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替嫁娇妻是玄学大佬》 第一章 活不过两天 “啪——” 苏伟清把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青云色的杯子上隐隐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 “苏吟,我把你一个乡巴佬接回家好吃好喝招待着,现在又让你嫁到豪门,你非但不感激,现在还不听老子的话了?!” 他面色涨红,怒不可遏。 “江三爷是你合法丈夫,帮帮岳家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能签字按手印总行?!结婚一周了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说着,苏伟清扬起厚实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朝苏吟打去。 苏吟冷眼看着自己这个父亲气得跳脚。 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她脖子往后一仰,敏捷地躲过那一记耳光。 替嫁就算了,现在还得寸进尺? 三个亿的地,苏伟清想三千万从江家拿走,好意思说是“小事”? 她胃部翻涌,只觉得苏伟清这副嘴脸恶心至极。 “我早就说过,江听澜还没清醒。” “更何况我们的约定你忘了?只要我替苏晚嫁过来,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干!” 苏吟眯起眼,冷冷提醒道。 “我和您的父女情分,可撑不起这么多的钱。” 十五年前,母亲跳楼去世后,她被苏家保姆故意丢在乡下。 要不是师傅路过好心收养,恐怕早就被拐卖,或者成了孤魂野鬼。 而苏伟清从没想过要找她,没隔几天就娶了小三,小三带着和她同龄的苏曦苏晚进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如果不是a城顶级豪门江家要人冲喜,恐怕他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你……你这个白眼狼!” 苏伟清气得破口大骂,随即眼珠一转,冷笑连连。 “你妈给你写的遗书、留给你的东西,现在还在我手上,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最好识相一点!” “想通了自己打电话给我!” 说完,他趾高气扬地转身出门,心里得意万分。 苏吟为了那点东西,肯定会低头! 这个女儿,就和她那该死的妈一样,不识好歹! 非要给点颜色看看,才能收起那身贱骨头! 苏伟清走后,苏吟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看不出喜怒,手上拿着一串赤红朱砂手串摩挲片刻。 “或许……苏家活不过两天呢……” 回想起刚刚苏伟清的面庞,她低声呢喃道。 “咚——” 正想掐算一二,楼上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苏吟赶忙小跑上楼。 这栋别墅除了她,就只有那个疯了两年的江家三爷江听澜。 传说江三爷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一夜之间从呼风唤雨的江听澜堕落成人人惧怕的疯子。 就连佣人都离得远远的,除了送饭,其余时候都不敢过来,生怕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整栋别墅,就是锁住江听澜的牢笼。 江家曾找过两个自愿嫁给江听澜冲喜的新娘。 二人无一例外,都在新婚当夜被江听澜发疯的模样吓到精神失常。 所有人都等着看苏吟这第三位新娘竖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安安稳稳到现在,这让一群看好戏的人大跌眼镜。 也正因此,苏伟清才敢大着胆子上门找事。 ----- 进入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果不其然,有个人影倒在地上。 男人身量极高,肤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睛深邃清冷,挺直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诱惑撩人。 即便是现在这副落魄模样,竟然也为他平添了一丝脆弱的蛊惑感。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她赶忙过去,把江听澜的一条手臂扛在肩上将他扶起。 衣料摩挲间,恰好看到他前胸和手臂上一道道血红的抓痕,皮肉翻卷犹如被厉鬼寻仇。 瘦削苍白的手腕脚腕上,被禁锢过的痕迹清晰无比,脚腕上的伤口甚至隐约见骨。 苏吟瞳孔一颤,心里一软,抿了抿嘴,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要是她再晚出现几个星期,江听澜恐怕能把手脚磨断。 “目前只是初步压制夺魂咒,你中咒太久,这三天是最虚弱的时候,有什么事找我,你安分点好好休息!” 苏吟蹙着眉小声叮嘱,又仔细盯着他端详片刻,确定没什么大碍,才小小松了口气。 她当初第一眼见到江听澜,就看出他身中夺魂咒。 但她着实没明白,一个普通人怎么会中这样的恶咒。 夺魂咒会导致中咒者魂魄不全,要么发狂要么痴呆。 之前的那两位,也是被房间内残存的咒力影响,才导致精神失常。 想到这,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好碰上她,不然江听澜一定凶多吉少,师傅说过,这种咒世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才会解。 苏吟那话听起来凶巴巴,但落在江听澜耳朵里,却无比熨帖。 他低低应了声,偏过头望着她素白的小脸,心底泛起淡淡暖意。 他疯的时候,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发狂的时候自残都是小事。 直到苏吟出现,他才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苏小姐,刚刚我听到楼下的动静,有人威胁你?” 他接过温水,定定地看着她。 于情于理,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苏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是苏伟清,他用我妈的遗物威胁我找你要钱,说是给我两天时间。” “他也不想想,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两天!” “不愧是苏小姐,”江听澜轻笑一声,眼里盛满细碎的光,“这次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副温和的模样,落在过去对手的眼里,恐怕要怀疑人生。 鬼手江三,居然能笑得这么无害?! 江听澜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情绪。 甫一清醒,他就知道苏吟不是一般人。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苏吟不会害他,否则也不会直说自己是替嫁冲喜的。 更不可能用自己的血来救他! 至于突然多了苏吟这么个妻子,江听澜莫名觉得,感觉倒也不坏。 咽下一口水,白净漂亮的脸蛋冷不丁凑近,江听澜甚至都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小绒毛。 只见面前的少女手指一抬,指着自己清凌凌的双眼,笑眯眯道:“当然是用眼睛看啦!” “苏伟清的印堂黑得跟锅底似的,背上还趴着两个婴灵。” 她笑意变浅,声音逐渐失去温度:“除此以外,财帛宫失色,不出两天,苏家一定会破产,他自己必定重病缠身!” 对上江听澜的眸子,苏吟俏皮地眨眨眼。 “我们在家等着他倒霉就好咯!” 我们…… 江听澜眼神一闪,细细咀嚼一番这两个字,笑意爬上眼底。 他摩挲着水杯,心里有个念头滋生出来。 “如果苏小姐不介意,明天我去和苏伟清聊一聊?” 苏吟一愣,点点头:“可以,今晚魂魄稳固,明天你就能随便活动了,要聊什么?” “唔……友好交流一下?毕竟是你生父。” 对上江听澜笑得人畜无害斯斯文文的样子,苏吟没来由地背后一凉,默默替苏伟清点了根蜡。 第二章 友好交流 第二天一大早,苏吟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等她打着呵欠朝下望时,却只见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苏小姐早,我让人带了早餐,吃完我们就去苏家。” 她惺忪着眼,对上江听澜的刹那,被好看的皮囊唬得一阵恍惚。 轮椅上的男人和前几天判若两人。 一身青灰色正装,仪容整洁,气质疏朗。 金丝眼镜下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冷漠疏离,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仿佛他坐的是王座,而非轮椅。 苏吟懵懵地回过神,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斯文败类”四个字。 这个便宜老公,好像是有点好看啊…… 可惜夺魂咒残害他身体太久,萎缩的肌肉还需要慢慢恢复。 她视线移到餐桌,顿时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笼包?” a城在北方,这种皮薄汁多的小笼包可不常见,她离开s市以后都好久没吃了! “林森说你之前在s市生活,我猜你应该会喜欢。”江听澜嘴角上扬几分,推了推眼镜道。 他说话间,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走进别墅,到跟前恭敬地鞠了个躬。 “老板,夫人,都准备好了。” 江听澜喝咖啡的动作一顿,默许了“夫人”的称呼。 反倒是苏吟飞快地摇摇头:“我姓苏。” “啊,好的,苏小姐!”林森连忙纠正,余光瞥见江听澜没有异色,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说完也不走,杵在那儿盯着苏吟,欲言又止。 最后见苏吟吃得差不多了,才红着脸道:“苏小姐,老板说您很厉害,能麻烦您有空帮我算算姻缘吗??” “噗——”他这副样子逗得苏吟眉开眼笑,“会啊,算卦五百,随时都行!” ----- 三十分钟后。 五辆车在苏家别墅门口接连停下。 苏吟回头,眼见着身后四辆车上下来二十多个黑衣保镖,黑压压站成一片堵在苏家门口,嘴角有些抽搐。 “这是友好交流?” 她挑眉问道,语气隐含兴奋。 江听澜伸出中指扶了扶金丝眼镜,鼻尖红痣熠熠生辉,笑得温和儒雅。 “让苏小姐见笑了,我江三出门,排面一向如此。林森,等会儿你去敲门。” 副驾的林森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备箱掏了件东西——一把大锤子。 走到苏家门前,抡起锤子狠狠砸了下去。 苏吟看热闹不嫌事大,打量一圈朝他喊道:“林森,敲碎门口的八卦镜!” 对上江听澜询问的眼神,她笑嘻嘻解释:“门口的八卦镜是缺德玩意儿,正对马路,吸走过路人的运气转给屋主,啧!” “砰——” “咔嚓——” 屋里,正在客厅敷面膜的苏晚被猛地吓醒,惊慌失措地从沙发上滚下来。 “吴妈!吴妈!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的苏伟清和妻子付蓉也被吓了一大跳,慌忙下楼。 只听得门口又一声巨响,客厅顶上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 苏晚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面膜一半黏在脸上一半耷拉下来,抱着头往沙发后面钻,大声嚷嚷。 “吴妈,快去看看!” 吴妈从厨房慌慌张张一路小跑,终于在第四锤前打开大门。 “谁敢在苏家撒野!” 苏伟清快步上前,看着被砸出两个大坑的大门,脸色铁青。 门一开,乌泱泱一群人鱼贯而入, 把他从玄关一路挤到客厅。 紧接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苏先生,好久不见。” 苏伟清看清那脸的一瞬间,瞳孔骤缩,一脸不敢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道:“江三爷,苏吟!” 苏伟清利剑般的目光射向轮椅后的苏吟,眼神像是要杀人。 她不是说江三还疯着吗!贱人,敢骗他! 苏吟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却感觉江听澜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小指。 他嘴角扬起,只是看向苏伟清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苏先生,江某带夫人来聊聊天而已,何必动气。” 苏伟清面色涨红,血压飙升,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一阵眩晕。 这阵仗,聊天?! “看来苏先生没有心情聊天,江某深感伤心,旧疾复发,想问苏先生要点精神补偿。” 轮椅上的男人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不给人机会。 苏伟清的脸更黑了。 “你要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 “苏吟母亲的遗物和遗书。” 苏吟一愣,没想到江听澜是替她讨东西来了。 她忍不住展颜一笑,这样也好,在苏伟清这里多放一天她都不乐意! 苏伟清反应过来,看向苏吟的眼神更加怨毒。 果然是这个贱人告状,江三撑场子来了! 没想到他疯了两年竟然还能醒过来! “我没有。”他斩钉截铁道。 “哦?”江听澜状若惊讶,紧接着眉头微皱,“那苏氏明天就破产,等到破产清算的时候,我再来找。” 听他一本正经胡扯,苏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在后面憋得肩膀直抖。 “什么?你不能这么做!” 没想到江听澜敢一上来就堵死他,苏伟清大惊失色。 江三没疯之前,可是生意场上赫赫有名的“鬼手”! 以他神鬼莫测的狠辣手段,还有恐怖的操盘能力,绝对能说到做到! “我……我现在就拿给你!” 他犹豫几秒,狠狠瞪了眼苏吟,回房拿了个牛皮纸密封袋交到男人手上。 江听澜反手递到脑后:“看看,有漏掉的吗?” 苏吟接过,掂了掂纸袋,似笑非笑地望向苏伟清:“还漏了点东西,既然苏先生不愿意给我,那我还是回去考虑一下苏先生的建议!” 闻言,苏伟清抽搐的脸好看不少,挤出一丝豺狼般的恶笑:“算你识相!” 看着他得意的模样,苏吟心里忍不住冷笑,嘚瑟不了几天了! 原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苏伟清刚想松口气,没想到江听澜一开口,差点让他一口气梗死在喉头。 “唔……那苏小姐开心点了吗?要不再发泄发泄,让林森砸了这里也没事,江某给你兜着。” 林森相当有眼色,江听澜话音没落,他抡起锤子又敲碎一张桌子,吓得苏家人齐齐一抖。 这群土匪!苏吟要是敢顺杆爬她就死定了!苏伟清在心里恨恨骂道。 幸好,苏吟摇摇头,推起轮椅往外走。 “走,吃完早饭活动够了,你还得多休息!” 一群人如同潮水一般,来得快去得快,在苏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着装修豪华的家中一片狼藉,苏伟清粗着脖子喘了几口大气。 “苏!吟!你给我等着!” 门外。 苏吟推着江听澜没走几步,刚想说话,便发现身前的人面色一变。 紧接着,“哇”地一口血喷出,白衬衫染上殷红,立时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江听澜!” “老板!” 第三章 原来是他 突如其来的异状吓坏了在场众人。 林森一个一米九五大三粗的壮汉,竟然担心地眼泪汗水一起流。 安抚好其他人,他才压着眼角对苏吟道:“苏小姐,老板今早说过,要是他躲不过这场命劫,您就改嫁!” 苏吟登时哭笑不得,这人想得还挺多! 不过说到命劫…… 她立马想起下山前师傅苦口婆心的交代: “你这次下山除了替为师赚点棺材本,还有两个重要任务,一是了结和苏家的因果,二是要帮助七杀命主渡过命劫,切记,切记!” 她眼皮一跳,心说不能这么巧! “江听澜是不是七杀命格?” 林森正抹眼泪,闻言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您怎么知道!” 除了季大师和江家人,别人也不知道这事儿啊! “嗯……巧了么这不是……” 苏吟揉着太阳穴,望向昏迷的男人,柳眉微蹙:“那我怎么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煞气?” 七杀命格之人身上聚集着浓厚的煞气,在其身边都会被煞气所伤,强壮者虚弱,病弱者甚至会猝死。 但江听澜身上反倒干干净净,丝毫察觉不出煞气存在。 林森挠挠头,指着江听澜脖子道: “几年前,江老爷子请的季大师给了老板一块玉佩,说上面有特殊的镇煞符,可以压制煞气。 “玉佩是他问一个半仙求来的,世间仅此一块。 “还真挺管用的!” 半仙? 苏吟看着江听澜脖子里的那块极其眼熟的玉佩,太阳穴直突突。 这不是她十岁时候刻的吗? 半仙竟是我自己?! 还有那季大师, 该不会就是那个和师傅比喝酒赢了,最后硬要走她玉佩做彩头的老季! 这巧的,真是老奶奶爬楼梯——不扶不行! 苏吟复杂的表情惹得林森心里直犯怵。 “苏小姐……” 苏吟瞥见他神色,深吸一口气,拍拍他肩膀: “放心,江听澜这劫,我一定帮他安稳过去!” “可季大师说……” 林森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吟瞪得咽下去半句话。 “说什么说!我说能过,他就一定能过!” “如果连我都帮不了他,那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望着这张年轻的面庞,林森想起季大师满是褶子的老脸,心里有些没底。 但是刚刚那一瞬间,苏吟脸上的神情,又让他莫名相信她说的话。 兴许,苏小姐真能救老板! ----- 一行人匆匆回到别墅,江家的医疗团队已经严阵以待。 看到昏迷安静的江听澜,纷纷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不疯就行! “苏小姐,三爷有些贫血,其他没什么大碍。” 为首的医生交给苏吟几张检验单,便带着人迅速离开。 活像别墅里有猛兽追着他们咬一样。 苏吟纤白的手指抖抖几张纸,似笑非笑: “贫血?难道江家保姆之前还克扣他的饮食?” 话音未落,门口便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又急又躁。 一个哭天喊地地女声遥遥从门外传来。 “听澜!是嫂子对不起你!给你娶了这么个晦气东西!” “这刚好点怎么又倒下了!” “哎哟——怎么还不开门!苏吟!开门!” “苏小姐,是老板哥哥的妻子傅晶,冲喜的主意就是她提的,老板之前和她不大对付。” 林森站在苏吟身后敛目道。 苏吟揉揉眉心,脑袋嗡嗡的。 她倒忘了,江听澜上面还有一个私生子哥哥,是当年江父在外的风流成果。 傅晶一进门,就指着苏吟的鼻子开骂。 “苏家嫁过来你这么个晦气东西,把我们家听澜克得吐血!” “苏伟清竟然敢蒙骗江家,用一个乡巴佬替换苏晚,我一定要他好看!” “真是老天不长眼喂——你现在就给我滚!” “以后不准靠近这里一步!” 傅晶身材偏瘦,颧骨高嘴唇薄,一双凤眼生得却好,凌厉有神。 只是被她这副做作的表情毁了灵气,徒留算计刻薄。 她半点眼泪不掉,哭喊半天,林森等人无动于衷。 苏吟更是坦然端坐,一群人看小丑一样围着,叫傅晶面皮一热,愈发恼羞成怒,上前推搡林森。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苏吟赶出去!” 她犹嫌不够,甚至伸手去拉扯苏吟,反被一手拍开。 “够了!” “您这出戏,是要唱给谁看?” 傅晶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手指不自觉卷曲伸展,微微抽搐。 那双眼睛过于通透净澈,仿佛一眼能看到她的心底,叫她的心思无处躲藏。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吟不吭声,老神在在盯着她,嘴角略微上扬。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检查报告。 明明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却让林森一瞬间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老板的影子。 “你怎么知道他吐血?” “江老爷子还没来,你先来了?消息比老爷子还灵通!” “还是说这江家,凡事先报给你,接着才是老爷子?” “我倒不知道,江家是姓江还是姓傅!” “又或者,你提前知道他会吐血?” 苏吟接连发问,一顶顶帽子往傅晶头上扣,砸的她头晕目眩,六神无主。 之前可没说苏吟这丫头这么伶牙俐齿! 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大师不会有错! 傅晶定了定神,咬牙辩解:“我恰好看见医生出来,你别想血口喷人!” 苏吟没接话,歪着头略带怜悯道:“与其担心江听澜,不如快回家看看,你命宫发白,恐怕流年不利,有大灾!” 背后林森瞪大眼睛,上下扫了几眼,愣是看不出所以然。 让老板都头疼的女人,能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 他正琢磨着,却见傅晶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 踉踉跄跄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往家跑去。 江听澜别墅登时清净下来。 “苏小姐,她……” 林森对苏吟又佩服又好奇,忍不住想问缘由。 苏吟仿佛真能未卜先知,截住他话头反问道: “没人授意,江听澜能无缘无故贫血?” “胆子再大点猜,或许她认识下咒者也不一定,不然为什么针对我?” “我压制了夺魂咒,下咒者一定会有所动作,等着!” 第四章 这钱你一定得收 枪黑色大床上, 清俊的男人眼皮微颤。 一道晨光恰恰从白纱窗帘的缝隙中漏过来,不偏不倚洒在鼻尖红痣上,艳丽得叫人心颤。 “听澜!” 江听澜眉心微皱,缓缓睁开眼睛,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眼前。 “爷爷!” 他刚刚还在苏家门口……对了,苏吟呢! 江听澜目光群逡巡一圈,终于在床尾找到了苏吟的影子,苏醒后的飘忽感这下方找到了实地。 苏吟正在床尾放下一片黄纸小人,见他望过来,懒懒一笑。 “之前我压制夺魂咒,对方有所察觉,强行催动咒术,你才会吐血。” 她走近床头,观察了一下江听澜的面色道。 “不过放心,我给你加了一道禁制,下次对方再想动你,代价就是魂飞魄散!” 江怀之拄着龙头拐杖,闻言松了口气。 苍老的手抹了把脸,掩去眼角湿意: “两年了,季大师、李道长还有玉泉寺的元智方丈都来看过你,现在可算是有奔头了,小苏,谢谢你!” “不用谢,只是有件事想问问您。”苏吟右手支着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你问。” 面对这位a城最有权势的人,她泰然自若,不骄不躁,这让江怀之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和傅晶讲得完全不一样!看来是傅晶从中作怪了! “这两年时间,您为什么对江听澜不闻不问?” “他命中有此生死劫,处理不好,您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直接抛出问题,这个问题不仅让江怀之神情涩然,更是重重砸在了江听澜心口。 他垂下眼皮,被窝里的手悄悄握紧。 是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两年时间,向来最重视、最关心他的爷爷,都没来看过一次? 江怀之叹了口气,鼻子一酸,借着拉椅子坐下的一瞬间,不着痕迹拭去眼泪。 “哪里是不想,是不能啊!”他两手撑着拐杖,比两年前更见苍老的脸显现出无助。 “之前买玉佩的时候,季大师说过,听澜这孩子有生死劫,我想要个化解的法子,但他怎么都不肯说,只提了一句,‘老神仙托我转告,您千万不能插手,化解之人终将来到’。” 苏吟一怔,老神仙,难道是师傅? 江怀之拄着拐杖的手指抓得发白,“我不信,又是拦着傅晶又是找人改命,结果听澜差点就死了……” “所以您知道傅晶做坏事?”苏吟一愣,和江听澜对视一眼道。 “哼,她那点子小把戏,还敢糊弄我!”提到傅晶,江怀之一肚子气,吹得胡子直飘。 “收买佣人,撺掇江望川,上蹿下跳,她恐怕忘了,这里是江家!” 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毯上,像是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一般,江怀之暴怒的语调一转,看向江听澜的眼神柔和而疼惜: “知道小苏有办法的第一时间,老头子我就把江家的佣人清洗干净了,就剩傅晶,你们俩看着办,不用知会我,江望川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两年了,他为了心尖上的孩子,忍下多少窝囊气,哼,江望川敢跳一下试试! 江怀之神色真切,苏吟盯着江听澜悄悄放松了呼吸,被子上的小圆隆起消下去,眼底笑意弥漫,这男人,也是个别扭性格! 她看着这对爷孙,随即正色道:“江听澜命中有此劫,我会尽力护他,请您放心。” 江怀之连连应声:“老头子我愿意信你!” 他人老成精,瞬间就想到当初季大师的玉佩要八百万,苏吟救命的话…… “只要你能护听澜平安,要多少钱江家都给!” 他一手握着江听澜,掷地有声。 苏吟表情奇怪了一瞬,随即摇摇头,她心知他讲这话是真心,也是要买她全心: “我的命数和他有牵扯,救他也是在救我自己,更是在救更多的人,这件事是大功德,不收钱……嗯,而且和他在一块儿挺舒服的。” 她甜甜一笑,心里补上半句话,江听澜漏出来的一点煞气,在她这里就是灵力诶, 真的好喜欢! 江听澜眼睫一颤,不自然地撇过头,显然是想歪了。 江怀之先是懵住,随即觉得不妥,玄门中人办事,哪有不收钱的道理?! 他急吼吼道:“你可别唬老头子!季大师说你们这行一定得收钱,不然自身会有报应!不行,这钱你一定得收!”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顺势要往苏吟手里塞,显然是早有准备。 “季大师收了八百万,你怎么就不能拿,快收着!老头子我手举着累!” 苏吟后退一步,哭笑不得地连忙摆手拒绝:“江爷爷,有关命劫的事我真不能收钱!” 不过季爷爷真黑啊,她那玉佩就算好用,也不值八百万呐!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江怀之一秒抓住重点:“和命劫有关不行,那别的由头就可以?” 苏吟犹豫地点点头。 江怀之满意地笑了:“这还不好办,拿着,这是给孙媳妇的零花钱,以后每个月都有!” “啊?”苏吟人傻了,你们a城富豪都是这种手笔吗??如果没猜错,这张卡里钱一定不少于八百万! 江怀之虎眼一瞪:“啊什么啊,进了江家的门就有份!” “咳咳,你收下,江家小辈确实都有零花钱。”江听澜适时出声,得来江怀之一个夸奖的眼神。 好小子,上道! 苏吟实在推拒不过,只得收下,江怀之目的达成,又看着孙子大好,只觉得浑舒畅。 “老头子我先去把公司烂摊子收一收,回头你好点儿就回来接手!”他边起身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了,有空去觉渝那儿看看,他念你念的我头大!” 说罢,龙行虎步扬长而去。 等他身形看不见了,苏吟才轻声开口:“夺魂咒我能解,但是更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江听澜心知这恐怕才是要紧的事,郑重答道:“好。” “夺魂咒要想完全解开,唯一办法是找到下咒者和接收你魂魄的躯壳。” “接下来你要留意两件事,”她抬起手指,“一,你靠近下咒者会头晕心悸,这是魂魄受影响的表现,一定要告诉我。 “二,夺魂咒需要用血引咒,所以下咒者身上一定有很多疤。” 说话间,裹着纱布的皓白手腕在江听澜面前晃过。 “多谢苏小姐,我知道了,”他喉头微涩,心情复杂,“……你也会变成那样?” 这话没头没脑,但苏吟听懂了,莞尔摇头,满脸自信。 “我和别人不一样!” “就比如现在,”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深吸一口气,“别人只能让你半死不活,我却能让你起身出门!” “我刚刚在你床上布了阵,你感觉一下,身上是不是轻松很多!” 她正笑着,视线飘到江听澜的下半身,情绪又低落下去:“可惜没能让你腿上肌肉恢复,复健恐怕得靠你自己了……” “对,苏小姐很厉害。”江听澜只觉得那个耀眼的人,身上笼罩的懊恼尤其碍眼,忍不住出声道。 见窗边那个明艳的人儿一喜,他心情都明艳起来,指指窗外问:“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做东,请你尝尝a城最好的私房菜?” “好耶!” 苏吟当即欢呼雀跃,忙不迭地做出门准备去了。 然而等到江听澜下楼,却见苏吟蹲在花园的西北角,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江听澜凑近一瞧,只见她手指在地上不断划动,嘴里念念有词。 “苏小姐?” “嗬——” 苏吟正专心画阵,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当即吓了一跳就要往后摔。 江听澜眼疾手快拎住她衣领,生生把人拽了起来。 见着这一幕,跟在后头的林森两眼放光,满心佩服。 两年时间,老板的身手竟然和从前一样好! “你在做什么?” “嘘——” 苏吟食指一竖,飞快压住他嘴唇:“这里有个小鬼头,你别说话,刚刚吓到他了!” “……” 江听澜的动作瞬间凝滞,耳根泛起微红,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撇开脸。 苏吟丝毫没察觉不妥,转身又补了几笔,轻声道:“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哦,有阵法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话毕,她的手还在空中轻拍两下,仿佛真的在摸小孩子的头。 江听澜捏捏眉心,努力驱散那股怪异感。 虽然他知道苏吟是专业天师,但这种虚空对话、怪力乱神的画面, 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第五章 别走荷花池 江听澜带苏吟去的私房菜馆名为“飨宴”,开在市中心的公园里,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公园荷花池的连廊尽头,就是飨宴的位置。 路过荷花池时,苏吟脚步一顿,“啧”了一声,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才继续前进。 “三哥!” 一行人未到门口,便有人从中迎出来。 苏吟抬眼望去,是个和江听澜看起来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约莫一米八不到,皮肤白的发光,一双桃花眼水汪汪,深栗色头发带着微卷的弧度,有几绺还翘在脑门前。 不像个餐馆老板,倒像是哪家爱玩的富二代。 他一见江听澜便兴奋不已,转头看到苏吟的时候更是带了三分感激。 “这是嫂子!你们快跟我来,今天我特地让老耿来掌勺,都是顶好的!” 什么嫂子嘛…… 他的热情让苏吟有些招架不住,连忙用眼神向江听澜求救。 没想到江听澜那厮当没看到,支着下巴津津有味瞅了老半天,才截住那青年的动作,介绍道:“我堂弟,江觉渝。” “觉渝,别吓到苏小姐!” 江觉渝“哦”了声,退开一步,恭恭敬敬把一行人往里引。 苏吟咬了咬下唇,隔了几秒,又忍不住抬手揉揉自己耳廓。 他一定是故意的! ----- 飨宴服务行云流水,刚落坐,经理就来提醒: “小老板,菜差不多了,现在上吗?” “上!” 苏吟好奇:“江觉渝是小老板,谁是大老板?” 只听得身旁男人泰然自若,轻啜一口茶:“不才,正是江某。” “……” 她没吭声,若无其事缩回座位,猛喝一口果汁。 所以江听澜其实是个腹黑! 江觉渝瞟见两人各喝各的,沉默无比,心下了然,一定是苏小姐不好意思了! 三哥果然是个木头,苏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诶,对恩人怎么能这么冷淡! “苏小姐,我哥能醒过来多亏了你!” “来来来,苏小姐你试试这道菜,是我们的招牌!” “老耿今天可以啊,超常发挥!苏小姐你快尝尝!” 江觉渝一口一个苏小姐,苏吟照单全收,吃得喷香。 吃到肚子撑得溜圆,没抵住江觉渝的安利,又咽下去一份甜品。 她擦擦嘴喝口清茶的功夫,江觉渝已经跑去和林森聊得热火朝天。 这精力,这嘴皮子,难怪江听澜把这个私厨丢给他,要是他跟着自己,还怕找不到算命的客户?! 江听澜若有所觉,偏头看向苏吟:“苏小姐还想吃点什么?” 苏吟摇摇头,眼睛发绿盯着江觉渝。 不想要吃的,想要人! 临走时,苏吟抽了张十块钱纸币折成三角塞在江觉渝手里。 “这个贴身收好,可以帮你挡一次灾。还有,晚上早点回家,天黑后别走荷花池。” 江觉渝被她灼热的眼神烫了一下,捏着护身符望向江听澜,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知道苏小姐冲喜成功,但没想到她是个神棍啊! “拿着,”江听澜示意道,想起苏吟刚刚在荷花池的停顿,他又补充一句,“听话。” ----- 天色渐暗,公园里的灯接连开启。 荷花池上的连廊只有地灯,衬得此处无比静谧幽深。 江觉渝站在二楼俯瞰,平时雅致漂亮的景观,今天却莫名阴森。 苏吟的话在他脑海中蓦然浮现。 “天黑后别走荷花池。” 他甩了甩头,眼见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光亮,心中暗忖,现在应该还不算天黑。 穿过荷花池就是停车场,不算远。 想起今晚的球赛,他银牙一咬,现在就走! 嘱咐好经理,江觉渝转着车钥匙,准备快步通过连廊。 只是不知怎的,越靠近荷花池中央,他越觉得暗沉窒闷,透不过气来。 “不会要下雨……” 江觉渝嘀咕一句,加快了脚步。 此时天已完全黑沉,不见星月,偶有凉风。 突然,两边的地灯忽闪几下,“啪”地熄灭。 他心里一紧,遍体生寒,蒙头往前跑起来。 可下一秒,却脚底打滑摔在连廊上,胳膊肘重重擦到了木地板,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触到地板的一瞬间,江觉渝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竖起。 连廊什么时候湿了! 他在楼上看的时候还是干的! 不等他起身,无穷无尽的水便铺天盖地地朝他倾压过来。 涌进他的口鼻,封住他的呼吸。 黢黑的视野里,数根水草蓦地伸长浮出水面,勾住江觉渝的脚踝往池底拉。 就在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水面轰然震动,缚住他的水草根根尽断。 紧接着,大腿边传来一股炙热,一股暖流瞬间注入四肢百骸。 半昏迷的江觉渝登时清醒过来,拼命咳嗽,呛出了堵在气管里的水。 他拼尽最后的意志爬上连廊,往飨宴跑去。 触到飨宴门柱的一瞬间,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坐下来。 回望了一眼荷花池,风平浪静,仿佛他刚刚只是做了场噩梦。 惊惧疲累的重压下,江觉渝意识渐渐远去。 耳畔听到的最后声音,是经理惊慌失措地呼声:“小老板!