合的差不多,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绝不含糊。 按理说前段时间捉了不少鱼,也没有人叫嚷着饿肚子,大家应该带着向往和愉悦来迎接接下来的生活,谁知道大家的面色不怎么好,尤其是和安村人,一个个唉声叹气眉头紧蹙,就连队伍里的小孩子都安静多了。 罗蔓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南安郡是通往幸福生活的第一道港口,但是对于早一步到过南安郡的人来说,那里可是已经将他们拒之门外了,如今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再试一次,如果还不成 只要一想到结果就没有几个人能笑得出来。 尤其是被打了三十大板的老木匠。 离南安郡越近,老木匠脸上的笑容就越少,原本因为收徒而舒展开的皱纹又变得松松垮垮,每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就坐在罗孝彦旁边看他做木工,不但不发一言,看着看着还会神情恍惚,到走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罗安觉得有些不习惯,这段时间有事没事这老木匠就爱怼她两句,如今沉默寡言,她反倒觉得那个贪吃骄傲的老木匠比如今神情恍惚的他更顺眼。 “木匠,你这是还没走出来呢?”罗蔓实在没憋住,找一个没人的时间悄悄问他。 老木匠白了她一眼,“你这女娃实在没规矩的很,有你这么直接问的吗?” 罗蔓耸耸肩,道:“抱歉哈,可是我想着咱俩这也算是忘年交了,你的事二娃拜师的时候我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如今见你整日闷闷不乐我又不能装作没看见。” “没大没小。”老木匠奇异的没有生气。 第二百零三章 心事难解 老木匠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反常,尤其是他的那个傻徒弟,明明担忧的跟什么似的,但是怕戳痛他,让他更加难过从不曾提起,每次都用那种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不会问的眼神看着他,搞得就是想找人谈谈心都不想说话。 只是他不问,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关心他的姐姐。 这丫头还真是开门见山,不带一丝一毫犹豫的。 罗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善解人意道:“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谁没有点悲伤的时候呢,不过你年纪这么大了,一味的沉溺于悲伤不太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二娃不就亏了?可怜他白白伺候你这么久,愣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还没死呢,没有看到二娃出师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老木匠格外硬气。 罗蔓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只是很快就隐藏下去,继续毒舌道:“对,就是这个气势,拿出你每天怼我的架势绝对能活到九十九,我家二娃功成名就不是梦。” 老木匠被逗笑了,一个人哈哈笑了一会,罗蔓就静静地在一旁等着,直到老木匠笑累了,擦掉眼角的泪水,他有些怀念道:“你啊,还真是跟我女儿一样,明明是想要关心人却不肯好好说话。”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罗蔓连忙摆手否认,苍天可鉴,她只是针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措施罢了,老木匠心气高,一般的温柔宽慰是不顶用的,他只会认为这是瞧不起他。 你要是真的言语无状,他反倒认为你有勇气,跟一般人不一样。 反着来就对了。 见她摆手否认他言辞凿凿:“我这辈子见了不少人,不敢说全部辨认正确,但是判断你一个小丫头还是没问题的。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或是出于什么原因,起码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我那个时候不太懂,我以为女儿被我养坏了,说话刻薄无礼,但她到底是我的女儿,就算有这些小毛病也不愁嫁不出去,后来我想着她这样坏的脾气,嫁出去肯定受气,还不如找个上门女婿,还能继承我的手艺。” 罗蔓思维有些发散,若是老木匠的女儿没有远嫁,年龄又跟二娃差不多,那还真是顶好的姻缘,又是师父又是爹。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包办婚姻要不得! 老木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难受吗?又不愿意听了?” 罗蔓摇头,开玩笑,听肯定是要听的,有些事憋在心里还不如说出来,自己也会好受些,他要还是闷闷不乐罗孝彦又要想东想西,折腾她不能好好赶路。 绝不是她自己关心他! 老木匠道:“我要给她招婿,她不乐意,还说什么好男儿哪有当上门女婿的,不就是想吃绝户,她死活不肯。我心软了,同意不再给她招婿,于是就拜托附近的媒人给她说门好的亲事…你要知道,我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又没有儿子,这些年奋斗的家产都是留给我女儿的,我女儿谁都能嫁得…谁知道兜兜转转她挑了一个从商的,还是顺宁县的,一个离咱们和安村非常遥远的地方。” “我们俩大吵了一架,她说只要人好,就是嫁到冀州她都愿意…我拗不过…我若是早知道顺宁会有这样一场危机,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让她嫁过去!可怜我的女儿,她的尸骨不知道有没有人收…” 老木匠越说越心痛,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他双眼通红,显然是陷在过往的悲痛中。 罗蔓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言语苍白无力。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死亡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磨平,反而每次想起都历历在目,回忆中的一点遗憾都会成为折磨自己的借口,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为什么没有劝阻,恨自己心软…尤其是老木匠还路过顺平,却没有入城。 为什么没有入城见他的女儿,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当初的那场婚事,必定是闹得太难看,以至于父女至亲多年不曾联系,即使一方心有愧疚想要弥补又因为路途遥远,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 又怎是一个遗憾能够道尽的? 罗蔓嘴唇微动,低着头没有再看他。 对别人的最大的尊重就是避开别人的狼狈。 老木匠声音苍老,“人这一辈子,你真不知道会在哪栽跟头,我最引以为傲的手艺却险些让我丧命,当初我就是自矜手艺好,我看上哪一户人家没有不愿意娶我女儿的。毕竟我这一辈子活的家人零落,冷心冷情,可是我女儿不能跟我一样,对于她我算是尽我所能的给她所有能给的,她胆子大,主意又正,我把她当成男孩来养,所以她翅膀硬了,就想要飞的远远的。” 他叹气道:“我当时想要做一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过于张扬惹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在和安村那个小地方我怎么猖狂都不为过,别人有求于我所以忍着我的坏脾气,可是如今却是八方云集,豫州各县逃荒的木匠、手艺者汇聚在南安郡城门外,挖空了心思想进去。没有人想过这个办法吗?当然有,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匠籍,也只比贱籍好上一点,只怕城里都塞满了这样会点手艺的人。但我偏偏提了,别人可不恨得咬牙切齿,千方百计拉我下马。” 罗蔓心神一震,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好好的小鹿嬉戏砚台摆件的鹿角好端端的会断掉。 “是谁做的?”罗蔓问。 老木匠苦笑道:“我只顾着得意忘形,哪里知道是谁做的,想害我的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罗蔓觉得事情有一点难办,知道他将砚台摆件做好的人估计也是时时刻刻盯着他,围在他周围人,若是密闭空间里,附近有谁晃悠排查一下就能知道,但是这是露天席地,众目睽睽之下比拼手艺的,是谁还不好说。 就像老木匠说的,谁都有可能,既有可能来自同行的嫉妒,也有可能来自同村人的报复。 “罢了…就当是一个教训,只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离南安郡越近,心里越慌张。” 罗蔓这才抬起头,温声道:“这一次你可不是孤家寡人了,就是真的有人嫉恨你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二娃也不会同意,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南安郡太守也不敢将人都拒之城外,这一次他的人才召集估计不大行得通了。” “为何?”老木匠大惑不解。 若是行不通,二娃该怎么办?这样想着老木匠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明明赶路都很累了,那孩子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生怕自己拖累了他们,每日埋头苦练,就想着能通过自己的手艺入城。 罗蔓解释道:“城中守卫坏了规矩,自然就行得通了。” 见老木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罗蔓将话掰碎了说:“你曾经告诉过二娃,在你昏昏沉沉的时候,看到有人拿了银钱贿赂城门守卫,这钱就是摧毁河堤的蚁穴。他们这一次收了,下一次难道会不收?所以太守的政令就是一张废纸。” 罗蔓摸着下巴沉思道:“如果是我的话,想要控制入城人数,我会做什么?首先就要倒推我为什么要控制流民入城,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流民军,让南安郡的人人心惶惶,生怕步了顺平县的后尘;其次,是前一批入城的流民扰乱了城中秩序…又不能将所有的流民驱逐,但是又要保证城中的安全,所以控制入城人数数量,就是最好的办法,也能查明他们的身份。” 老木匠愣愣地听着,他只不过是对于他们贿赂城门守卫有些愤愤不平,这才说给罗孝彦听,谁知罗蔓能从中找出这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上一次因为顺平危机,和安村的流民都被驱逐了,贴在城门外的人才召集令也被撕掉,以太守大人谨慎小心的性子,估计不会再将告示贴上去,而是作为心照不宣的手段…还有一点,只怕流民贿赂守卫这件事太守是知情的,逃荒的也不全是身无分文的穷苦人,更多的是被豫州那样的天灾闹的无法生存,只能逃向南方,但是若说多有钱估计也没有,正是这种有点钱没有走投无路的流民才是适合入城的人选。” 罗蔓肯定地说:“如果我是太守,为了找出这样的群体,定然会放纵守卫收受贿赂,这部分银钱还能当作后续安排流民的钱款。” 老木匠顾不得悲伤了,被这个消息震的一时说不上话。 “罗丫头…你这…这个银子…唉,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都给若儿当嫁妆了,这两年荒年也没多少人订东西,粮食又一日比一日贵,银子没剩下多少…咱们可去不了城了。” 罗蔓神色莫名,不在乎地道:“就算咱们有银子估计也不好入城,若说穷,大家都能拿出几两银子,若是富有,只怕最多不超过二十两…大家都拿钱去贿赂守卫,他到底是收谁的?让谁进去不让谁进?还不是继续加价,直到无人竞争,这才是太守大人的高明之处啊,捏着我们的软肋,流民花了这么多银子入城,自然不敢在城中惹事,只怕去了城里跟个鹌鹑一样,遇到什么事也不敢声张…这城一定要进,但是却不一定要留。” 她心里有了打算,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若是留在风气不好的南安郡她还担心影响了她家孩子呢。 再说城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一无所知,只怕其中的乱象不比定阳县好多少。 罗蔓见老木匠凝眉沉思,全副心神都被南安郡的乱象给吸引了,知道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沉湎悲伤,罗孝彦也不用每日缠在她身边,像个老嬷嬷一样喋喋不休,吵的她耳朵疼。 罗蔓清了清嗓子,跟老木匠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下午启程的时候老木匠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罗孝彦磨磨蹭蹭过来道谢。 罗蔓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个子比她还高的男孩乖顺地低着头任由她一顿乱揉。 直到罗蔓心满意足地收手,罗孝彦捋顺有些乱的头发,嘟囔道:“大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是老爱揉我的头发。” 罗蔓惊讶道:“我知道呀,所以我没有捏你的脸蛋。若是我面前站着的是四娃和五娃我都直接捏上去了。” 罗孝彦一脸黑线,大姐是一点也看出不来,五娃都被她捏怕了,一见她伸手就想捂着脸。 他看到大姐眼里的戏谑,明悟了,她哪是不知道啊,她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就是不打算改。 罗蔓幽幽地叹气:“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吗?” 罗孝彦立刻愧疚了,大姐为了他的事确实没少操心,当初为了让他拜师,连他都觉得那全鱼宴不太能完成,但是大姐竟然奇迹般地做到了。 “大姐…辛苦你了…”泪眼汪汪。 罗蔓痛心疾首:“我竟然好声好气陪着老狐狸谈心一刻钟!” “…”罗孝彦脸上一言难尽,他心里刚升起的愧疚,啪嗒一下就没了。“大姐…师父就是那个性子,你若是不喜欢日后少跟他说话就是了。” 一个是他大姐一个是他师父,还真不好办。他是没少在两个人之间当说客,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气场不合,就连路边的石头为什么是圆形而不是方形,两个人都能吵起来。 