小老板!” “找……苏……” ----- 江听澜别墅门口。 苏伟清坐在轮椅上,大半边身子缠着纱布,面色青灰,一脸死气。 他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气急败坏道: “苏吟,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爸爸,忍心看爸爸去死吗?!” “苏家要破产了你知道吗!” “你妈给你留了苏氏的股份,如果你不帮爸爸,这些就没用了!” 苏吟耸耸肩:“这些我都知道,你要好奇,我还能预言一下你具体的死亡时间!” “……”苏伟清一噎,一口气没上的来,缓过劲来以后继续骂骂咧咧。 “我怎么会有你个赔钱货!不孝女!” 苏吟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这就破防了?那我送您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本来就都是我妈的东西,落在你和小三手里可不就得破产嘛!” “你!孽障——!” 苏伟清觉得头脑发热,血压猛增,呼哧呼哧地翻着白眼缓了好一阵。 当年苏伟清就是个孑然一身的穷小子,如果不是肯吃苦又长得好,也不会被苏母看上。 苏家长辈看他也姓苏,入赘没有后代姓氏的纠纷,才同意婚事。 如果他能与发妻安稳度日,一辈子衣食无忧寿终正寝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他想要的太多,苏家的钱财和外面的野花都不想错过。 哪来这么多好事呢? 苏吟缓步上前,手上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靠近,苏伟清背上两个婴灵灰黑的雾气越来越浅,终至露出了纯洁的面庞。 “入轮回,他不是个好爸爸,你们会重新投胎的!” 她轻喃几句,无人看见的地方,两个婴灵身披金光,消失于天地间。 苏伟清只觉得双肩一轻,精神都清明许多,看向苏吟的眼神也冷静不少。 “你本该家财散尽,意外身亡,是我妈留给你的手串,让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你和她夫妻情分已清,这是一。” “你为了利益出卖我,我为你超度婴灵,你与我父女情分已还尽,这是二。” “我和你,还有苏家的因果全部了结!” “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干!” 至于外头那些风流债,就得苏伟清自己作孽自己还了。 随着她话声落下,两人双双眩晕两秒,冥冥之中的联系似乎被斩断。 苏伟清心里蓦地慌乱起来。 他殷切地想说什么,却见苏吟神色骤变,扭头进了别墅。 苏伟清催促身后护工赶紧推轮椅,却见几个保镖立刻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 “苏吟……”他嘴唇翕动,失魂落魄地念了一句名字,却无人再回应。 他伸出手,右手手腕上刻满六字真言的手串,在抬手的一瞬间,寸寸断裂,再无复原的可能。 苏伟清的视线模糊起来,似梦似醒间,他脑海中浮现出悔恨、遗憾、不甘等种种情绪,最终汇成了四个字。 黄粱一梦。 缠着绷带的中年人突然气息渐弱,头耷拉下去。 护工心道不好:“苏先生!苏先生!” - 别墅里。 江听澜正在客厅看新送来的报表。 注意到门口动静,抬头恰见苏吟风风火火走来,神色凝重。 “怎么了?” “出事儿了!” 苏吟抿着嘴,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块罗盘,还有几道符咒。 “江觉渝不听话,我给他的护身符毁了!” 第六章 苏天师 一行人匆匆赶到飨宴,便觉得处处异常。 从连廊到飨宴门口,布满了一大滩一大滩明显的水渍。 明明没有下雨,空气却无比窒闷潮湿。 苏吟望了眼荷花池,当下冷笑。 她白天布下的禁制被触发了。 没想到禁制和护身符两重保险都拦不住那东西,倒是她看轻对方了。 经理早已在门口候着,看见江听澜几人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松了脊背。 “三爷、苏小姐,您们可来了!小老板一直念叨呢!” 他一脚踩在水坑里,那水坑便一圈圈晕开波纹。 林森往下随意瞟去一眼,只觉得背后发凉。 水里竟然没有折射出半点光亮! 太邪门了! 他赶忙跟上苏吟,生怕落后一步,就被那暗色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苏吟追着一路水渍,最后停在了二楼休息室。 经理这会儿后知后觉,联系起一路的怪异,浑身毛骨悚然。 他喉咙发涩,艰难开口道:“小老板……就在里面……” “你们退后,我自己进去。” 苏吟掏出一张符咒贴在门上,右手刚搭上门把手,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按住。 “苏小姐,我能一起吗?” 江听澜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 苏吟怔住,回头看见三张挂满担忧的脸,“噗嗤”一笑,摆摆手道: “别这么紧张,我能对付,你想看就进来!” 她凑到江听澜耳边小声说:“觉得不舒服就把玉佩摘了,那一身煞气,普通妖魔鬼怪看见你都得绕行!” 眼看着苏吟和江听澜身影消失在门后,经理心底直打鼓。 三爷坐轮椅,苏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万一出点事儿,江家能扒了他的皮! 他在门口转了两圈,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 李道长下午来了,这会儿好像还没走! 听说是道行极深的老神棍,能把人请来兜个底儿也行啊! 想到这里,经理精神一振,匆匆就往包厢去,心里懊恼的不行,他要是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 房间里一片漆黑,不时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诡异无比。 “哼,雕虫小技!” 苏吟轻哼一声,随手掷出四张符咒。 只见那四张画满符文的薄薄黄纸无风自动,瞬间立在房间的四角。 她打了个响指,那四张符便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房中的一切。 江听澜被这完全违反科学常识的场景惊了一下,紧接着,借着火光,他清晰地看到了房中的人影,眉头倏然皱起。 江觉渝昏迷不醒,被悬空倒吊在房间正中,好像有无形的线拴在他的脚踝上。 他浑身湿透,整个人像在洗淋浴似的,发梢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砸在地毯上,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以为藏在他身上我就抓不出你了?” 苏吟催动灵力,手中的罗盘指针狂转,最终定在一点。 黄铜色的罗盘上氤氲起一层乳白灵气,最后汇集在指针针尖。 她食指中指并拢一挑,那缕灵气便如利剑射向江觉渝的脚踝侧边。 江听澜见江觉渝“啪”地摔在地毯上,正想上前将他扶起,却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房间内空气凝滞一瞬,紧接着阴风四起,吹的人睁不开眼。 耳畔似有水汽飞扬,又似有厉鬼哭嚎。 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两人身上都染上了湿意,像是在南方回南天最潮的那间屋子里呆了几天几夜似的。 最让江听澜惊奇的,是苏吟那四张燃烧的符咒。 在这样的水汽下,竟然还冒着火光,丝毫不见熄灭的趋势! 他没开天眼,自然看不到现在整个房间已经铺满了头发,茂密湿润宛如水草。 苏吟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站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面容模糊,眼白全无,浑身冒着黑气。 她手里有一簇整齐断掉的头发,正是苏吟刚刚斩断的那缕! 俨然是荷花池底的厉鬼! 她愤怒地咆哮一声,嘴里冒出浓浓黑雾。 房间内的头发顷刻疯长,眼看着就要勒上苏吟纤细的脖颈! 苏吟不慌不忙,指尖汇集灵力,又是一道符咒打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钉在了厉鬼的脑门上。 钢鞭般的头发霎时像枯萎的杂草,没了力道软软垂下。 那厉鬼嘴长得老大,黑雾还没来得及吐出,整个鬼就被定住,动弹不得。 苏吟抱着罗盘,颇有闲心地走上前比划了一下。 “下颌骨不错啊,再加把劲能吞进一个足球了!” “?” 江听澜还没从紧绷的情绪中缓过来,乍一听到这不着调的话,嘴角忍不住一抽,扶额问道:“你们在打架?” “唔……打完了,我赢了!” 苏吟粲然一笑。 水润的桃花眼漾着细碎的水波,明艳夺目,恣意飞扬,笼着四周符咒的热度,猝不及防地撞进江听澜眼底,溶在他的心口。 他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扶扶眼镜掩住情绪。 “我能看见她吗?”他没话找话,四处张望着随口扯了一句。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苏吟却应声道:“可以啊!” 她又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纸,掏出朱砂在上面写写画画一气呵成,反手贴在江听澜脑门上。 “这可以支撑一刻钟,保证你能看到这些‘鬼’东西!” 江听澜脑门上贴着道符咒,和他俊挺的外表充满了违和感。 该说不说,多少有些好笑,苏吟也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他无奈地掀开挡视线的符纸,双眼一热,便看清了瘆人的场景。 黑色湿润的头发蔓延得到处都是,苏吟身侧半只手臂的距离,正站着一个合不拢嘴的厉鬼。 有点恐怖,有点滑稽。 他好奇地想伸手摸铺在地板上的头发,手却径直穿过头发触到了地毯上。 “她现在被我定住,你摸不到的,只有她攻击的时候,这些东西才会化为实质。” 瞥见江听澜的动作,苏吟边结印边解释道。 她歪头盯住厉鬼,语气稍软:“怨气很重,但还没背上人命,还算有救……” 她站在厉鬼面前,口中轻声念诵超度经文: “十方诸天尊,其数沙如尘…………万遍心垢清!” “去!” 江听澜睁着眼一眨不眨,苏吟每说一个字,他都能清楚瞧见她的唇间都有一缕白光飞出,化成经文刻在厉鬼身上。 最后一个字落下,厉鬼的身影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最后白光乍亮,逼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所有的一切污秽都被除尽,唯余地毯上一抹淡淡的水痕。 这时,门外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李道长,您快看看!我们三爷、苏小姐和小老板到现在还没出来!” “嗬——好强的鬼气,你们且让开,让贫道来会一会她!” “哎刘经理,你别担心!李道长功力深厚,区区厉鬼一定是手到擒来!” “是啊是啊,上个月吴部长家还请了李道长前去看风水,绝对没问题!” “咦?这门上怎的有地牢符?!”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十足疑惑,伸出拂尘挑下门上的地牢符。 “咔哒——” 苏吟一开门,对上了外头五双眼睛。 最靠前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道士,手里挽着拂尘,正在瞧她那张符。 林森和两个中年人站在最后。 刘经理在侧方伸长脖子张望,见她出来欣喜若狂。 “苏小姐,小老板没事!” “都搞定了。” 她稍微侧身,屋里江听澜和平躺着的江觉渝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道长狐疑地朝她扫去几眼:“小友可莫要轻狂,此等厉鬼向来狡猾,若是躲了起来,待你我一走,便又要作恶,万不可大意!” 苏吟把门开全,让足了位置:“道长不如进来检查一番。” 李道长捋捋胡子,心道这位玄门后辈还是道行太浅,不够周全,不够谦虚,待会儿得好好教育一番! 他举着拂尘探身进来,出乎意料,里面果然一片清净。 这除鬼水平,可能比他自己还要高出一些! 除了玄一门那两位,这么干净的手法可从没见过! 等等,玄一门! 老道士这才正眼看向苏吟,越打量心跳越快。 这姑娘的面相,还有通身的灵气,可不就和传说中那位玄一门继承人一模一样吗?! 在场众人就见那位德高望重的李道长紧紧攥着黄符,盯着苏吟一眨不眨,手上的拂尘抖得越来越厉害。 正当刘经理担心他要撅过去,想上前搀扶时,老道士激动万分地行了个礼,高声喊道: “苏天师!您是那位苏天师!” “华清观三十一代传人李鸿文!见过苏天师!” 第七章 加个好友 李道长年过六十,一弯腰,刘经理都能听见他身上传来的骨头咔嚓声。 “什么?玄一门的苏天师?” 那两个中年人对视一眼,双双骇然,脚下一点便争先恐后挤上前。 “梅花易数传人梅寻崖见过苏天师!” “昊门庞泊简,久仰苏天师大名!” “苏天师来a城怎么没通知我等,不然我们也能给您好好办个接风宴啊!” “是啊是啊!” “……” 林森和刘经理被挤到一边,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苏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刘经理砸了咂嘴,心里莫名的爽。 他可没忘记梅庞二人之前傲慢的样子,一听他说有鬼,还笑他没见识来着! 林森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很厉害!” “……”刘经理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傻大个,净说废话! 江听澜倒是十分冷静,不动声色撕下脑门上的黄符,余光瞟见江觉渝醒了,还示意他别出声。 苏吟被三个人围在中间,咬了咬下唇,看向最先认出她的李道长: “道长,您怎么认出我的?” 她跟着师傅十多年,几乎没见过这些同行,这位李道长倒是直觉敏锐。 李道长顺着胡子,闻言一笑:“玄门中人谁不知道玄一天师收了位天资绝顶、聪颖灵秀的关门弟子,还有您画符和驱鬼的手法,真是妙极!” 江觉渝看了半天,甩甩头发,轻咳一声问道:“为什么叫苏小姐是天师,你们不也是吗?” “诶——小老板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梅寻崖摆摆手,对着苏吟一抱拳,“我等不过是熟知某一门路,譬如我会寻物,老庞算数,李道长长通驱邪风水,靠这些混口饭吃。” “只有样样都精通、能引灵气入体的,才能被尊称为天师。” “目前只有玄一天师和苏天师才能被称为天师,别看苏天师年纪尚小,但前途无量啊!” 李道长和庞泊简在一旁听得仔细,连连点头称是。 恰好刘经理电话铃声响起,他连忙跑到门外去接电话。 李道长一拍脑袋,从布口袋里掏出手机,双手捧到苏吟面前,试探着问了一句: “苏天师,可否加个微信好友?” 梅寻崖和庞泊简见状大惊,心里大骂这牛鼻子老道刁钻,竟然想到这一茬! 两人不甘落后,纷纷点到自己微信界面,齐齐递至苏吟面前。 “唔……加好友可以,但是要把我拉进你们那个同行群!” 她想起师父提过一嘴,那群里接单、讨论、互相帮忙一条龙,方便的不得了! “没问题!贫道还是群主!” 李道长一口答应,喜滋滋拉了苏吟进群。 有苏天师在,底气都足了! 日后要是遇上搞不定的事,还能求苏天师搭把手!美哉! 果不其然,苏吟一进群,就像往鱼塘里丢了把鱼食,潜水的一干人等接连出现。 道骨仙风:欢迎苏大师! 天桥下等有缘人:?!玄一门那位?! 阿梅:是啊是啊,我们在飨宴遇到苏天师啦! 天桥下等有缘人:有这种好事你们竟然不叫我! 酒肉穿肠过:阿弥陀佛,贫僧玉泉寺元智,苏施主,幸会! 老季伏枥:哟!苏丫头,好久不见! …… 一时间,手机提示音嘟嘟叮叮响个不停,苏吟那儿全是想加好友的,李道长收获了数十条以“臭道士”开头的垃圾信息。 他心里爽得不行,慢吞吞地手写输入了一句话,挨个复制黏贴。 老道士手机上一个字就有大半个屏幕大,苏吟站得离他有一米远,愣是把那句话看全了。 “道友运气差脾气差,不如老道为您算一卦!诚惠,五百元!” 接着他手机又响了一阵,点开来清一色的“滚!!!” …………苏吟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疼。 “对了,苏天师,今日贫道与几位同行在此聚餐,不知您可有兴趣赏脸一同前往?” 李道长嘚瑟完,总算想起来正事,收起手机问道。 苏吟动作一顿,歪头看向他,有些奇怪。 这可奇怪了,玄门中人一向是独来独往,如果没什么事,是不会聚到一起的。 “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没含糊,一记直球打到李道长手里。 果然,三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李道长叹了口气,恨恨道:“最近有许多生魂离体,玄门可能出了叛徒,贫道召集了几位信得过的同行道友,正是想商讨此事。” 生魂离体? 苏吟立刻想到别墅外西北角的那个小男孩,恰巧是这种情况! “除了生魂离体,还有几位道友,接到了几例魂魄不全、需要聚魂引魄的生意,贫道实在觉得有古怪。” 李道长甩甩拂尘,满脸愁容:“怪就怪在这些都是近两年发生的,贫道与其他道友们多方寻找,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因此贫道推测,恐怕玄门中有内鬼,才能做的如此干净。” 生魂离体,魂魄不全,近两年…… 苏吟忍不住看了眼江听澜,事情似乎冥冥之中与他有关,但却实在摸不到头绪。 “最近的一个,是隔壁h市柳市长的女儿,莫名其妙在泳池里溺水,捞上来以后就醒不过来了,贫道去看过,三魂七魄只剩三魄了!” 李道长又说了点自己知道的,苏吟一一记下,咬着下唇在脑海中快速整理信息。 寒暄几句送走李道长三人后,她才蹙眉凝视着江听澜道: “我总觉得是冲你来的,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三哥这两年的异常和这件事有关?”江觉渝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八成是的,”苏吟点点头,“如果再晚一点,你三哥恐怕就是个空壳儿,算算时间,恰好没差几天。” “淦!什么人敢对江家动手!”江觉渝一阵后怕,气不过又恨恨地锤了一拳沙发。 “你三哥的命格和运势都极好,有人想窃取或抢夺都不奇怪,倒是你!” 她话头一转,伸出右手摊在江听澜面前:“你身上有纸币吗?” 江听澜摸摸口袋,递给她三张一百:“只带了这些,下次苏小姐提前说,江某让林森去银行取。” “不行哦,你随身带的效果比较好!” 苏吟接过去,快速叠好三个辟邪护身符塞给江觉渝:“最近你可能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这些随身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 江觉渝忙不迭地接过,小心翼翼塞在最贴身的兜里。 “这次我一定信你!” 给了护身符以后,苏吟的手没收回去,江觉渝抓了抓头,恍然大悟,一巴掌打在她掌心。 “give five!耶!” 苏吟:………… 她动动手指:“三张符一千五百块,诚惠,现金还是扫码?” “?”江觉渝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凭咱们的关系,这个钱也要收?!” “当然,”苏吟两手一摊,“我和你是钱货两讫的关系!” 江觉渝无语,余光好巧不巧瞥见自家三哥勾起一丝笑意,更是惊得倒吸一口气: 三哥笑了!还不是腹黑的笑! 他苦着脸,认命地掏出手机给苏吟扫了一千五:“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今晚要是没有护身符,后果简直不敢想! 钱不是问题,但苏小姐说可能还要再来几次,这谁顶得住哇! 江觉渝谨慎小心又莫名狗腿的模样,逗得众人纷纷莞尔。 苏吟拍拍江听澜的轮椅:“你三哥贴身物品折的护身符,效果比之前的还要好,放心,一般东西奈何不了你!” 林森在一旁干看着,抓耳挠腮纠结了一番,也伸出手想讨两枚护身符。 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今晚上的事儿太邪门,让他心里发慌。 没想到苏吟奇怪地瞥他一眼, “你都染过血还怕这个?身上正气和杀气都挺浓的,不会有事!” 林森震惊无比,这都能看出来? 江觉渝鼓鼓掌:“哇!苏小姐您真是神了!林森以前就是特种兵,边境部队干过的那种!” 第八章 不安分的傅晶 自从那日苏吟一句“家有丧事”,傅晶便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丈夫江望川或者儿子宁宁有个闪失。 只可惜她千防万防,厄运还是不偏不倚降临了 ——七岁的宁宁成了“木头人”。 不光不会说话,还一动不动。 宁宁刚上小学,男孩子七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每天精力旺盛,叽叽喳喳。 傅晶那天先是发现,宁宁不开口说话,她还以为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特意去学校发了一通威风。 没想到回家的时候,他还是维持原先的姿势,怎么叫名字都没反应。 苏吟说的话在她脑子里生了根,总觉得马上就会应验到宁宁身上。 情急之下,甚至狠下心掐了他一把,小孩子细嫩的皮肤马上就青紫起来。 即便这样,宁宁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面对丈夫的怀疑,她哆嗦着嘴唇,只说是宁宁玩累了,要休息。 幸亏江望川要出差,这事儿才被她搪塞了下来。 但是眼看着自己儿子不吃不喝,一天天灰白消瘦下去,傅晶心如刀绞。 终于,她熬不住了,匿名拨通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号码。 “大师,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儿子病了,不说不动不吃不喝!苏吟说我家有丧事,一定是说宁宁!我求求您,救救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被处理过,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音问道: “苏吟是谁?” “就是给江听澜那个冲喜的苏家人!” 那头沉默片刻,道:“我要苏吟的头发和八字,你尽快给我!” 说完,不等傅晶答应,就把电话挂断了。 傅晶愣住了,那她儿子呢?她儿子没人管了?! 不对,大师的意思一定是用苏吟的东西来换宁宁一条生路! 这么一想,傅晶又精神起来。 她连忙找到给江听澜打扫卫生的阿姨取来几根长发,又转给破产的苏伟清一笔钱,要到了苏吟的八字,以最快速度把这两件东西送到了对方手上。 ----- 江听澜别墅。 苏吟记挂着李道长说的事情,从飨宴回来后就一直在别墅的各个角落写写画画。 尤其是江听澜常呆的卧室、客厅和书房,都被她布上了地龙锁灵阵。 花园西北角的小男孩生魂,也被她领到了江听澜的书房角落里。 江听澜现下已经见怪不怪,只浅笑着问了一句:“他受得了我的煞气吗?” “没关系,在这栋别墅里,你把玉佩摘了反而更好!” 苏吟在小男孩生魂脚下画完最后一笔聚灵阵,拍拍手道。 “地龙锁灵阵能够把你身上的煞气全部转化成灵气,不光人呆在里面有好处,对这个小鬼头的好处更大!你没发现自己现在走路越来越利索了吗!” 江听澜顺着她话一想,的确是这样,他现在几乎可以不用轮椅了,脚踝上除了疤痕,其他影响微乎其微。 “那我摘了?” “摘。” 他犹豫片刻,特地绕到离苏吟和生魂最远的角落,才把玉佩解了下来。 一瞬间,浓郁的煞气从江听澜身上不要命地释放出来,如利剑出鞘一般,叫嚣着刺向房间里的生命体。 但它猖狂不过两秒。 只见地面上泛着白光的游龙阵型一闪,狂躁森然的煞气就被乳白色的光晕包裹起来。 乳白色的灵力化成实质,龙头扭转,从江听澜脚踝起,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他肩头; 龙尾游曳,恰好最后卷在他的小腿。 一声龙吟之后,整条白龙销声匿迹,江听澜身上的煞气消失于无形。 “呼——” 没想到他身上煞气化成灵气以后会这么足,苏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望向江听澜的眼神闪闪发亮。 天知道她布这个阵法耗费了多少灵力! 这下好了,多和江听澜待一会儿,就能全补回来啦! 江听澜只看到房间里先是刮起大风,很快又平息下来,浑身疲劳一扫而空,精神清明,心旷神怡。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气? 对上苏吟亮晶晶的眼神,他心里莫名觉得柔软喜悦,眼角微弯。 “多谢苏小姐。” “举手之劳,”苏吟喜滋滋应了,朝他招招手:“来来来,你靠我近一点,对,就站这儿!” 指挥着他在自己和小男孩之间站定,她摸着下巴道:“这样用不了几个小时,他的魂魄就稳固了!” “这种生魂,能送回身体里去吗?” “一般来说,生魂离体很快就会逸散,原来的躯体也会死亡,但是他的魂魄刚离开身体的时候就被我碰到,算他命大……我先帮他养养魂,不然就算归位,也是个痴呆。” 突然,她身形一顿,神情微妙。 “嗯?” “啧……”片刻之后,苏吟摇摇头,叹气道,“那个傅晶,还是不安分呐!” “既然不安分,那就抓过来教教她分寸。” 他明明说着威胁的话,口气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江听澜神情未变,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消失,眸光冰冷。 傅晶之前犯的错,他可以从长计议,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对苏吟动手。 既然想不开,那他不介意让她清醒清醒! “没事,”见男人神色冷峻一身煞气隐隐约约要泄出来,苏吟赶忙拉住他的手,“对我不起作用,你别冲动!” 江听澜猝然怔住,左手小指一颤。 苏吟语调微扬:“还得钓鱼呢!” 听见她的声音,他立刻回神,不着痕迹抽回了手:“真没事?” “真没事!” 苏吟神情不似作假,江听澜虚虚握了握拳,到底没冲动。 他带上书房的门,拨通了林森的电话,语气冰冷: “派人盯着傅晶,有情况立刻把她带过来。” ----- 没得来想要的消息,江听澜和苏吟也一切正常,傅晶彻底坐不住了。 宁宁的情况现在已经坏到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 最诡异的是,这么多天,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朝前瞪着,眼睛里遍布红血丝,阖都阖不上。 “大师,我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救救宁宁,他快死了!” 女人歇斯底里的请求穿过电话线,恳切卑微又疯狂。 “苏吟的八字不起作用,这次我要她的血!” “不起作用?怎么会!” 傅晶愣了,正要追问,耳边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死死咬着嘴唇,面无血色。 大师生气了!她得尽快去办! 一想到江听澜也在那别墅里,傅晶心里有些打鼓,脚下发软。 但是宁宁…… 她贪恋地看了眼儿子,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她装着找苏吟聊聊天,就聊聊天,然后不小心割破手指。 对,就这样,江听澜不会知道的! 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傅晶回到房间画了个精致的妆,然后对着镜子僵硬地笑了笑。 随后起身去厨房,选了把最小最锋利的刀揣到自己手包里。 与此同时,江听澜接到了林森的电话: “老板,傅晶带着刀去您那儿了,她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第九章 听话的走狗 傅晶想得很好,只要她跟江听澜说,想跟苏吟私下聊聊,那么教养使然,他一定会自己回避。 她一路上低着头,还练习了好几遍微笑,却因为过分僵硬,而导致偶然看到的路人慌忙躲开。 这女人,笑起来像神经病一样! 一路走到江听澜别墅门口,她刚要准备按门铃,却见那雕花铁门缓缓而开。 傅晶心里一咯噔。 她强自镇定着走进去,穿过花园,扬起笑脸正想敲门,头顶传来了清甜的女声。 “二嫂,好巧,快进来坐坐!” 往上一看,是苏吟在阳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难道她知道自己要来? 傅晶不敢细想,勉强答应一声,慌慌张张进到客厅,弓着背坐到了沙发上,暗自捏紧了手包。 “我今天来,是……是想问问你……” 她咽下一口茶,绞尽脑汁想着聊天的开场白。 “想问什么?我可不白回答问题,要给钱的。” 苏吟嚼着草莓,歪头问道。 “啊……我……我先给你削个苹果吃,你让我想想怎么问!” 傅晶挤出笑容,借着拿苹果的机会,从苏吟的对面坐到她右手边沙发上。 她不动声色握住了刀柄,余光观察着苏吟的动作,见她完全没在意自己,心下一喜,机会来了! 二楼的阴暗处,江听澜手里玩着把飞刀,雪亮的刀片在手指尖飞舞旋转,好像翩跹的银白蝴蝶。 注意到傅晶的动作,男人嘴角勾出一抹冷冽的笑,金丝眼镜镜片上闪过寒光。 果然,他之前对傅晶太宽容了! 傅晶嘴角笑容扩大,身子激动地微微颤抖。 当她转身想刺向苏吟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右手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啊——” 她无法抑制地尖叫出声。 “我的手——我的手——!” 苏吟回头看了眼二楼,吹了声口哨:“哦豁,好刀法!” 江听澜清冷矜贵地回以一笑,好似扔刀的人不是他,看得傅晶背后发凉。 她保养良好的右手被一把飞刀牢牢钉在木质茶几上,锋利的刀刃穿透手背,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傅晶一动不敢动,十指连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劈开了,痛得几欲发狂。 “你们要做什么!” 她半蹲着,额头冷汗直冒,强撑镇定厉声质问道。 “难道不是二嫂想做什么吗?” 苏吟这才掀起眼皮,施舍了她一个眼神。 “拿了我的头发,要走我的八字,这次是什么?让我猜猜……是我的血?” 她冷笑一声,“你背后的人坐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晶一口咬死。 “随便你咯,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苏吟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离开,她才没心思看这种把戏。 傅晶没想到苏吟这就不问了,这让她提前准备的一肚子话都没机会吐。 她眼神一闪,忍着剧痛跪在地上:“苏吟,二嫂给你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只要你给我几滴血,我儿子就有救了!” 硬的行不通那就来软的,苏吟总不能见死不救! 包里还有个微型摄像头,如果这样苏吟还无动于衷,等她回去,一定要苏吟身败名裂! 她低垂着头,咬紧牙关,心里好一通盘算,那头苏吟却只冷淡地反问一句: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儿子会突然出事?我观你面相,你儿子的劫难全都来自于你!” 傅晶脊背僵住了,猛地起身不敢置信道:“我?!” 苏吟耸耸肩,两手一摊:“啊不然嘞,你觉得让一个母亲最听话的办法是什么?” “想让你死心塌地做傀儡,就要把你最珍惜的东西捏在手里。” 傅晶彻底愣住了,整个人抽筋似的剧烈颤抖,醍醐灌顶。 一桩桩新事旧事在她眼前闪过,原本忽略的疑点这会儿愈发清晰。 大师给她算命,说她这个小家碧玉能嫁给江望川; 大师说,江听澜疯了,最后江家一定是江望川继承; 大师还给了她一包东西,说对江听澜的疯病有用处; 江听澜醒了没多久,宁宁就病了…… …………大师从没说要治好宁宁,是她心甘情愿替他做事的!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傅晶抖得像筛子,一张脸煞白,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全部涌到了一处,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宁宁是她的命根子啊! 她猛地一颤,竟然不顾右手剧痛,生生挣脱开了飞刀,膝行上前死死抱住了苏吟的腿。 “求求你,救救宁宁,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救救宁宁!我什么都说!” 这一刻,傅晶的请求和哀恸才有了真实。 苏吟侧身避开她,抬手食指勾了勾,角落里的生魂便飘到她身边。 看着一大一小相似的脸,她已经把真相推得八九不离十了。 苏吟:“二百万,然后带走宁宁,和江望川离婚。” “什么?!钱可以,离婚不行!”傅晶想都没想,绝口拒绝。 开什么玩笑,离婚了她怎么办?! 二百万那几乎是她在江家攒下的所有私房钱,江怀之那个老头子对江望川这个私生的孙子,可不像对江听澜这么大方! 如果拒绝,那宁宁……傅晶衡量一下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咬咬牙,宁宁大不了不救了! 儿子还会再有,江家这样的人家,丢了就捡不到了! 傅晶虽然没说话,但她脸上的神情已经清晰地暴露了所有想法。 苏吟对此毫不意外,轻飘飘砸下一记重锤:“不离婚也可以……” 傅晶眼里露出期冀,她就知道,苏吟这样的年轻小姑娘还是心软! “那我现在就告诉江望川,宁宁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这话一出,别说傅晶,连江听澜都愣住了。 江家子孙出生,在被划进家族基金会名单前,都会做一次亲子鉴定,宁宁是他亲自经手的,这怎么可能?! “江望川下巴薄,子女宫有疤,一看就是没后的长相,你说这个儿子哪来的?” 她说得比真金都真,江听澜都忍不住对江望川生出来一丝同情,他很想问苏吟是不是弄错了,单凭面相真这么准吗? 但是理智告诉他,苏吟不会错,傅晶闪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摇头“啧”了一声,江望川真心疼爱了七八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这不大冤种么! “五秒钟,五,四,三……” 苏吟不欲浪费时间,她对傅晶什么想法没有丝毫兴趣,径直开始倒计时。 还没说完五个数,傅晶就扑到她脚下:“我答应你!” 她匍匐在地,目露狠毒,等苏吟救完人,她再想办法算账! 江听澜的角度正好注意到她的表情,心中嗤笑,现在还想着咬人,看来得把牙拔干净才行。 他深深地看了眼傅晶,走出门招来林森:“派四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紧傅晶,别让她有伤害苏小姐的机会。” “行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再回到室内,苏吟正对傅晶进行新一轮的拷问。 傅晶面露不忿,苏吟不给活路,还想知道事情,她宁可烂肚子里也不会说一句真话。 她那点心思,苏吟不用想都知道:“我能看出来孩子是不是亲生,当然也能听出来是不是假话,你掂量着说。” 傅晶头皮一紧,瞬间想到她神鬼莫测的手段。 她咽了口口水,,余光恰好扫到转着两把飞刀的江听澜,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我是大学时候遇到大师的,他说我以后能嫁进江家,我不信,他就和我打了个赌,如果他赢了,以后我就要帮他做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件事是移坟,第二件事是给……”傅晶顿了顿,“下药,第三件事还没做。” 