罗蔓深以为就是老木匠太作了,明明心里都已经承认罗孝彦是他徒弟了,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非要折腾什么鱼宴,白白浪费了她这么多的复制点数。 系统:你这分明是口是心非,你要是不想还有谁能逼迫你不成? 罗蔓脸上笑眯眯:“噫…你果然是个小系统,不懂人类之间的语言小把戏。” 系统本来还想给她说一下最近它攒了不少能量,可以给她颁布任务了,既然她说自己不懂那就不说啦。 第二百零三章 心事难解 老木匠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反常,尤其是他的那个傻徒弟,明明担忧的跟什么似的,但是怕戳痛他,让他更加难过从不曾提起,每次都用那种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不会问的眼神看着他,搞得就是想找人谈谈心都不想说话。 只是他不问,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关心他的姐姐。 这丫头还真是开门见山,不带一丝一毫犹豫的。 罗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善解人意道:“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谁没有点悲伤的时候呢,不过你年纪这么大了,一味的沉溺于悲伤不太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二娃不就亏了?可怜他白白伺候你这么久,愣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还没死呢,没有看到二娃出师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老木匠格外硬气。 罗蔓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只是很快就隐藏下去,继续毒舌道:“对,就是这个气势,拿出你每天怼我的架势绝对能活到九十九,我家二娃功成名就不是梦。” 老木匠被逗笑了,一个人哈哈笑了一会,罗蔓就静静地在一旁等着,直到老木匠笑累了,擦掉眼角的泪水,他有些怀念道:“你啊,还真是跟我女儿一样,明明是想要关心人却不肯好好说话。”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罗蔓连忙摆手否认,苍天可鉴,她只是针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措施罢了,老木匠心气高,一般的温柔宽慰是不顶用的,他只会认为这是瞧不起他。 你要是真的言语无状,他反倒认为你有勇气,跟一般人不一样。 反着来就对了。 见她摆手否认他言辞凿凿:“我这辈子见了不少人,不敢说全部辨认正确,但是判断你一个小丫头还是没问题的。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或是出于什么原因,起码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我那个时候不太懂,我以为女儿被我养坏了,说话刻薄无礼,但她到底是我的女儿,就算有这些小毛病也不愁嫁不出去,后来我想着她这样坏的脾气,嫁出去肯定受气,还不如找个上门女婿,还能继承我的手艺。” 罗蔓思维有些发散,若是老木匠的女儿没有远嫁,年龄又跟二娃差不多,那还真是顶好的姻缘,又是师父又是爹。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包办婚姻要不得! 老木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难受吗?又不愿意听了?” 罗蔓摇头,开玩笑,听肯定是要听的,有些事憋在心里还不如说出来,自己也会好受些,他要还是闷闷不乐罗孝彦又要想东想西,折腾她不能好好赶路。 绝不是她自己关心他! 老木匠道:“我要给她招婿,她不乐意,还说什么好男儿哪有当上门女婿的,不就是想吃绝户,她死活不肯。我心软了,同意不再给她招婿,于是就拜托附近的媒人给她说门好的亲事…你要知道,我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又没有儿子,这些年奋斗的家产都是留给我女儿的,我女儿谁都能嫁得…谁知道兜兜转转她挑了一个从商的,还是顺宁县的,一个离咱们和安村非常遥远的地方。” “我们俩大吵了一架,她说只要人好,就是嫁到冀州她都愿意…我拗不过…我若是早知道顺宁会有这样一场危机,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让她嫁过去!可怜我的女儿,她的尸骨不知道有没有人收…” 老木匠越说越心痛,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他双眼通红,显然是陷在过往的悲痛中。 罗蔓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言语苍白无力。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死亡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磨平,反而每次想起都历历在目,回忆中的一点遗憾都会成为折磨自己的借口,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为什么没有劝阻,恨自己心软…尤其是老木匠还路过顺平,却没有入城。 为什么没有入城见他的女儿,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当初的那场婚事,必定是闹得太难看,以至于父女至亲多年不曾联系,即使一方心有愧疚想要弥补又因为路途遥远,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了。 又怎是一个遗憾能够道尽的? 罗蔓嘴唇微动,低着头没有再看他。 对别人的最大的尊重就是避开别人的狼狈。 老木匠声音苍老,“人这一辈子,你真不知道会在哪栽跟头,我最引以为傲的手艺却险些让我丧命,当初我就是自矜手艺好,我看上哪一户人家没有不愿意娶我女儿的。毕竟我这一辈子活的家人零落,冷心冷情,可是我女儿不能跟我一样,对于她我算是尽我所能的给她所有能给的,她胆子大,主意又正,我把她当成男孩来养,所以她翅膀硬了,就想要飞的远远的。” 他叹气道:“我当时想要做一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过于张扬惹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在和安村那个小地方我怎么猖狂都不为过,别人有求于我所以忍着我的坏脾气,可是如今却是八方云集,豫州各县逃荒的木匠、手艺者汇聚在南安郡城门外,挖空了心思想进去。没有人想过这个办法吗?当然有,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匠籍,也只比贱籍好上一点,只怕城里都塞满了这样会点手艺的人。但我偏偏提了,别人可不恨得咬牙切齿,千方百计拉我下马。” 罗蔓心神一震,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好好的小鹿嬉戏砚台摆件的鹿角好端端的会断掉。 “是谁做的?”罗蔓问。 老木匠苦笑道:“我只顾着得意忘形,哪里知道是谁做的,想害我的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罗蔓觉得事情有一点难办,知道他将砚台摆件做好的人估计也是时时刻刻盯着他,围在他周围人,若是密闭空间里,附近有谁晃悠排查一下就能知道,但是这是露天席地,众目睽睽之下比拼手艺的,是谁还不好说。 就像老木匠说的,谁都有可能,既有可能来自同行的嫉妒,也有可能来自同村人的报复。 “罢了…就当是一个教训,只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离南安郡越近,心里越慌张。” 罗蔓这才抬起头,温声道:“这一次你可不是孤家寡人了,就是真的有人嫉恨你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二娃也不会同意,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南安郡太守也不敢将人都拒之城外,这一次他的人才召集估计不大行得通了。” “为何?”老木匠大惑不解。 若是行不通,二娃该怎么办?这样想着老木匠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明明赶路都很累了,那孩子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生怕自己拖累了他们,每日埋头苦练,就想着能通过自己的手艺入城。 罗蔓解释道:“城中守卫坏了规矩,自然就行得通了。” 见老木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罗蔓将话掰碎了说:“你曾经告诉过二娃,在你昏昏沉沉的时候,看到有人拿了银钱贿赂城门守卫,这钱就是摧毁河堤的蚁穴。他们这一次收了,下一次难道会不收?所以太守的政令就是一张废纸。” 罗蔓摸着下巴沉思道:“如果是我的话,想要控制入城人数,我会做什么?首先就要倒推我为什么要控制流民入城,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流民军,让南安郡的人人心惶惶,生怕步了顺平县的后尘;其次,是前一批入城的流民扰乱了城中秩序…又不能将所有的流民驱逐,但是又要保证城中的安全,所以控制入城人数数量,就是最好的办法,也能查明他们的身份。” 老木匠愣愣地听着,他只不过是对于他们贿赂城门守卫有些愤愤不平,这才说给罗孝彦听,谁知罗蔓能从中找出这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上一次因为顺平危机,和安村的流民都被驱逐了,贴在城门外的人才召集令也被撕掉,以太守大人谨慎小心的性子,估计不会再将告示贴上去,而是作为心照不宣的手段…还有一点,只怕流民贿赂守卫这件事太守是知情的,逃荒的也不全是身无分文的穷苦人,更多的是被豫州那样的天灾闹的无法生存,只能逃向南方,但是若说多有钱估计也没有,正是这种有点钱没有走投无路的流民才是适合入城的人选。” 罗蔓肯定地说:“如果我是太守,为了找出这样的群体,定然会放纵守卫收受贿赂,这部分银钱还能当作后续安排流民的钱款。” 老木匠顾不得悲伤了,被这个消息震的一时说不上话。 “罗丫头…你这…这个银子…唉,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都给若儿当嫁妆了,这两年荒年也没多少人订东西,粮食又一日比一日贵,银子没剩下多少…咱们可去不了城了。” 罗蔓神色莫名,不在乎地道:“就算咱们有银子估计也不好入城,若说穷,大家都能拿出几两银子,若是富有,只怕最多不超过二十两…大家都拿钱去贿赂守卫,他到底是收谁的?让谁进去不让谁进?还不是继续加价,直到无人竞争,这才是太守大人的高明之处啊,捏着我们的软肋,流民花了这么多银子入城,自然不敢在城中惹事,只怕去了城里跟个鹌鹑一样,遇到什么事也不敢声张…这城一定要进,但是却不一定要留。” 她心里有了打算,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若是留在风气不好的南安郡她还担心影响了她家孩子呢。 再说城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一无所知,只怕其中的乱象不比定阳县好多少。 罗蔓见老木匠凝眉沉思,全副心神都被南安郡的乱象给吸引了,知道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沉湎悲伤,罗孝彦也不用每日缠在她身边,像个老嬷嬷一样喋喋不休,吵的她耳朵疼。 罗蔓清了清嗓子,跟老木匠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下午启程的时候老木匠的精神果然好了不少,罗孝彦磨磨蹭蹭过来道谢。 罗蔓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个子比她还高的男孩乖顺地低着头任由她一顿乱揉。 直到罗蔓心满意足地收手,罗孝彦捋顺有些乱的头发,嘟囔道:“大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是老爱揉我的头发。” 罗蔓惊讶道:“我知道呀,所以我没有捏你的脸蛋。若是我面前站着的是四娃和五娃我都直接捏上去了。” 罗孝彦一脸黑线,大姐是一点也看出不来,五娃都被她捏怕了,一见她伸手就想捂着脸。 他看到大姐眼里的戏谑,明悟了,她哪是不知道啊,她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就是不打算改。 罗蔓幽幽地叹气:“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吗?” 罗孝彦立刻愧疚了,大姐为了他的事确实没少操心,当初为了让他拜师,连他都觉得那全鱼宴不太能完成,但是大姐竟然奇迹般地做到了。 “大姐…辛苦你了…”泪眼汪汪。 罗蔓痛心疾首:“我竟然好声好气陪着老狐狸谈心一刻钟!” “…”罗孝彦脸上一言难尽,他心里刚升起的愧疚,啪嗒一下就没了。“大姐…师父就是那个性子,你若是不喜欢日后少跟他说话就是了。” 一个是他大姐一个是他师父,还真不好办。他是没少在两个人之间当说客,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气场不合,就连路边的石头为什么是圆形而不是方形,两个人都能吵起来。 罗蔓深以为就是老木匠太作了,明明心里都已经承认罗孝彦是他徒弟了,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非要折腾什么鱼宴,白白浪费了她这么多的复制点数。 系统:你这分明是口是心非,你要是不想还有谁能逼迫你不成? 罗蔓脸上笑眯眯:“噫…你果然是个小系统,不懂人类之间的语言小把戏。” 系统本来还想给她说一下最近它攒了不少能量,可以给她颁布任务了,既然她说自己不懂那就不说啦。 第二百零四章 戳穿 罗蔓逗完罗孝彦后又要开始赶路,罗孝彦跟在陈策身后学驾车现在技艺娴熟,有时候陈叔见他走累了,就换下来接过他的独轮推车让他去驾车,于是两人就来回交换着驾车。 罗蔓见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技能,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 老木匠虽然康复了,但是一场大病元气大伤,日日赶路身体也吃不消,好不容易将人劝住了,若是再因为疲劳身体垮了,她就是白费口舌。 罗蔓趁机给他的碗里塞了一颗蜜丸,还差点被他发现,他怀疑地看着她,问她鬼鬼祟祟想要干什么? 罗蔓自然不能让他看出来,只好打着哈哈说见他碗里有米虫,帮他挑了出来。 老木匠不疑有他,如今大家吃的食物越来越差,如今天气寒冷,扑面而来都是湿漉漉的空气,剩余的那些粮食难免都发霉生虫。 现在有的吃就行了,没有谁敢挑剔。 最小的六娃捧着碗吃的香甜,听到碗里有虫子,瞪大眼睛找了一会没找到就放弃了。 逃荒之前他还有点挑食的小性子,现在别说挑食了,桌子上掉个小米粒,他都要捡起来吃掉,可将陈阿婆心疼坏了。 这么多孩子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小年纪的六娃,当初是他将药丸递过来的,救了她的命,她又怜惜他年幼丧父丧母,从前还体弱多病,每每有好吃的最先给他一份。 小家伙这一路非但没有饿瘦还吃的小肚子小脸蛋圆滚滚,越来越雪白可爱,再加上有事没事练习蹲马步,极少生病,身上的肉更是结实不少,让人看着就喜欢。 罗蔓有事没事就喜欢抱着他玩,享受吸崽崽的快乐。 … 罗蔓觉得自己的腿都走细了,眼看着明日就要到南安郡了,陆盛和村长一商量决定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休整,明日走的快的话也能正午之前就能赶到。 很快选好休息的地方,大家有条不紊地收拾,打水、捡柴火,架炉子…不一会周围都飘起熟悉的香味,有人煮了鱼汤,有人随便吃点热粥野菜,有的蒸起了剩余的狼肉干,简直是将能吃的食物都拿出来吃了,深有明日就能入城享福的豪放。 老木匠骂了一声蠢货,谁又能保证明日中午之前一定能赶到南安郡,就是到了南安郡难道就一定能进城吗?若是不能进城,城外又没有人施粥,他们这群人起码有一半都要饿肚子。 罗蔓趁机往和安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罗大伯一家就是其中煮鱼的那个,罗安明显看起来有些苦恼,还有些不安,感受到有人注视,她抬眼看了过来,见是罗蔓,她盈盈一笑,温婉美丽。 这一刻罗蔓的奇异地感知到她所惆怅的东西,可正要细想被老木匠一嗓门惊的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了,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对罗安笑笑,无声地喊了声安姐姐。 原本以为这边就够热闹的,她刚一扭头发现离他们驻地不远的陆家有些鸡飞狗跳,陆红荷精神明显好了不少,额头上磕的大包也下去了,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浑身上下透露着喜气,先是跑到在煮饭的陆母身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陆母惊讶地看了田庆娥一眼。没一会陆母起身,陆红荷像个小鸡崽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母身边,两人走到田庆娥面前,陆红荷指着田庆娥让陆母做主的样子。 罗蔓微微挑眉,见田庆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无聊地掏了掏耳朵冲陆红荷身边吐了口吐沫,陆红荷嫌恶地躲开,觉得这个女人没救了,又粗鲁又恶心,谁又会喜欢她啊。 那边声音不大,像是刻意压制了声音,她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什么丢人、不要脸之类的侮辱词语。 她的好奇心一向根据自己的能力来定,若是以前为了避免麻烦,她肯定不会多看一眼,也毫不在意。但自从上一次跟田庆娥谈话,又加上有一只爱打听八卦的切叶蜂,她算是品出一点意思了。 罗蔓眼神微动,从系统仓库里放出小蜜蜂,米粒大小的蜜蜂刚一出来就跟嗅到花蜜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向躲在树木后的三人,它控制着翅膀停在树叶上。 … 等小蜜蜂回来,叽里呱啦一顿输出,系统翻译后,结果和她猜想的没什么差别。 陆红荷发现田庆娥和崔元海之间的关系,自觉抓住她把柄的陆红荷当然不肯放过她,但是这次她倒是机灵点,没有大吵大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而且偷偷告诉陆母,让她来解决这件事。 陆母早就看田庆娥不顺眼了,他们如今距离和安村已经千里之遥,丰全又早就化成枯骨,所以牵制住丰全弟兄的田庆娥已经没用了,如果她自觉一点,有寄人篱下为奴为婢的觉悟,她也不至于容不下她,可是她倒好,每天惹陆红荷生气,近些时日还总是不见踪影。 最可气的就是雨天捉鱼那次,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儿子却浑身湿漉漉,读书写字的手捕捉这些冰冷黏腻的鱼,这才让一大家子不至于没口粮。若不是她最后拎回来两条鱼,她当场就要发火。 如今还扯出来和别人有私情,不如趁机清理了她,继续留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糟污事。盛儿心地善良,不想赶她走,如今只要让她自己离开,就算不得是她赶走的。 陆母阴阳怪气地戳她痛处,又是三嫁之身,又是克夫命,还不如好好歇歇放过人家父女。 田庆娥毫不客气,当场反问道:“你也是寡妇,是不是也克死了陆盛他爹?所以你也是克夫命。”更没资格说她。 陆母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在陆红荷跟富家公子之间私情未了为家里招来灾祸,如今这一气只觉得呼吸都喘不上气。 陆红荷吓坏了,后悔自己不该就这么将事情告诉母亲,这万一被田庆娥那无赖给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大哥绝不会原谅她。 陆红荷怒道:“你一个嫁过三个男人的破落货,你怎么敢跟我娘比,你配吗?” “我确实不配。”田庆娥意味深长道:“该不会是陆氏嫁过四个?那我确实不配,比不了。” “你…”陆红荷哪里见过这样混不吝的妇人,简直就是一块石头,无论怎么骂都是哦原来这你都知道,你好厉害,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也经历过,生生让人憋闷的恨不得多长几张嘴。 陆母神色阴沉,也不跟她争吵,道:“你这样的身份,那个崔元海知道吗?你费尽心机做人后娘不怕那个孩子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你若是真的要嫁,我们也不留你。” 田庆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这对母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刚还骂她跟什么似的,生怕她给陆家抹黑,如今竟然愿意让她这么一个得力奴婢走? 田庆娥看到很清楚,这个家为人正直善良的也只有陆盛了,这对母女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平日里也只当她是家里的奴婢,尤其是陆红荷,对她说话从未尊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陆氏看着和善,但是她的嫌恶是藏在心里的,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神色最为刺人。 田庆娥心里冷笑一声,觉得这两人将她痛骂一顿,定是看不惯她脱离了掌控,如今肯松口,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趁机脱身最重要。 田庆娥道:“嗨呀,你说气不气,我本来还害怕他不肯娶我,嫌弃我嫁过三次,又克夫,谁知道他心疼的眼睛都红了,说我受了这么多苦,日后一定会好好对我。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去跟陆盛说一声,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们了关照了,不过你们说的没错,我毕竟是三嫁之身,所以这一次也没打算大办,等到了南安郡一切安定下来,熟悉的人过来吃一顿就算是成亲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啊。” 陆母气的青筋直跳:“…”你这盘算的还挺清楚。 “你就不用告诉我哥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去你情夫那里,我哥可不关心你去了哪里。”陆红荷没好气地怼道。 田庆娥刚要点头说好,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若说不关心她去了哪里,这两个人她倒是会信,但是陆盛绝不会,他心思细腻,对于她不讲缘由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带东西消失,还不出声询问也太不像他的性子了。 她们不想她去见陆盛,甚至还不想陆盛知道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 田庆娥猛地想起来,自己第三次成婚是在陆盛的计划之下才成的,所以陆盛一直对自己格外宽容,哪怕她时常嘲讽陆红荷还躲懒不干活,他都不曾怪过自己一句。 如今这对母女千方百计拦着她,是在害怕陆盛知道她要成亲,出于祝福要给她好处! 田庆娥心里大笑,她还偏偏要去,有好处她凭什么不要。 这次田庆娥格外机灵,快快乐乐的去收拾东西,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待嫁的妇人,陆母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些莫测。 陆母问:“那个崔元海是什么样的人?” 这事陆红荷早就打听清楚了,她一直觉得田庆娥子不对劲,不但老是爱往流民堆里跑,身边有时跟着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关系不错,只是她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知道那次跟田庆娥斗嘴被马车撞了个包,她就更恨了,发誓要找出来她的问题。 经过她不懈努力盯梢还真让她找到了端倪,那女人也是警惕,借着大哥安排的任务经常去流民堆里,还将东西多塞给了那对父女,事情做完了她也磨磨蹭蹭的不肯回来,孤男寡女一对视还羞涩地移开视线,一个嫁了三次,一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表现的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小伙子似的,看的她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 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这两人看对眼了,田庆娥的老情人就是这个叫崔元海的鳏夫。 当时她觉得一个丧夫一个丧妻,真是挺配,两个人谁也别嚯嚯谁。 可是后来盯梢久了,她也了解到这个崔元海的人,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个不错是基于田庆娥能找到的绝对善良敦厚的老实人,而且崔元海前任妻子留下的女儿冬儿更是个勤劳温驯的小姑娘,田庆娥嫁过去还真没什么不好的。 陆母既然问了,陆红荷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之后还感叹道:“那个崔元海还真是不错的人,娘你还记不记得路上有个男的发热,因为不舍得穿他娘留给他的草鞋,日日踩在泥地里,然后就倒下了,最后还是我哥送了药他才退了烧,那个崔元海知道后就给那个男的编了一双草鞋,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劝那个男人将他娘留给他的草鞋穿上,还有啊,狼群下山袭击和安村的时候,那个崔元海还救了不少人,所以自己也受伤了…那个田庆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说着说着陆红荷就有点说不下去了,更是遗憾这个男人竟然要娶田庆娥那个女人。 陆母冷着脸,声音也是冷的,道:“我不记得了。” 陆红荷觉得有些不可信,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娘明明还心疼那些药材要拿去救一个蠢人,太不值得了,更何况关于哥哥的事她有哪一件事不记得? 她也没有像个棒槌一样,追问个不停。 她娘可能被田庆娥的话气到了,心情不大好。 也不用小蜜蜂后续传消息过来,罗蔓就知道下面的事了。 在距离南安郡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大家围着篝火祝福田庆娥和崔元海,这算是近日来仅次于捉鱼的好消息了。 崔元海平日里都是默不作声,对别人好也都是默默的,从来不声张。只有被他帮助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的善意和温柔,如今知道他要和田庆娥成婚,别人诧异了一瞬竟然也接受良好。 若是别人要娶田庆娥,少不得要被不少人中伤,男女都要被放在流言蜚语里滚一圈还洗不干净,但是这个人是崔元海,相识一路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辱骂田庆娥就是让他没面子,就算有人想说几句也都默默咽下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戳穿 罗蔓逗完罗孝彦后又要开始赶路,罗孝彦跟在陈策身后学驾车现在技艺娴熟,有时候陈叔见他走累了,就换下来接过他的独轮推车让他去驾车,于是两人就来回交换着驾车。 罗蔓见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技能,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 老木匠虽然康复了,但是一场大病元气大伤,日日赶路身体也吃不消,好不容易将人劝住了,若是再因为疲劳身体垮了,她就是白费口舌。 罗蔓趁机给他的碗里塞了一颗蜜丸,还差点被他发现,他怀疑地看着她,问她鬼鬼祟祟想要干什么? 罗蔓自然不能让他看出来,只好打着哈哈说见他碗里有米虫,帮他挑了出来。 老木匠不疑有他,如今大家吃的食物越来越差,如今天气寒冷,扑面而来都是湿漉漉的空气,剩余的那些粮食难免都发霉生虫。 现在有的吃就行了,没有谁敢挑剔。 最小的六娃捧着碗吃的香甜,听到碗里有虫子,瞪大眼睛找了一会没找到就放弃了。 逃荒之前他还有点挑食的小性子,现在别说挑食了,桌子上掉个小米粒,他都要捡起来吃掉,可将陈阿婆心疼坏了。 这么多孩子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小年纪的六娃,当初是他将药丸递过来的,救了她的命,她又怜惜他年幼丧父丧母,从前还体弱多病,每每有好吃的最先给他一份。 小家伙这一路非但没有饿瘦还吃的小肚子小脸蛋圆滚滚,越来越雪白可爱,再加上有事没事练习蹲马步,极少生病,身上的肉更是结实不少,让人看着就喜欢。 罗蔓有事没事就喜欢抱着他玩,享受吸崽崽的快乐。 … 罗蔓觉得自己的腿都走细了,眼看着明日就要到南安郡了,陆盛和村长一商量决定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休整,明日走的快的话也能正午之前就能赶到。 