苏吟皱眉,“移谁的坟?” “我也不知道,是把g市东岗村里的坟移到a城。” “第三件事没做?”苏吟反问。 “我确定!他没联系过我,这次是我主动联系他的!” 傅晶偷神瞄着苏吟的脸色,生怕她临时反悔,赶忙嚷着:“我还记得他的号码!” 不等苏吟发问,她立刻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 江听澜记下来转发给江觉渝:“查查这个号码。” 飨宴里,江觉渝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看完手机上的新信息,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边披外套边往外走:“喂,小高,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我现在来找你!” 这一番细细盘问下来,傅晶才猛然发觉,自己知道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除了自己做过的事,还有那串号码,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估摸着傅晶差不多被“榨干”,江听澜递上来一份纸笔,封面上大大的四个字,“离婚协议”。 “签,签完就去给你儿子归位。” 傅晶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签字的右手痛得厉害,她心里痛得更加厉害,抖得握不住笔,好久才勉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听澜接过检查一遍,对着苏吟点点头,苏吟总算拍板:“走,去给你儿子归位!” 傅晶一脸死灰,半死不活地起身,心里又恨又恼又悔,早知道,这个儿子不要也罢!再想办法生一个不就好了! 这时,江听澜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江觉渝。 他连忙接通,却在下一秒脸色突变。 “三哥,查到了,那个号码是东岗村村长的手机号!” “人在十年前就死了!” 第十章 猫科动物戴眼镜吗 刚有眉目就线索中断,江听澜清朗的眉眼顿时染上些许阴霾。 傅晶听不见话筒那头说了什么,只知江听澜面色不虞对苏吟道: “电话是一个死人的,已经死了十年了。” 她当即震惊地跳起来,失控嚷道:“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联系这个号码!我没骗你们!” 苏吟倒是面色平静:“意料之中,对方肯定早就准备好弃子了。” 说着,扫了傅晶一眼。 傅晶登时如芒在背,却又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整个人仿佛被放在火上煎烤。 万幸,苏吟开口了:“走,还是先把这个小家伙归位,刚养好魂魄,正是效果最好的时候。” 傅晶悄悄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 她无力抵抗江听澜和苏吟,那个所谓的“大师”又在她心中积威已久,一时之间,傅晶只能把所有的矛盾都怪罪了宁宁头上。 昔日的“命根子”,现在还不如路边的狗尾巴草看起来让她顺眼。 如果一开始没有宁宁就好了,傅晶想。 苏吟路上抽空问了傅晶的八字,手指微动,等到地方时,已然成竹在胸。 江听澜见她并不进去,而是在外面绕了一圈后,才进到别墅内。 “有发现?”他跟上去小声问道。 “这房子风水不对,你看左边。”苏吟用眼神示意江听澜向左看,左边是壁炉的位置。 “家中西南位属女主人,傅晶八字属火,这里、那里还有那边,摆放都与傅晶相克。” 江听澜顺着她暗示的方向扫了一遍,略带惊讶地问:“那边不是电视吗?电视都克她?” 苏吟背着手上楼,整栋别墅里佣人早就被傅晶遣散了,是以她讲话也不怕有人偷听。 “很多人不知道,电视机等电器,其实都是火属性,火烧大了,物极必反,只会让傅晶心气浮躁、神思烦乱,时间久了,伤及脏腑。” 这番言论,倒是让江听澜耳目一新。 以往江家装修的时候也请过风水师,却从没有人像她这样讲得透彻。 傅晶在楼上左等右等,愣是没看到苏吟和江听澜上来,探头一看,却见两人站在楼梯上嘀嘀咕咕。 只一眼,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苏吟在上,江听澜在下,肯定又是苏吟拦在前面! “苏小姐,您再等下去,天都黑了,到时候望川回来,我没法交代!”她居高临下喊道。 苏吟耸耸肩上楼,随口回说:“你没法交代是你的事情,不要随便甩锅。” 傅晶一噎,自知理亏,灰溜溜地回到宁宁房间等着去了。 要说走得慢,实在怪不到苏吟头上,宁宁的生魂一步一挪,上楼梯的时候尤其磨叽,好一会儿,她才把他引导到房间。 “给我一滴你的血和头发。” “啊?” 傅晶正背靠着墙诅咒苏吟,冷不丁听到她讲话,整个人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眼神心虚地乱瞟。 苏吟掏出一片黄纸小人,江听澜一眼就发现这黄纸小人和自己吐血醒来那天,床脚上贴的一模一样,不由得好奇它的用法,脚步挪进了一点儿。 他一米八七,苏吟一米七出头,以他居高临下的角度,恰好可以闻见她发上似有若无的栀子花清香。 江听澜摸摸鼻子,又悄悄后退半步,直到那栀子花香消了,耳根的热度才褪去。 苏吟低着头,一边写上傅晶的生辰八字,一边漫不经心提点道:“失去制约的弃子一般是什么下场?” 傅晶浑身一颤,不敢耽搁,连忙拔下一根头发,又咬破手指挤了滴血滴在小人上。 苏吟把头发缠好,将黄纸小人放在房间角落,这才缓缓念起咒语:“…………魂兮……归来……” 随着她缓缓吟诵,宁宁的生魂爬到床shang,慢吞吞躺下,嵌进小小的身体里。 最后一魄归位后,他喉咙里“啊”地发出一声短促地尖叫,瞪大眼睛凝滞两秒,随即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啊——”傅晶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惊叫连连,随即又扑上去盯着宁宁猛瞧。 “这就好了?”她不敢置信地问,她付出这么大代价,苏吟轻飘飘手一挥就好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太不公平了! “等他睡醒就没事了。” 苏吟话音刚落,一旁的黄纸小人突然“啪”地爆裂开来,炸得四分五裂,所有碎片眨眼间燃烧殆尽,一丝灰都没留下。 傅晶吓得瘫坐在地,瞪大眼睛:“这……这……” “唔……如果不是这个替身,现在中咒的就是你了!”苏吟答道。 傅晶当即面如死灰,心底涌出无尽的后怕,鼻孔翕动,脑子里一团乱麻。 苏吟出门前,最后望了眼平静睡着的宁宁。 好歹也是养了几天的魂,她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好好对他,他会是个好孩子。” 这句叮嘱,可以算是泄露天机了,依照宁宁的面相,好好养大,就是个有坎坷,但总体顺遂的命运。 而他命运中最大的坎儿,就是傅晶。 “用不着你假惺惺!”傅晶尖叫道。 她压根儿不领情,一双怨毒的眼死死盯着苏吟姣好的脸庞,“你都把我害成什么样了!” 苏吟抿唇,最后看了她一眼,好言难劝该死鬼,傅晶执迷不悟,她言尽于此。 江听澜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可笑。 从一开始便心思不正,到头来害人又害己,明明是自食恶果,却还在怨天尤人。 “今晚就从江家搬出去,离婚协议书我会代交给江望川。”江听澜冷冷说完,便跟着苏吟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晶最后一点侥幸心理落空了,如果让她亲自跟江望川说,撒撒娇讲点软话,兴许能蒙混过去。 但若是江听澜亲自交,恐怕江望川那个软骨头不用说第二句话,就上赶着签字了! 她出神之际,两个彪形大汉走进来:“傅小姐,您还有两个小时。” ----- 江听澜动作很快,一出门就联系了江望川。 江望川从小知道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在江氏只有个闲职,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做一个二世祖。 除了江听澜刚疯的那段时间,他被傅晶撺掇,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还没动作,就立刻被江老爷子掐灭。 接到江听澜电话的时候,他正翘了班和新勾搭的美女快活,一看清号码,当即嘴角一撇,病刚好就来催命,还不如一直疯着! 江望川不情不愿地接起来:“什么事?” “晚上回来签个离婚协议书。” 江望川懵了,检查了一遍号码,没错啊,是江听澜,江听澜管他离不离婚干嘛?! 还没等他发问,电话那头又来一句:“宁宁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 “!!!” 被窝里脱得精光的美女只见江望川面色一变再变,越变越难看,最后竟急得赤身裸体夺门而出,连忙上前拦住。 江望川沉着脸穿完衣服,一句话没说就往家赶。 他现在就要去做亲子鉴定,要是真像江听澜说的那样……呵,傅晶,等着瞧! 苏吟听他两句话,就把傅晶极力遮掩的事情抖了个干净,忍不住吐槽道:“要是傅晶知道了,肯定要骂你我不守信用了。” 江听澜笑得温润,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暗潮汹涌:“一个下药,一个想夺权,这种好事情,不让他们狗咬狗,还等到什么时候?” “苏小姐,被动等待,不是我江某人的风格。”他压低上半身,眉眼深邃,呼吸间轻微气流弄得她脸颊微烫,鼻尖上的红痣尤其显眼,晃得她有一秒失神。 苏吟先走两步两步,避开凝视。 她使劲揉了揉脸,兀自出神,江听澜刚刚的样子,漂亮又危险,还有一点侵略性,唔……就像慵懒的猫科动物。 不过猫科动物会戴金丝眼镜吗…… 苏吟想象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十一章 秦秘书最近很累 江听澜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江怀之就把公司的掌舵权重新交回到他手里。 时隔两年重新回到江氏,江听澜没有一丝陌生感,江怀之极其用心地保留了两年前的模样。 就连办公桌上的绿植,都是一样的鲜活油绿。 ——似乎他昨天刚从这里下班一样。 只是当他路过秘书室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些微的不同。 他敲敲门,里头的人抬头一看,个个喜笑颜开,纷纷道了声:“江总好!” 唯独一人——首席秘书秦巍。 “秦秘书几晚没睡了,生病了?”江听澜看着秦巍青黑的眼圈问道。 在他记忆里,秦巍一向精力充沛,工作严谨,能力很强,上班时间更是不可能划水。 一大早打瞌睡反应迟钝? 这可真不像是秦巍会干的事情。 秦巍晃晃脑袋:“没事,江总。最近睡觉特别累,可能是刚换的床垫不适应。” 他强撑着喝了口手边的冰美式,起身跟在江听澜身后,开始汇报今天的日程。 “八点半到九点半预留出空;九点半到十一点半,是您回归以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材料已经提前按您的意思准备好;十二点半,路氏医院的路漾青要来拜访;下午两点……” 声音戛然而止,江听澜回头望去,却见秦巍扶着墙,正用力揉太阳穴。 他脸色惨白,只有眼下两个青黑的眼圈无比醒目。 刚刚坐着没发现,现在他站着靠墙,明显能看出原本合身的西装空空荡荡,显然是暴瘦不少。 江听澜关心地说:“秦秘书,给你放两天假,还是去医院看看,等会儿让杨莉跟行程。” 秦巍勉强笑笑,心说两年不见,江总反倒多了点人情味。 眩晕感越来越重,他心知强行工作必定会出差错,干脆应下,感激地道:“谢谢江总,那我现在就去。” 苏吟到江氏大楼的时候,恰好秦巍出来,与她擦身而过,惹得她多看了两眼。 这人好重的阴气! 正当她想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江听澜的消息来了。 “苏小姐,到了吗?到了我让人下来接你。” 苏吟止住脚步,“到了。” 罢了,那人今天还死不了,等下看完顶楼风水,再问问江听澜认不认识。 上次在傅晶那儿,江听澜听她说了不少风水摆设门道,是以极力邀请她来江氏看看,还开出一笔不菲的报酬。 苏吟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一滴泪花,她真的好困,但是江听澜开的价码实在太诱惑,让人无法拒绝。 她在大厅的沙发上约莫喝完半杯豆浆的时候,总裁专用电梯中出来一位三十岁出头干练精致的女人。 来接人的,正是接替秦巍工作的杨莉。 杨莉甫一出电梯,就看到前台探头探脑,窸窸窣窣对着沙发座上的身影小声八卦。 她轻咳两声,两位前台看见是总裁身边的红人,立刻战战兢兢闭嘴,眼神却更加火热。 杨秘书亲自来接,那位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 杨莉顶着好几双眼睛,快步走到休息区,轻声问:“请问是苏小姐吗?” 沙发里窝着的女孩“唔”了一声,理理衣服站起身来。 她一抬头,杨莉眼前一亮,心里赞了声,好漂亮! 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唇红齿白,雪肤乌发,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看过来的时候明媚不可方物,像是把外头的光都揉碎了融进那双眼眸似的。 杨莉工作素养极好,很快回过神来,声音更加亲切软和:“久等了,请您跟我这边走。” 苏吟拎起没喝完的半杯,跟在杨莉身后进了那部专用电梯。 这会儿刚过早高峰的点,但一楼大厅还是有十来个员工目睹了这一幕。 电梯门关上没几秒钟,公司群里就开始疯狂刷屏:杨秘书在一楼专门接了个美女进总裁梯了! 前台—cathy:是真的,我们作证,超级好看!杨秘书亲自带人! 运营部—阿达:求照片!!!!前台—cathy前台—carole!! 策划部—peter:哪里敢拍啊,你们不如让秘书室直播一下! 秘书室—杨莉:人事记一下,策划部peter迟到。 策划部—peter:杨秘书,别啊!放我一马,我保证闭嘴,打死都不说[大哭][大哭] 杨莉一说话,peter等目击人登时偃旗息鼓,其他人作鸟兽散。 只是人的好奇心哪能轻易消除,个别胆子大的总监、部门经理借着处理工作的机会,络绎不绝地往顶楼跑,个个儿伸长脖子,企图能窥到一星半点儿。 可惜,苏吟一到顶楼,径直就被带进江听澜办公室了,连秘书室的其他人,都只得匆匆一瞥。 江听澜正在处理文件,听见苏吟开门的声音,连忙放下签字笔去迎:“苏小姐,早上好。” 苏吟摆摆手:“早,你出门太早,向妈让我给你带份豆浆。” 说着,把手上的保温壶递了过去。 江听澜浅笑收下,态度自然而放松地坐进她对面的沙发,补上这半份早饭。 杨莉静静站在门口,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苏小姐那意思,两个人是在同居??? 天!!! 全a城都只知道江总患病,谁能想到,不近女色的江总,现在在跟女人同居?!!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两手交叠,攥得关节发白,拼命克制才没有失态。 趁着喝豆浆的工夫,苏吟把这间大办公室里的摆设全都扫了一遍。 等江听澜喝完,她指着书桌、绿植、茶几,甚至还有几件背后架子上的摆设,对他道:“这几件都要动一动。” 江听澜点点杨莉:“杨秘书,叫三个人来,等会儿按苏小姐说的做。” 杨莉顶着一头雾水,执行力惊人,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三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进来。 “桌子往左边移十厘米,这盆绿植换掉,换成直径二十厘米的滴水观音放在东北角……” 苏吟一一说来,办公室的格局顷刻间就有了番变化。 江听澜站在原处,等她改造完成后,细细体察,不由得眼睛一亮:“确实更舒服了!” 他明显感觉到头脑清明,玉佩吸收煞气更加灵活流畅。 苏吟诧异:“你还挺有天赋!” 气流的微妙变化玄之又玄,一般人只能干听着,哪里能体会其中的奥妙,江听澜倒真有几分天赋! “江某悟性一向很好。”江听澜坦然笑纳,还顺杆爬了一截。 苏吟:“……” 可恶,被他装到了! 等杨莉带着三个人退出去后,她才正色问道:“刚刚我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一个人,你晚点查一查。” 将特征服饰一描述,江听澜眼睛微眯,立刻对应上人:“是我的首席秘书秦巍,身体不舒服,我让他休息两天。” 苏吟摇摇头:“哪里是不舒服,他都要累死了。” 江听澜仔细回想片刻,无奈道:“江某姓江,并不姓周,名字更不叫扒皮,据我所知,秦秘书最近一直是准时上下班。” 苏吟强调:“是真的快死了!” 第十二章 桃花锁死 这下,江听澜立刻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我现在叫他回来。” 苏吟阻止道:“先让他去医院,全身检查是件好事。” 江听澜惊讶地看向她:“苏小姐还能靠相面看出疾病?” “山医命相卜,”苏吟歪头一笑,“略通而已。” 江听澜:“…………” 苏吟留心观察江听澜的表情,在他僵硬的短短一瞬,悄悄暗爽:好耶,她也装到了! ----- 秦巍觉得自己最近特别背,主要的锅就是那张新床垫。 自从他换了新床垫以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整夜整夜做梦不说,记忆力和反应能力也下降得厉害。 他工作一向严谨,近来却两次出错;和别人说话,尤其对方是异性的时候,时常忘记自己下句话要说什么。 最要命的是,他最近还开始腰腹酸软,下肢无力,浑身发虚,冷汗直冒,甚至一觉醒来,一身睡衣都被汗水湿透。 哪怕换回旧床垫,症状不仅没改善,反而变本加厉了。 去医院的路上,秦巍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预约了私人医院最详细的全身体检,包含了全身上下各个器官,一套下来,足足花了大半天的功夫。 十来个小时的空腹,饿得秦巍两眼昏花、脚步发软。 傍晚时分,他坐在等候区嚼着面包等体检结果,渐渐地,身上越来越冷,无尽寒意像顺着呼吸,往他每个细胞里钻。 “叮——”手机铃声划破了安静。 秦巍看了眼来电人,连忙接起:“喂,江总……是的,我还在路氏医院等体检报告。” “在那里等二十分钟,我去找你。”江听澜说完就挂断了。 秦巍愣愣地看着手机,江总刚刚说什么?他要来找他?!不会工作又出错了! 他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护士的到来成功让他进入了新一轮忐忑。 “秦先生,路医生叫您,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秦巍一进房间,只见主治医师路漾青正瞧着他,笑得别有深意。 路漾青是路氏医院的继承人,也是路氏医院和江氏合作的对接人,是以两人还算熟悉。 “秦秘书,看不出来啊!”路漾青抖抖手中的报告,啧啧赞叹。 秦巍扶着额头,苦着脸道:“路医生,您就别卖关子了,我有什么病您直说,我承受得住。” 没想到路漾青直接笑出了声,还越笑越夸张,最后抱着肚子递过来其中两张单子:“你看看,一共两个问题……” “一颗没发炎的智齿。”路漾青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憋得脸通红。 “还有这个,纵yu过度,肾虚!” “???” 秦巍赶忙摊平第二张纸,几十行数据他看不懂,但是最下面的结果栏里,明明白白写着 ——j1ng子数量极少,肾功能异常。 “不是,我没有啊!” 他一脸震惊,脖子涨红,天可怜见,他都素了两年了!! 自从江总出事,他忙得脚不点地,连女朋友都吹了! 路漾青显然不信,拍着他肩膀真诚劝诫:“秦秘书,年轻气盛,但也要注意节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给你开点七味地黄丸好好补补,三个月就能补回来!” “……”秦巍大受打击,满脸不敢相信。 他捏紧了报告单,打定主意要再去三甲医院查一查,路漾青一定搞错了! 直到坐上江听澜的车,他还是云里雾里。 “秦秘书,检查结果怎么样?” 秦巍一愣,江总车上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他抬头,这才看到坐在江听澜左侧的女孩,呆愣片刻想起来了,这是那位让全公司都八卦起来的苏小姐。 “秦秘书?”江听澜见他盯着苏吟不吱声,心里莫名涌出不悦,出声提醒道。 秦巍回神,手虚虚抹了一额头汗,嘴巴嗫嚅,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对着自己老板和苏小姐,这叫他怎么做人! 这样想着,他又把装着十来盒七味地黄丸的袋子往身后藏了一半。 “秦秘书是纵yu过度!”苏吟瞟了眼塑料袋,眨眨眼道。 秦巍登时尴尬无比:“我不是!我没有!是路漾青庸医!” 他身上发冷,额头又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着急忙慌辩解道:“江总您信我,这两年多我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哪有空啊!肯定是搞错了!” “……”江听澜没吭声,转头看向苏吟。 苏吟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了一下秦巍的手背,一碰即离。 车内温度眨眼间下降了好几度,秦巍尤甚,他打了个激灵,脸色冻得发青。 满意地看着他身旁的虚影暴怒,苏吟悠悠地说:“没搞错啊,就是睡觉的时候……秦秘书,最近做的,都是ch。un梦!” 秦巍:“!!!”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脑子里长满草类植物,苏小姐怎么知道?!他从未跟人提起过! 紧接着,苏吟丢下一枚炸弹:“你在睡梦中与鬼魂颠鸾倒凤,时间至少有一个月了,再有两晚,性命休矣!” 江听澜被她“颠鸾倒凤”四个字惊了一下,没想到苏小姐懂得还不少…… “不过,遇到我你有救了!先把你的八字报给我。” 秦巍正两眼发直,满心害怕绝望,陡然听见苏吟大喘气说话,登时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 他飞快报出自己生日,苏吟抬起手飞快掐算。 没多久,她停下手,开口道:“你双亲健在且身体健康,前两年有过女朋友,后分手。” “但是,你有一位忠实的爱慕者,”苏吟顿了顿,继续说,“她疯狂追求过你,但是被你拒绝,所以才给你下了桃花降,只可惜下降者是个半路出家的蹩脚货。” “桃花降是什么?”江听澜蹙眉问道,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是降头术中的一种,会让中降者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只能和那一个人行夫妻之事。” 苏吟凝视着秦巍身侧的鬼影,声音变冷:“给你下降的人下歪了,下成了四不像的邪降,没把你和爱慕者锁死,反倒让你和女鬼锁死了。” 秦巍一张脸青白交错,几欲作呕,这事儿太恶心了! 他强忍着反胃问道:“苏小姐,我该怎么办?” 苏吟水葱似的手指往空中一指:“先把她办了!” 第十三章 解锁 “啊?” 秦巍一脸茫然地抬头,那方向,他只看到漂亮的星空车顶。 江听澜虽然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块地方一定有个阿飘。 他回想了一下苏吟刚刚斯文又灵性的用词,出言解释道:“苏小姐是玄门中人,她指的地方,是你的露水情缘。” 他的话引得苏吟侧目,露水情缘,这人可真会概括! 细想起来,说得也没错,遂对着秦巍点点头:“嗯,他说得对。” 秦巍一路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干笑两声,心想,两年不见,江总不仅开始迷信,还会讲冷笑话了。 “她的分魂一直跟在你身边监视,难道你没发现,在你和异性说话或者独处的时候,身上尤其觉得冷?” 经过这么一提,秦巍细想起来,果真是这样,但他随即又担心不已:“监视?那她能给本体通风报信吗?我们现在说的对方不就都知道了!” “放心,这车上都是禁制,她想破,做梦!” 苏吟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虚虚一划,那分魂的嘴就被糊得结结实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危险来临,身上鬼气暴起,猛地往车门上撞,企图逃窜出去。 谁知车门上金光一闪,那金光瞬间射进分魂体内,她的灵魂瞬间被点燃一片,彻骨的疼痛逼得她尖叫起来,可惜嘴被封着,只能狼狈地呜呜叫。 饶是江听澜和秦巍,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剧烈波动,驾驶座的林森支起耳朵听得仔细,更是颇有先见之明地打开了暖气。 暖风一阵一阵送过来,后方才有了一点点温度。 确定分魂被制住,苏吟才看向秦巍问道:“要下降头得有媒介,你家里一定有一样异性送你的东西,快想想。” 秦巍眉头紧锁,脑海中一一闪过这么些年和他有过交集的异性,终于,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眼前。 “读研的时候,有个叫朱依檬的师妹,从研二一直纠缠到我和前任交往,她送过一条手绳,我原本要扔,后来愣是没找到。”秦巍说道。 “红绳,上面是一块和田玉镂空方形玉,中间有一枚红豆。” 苏吟了然:“‘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红豆寄情,应该没错了。” 说话间,车已开到秦巍家楼下,他房子买在一处高端小区,一梯一户大平层,一层只有一家。 林森留在车里,秦巍带着江听澜和苏吟刷卡上了十楼。 电梯还没开门,秦巍家里已经传来明显的躁动。 “看来知道我们回来,她按捺不住了。”苏吟抬头看了眼,轻声说。 下车前,她顺手打散了那缕分魂,楼上女鬼元气受损,如果不是被限制在家里,恐怕早就要出来吸尽秦巍最后一丝元气来给自己补身体。 果然,一开门,一个形容艳丽一身红衣的女鬼正死死盯着玄关处。 房子温度极低,堪比阴宅。 见秦巍回来,那女鬼身形一动就要扑到他身上去。 秦巍手心里全是汗,死死攥着苏吟给他的护身符,强装镇定换鞋入室。 身上刺骨的凉风吹过,手里的护身符蓦地一烫,化为了灰烬。 女鬼“啊——”的一声尖叫,往后退开两三米远,怨毒地对秦巍怒吼:“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带道士回来除我!” 秦巍听不见女鬼说什么,却见苏吟冷笑道:“你都要害人性命了,这算哪门子对得起?” “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和他有姻缘,自然是夫妻,他承受不住怎么能怪我呢!” 说着,女鬼不服气地想挽上秦巍的胳膊,还没碰到,就被苏吟的手扼住甩开。 女鬼大为震惊,她没有实体,这人怎么能碰到她?! 苏吟面色冷凝,斥道:“恬不知耻!你身上上百条人命都是姻缘?倒亏你运气好,赶上这门邪降!” 她手指一动,一道符咒悬空飞出,停在女鬼头上。 “残害一百三十七条人命,通过邪降与人结下姻缘,罪不容诛!” 女鬼一反常态,不仅不怕,反而癫狂大笑起来。 “至少有十五个道士,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小道姑,你以为将我打散,就能救这个男人?”她满脸胜券在握,有恃无恐,“他中的可是降头术,结了鬼缘,你就算打散我,明天也会有别的艳鬼和他续结姻缘!” “更何况……”女鬼身形突然变淡,语气森森,“你想打散我,还嫩了点!” 眼看女鬼身影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在视野中,苏吟飞快丢出一枚爆裂符瞬间引爆,靠近阳台的地板上被炸出一个篮球大的洞。 她飞扑过去,伸手一掏,在女鬼扭曲的表情中,抖了抖指尖的红绳:“想溜走藏在这里面?你是傻子!” 原本她还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多亏那鬼按捺不住! 当她苏天师的称号是哄小孩呢,那么重的鬼气,简直是自投罗网! 女鬼飘忽的身形飞快凝实,咬牙切齿道:“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和他解约。”苏吟左手指向秦巍的方向。 “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吟轻哼:“看来你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做选择!” “等等!”见苏吟的神态不似作假,女鬼终于开始害怕,“我解!只要你放我一马!” “……”就这还做梦提要求呢? 她懒得再说话,手指掐诀,四周空气瞬间活动起来,仿佛从一潭死水变成了活泉,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鬼魂。 女鬼发出阵阵惨叫! 全身被金光笼罩,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与秦巍之间的姻缘线正在被一根根斩断,甚至连她自身,都在慢慢化为飞灰! 这个道姑没说假话!她真的能做到! 灵魂被一寸寸碾压的疼痛太过剧烈,没过几秒,女鬼就哀嚎着嘶吼道:“我解!我解!” 反正都是要死,她宁可要个痛快! 这小道姑看起来温柔,没想到手段比积年的老道士都狠辣! 苏吟手顿了一下,面露犹豫,看起来像是不愿意。 泛着红光的红线一头绑在秦巍的左手小指上,一头成千丝万缕绑在女鬼身上,现下已经断了三分之一。 女鬼咬咬牙,抬手一挥,那个“囍”字瞬间破碎,散的干干净净,红线两头脱落,寸寸断裂。 秦巍身上猝然松快下来,他眼前一黑,就要跌倒在地上,江听澜伸手扶住了他。 苏吟眼疾手快,一丝灵力注入秦巍体内:“再坚持一下,等会儿还有件事要做。” “解好了!”女鬼怯怯道。 苏吟不情不愿地停手,换了个手诀,开始念诵:“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她口中念念有词,女鬼被金光笼罩,不过几秒时间,秦巍房子里的鬼气阴气被扫荡一空。 江听澜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心知苏吟这是办完事儿了。 秦巍虽然依旧面色苍白眼圈发黑,但是面上的灰败和身上的死气已然消失,精神大好。 苏吟手中那枚和田玉红豆手绳,此刻重新恢复了光泽,只是她表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她把手绳交到秦巍手中,示意他去阳台:“你仔细看看,中间的不是红豆,是人血。” 第十四章 起卦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吓得秦巍双手一抖,忙不迭地就把那串带灰尘的精致手绳丢得远远的,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太变态了! 原本一切都是猜测而已,直到苏吟把这根手绳从地板下面掏出来,这番猜测才被证实。 秦巍两眼无神,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朱依檬的模样。 在他印象里,朱依檬是个面容姣好、看起来温柔如水的一个人,没想到做起事情来这样可怕! 他狠狠地深呼吸几下,刚觉得自己能冷静对待这件事了,没想到接下来苏吟的一句话,把这种可怕推到了顶峰。 “想要以这根手绳为媒介下降头,是有距离限制的,所以这位朱依檬,现在一定在某个角落,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 秦巍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活到现在二十多岁,就没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下降,监视,爱慕?! 这就是朱依檬以为的爱情?! 如果他没和前女友分手,那是不是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无辜的女孩成为她的目标? “我该怎么找到她?苏小姐,求您帮我。”秦巍全身无力,瘫在地上充满期冀地看向苏吟。 苏吟想了想说:“我给你起一卦看看。” 她让秦巍心里想着寻人这件事,随即报出两个数字。 江听澜眉头一挑,这是梅花易数,传说中预测、寻找最灵的一种术法。 听说梅花易数极其复杂,没想到苏吟连这个都会,不愧是她! 他眼含兴味,注视着苏吟飞快掐算的手指,凑近两步,心里开始期待,不知道这梅花易数是不是真像传说中说的那样神奇! 苏吟功底相当扎实,没过多久,就算出了结果。 “天山遁卦,上乾下艮,前路迷雾重重,所寻之人已逃,其踪难觅。” 她眉头紧蹙,又掐算一遍,不应该啊,真逃了麻烦就大了。 另外两人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江听澜当即就道:“我叫觉渝去查。” 苏吟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等等,还有变卦。” 她又细细推演一番,终于,微蹙的眉头松开了:“卦象变了,虽然还是天山遁,但显示倒数第二阴爻,她被绊住了!” 抬头对上江听澜的眼神,苏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五百米内,西北方高楼,有反光物的地方。江三爷,摇人,十五分钟内她跑不了!” 江听澜被她愉悦的笑容感染,嘴角上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温声应了好。 林森在楼下百无聊赖,突然间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立刻生龙活虎地爬起来。 在这里找人不能大张旗鼓,是以他只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搭档萧极。 挂完电话,林森率先按照江听澜转述的特点开始摸排。 秦巍所住的这栋楼,称得上是小区的楼王,前后楼间距不小,五百米内符合要求的,只有七号楼和九号楼两栋楼。 “西北方五百米,就只有这两栋……”林森绕着七号楼和九号楼各走了一圈,嘴上不断重复着苏吟推演出来的结果,“有反光物……反光物……有了!” 他停在七号楼下,右手搭在额头上往上眺,这栋楼十层和十一层,都有刺眼的光一晃而过! 现在天色已黑,有亮光的大概率是闪光灯! 林森超强的职业素养让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要找到人就在这两层! 他连忙通知了江听澜这一发现,后者按他说得方向望去,七号楼是外围的楼栋,一楼要多出一层商铺,是以七号楼的十一层正对秦巍这栋的十层! 就在他们往那个方向眺望的时候,十一层里有反光一闪而过!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拔脚就朝七号楼去。 萧极这会儿恰好赶到,身后还跟着物业和保安。 这片小区所有住户都只能去往自己楼层,林森正愁该怎么不动声色地上去,萧极这个及时雨就到了。 喜得他当场就扑上去,凑在萧极耳边激动地悄声道:“小鸡,好兄弟,爱你!” 要不说怎么挑萧极做搭档呢,这脑子,就是机灵! 物业看着前二后个人,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出于安全考虑,我们需要核实过你们的身份,才能带你们上楼。” 萧极指指秦巍道:“我朋友是五号楼十楼的业主,他发现有人偷拍,这种隐私安全问题,你们物业有责任吗?” 趁着物业愣神的功夫,他又带着物业和保安两人看向十一楼,里头恰好有闪光一闪而逝,实打实佐证了刚刚说的话。 物业和保安面面相觑,犹豫几秒,算是认可了萧极的说辞:“您几位稍等,我通知一下。”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正在这时,十一层到十层之间的楼道灯亮了,层数还在一层层向下,而十一层的位置,隐隐有赤黄色的光芒跳跃。 林森面色突变:“不好,她放火了,正在从逃生楼梯下楼!” 众人齐刷刷一愣。 江听澜反应极快,沉声道:“秦巍,打电话叫消防车,林森萧极你们俩去楼梯堵人!动作快!” “还有你们,”他转头对物业和保安道,“十一层火势已经起来了,赶快通知楼上楼下的住户逃生!” 那两人大梦初醒似的,这才急急忙忙应下,脚不点地地跑去执行命令。 江听澜和苏吟并肩站在楼下,直到看见林森和萧极从楼道里押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出来,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请问是110吗,我要报案,有人偷拍、纵火,疑似有精神疾病……” 那女人原本软瘫瘫的,却在看见秦巍的一瞬间,整个人触电般弹了起来。 秦巍被吓了一跳,迟疑两秒后,还是忍着心里的排斥,飞快地把红绳塞到她手里,说:“这个还你,朱小姐,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还有你那些手段,不要再用在我身上!” 朱依檬没接手绳,反而两眼暴突,癫狂地哭叫起来:“秦巍,学长,你注定要和我在一起的!” “是谁拦你!是她?”她尖利的指甲直指苏吟,五指成爪像是要隔空箍住苏吟的脖子。 江听澜上前一步,将苏吟整个人挡在身后,又暗示林森萧极把朱依檬带远点。 没听见秦巍回答,朱依檬又怪异地笑起来:“不是她……那就是陈雪?” 秦巍猛然看她,陈雪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你对陈雪做了什么!” 苏吟从江听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朱依檬看了会儿,说:“她身上没有年轻女性的因果。” 秦巍松了口气,快走两步离的远远的,不欲再纠缠。 没过几秒,朱依檬一脸阴晦,压低眉骨眼睛上翻,死死盯着秦巍:“呵呵……我给你下了桃花降,你很快就会爱上我的,学长……” “喂!你醒醒!”苏吟突然出声,“桃花降被我解了,你那个破降头是红刀刀团购的,不光没用,还差点害死秦巍!” “什么?!不可能!!!”朱依檬愣了,随即大叫起来,疯狂扭动四肢,林森和萧极险些制不住她。 苏吟蹙眉看着她又哭又叫,疯疯癫癫,实在不能理解。 “三爷,你说她好好一个金融系高材生,为什么要在一个男人身上要死要活?还做出下降头这种离谱的事情……” 朱依檬这样,她都要怀疑秦巍是不是真的渣过她! 江听澜推了推眼镜,把手机屏幕翻过来递给她:“这是刚发过来的朱依檬的资料,你看完就懂了。” 苏吟好奇地接了过去,打眼一看,第一行就标红了一句话 ——研一时,怀孕八个月引产,婴儿夭折,遭前男友暴力、抛弃,罹患精神分裂症和严重双向情感障碍,后退学,秦巍曾参与心理疏导。 再往下,是朱依檬那个渣男前任和秦巍的照片,两相比较下,竟然有六七分相像! 苏吟:“…………” 她明白了,秦巍这是替人背锅了。 二人说话间,警车和消防车齐齐到来。 警察疏散了人群,走到江听澜和苏吟面前,问道:“谁报的案?” “我。”江听澜上前一步,指着口中念念有词的朱依檬,说,“是这位朱小姐偷拍我的秘书,刚刚又企图纵火毁灭证据,得麻烦你们上去检查取证了。” 中年警官观察了一会儿朱依檬,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年轻警员招招手:“小孙,叫精神鉴定科的人过来。” “你们等会儿跟我回去做个笔录。”他复又叮嘱道。 说完,便带着五六个人去现场取证。 - 等一行人从派出所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林森长舒了一口气,无比庆幸:“没想到还留了张芯片!这下证据就有了!” 他提起这个,秦巍就一阵恶寒,那芯片里还有他洗澡的照片! 朱依檬设置了自动拍摄,一旦镜头检测出人,每隔二十秒就会自动拍摄照片。 物业说朱依檬在小区住了三年多,这张芯片是半个月前到现在的,可想而知之前还有多少! 此刻他竟然还有些庆幸这场火,起码没让他看到那些毛骨悚然的场景。 据查看现场的警员说,朱依檬房子的所有墙壁上,不是诡异的阵法图案,就是他的照片! 甚至还有用红色油漆写的他前女友的名字,然后恶狠狠地打上了叉! “不出意外的话,朱依檬下半辈子会在精神病院度过。” 江听澜的话虽有所保留,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恐怕就是最后的结果。 苏吟敛眉,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整件事里,秦巍是受害者,就连朱依檬这个施害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身也是个受害者。 “唉,命运弄人,我导师当年提过,朱依檬是个好苗子……”秦巍长叹一声,摇头惋惜。 众人一阵沉默。 “命运……”苏吟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过了会才说:“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你的果,她是因;她为果,自有因。” 朱依檬变成这样,难道她那位前男友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 苏吟抬头望着月亮,心里有了答案。 第十五章 大户的羊毛 虽然朱依檬的事情被解决了,但是江听澜还是颇有良心地给秦巍放足了两天假。 回来上班的第一天,秦巍见到自家老板的第一句话是:“江总,请问苏小姐的银行账号是多少?” 江听澜哑然失笑,他发了条信息问苏吟,没想到苏吟直接回电话过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秦秘书可真好啊!”喜滋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江听澜都能想象出来她此刻躺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的娇俏样子。 但要说“秦秘书真好”,及时给钱就叫好了? 他挑了挑眉,停下翻文件的手:“我让向妈交给你一张卡,你收到了吗?” 苏吟“嗯”了声,语调微扬:“你给我卡干嘛?” 江听澜向后靠倒在宽大的椅子内,转着手里的笔,煞有闲心地玩笑道:“帮了我最得力的助手,这是来自资本家的谢礼。” “哈哈!”苏吟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欢呼,江三爷最好! 秦巍站在办公桌前,看自家老板盈满笑意打电话,罕见地生出一种“电灯泡竟是我”的想法。 “江总,那个……”他小声开口,指了指江听澜的手机,用口型比划道,“我,要,给,钱!” 江听澜打开免提:“秦巍想问你,他要给多少酬劳。” 苏吟想了想:“两万。” 两人齐齐一愣,谁都没想到苏吟会说出这个数字。 尤其是秦巍,他忍不住反问一句:“苏小姐您要不再想想?!” 救命之恩只值两万,那他的命是有多不值钱…… 他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没想到苏小姐只要两万,甚至还没有他昨晚一时兴起买的一瓶酒贵! 苏吟轻笑,解释道:“秦秘书有要紧的用钱之处,两万够了。” 秦巍一头雾水,江听澜给他开的年薪足足有七位数,再加上平时的投资理财,存款不少,能有多要紧?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打过去两万,心里想着回头再找机会给苏小姐添上。 但是当天晚上,他就发现自己重仓的两只股票暴跌,血本无归,紧接着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父母投资养老社区被骗光了积蓄,父亲一气之下晕倒入院,除了脑溢血,还查出了中期癌症。 挂完电话,秦巍重重舒了口气,心里对苏吟佩服得五体投地:苏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他这几年的积蓄大部分用来买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减去股票亏损和医生那边预计的治疗费用,最后所剩无几,将将能维持这年接下来的开销! 除了秦巍,江觉渝也在这两天给苏吟打来了报酬,还带来了有关东岗村的消息。 江听澜带着苏吟到达飨宴时,江觉渝和初见那次一样,早早候在了门口。 唯独江觉渝自己知道,他的心情与上次相比,绝对是天壤之别。 ——三哥是站着的,和两年前一样健康;苏小姐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如果她真是自己名副其实的三嫂就好了。 随即他又暗暗笑自己想太多,三哥这种高岭之花,指望他主动追女生,还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 “苏小姐,这是感谢你救命之恩的报酬。”一落座,江觉渝便递过来一张支票。 苏吟美美地收好支票,回想了一下,自从到江家,她的事业简直一路飚红,三两下就赚到上千万。 就算捐掉一半,也收获颇丰。 她默默感叹一句,果然是资本家的钱好赚!羊毛就得薅大户! ----- 估摸着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江觉渝开始讲起东岗村,还从身后摸出一本泛黄老旧的地图摊在桌上。 “这是小高去了一趟,问附近村民买的地形图。东岗村就在这个山坳里。”他指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来的位置说道。 苏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四面环山?” 这种风水,可以是世外桃源,也可以成为大凶之地。 江觉渝继续说:“虽然只有一条山路可以进村,但是东岗村比周围其他村子都富庶,他们就算不种地做生意,也能填饱肚子,村子周围的山货比其他地方长得都好,随便就能卖出高价。” “不过要命的是,东岗村在十年前遭遇过一次泥石流,全村都被盖住,无一活口。据附近的人说,这十年里,好多人都在路过的时候听见东岗村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人见过炊烟。” 他态度有些不以为然,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那些村民八成是迷信,自己吓自己,他们要说鬼火那都不稀奇。” “这种闹鬼的小道消息,恐怕是真的。”苏吟说着,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哦对了,荷花池底的你还没正面见过!” 江听澜轻飘飘补刀:“整个休息室都是鬼的头发,你脖子被缠过,她还会喘气说话。” 江觉渝:“…………” 他大意了。 忘了苏小姐在这儿。 封建迷信在她这里,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 “根据地图显示,东岗村四面环山,成合围之势。”苏吟指尖点了四处山体,“山中灵气聚而不散,所以以前日子好,但是泥石流掩埋全村,阴气也聚而不散,你说呢?” 江觉渝轻咳一声,摸摸鼻子猜测道:“所以死去村民的鬼魂还在徘徊?” “孺子可教也。”苏吟满意地坐回位置,向他递去一个“还算聪明”的眼神。 “就这么多消息?”江听澜翻了一遍地图问道。 江觉渝叹了口气,无奈颔首:“小高带了六个人过去,两个人在山道上翻车,直接没命,剩下四个回来的时候全都带伤。真邪门!” “不管怎么样,这个东岗村都必须去一趟。”苏吟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江听澜没有立刻应和,他想了想,问道:“能起卦看看这一趟吉凶吗?” 苏吟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还有我自己,前路都是一团迷雾,要测只能从同行之人的前路推算。” 同行之人…… 江听澜:“江觉渝,八字。” 江觉渝麻溜地报出自己的生日,又按铃叫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小高肯定也去,他追踪溯痕绝对可靠。小高,把生日报给这位苏小姐。” 高吕丰见多识广,打眼一瞧苏吟的手势,就知道在测算事情,便没有犹豫说了自己的八字。 苏吟手指翻飞,以极快的速度心算完。 “怎么样,好还是不好?”江觉渝看她歇手,迫不及待问道。 苏吟抬头对上三双期待的眼神:“两个人显示的卦象都一样,水天需卦。” “时机未成,需待时而动;如果冒进,反会见凶。” 第十六章 这就是钞能力吗 “时机未成,待时而动?”江觉渝烦躁地抓抓头,“那这意思就得再等等?” 他视线扫过江听澜,脸垮了下来,如果在等待的过程中,三哥出事,该怎么办 夜长梦多,总不是解决的办法。 苏吟咬着嘴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李道长和其他道友这么多年云游四方,或许有办法! 她连忙在玄门群中找到最上面的头像。 香酥鱼:李道长,有空吗?想请问你知不知道东岗村? 李道长大概正在网上冲浪,几乎是秒回。 道骨仙风:苏天师,好久不见!您要去东岗村吗?那是大凶之地,去不得哇![震惊jpg] 香酥鱼:李道长去过? 道骨仙风:十年前,东岗村泥石流后,当地请了一批僧道去超度,嚯呀,超度开始没多久,一半人都吐血了! 道骨仙风:贫道和元智连同其他道友,最后也只能做到暂时封印此地,总之尽量别去! 苏吟打字的手顿住,李道长和元智方丈的实力,她听师傅讲过。 这两人所修之道,其超度驱邪的功力,加起来并不低,如果连他们都消不了东岗村的阴气,那恐怕事情会比象的更加棘手。 香酥鱼:东岗村我是一定要去的,还请您不要将这件事透露给旁人。 李鸿文窝在摇椅里,看见苏吟发过来的这行字,捋胡子的手急得一扯,硬是扯下来好几根白须。 道骨仙风:苏天师,真真去不得哇!如果玄一天师出山为您保驾护航,那兴许能行。 无效提议。苏吟抿唇,想都没想就排除掉。 香酥鱼:您那儿有什么辟邪、静心之类的东西吗?卖点给我,时间急,来不及做了。 道骨仙风:贫道这儿的符咒虽不如您做的好,但也可堪一用,胜在产量高,您买的话,三百一张,量大从优![采购单xls] 道骨仙风:元智那里也有些好东西,待贫道问他讨点儿一起给您送货上门! 道骨仙风:可惜没有天珠,如果您有它,东岗村就相当于多了半条命! 江听澜探过头看屏幕,闻言问道:“天珠是什么?” 苏吟切出聊天,搜了张天珠图片解释道:“天珠起源于藏区,是藏族七宝之首、佛门圣物,由大成就者和高僧大德供奉加持,是效力极强的圣物,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个我知道,俗称九眼珠,但这不就是些沉积岩打磨出来的吗?” 江觉渝带着高吕丰也过来看了一眼,他打开橙色软件一搜,跳出来的最贵,便宜的只要99还包邮。 苏吟轻嗤:“这些都是买来玩的,真正具有效力的,只有象雄天珠一种。” 说话间,消息栏显示收到李道长的新消息。 道骨仙风:[最新ld拍卖会咨询] 道骨仙风:贫道听说,三天后ld倒是会有一枚天珠作为压轴拍品拍卖,只恨贫道资产微薄,连邀请函都弄不到!谁能想到,我们玄门修士,竟比不上一身铜臭的资本家!唉,苏天师,你我大悲!大悲! “这个ld……”江听澜抬头,鼻尖上的红痣映入苏吟眼底,说话间他的呼吸轻拂在她面颊,带起一丝热意。 她向后仰了仰身子,江听澜也往后避开几寸,轻咳一声继续说:“我有邀请函,原本不想去,秦秘书收起来了。” “?” 苏吟眼睛一眯,桃花眼眨了眨,露出些许迷惑。 好家伙,铜臭王者竟在我身边?! 这就是钞能力吗?没想到江听澜这么有钱! ld拍卖会她也听说过,不是光有钱就能进去的,还要评估邀请对象的影响力,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富豪或王室才有可能收到邀请函。 瞟了眼聊天窗口里,李道长接连发来四五个哭穷仇富的表情包,她默默阖起手机,心想还是不要打击老年人了。 江觉渝目睹全程,顿时乐了:“嘿,在三哥那儿,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说干就干,江听澜问过秦巍,邀请函还在,当场就定下四张机票,连夜飞往ld拍卖会所在的ld市。 苏吟激动又忐忑,没想到李道长最头疼的环节,在江听澜这里会这么顺利! 不过,这天珠也不是手到擒来的地摊货,她查过往年压轴拍品的价格——过去的每一件压轴拍品,都是天价,且拍到的人不是王室,就是绵延百年的old oney家族。 江家和他们比起来,只能算是刚会走路的幼童罢了,要从拍卖价上争,绝没有优势。 江听澜正闭眼假寐,耳畔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余光一扫,是苏吟在不自觉地划拉头等舱座椅。 他脑子一转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按住不安分的纤细手指,温声安慰道:“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吟没立刻应声,她的注意力全被右手的异样吸引过去。 江听澜的手掌暖和干燥,手指骨节分明,几根青筋不仅没有破坏玉白的质感,反而更增添了力量感的诱惑。 她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一下,江听澜一只手几乎包住了她整个右手,眼下她只觉得手背发热,嘴里模糊地“嗯”了声,连忙缩回手塞进了毯子里,偏过头戴上眼罩睡觉。 江听澜左手陡然一空,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一股空白感。 软玉温香。 他脑海中莫名冒出这四个字。 随后立刻暗骂自己莽撞,苏小姐是救命恩人,是朋友,怎么能动手动脚? 他闭上眼睛想补个觉,但是脖子上那块玉的存在,却时刻提醒着他,苏吟手的触感,和这块玉几乎一样,温凉细腻。 左边位置上,苏吟闭上眼睛试图睡觉,但今晚飞机尤其不稳,时不时遇上气流颠簸,愣是晃得她有些晕机,不得不默念了一路的清心咒,才把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她一路没敢睁眼,就怕扭头对视上江听澜,不说话尴尬,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行人走得急,私人飞机来不及批航线,身下这趟航班多绕路,足足飞了一天一夜才到ld市。 苏吟下飞机的时候,全身酸痛,浑身关节骨头咔咔响,稍微动一下都像要散架了似的。 最要命的是,眼睛根本睁不开,混乱的生物钟让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活像两个桃子嵌在脸上,一打哈欠就沁出泪水。 还好秦巍安排妥当,一下飞机就有人接送,把江听澜、苏吟、江觉渝以及江家专业的评估师径直送到古堡。 “嗯……江家还有城堡?”一下车,苏吟就被那幢哥特式古堡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缝里终于露出一点儿困意以外的兴奋。 江听澜揉揉太阳穴,一脸疲倦:“嗯,爷爷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吟:………… 江听澜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介绍起城堡来:“这片山头都是城堡范围,后面还有个马场和高尔夫球场,拍卖会结束了可以玩一玩。” 苏吟眼睛一亮,马场!她喜欢! 第十七章 愚蠢的男巫 马场终究没抵住汹涌的睡意,苏吟勉强在拍卖会当天调整好了时差。 一大早,她就从被窝中被挖出来,一队人带着两架礼服鱼贯而入。 两个小时后,苏吟身着一袭白青色抹胸礼服出现在了江听澜面前。 他正想敲门,那房门却从里面打开,化妆师的脸露出来,看见是他,化妆师回头喊道:“苏,你的丈夫来了!” 苏吟面上一热,无论再来多少次,她好像都不太能适应“你的丈夫”这种话,虽然眼下是为了一个进拍卖会的合理身份。 定了定心,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的江听澜嫣然一笑:“早。” 江听澜抬眼,旋即怔住,眸中是盖不住的惊艳。 看惯了苏吟穿日常装,也知道她长相明艳如富贵花,气质却矛盾得清雅似月中仙,却没想到,穿上这条裙子的她,更是将这两种矛盾的感觉融合得恰到好处。 化妆师好像还在身边说着什么,江听澜听不见了,他眼里只有那个站在圆台上的身影,心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快。 直到那个身影走到他身前不过五十厘米的位置,他才回神,道:“拍卖会的面具送来了,我来和你说一声。” 确认参加拍卖会后,拍卖行会在活动当天送来一块号码牌以及十张可供自行选择的面具——为了最大程度保密,除了一些电话买手的代拍师外,所有参与拍卖的客人都需要带着半脸面具入场。 苏吟看看时间,点点头:“差不多到出发的时候了,挑完我们就走。” 我们…… 这两个字在江听澜心头滚了两圈,他嘴角漾出笑意:“好。” ----- ld拍卖会在专用的会场举行。 二人到场时,里头已经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影。 拍卖行能进去的人有限,苏吟作为江听澜的女伴,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乍一眼望过去,两人倒是像一对鹣鲽情深的情侣。 她一入场,就吸引了角落里男人的注意力。 他一头白金色头发,身着白底金纹的繁复复古礼服,外套领口露出精美繁琐的衬衫长领,厚重却不凌乱,显然每一丝褶皱都经过精心调整。 “嘿,美丽的小姐,真幸运能遇见您。” 他走上前,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中选出一杯香槟递过去:“我是费德里奥·霍华德,一名男巫。” 仔细端详几眼,苏吟眼中流露出兴趣,这是个血统纯正的男巫? 要知道,在西方世界,人们普遍认为 ,女性具备某种超自然能力,是人与神之间的媒介,能够求得神灵的庇佑。 一名男性能成为巫师,除了纯洁的血统之外,便是强大的力量。 她眼神平静,没说话也没动作,心里有几分惊讶,这位费德里奥·霍华德身上笼罩着一层白雾,别说实力,就连面相,她竟然都看不透! 费德里奥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生气,施施然收回酒杯:“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是顾虑身边这位男士吗?他似乎不行了呢,不如……等他死了,您考虑一下我?” 他深深吸了口气,露出迷醉的表情,这位小姐身上的味道,比馥郁的香水都要令他着迷。 干净、清澈,是神最喜欢的孩子。 江听澜冷眼扫过来:“不劳费心,你没有机会。” 费德里奥一听这话,顿时从喉咙里滚出腔调奇异的声音,似乎是嘲笑,似乎又是单纯的笑。 “这位先生,您的灵魂被禁锢着,很多锁链环绕着它,这些锁链就像毒蛇,正对您鲜美的灵魂垂涎欲滴!” 毕竟实力摆在那儿,他能看到这些,苏吟毫不意外。 她动动长裙下的脚踝,10厘米的高跟鞋站得她脚掌酸痛,不着痕迹地把一半身子都压在江听澜的手臂上,对费德里奥扬扬下巴,说: “这位先生是生是死,也是之后的事情,只是霍华德先生,您的麻烦似乎已经来了。” 费德里奥回头,看见那仿佛燃烧着的女人,“噢”地叹息:“您真是太坏了,美丽的小姐,让我提前一秒看到这个讨厌的女人。” 来人身材高挑,一身红裙在腰臀部收住,又在裙摆处散开,裙摆上还被点缀上一圈飘逸的羽毛,裙子从上到下,颜色由深变浅,配上她火红的头发,苍白的皮肤,神秘秾丽得恰到好处。 “费德里奥,这位小姐深受神的眷顾,你怎么敢打扰她,叫她一双黑珍珠般璀璨的眼睛看到你卖弄风骚的样子,真是灾难!” 她出口就是讽刺,说完也不看费德里奥变幻莫测的脸色,径直越过他,走到苏吟面前,微微屈膝端庄地行了一礼。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美狄亚·坎贝尔。” 参与拍卖的贵宾脸上都有一张面具,用以隐藏身份,但也有一些人,像费德里奥和美狄亚一样,并不在意这些。 或者说,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对他们做什么。 听到坎贝尔这个姓,在场的顶级富豪们无论是谁,都要掂量掂量。 坎贝尔家族是o洲最古老的巫师家族,世代都是女性掌权,被o洲各大王室认为是‘神的代言人’。” 美狄亚右手捏着一把精致的羽毛小扇,目光聚在苏吟裙摆几秒,半掩着自己的唇,轻快笑道:“这条‘夏日私语’,是为你而生。” “嗯?” “我是这条裙子的设计者,半个月前,有位神秘买家拍下了我的裙子,没想到……”美狄亚话音一顿,语调上扬,像钩子似的,“你的先生果然眼光独一无二!” 苏吟惊讶地望向江听澜,他会买裙子?听起来好像还是拍卖会上拍下来的? 江听澜镇定自若,只是扣在腹前的手悄悄一颤:“正好看到,顺手买的,觉得很适合你。” 美狄亚“呵呵”笑着,食指点点裙摆:“三百万哦!” 苏吟:??? 顺手买的?换算成华国货币要加六倍!超级加倍! 不行,她觉得身上有点重。 江听澜掩饰失败,面上稳如老狗,实际内心傻狗乱跳,苏吟要是再问,他怎么解释? 美狄亚眼神在二人身上飘来飘去,满眼兴味。 费德里奥此刻终于回过神,见美狄亚竟然也凑到了那位身边,看起来三个人都相谈甚欢,顿时不乐意了。 他挤到美狄亚身侧,义愤填膺:“美狄亚真是狡诈,竟然背着我讨好您!” 右手撩起白金长发,费德里奥的表情虔诚而深情:“充满智慧的我已经看透了美狄亚的阴谋,虽然她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但是我相信,这并不妨碍我们同时追求您!” “愚蠢的男巫。”美狄亚理着手套,红唇微张,歪头想了几秒,对苏吟道,“我不想成为他的未婚妻。” 苏吟:“…………” 几人纠缠在角落的这会儿功夫,已然接近拍卖会开场时间。 美狄亚和费德里奥不知从哪里一人摸出一张名片,塞进了苏吟的手里。 “可爱的妹妹,欢迎您联系我!”美狄亚抛了个媚眼,她的名片一如其人,是火焰色的羽毛形状,极有特色。 “美丽的小姐,希望您能冷落那个坏脾气的女人,我会一直等候您的佳音!”费德里奥一饮而尽杯中的香槟,对她举了举杯。 “真是两个怪人。”苏吟呢喃道,不过她能感受到两人身上没有恶意。 “坎贝尔和霍华德都是古老的巫师家族,这两个家族联起手来,甚至能与教皇分庭抗礼。” 江听澜落座后解释道,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苏吟没追问裙子的事情。 苏吟打趣道:“没想到你对国外的神秘力量了解还挺多。” 江听澜笑笑:“我也没想到,你的外文说得这么好。” 他这句是诚心诚意地夸奖,苏吟一开口,他是真的被惊艳到了,那地道的程度,和最纯正高贵的口音一模一样。 “唔……师傅那里,曾经来过一位外国的奶奶,我的外文就是和她学的。”苏吟支着下巴,眼神悠远回想道。 这么一说,她想师傅了,也不知道师傅现在在做什么? 华国,某座山峰上,白须老头正一簇簇刮干净自己的长须,冷不防地猛打了个喷嚏,锋利的刀片立刻在下巴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啊——啾——”他仰着下巴猛吸一口鼻涕,“一定是乖孙女想我了!嘿嘿嘿!” ----- 随着拍卖师上台,拍卖会盛大开场。 ld拍卖行为了显示拍卖的专业性,往往会为不同的拍品配备相应的拍卖师。 “各位贵宾,下午好!我是今天ld拍卖会的首位拍卖师兼总管,卡洛琳。” 第一位拍卖师是个身穿米黄色旗袍、气质温婉的女性,她手持一把油亮的深棕色小木锤。 不出意外的话,一位拍卖师的小锤子是终生不变、独一无二的,显然这位拍卖师资历极深,才会拥有这把包浆的木锤。 她眸光沉稳,随着身后玻璃展台上亮相的拍品,开始了第一轮拍卖。 “第一件拍卖品!这是一组6瓶henri jayer cros parantoux 1999年份的红酒,cros parantoux是布垦地的一流种植园……底价一百万!” 她滔滔不绝介绍起这组红酒,语气轻快、口齿清晰,一报底价,台下便举起了竞拍牌。 “一百二十万!” 费德里奥眼神一寸一寸扫过这组红酒,末了,双手抱在脑后,瘫在椅子上,感叹般说道:“完美的酒,就该配那位完美的小姐!” 他听着十万十万往上加的价格,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兀自举起手边的竞拍牌。 “五百万!” 第十八章 她是什么人 “五百万!” 场上顿时一静,不少正想举牌的人默默压住了手臂。 这组酒再好,那也不值五百万! 卡洛琳似乎对突然的冷场早有准备,她嘴角微扬,清丽的嗓音便流淌出来,将这件拍品的来历娓娓道来。 “各位贵客恐怕还不知道,这组红酒,是由美丽绝艳的海希薇小姐寄拍的,海希薇小姐不光是p洲最年轻的首富,也是一位极有眼光的收藏家……” “世上再难找到如此显赫来源的布垦地红酒!” 卡洛琳语调越来越高昂,极强的渲染力让拍卖场中原本犹豫的嘉宾又一次蠢蠢欲动。 终于,有人再一次举牌:“五百二十万!” 费德里奥投去一眼,懒洋洋支起竞拍牌:“六百万!” “…………” 六百万六瓶酒,相当于一百万一瓶,这是怎样奢侈的疯子? 无论怎么收藏,今后年份有多久,这个价格,一定没有任何升值空间! 看见那标志性的香槟酒杯和瘫软的坐姿,几乎所有人都一眼认出身份。 不少人心里泛起嘀咕,霍华德家族真是财大气粗,竟然能让费德里奥这样败家! 卡洛琳见迟迟无人举牌,而这组红酒的价格早已超出预计的三百万目标,她便不再耽搁。 右手握锤,左手前推,在右手小锤轻柔挥下的同时,左肩后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优雅,落锤的声音却极其响亮。 “一组6瓶henri jayer cros parantoux 1999年份的红酒,六百万,成交!” “ 接下来,是ld拍卖会精心挑选的第二件拍品,li的水晶摆件……” 卡洛琳开始介绍起第二件拍品,ld拍卖行的工作人员眼力极好,看费德里奥对第二件拍品兴趣缺缺,便立刻上前询问他拍品如何交付。 费德里奥歪倒在沙发里,眼珠一转,用酒杯点了点右边不远处苏吟的身影道:“送给那位美丽的小姐,去问问她的想法。” 个别人留意着这处的动静,听见费德里奥这句话,顿感意外,顺着他的方向看向苏吟,随即眼神中流露出轻蔑,不过是个第一次来的华国人而已,费德里奥还真是如传说中一样,爱好鲜嫩的美人。 工作人员显然有些为难,按照规定,谁拍下来的便是谁的,他们还是头一次遇上当场转赠的情况。 他迟疑地道:“如果是这样,那您可以……” 他斟酌着话语,既不冒犯贵客,又能提供一个迂回的解决办法。 正在双方交涉的功夫,台上又传来清脆的一声锤响,卡洛琳的声音再度亮起:“li的水晶摆件,八百万,成交!” 费德里奥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登时牙齿一咬,腮帮发紧:是美狄亚! 天然的感悟能力,让他顷刻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工作人员走到美狄亚身边时,她的羽毛扇也指向了苏吟的方向! 哗—— 场中有几道探究的目光投到了苏吟身上。 能让水火不容的费德里奥和美狄亚同时另眼相看,这人是什么来路! 看那露出的半张轮廓,还是个华国女人,她是谁?! 台上的卡洛琳显然也发现了异样,但是控制拍卖场的节奏和气氛,也是每一位拍卖师的必修课。 她清清嗓子,三两句话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带回台上,继续接下来的拍卖活动。 没过多久,苏吟就先后收到了两位工作人员的询问。 她看着一左一右递过来的两张清单,正要拒绝,左边那位立刻开口,态度恭敬却暗带强硬:“很抱歉小姐,对于同一件拍品,拍卖行只能进行一次转赠手续,如果您想转赠回去,需要支付5的手续费。” “……” 苏吟飞快心算了一下,八百万加六百万,5就是七十万,顿时无语。 她什么都没做就要花出去七十万???仿佛像有什么大病! “那请你们先帮我收好,走的时候我会去取。”她一秒就下了决定,两位工作人员顿时轻轻松了口气。 江听澜在她身侧,眼神看似一直聚焦在拍卖台上,实则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摩挲着蓝宝石袖扣,若有所思。 半个小时后。 卡洛琳掀开红色的天鹅绒盖布,摄像机立刻聚焦到展台中心那枚光彩熠熠的钻石上。 “follow y rose,是现今唯一一枚切割地如此完美的粉钻!它拥有浪漫柔和的紫粉色调,总重8克拉,被切割成水滴形……” “底价,四百万!” 卡洛琳的这句话,就像挂满鱼食的鱼钩落进鱼塘,登时激起一片水花。 “1080号,五百万!” “2082号,七百万!” “1080号,八百万!” “……” 听着价格一路飙升,她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激动,轻轻松松超过预期的拍卖价,看来还有极大的空间! 没过多久,竞拍声渐渐平息,这枚粉钻的竞拍价停留在一千四百万的价格。 卡洛琳扫过在场众人,她有种直觉,这枚钻石还有提升身价的机会! “follow y rose最初是由理查德一世获得,用来送给对自己最重要的女人……” 这段历史刚说了两句,又有竞拍牌竖了起来。 “1056号,一千五百万!” 卡洛琳露出满意的微笑,果然,总会有人为故事买单! 一千五百万的价格比最初的底价足足高出近四倍,已经达到了这种品质钻石的天花板。 聪明的收藏家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直到卡洛琳把故事讲完,都没有第二个人举牌。 她举起小锤:“follow y rose水滴形紫粉色8克拉钻石,一千五百万,一次!” 台下的人意兴阑珊,不少人已经在翻看拍卖品手册上的下一件拍品。 “一千五百万,两次!” 1056号是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贵妇,此刻紧紧攥住了拳头,神情激动,两眼放光盯着台上的钻石,这枚传世之宝是她的了! 只要第三锤落下,只要第三锤!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扑通扑通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卡洛琳故意停顿两秒,第三锤正要落下的瞬间! 第五排中间,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猝然出声! “1088号,两千万。” 拍卖场陡然寂静,紧接着“轰”地炸开,平时修养极好的男男女女们忍不住轻声议论起来。 “天!” “两千万买粉钻,这位先生是疯了吗!” “噢——是坐在那位华国女人身边的男人!今晚第三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那个华国女人有什么魔力!” 第十九章 胆大妄为的江听澜 江听澜突然加入竞拍,还一下提了五百万,把苏吟吓得不轻。 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身侧的男人,微微偏头用口型示意:“天珠!天珠!” 江听澜浑不在意:“最后天珠的价格,有没有这两千万差别不大。” 他话说得在理,但是在苏吟想来,还是心梗不已。 “你喜欢这个粉钻?还是它收藏价值特别高?” 江听澜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先前叫价一千五百万的贵妇,一下子就被压了五百万,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忍受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么飞走。 回过神来,她犹豫两秒,举起手中的竞拍牌:“1056号,两千两百万!” 江听澜继续加:“1088号,两千五百万!” 眨眼功夫,这枚粉钻的价格又被抬上去一千万,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价值。 苏吟已经麻木了,她以前觉得,一千万是一笔巨款,现在看来,不过是富豪们嘴皮子上下轻飘飘一碰的事儿。 这才几秒钟,价格就飙上千万,难怪江听澜说天珠最后的竞拍价不差几千万! 她舔了舔唇角,压轴拍品,底价恐怕就是以亿为单位了。 卡洛琳全身上下肌肉剧烈颤抖,握着小锤的手指节发白,就差一百万!她今晚就能拍出粉钻最高价!