很快选好休息的地方,大家有条不紊地收拾,打水、捡柴火,架炉子…不一会周围都飘起熟悉的香味,有人煮了鱼汤,有人随便吃点热粥野菜,有的蒸起了剩余的狼肉干,简直是将能吃的食物都拿出来吃了,深有明日就能入城享福的豪放。 老木匠骂了一声蠢货,谁又能保证明日中午之前一定能赶到南安郡,就是到了南安郡难道就一定能进城吗?若是不能进城,城外又没有人施粥,他们这群人起码有一半都要饿肚子。 罗蔓趁机往和安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罗大伯一家就是其中煮鱼的那个,罗安明显看起来有些苦恼,还有些不安,感受到有人注视,她抬眼看了过来,见是罗蔓,她盈盈一笑,温婉美丽。 这一刻罗蔓的奇异地感知到她所惆怅的东西,可正要细想被老木匠一嗓门惊的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了,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对罗安笑笑,无声地喊了声安姐姐。 原本以为这边就够热闹的,她刚一扭头发现离他们驻地不远的陆家有些鸡飞狗跳,陆红荷精神明显好了不少,额头上磕的大包也下去了,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浑身上下透露着喜气,先是跑到在煮饭的陆母身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陆母惊讶地看了田庆娥一眼。没一会陆母起身,陆红荷像个小鸡崽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母身边,两人走到田庆娥面前,陆红荷指着田庆娥让陆母做主的样子。 罗蔓微微挑眉,见田庆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无聊地掏了掏耳朵冲陆红荷身边吐了口吐沫,陆红荷嫌恶地躲开,觉得这个女人没救了,又粗鲁又恶心,谁又会喜欢她啊。 那边声音不大,像是刻意压制了声音,她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什么丢人、不要脸之类的侮辱词语。 她的好奇心一向根据自己的能力来定,若是以前为了避免麻烦,她肯定不会多看一眼,也毫不在意。但自从上一次跟田庆娥谈话,又加上有一只爱打听八卦的切叶蜂,她算是品出一点意思了。 罗蔓眼神微动,从系统仓库里放出小蜜蜂,米粒大小的蜜蜂刚一出来就跟嗅到花蜜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向躲在树木后的三人,它控制着翅膀停在树叶上。 … 等小蜜蜂回来,叽里呱啦一顿输出,系统翻译后,结果和她猜想的没什么差别。 陆红荷发现田庆娥和崔元海之间的关系,自觉抓住她把柄的陆红荷当然不肯放过她,但是这次她倒是机灵点,没有大吵大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而且偷偷告诉陆母,让她来解决这件事。 陆母早就看田庆娥不顺眼了,他们如今距离和安村已经千里之遥,丰全又早就化成枯骨,所以牵制住丰全弟兄的田庆娥已经没用了,如果她自觉一点,有寄人篱下为奴为婢的觉悟,她也不至于容不下她,可是她倒好,每天惹陆红荷生气,近些时日还总是不见踪影。 最可气的就是雨天捉鱼那次,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儿子却浑身湿漉漉,读书写字的手捕捉这些冰冷黏腻的鱼,这才让一大家子不至于没口粮。若不是她最后拎回来两条鱼,她当场就要发火。 如今还扯出来和别人有私情,不如趁机清理了她,继续留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糟污事。盛儿心地善良,不想赶她走,如今只要让她自己离开,就算不得是她赶走的。 陆母阴阳怪气地戳她痛处,又是三嫁之身,又是克夫命,还不如好好歇歇放过人家父女。 田庆娥毫不客气,当场反问道:“你也是寡妇,是不是也克死了陆盛他爹?所以你也是克夫命。”更没资格说她。 陆母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在陆红荷跟富家公子之间私情未了为家里招来灾祸,如今这一气只觉得呼吸都喘不上气。 陆红荷吓坏了,后悔自己不该就这么将事情告诉母亲,这万一被田庆娥那无赖给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大哥绝不会原谅她。 陆红荷怒道:“你一个嫁过三个男人的破落货,你怎么敢跟我娘比,你配吗?” “我确实不配。”田庆娥意味深长道:“该不会是陆氏嫁过四个?那我确实不配,比不了。” “你…”陆红荷哪里见过这样混不吝的妇人,简直就是一块石头,无论怎么骂都是哦原来这你都知道,你好厉害,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也经历过,生生让人憋闷的恨不得多长几张嘴。 陆母神色阴沉,也不跟她争吵,道:“你这样的身份,那个崔元海知道吗?你费尽心机做人后娘不怕那个孩子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你若是真的要嫁,我们也不留你。” 田庆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这对母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刚还骂她跟什么似的,生怕她给陆家抹黑,如今竟然愿意让她这么一个得力奴婢走? 田庆娥看到很清楚,这个家为人正直善良的也只有陆盛了,这对母女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平日里也只当她是家里的奴婢,尤其是陆红荷,对她说话从未尊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陆氏看着和善,但是她的嫌恶是藏在心里的,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神色最为刺人。 田庆娥心里冷笑一声,觉得这两人将她痛骂一顿,定是看不惯她脱离了掌控,如今肯松口,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趁机脱身最重要。 田庆娥道:“嗨呀,你说气不气,我本来还害怕他不肯娶我,嫌弃我嫁过三次,又克夫,谁知道他心疼的眼睛都红了,说我受了这么多苦,日后一定会好好对我。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去跟陆盛说一声,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们了关照了,不过你们说的没错,我毕竟是三嫁之身,所以这一次也没打算大办,等到了南安郡一切安定下来,熟悉的人过来吃一顿就算是成亲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啊。” 陆母气的青筋直跳:“…”你这盘算的还挺清楚。 “你就不用告诉我哥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去你情夫那里,我哥可不关心你去了哪里。”陆红荷没好气地怼道。 田庆娥刚要点头说好,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若说不关心她去了哪里,这两个人她倒是会信,但是陆盛绝不会,他心思细腻,对于她不讲缘由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带东西消失,还不出声询问也太不像他的性子了。 她们不想她去见陆盛,甚至还不想陆盛知道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 田庆娥猛地想起来,自己第三次成婚是在陆盛的计划之下才成的,所以陆盛一直对自己格外宽容,哪怕她时常嘲讽陆红荷还躲懒不干活,他都不曾怪过自己一句。 如今这对母女千方百计拦着她,是在害怕陆盛知道她要成亲,出于祝福要给她好处! 田庆娥心里大笑,她还偏偏要去,有好处她凭什么不要。 这次田庆娥格外机灵,快快乐乐的去收拾东西,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待嫁的妇人,陆母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些莫测。 陆母问:“那个崔元海是什么样的人?” 这事陆红荷早就打听清楚了,她一直觉得田庆娥子不对劲,不但老是爱往流民堆里跑,身边有时跟着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关系不错,只是她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知道那次跟田庆娥斗嘴被马车撞了个包,她就更恨了,发誓要找出来她的问题。 经过她不懈努力盯梢还真让她找到了端倪,那女人也是警惕,借着大哥安排的任务经常去流民堆里,还将东西多塞给了那对父女,事情做完了她也磨磨蹭蹭的不肯回来,孤男寡女一对视还羞涩地移开视线,一个嫁了三次,一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表现的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小伙子似的,看的她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 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这两人看对眼了,田庆娥的老情人就是这个叫崔元海的鳏夫。 当时她觉得一个丧夫一个丧妻,真是挺配,两个人谁也别嚯嚯谁。 可是后来盯梢久了,她也了解到这个崔元海的人,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个不错是基于田庆娥能找到的绝对善良敦厚的老实人,而且崔元海前任妻子留下的女儿冬儿更是个勤劳温驯的小姑娘,田庆娥嫁过去还真没什么不好的。 陆母既然问了,陆红荷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之后还感叹道:“那个崔元海还真是不错的人,娘你还记不记得路上有个男的发热,因为不舍得穿他娘留给他的草鞋,日日踩在泥地里,然后就倒下了,最后还是我哥送了药他才退了烧,那个崔元海知道后就给那个男的编了一双草鞋,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劝那个男人将他娘留给他的草鞋穿上,还有啊,狼群下山袭击和安村的时候,那个崔元海还救了不少人,所以自己也受伤了…那个田庆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说着说着陆红荷就有点说不下去了,更是遗憾这个男人竟然要娶田庆娥那个女人。 陆母冷着脸,声音也是冷的,道:“我不记得了。” 陆红荷觉得有些不可信,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娘明明还心疼那些药材要拿去救一个蠢人,太不值得了,更何况关于哥哥的事她有哪一件事不记得? 她也没有像个棒槌一样,追问个不停。 她娘可能被田庆娥的话气到了,心情不大好。 也不用小蜜蜂后续传消息过来,罗蔓就知道下面的事了。 在距离南安郡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大家围着篝火祝福田庆娥和崔元海,这算是近日来仅次于捉鱼的好消息了。 崔元海平日里都是默不作声,对别人好也都是默默的,从来不声张。只有被他帮助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的善意和温柔,如今知道他要和田庆娥成婚,别人诧异了一瞬竟然也接受良好。 若是别人要娶田庆娥,少不得要被不少人中伤,男女都要被放在流言蜚语里滚一圈还洗不干净,但是这个人是崔元海,相识一路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辱骂田庆娥就是让他没面子,就算有人想说几句也都默默咽下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多拿一匹 田庆娥找到陆盛的时候他正在站在一块石头上眺望,双目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他回头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让田庆娥心底发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盛又恢复成那个温润男子,温声道:“你这是打算离开了?” 她愣愣地点头,思考着该从哪一步给他说明缘由,陆盛又开口了:“崔元海是个好人,你和他在一起好好过。” “好啊?”田庆娥有些慌了,“盛哥儿,你知道这事啊?” 陆盛微微笑道:“不用害怕,我说的都是实心实意的话,更何况这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田庆娥知道这位的本事,她小心躲藏不想让人发现她和崔元海的事情,就是怕万一不成给他们父女带来麻烦,她还一向以为自己掩藏的好呢,先后被罗蔓和陆红荷识破,如今看来盛哥儿是早就知道这事了。她藏来藏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既然早就知道却没有说出来更没有斥责她,田庆娥突然由内而外的放松。 “盛哥儿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那个时候我担心自己克夫命格不好,万一大家都知道了,我俩又没能成,那不就害了他们父女了吗?”田庆娥还是解释道。 陆盛点头,丝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在田庆娥表现出一点苗头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齐环知道了这件事,齐环是他安插在流民中的眼线,如今已经是他手底下最合适的刀,齐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虽然吃惊,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她喜欢谁嫁给谁他都没有意见。只有一点,那个人不能知道丰全死亡的真相,所以他特意让齐环多注意那个叫崔元海的男人。 结果竟然让他大为震惊,崔元海是个少见的倒霉的好人。 或者说好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灾难,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选苦命人,崔元海的发妻生下女儿冬儿后多年无所出,刚开始她还担忧自己生不出儿子会被崔元海打骂嫌弃,谁知道他反过来宽慰她需要因为儿女的问题忧心,有没有儿女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如今他们好歹有一个女儿,养育好她就足够了。 