这是历史性的突破! 只要再叫一次价! 江听澜仿佛杠上的举动,让1056号贵妇尤其不满,她不悦地望着江听澜方向,遥遥与他对视一眼,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竞拍牌:“1056号,两千六百万!” 卡洛琳头脑发热,心跳加快,看向第五排的目光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期盼和兴奋。 与记录持平! 1088号,只要1088号再出一次价! 现实没有让她失望,写着“1088”的竞拍牌又一次被举了起来! “1088号,两千八百万。” 卡洛琳眼前白光灿烂,有片刻眩晕,她破纪录了! 浑身的血液这一刻都流到了心脏,她门牙重重咬了下舌尖,才在台上没有失态。 她没有急着敲锤,如果直觉没有错,那么那位1056号必定会有所动作! 仿佛是与卡洛琳心意相通似的,1056号贵妇挺直腰背,缓步走到了第五排的位置。 拍卖会上各有各的座位,一旦坐定,那么整场拍卖都不能随意走动换位置。 1056号出格的动作不仅没引来嘘声,反而让一众贵宾紧张起来。 就连那些原本兴致缺缺的,也一改前态,阖起手册开始观赏这场好戏。 这位1056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位的夫人。 而1088号,之前从没见过,看起来不过是头一次受邀来的华国新贵。 啧啧,一上来就冒犯到了最不应该冒犯的人! 1056号贵妇走到江听澜面前,居高临下说道:“年轻的先生,你很有勇气。” 她明明说的是夸奖,但听起来却让人脊背生寒。 离得近的人悄悄往远处挪了半寸,心有戚戚,这位被惹怒了! 江听澜不卑不亢,语调沉稳:“夫人,我不是针对您,也并没有打算恶意抬价,实在是卡洛琳小姐讲了钻石背后的故事,让我深深觉得,这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东西,她救过我的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说着,他露出手腕上的伤疤,是之前被禁锢时留下的,浅褐色的疤痕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那贵妇闻言,眼神中的冷意稍稍退却,但怒气并没有消下去多少。 “你第一次来,或许不知道,在这里,只要我想出价,没有人能竞争得过我!” 江听澜颔首,面露无奈,仿佛有些泄气:“我猜到了,但依旧想赌一把,或许您会被我们的故事打动呢?” 贵妇不屑:“我可没有时间来听故事。” “那我只能继续竞拍了,您还出价吗?”江听澜似有遗憾,随即示意她卡洛琳正在等待新一轮竞拍。 “如果我继续呢?” “那我只能尽力一搏,最后大概率是您花一个天价数字拍下它。” 贵妇笑了:“要是我现在放弃竞拍,你该怎么谢我?” 江听澜闻言表现得十分惊讶:“您怎么会说出如此没分寸的话!竞拍与否是您的选择,并不是我求您!” 他语气稍软:“当然,如果您放弃竞拍,我还是十分感谢您,并且自愿在接下来的拍卖中为您拍下一件您想要的东西,另外,欢迎来华国作客。” 前一句指责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吸气,虽然他们都是最顶层的那群人,但顶层之中也分三六九等,那位1056,就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敢对她这样说话,就连费德里奥,都开始隐约担心那位是否会突然发难,牵连到他的“美丽小姐”。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众人的猜测。 1056号贵妇表情有些古怪,最后竟然带着几分欢喜,对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说:“它是你的了,至于华国,有机会我会去。”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知道卡洛琳第三锤落下,宣布粉钻最后的主人时,众人还觉得活在梦里,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送来了确认和交易的清单,江听澜转完钱,把最终确定归属的单子递给了苏吟。 “我签?”苏吟一愣。 江听澜“嗯”了声:“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费德里奥和美狄亚的礼物你都收了,我的不能收吗?”他语气受伤,眼睫低垂,就连鼻尖的红痣都看起来黯淡不少。 苏吟默然,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突然明白了,金钱和美男的攻势加在一起,是怎样的威力! 签完竞拍单,她带着十足好奇,把身旁男人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我以前觉得江觉渝特别会说话,你是实干家,没想到哇,真不愧是你!” 除去一秒钟前江听澜对她的视觉冲击,在对待1056号这件事上,她打心眼里佩服他! 她感觉敏锐,又离两个当事人最近,一开始明明剑拔弩张,结果到后来,竟然莫名其妙和谐了! 江听澜闻言轻笑:“我只是说了她想听的。” 苏吟愕然,倒抽一口气,战术后仰:“你会读心术?!” 江听澜失笑,摇摇头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厉害的能力。” “靠的是这儿。”他点点额头,又指着眼睛,“还有这儿。我学过心理,观察她的微表情,大胆尝试了一下。” 苏吟扬眉:“那你也可以观察我的表情哦?” “你不一样。”江听澜脱口而出。 “哪不一样?” 他凝视着那双桃花眼,认真道:“只有谈判才要用眼睛和头脑,对你,我只用心。” 不远处,1056号望了眼凑得极近的两人,轻叩两下长发下的无线耳机,眼角眉梢都是甜蜜:“今天遇到个年轻人,和你当年说了一样的话!” 第二十章 至邪天珠 破纪录的粉钻之后,卡洛琳就下场,换成了另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性拍卖师。 之后的拍卖品苏吟和江听澜完全没有想法,只等着最后一件压轴的象雄天珠。 终于,倒数第二件拍品以四亿的价格成交,卡洛琳也在万众瞩目中又一次登场。 “各位尊敬的贵客久等了!现在,我将为各位带来本场最后一件拍卖品,至纯象雄古国九眼天珠!” 最后十件拍卖品由于价格太过贵重,因此均以图片和视频的形式展现在大屏幕上。 随着她声音落下,屏幕中浮现出压轴拍卖品的庐山真面目! 黑色的密室中,只有一束强光从屋顶打下,聚焦在玻璃展台中央的深色檀木盒中。 盒内。 镜头先扫到的是一片半个手掌大的古旧碎片,看不出的材质,依稀能看到上面似乎有符文。 接下来,高清镜头缓缓聚焦到正中,是一枚棕黑白三色相间的九眼象雄天珠! “嘶——” 看清楚的刹那,苏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江听澜留意到她的异常,连忙问道。 苏吟摇摇头,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台上卡洛琳正介绍着这枚九眼天珠:“这是一位神秘卖家寄存在ld拍卖行的九眼象雄天珠,迄今为止已经有两千年历史,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古国遗珍!” “象雄天珠是喜马拉雅山周围象雄古国的国宝,是具有灵性的圣物,拥有神的祝福。而这枚九眼天珠,更是天珠中的极品,被称为至纯天珠,可以守护平安、驱除邪灵,助长权势,消除病苦……” 讲到这里,台下的人们已经从蠢蠢欲动。 对于这种具有神秘力量的圣物,他们多少都有耳闻。 一般来说,这样的东西,大多都是谣传,是商家赚钱的噱头。 但如果能让选品严格的ld拍卖行拿来做压轴拍品,那么这件东西,一定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卡洛琳的最后一句话,又将这种神秘感推上了高潮。 “除了这枚至纯九眼天珠以外,最后买家还将得到边上这片赠品。” “赠品?”台下人纷纷一愣。 ld拍卖行从成立至今三百年间,从来没有过随附赠品的先例,这枚天珠究竟有多神秘,才会让ld拍卖行首破先例? “这是那位寄拍人特地叮嘱的,必须把至纯九眼天珠和这件赠品放在一起保存,绝对不能分开。” 卡洛琳面上带着得体的笑解释说。 “让整个ld感到惊奇的是,我们竟然检测不出这片赠品的具体材质,不怕火烧,不惧水浸,刀削斧砍都无法破坏它!我们一致认为,就连这片赠品,都是一件神物!” 赠品竟然都如此神奇!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有钱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财富、地位、权势……几乎所有的欲望都能轻易被满足,唯独神秘和未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对于这些难以被激起欲望的人来说,这件九眼天珠,无疑能为他们平平无奇的生活带来新的刺激! 还有什么 ,比未知的力量和神的祝福更令人上头的吗?显然没有! “新鲜,神秘,有趣!”费德里奥抿了一口香槟,眼中兴味盎然,明显意动了。 美狄亚则稍显冷淡,她微微握紧手中的羽毛扇子,总觉得不安。 虽然卡洛琳把这件拍品说得天花乱坠,但当她看到那天珠上极像眼睛的花纹时,全身上下都不自在,甚至心中隐隐恐惧。 苏吟更不用说,从看清楚天珠的第一眼,她的状态就让江听澜整颗心提了起来。 “那颗天珠,问题很大?假的?”江听澜小声问道。 苏吟的手抓在椅子扶手上,紧了又紧,总算开口说:“不,是真的。” “那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就消了音,他头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惊惶。 与此同时,台上,卡洛琳慷慨激昂地报出压轴拍品的底价,最后一轮拍卖狂潮拉开了序幕。 “两千年历史象雄古国至纯九眼天珠,起拍价,两亿!” “……” 江听澜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在开着暖气的室内,竟然凉如冰块! 苏吟深吸一口气,抓紧了他的衣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是至邪天珠!” “天珠可以辟邪消灾,纳福除厄,这枚天珠诞生至今享受过上千年的香火,因此具有灵性,能吸收灵魂,是最最极品的那种。” 她面沉如水,声音冰冷:“坏就坏在被供奉了上千年,发现它的人,恐怕屠尽了所有信徒,最后才把这枚天珠抢到手。” 江听澜瞳孔皱缩,他好像懂了,苏吟一开始的惊惶是为什么! “极端的遭遇让那些信徒成为冤魂,现在那里面……”她的目光看向天珠上的眼睛,那眼睛纹样鲜活,恍惚间似乎眨了一下! “全是被屠杀的冤魂!” 耳边,依稀能听见卡洛琳正滔滔不绝:“至纯九眼天珠力量强大,集九乘之功德,慈悲增长,权威显赫、离苦得乐之意。至高无上尊贵之气宇,世出世间事业,一切迅获成就,为天珠中最上品、能免除一切灾厄……”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在四肢百骸。 被诅咒的圣物! 至邪的天珠! “至于那个赠品,”苏吟往后靠坐,僵直的背部总算得到了缓解,“是封印它的某种残片,具体我看不清,如果有实物,或许能判断。” 她活动活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说:“不管最后是谁拍到,只要乖乖听话,把它和天珠放一起,暂时就不会出事。” 江听澜心里对这点几乎不抱期望,人人都有反骨,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什么。 二人说话间,天珠的价格已经飙升到十亿。 从苏吟说出那番话开始,他们就歇了竞拍的心思。 除非他们活腻了,不然一枚收着几百冤魂的至邪天珠,放到聚阴之地东岗村,这不就是练蛊! “2028号,十三亿!” “1080号,十五亿!” “1048号,十五亿五千万!” “…………” 不用卡洛琳调动情绪,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就自动展开角逐。 半个小时后,这场挥金如土的游戏落下了帷幕。 “1056号,四十亿!” 之前那位喜欢粉钻的贵妇,以碾压的姿态报出竞拍价,压得其他人额头见汗。 数十亿的流动资金,对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多给几天时间都能筹措出来,但ld拍卖行一向是即拍即付钱的规矩,现在一下子拿出来,多多少少有些吃力。 卡洛琳呼吸急促,强忍住肌肉紧张,三锤落下,完美定音! “象雄古国至纯九眼天珠,四十亿,成交!” 结束的这一瞬间,她眼中无法抑制地涌出生理泪水,甚至有一丝恍惚。 她拍出了四十亿的拍品! 这枚天珠! 不,这次拍卖会! 一定会成为拍卖行业的里程碑! 第二十一章 公主与恶犬 玛格丽特带着十位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回到住处,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回来了。 慵懒地坐在花园里的男人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却见妻子不顾形象飞奔而来。 “亲爱的阿斯莱特,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她几乎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嵌进男人怀里,带着十足的依恋和爱意。 阿斯莱特·克劳利年近五十,但保养极好,看起来比和实际年龄小了十岁不止,一头棕发往后梳成背头,海蓝色的眼睛只有在看向玛格丽特的时候,才升起一丝温度。 举手投足间,他成熟而充满压迫感的帝王气息扑面而来,让拍卖行里年轻些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喘,只敢悄悄瞄着这一对传闻中的恩爱夫妻。 “我的公主 ,拍卖会玩得快乐吗?”他视线扫过拍卖行的工作人员,骇得几个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庄园的保镖也极有眼色, 上前一步围成人墙,挡在这对夫妻和外人之间。 “噢……”玛格丽特想了想,先是沮丧,“我错过了follow y rose……” 阿斯莱特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眉目含笑中带着一丝狠辣:“如果你想,我可以现在就抢回来。” ld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头皮一紧,不由自主为那位拍下粉钻的1088号贵宾担心起来。 这位不愧是o洲“地下帝王”!如果他真心想抢,那位1088号贵宾恐怕得“钻财两失”! 玛格丽特嗔怪地看他一眼,成熟的风韵让她这少女般的神情多出几分性感的味道。 “你明知道我不生气,”她开心起来,指着人墙后的ld工作人员:“不过感谢上帝,我并非一无所获,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阿斯莱特哈哈大笑:“不如感谢金钱,上帝可不能让你拥有四十亿!” 玛格丽特神情严肃,食指快速按在男人唇上:“阿斯莱特,可以不信神,但要心存敬畏。” “遵命,我的公主。”阿斯莱特好不容易止住笑,从拍卖行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檀木盒子,牵着玛格丽特的手往庄园深处走去,“我能有幸邀请你,和我一起欣赏这件价值四十亿的礼物吗?” 拍卖行一位年轻些的女性工作人员目送着这一幕喃喃道:“原来王室公主下嫁o洲恶犬的故事是真的……” 庄园深处。 玛格丽特与阿斯莱特袒露着出了薄汗的身体,阿斯莱特拢着面庞上红晕还未褪去的妻子,有一下没一下啄吻着。 “嗯……”玛格丽特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去看看你的礼物?” 阿斯莱特反而把她抱得更紧,重重在唇上压了一下,声音喑哑:“你才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 只可惜,玛格丽特身上累得厉害,对他的情话无动于衷,刚刚她承受不住的时候,这男人可没有“珍惜礼物”! 她翻了个身,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阿斯莱特无奈一笑,暂时松了手臂,摸起床头柜上的檀木盒。 在回程时候,他收到四十亿的消费通知,还真的起了点好奇的心思! 盒身自带香气,雕刻精致古朴。 打开盒子,里头的天珠显现出庐山真面目。 约莫两个指节长,两端有小孔,全身棕黑渐变,在白玉般的底色上勾勒出九只“天眼”,上面粗粝的风化纹显示出悠久的历史。 这就是那枚蕴含神秘力量的至纯天珠? 阿斯莱特嗤笑,他可不信什么神秘,只有木仓子儿拳头和金钱,才是踏踏实实的东西! 全然忘了温存前玛格丽特反复嘀咕的“不要把它和赠品分开”的叮嘱,他拿起天珠准备找根合适的黑色皮绳穿上。 就在他放下盒子不过三秒的功夫,沉睡着的玛格丽特突然觉得无比寒冷,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拉被子,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意识无比昏沉,直至昏迷不醒。 身后。 天珠上花纹扭曲,九只天眼似乎在游走眨眼,每动一下,温度都比前一秒更低! 阿斯莱特右手已经被冻得发青,他却毫无所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浑身的精气疯狂流逝,面容逐渐苍老地如同暮年老头。 耳畔,是无尽的风声和哀嚎,玛格丽特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到身上时,她才头痛欲裂地醒来。 但是这个清晨却格外不同。 房间温度低得像冰窖,身后没有温暖的怀抱,身上没有压着的手臂,背后甚至听不到呼吸! 玛格丽特一愣,赶忙翻身看向那个男人,顿时惊骇地摔倒在地上。 “阿斯莱特!阿斯莱特!”她声音颤抖,伸手去碰男人干枯如树枝的手臂,指尖却被冻得一哆嗦,条件反射缩回了手。 嘶——好冷! 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阿斯莱特右手的东西。 玛格丽特呼吸一滞,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阿斯莱特把天珠和赠品分开了! 她僵直几秒,随即打定主意,这件事情决不能透露出去!否则那些死对头,会把阿斯莱特撕成碎片的! 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顷刻间变得运筹帷幄,一边让管家通知拍卖行的卡洛琳,一边又向美狄亚和费德里奥发去了邀请。 安排好能做的一切之后,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哭泣。 对所爱之人的担心,恐惧,不安,害怕,后悔,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尽数化成泪水,从玛格丽特的内心深处涌出。 她不理解,为什么阿斯莱特会这样,她却没事? 哭过之后,玛格丽特重新梳妆,换上丈夫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汲取力量。 拍卖行那边的消息很快,没有那位神秘卖家的消息,这条路便断了。 庄园门口,费德里奥和美狄亚几乎同时到达。 费德里奥看见她便觉得浑身的刺要炸起来,偏过头重重一哼。 美狄亚却无反应,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恐怕是天珠出事了。” 费德里奥一愣,他的感知力比美狄亚要差一些,但是驱魔能力更强。 既然美狄亚说有问题,那天珠…… 他神经一紧一松,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拍下它, 离庄园越近,费德里奥越觉得脑中像有根针在搅动,搅得他心烦意乱。 看着大开的雕花大门,他的脚步停在了台阶下,苦笑道:“似乎是棘手的大麻烦呢。” 庄园深处邪恶的气息前所未有,饶是费德里奥相对迟钝,这会儿也感觉到了。 美狄亚左手托着一枚水晶圆球,此时那原本剔透的水晶球已经变得黑暗混浊,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不安。 “既然来了,总得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如果是那位出事……”她深吸一口气,“恐怕o洲的平静会被打破。” “你说得对。”费德里奥耸耸肩。 玛格丽特听见大门打开的动静,放下茶杯,朝门口望去。 “你们来了,阿斯莱特病了。” 第二十二章 或许她有办法 玛格丽特想了很久,或许只有“生病”这个词,才能给她一点些微的希望。 只要是病,就有好起来的一天,阿斯莱特一定会有办法痊愈! 费德里奥上前,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道:“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夫人。” 美狄亚没吭声,但也提起裙摆微微鞠躬,显然是一个意思。 于情于理,他们和克劳利家族都要打好关系,这种机会,能抓住就不能让它溜走。 玛格丽特感激地看向二人:“请跟我来,克劳利会记住你们的恩情!” 一行人一路行至庄园深处的房间,留下管家看守在门口,玛格丽特带着费德里奥和美狄亚走了进去。 “现在就是这样。” 玛格丽特停在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勉强在爱人和外人面前不失态。 无论多少次看见这样的阿斯莱特,她都无法抑制地从心底生出后悔。 如果她没有买下天珠就好了。 阿斯莱特右手依旧死死握着天珠,檀木盒子翻滚到地上,他两眼凹陷,嘴唇乌青,形同死尸。 费德里奥没了之前的轻佻,从怀里拿出一根猫头鹰的羽毛,默念咒语,最后“咻——”地往阿斯莱特的方向掷去。 这是魔法师判断是否有“恶魔”存在的方法,如果羽毛安然无恙落地,那么就说明没有邪灵,反之则有实力强大的东西存在。 三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根羽毛。 玛格丽特的手紧紧抓住了裙腰,把流水质地的面料硬生生抓出了褶皱。 一秒,两秒,三秒…… “哗——” 那根灰棕色的羽毛突然间燃起大火,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费德里奥两眼睁大,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烧了……竟然烧毁了……” 只有最强大的邪灵才能让羽毛烧毁! 美狄亚一双野生浓眉皱成一团,神情凝重地对玛格丽特道:“夫人,我和费德里奥只能尽力一试。” 玛格丽特身体摇摇欲坠,她手抚着额头,几乎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费德里奥和美狄亚已经是现存最厉害的巫师,如果他们都不行,还有谁能拯救阿斯莱特?! 这对一直吵吵闹闹的男巫女巫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两人竟然意外地默契。 美狄亚将水晶球暂时放在了床尾,与费德里奥一左一右,划破自己的手腕, 开始绘制魔法阵图。 刚刚的羽毛已经警示了他们,阿斯莱特·克劳利先生身上的邪灵非同小可,只有效力最强的鲜血魔法阵,才能与之抗衡! 水晶球在这时盈盈发起光,像是夜空中的灯塔,为力竭的费德里奥和美狄亚注入新的活力,持久续航。 “呼——好了 !” 过了一会热,美狄亚长舒一口气,随手撕下裙摆绑住汩汩流血的手腕。 另一侧,费德里奥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点点头:“可能需要你的水晶球帮忙。” “你用。”美狄亚摆摆手。 水晶球是一个巫师最亲密的东西,好比剑客的剑,但偶尔费德里奥来借的时候,她也愿意让出去一小会儿,就好比现在。 或许是潜意识相信,费德里奥不会辜负她的至强水晶球! 费德里奥左手捧着水晶球,走到阿斯莱特床脚,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诵,水晶球逐渐发出莹白色的光。 玛格丽特眼睛一亮,这是在吸收魂魄!费德里奥有办法了! 但是美狄亚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她的水晶球是坎贝尔家族流传几百年的灵物,除了可以收集愿力,净化邪灵,还拥有护主的意识。 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只需要稍稍出力,一番净化后,就能驱除邪灵,重回纯洁。 这还是第一次,水晶球直接选择了吸收。 水晶球吸收灵魂,就意味着它不复纯净,等同于献祭自己的全部力量——如此大的代价,就是为了保护主人免收邪灵侵蚀! 想通其中关窍,美狄亚浑身一震,当即大喊:“费德里奥,快退回来!” 但为时已晚,费德里奥沉浸在咒语和阴冷嘶哑的风声中,根本听不到她的叫喊,更没关注到他手上的水晶球正一寸一寸出现裂纹。 “……伟大的魔法师,我以费德里奥·霍华德的身份,请求您……”他正念诵到最后一句咒语。 突然! “咔嚓——” 水晶球再也承受不住,全身裂开,轰燃炸碎! “噗——”费德里奥被爆炸的余波推出几米,满脸是血,狠狠地摔倒在美狄亚的脚边,吐出一口鲜血。 失败一览无余。 玛格丽特脸色骤然苍白,颓然地倒在地上:“阿斯莱特……我的阿斯莱特……” 美狄亚扶住费德里奥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慌乱:“费德里奥,醒醒!费德里奥!” 她急切地转向玛格丽特:“费德里奥需要医生,请您快点通知!” “我……我没事……”费德里奥有气无力地闭着眼哼哼道。 他强撑着掀开眼皮,用气声说:“还好你的水晶球提醒我……不然我念完最后一句,恐怕早就被抽成干尸了……” 他现在背后还冷汗直冒,要是咒语念完,魔法阵开始运转,克劳利先生身上的邪灵将吞噬自己的神圣之力! 如果神圣之力无法净化,那么就是他,费德里奥,有去无回! 美狄亚闻言,总算放下一半的心,遗憾地对玛格丽特摇摇头:“对不起,夫人,我们无能为力。” 在净化这件事上,她本就不如费德里奥,现在水晶球还碎了,战力更是下降一大截。 玛格丽特失魂落魄地拍拍她的肩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谢谢你们。” 说罢,她竟然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要扑向阿斯莱特! 神啊,如果要死,请让她和阿斯莱特死在一起! 无论是天堂或是地狱! 路过费德里奥身边的时候,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赶忙伸手攥住了玛格丽特的裙摆。 “等等!夫人!有一个人!”他重重咳了口血,又染红了一片地毯。 “嗯?”玛格丽特转过头看他,眼中已然没了希望之火。 连他们都不行,还有谁可以呢?费德里奥一定是在骗她。 费德里奥手肘撑着地毯,强行支着脖子说:“拍卖会上,1056号身边的女人!” “她?”玛格丽特想起来了。 “那位小姐吗……”美狄亚若有所思。 末了,抬起头对上玛格丽特的眼睛:“或许她可以!” 第二十三章 求您救我的丈夫 “那位小姐身边的男人,本该是没有魂魄的将死之人,但是我看到他身上和灵魂上有无数锁链和补丁,硬生生把他的灵魂封印在了身体里!” 美狄亚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们能找到她的话,克劳利先生还有一线希望!” 她心中摇摆不定,虽然和费德里奥一样,想到了那位小姐,但拍卖会已然结束,那位小姐是否还在ld市谁也不知道。 更何况,假设有百分之十的可能,那位小姐还留在ld市,那么她真的愿意冒险来救克劳利先生吗? 即便她不了解,也知道缝补修复灵魂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一个人能不能施展第二次都难说! 玛格丽特停下脚步,终于从美狄亚的话里找回了一点力气,连忙招呼管家:“快通知ld拍卖会,我现在就要知道1056号的身份!” 管家应声而去,没过多久便站在门口说:“夫人,ld那边只有1056号住所的地址,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没关系,我们去碰碰运气!”玛格丽特即可向外走去,“快给费德里奥请医生!” 费德里奥搭在美狄亚肩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三双眼睛望过来,费德里奥虚弱一笑:“我和‘它’正面对抗过,能给那位小姐提供一些帮助。” 玛格丽特不置可否,一行人即刻出发前去ld拍卖行给出的地址——维斯特城堡。 四十分钟后。 加长轿车在维斯特城堡门口停下,管家正要按铃,却见城堡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 他忍不住抱怨一句:“夫人,这家主人看起来不太讲究呢,竟然如此失礼地在门口装摄像头。” “呵。”美狄亚轻笑一声,颇有些嘲讽的味道,“这里可没有摄像头,您看错了。” 管家不欲和贵客争辩,耸耸肩不吱声了,如果没有摄像头,那怎么知道有客到来? 传说中的预知能力吗?他可不信!连美狄亚小姐自己都没有这种能力呢! 顺着小路开到城堡门口,只见一位面容娇艳如花、气质却清冷如月亮的东方女人站在门口,身旁的男人一身黑衣,英俊挺拔。 一男一女极其般配,相得益彰。 “您来了,夫人。”女人温和笑道,“我是苏吟。” “江听澜。”他身旁的男人挡住管家探究的视线,介绍道。 “华国江家?”玛格丽特在脑海中略一搜索,想起来这个姓氏,“很高兴见到你,1056号先生,我是1088号,玛格丽特·克劳利。” 良好的教养让她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依旧能保持贵族风度。 她还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好几眼,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和灵魂上都是补丁? 真看不出来! 这两天时间里,江听澜已经猜出了1088号的身份,二人并不意外他们能找到这里。 苏吟早上还特地起了一卦,今天有客到来,预言精准到了时间,惹得江觉渝和鉴定师还打了个赌。 江听澜眼含笑意,现在看来,是觉渝赢了。 苏吟望见苍白虚弱的费德里奥,心知恐怕已经交过手了,她右手引向城堡内:“请跟我进来说。” 玛格丽特点点头,走到了她的身后。 这是头一次,这位o洲地位最高的人,走在了别人身后。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来,是为了克劳利先生?”苏吟在沙发上坐下,第一句话就惊到了一群人。 “你怎么知道?!”玛格丽特震惊问道。 苏吟一人沏了一杯茶:“这太明显了,我是特地为了这件事,才在ld市多留了几天,幸好你们还知道找我。” 她欣赏地看了眼美狄亚和费德里奥,还好这俩人不笨! 费德里奥和美狄亚齐齐一笑,心底莫名生出了被鼓励的快乐,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摆正了坐姿。 “你们谁交过手了,和我说说,那群东西,应该很厉害。”苏吟往后靠在沙发上,说道。 “那群?!” 费德里奥像只被掐着脖子的鸡,陡然尖叫出声。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他耳根一红,轻咳一声,缩回座位说:“我明明只感觉到一个啊……想用净化,结果惨败。” “感觉特别冷,耳边有尖锐的风声,然后待久了,会生出绝望的情绪。”费德里奥想了想说,“只有美狄亚给我的水晶球是热的。” 美狄亚接过话头:“我有一颗坎贝尔家族代代相传的水晶球,只有在它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选择吸收,来保护主人,现在已经因为承受不住而毁了。” 目光扫过他和美狄亚洇出血迹的手腕,苏吟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净化,你们想歪了。” 拍卖会结束后,她和江听澜留在ld市也没闲着,把有关西方魔法和巫师的书籍浏览了一遍,知道个大概。 费德里奥和美狄亚想到的净化,是对付邪灵、恶魔的一种方式。 问题就出在,天珠里的根本就不是恶魔或邪灵,只是一群含冤死去的亡魂! 净化不仅无效,还会更加激起这群亡魂的怒火,加速克劳利的死亡! 想到这里,苏吟右手两指并拢,隔空画了个符打进费德里奥的身体。 费德里奥顿时全身上下像流过了暖流,舒适无比。 “谢谢!”他真诚地说道。 自从刚刚交手之后,他身上一直觉得极冷,但医生也说不出什么,只归结于是吐血太虚弱了的缘故。 这位苏小姐一出手就好了,果然实力强横,比家里那些长老都要厉害得多! 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可以不用画魔法阵就施展魔法的手段呢! 玛格丽特三人把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最后,玛格丽特问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天珠里究竟是什么?” “是冤死的灵魂。”苏吟答道。 旋即她忍不住感叹:“你们真是把地雷全都踩了一遍!” 对上三人迷茫的眼神,她逐一解释道:“那枚天珠本身很好,但吸收了几百个被屠杀的冤魂,所以成为了至邪天珠,那片赠品原本是封印它的东西,放在一起能平安无事,克劳利先生却擅自分开。” “还有你们,用对待恶灵的净化之术去对付冤屈的灵魂,不是火上浇油吗?” 玛格丽特不由得迁怒道:“苏小姐,我把粉钻让给你和你先生,结果这件事情你早知道了,却没有当时就告诉我?!” 苏吟轻嗤一声,扬眉问道:“如果我当时对刚花四十亿买下天珠的您说‘这是至邪天珠,不要买它’,您会信吗?拍卖行会怎么做?” “…………” 玛格丽塔哑口无言,是啊,她根本不会信,还会觉得是这位小姐无理取闹! “对……对不起……是我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她低下了骄傲不可一世的头颅,诚恳道歉。 “克劳利先生栽在了好奇心上,不过您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苏吟摸着下巴,端详着这位贵妇道。虽然气色不太好,但并没有收到阴气的影响。 “我看到您的身上有一圈淡淡的白光,帮您挡掉了阴气的侵蚀。” “我从小信神,难道?”玛格丽特怔住了。 随即嘴里发苦,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是我代替他……” 一室无言。 在座的人不约而同在心底反问一句,这世界上哪里来如果? 玛格丽特冷静片刻,招手示意管家呈上礼物:“苏小姐,这是我先行备下的厚礼,我祈求您,救我的丈夫!” 管家留意到其余三人对苏吟客气有加,心中也不敢再轻视,毕恭毕敬地呈上箱子。 苏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表情毫无波动。 她越淡定,玛格丽特心中越没有底,苏小姐是不满意吗?她该多带点的,现在去拿还来得及吗? 逼人的沉默让她越想越心慌,将近熬不住的时候,苏吟的声音宛如天籁,在她耳边响起。 “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二十四章 度冤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玛格丽特连忙道,生怕她后悔,还把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往前推了推,“这些也请你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 “等事情解决之后,我需要问您借天珠一用。” “没问题!”