崔元海的妻子大为感动小心思蹭蹭往外冒,觉得这个男人被自己拿捏住了,往后的日子脾气一日日嚣张起来。好景不长,她再怎么嚣张这日子也越过越苦,荒年来了她就丢下父女俩自己跑路了,说是跟着自己的娘家人逃到京城去。 崔元海大受打击,唏嘘蹉跎了许久,只好打起精神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两年,灾害越来越严重,他只能带着冬儿跟着众人一起逃荒。 田庆娥见陆盛沉思不语,心里七上八下,这不能生气?还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盛哥?” 陆盛回过神,笑道:“无事,这些时日也委屈你了,红荷被娇纵坏了,性子执拗,平日里没少让你受委屈,家里的一应活计也都劳烦你去操持,如今你要和崔元海共度余生也是好事。” 田庆娥难得有些愧疚,“盛哥儿,若是没有你,我田庆娥今天也不能这么好好的活着。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红荷那丫头可给不了我气受,我也从来没有看在你的面子上忍让她,反正我脾气直,有什么我都直接骂回去了…这么想想,其实是你一直在容忍我…不过你放心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陆盛眸光微闪,突然问道:“这件事罗姑娘也知道?是她劝说你的?” 田庆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题有些跳跃。 从脑海里寻找一番,她才道:“是这样没错…我前几日拿不了主意,就怕害了冬儿父女,每天烦恼的饭都吃不下。他们是个好人,从来不嫌弃我,我不能因为自己就克了他们,是罗姑娘说她从来不信什么命格,让我不必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烦恼,我想着她可是有厉害师傅的人,又运气好跟一般人不一样,她让我尽管将自己的事情跟崔元海一一说清楚,如果他不介意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愿意…我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万幸罗姑娘说的没错,崔元海压根就不在乎这个,还说我日后会是个好母亲…瞧,我又扯到这里了。” 陆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劝说人生动灵活的样子,她总是有能力让人信服她的话,当初还装痴卖傻,不愿意掺和任何事,如今却愿意开解田庆娥,只怕跟上一次她拜托她送鱼之事有关。 陆盛掩下沉思,道:“罗姑娘还真是古道热肠…你既然决定要和崔元海在一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在大家的见证下成婚,虽然比较简陋,想来你们也不介意,与其入城之后世事难料,还不如就在这里过了明路,也能堵住众人的闲言碎语。” 田庆娥无有不应,高兴的忙不迭点头。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给你的,马车里的布匹茶叶之类的你拿走一些。” 田庆娥假意推辞:“这…这可使不得。” 陆盛就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催促,田庆娥本来就是借着这件事想得些好处,见他不配合,只好悻悻道:“那我就拿四匹布,两包糖,一包茶叶,还有这油盐酱醋我也带点。” 陆盛突然道:“崔元海的女儿冬儿如今几岁?” 田庆娥愣了一下,回道:“刚过了十一岁生辰。”只是看起来还跟个九岁孩童一样,瘦巴巴的看着可怜的很。 “既如此你就多拿一匹布。” 田庆娥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丰全当初带来的衣料都是好东西,全都是什么绢帛丝绸,像她这样的粗人自然是不必穿这么贵重的衣物,拿去卖了能换不少银子,刚刚他说多拿一匹又提到冬儿是让他留下一匹给冬儿做衣裳呢,就是他不提她也会这样做,可是这样玉人一般的公子偏偏说了,倒是让她心里感动不已。 无论陆红荷和陆母内心有多郁闷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眼睁睁看着田庆娥跟蝗虫过境,抱着五匹布,大包的糖和茶叶潇洒离开。 其中一匹布料颜色鲜嫩,淡粉的颜色和细腻的手感最受陆红荷的喜欢,在陆红荷的眼里她都盘算好日后要拿它做什么样的新衣了,如今却被田庆娥这个女人拿走,心里别提有多恨。 不一会崔元海带着田庆娥和冬儿过来给陆盛道谢,陆盛说了些祝福的话,三人又离开了。 那边篝火熊熊燃起,食物的香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非凡,田庆娥稍微打扮了一下,梳了发髻,身上也是干净的衣衫,崔冬儿和崔元海也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崔冬儿坐在火堆旁,跳跃的火光下她的脸蛋红的像喝醉了似的,一双眼睛兴奋的到处乱看,这大概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时候,田婶婶成了她娘,爹爹身体也原来越好,等到后娘再生一个弟弟,日子就会越过越好,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田庆娥认为和罗蔓关系不错,甚至是因为罗蔓她才下定决心和崔元海在一起,所以特意邀请了罗蔓过来见证,罗蔓自然也没有推辞,拿了两条肉干和一罐子白糖薄荷一罐山荔枝果酱送给她。 田庆娥没什么好招待的,见她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罗蔓说成婚之喜,不能推辞,若是过意不去,等二娃成婚你多还两条肉干过来。 田庆娥笑意盈盈的收下了,心里想着长姐真是不容易,要看着弟弟们成婚才考虑自己的婚嫁。又看看坐在火堆旁的冬儿,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罗蔓,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给两人正式介绍过。 她将崔冬儿拉起来,往罗蔓面前一推,笑道:“这是我女儿崔冬儿,十一岁了,冬儿,这是你阿蔓姐姐,比你长两岁,你应该称呼她一声蔓姐姐。” 崔冬儿红着脸,像只害羞的兔子,喊了声姐姐。 罗蔓眼神微闪,只感叹道她是慈母心肠,田庆娥还真是个做好母亲的料,这才刚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就迫不及待为自己的继女筹谋。 她如今虽然没什么大名头,但是在这流民中也算说得上话,哪怕不跟她交好,只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个叫冬儿的小姑娘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罗蔓不着痕迹地向周围看了一眼,见洪良工齐环和陆盛等人看了过来,她也没有被人当猴看的癖好,田庆娥的打算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于是她微微笑道:“冬儿妹妹真是乖巧可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田庆娥得了她这一句话笑的合不拢嘴,她算是四嫁了,日后再不好麻烦陆盛。 如今她才意识到为什么陆盛大方,那个陆氏还没有声张,眼睁睁看着她拿走这么多东西。 只怕是,东西拿走了,人情也就淡了。 也是她傻,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顶不住诱惑。不过,还有一个罗蔓,倒也不差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多拿一匹 田庆娥找到陆盛的时候他正在站在一块石头上眺望,双目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他回头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让田庆娥心底发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盛又恢复成那个温润男子,温声道:“你这是打算离开了?” 她愣愣地点头,思考着该从哪一步给他说明缘由,陆盛又开口了:“崔元海是个好人,你和他在一起好好过。” “好啊?”田庆娥有些慌了,“盛哥儿,你知道这事啊?” 陆盛微微笑道:“不用害怕,我说的都是实心实意的话,更何况这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田庆娥知道这位的本事,她小心躲藏不想让人发现她和崔元海的事情,就是怕万一不成给他们父女带来麻烦,她还一向以为自己掩藏的好呢,先后被罗蔓和陆红荷识破,如今看来盛哥儿是早就知道这事了。她藏来藏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既然早就知道却没有说出来更没有斥责她,田庆娥突然由内而外的放松。 “盛哥儿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那个时候我担心自己克夫命格不好,万一大家都知道了,我俩又没能成,那不就害了他们父女了吗?”田庆娥还是解释道。 陆盛点头,丝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在田庆娥表现出一点苗头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齐环知道了这件事,齐环是他安插在流民中的眼线,如今已经是他手底下最合适的刀,齐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虽然吃惊,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她喜欢谁嫁给谁他都没有意见。只有一点,那个人不能知道丰全死亡的真相,所以他特意让齐环多注意那个叫崔元海的男人。 结果竟然让他大为震惊,崔元海是个少见的倒霉的好人。 或者说好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灾难,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选苦命人,崔元海的发妻生下女儿冬儿后多年无所出,刚开始她还担忧自己生不出儿子会被崔元海打骂嫌弃,谁知道他反过来宽慰她需要因为儿女的问题忧心,有没有儿女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如今他们好歹有一个女儿,养育好她就足够了。 崔元海的妻子大为感动小心思蹭蹭往外冒,觉得这个男人被自己拿捏住了,往后的日子脾气一日日嚣张起来。好景不长,她再怎么嚣张这日子也越过越苦,荒年来了她就丢下父女俩自己跑路了,说是跟着自己的娘家人逃到京城去。 崔元海大受打击,唏嘘蹉跎了许久,只好打起精神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两年,灾害越来越严重,他只能带着冬儿跟着众人一起逃荒。 田庆娥见陆盛沉思不语,心里七上八下,这不能生气?还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盛哥?” 陆盛回过神,笑道:“无事,这些时日也委屈你了,红荷被娇纵坏了,性子执拗,平日里没少让你受委屈,家里的一应活计也都劳烦你去操持,如今你要和崔元海共度余生也是好事。” 田庆娥难得有些愧疚,“盛哥儿,若是没有你,我田庆娥今天也不能这么好好的活着。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红荷那丫头可给不了我气受,我也从来没有看在你的面子上忍让她,反正我脾气直,有什么我都直接骂回去了…这么想想,其实是你一直在容忍我…不过你放心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陆盛眸光微闪,突然问道:“这件事罗姑娘也知道?是她劝说你的?” 田庆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题有些跳跃。 从脑海里寻找一番,她才道:“是这样没错…我前几日拿不了主意,就怕害了冬儿父女,每天烦恼的饭都吃不下。他们是个好人,从来不嫌弃我,我不能因为自己就克了他们,是罗姑娘说她从来不信什么命格,让我不必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烦恼,我想着她可是有厉害师傅的人,又运气好跟一般人不一样,她让我尽管将自己的事情跟崔元海一一说清楚,如果他不介意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愿意…我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万幸罗姑娘说的没错,崔元海压根就不在乎这个,还说我日后会是个好母亲…瞧,我又扯到这里了。” 陆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劝说人生动灵活的样子,她总是有能力让人信服她的话,当初还装痴卖傻,不愿意掺和任何事,如今却愿意开解田庆娥,只怕跟上一次她拜托她送鱼之事有关。 陆盛掩下沉思,道:“罗姑娘还真是古道热肠…你既然决定要和崔元海在一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在大家的见证下成婚,虽然比较简陋,想来你们也不介意,与其入城之后世事难料,还不如就在这里过了明路,也能堵住众人的闲言碎语。” 田庆娥无有不应,高兴的忙不迭点头。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给你的,马车里的布匹茶叶之类的你拿走一些。” 田庆娥假意推辞:“这…这可使不得。” 陆盛就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催促,田庆娥本来就是借着这件事想得些好处,见他不配合,只好悻悻道:“那我就拿四匹布,两包糖,一包茶叶,还有这油盐酱醋我也带点。” 陆盛突然道:“崔元海的女儿冬儿如今几岁?” 田庆娥愣了一下,回道:“刚过了十一岁生辰。”只是看起来还跟个九岁孩童一样,瘦巴巴的看着可怜的很。 “既如此你就多拿一匹布。” 田庆娥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丰全当初带来的衣料都是好东西,全都是什么绢帛丝绸,像她这样的粗人自然是不必穿这么贵重的衣物,拿去卖了能换不少银子,刚刚他说多拿一匹又提到冬儿是让他留下一匹给冬儿做衣裳呢,就是他不提她也会这样做,可是这样玉人一般的公子偏偏说了,倒是让她心里感动不已。 无论陆红荷和陆母内心有多郁闷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眼睁睁看着田庆娥跟蝗虫过境,抱着五匹布,大包的糖和茶叶潇洒离开。 其中一匹布料颜色鲜嫩,淡粉的颜色和细腻的手感最受陆红荷的喜欢,在陆红荷的眼里她都盘算好日后要拿它做什么样的新衣了,如今却被田庆娥这个女人拿走,心里别提有多恨。 不一会崔元海带着田庆娥和冬儿过来给陆盛道谢,陆盛说了些祝福的话,三人又离开了。 那边篝火熊熊燃起,食物的香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显得热闹非凡,田庆娥稍微打扮了一下,梳了发髻,身上也是干净的衣衫,崔冬儿和崔元海也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崔冬儿坐在火堆旁,跳跃的火光下她的脸蛋红的像喝醉了似的,一双眼睛兴奋的到处乱看,这大概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时候,田婶婶成了她娘,爹爹身体也原来越好,等到后娘再生一个弟弟,日子就会越过越好,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田庆娥认为和罗蔓关系不错,甚至是因为罗蔓她才下定决心和崔元海在一起,所以特意邀请了罗蔓过来见证,罗蔓自然也没有推辞,拿了两条肉干和一罐子白糖薄荷一罐山荔枝果酱送给她。 田庆娥没什么好招待的,见她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罗蔓说成婚之喜,不能推辞,若是过意不去,等二娃成婚你多还两条肉干过来。 田庆娥笑意盈盈的收下了,心里想着长姐真是不容易,要看着弟弟们成婚才考虑自己的婚嫁。又看看坐在火堆旁的冬儿,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罗蔓,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给两人正式介绍过。 她将崔冬儿拉起来,往罗蔓面前一推,笑道:“这是我女儿崔冬儿,十一岁了,冬儿,这是你阿蔓姐姐,比你长两岁,你应该称呼她一声蔓姐姐。” 崔冬儿红着脸,像只害羞的兔子,喊了声姐姐。 罗蔓眼神微闪,只感叹道她是慈母心肠,田庆娥还真是个做好母亲的料,这才刚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就迫不及待为自己的继女筹谋。 她如今虽然没什么大名头,但是在这流民中也算说得上话,哪怕不跟她交好,只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个叫冬儿的小姑娘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罗蔓不着痕迹地向周围看了一眼,见洪良工齐环和陆盛等人看了过来,她也没有被人当猴看的癖好,田庆娥的打算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于是她微微笑道:“冬儿妹妹真是乖巧可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田庆娥得了她这一句话笑的合不拢嘴,她算是四嫁了,日后再不好麻烦陆盛。 如今她才意识到为什么陆盛大方,那个陆氏还没有声张,眼睁睁看着她拿走这么多东西。 只怕是,东西拿走了,人情也就淡了。 也是她傻,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顶不住诱惑。不过,还有一个罗蔓,倒也不差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抵达南安郡 南安郡地处东南沿海地区,是徐州三大郡县之一。若是走陆路南安郡是徐州的第一道关口,行水运就没有这个说法了,船只可以任意停在南安、平鹤、川宝等港口进入徐州。 罗蔓一行人赶到南安郡城门外时,时间和陆盛昨日说的差不多,刚好正午,微红的圆日挂在头顶,青砖白泥垒起的高耸城墙蒙上一层光晕,将近三米透着红光的青铜大门紧闭,城墙了望台上的士兵身板挺直,在大家打量这座陌生城池的时候,了望台上的士兵也在观察他们。 在士兵看来这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流民又该让太守大人头痛了,只是他一个守门官兵,可管不了这么多的事,只要不是敌人来犯都用不着他们出手。 除了了望台上的士兵,还有在城墙上来回行走巡逻的几队官兵,流民的到来他们也只是随意看一眼,就交接班吃饭去了,安置流民的事自然有其他人管,哪怕新来的几百人看着比城门外的流民状态要好的多。 而被忽视的城外流民脸色苍白身形佝偻消瘦,老人们时不时咳嗽一声,像是对突如其来的冷风的一点反应,小孩子微弱的哭声,如同病猫,女人神色麻木,男人也是一脸呆滞,一阵阵臭味顺着风吹到他们的鼻间,他们躲在草垛里恍若未闻。 这一切都看的罗蔓直皱眉,健康和卫生状况实在是堪忧。 老木匠见怪不怪,感叹道:“你不要觉得不忍心,他们这是没办法,老家回不了,城里又进不去,只能呆在这里混口饭吃,看见那些粥棚了吗?我们被赶走的时候粥棚都撤了,如今来有人施粥已经不错了。” 粥棚是紧贴在城门外墙搭建起来的,四根粗粗的长木棍固定在地面,上面搭上油毡布,棚子里有两口大锅,粗壮的仆妇和侍卫守在那里,罗蔓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粥棚有五个,一共十个排队口,而城门外将近流民将近三千人,竟然没有一个往粥棚去的。 正在纳闷的时候,一个躺在草垛里的老人畏畏缩缩地站起来,冲向一个粥棚,站在左侧的侍卫直接拔刀砍了过去,老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不躲避直直地迎了上去,只听得刺一声,血雾四溅,面目狰狞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那些将城门外大大小小的草垛树桩占据的流民们只懒懒地看了一眼,就像是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猪狗。 侍卫杀人没有让罗蔓惊讶,只是这些人麻木的反应让人胆寒,只觉得寒风刺骨浑身没有一点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和安村人原本看到粥棚还有些激动,现在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说一句话。 这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作风可是之前没有的,也没人告诉他们现在的施粥变成这样了,他们辛苦赶路十公里路,不就是为了赶上中午的施粥吗?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还排不排队? 陈策和陆盛驾着马车,身量要比别人高些,自然将前方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守卫突然杀人无一人阻止,城门口把守的士兵见眼皮都不动一下,他就料想这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策和陆盛商量了一下,既然距离城门较近的地方已经被占了,还不如选一个被风地,远就远了点。如今这情况,他们今日是没办法入城了,只等打听清楚再行事。 陆盛自然没有意见,跟村长罗平说一声后,就组织人各自休整去了。 就在他们收拾地方打算煮饭时,周围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大家寻着声音去看,城墙上隐藏在烽台后面有一个青铜钟,士兵正在撞击青铜钟。 青铜钟被撞击震动传出的声音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精神一振,他们就像训练有素的猫狗,听到特殊的刺激物顿时活泛起来。 只见他们脸上挂着喜悦急切的笑容,动作敏捷地从草垛里拿出自己的碗,男人跑的快率先奔向粥棚,女人抱着孩子也加快步伐,老人踉踉跄跄紧跟其后,每个人手里捧着自己的碗,每个碗都有脑袋那么大。 不一会五个粥棚都排满了人,大家翘首以盼,窃窃私语。 被杀的老人的尸体还停留在粥棚外,没有一个人面带不忍,他被砍落的人头还被一脚踢开,骨碌碌滚在一片瓦砾中。 此时城内隐隐约约有商贩的叫卖声传来,万家烟火的喧闹和城外的压抑阴暗让人心头哽住。 南安郡城墙高耸,烽台更是高的吓人,城墙上一排排巡逻的士兵神情严峻,行走见身上的兵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可能是站得越高,人间疾苦就不再入眼。 罗蔓收回视线,见这边的流民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去排队领救济粥也没有说话,可能对于她来说是嗟来之食,不吃也罢,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确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她见罗大伯一家抱着自己的碗挤进队伍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个人稍微少了一点的队排,罗安坠在最后,看着地上暗沉的血迹面色不忍,神色压抑痛苦。 罗蔓叹了一口气,她还可以选择不去,罗安不喜欢却又没办法拒绝。 有了罗大伯一家带头,和安村人陆陆续续都跑了过去排队。 村长罗平和他爹是不打算去,他们家没饿到这份上,那边血迹斑驳,没得倒胃口。 又见陆盛这边的流民一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动弹的,惊叹道:“他们倒是听你的话…这南安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侍卫平白无故杀人当真可恨,可是村民们都饿怕了,我既然帮不了他们就不能阻止他们。” “你不管他们是对的,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陆盛神色微冷,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流民道:“你们愿意去的就去,也能吃碗热粥。” 一时间还是无人动。 洪三叔见氛围有些凝重,咳嗽一声道:“我们一家子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一些鱼干,无论蒸煮都能填饱肚子,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虽然咱们是逃荒过来的,可咱们也不是乞丐,这顿下马威我可不会吃。” 陆盛神色稍微缓和一点,“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跟和安村的村民一样,你们自愿。” 陈阿婆这边动作快,他们说话的空档已经带着张扬兄弟、老木匠还有罗孝彦将饭煮好了,一大锅肉汤,放了姜和辣椒,喝一碗又辣又爽快。火堆里还有烤土豆,饿了吃两口,人一吃饱饭就容易多想,罗蔓见城墙边领了粥的流民当即捧着碗咕噜咕噜喝完,喝光了粥他们并不敢停留在原地,又端着碗回了自己的草垛躺下,刚吃饱饭躺着减少消耗,不容易饿,她就猜测为施粥估计是一天一次。 陆盛带着的这些流民有一大半人没有选择过去排队领粥,而是像往常一样,打水,生火煮饭,一副生机勃勃热火朝天的样子。 风将食物的香气吹向不远处,已经躺下的流民眼睛带着渴望盯着这边,就像深夜雪地里的饿狼,眼冒绿光。 跑出去蹭粥的流民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有的是去的太晚,打的粥只盖住碗底,有的是排的那一队不太行,米是陈米,粥清的能当镜子照。罗蔓看了一眼就想起前世经常看到的笑话,如果赈灾粮稀成这样,直接可以拉出去砍了。 可惜这不是朝廷派出的赈灾棚,是城中大户热心发放的。排到什么样的粥棚就全看你的运气了,因为不到打开粥桶的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稠密还是稀疏。 罗蔓扒出来一个土豆啃,土豆寡淡没什么滋味,她边吃边说:“太守大人整这一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也治标不治本啊,将人当动物养。你们看到没,他们现在只对青铜钟声感兴趣,过段时间只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老木匠心有戚戚:“你说我们现在还能进城吗?”若是一直留在城外也不是事啊。 “不好说。”陈策给马儿打理毛发,插了一句:“用粥吊着他们,也只是怕他们闹事罢了。” “你们都看出来?”罗孝彦皱着眉说出自己从和安村那边打听到的消息,“这群人比我们早来十天,听说是从顺宁县逃出来的,太守大人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城,只能用这点粥将他们打发了,原本逃出来有四千多人,现在剩下还不到三千。” 剩下的那些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冻死。尸骨被挖坑掩埋了,估计也是怕混在一起爆发疫病,这点上处理的还算有几分机智。 老木匠听到顺平县眼含热泪,低着头没让人发现。罗蔓倒是注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特意指出来,有时间可以帮他打听一下他女儿被埋在什么地方,也好让他放心,不用日日担忧她暴尸荒野尸骨无人收。 她心里叹息,脑子里胡思乱想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不知怎么老人死去时双目睁开的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 “二娃…你知道那个守卫为什么要杀人吗?” 罗孝彦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听说是那个老人一心求死。” 第二百零六章 抵达南安郡 南安郡地处东南沿海地区,是徐州三大郡县之一。若是走陆路南安郡是徐州的第一道关口,行水运就没有这个说法了,船只可以任意停在南安、平鹤、川宝等港口进入徐州。 罗蔓一行人赶到南安郡城门外时,时间和陆盛昨日说的差不多,刚好正午,微红的圆日挂在头顶,青砖白泥垒起的高耸城墙蒙上一层光晕,将近三米透着红光的青铜大门紧闭,城墙了望台上的士兵身板挺直,在大家打量这座陌生城池的时候,了望台上的士兵也在观察他们。 在士兵看来这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流民又该让太守大人头痛了,只是他一个守门官兵,可管不了这么多的事,只要不是敌人来犯都用不着他们出手。 除了了望台上的士兵,还有在城墙上来回行走巡逻的几队官兵,流民的到来他们也只是随意看一眼,就交接班吃饭去了,安置流民的事自然有其他人管,哪怕新来的几百人看着比城门外的流民状态要好的多。 而被忽视的城外流民脸色苍白身形佝偻消瘦,老人们时不时咳嗽一声,像是对突如其来的冷风的一点反应,小孩子微弱的哭声,如同病猫,女人神色麻木,男人也是一脸呆滞,一阵阵臭味顺着风吹到他们的鼻间,他们躲在草垛里恍若未闻。 这一切都看的罗蔓直皱眉,健康和卫生状况实在是堪忧。 老木匠见怪不怪,感叹道:“你不要觉得不忍心,他们这是没办法,老家回不了,城里又进不去,只能呆在这里混口饭吃,看见那些粥棚了吗?