玛格丽特爽快极了,没想到对面也是个直白的性格,这让她又高看苏吟一眼。 她生来尊贵,又被保护得好,最讨厌仗着势力耍弯弯绕绕的人。 苏吟起身,“那我们现在走。” 江听澜顺手拿起右手边小几上的小包:“我送你。” 他站在苏吟身侧,正好挡住了费德里奥。 不着痕迹瞥了眼一脸茫然的男人,江听澜不悦地皱眉,这个别有心思的人在,他放心不下。 费德里奥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微表情,顿时跳脚:“我可不是那种冒失下流的男人!” 江听澜不咸不淡回道:“第一次见面就送酒,霍华德先生果然心思巧妙。” “……” 这么一想,刚认识就送酒确实很让人误会。 苏吟回头看了眼江听澜,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会斗嘴。 江听澜注意到她的眼神,施施然跟上来,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所有人都能听到:“林森不在,我就是你的保镖。他们两个都不怀好意,你要小心。” 费德里奥不确定地和美狄亚对视一眼:“‘他们两个’,指的是我和你?” 美狄亚:“…………” 老天,他们只是欣赏美丽纯净的灵魂罢了! 这个华国男人真小气! ----- 路上,苏吟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发给玛格丽特,到达庄园的时候,恰恰好准备齐全。 苏吟坐着游览车绕了一圈,最终敲定了宽阔的露天高尔夫球场。 “把克劳利先生搬到这儿来,还有我要的东西,也都拿到这里。” “等等!” 她想了想,对江听澜道:“还是麻烦三爷你去,他们受不住那些怨灵。” 江听澜轻笑着无奈应声,起身往阿斯莱特的房间去。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做过苦力,也只有苏吟敢使唤他,关键他还不生气。 费德里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没搞错,他的灵魂都要碎了!” “我和费德里奥去。”美狄亚忧心忡忡建议说,看着江听澜一身补丁,她都担心他会被撕碎。 苏吟沿着球场踩点,步调轻松,不慌不忙道:“他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费德里奥掏掏耳朵,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堂堂伟大的男巫,竟然比不过一个缝缝补补修起来的人?! 他刚要张嘴,手臂被狠狠拧了一下,登时痛得他龇牙咧嘴。 美狄亚捂住他的嘴巴警告道:“没看到苏小姐已经开始了吗,你不要再聒噪了!” 拼命示意自己不会说话以后,她才松开手,费德里奥苍白的脸硬是憋得通红,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草坪上,苏吟一手捏着玛格丽特写的纸条,上面是阿斯莱特的生日,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形勾勒着某种图案,玄妙的手法和骤然闪现的灵光看得其他人惊叹不已。 她指挥庄园侍者在球场正中摆好方桌和香炉,想了想,又在自己将要站立的位置,画了个直径二十米的地龙锁灵阵。 万一要是简直不住,江听澜兴许能帮忙! 没过多久,江听澜就推着轮椅回来了,轮椅上阿斯莱特的状态比他们离开时更差,几乎进气没有出气多。 看见阿斯莱特心口的那张残片,苏吟赞不绝口:“把残片放在他身上,江三爷你果真是个天才!” 能封印天珠里的冤魂,那么也能暂时封印体内横冲直撞的怨灵,如果没有残片,恐怕阿斯莱特都撑不到高尔夫球场! 江听澜被夸得浑身舒畅:“我进去的时候克劳利先生已经命悬一线,就想着试试看!事不宜迟,你快动手!” 苏吟点点头,接过轮椅,神色一正,严肃地看向在场几人叮嘱道:“等会儿你们可能会看到一些东西,记住,不要回应,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们都不要说话!更不要打扰我!” “还有,三爷,”她指着中间的简易祭坛对江听澜说,“如果我等会儿叫你,请你不要犹豫,拿下项链冲进来。” 她扯扯嘴角:“希望不要有那一刻。” 说完,转身推着轮椅朝场中走去。 场地中间,已经布好缚灵阵,保证那些冤魂被放出来后不会四散逃逸。 往阿斯莱特额头上贴了枚符咒,苏吟从包中抽出一根拂尘。 她理了理拂尘的穗子,轻声道:“师傅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你的拂尘了,希望一切顺利!” 快速默念完净心神咒,苏吟深吸一口气,甩出拂尘,在阿斯莱特额头轻点一下,霎时间,狂风乍起,乌云蔽日。 站在场边的玛格丽特等人,只听到无尽的呼啸和哭嚎声排山倒海袭来,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头痛欲裂。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急急如律令!” 净天地神咒一出,冤魂霎时一静,紧接着,仿佛被激怒了一样,更加狂乱地咆哮起来。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屠杀我们!” “天珠不详!天珠不详!” “我恨!我恨!” “…………” 无边无际的仇怨像潮水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包裹住了苏吟,黑暗之中,她狠狠咬了下舌尖,腥甜的味道和疼痛刺激得她更加清醒。她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事先念了净心神咒。 外围,玛格丽特看着原本清朗的天空迅速阴沉下来,绿草茵茵的高尔夫球场上竟然出现了一大团黑雾,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这时,她耳畔响起了阿斯莱特的声音! “我的公主……救我……让我出去!” 一旁的美狄亚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在玛格丽特开口的前一秒捂住了她的嘴巴。 “夫人,无论是什么,都不要回应!” 她贴着玛格丽特的耳廓用气声警告道,语调悠扬,带着圣洁的力量,让玛格丽特一阵恍惚,清醒过来。 玛格丽特感激地看她一眼,掐了一下自己白嫩的手臂。 苏吟数了数四周冤魂的数量,足足99个,比她想的要少。 她的心沉了下去,九是极数,原先几百个灵魂,被压缩到99个,毫无疑问,剩下来的这99个,是力量最强大的冤魂! 几十道冤魂想再度冲进阿斯莱特体内汲取生力,他脑门上的符咒金光闪烁,立刻化为火焰,灼痛了冤魂。 进退两难,缚灵阵中的冤魂卷起冲天煞气,径直朝着苏吟袭去! 苏吟从后腰抽出一块像笏一样的板横在身前,硬是接下了这一击! 冲击力撞得她接连后退两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随手抹去,冷笑一声:“想打穿千年雷击木,你们还是不够看。” 苏吟一手雷击木,一手拂尘,硬是从九十九道冤魂中辟出一条路,走到祭坛前:“既然一心化鬼,就休怪我强行超度!” 这九十九道冤魂已经有了低微的神智,察觉出她的意图,立即骚动起来,横冲直撞间,竟然隐隐有把缚灵阵撞破的趋势! 苏吟暗道不好,这样下去,没等她超度完,阿斯莱特就先被撕碎了! 神思翻转间,她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唇齿轻启呢喃道:“既然杀气和煞气都这么重,那就食神制杀格局熬着慢慢超度!” 她呼出一口浊气,再度过了一遍净心神咒,随即咬破两手食指,捻起血珠弹向八个方向,那血珠在半空中停住,有冤魂大着胆子想吞噬它,却反被灼烧得惨叫连连。 随即她又打出数道符咒和血珠,按照五行八卦的格局,迅速成型。 最后,拂尘一挥,朗声清喝:“急急如律令!” 一瞬间,血珠与符咒之间连出一道道光亮细线,互相连接起来。 苏吟立于阵中,看起来稳如泰山,实际后背已经湿透,双手微微颤抖。 她又咬了下舌尖,脚下的聚灵阵缓缓输送着稀薄的灵气,但那点量微乎其微。 还不到依赖江听澜的时候!她在心中说道。 将手中东西放在祭坛上,她双手各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默念:“南么三曼多伐折罗赧悍,降三世明王之不动心。 ” 不动明王印成! 食神制杀,以龙降虎,以柔克刚,冤魂的力量越强大,就会在这格局下被压制得越厉害! 看见所有冤魂都挣脱不得,苏吟原地盘腿坐下,一手点地,催动周身灵力,一手结印:“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弟子苏吟,今请度冤魂!” 一股肉眼可见的罡风,以苏吟为中心,向外冲击,力道大得足以掀翻草皮。 阵外。 玛格丽特、美狄亚、费德里奥三人下意识后退几步,想避开罡风。 可那股罡风呼啸盘旋,触及到阵法边缘的时候瞬间停住了脚步。 几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东方的神秘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尤其是费德里奥和美狄亚,对于里面的凶险和冤魂的强大比旁人感受更加深,心中惊骇不已。 九十九个力量强大的灵魂,苏小姐竟然能以一力战九十九!难道她是半神! 一直以来的巫师信仰,在这一刻摇摇欲坠,两人无比挫败,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或许在更广阔的的世界里,不值一提。 阴风骤停,玛格丽特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场中张望:“完成了吗?” 没等美狄亚和费德里奥回答,江听澜率先摇头,目不转睛答道:“还差得远。” 第二十五章 回归尘土 在食神制杀格局下,最强横的几个冤魂已然动弹不得,他们双目血红,身上最狂暴的戾气几乎化成实质,俨然是厉鬼级别。 苏吟数了数,一共九个,相当于一坛子蛊虫里炼出的九个蛊王,如果再给他们几百年时间,互相吞噬,怨气进一步发展,最后一定会造出一个实力无可匹敌的千年鬼将! 只是这厉鬼成型的原因…… 她悲悯地叹息一声,既已成型,哪怕师傅加上玄门同行一起,也难以超度这九名厉鬼。 “时移世易,沧海变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犯下恶行之人必有报应。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我说话,超度除怨后入轮回,再世为人,必能托生人家,平安顺遂,你们可愿?” 阴风四起,血光乍现。 “不!放我出去!我要杀!杀!杀!” “凭什么只有我们被杀囚禁!你们都要死!” “…………” 苏吟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无机质无情感,宛若天神垂眸,又似神佛叹息。 无法度化,只能打散。 她单手抱决,一手持桃木小剑:“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吾奉三清祖师爷。赐我神威,天降五雷。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五雷咒!呔!” 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中蓦地劈开一道惊雷,银紫色的雷电“轰”地劈下,准确无误地落在九道厉鬼身上! 以一敌九,哪怕有阵法和祭坛的加持,苏吟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撑在方桌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仔细看,手臂还在不停地颤抖。 倚靠着桌腿缓缓坐下,趁着调息恢复的功夫,苏吟盯着阿斯莱特端详片刻,他两眼紧闭,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任谁都不会想到,一天之前,这还是位风度翩翩、强悍有力的o洲地下帝王。 阿斯莱特的命格极其强硬,灵魂强度也远超常人,因此才能在鬼魂的肆虐下还留了一口气。 只是,如果她再不快点超度,仅剩的这一口气也要消耗在这阵法里了。 “师傅,恐怕连你也没有一次性超度过这么多人……”苏吟摸了摸拂尘穗子,最后紧紧握住,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似的。 她环视四周,余下九十个冤魂没有厉鬼怂恿,虽安分不少,但近千年的资历却不是假的。 “东岗村还没去,就遇上这么棘手的事情,江听澜啊江听澜,难道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苏吟嘟囔一句 ,伸手敲敲阿斯莱特的轮椅腿:“你可千万坚持住,我很快就好,玛格丽特还在等你!” 说完,她摆正坐姿,掐出子午诀,开始最后的超度环节。 无人看到,在苏吟闭上眼之后,轮椅边垂下来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符咒飞出,悬在苏吟四周,被风吹出猎猎响声,其上以朱砂所绘的符文泛起金光。 她犹嫌不够,径直划破手掌,任由鲜血低落在每一张符纸上,霎时间,金光耀眼,压力更甚。 阵外。 一众人先是听见雷声涌动,灰蒙蒙的天上被银紫色的闪电劈开一道裂缝,紧接着数道雷电落入阵中,继而眼尖地望见金光闪烁,无边的压力和正道之力从中倾泻而出。 费德里奥呆呆地张着嘴,一手捂住胸口,靠在美狄亚身上僵硬地问:“美狄亚,你看见了吗?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美狄亚愣愣点头,目不转睛呼吸急促。 玛格丽特跪坐在地上祈祷,亲眼目睹这一幕,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向信仰的上帝祈祷,还是向苏小姐祈求保护,索性混作一团,各说一遍。 江听澜全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他有种直觉,苏吟现在就是强弩之末! 而且以她的骄傲,或许到最后,都不会让他进去帮忙! 他心底弥漫上苦涩,大概在苏吟看来,他只是生命中暂时的过客、摆脱不了的客户。 她可以相信他,却不会在重要关头想到他,哪怕他有不小的用处。 江听澜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早就被拿下来,露出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眸。 此刻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浓郁墨色,让长期跟在阿斯莱特身边的管家都悄悄后退了两步。 乖乖,这位江先生的气场,和克劳利先生不相上下! 阵法里的苏吟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正全神贯注超度余下九十个冤魂。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首句起,冤魂的反抗动作幅度小了下来,嚎叫声也稍有平息。 ”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阴气深沉的阵中陡然间飘来微微清风,生机渐渐涌起,一股洗涤心灵的梵音隐约在所有冤魂耳边响起。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蕴含着生机和洗涤之力的微风拂过每一个冤魂的身躯,所过之处灰气褪去。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符咒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阵内亮如白昼,梵音不断,戾气尽消。 苏吟面色惨白,身上像挤不出水的海绵,灵力耗尽,几乎油尽灯枯。她不能停,停了就前功尽弃! 咬着牙继续念诵:“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冤魂漆黑的眼眶里,墨色褪去,逐渐露出眼白,神智恢复。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最后一句念完,所有冤魂头上笼罩下金光,像从天上被投下的虚影,静谧安详。 两秒之后,从执念最轻的冤魂开始,一道、两道、三道……接连数道冤魂在金色光柱中腾空而起,消散于天地间! 苏吟眼前发黑,四肢无力,丹田和心口处不断刺痛,这是消耗过多的猝死前兆! 还有七十二道!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她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六十道冤魂! 再也支撑不住,苏吟瘫软在地,只觉得眼皮无比沉重,心头的执念强撑着,她才没有闭上眼睛。 不行了,她好累,实在不行,要不就放弃……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吟!让我进阵!” 是江听澜! 苏吟眼睛一亮!凝聚最后一点灵力在指尖,在阵法上开了个小口,江听澜看准机会闪身而入! “苏吟!” 江听澜一把扯断脖子上的项链,看见侧躺在地的人影时目眦欲裂。 他几步跨上前跪倒在地,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 没了玉佩阻挡,冲天煞气不要命地往外泄出,逼得余下冤魂瑟瑟发抖,不敢再动。 老头,如果知道还有这尊大神,他们一定第一个走! “呵——”费德里奥看见江听澜入阵后发生的变化,倒吸一口凉气。 他颤抖的手指指着阵法,满脸“我在做梦”的表情,对美狄亚喊道:“补丁先生都这么强?!我真是个废物!” 他真的受不了这么多打击! 天珠很强,苏吟也很强!他们是超自然力量,他认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满身补丁的江先生也强的离谱?! 费德里奥大受打击,他这个最强男巫,和他们一比,仿佛是个笑话。 美狄亚嘴角抽动,一把打掉费德里奥,心说她也不知道,她也好废物! 江听澜一进来,阵法飞速转动,无数灵气涤荡在苏吟身上,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干涸的经脉和丹田。 借着靠在江听澜怀里的姿势,苏吟再度掐诀,一遍遍念诵着“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充沛的灵气就是她最大的底气,越来越多的灵气消耗着,就有更多的灵气一股脑儿补进来,往来之间,苏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力量正在稳步提升,超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六十,五十,四十……五,四,三,二,一! 终于,最后一道冤魂消失在阵中,所有符咒尽数爆炸,荡出的波纹蕴含着余下的力量,将这片地界由里到外冲刷干净,祛除了残留的隐晦之气。 头顶,聚集的乌云快速散开,众人这才看到,太阳已经西斜。 苏吟望着火红的夕阳一阵庆幸:“再晚一个小时,咱们全都玩完!” 阵法解开,露出中间的三道人影。 原本维护良好的草皮全被翻起,不用想都知道中间是怎样的一场恶战。 玛格丽特上前攥住阿斯莱特的手,无比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苏吟摊开掌心,天珠正静静地躺在她手中:“夫人,借它一用。” “没问题!” “不……”突然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玛格丽特登时僵住,又惊又喜地唤道,“阿斯莱特!” “让你担心了,我的公主,是我太不谨慎。”阿斯莱特眼眸半睁,转头对苏吟和江听澜说:“天珠送给你们,今后我克劳利家族,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还有坎贝尔和霍华德,克劳利也不会忘记你们!” - 阿斯莱特顺利醒来,让庄园再次步入了春天。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克劳利夫妇亲自为苏吟一行人安排了私人飞机送回华国。 除了丰厚的谢礼,苏吟还收到了费德里奥送的羽毛和一条愿力深厚、饱受祝福的十字架项链,美狄亚的精心挑选的水晶球,以及价值四十亿的天珠——现在它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至纯天珠了。 只是没想到,刚踏上a城的土地,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发生了新的意外。 第二十六章 龙脉断了 秦巍一听说自家老板要回来,早早守在了出口,几天不见,他嘴角硬是长了三个大燎泡。 苏吟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秦秘书,要保重身体!” 秦巍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撸了把头发,扭头对江听澜道:“出了点小问题,江总,之前的度假村项目出事了。” 他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十足内疚。 江听澜皱眉,秦巍工作能力是他认可过的,除非实在兜不住,不然也不会现在捅到他面前。 “什么事?” “度假村项目已经连着三天发生意外,第一天是浇水泥的时候有工人掉进去,幸好发现及时,已经送到医院脱离生命危险了;第二天凭空出现一个深坑,摔下去十几个人;昨天跑来一群村民,好说歹说不让我们继续施工,还打电话叫电视台来采访,非说我们断了小泉山的龙脉。” 那块地方开工前,江听澜是专门请苏吟看过的。 事实上每一个老板在开工前,都要请大师或者风水先生看过以后,才好确定吉日吉日。 苏吟认可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不详的意外。 “龙脉断了?”听到最后,苏吟闭目养神不下去了,“腾”地坐起来。 “我圈的那块地方就是靠着龙脉,等到落成,设个坛供奉,到时候保管你老板财源广进!” “龙脉怎么回事?” 自家老板还没发话,苏小姐就先发难了,秦巍更加心虚:“苏小姐,您说不能碰的地方我们都没碰啊,我亲自去看过,没有挖的迹象,但您要问龙脉……” 他挠挠头:“我也不认识啊!” 苏吟:………… “先去看看。”江听澜掏出阿斯莱特新送的金丝眼镜戴在脸上,一锤定音。 阿斯莱特的审美更带了点o洲独特的味道,送的这副眼睛还有一根金线垂下,江听澜戴上以后,比之前硬生生多出一点诱惑华丽的味道,和他鼻尖的红痣极其相配。 一番动作又让苏吟多看了几眼,她不禁这几天这人脸上光秃秃的样子,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不近视却偏要戴副眼镜。 商人嘛,还是要看起来和气些,不戴眼镜的江听澜给人感觉太危险了。 这幅眼镜就像给他上了封印,一下子就把锐利的眼神锁在了平光镜片里,危险感褪去,多出来疏离绅士。 车子很快开到郊外的小泉山,还没下车,就听到施工地方传来喧闹的人声和机器的轰隆声。 “哎呀!不能挖啊!不能再挖了!你们这群黑心奸商!” “凭什么不让!我们有证明和批示文件的!我们老板上头有关系!” 江听澜听到这里,眼神中已经露出不悦,他生平最反感这种狐假虎威的人。 “你们都把龙脉挖断了!看看他!腿都断了,这还不是报应吗!” “刘平自己摔的,和风水有什么关系!不要乱泼脏水!” “反正不能再挖了!不然我们就告到电视台去!” “……” 苏吟的手抚上车门把手:“我去看看。” “等一下。”江听澜拉住她,“秦巍,你先安排停工,闹事的留下一个带头人,其他人群先驱散。” 秦巍得令下车,江听澜给苏吟递了瓶水安抚道:“你没来过现场,人多口杂,要是有心煽动,你我下去就是活靶子。” “谢了。” 没过多久,秦巍回来复命,留下了施工队的人,还有小泉山附近伏龙村的村长。 看到气度不凡的一男一女出现,村长付永强顿时一阵头大,这些有钱人最会刚愎自用,听不进他的好话啊! 他跺跺脚,哪怕被打出去也要说! 快步走上前:“你是他们的老板?你的施工队挖到龙脉了,不能再挖了!不然你们要遭报应,我们伏龙村也活不下去啦!” 江听澜还没说话,带着黄帽子的队长头一个上前把他推开,嘴里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付永强脸上:“你放什么屁呢!敢在我们老板面前乱说话!” 付永强一着不慎,被蛮横地推倒在地,手心划拉出好几道血口子。 “秦巍。” 秦巍带着林森等三个保镖快步上前,付永强还以为自己要被轰出去了,没想到西装革履的小伙子先上来扶起了自己。 “谢谢谢谢!”他接过秦巍递来的创可贴和碘伏连声道谢。 另一边,林森三个人高马大的人往面前一站,那施工队队长登时噤声,一双眼睛四处乱瞟,眼珠一转,心头有了主意。 “老板,你可不知道,这乡下人带人闹过好几次事情了!严重阻碍我们施工进度啊!” 苏吟冷笑,恶人先告状来了。 江听澜懒得看他做戏,温声问向付永强:“付村长,龙脉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这……”付永强一张棕色的脸露出为难的神情,他咬咬牙,“我也不知道龙脉在哪,但是我们村里有一个祖上传下来的祠堂,四天前,祠堂的树全都枯死了,香火怎么也续不上,紧接着就是你这儿施工出事儿,村里的老仙人说龙脉断了!” 施工队队长听完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都不知道在哪儿你就糊弄人!明明是想闹事讹钱!” “刘平!”秦巍给了个眼色,林森直接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刘平看了看林森厚实的巴掌,还有肩膀上的力道,总算是咕噜这眼睛闭嘴了。 “那老仙人呢?”苏吟问。 在场唯一一个漂亮小姑娘开口,惹得一群糙汉纷纷看过来。 付永强一脸颓丧:“说完那句话就死了!喊着‘龙脉不保,村子要亡’,当天夜里就没气儿了!” “那跟我来,我去查查龙脉。”苏吟抬脚往前走,“这事儿,总要有人给个说法!” 她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在刘平的脸上停顿几秒才挪开。 刘平被看得心虚,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心里笑自己被保镖吓破了胆。 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能看出来什么! 那位大师,可是真真儿的道骨仙风!这丫头一定不是对手! 他给自己壮壮胆,昂首挺胸跟了上去。 苏吟回头看他一脸不知悔改的模样,扬扬下巴:“林森,看好他,把他帽子摘了,不然等会儿雷劈不死他。” 刘平背上倏地冒出冷汗,扯着嗓子喊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林森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刘平的声音戛然而止,昏倒在地。 对上江听澜的眼神,苏吟凉凉一笑:“满口鬼齿,没一句真话,等下他就要被天打五雷轰了!” 第二十七章 半条命的代价 一行人走到半道,山间草木飘摇,狂风骤起,秦巍接到电话,说是山上有石头滚落下来! 苏吟表情一变,加快了脚步:“得快点!” 绕过大半个小泉山,差不多走到度假村的对面,苏吟才停下了脚步。 “龙脉在这儿?”村长付永强傻眼了,这要是在这儿,那和施工队八竿子打不着啊,他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刘平这会儿也堪堪醒来,第一件事先是“呕”地吐了一地,林森把他扛在肩膀上,这一路颠的他心肝脾肺肾都要扭转过来。 他看见把一群人带到一片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心里的信心又滋生出来,这哪里是龙脉啊!小丫头片子唬人呢! 苏吟摸出罗盘,一手掐诀刚要念咒,刘平就先沉不住气嚷嚷起来。 “小师傅,开工前我们请过大师了!一个礼拜前请的!” 苏吟朝他投去一眼,手持罗盘冷笑道:“一个礼拜前是罗睺日,哪位大师不要命了敢在那天开盘?满嘴谎话!” 看风水是行善积德的事情,但也有各种各样的忌讳,行内人最忌讳的就是“冲师犯师”,在不该开盘的日子开罗盘,就会给风水师造成灾祸,小则慢性疾病,大则灭顶之灾。由年月所规定的日期就叫做罗睺日,又称杀师日,由日期定出的时辰叫做杀师时,都是风水师的忌讳。 刘平当然不懂什么罗睺日,认定她装腔作势,压根不懂什么风水,梗直了脖子大声喊道:“我可没说假话,不然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天空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刘平脚边的土地上,炸得他人仰马翻。 “……”他瞪大眼睛,被吓得半天不敢吭声,林森走近连忙捏着鼻子单手把他提起来,心里嫌弃得不行,这混账东西吓尿了!晦气! 其他人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抓住胸口的衣服,望向苏吟的眼神惊恐中带着震惊。 被雷劈!她说中了! 没了刘平捣乱,苏吟手持罗盘,呼出一口浊气,刚刚下车时候听见吵闹,见人吵架也是开盘的忌讳,但现下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用左手中指按罗盘之“天门”乾位,右手捏剑指,立于青龙方,她口中念道:“一二四五、水火木金土,五行通天地、八卦定乾坤,盘古开天地,山隍土地护,姜尚先师到,百煞请回避,吾奉杨公祖师令,到此开盘定九宫,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百无禁忌!” 咒语念毕,她以中指和食指作成指箭,在罗盘上画五横四直,顺转三圈,边画边念:“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百无禁忌。” 直到清风吹过,五感变得清晰明快之后,苏吟才低头看罗盘指针指的方位。 “在这里!”她快步走到指示位,果然见到泥土有翻新过的痕迹! 身后跟着的施工队七手八脚连忙开挖,四个人操着铁锹,苏吟指哪儿挖哪儿。没过多久,一个镇压阵法就暴露在苏吟面前。 她端详片刻,招呼江听澜过来,指着三枚寒光闪闪的钉子,带着薄怒道:“有人存心不想让我们去东岗村,故意拖时间!” “度假村是龙尾,这里是龙头,布下三枚截龙钉,配合这个八卦阵就能截断龙脉,一旦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小泉山的龙脉就会彻底丧失生机!” 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龙脉一死,整个小泉山都会丧失生机,草木枯萎,别说度假村发展不起来,就连周边的伏龙村等村子,都会多病多灾! “太狠毒了!”付永强探过头来瞅了一眼,用脚重重踢了下边上的土,“埋了钉子还用土盖着,这不是存心让咱们找不到么!” “呵。”苏吟冷笑一声,算是认同付永强的话,“这种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敢对龙脉下手的人,子孙后代都会遭到报应!”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刘平,刘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撇开眼睛,默不作声。 “报应的第一步,就是钱财散尽,来得快去得更快!紧接着就是亲人常住医院,或是意外不断,用不了多久,至亲之人死完以后,就轮到他自己了。” 秦巍突然开口问道:“刘队长,昨天你说想和我预支工资,说是给孩子看病来着?” 刘平浑身抖如筛糠,被雷劈的恐惧还没消化,现在又被逼入绝境,他惊恐地睁大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 没过多久,他就瘫坐在地,崩溃地大叫道:“我也不想啊,是他逼我的!要是不帮他做这件事,他就要诅咒我的家人!” 苏吟祭出三枚符咒,对刘平说:“你滴三滴血在上面,报应会轻一些。” 刘平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划破手指滴血入符。 苏吟收好符咒,起身对江听澜道:“报警,刘平收受贿赂,买卖商业机密,只要一查银行卡就证据确凿!”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抵赖,满嘴没有一句真话!”她冷眼看着刘平。 刘平哪能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识破,心理防线全线崩溃,心如死灰。 江听澜通知的时候,还特意知会了江氏律师,走特快渠道,“这个礼拜就能定罪。” 望着刘平被保镖带出山,林森心里实在气不过,又是耽误度假村,又是毁龙脉,还闹事,他咬牙切齿:“苏小姐,他这样顶多坐几年牢就放出来了,我们就这么便宜他?!” 苏吟看傻子似的瞧他一眼:“当然不是,截龙钉下了,龙脉受损,能轻易放过他?” 林森愣了:“那您刚刚不是说报应会轻?” “家财散尽,亲人死绝,多病多舛,霉运罩头……”苏吟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听得在场众人冷汗连连,最后她来了句,“轻就轻在,他能留具全尸!” “嘶——”林森倒吸一口凉气,这代价也太大了! 苏吟走到截龙钉坑前,负手而立,“断龙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敢做,活腻歪了!” “大……大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泉山可是我们村子的命根子呀!”付永强小心翼翼地站到她身边哀求道。 “龙头龙尾各有三枚截龙钉,既然布下,那么龙脉就已经受伤。” “龙尾的三枚截龙钉可以用下钉人的血来解,刚刚已经拿到。”她扬了扬手里的符,看向江听澜,“但是龙首的这三枚钉子,如果我没猜错,就是那个人亲自布下。” 江听澜秒懂:“目的是拖延时间?” “没错!”苏吟点头,“没有下钉人的血和八字,想要解开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开坛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敬告天地,以慰山林,用愿力来帮助龙脉进行修复。” 江听澜掏出手机,冷声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来联系季大师,请他来开坛,我们去东岗村。” 这想法和苏吟不谋而合,但没想到,一个电话打过去,是季大师徒弟接的,说是正在忙腾不开手,离a城还挺远。 “那换个人再问问。” 翻翻手机,又拨通了元智方丈,结果元智方丈也说有场法事要做,手上不得闲。 “都被支开了,a城就剩我一个?太巧合了!”苏吟忍不住吐槽道。 “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江听澜眉头紧锁,幕后之人能未卜先知?还是在玄门有内应,把所有人都遣走了? 苏吟支着下巴思忖片刻,果断拨通了李道长的号码。 听筒里声音响了三秒,就被那头按掉了。 很快,李道长的信息发了过来。 道骨仙风:什么事啊,苏天师! 香酥鱼:李道长,你还在a城吗? 道骨仙风:贫道在机场,正准备启程去参加玄门同行的研讨会。 苏吟打字很快,下一秒,李道长“腾”地从厕所里跳了起来,风风火火拉开隔间门对外嚷嚷:“徒儿!徒儿!不去b市了!咱们去小泉山!” 行动间,背着大包小包的道童眼尖地看见他屏幕上明晃晃一行字。 香酥鱼:想看至纯天珠吗?小泉山等你。[定位] 李道长哪能不想啊,四十亿,换成华国货币他都不敢算!交流会可以不参加,天珠必须看到! 