我们被赶走的时候粥棚都撤了,如今来有人施粥已经不错了。” 粥棚是紧贴在城门外墙搭建起来的,四根粗粗的长木棍固定在地面,上面搭上油毡布,棚子里有两口大锅,粗壮的仆妇和侍卫守在那里,罗蔓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粥棚有五个,一共十个排队口,而城门外将近流民将近三千人,竟然没有一个往粥棚去的。 正在纳闷的时候,一个躺在草垛里的老人畏畏缩缩地站起来,冲向一个粥棚,站在左侧的侍卫直接拔刀砍了过去,老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不躲避直直地迎了上去,只听得刺一声,血雾四溅,面目狰狞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那些将城门外大大小小的草垛树桩占据的流民们只懒懒地看了一眼,就像是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猪狗。 侍卫杀人没有让罗蔓惊讶,只是这些人麻木的反应让人胆寒,只觉得寒风刺骨浑身没有一点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和安村人原本看到粥棚还有些激动,现在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说一句话。 这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作风可是之前没有的,也没人告诉他们现在的施粥变成这样了,他们辛苦赶路十公里路,不就是为了赶上中午的施粥吗?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还排不排队? 陈策和陆盛驾着马车,身量要比别人高些,自然将前方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守卫突然杀人无一人阻止,城门口把守的士兵见眼皮都不动一下,他就料想这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策和陆盛商量了一下,既然距离城门较近的地方已经被占了,还不如选一个被风地,远就远了点。如今这情况,他们今日是没办法入城了,只等打听清楚再行事。 陆盛自然没有意见,跟村长罗平说一声后,就组织人各自休整去了。 就在他们收拾地方打算煮饭时,周围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大家寻着声音去看,城墙上隐藏在烽台后面有一个青铜钟,士兵正在撞击青铜钟。 青铜钟被撞击震动传出的声音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精神一振,他们就像训练有素的猫狗,听到特殊的刺激物顿时活泛起来。 只见他们脸上挂着喜悦急切的笑容,动作敏捷地从草垛里拿出自己的碗,男人跑的快率先奔向粥棚,女人抱着孩子也加快步伐,老人踉踉跄跄紧跟其后,每个人手里捧着自己的碗,每个碗都有脑袋那么大。 不一会五个粥棚都排满了人,大家翘首以盼,窃窃私语。 被杀的老人的尸体还停留在粥棚外,没有一个人面带不忍,他被砍落的人头还被一脚踢开,骨碌碌滚在一片瓦砾中。 此时城内隐隐约约有商贩的叫卖声传来,万家烟火的喧闹和城外的压抑阴暗让人心头哽住。 南安郡城墙高耸,烽台更是高的吓人,城墙上一排排巡逻的士兵神情严峻,行走见身上的兵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可能是站得越高,人间疾苦就不再入眼。 罗蔓收回视线,见这边的流民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去排队领救济粥也没有说话,可能对于她来说是嗟来之食,不吃也罢,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确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她见罗大伯一家抱着自己的碗挤进队伍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个人稍微少了一点的队排,罗安坠在最后,看着地上暗沉的血迹面色不忍,神色压抑痛苦。 罗蔓叹了一口气,她还可以选择不去,罗安不喜欢却又没办法拒绝。 有了罗大伯一家带头,和安村人陆陆续续都跑了过去排队。 村长罗平和他爹是不打算去,他们家没饿到这份上,那边血迹斑驳,没得倒胃口。 又见陆盛这边的流民一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动弹的,惊叹道:“他们倒是听你的话…这南安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侍卫平白无故杀人当真可恨,可是村民们都饿怕了,我既然帮不了他们就不能阻止他们。” “你不管他们是对的,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陆盛神色微冷,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流民道:“你们愿意去的就去,也能吃碗热粥。” 一时间还是无人动。 洪三叔见氛围有些凝重,咳嗽一声道:“我们一家子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一些鱼干,无论蒸煮都能填饱肚子,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虽然咱们是逃荒过来的,可咱们也不是乞丐,这顿下马威我可不会吃。” 陆盛神色稍微缓和一点,“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跟和安村的村民一样,你们自愿。” 陈阿婆这边动作快,他们说话的空档已经带着张扬兄弟、老木匠还有罗孝彦将饭煮好了,一大锅肉汤,放了姜和辣椒,喝一碗又辣又爽快。火堆里还有烤土豆,饿了吃两口,人一吃饱饭就容易多想,罗蔓见城墙边领了粥的流民当即捧着碗咕噜咕噜喝完,喝光了粥他们并不敢停留在原地,又端着碗回了自己的草垛躺下,刚吃饱饭躺着减少消耗,不容易饿,她就猜测为施粥估计是一天一次。 陆盛带着的这些流民有一大半人没有选择过去排队领粥,而是像往常一样,打水,生火煮饭,一副生机勃勃热火朝天的样子。 风将食物的香气吹向不远处,已经躺下的流民眼睛带着渴望盯着这边,就像深夜雪地里的饿狼,眼冒绿光。 跑出去蹭粥的流民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有的是去的太晚,打的粥只盖住碗底,有的是排的那一队不太行,米是陈米,粥清的能当镜子照。罗蔓看了一眼就想起前世经常看到的笑话,如果赈灾粮稀成这样,直接可以拉出去砍了。 可惜这不是朝廷派出的赈灾棚,是城中大户热心发放的。排到什么样的粥棚就全看你的运气了,因为不到打开粥桶的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稠密还是稀疏。 罗蔓扒出来一个土豆啃,土豆寡淡没什么滋味,她边吃边说:“太守大人整这一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也治标不治本啊,将人当动物养。你们看到没,他们现在只对青铜钟声感兴趣,过段时间只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老木匠心有戚戚:“你说我们现在还能进城吗?”若是一直留在城外也不是事啊。 “不好说。”陈策给马儿打理毛发,插了一句:“用粥吊着他们,也只是怕他们闹事罢了。” “你们都看出来?”罗孝彦皱着眉说出自己从和安村那边打听到的消息,“这群人比我们早来十天,听说是从顺宁县逃出来的,太守大人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城,只能用这点粥将他们打发了,原本逃出来有四千多人,现在剩下还不到三千。” 剩下的那些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冻死。尸骨被挖坑掩埋了,估计也是怕混在一起爆发疫病,这点上处理的还算有几分机智。 老木匠听到顺平县眼含热泪,低着头没让人发现。罗蔓倒是注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特意指出来,有时间可以帮他打听一下他女儿被埋在什么地方,也好让他放心,不用日日担忧她暴尸荒野尸骨无人收。 她心里叹息,脑子里胡思乱想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不知怎么老人死去时双目睁开的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 “二娃…你知道那个守卫为什么要杀人吗?” 罗孝彦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听说是那个老人一心求死。” 第二百零七章 忧郁之花 通过罗孝彦打听过来的消息,众人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老人一心求死是真,侍卫杀人如麻也是真。 而且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会有熬不过去的人冲进没有打开的粥棚,在默认的规则之下,侍卫有权力将人斩杀。也不是没有人有意见,只是侍卫从不主动杀人,而是为了维护秩序,若是没有侍卫在一旁看守,估计各家的粥棚都能被人哄抢一空,那才是真的死伤无数。 老人是孤家寡人,排队的时候排不到前面,轮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点点粥汤了,总是吃不饱饭人就容易低迷,想着还不如一了百了,也省的冻死饿死在冬日。 陈阿婆他们一阵唏嘘,上了年纪的人最能体会到这种滋味。 四娃和五娃面面相觑,他们人小,这一路上也见识过不少事,饿死在路边的尸骨,山涧的腐尸,死亡早就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死亡就是永久的睡下去,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有人记得。 四娃说:“大姐,我可不想死,我还有好多钱没有花完呢。” 陈阿婆连忙呸了几口,嗔怪道:“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下次不许说了。” 罗蔓心念一动,他为什么说是好多钱没有花,为不是还没有挣到许多钱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四娃手里有钱。 罗蔓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打探道:“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咱们有钱的话可以买点祭品贿赂阎王爷,这样咱们的名字就不会在生死簿上出现,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了。” 陈莺听她讲过美猴王的故事,自然知道大圣在地府划掉自己猴子猴孙名字的事,顿时来了精神,“阿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能把阿婆爹爹还有木匠爷爷的名字都划掉吗?我有钱,我有银镯子,送这个给阎王爷他会要吗?” 陈莺真是人家小可爱,说的话让在场的大人心里软成浆糊,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陈莺眼巴巴的看着罗蔓,她尴尬地笑笑,正色道:“银镯子就不用了,这个要用铜板,银镯子不是硬通货,地府不收。”反正她也听不懂,只管胡说八道一通。 “那好。”陈莺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想到,到时候她会挣好多好多的银子再送给阎王爷就可以了。 罗蔓说起银子铜板的时候明显看到四娃有些心虚,她眯起眼睛,直觉里面有事。 不过这会她也没打算追问清楚,如今他们没能入城,对于一些规则更是一头雾水,还是保持精力好好打探消息。 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城门口,看看城墙上有没有贴告示,她虽然跟着陆盛学了不少字,想要熟练的阅读公文对于她表现出来的聪慧程度来说应该会有些难度。 想来想去只好让陆盛去城门口打听。 罗蔓冲罗孝彦招招手,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罗孝彦点点头之后就走了。 陈策挑眉,“你是让他去找陆盛了?” 罗蔓笑道:“陆夫子可是最有文化的,我们可能打探不出来什么内幕,但是却难不倒陆夫子,我想知道城墙上贴着什么告示,了解的越多,我们才能越快的进入南安郡。” 陈策点头,他以前来江南大多都是走水运,行路快也安稳,除了要忧心水匪没有什么不好。时隔多年他又再一次从豫州走陆路来到南安郡,真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你说的对,看情况太守大人是不打算继续管城外的这些流民了,我们这么多人来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罗蔓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那可不一定,你是没有看到我们煮饭的时候,城门口两旁的流民眼睛都冒绿光了,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路数自然不敢抢,但是那些守门的官兵、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还有烽台上的哨兵,就连粥棚给流民打粥的侍卫和仆妇都时不时的打量我们,我们既不吃他们的嗟来之食,自然也不受他们的胁迫,可是咱们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还传不进城中大人们的耳朵里?” 陈策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他们和一般的流民不一样,既没有威胁性,也不需要跟其他流民争粮,所以只要表现得淡定自若,机会说不定就来了。 几人谈话的时候,陆盛带着罗孝彦正在跟城门官兵打探消息,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荷包给官兵,笑着道:“这城中是发生了何事?吾等是从豫州来江南求学的,特意来问询一声。” 陆盛的外表极有迷惑性,头戴方巾,一身竹青色长袍往那一站就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且他面容白皙,眼神温和,措辞雅致,手中的荷包重量更是让守门士兵心里满意三分。 这个读书人脑子灵活会办事,他们也不介意透露点消息出来。 