一路上又是飙车又是疾行符,李道长几乎把看家家当都使了个遍,硬生生的把路程时间缩短了一半,呼哧呼哧地赶到了小泉山。 “天珠……天珠在哪儿!苏天师快给贫道看看,开开眼界!”老远就听到李道长的大嗓门。 等他走到近前,苏吟摊开手心,白嫩的手掌上,一枚蕴含着纯洁力量的天珠正静静躺在那里,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圣洁气息。 “这,这,这……这就是至纯天珠?”李道长连声音都在发抖,刚想伸手,苏吟眼疾手快缩了回去:“李道长,可只说看呐!” 李道长气结,那自己一路紧赶慢赶过来图什么! 老头倔脾气上来了,往地下一坐:“苏天师,这天珠请您怎么也得给我看个一分钟!不然贫道就不走了!” 他身旁一身行礼的小道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师傅,您拉肚子误机,早就走不了了!想走也没得去!” 李道长:………… 逆徒!!! 苏吟噗嗤一笑,笑完把天珠递给了李道长:“您先看过,看完请帮我一个忙。” 李道长像嗜甜的孩子拿到糖似的,捧着天珠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神韵,嘴上连连答应:“您说,您说!” 掐着点一分钟,苏吟把天珠收回来,伸手指向了自己身后的小泉山:“我想请你在这里设坛祈祷七七四十九天,救龙脉!” “龙脉?”李道长一愣,跟着苏吟走到小坑前,大惊失色:“这是截龙钉?!” “不错,就是截龙钉。刚打下去没几天,幸好还有的救。” 苏吟让秦巍和付村长分别讲了发生的事,总结道:“种种异象,除了龙脉受损的影响外,都是它在求救。李道长,四十九天救龙脉,可是无上功德啊!” 这话听起来充满诱惑力,但是他俩都心知肚明,这四十九天是功德,也是煎熬,需要耗费的精力无法想象。 李道长提着道袍,在三枚截龙钉周围左三圈,右三圈,转了好几个来回,终于一锤定音。 “行!这活儿贫道接了!” 苏吟和江听澜对视一眼,齐齐鞠了个躬:“多谢李道长。” 付永强“啪嗒”跪下来,重重磕了个响头:“谢谢大师救了我们整个伏龙村啊!” 四十九天不吃不睡只能喝清晨的露珠充饥解渴,李道长这是拼上了半条老命! 李道长哪敢受他们的礼,连忙侧身避开,摆摆手道:“苏天师说得对,这是大功德,贫道自愿的!” “不过……”他话头一转,“你们从东岗村回来后,如果天珠还在,可否再给贫道观赏一次?” 苏吟笑着应下:“当然可以。放在你观里都没问题!” 李道长缩缩脖子:“四十亿的东西丢了,我可赔不起。给这群小徒儿开开眼就好了!” 打定主意后,李道长在小泉山留下,所有琐事由秦巍全权负责。 小道童很快把要用的物件摆好,苏吟给他改了下阵法和符咒,又补了个聚灵阵弥补他身体的亏空。 度假村的那处龙脉好解决,下山的时候顺手就能处理好,余下的就等李道长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看。 付永强又是磕头又是道谢,回去招呼了一干村民给李道长和苏吟送了不少山货,嘴上直喊着“活神仙”。 “施工队整体换掉,所有人都要彻查底细,先停工两个月,损失江氏来承担。” 江听澜走时特地叮嘱秦巍,秦巍肃然答应,两个月的损失他光想想都要心梗,但要是这四十九天里发生意外,那才是最大的灾难! “幕后之人恐怕没想到我们能拿到天珠,更没算到李道长竟然会因为拉肚子误机整整一天,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看着车外的风景,苏吟轻声道,“他这么不希望我们去东岗村,我偏不想如他的意。” 江听澜颔首,他头一动,眼镜上的金链随之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伸手从储物柜中抽出毯子,盖在苏吟腿上:“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安排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去东岗村。” 苏吟窝进毛茸茸的毯子里,舒服地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蜷了起来。 “没错,我们现在就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宁可用龙脉这么大的代价都要阻止我们,我还挺好奇,东岗村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江听澜注视着她,忍不住揉揉她的头顶,温声道:“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想这些事。总之,东岗村跑不了。” “唔……”苏吟点点头,埋进毯子里,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江听澜凝视着她的睡颜,给前座的林森发了条短信:“把小六叫上,你、萧极、小六,一起去。” 林森放松的脊背陡然僵直,干巴巴又问一遍:“小……小六啊?” 亲娘咧,他不想和小六一起出任务! 第二十八章 淘宝 一到g市,碧蓝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便浸润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既然都到跟前,苏吟他们也不急在一时,合计一番后决定休息两天,补全物资后再下东岗村。 江听澜索性带着一行人,住进当地最大的酒店。 “三爷,你就穿一身西装下乡?”苏吟吃着晚饭,见他一声西装笔挺,随口打趣道。 江听澜执筷的手一顿,心里莫名生出异样的感觉,同样是“三爷”,从她嘴里说出来,和别人叫的时候感受完全不一样。 “叫我听澜。”他回过神,笑了笑说,“明天就换衣服了。” “叫你苏小姐或者大名有些生分,我可以叫你阿吟吗?” 陡然间被这么叫,苏吟像是回到了在山上的日子,眼里露出几分怀念。 江听澜没听到她的回应,握筷的手紧了紧:“如果你不习惯,我还是……” “没事,很好,就这么叫。”苏吟摇摇头,嫣然一笑。 林森在隔壁桌埋头扒饭,闻言差点呛到,使劲一推萧极的胳膊肘,挤眉弄眼小声道:“听见没,老板这意思,啧啧啧!” 萧极被他猛地一推,一勺汤差点喂鼻孔里去,打开碍事的胳膊回说:“老板的事情不要多想多问,这么八卦小心小六来了我告状!” 林森一秒坐直,表情正经地仿佛换了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又干了一大碗饭。 ----- 第二天一早,苏吟就在酒店餐厅见到了传说中的小六。 小六原名祝晴霜,人如其名,身高一米六,唇红齿白,两颗兔牙极其可爱,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单纯无害,怎么看怎么像小白兔,根本想不到职业是保镖。 “苏小姐您好!”小六看到苏吟极其热情,眼里满是好奇和友好。 之前只听萧极他们说,这位苏小姐是个半仙,没想到还是个大美女! 没等回话,小六又伸长脖子打招呼:“老板早!” 苏吟闻声回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眼前一亮。 江听澜换了一身工装,他本就是个衣架子,肩宽腰细腿长,穿西装挺拔英俊,现在穿工装配靴子更显腿长,平添几分随性不羁,头发随意抓了两下,没戴金丝眼镜,是种极有攻击性的帅气。 被她目不转睛盯着看,江听澜难得有些不自在,随口玩笑道:“怎么跟没见过我一样?” “确实没见过!很好看!”苏吟脱口而出,又扫了两眼才收回眼神,江三这副皮相,实在是数一数二的好! “咳——”少有的直白夸奖让江听澜耳根发热,留意到小六还在张望,岔开话题解释道,“林森和萧极去采购物资了,晚点回合。” 小六这才收回目光,专心吃早饭。 “吃过饭我们去古玩市场逛逛,我想补点货。”苏吟咬了口吐司,看向江听澜。 g市靠近边境,玉石和古玩在当地都有有名的市场,甚至许多其他省市的古玩店老板都会经常来这里进货,只不过买到的是真品还是赝品,那就全靠自己了。 东岗村那个聚阴之地,多准备些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江听澜自然没有异议,当即颔首:“我和你们一起去。” “苏小姐,古玩市场不都是假货吗?”小六迈着轻快的步子扭头问道,齐耳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翩然的弧度,极其青春靓丽。 一明艳一清纯,引得古玩市场游人老板纷纷回头——谁能不馋美女呢? 苏吟手背在后面,一双眼睛从两边的小摊上扫过,气定神闲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好货不怕没人瞧,关键得识货!” “嘿,这位美女说得不错!”右手边摊主立马接话,连连称赞,心里看苏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睛都亮了。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人傻钱多要面子的愣头青!他们可就靠这些愣头青吃饭呢! “美女,要不要看看我这儿,我老罗也不和你吹,我这儿啊,七成都是真货!绝不骗你!”他殷勤地从摊后走到前面,拿起一白玉镯子凑到苏吟跟前,“您看看这水头,可是积年的老物件儿!盘得多好!都有三百多年历史了!” 苏吟看着这打磨出来顶多三天的镯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绕过老罗,眼睛往他摊上仔细一扫,原本想看看就走,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个好东西! “罗老板,这个卖不卖?”她指着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串儿菩提子问道。 整个摊上别说七成,能有五件是真的就不错了! 这串菩提子是里面灵气最浓郁的一串,还有点佛香,只可惜老板似乎不识货! 老罗盯着那菩提子瞧了瞧,通体红棕色,被盘得油光水滑,虽然卖相还不错,但只要有心,人人都能盘。 最关键这玩意儿,它不值钱啊!这种成本几块钱又泛滥成灾的东西,他收的时候都是一麻袋一麻袋装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上门的就是生意。 老罗把它挑到跟前,放到苏吟手心里,眉飞色舞介绍起来:“美女,这菩提子手串也是好东西,你看这颜色这质地,被盘透了和玉似的!一般我都得买其他的才能打折带一个,你要单买也行,友情价八千块!” 小六笑容僵在脸上,视线在苏吟手上打着转儿,恨不得要把它抢下来丢回摊上:“就这么个破东西,你卖八千?!” 一听这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贬低自己的货,老罗不答应了,连声叫着冤枉:“我一向是诚信做生意,菩提子手串儿你去别家打听,它也是这个价钱啊!” 苏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片市场同气连枝,哪里会互相砸招牌,什么东西什么价格,那都是行里哟潜规则的,问也问不出所以然!这老板还真当她冤大头? “你刚刚说要搭伙卖?我买你摊上任何一件其他东西,这个手串儿都能便宜卖?”苏吟视线转向摊子问道。 老罗猛点头:“没错!” “那我再要个它。”苏吟从摊上近百件器物中,又摸出一件东西。 老罗瞟了一眼,面色更垮了。 第二十九章 五帝钱风波 那是一枚印章。 瘦长外形,约莫就他指头大,灰扑扑的看不出是白玉还是青玉,水头也一般,还有好几团化不开的棉絮——总之又是个便宜货,和摊上其他的佛像、瓷碗、宝樽花瓶比都不能比。 老罗傻眼了,他摊上首饰摆件大大小小九十七件,这小姑娘怎么净挑些不起眼的!他自个儿都不记得这印章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了! 估计也是个山沟沟里收来的麻袋货,老罗心想。 “您确定?”他瘪着嘴,这小姑娘看起来好骗,其实鬼精鬼精的,一个大子儿都忽悠不到。 “确定。”苏吟一手手串,一手印章,“罗老板开个价。” 老罗咂咂嘴,没劲透了,看着有钱,结果是个小气的,随口道:“两件一万!” 江听澜摸出手机就要付款,被苏吟拦住,横了他一眼,这冤大头! “太贵了,三百。” 老罗:………… “美女,砍价不能这么砍啊!您还不如叫我赔本亏死算了!”老罗一屁股坐下来苦着脸道。 一万砍到三百,生意都这么做,那他别活了! 他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想着先哭哭穷,嚎一嚎,这三个人一看就面嫩手软,哪里真舍得砍价! 老罗想得美滋滋,但现实却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听他这么一说,苏吟当即放下东西,拉着小六起身要走:“那算了,我看隔壁老板那里也有这些东西,找他买也一样!” “啊?”老罗傻眼了,看他们真要去隔壁摊儿,连忙起身喊,“行行行!怕了你了!我就亏本卖!五百!” 谁卖不是卖啊!到手的钱可不能这么飞了!那两件东西,他收回来也就十几块,怎么都是赚! 苏吟嘴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折过身扫码支付拿货走人。 老罗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苏小姐,这东西哪里值这个价钱……”小六咕哝道,她可瞧见了,手串珠子还有一枚开裂得厉害! 苏吟让江听澜抬起手腕,拎起手串直接套了上去:“你个冤大头,让你掏钱你就掏?” 江听澜任由她动作,语气是少有的疑惑:“一万而已,多吗?” “……”苏吟手指一僵,她倒忘了,在江听澜这里,一万大概和一百没什么区别。 指尖轻点补全了上面的法阵,她明智地中断关于金钱的话题,解释道:“这是高僧带过的手串,镇魂辟邪的好东西,裂了的那颗是因为它曾为原主人挡下一击!” “这么厉害!”小六眼睛瞪得圆溜,显然是新鲜极了。 她视线转到苏吟左手,好奇地问:“那这枚印章呢?也是有灵性的?” “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苏吟脱口而出,“我就图它好看,还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回头送去博物馆鉴定看看,如果不出意外,至少有八百年历史了。” 小六:??? 苏小姐这是几百块淘到了文物?! 她两眼迷茫地跟在苏吟身后走进了古玩市场最大的一家铺子——吉庆斋。 接待的伙计擦完柜台就望见门口来了生意,连忙堆笑着迎上去:“几位要点儿什么?” “五帝钱,上好的桃木物件有吗,有的话也要。” 小六一头雾水:“五帝钱?” “五帝钱是法器的一种,有挡煞、防小人、避邪、旺财、祈福的功效。一般来说分大小两种,大五帝钱指的是秦朝铸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 “小五帝钱是指清朝的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小六这才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接待的伙计一听不是什么赚钱的来项,提成低得不像话,当即垮下脸:“您再看看别的,我去后头给您取。” 话虽讲的漂亮,但他半点没有照做的意思,看见又有两位新客进来,径直颠颠儿地照料新客去了。 王贵领着那两位新客去看博古架的时候,心里免不了一番比较,这两位瞧着可比刚刚三个年轻人看起来懂行!脖子上的佛牌、手腕上的玉镯,哎哟,现在还停在玉玺这儿不走了!这才叫做生意的人! 他正想着,戴佛牌和粗金链子的大汉指着玉玺问:“你们这玉玺真的假的,给我看看年头呢!哪位皇帝的?” 身边一身玉器的女人则端详着背后的花瓶,显然颇有兴趣:“这个花瓶开个价,我挺喜欢。” 王贵眼睛锃亮,笑得眉不见眼,麻溜地介绍起来,彻彻底底把苏吟三人抛到了脑后。 另一个角落里的瘦小伙计见他们三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其他同事都当看不见,咬了咬嘴唇,走上前说:“您三位不介意的话,等我一下,我拿给你们。” 他说完就跑去了后堂,等他一走其余伙计便窃窃私语起来。 “啧,李一乐胆子大了啊,敢带客人了!” “五帝钱外面小摊上要多少有多少,专门来咱们吉庆斋买,这不砸场子吗!吉庆斋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小生意了!” “听说他辍学后还被勒索,家里人又生了重病,一毛钱掉地上都得捡起来掰成两半花,算了不说了,反正这客人也是咱们不要的!” “刘哥你说的对,等他做成了再叫他请咱们吃饭,嘿嘿,手指缝里漏给他一单生意,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还是你小子机灵!” “…………” 听着那些风凉话,苏吟皱了皱眉:“嘴上不积德,心眼也不干净,吉庆斋的老板生意做得好,看员工的眼神实在不行。” 说话间,李一乐捧着一小包五帝钱跑了回来,他是临时工,级别不够,只能拿到这些,也不知道贵客满不满意。 “您看看呢?”他小心理着呼吸,恭恭敬敬地说。 一手不着痕迹地按在了上腹部,李一乐动作有点迟缓,他没吃早饭,跑快了有点岔气,现在胃疼得厉害。 他默默地想,按一按忍忍就好了,希望客人别看出来坏了兴致。 苏吟接过来摊在托盘上,扫了一眼,摇摇头:“这些都是假的,我要真的五帝钱。” 李一乐有些为难,其他的五帝钱,他权限不够拿不到,其他人肯定也不愿意去跑一趟。 再说真不真,他也不知道啊!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亲自和他谈。”江听澜开口道。 李一乐犹豫了,背后那些看笑话的眼神,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这帮人全都在等着他下不来台呢! 他小心翼翼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我把老板请来,您们会买吗?” 怕三人因为他的冒犯生气,李一乐又连忙解释:“老板说今天有个贵客要来,其他人都不见,我现在去打扰他,您们还不买的话,我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李一乐,你怎么和客人说话呢!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刘哥威胁道。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你别真想去请老板!到时候白跑一趟我们都得挨骂!” “破五帝钱就要叫老板,我们吉庆斋可容不下这样的‘贵客’!” “……” 见他们越说越难听,小六最先沉不住气,随手掰下一条桌腿,在手心里敲了两下,指着柜台里的那几个伙计说:“你们屁股脑袋长反了?再敢放一句屁试试!” 苏吟正想说话,见到小六的动作整个人怔住了。 沉默地看着她手里手臂粗的实木桌腿,转过头对江听澜平静道:“小六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啊。” 江听澜见她呆愣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心情都好了起来,点点头说:“我的人里,她身手数一数二,天生神力又练过泰拳,能把林森按在地上打。” 苏吟闻言大惊, 心说原来还是个钢牙刺球小白兔! 那些伙计看见店里桌腿都被掰下来了,哪还敢说话,只有刘哥还大着胆子冲李一乐喊:“快去叫老板,你带的客人弄坏店里东西了,得赔!和我们可没关系啊!” 李一乐脸色又青又白,硬着头皮跑去二楼,都怪自己冒失,这下老板肯定得下来了!他的饭碗肯定吹了! 第三十章 全是假的 秦有为是个爱好术法的富三代,奈何没天赋,没有玄门大师愿意收他为徒,便依靠着家里资产开了这家吉庆斋。 如同那些附庸风雅的土大款一样,秦有为每天早晨都有起卦的习惯,虽然这么多年都只能看出皮毛,但这不妨碍他算个乐呵。 此刻听见门口传来“梆梆梆”的敲门声,他眯着眼抽了扣烟,才喊了句“进来!” “我说过今天有贵客来,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我!” 李一乐连声道歉,讷讷道:“客人把您的紫檀八仙桌掰断了……” “哈?”秦有为愣了,随即两个鼻孔里冒出白烟,随手碾灭了烟头,饼脸发红——显然是气的。 “我下去看看!”他抬脚就往楼下走,李一乐连忙跟上:“老板,是我和刘哥他们闹矛盾,客人不耐烦了……” 秦有为不爱看他这样:“行了行了,刘明远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看他没了妈,我也不会留他!你少碰他霉头,那小子可比你精!” 楼下。 刘明远听着木楼梯上的脚步声,下巴抬得老高,冲苏吟三人挑衅道:“哼,我们老板可是有靠山的!你们惹了他别想好过!来吉庆斋闹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有力地佐证了他的话。 “格老子的,闹事敢闹到我吉庆斋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 话说一半没声儿了,刘明远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自家老板手上盘的核桃“咚隆隆”一路滚到自己脚尖前,一双眼睛又惊又喜又是不敢置信,快步跑到那三个客人面前。 盯着看了几眼,才冲那个年轻的工装男人伸出双手:“江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呀!” 江听澜看都没看他一眼,把玩着腕上的手串没回话。 秦有为也不生气,收回手陪笑着道:“我是g市秦家的,就那个‘玉石秦’,五年前江老爷子大寿我爷爷还带我去过呢!”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幸会,秦老板。”江听澜点点头,但他那副样子苏吟一看就知道,这人什么都不记得,搁这儿逢场作戏呢! 秦有为也不在意,挺着肚子哈哈大笑,江三爷亲自和他打招呼,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他视线转向左边正在喝茶的苏吟,笑得更加真诚:“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苏天师!昊门外家弟子秦有为拜见苏天师!” 说完,深深一揖,动作幅度大到吓得刘明远等人两脚发软,手脚发抖。 老天,他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猪话! 王贵早就傻眼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连老板都要赔笑的人物,他刚刚竟然怠慢了! 玄门重师门,苏吟的辈分放在秦有为面前和祖师爷没什么两样,这一拜她受得心安理得。 “原来是庞泊简的徒弟,我与你师傅有过一面之缘。” 听她直呼尊师的名讳,秦有为腰又低了几度,满面红光,极其狂热地看向苏吟道:“我在玄门群里久闻您的大名!今天真是我吉庆斋的好日子啊!哈哈哈!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他心里美得不行,一天之内,偶像和江三爷都见到了!要是把他俩哄好,回头a城的发展就有了大靠山,苏天师一高兴,指点他两句,那这辈子可都受用不尽啊! 卦上说的贵人一定就是这二位! “小李,来!先带江三爷和苏天师到处看看!我把闹事的处理了,再来亲自接待您二位!”秦有为对呆愣的李一乐使了个眼色,转头看向柜台里的刘明远几人,“谁弄坏了我吉庆堂的东西?刘明远,你把事情说说!” 刘明远被点到名字一个激灵,面如死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我来说。”小六把桌腿丢在地上,声音清亮口齿清晰地把他们进吉庆斋以来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讲了一遍。 刘明远和王贵大气不敢出一声,余光瞥见秦有为脸色越来越差,心里更加惶恐。 “……差不多就是这样,秦老板,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监控。”小六讲完,又指指瘸了条腿的檀木桌,“桌腿是我掰断的,你算算,赔多少钱,该赔的我一分不少给你!” “不不不,不用赔!” 秦有为脸色难看得像吞了个苍蝇,抬头见苏吟和江听澜一脸平静,拿捏不准他们的情绪,心里头更加没底,哪还敢让小六赔钱,只要这二位别发难就好! 他把刘明远一干人从柜台后轰出来,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你们哪个人出身不是和李一乐差不多,犯得着再挤兑他吗?!我把你们一群萝卜从泥坑里拉出来,就为了看你们互踩?!” “尤其是你,刘明远,刚来的时候我看你精明,不过人还算老实,怎么现在做了前辈反倒欺负起人来了!我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说到气头上,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以后都别来了!我吉庆斋容不下眼睛长在天上的人!” 刘明远几个人都慌了,连声求情,吉庆斋是他们能找到的最轻松又最挣钱的工作了,离开这儿,就得回家种地了! 秦有为同情他们早早辍学家里困难,才让他们来打工,还经常讲解文玩古器鉴赏知识,又能学到东西,还能挣钱,外面人打破头都想来! 可惜平时好说话的秦老板现下铁了心,无论这群人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刘明远没办法,恨恨瞪了眼秦有为身后的李一乐,才不甘不愿走出了吉庆斋。 他咬牙切齿,狠狠踢了脚门外的石子,心里恨极了李一乐,都怪他!要不是他事事想在老板面前表现,秦老板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炒了他刘明远!要是刚刚李一乐出来说一句好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家里那个只会要钱的赌棍父亲,刘明远更恨了,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他一个人头上!凭什么! 处理完刘明远等人,秦有为战战兢兢蹭到江听澜和苏吟面前。 “您们跟我来,小李,去拿钥匙开库房,把五帝钱都拉过来。” 他带着三人去后面的贵宾室,又亲自沏了最好的茶,李一乐很快送来了一包五帝钱。 苏吟看了李一乐一眼,出言拦住他道:“先去吃点东西,胃熬坏了养起来更费钱。” 秦有为这才反应过来,盯着李一乐惨白的面色,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他手里:“又不吃早饭,你小子迟早要被自己作死!快去吃了再来!” 李一乐瓮声瓮气应了,扭头跑去了最近的面馆,转身的时候,随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意。 一碗素面沾了眼泪有点咸,但却是李一乐从母亲去世、奶奶病重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好人真多,以后一定要报答他们,李一乐心想。 连汤带面下肚,胃里舒服了不少,他连忙小跑回吉庆斋,刚一进门,却听见那位苏小姐的声音:“秦老板,你这儿怎么一个真五帝钱都没有!” 李一乐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他拿来的是最上面的钱袋子啊! 第三十一章 苏小姐行家啊 贵宾室里,秦有为的表情比李一乐还惊讶。 他心里知道,李一乐刚才拿来的这包五帝钱,是库房最上面、最好的一批货,他一枚一枚掌过目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苏天师,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些我都亲自鉴定过啊!”秦有为干巴巴辩解道。 苏吟摇头否决:“都是假的,上面一点气都没有。” “气?”秦有为一愣。 “但凡是真的五帝钱,上面都有气。为什么道家常说五帝钱能辟邪?正是因为古往今来,钱财都是人们普遍而言最喜欢的东西,也是最向往的东西,对于钱财会有一种莫名的信仰。” “这些盛世年间的铜钱,经过万人手,上面就会结了万人的信仰,所以才具有各种驱邪避祸的功效。而你给我的这一堆里,最早的一枚是清末产的。” 秦有为听完,头大如斗,他虽然瞧不出上面的气,但自己眼神不好、阴沟翻船确实铁板钉钉的事实。 说出去,“玉石秦”的传人闹出这种走眼的笑话,实在贻笑大方。 他捡起苏吟说得那枚清末产的,左右都看不出来问题,索性刮下来上面一点铜绿拿到仪器下化验,这才发现果然如她所说。 仔细瞧了遍报告,秦有为打心眼儿里佩服,冲她竖起大拇指:“苏小姐,果然是行家啊!” 是不是行家苏吟不在乎,但整个吉庆斋,总不能连一枚真五帝钱都没有?那她不是白跑一趟。 “还有别的吗?”江听澜问。 “有倒是有,不过都是散币……” 苏吟点点头:“拿来看看,说不准假币里能有个真的。” 秦有为:……多少有些受到侮辱了。 “都在库房,我去拿!”李一乐连忙道。 他将一把零钱放在秦有为面前的桌上:“老板,这是找钱。”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库房跑去。 “嘿!这孩子!”秦有为数了数零钱,笑叹道,“给他一百块就吃碗三块钱的素面,这要是给刘明远他们,能吃够一百就绝不会吃九十八!” “李一乐是个好孩子。”苏吟很是赞同,“他面相端正淳厚,目前看来,虽然前半生坎坷,但他勤奋肯干,后半生是个有福气的。” “那刘明远呢?”秦有为忍不住问,毕竟刘明远曾经是他最看好的一个苗子,可惜现在好苗子竟长歪了,令他多少有些失望。 苏吟撇去茶沫,声音穿过氤氲的雾气,模糊不清:“前半生坎坷,后半世孤苦,或有牢狱之灾。” “啊?我以前观他面相,这孩子虽然精明,但不像是吃牢饭的人啊。” 苏吟放下茶盅:“秦老板难道不知道面相随时会变?人一瞬间的念头,导致一步行差踏错,就能左右后半生的命运。” “刚刚你把他赶走,安知他没有怀恨在心?” 秦有为脸上烧热,低下头默默受教,这他还真不知道! 说话间,李一乐用小车推了一筐五帝钱过来,苏吟指指面前的空地说:“直接倒上去,一次性看起来快。” 他连忙应了,“哗啦”一声尽数把钱铺在了地毯上,还细心地把叠在一起的钱币全都分开。 苏吟一枚枚扫过,时不时捡起一枚半枚放在小几上,嘴上说道:“这些都是真的,上面或多或少都有气。” 眼看着她陆陆续续挑出来近百枚,秦有为乐颠颠的:“那看来我的运气还不算差,几万个假币里面好歹能挑出来些真的!苏小姐,我这就帮您串上!” 苏吟“嗯”了声,揉揉脖子:“我还要点桃木物件,秦老板有吗?” 秦有为别的不多,文玩和玄门相关的东西最多,连忙应道:“有!在我的私人库房里!苏小姐您等会儿自己挑,看上什么拿就是了!算我谢您的!” 这些真铜钱可是好东西,帮了他的大忙,就是苏小姐今天把他库房里所有桃木东西搬空也不要紧! 苏吟白得了一堆东西,但她到底不想欠秦老板,那就送佛送上天。 “还有散钱币吗?” 秦有为摸着头,他哪记得清这种小物件,扭头看李一乐:“库房还有多少?” 李一乐脱口而出:“还剩五包。” 这数字苏吟和秦有为都没想到,苏吟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怎么看怎么都是:秦老板,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收垃圾啊! 秦有为老脸一红,连忙推拒:“哪里再好麻烦苏天师,剩下的我自己检查好了!” “一起拿过来,我筛完铜钱,秦老板你再帮我个忙,引荐一下g市最老的木匠。”苏吟笑着道,她对秦有为观感不错,他看起来五大三粗,但面相确实是个正直有福气的,行事作风也算正派。 说到木匠,秦有为还当真有熟悉的:“不瞒您说,城西有个怪脾气的孙木匠,外号孙一刀,祖上八代都是木匠,满古玩市场就我和他熟络!外头檀木桌就是他给我做的!” 江听澜先前没听她提起这茬,现下不解地问道:“木匠?阿吟,喜欢玩雕刻?” 他心下盘算着,家里还有一套上好的雕刻工具,回去以后可以找出来送给她。 苏吟一边筛铜钱一边说:“我想买他的工具,木匠工具也是驱魔辟邪的好东西,刚刚看到小六的身手我才想到,给她还能当武器用。” “木匠工具也能辟邪?”这说法让小六开了眼界,忍不住问道,她用过十八般武器,还没试过木匠工具呢! “木匠工具属于二十八星宿,有驱魔辟邪的功效,锛、凿子、斧头、墨斗、刨子之类的,年份越久效力越好。” 秦有为抚掌大笑:“那您找孙木匠可找对了,他有一套祖传的工具!我和他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借给您!” 苏吟动作很快,她和李一乐一个挑一个放,没过多久,小几的两张托盘上就堆出来两堆铜钱。 她敲敲小几道:“左边这堆是大五帝钱,右边这堆是小五帝钱,秦老板,我要五串大五帝钱。” 秦有为大手一挥:“您随便拿,全拿走也没问题!小李,来串钱!” 李一乐早就握着一扎红绳候在一旁,只等他一声令下,两手飞快地串起铜钱,没一会儿,一串五帝钱就串好了。 “江三爷,苏小姐,您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我的私库。” 秦有为的私库在二楼办公室的背后,墙上凿了间密室出来,里头大大小小的藏品堆满了三十多平的空间,一半是文玩玉石,一半是玄门用具,苏吟甚至还看到了一把老拂尘。 “林森会用刀吗?”苏吟问,见江听澜点点头,她取下一柄桃木环首刀,又拿了一枪一剑,便退出了房间。 秦有为看见她手上的东西,小心翼翼问道:“您就拿这点?您看不上眼的话楼下吉庆斋的库房里还可以再挑挑!” “这些就够了,多谢秦老板。” 回到楼下,李一乐已经把五串五帝钱都整理好,见他们回来,双手呈到苏吟面前。 秦有为看了眼时间:“我做东,您二位赏脸吃个饭,饭后我带您们去找孙木匠,您们看怎么样?” 这顿午饭吃得还算愉快,只是没想到,几人到城西,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第三十二章 孙木匠之幸 秦有为在院子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里头有人出来开门,反倒是把隔壁院子的邻居敲出来了。 “秦老板,来找孙木匠啊?他不在!” 秦有为一看,还挺熟:“哎,王大妈,孙木匠去哪儿了?” 王大妈叹了口气:“别提了,孙女儿丢了,这几天可找疯喽!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 恰巧在这时,小道上出现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正失魂落魄地往院子走来,秦有为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到。 “老孙!”他冲着老头儿喊了声,秦有为今年三十多,比孙木匠小了一半年纪,两人算得上是忘年交。 孙木匠抬头,望见秦有为带着几位气度不凡的人,齐刷刷站在自己家门口,心不在焉“嗯”了声,显然懒得搭理,直接开门进院了。 外头几人齐齐对视一眼,秦有为多少有些尴尬,把苏天师和江三爷带来,反让人吃了闭门羹,这可不叫好事儿。 王大妈目光如炬,一下子看出他为难的脸色,心知这位大爷恐怕是有事相求,只是老孙…… “嗐,秦老板,你要不晚点儿等他孙女找回来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也有心思给你做活儿。” 秦有为犹豫片刻,回头对苏吟道:“苏天师,您看要不换一位?虽然g市里头孙木匠是头号人物,其他也有几位比他逊色些的。” 王大妈好奇地望过来,嘴皮子上下一搭,让秦有为顿时冷汗直流:”小姑娘这么年轻,还是个神棍啊!” 苏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有为先跳起来:“王大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苏天师的辈分能够当我师祖了!啊不对,苏天师能当我师祖,那都是我老秦家祖坟冒青烟!” 王大妈“嗬”地吸了口凉气,扯着嗓门大吼一声:“那不就是活神仙!” 苏吟不动声色往江听澜身边挪了一步,心想:那倒也没有。 