拿荷包的那个官兵斜睨着草垛里的流民示意他去看,陆盛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不解地问:“这些流民有何不妥?” 官兵嗤笑一声,“流民没有不妥,但是他们是从顺宁县来的就不妥。” 众所周知,顺宁县闹了流民军,整个城都差点毁了。 谁知道这些人里混了多少漏网之鱼? 陆盛也没继续追问,只道:“我们是从豫州赶来,听闻江南文风昌盛,特意带着弟子们过来求学,一路上就跟着这些流民结伴而来,只是不知我们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进城?” 那官兵诧异地问:“你们从豫州来?”见陆盛点头,他又道:“我记得豫州可是有赈灾官过去的,这帮流民为何不直接回豫州?” 陆盛苦笑着道:“他们也是害怕,若是路上再遇到什么山匪…不然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官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最近路上可不太平。 “我看这位公子家世尚好,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只要出得起这个。”官兵搓了搓手指。 陆盛又掏出一个荷包顺势递了过去,询问道:“这是何意?” 那官兵收下荷包心满意足道:“其实现在哪还有什么流寇,都是咱们的太守大人过于谨慎小心,我听在县衙当差的表兄提起过,顺宁县的流民军可全都被捉拿,一个个跟秋后的蚂蚱串一串拉到菜场斩首了,血都溅城墙三尺高。” 官兵咂了咂舌,丝毫不在意自己话中的艺术夸张成分,顺宁县的菜市场可是离城门足足有三公里,就是将人都杀光了也挨不到城门的边。 聪明人更不会去较真,陆盛表现出适当的惊讶,“只是既然流寇都被斩杀了,南安郡城门也不用日日紧闭了。” 官兵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草垛上流民一眼,“还不是因为那群流民,他们从顺宁逃了出来,不但不收敛还惹是生非,太守大人心善又不能真的一个人都不许进,既然想进城,那就交入城费,只要价格够高,看谁还敢乱来。” “不知这入城费又如何算?” “不多,不论年纪大小统统按人头来算,每人十两银子。” 罗孝彦心里的不满憋不住了,十两银子还不多?不少人就算逃荒将家里的银子都带走了,可是也凑不齐十两银子,更何况是一个人十两银子的价格。 现在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 罗孝彦粗略的算了一个,他们要是想入城最少也要一百一十两银子,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抹个零。 陆盛面上看不出情绪,“若是想要入城,这银钱交给谁?” 官兵道:“可不是交给我们,我们只十个守门的,到时候自有县衙的主薄派人过来收银子记录在册,你若是想入城不妨再等等,早晚各有一个时辰大人就在城角帐篷处等候。” 了解清楚,陆盛道谢后又带着罗孝彦回去将消息告诉罗蔓等人。 老木匠惊奇道:“这情况还真跟这丫头猜的分毫不差。” 罗蔓笑着打岔,仰着头问陆盛:“你打算拿钱入城?” 陆盛挑眉,如今既然没有了人才召集令想要入城除了拿钱还有别的办法吗?他说了这么多那官兵丝毫不松口让他入城,只怕无论是什么身份没有银子就甭想入城,如今京中暗流涌动,这偌大的南安郡还不是任由太守摆布。 就算以后被查出来,太守一句防止流寇入城就可以免去大半的风险,他们又在城外设置粥棚,更是无人可指责。 具体有多少流民因为疾病寒冷和饥饿死去,又有谁在意? 陆盛掩去心里的纷扰,反问道:“罗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方法?” 罗蔓讪笑道:“我可是个穷人,就算有心出钱也无能为力。” 这话是真话,她是真的穷,一听一个人就要十两银子,她突然觉得四娃五娃这学不上也罢,这城不进也没什么大不了。 陆盛手中还有不少银子,都是丰全的私库,当时时慕拿了一部分,可剩下的还有将近千两银子,就算替罗蔓姐弟和陈策一家的入城费全出了也无有不可。 只是该如何说,倒成了问题。 平白无故的,为何只给他们出银子? 陆盛心里有鬼,直到陆母喊他回去也没有说出来。 罗蔓虽然没钱,但是一点也不担心没法入城。 没银子没关系,她有宝贝啊! 她可没忘记系统仓库里还有一朵冰蓝色宝石花------忧郁之花。 [生长在极寒星际的花朵,以其蓝色的花瓣勾起人内心的忧郁和懦弱。当你想和一个人谈心时,请把花朵送给他/她/它,你将获得他/她/它的友谊。] 每次想到这个介绍她就忍不住感叹,什么难搞的人她拿不下,南安郡太守是,这朵忧郁之花她送定了! 第二百零七章 忧郁之花 通过罗孝彦打听过来的消息,众人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老人一心求死是真,侍卫杀人如麻也是真。 而且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会有熬不过去的人冲进没有打开的粥棚,在默认的规则之下,侍卫有权力将人斩杀。也不是没有人有意见,只是侍卫从不主动杀人,而是为了维护秩序,若是没有侍卫在一旁看守,估计各家的粥棚都能被人哄抢一空,那才是真的死伤无数。 老人是孤家寡人,排队的时候排不到前面,轮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点点粥汤了,总是吃不饱饭人就容易低迷,想着还不如一了百了,也省的冻死饿死在冬日。 陈阿婆他们一阵唏嘘,上了年纪的人最能体会到这种滋味。 四娃和五娃面面相觑,他们人小,这一路上也见识过不少事,饿死在路边的尸骨,山涧的腐尸,死亡早就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死亡就是永久的睡下去,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有人记得。 四娃说:“大姐,我可不想死,我还有好多钱没有花完呢。” 陈阿婆连忙呸了几口,嗔怪道:“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下次不许说了。” 罗蔓心念一动,他为什么说是好多钱没有花,为不是还没有挣到许多钱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四娃手里有钱。 罗蔓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打探道:“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咱们有钱的话可以买点祭品贿赂阎王爷,这样咱们的名字就不会在生死簿上出现,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了。” 陈莺听她讲过美猴王的故事,自然知道大圣在地府划掉自己猴子猴孙名字的事,顿时来了精神,“阿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能把阿婆爹爹还有木匠爷爷的名字都划掉吗?我有钱,我有银镯子,送这个给阎王爷他会要吗?” 陈莺真是人家小可爱,说的话让在场的大人心里软成浆糊,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陈莺眼巴巴的看着罗蔓,她尴尬地笑笑,正色道:“银镯子就不用了,这个要用铜板,银镯子不是硬通货,地府不收。”反正她也听不懂,只管胡说八道一通。 “那好。”陈莺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想到,到时候她会挣好多好多的银子再送给阎王爷就可以了。 罗蔓说起银子铜板的时候明显看到四娃有些心虚,她眯起眼睛,直觉里面有事。 不过这会她也没打算追问清楚,如今他们没能入城,对于一些规则更是一头雾水,还是保持精力好好打探消息。 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城门口,看看城墙上有没有贴告示,她虽然跟着陆盛学了不少字,想要熟练的阅读公文对于她表现出来的聪慧程度来说应该会有些难度。 想来想去只好让陆盛去城门口打听。 罗蔓冲罗孝彦招招手,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罗孝彦点点头之后就走了。 陈策挑眉,“你是让他去找陆盛了?” 罗蔓笑道:“陆夫子可是最有文化的,我们可能打探不出来什么内幕,但是却难不倒陆夫子,我想知道城墙上贴着什么告示,了解的越多,我们才能越快的进入南安郡。” 陈策点头,他以前来江南大多都是走水运,行路快也安稳,除了要忧心水匪没有什么不好。时隔多年他又再一次从豫州走陆路来到南安郡,真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你说的对,看情况太守大人是不打算继续管城外的这些流民了,我们这么多人来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罗蔓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那可不一定,你是没有看到我们煮饭的时候,城门口两旁的流民眼睛都冒绿光了,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路数自然不敢抢,但是那些守门的官兵、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还有烽台上的哨兵,就连粥棚给流民打粥的侍卫和仆妇都时不时的打量我们,我们既不吃他们的嗟来之食,自然也不受他们的胁迫,可是咱们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还传不进城中大人们的耳朵里?” 陈策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他们和一般的流民不一样,既没有威胁性,也不需要跟其他流民争粮,所以只要表现得淡定自若,机会说不定就来了。 几人谈话的时候,陆盛带着罗孝彦正在跟城门官兵打探消息,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荷包给官兵,笑着道:“这城中是发生了何事?吾等是从豫州来江南求学的,特意来问询一声。” 陆盛的外表极有迷惑性,头戴方巾,一身竹青色长袍往那一站就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且他面容白皙,眼神温和,措辞雅致,手中的荷包重量更是让守门士兵心里满意三分。 这个读书人脑子灵活会办事,他们也不介意透露点消息出来。 拿荷包的那个官兵斜睨着草垛里的流民示意他去看,陆盛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不解地问:“这些流民有何不妥?” 官兵嗤笑一声,“流民没有不妥,但是他们是从顺宁县来的就不妥。” 众所周知,顺宁县闹了流民军,整个城都差点毁了。 谁知道这些人里混了多少漏网之鱼? 陆盛也没继续追问,只道:“我们是从豫州赶来,听闻江南文风昌盛,特意带着弟子们过来求学,一路上就跟着这些流民结伴而来,只是不知我们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进城?” 那官兵诧异地问:“你们从豫州来?”见陆盛点头,他又道:“我记得豫州可是有赈灾官过去的,这帮流民为何不直接回豫州?” 陆盛苦笑着道:“他们也是害怕,若是路上再遇到什么山匪…不然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官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最近路上可不太平。 “我看这位公子家世尚好,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只要出得起这个。”官兵搓了搓手指。 陆盛又掏出一个荷包顺势递了过去,询问道:“这是何意?” 那官兵收下荷包心满意足道:“其实现在哪还有什么流寇,都是咱们的太守大人过于谨慎小心,我听在县衙当差的表兄提起过,顺宁县的流民军可全都被捉拿,一个个跟秋后的蚂蚱串一串拉到菜场斩首了,血都溅城墙三尺高。” 官兵咂了咂舌,丝毫不在意自己话中的艺术夸张成分,顺宁县的菜市场可是离城门足足有三公里,就是将人都杀光了也挨不到城门的边。 聪明人更不会去较真,陆盛表现出适当的惊讶,“只是既然流寇都被斩杀了,南安郡城门也不用日日紧闭了。” 官兵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草垛上流民一眼,“还不是因为那群流民,他们从顺宁逃了出来,不但不收敛还惹是生非,太守大人心善又不能真的一个人都不许进,既然想进城,那就交入城费,只要价格够高,看谁还敢乱来。” “不知这入城费又如何算?” “不多,不论年纪大小统统按人头来算,每人十两银子。” 罗孝彦心里的不满憋不住了,十两银子还不多?不少人就算逃荒将家里的银子都带走了,可是也凑不齐十两银子,更何况是一个人十两银子的价格。 现在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 罗孝彦粗略的算了一个,他们要是想入城最少也要一百一十两银子,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抹个零。 陆盛面上看不出情绪,“若是想要入城,这银钱交给谁?” 官兵道:“可不是交给我们,我们只十个守门的,到时候自有县衙的主薄派人过来收银子记录在册,你若是想入城不妨再等等,早晚各有一个时辰大人就在城角帐篷处等候。” 了解清楚,陆盛道谢后又带着罗孝彦回去将消息告诉罗蔓等人。 老木匠惊奇道:“这情况还真跟这丫头猜的分毫不差。” 罗蔓笑着打岔,仰着头问陆盛:“你打算拿钱入城?” 陆盛挑眉,如今既然没有了人才召集令想要入城除了拿钱还有别的办法吗?他说了这么多那官兵丝毫不松口让他入城,只怕无论是什么身份没有银子就甭想入城,如今京中暗流涌动,这偌大的南安郡还不是任由太守摆布。 就算以后被查出来,太守一句防止流寇入城就可以免去大半的风险,他们又在城外设置粥棚,更是无人可指责。 具体有多少流民因为疾病寒冷和饥饿死去,又有谁在意? 陆盛掩去心里的纷扰,反问道:“罗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方法?” 罗蔓讪笑道:“我可是个穷人,就算有心出钱也无能为力。” 这话是真话,她是真的穷,一听一个人就要十两银子,她突然觉得四娃五娃这学不上也罢,这城不进也没什么大不了。 陆盛手中还有不少银子,都是丰全的私库,当时时慕拿了一部分,可剩下的还有将近千两银子,就算替罗蔓姐弟和陈策一家的入城费全出了也无有不可。 只是该如何说,倒成了问题。 平白无故的,为何只给他们出银子? 陆盛心里有鬼,直到陆母喊他回去也没有说出来。 罗蔓虽然没钱,但是一点也不担心没法入城。 没银子没关系,她有宝贝啊! 她可没忘记系统仓库里还有一朵冰蓝色宝石花------忧郁之花。 [生长在极寒星际的花朵,以其蓝色的花瓣勾起人内心的忧郁和懦弱。当你想和一个人谈心时,请把花朵送给他/她/它,你将获得他/她/它的友谊。] 每次想到这个介绍她就忍不住感叹,什么难搞的人她拿不下,南安郡太守是,这朵忧郁之花她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