里头的老孙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之后,大门“唰”地打开,望向在场唯一一个小姑娘。 “你是天师?” 见她点头,孙木匠快走两步上前,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小六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有什么事儿你说!随便一跪,我们苏小姐要折寿的!” 苏吟赞赏地拍拍小六肩膀虽然她是顺口说的,但无因无果的老年人一跪,还真不能随便受! 孙木匠老泪纵横:“求求您帮我找找我孙女儿!要干什么我都答应!老头子我还有点儿家当,您等着,我去拿!” 孙木匠当即就要往回跑,小六的手像铁圈似的紧紧箍着他,才让老人没有挣脱。 苏吟看他两手老茧,身形清癯,鼻强耳弱,并不是大富之人,遂说:“孙木匠,测卦不贵,一卦五百,我们先进去说。” 价格着实出乎孙木匠的意料,他擦擦眼泪汗水,赶忙起身,大开院门:“好好好,进来说。” 江听澜与苏吟并肩迈进大门,挑了挑眉:“五百?” 如果他没记错,这可是她做过的最便宜的生意了。 “孙木匠面相清苦,虽然是个老手艺人,按理说不该缺钱,但他,”苏吟指指孙木匠的背影,“全部家当也就够个温饱。” 秦有为竖着耳朵听见这话,顿时惊讶地抬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苏天师,您可真神了!” 他点点正在按插销的孙木匠:“老孙有‘三不做’,为人不正的生意不做,手染鲜血、命犯刑案的生意不做,木头不好的生意不做。” “那不就没什么生意么?”小六接道。 秦有为给她一个“你说对了”的表情,继续说:“现在网购方便,老孙要价不便宜,同样的价格大家都愿意网上多买两件家具顶一顶,样式还新潮好看,年轻人嘛,喜欢这种老木头还是少数!” “可不是嘛!”王大妈小跑着跟上来,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托盘,“我来给老孙送点吃的。老孙一年到头除了从秦老板,和其他几位老板那儿接两回大活儿,其他都靠帮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修修补补,赚点小钱儿,吃穿都可省了,说是要攒钱给小孙女儿上大学用!” 走过小院儿,后面是一栋普普通通的私建老房子,跟小六原先设想的四合院出入很大,里面家具都是手工做的,刷了层清漆,上面有清晰的磨损痕迹,看得出有细心维护过,但一眼就知道,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了。 孙木匠很快拿着一张纸条进来,双手递给苏吟:“小天师,您看看,这是妞妞的八字。”纸条上一手毛笔字铁画银钩,看得出写字之人极有风骨。 苏吟两手快速掐算,王大妈放了托盘也不走,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心说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手法比那些走江湖的老算命还熟练! 没过一会儿,苏吟就算出了结果:“本卦为泽火革卦,而互卦中的巽木生起离火,克体的卦气就过于旺盛,孙木匠,你的孙女受伤了,不过还好,伤在大腿,暂无生命危险,今晚十点前会有警察来通知你她的下落。” 孙木匠心情大起大落,两手合十,各种感谢之词在嘴上过了一遍,递过去五张红票之后,在屋里走来走去,看那架势,哪还等得到晚上十点。 江听澜给秦有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掏出手机打到了派出所:“老许,诶诶,是我,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小姑娘,腿受伤了,联系不上家人的!对对对,三院对!好嘞!” 挂完电话,对上孙木匠期盼的眼神,秦有为一拍他肩膀:“走了,三院,老孙你孙女儿掉窨井盖里腿划伤了!脑震荡昏迷所以才联系不上家人!” 王大妈早就看呆了,什么火什么巽她听不懂,但是后头的判词可听得明白,秦老板这电话她更听明白了!现在看向苏吟的眼神,就差给她上柱香拜三拜。 这不是活神仙是什么!孙木匠走了大运啊!她王琴妹今天也开了大眼喽! 多日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云雾消散阳光洒落,孙木匠沟壑纵横的脸上喜极而泣,对着苏吟和秦有为分别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哑着嗓子:“谢谢你们!” 当晚,江听澜就收到了秦有为专程送来的一套木匠工具,锻造痕迹很重,几乎是硬生生把铁锻得接近精钢,削起木头来和削泥没什么区别。 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苏吟敲开隔壁江听澜的房门:“时机已到,明天我们就进东岗村!” 第三十三章 瓦罐坟 东岗村在g市下面的偏远县城里,想要进村,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出了公路还得再走十公里黄泥路。 苏吟头痛地看着堵必经之路上的直升飞机,里头江觉渝正不依不饶。 “三哥,小高能去,凭什么我不能跟着!” “别闹,觉渝,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江听澜揉揉太阳穴,“听话,a城不能没人。” 江觉渝卡着门,神情极度落寞:“三哥,两年前在飨宴,你也是这样,说自己明天还来吃饭,然后就消失了两年……” 提到这个,江听澜的怒气消去三分,语气软和下来:“放心,这次有阿吟在,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你不放心我,也该相信她!” 好说歹说,江觉渝才不情不愿地把小高放出来,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那你们一出来就要告诉啊啊!我留人在g市,第一时间接应你们!”、 目送直升机离去,眼前没了遮挡,苏吟这才看清山脚下的景象。 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她对比了一下手中的地图:“就是那里。” 小高走上前,右手搭在额头上眺望远方,片刻后点点头:“没错,苏小姐好眼力!” 十年时间,足够草木疯长出一片新生的森林,要不是还有点建筑物的尖尖露在外面,连他这个绰号“老狗”的人都辨认不出!苏小姐果然有些能耐! “走,下去看看。” 一行人行至村口,密密麻麻的黄色土包便出现在眼前,土包后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直径足有五米,气根齐刷刷垂下,枝叶繁茂。 “走近了完全看不出一点泥石流的痕迹啊!这些土包按理说应该被盖住的!”小六叉着腰端详着土包道。 不怪她有此一问,其他人心中也有一团疑惑,榕树可以说根系粗壮,所以在泥石流中存活,但是为什么远处还能看到几间房子?在山顶上可一间都看不着! 林森胆子最大,嘴上说着“这土包是干什么用的,怎么前面还有一面砖”,便要伸手去摸。 苏吟瞥见他的动作连忙喝止道:“别碰!”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大声讲话,吓得林森手一抖,连忙缩回来:“苏小姐,您知道这些是什么?” 苏吟拉着江听澜后退一步,表情是少有的厌恶,冷声道:“这些是坟包,碰不得。” 众人面面相觑,疑团更大了,但凡土葬兴盛的地方,哪能没有坟包? 林森摸着后脑勺,惊了:“这么大的坟包?里头几个人啊?”他用手比划一下,自己身高一米九,几乎每个坟包都到他的胸口——和小六差不多高。 暗搓搓比对了一下小六和坟包的高度,他心中腹诽道,好家伙,这些坟包是从平地开始埋的! 苏吟看向林森身后的坟包,说:“你们听说过瓦罐坟吗,又叫活人坟。老人过完七十岁生日,不管身体是否健康,第二天都会被儿女用竹筐背到一处没有封口的坟里,三面封死,底部厚板,手指挖烂了都挖不穿。” 听到这里,小高已经面露不忍,转头看那些坟包,果真如她所说,一个个形似瓦罐。 苏吟继续道:“子女或者亲属每天好吃好喝送过来,每送一次饭,就会在门口加一块砖,直到把老人活活封死在里面。” “当然,孝顺的子女可能几天垒一块砖,还会坐在门口和坟里人聊聊天。不孝顺的,一次垒几块砖,巴不得老人早点死。” 她说完,萧极眉头皱得死紧骂道:“这什么狗屁习俗……” 小六和林森一言不发,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巴,胃里直犯恶心:“呕——” 江听澜和小高心理承受能力强一些,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小高狠狠碾了碾脚下的土,啐了口唾沫:“妈的,这帮畜生!” 只是他一口唾沫下去,瞬间融进地里,江听澜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的流动在一瞬间变了。 “瓦罐坟的位置变了,大家小心。” “诶,怎么起雾了?”林森眼尖,抬头就见远处的树影模糊不清,像笼罩上了一层白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山间的鸟叫虫鸣消失了,就连风,都安静了下来。 一瞬间,苏吟的警觉心提到顶点,与江听澜默契地对视一眼,将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她冷声道:“所有人跟着我的脚步走,遇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可能是磁场变化导致的现象,也可能是有人暗设阵法,一旦不小心触发,便会造成迷宫样的假象。这些零散的瓦罐坟,简直就是天然的阵眼,如果有心设阵,根本避无可避! 看来他们来的不巧,那个人忍不住出手了! 闭上眼,苏吟细细感受每一丝细微的气流涌动,无论是哪种原因的鬼打墙,都有一个生门。 生门,生门…… 南?西! 不,不对,是北! 她猛地睁开眼,清喝道:“一定要踩在我的脚印上,出口在北!” 左三,前二,退一,进四…… 她走的不快,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还差最后一小段路的时候,迷雾渐渐散去,虚虚实实的瓦罐坟突然变回了原样。 见苏吟停在原地半天不动,江听澜低声问:“怎么了?” 苏吟蹙眉:“阵破了,有人在外面。” 话音刚落,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好厉害的丫头!快快离开,东岗村不该来!” 江听澜立马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右手轻轻抚上腰间冰冷的器物。 “哒——哒——哒——” 木屐声一步步靠近,雾后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小六、林森、小高、萧极全幅防御姿势,紧紧盯着那人影。 是个一身灰蓝色布衣的老妇人。 她一头银丝剪成齐耳短发,用黑色头箍理得服服帖帖,身上穿着几十年前的那种老式布衣布裤,已经洗得发白,还打着好几块补丁,脚上拖着一双木屐——准确来说是两块穿了麻绳的木板。 随着她渐渐走进,面容也清晰起来,从脸上的皱纹来看,起码有八十多岁了! 木屐声停下,那老妇人语气严肃: “东岗村是聚阴之地,活人不能来!没想到阵法都拦不住你们,老婆子我只能亲自来劝了!” 苏吟挑眉,原来是她设的“鬼打墙”?只是用来拦住外人? 随即她立刻否定自己,不对,疑点太多了! 她谨慎地开口道:“你是谁?既然是聚阴之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三个问题 “老婆子我生来就是东岗村的人,为何不能在这里?” 那老妇人不答反问。 她泰然自若地无视五双警惕的眼睛,走近几步,站定在苏吟面前,抬起一双阴翳的眼睛:“你是玄门中人,破阵手法不错,快快从哪来回哪去,别再这里埋没一身本事!” “唔……”苏吟沉吟片刻,面带遗憾地拒绝,“恐怕不行。” “哼,上赶着送死的人老婆子我见多了,既然你不听劝告一心送死,那就请自便!” 她说完,丝毫不带留恋地转身离去,最初展现出来的好意仿佛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老太太来得快去得快,留下几句含含糊糊地话,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澜,我跟上去看看,你们先找地方落脚。”苏吟说着,就要跟上那老太太的背影。 江听澜一把抓住她手腕,神情颇不赞同:“没弄清楚她的来路你就敢跟上去?要么我一起去,要么我们先从长计议。” 他右手摸出腰间冰冷的黑色金属,眉眼间尽是冷冽。 耽搁的这么会儿功夫,那老太太走进了道路尽头的土屋。 说来也奇怪,东岗村分明遭遇过泥石流,根据小高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整个村子都应该被泥土沙石盖住。 但眼前的景象却并非如此。 从村口开始,一条宽敞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尽头的黑瓦黄墙的屋子。 村口是密密麻麻的瓦罐坟,以及一棵巨大无比的榕树,坟后五十米,就是排列整齐的房屋,要不是那些房子有的没屋顶,有的断了半面墙,真看不出来遭过天灾! 苏吟犹豫一瞬,指着倒数第二间断壁残垣的房子说:“我们去住那间,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再打听点消息出来。” 这就是选第二种了。 江听澜稍稍放心,把木仓卡回腰间,冲着林森他们扬扬下巴,几人连忙朝那间破败的土屋跑去,拆报纸的拆报纸,扫灰尘的扫灰尘。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怪?除了那些房子。” 苏吟抱着胸和江听澜走在最后,脚步不快,边走边打量四周,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划拉着自己的衣袖,想得深了,就停下脚步拎起一点布料在食指和拇指间摩挲。 江听澜侧耳倾听,沉默片刻,说道:“太安静了。” 苏吟摩挲衣袖的手指一顿,没错,除了没有鬼魂之外,太安静了。 她睁大眼睛打量四周,为防止迷糊疏漏,还念了一遍清心咒,但是依旧毫无所获。 ——作为一个明明白白的聚阴之地,东岗村里,一个鬼魂都没有,甚至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太诡异了。 江听澜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按在她眉心,低声道:“阿吟,别担心,总会有头绪的,我们先看看她怎么说。” 这个“她”,自然就是隔壁邻居老太太。 吃压缩饼干的功夫,几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隔壁的房子——它正常得就像外面的任何一个普通农户。 房前有空的泥地,左右搭了遮雨的简易棚子,横梁上架着些生锈的农具,看起来很久没用过;屋后是几平米的菜地,只有被草草翻过的田埂,半点作物都没有,看样子是没发芽。 田埂上只有几株葱绿色、半人高的草长得极好,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高望见的时候眼睛一亮,压缩饼干吃的他嘴里都淡出鸟了,正好嚼根葱提提神! “这大葱长得真好,我先借一根下下饭!”他说着就要上手拔。 还没碰到,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严厉愤怒的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他连忙手一缩,却见到那老太天突着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要拔葱的手,发黄的脸上皱纹横生,神情凶恶。 其他人听见动静连忙过来,苏吟看了眼那几株草,不认识,长得像大葱。 萧极上前打圆场,递给她一沓钱和几支蜡烛,嘴上说着:“朋友不懂事,让你生气了,请不要怪罪。我们想找你打听点事情。”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电源的孤僻村庄,蜡烛、煤油都是稀罕东西,对于一个无力砍柴取火的老太太而言,更是如此。 果不其然,那老太太看见蜡烛的时候,表情松动了一瞬,沉默几秒,眼神狠狠刮了小高一眼,才对众人道:“你们到前面来,老婆子听听你们要问什么!” 有戏! 林森开心地拍拍萧极肩膀:“小鸡,真有你的!” - 绕到屋前,老人并没有让他们进院子,而是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门口,看人来了,冷冷地说:“问,只准三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苏吟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能在这里生活?” 老太太嗤笑,眼珠朝上瞟她一眼,小丫头聪明,这问题问得好,一举多得。 她也不耍赖,清清嗓子,摊开手掌:“我祖上是赶尸匠,总有些独门秘法。” 赶尸匠?苏吟挑眉,这她还真没接触过! 严格来说,赶尸匠并非玄门中人,在这之前她也就听师傅提过一耳朵。 “据说赶尸匠都必须身高一米七以上,貌丑胆大,才能入行……”回响着师傅说得话,她对应着看了看面前的老妇人。 身材不高,后面四个字大概符合,不过祖上有故,那她就算不入行,学点皮毛也说得通。 视线移到老太太腰间,苏吟心里的确认度又上升一点:赶尸匠的穿着十分特别,不管什么天气,都穿着一双草鞋,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 这老太太,腰上的东西一样不少。 见苏吟瞥自己腰上的布带,老太太露出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小丫头还懂我们这一行?” 苏吟眯了眯眼:“略懂。”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东岗村会发生泥石流?”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捋布带的手顿住,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眼部肌肉微微抽搐,这个丫头,比她想得更加厉害! 也更加敏锐! 第三十五章 天谴 “问得好……哈哈……” 阴沉沉的老人突然怪笑起来,笑得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心头发毛。 林森一把抓住萧极的胳膊,被后者毫不留情地甩开,倒吸一口冷气嘴里小声念叨着:“真吓人!” 她笑了很久,天边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迅速阴沉下来,凉风习习。 ——要下雨了。 雷响的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混着惨白的闪电,她凄厉的眼睛在昏黄的天幕下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那都是他们应该的!都是天谴!” “天谴?” 老太太嘴角弧度未减:“丫头,你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苏吟心里肉痛,嘴上还是“嗯”了一声。 老太太满意地眯起眼睛,年轻人,轻狂,第三次机会就这么浪费。 不过也好,免得坏了她的事。 头顶雷云堆积,天色愈发昏暗,风渐渐大了起来。 “东岗村除了瓦罐坟,还有一条习俗……”她顿了顿,声音越发阴厉低哑,“杀首子。” “杀首子?” “杀首子!” 一半人疑惑,小高和苏吟却声音高了几分,显然是惊讶极了。 江听澜沉吟道:“《后汉书》里记载,交趾其西有噉人国,生首子辄解而食之。谓之宜弟。味旨,则以遗其君,君喜而赏父。” 学渣林森两眼冒出大大的问号,渴望地看向小高和苏吟,倒是有懂的大佬解释一下啊! 苏吟表情相当不好,听到那三个字,她身上一阵阵发冷,干涩地说:“意思就是,每对夫妻生的第一个孩子,都要杀掉分食之,说是对后来的孩子有好处,如果味道好,就要献给君主……” “呕——” 她话还没说完,林森和小六便不约而同干呕出声,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林森骂道:“这是什么狗屁习俗!” “呵,”老太太看他一眼,怪笑着说,“村里没有君主,有个村长。” “他啊,几乎尝过所有人家的孩子。” “呕——”林森两眼一翻,跑到远处狂吐不止。 轰隆—— 轰隆—— 轰隆—— 嚓—— 仿佛是为了衬托此时的气氛,头顶三道惊雷并一道闪电发出惊天巨响,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 “行了,下雨了,老婆子也该回屋了。”她支起身体,拎着板凳就要回去,走进院子的时候,回头看了苏吟一眼,“丫头,老婆子看你聪明,再警告你一句,不要去祠堂,就是后面盖黑瓦片的房子。” …… 一般情况下,胆小的听到这话,大概率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去碰这根红线。 但对胆大的人而言,这种话的意思约等于“丫头,你一定要去祠堂”,本来不好奇的人都会被激起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很明显,苏吟他们就是后者。 外头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还有不少顺着屋瓦间的漏洞汇成小雨滴滴答答落在屋内。 六人围坐在勉强算是干燥的一块地方,小高眉头皱得死紧,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暗访的内容。 原本没头没脑的话,在刚刚老太太的解释下,变得清晰无比。 “离这里十几公里外,有个西岗村,我去那里的时候,好像听到说东岗村藏着事儿,没想到是吃小孩!” 他到现在都不敢置信,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离谱的事情他高吕丰没见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见到吃首子和瓦罐坟这种只存在于史书上的野蛮陋习! “这两种无论哪个,都是极其积攒怨气的,尤其是那些无端被杀的婴儿。”苏吟道。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之所及处却伸过来一瓶水。 “喝点水再说。”江听澜看着她发白的下嘴唇,拧开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你一天没喝水了。” 苏吟眨眨眼,好像是一天了。 道了声谢,接过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清凉的甘霖从嘴唇滚到胃里,一下子减轻了不少烧灼感,头脑都清爽许多。 苏吟继续道:“婴灵是最有灵性的灵魂之一,抱着期望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睁开眼睛,就被杀死再入轮回,很多都会心有不甘留在人间,久而久之化成厉鬼,罪孽和厉鬼一多,就会招来天谴。” “这和整个村子没有冤魂有关系吗?”江听澜问。 “不知道。”苏吟果断摇头,“天谴只是因果的一种,和魂魄的事情不搭边。” 问完问题以后,得到的信息使整个村子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他们要找的谜团,藏得更加深了。 众人一阵沉默,显然东岗村的事情,又一次陷入了死胡同。 深吸一口气,苏吟用食指敲敲桌子:“晚上大家都不要随意走动,我在这个房子周围布过阵,起码这里是安全的。等明天天一亮,我、萧极、小六去祠堂看看。” “那我和小高林森监视隔壁。”江听澜接着道,说完自己猛地反应过来,从醒过来至今,他还没和苏吟分开过! 眼睫垂下,他藏住眸中情绪,抚上身侧人的肩膀:“你要小心,注意安全。” 苏吟莞尔一笑,右手自然握住他的垂下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放心,你也是。” 她想了想,从兜里摸出几个黄纸小人,嘴唇微动,黄纸小人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轻飘飘地飞进了每个人的口袋。 小高头一次见到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就要躲开。 苏吟看他一眼:“我在上面加了术法,一旦有危险,小人可以联系我。” 小高这才定住,看那枚黄纸小人毫无存在感地钻进了自己裤子口袋。 这时,江听澜摸出一小叠百元大钞:“还要做护身符吗?这些钱我这几天一直带在身上。” 苏吟噗嗤一笑,明媚潋滟的眼水波荡漾,这钱来的正好。 没想到江听澜倒是言出必行,而且比想象的要更靠谱。 抽出六张飞快折成小三角形,一一分发到其他人手里,她抿着笑道:“江三爷随身带的钱效果很好,足够能保一命,切记不要丢失。” 几人认真应下,妥帖地按要求把护身符放在了最贴身的口袋里。 当夜。 凌晨两点。 手表轻微震动,萧极快速起身,推推门口的小高,轻声道:“去睡,换我守夜。” 小高嘴上应了,却没有动作。萧极正觉得奇怪,却见他冷不丁地起身往外冲去,动作竟然快得他抓都抓不住! “小高!” 第三十六章 怪事 苏吟睡得浅,萧极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她霎时睁开双眼,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其他人也同时惊醒。 “小高不对劲,自己跑出去了!”萧极焦急地说。 此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借着手机手电筒,黄泥地上的脚印清清楚楚,众人连忙跟上去,脚印最后停在了隔壁老太太的后院菜地。 那片田埂上几株大葱样的作物,在晚上越发鲜亮翠绿。 林森刚要喊话,却见那个瘦小佝偻的背影慢吞吞地挪过来,脚步虚浮,影子摇摇晃晃,飘忽不定。 “你好,请问你看见我们的朋友了吗?”林森连忙问道。 老太太戴了顶草帽,脚上还是那双沾满黄泥的木屐,闻言抬起头,明明还是那张脸,苏吟看见的时候心头却忍不住一跳。 ——死人面相。 明明白天还是个苦命孤寡的面相,短短几个小时过去,就成了已死之人的面相! “你们的人……”她声音更加沙哑,像个老旧的风箱在呼哧呼哧吐着气儿,“管好自己的脚,不然……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她说完,全身弥漫起青烟,下一秒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屋里的蜡烛光明明灭灭,在窗户上勾勒出一个脱下草帽的身影。 纸人替身? 苏吟蹙眉,这个村子从头到脚都不对劲。 “唔……唔……!” 正在这时,微弱地呼叫声从菜地边缘传来,众人定睛一看,登时心里发毛。 小高已经大半截身子被埋进了土里,黄泥巴塞满一嘴,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见他们望过来,更加卖力地呜呜呜叫唤。 刚刚怎么没看到他?他是什么时候被埋进去的?! 顾不得多想,林森赶忙跑回去拿了工具来,一人帮他清理嘴巴,其余人就手开挖,最后连拖带拽地把人从地里拔了出来。 “你怎么突然跑出去?” 萧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解地问。 小高漱过嘴往外“呸呸呸”吐着黄泥,闻言整个人一抖,定在那里,两眼放空道:“我也不知道,听到有声音一直在叫我名字,我腿脚根本不听使唤……” “苏小姐!”小高突然转向她,一脸惊恐,“那菜地会吃人!我是被它吃进去的!” 江听澜按住他肩膀:“冷静点,小高,是你的幻觉。” “不对!不是!就是会吃人!没有人埋我,那块地把我吸进去了!”他挥舞着手臂,两眼翻白喊道。 苏吟右手一翻,一道符纸飞出正中小高眉心,后者霎时安静下来,沉沉睡过去。 “要么是地陷,要么就是幻觉。”她目光飘向隔壁的后院,“护身符没有烧起来,黄纸小人也没有动静。” “听澜,我想现在去祠堂。” 江听澜想都没想立刻回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吟摇头,手指向他身后:“他们还在,护身符并不是万能的,我和你得留一个在这里。” 江听澜天生的一身煞气就是最好的护身符,万不得已的时候,解下项链,虽然会让林森他们承受不住吃点苦头,但总归能保得平安。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凌晨四点。 根据预报,五点四十六分是日出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 “现在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去一趟。”苏吟说着,背起自己从不离身的那个小包。 江听澜双手握了握拳,终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腕:“平安回来。” 第三十七章 子奉祀弟奉祀 苏吟出门的时候是四点十分。 顺着心里的想法,她特地走老太太房屋后面绕了一遭,又一次看到那几株作物的时候,她终于生起了几分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怀着这点疑惑,苏吟顺手拍了张照,径直往祠堂走去。 一般而言,墓地或是祠堂这类阴宅,都遵循“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原则,即周围是山,形成一个椅子的走向,从这点来看,东岗村的这处祠堂造的没什么问题。 此刻,那间黑瓦黄墙的建筑物,在深沉的夜色衬托下,漆黑半掩的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口,狰狞而安静地等待猎物上钩。 苏吟手上拿着把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尘封多年的祠堂木门受不得力,轻轻一碰便咿呀作响,进了大门,入目是左右两边各一的石狮子,威武地守在正堂门口。 正堂没有门,站在院中就能看到五排灵位被摆放在桌案上,堂下的三块蒲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破烂不堪。左右两边的六张太师椅也东倒西歪,像是有人在这里打过架似的。 走近桌案,苏吟仔细地扫过每一块排位,读到第二排的时候,眼睛蓦地睁大。 第二排左一牌位上写着:先考成讳伯安府君之往生莲位。 左下一列小字:孝长子成经国奉祀。 过去取名,如果家里有兄弟几个,除了参考族谱排的字以外,经常会用伯、仲、叔、季四个字来区分长幼,伯,正是代表长子! 还有这个立牌的成经国,也是长子! 也就是说,东岗村杀首子的习俗并不是一开始就有?!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苏吟连忙看向其他的排位。 左二牌位是成仲德,左三成叔壮,左四成季全,三块牌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各自的长子奉祀! 她的心怦怦直跳,脑子飞快转动,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谁才是这个恶习的开端? 老太太说是天谴,是什么让一个原本没有这种恶习的村子开始丧心病狂? 视线划过第三排和第四排的牌位,终于,苏吟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块上。 上面写着:先兄成延嗣之往生莲位 弟成继杰奉祀。 她目光灼灼,踮起脚伸手想捞出那块牌位看看背后的生卒年,指尖碰到牌位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大开的院门“砰”地关上,那木门背后,竟然放着两面等身高的镜子! 苏吟只来得及看到一眼,整个祠堂便被浓浓雾气笼罩了起来。 只这一眼,她的心就跌落谷底。 镜子是辟邪的器物,对活人而言,最忌讳镜对大门,这会把聚集的气运和财运都挡回去;同样,镜子如果正对祠堂或者灵堂,则会聚阴晦之气,让暂留人间的鬼魂永远只能徘徊在此处,无法投胎。 在祠堂的门后、正对正堂的位置,放两面大大的穿衣镜,其心可诛! 不容她多想,雾气一阵翻涌,紧接着,里面陡然伸出一只指甲又尖又长的手,朝她面门毫不留情地抓来! “张凤琴,拿命来!” 苏吟膝盖弯曲,向下一蹲翻滚躲开,下蹲的一瞬间还不忘捞起牌位抱在怀里,滚到立柱背后她低头一扫,生卒年日期就差了三天!这是第一代被杀的孩子!时间是六十年前! 第三十八章 送土豆 与此同时,老太太拎着一筐土豆,敲响了倒数第二间房子的木门。 “您早啊!”林森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对着门口的老人道。 老太天显然不满意他的怠慢,抬起拐杖硬是别开了半掩的门:“客人上门却不请进去,年轻人好不讲礼!” 林森没说话,心里想着,看你就像个坏人,老子还巴不得离远点! 他暗暗使劲,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挡不住那根拐杖的力道,老太太轻轻松松就背着手进到了屋内。 其他人自从苏吟走后,哪里睡得着,一颗心掰成三份,担心小高、挂念苏小姐\/阿吟、提防突发事件,林森去开门的时候,所有人惊觉不妙,随即埋伏在后。 老太太一进来,便觉脑后有风,她立时头一低错身躲开。 扑了个空的小六和萧极不等她喘息,下一招擒拿手又袭了上来,一个攻击她上肢,一个专抓下盘,动作狠辣利落,但都是官方正统交出来的套路,落在老人眼里,竟是破绽百出! 她压低身子,继而跃起,又借着手肘上挎的竹筐往地上一撑,一个翻滚就要向边上躲去,动作敏捷地不逊于二十来岁的青壮年! 眼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布满褶子的脸上勾起了胜利的微笑,下一秒,那笑意便僵在了面上。 头顶却被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抵住,冷酷的男声从上方传来:“你究竟是谁?” 小六和萧极连忙一左一右按住她的手和肩膀,反剪到身后,碰到那具老朽的身体时,两人不约而同吸吸鼻子,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我是张凤琴。” 顶着黑洞洞的木仓口,张凤琴眼底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旁人看不懂的玩味。她活动活动手指,又试图扭转胳膊,换来的是身后两人更加强力的压制。 江听澜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手腕一使劲,木仓管又往前顶了顶,与木仓口下那双浑浊的眼睛对视时,他眯起了眼,鼻尖萦绕着从未问过的气味。 这老婆子是什么目的? 掩去得逞的快意,张凤琴动了动胳膊肘,筐里的土豆嘟噜噜滚了两三个下来。 “我特地送些吃不完的土豆过来,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她扯着嘶哑的声音,十成十的不满。 地上那些土豆成色算不上好,有几个甚至还发了芽,只是那芽半烂不烂,显然已经放了很久。 林森嗤笑一声,指着昏迷的小高嘲讽道:“你埋了我兄弟,现在不明不白送东西,你觉得我们会信这话?” 信不信都晚了,张凤琴冷眼看着他心里道。头上木仓压得头皮发软,别有深意地盯了江听澜片刻,她听见萧极的腕表滴了两下,是整点报时。 凌晨五点。 张凤琴终于开口:“东西送到了,老婆子也该走了。” 江听澜心头一跳,张凤琴的眼神还有怪异的表情,让他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肌肉微动,食指缓缓扣住了扳机。 林森正扯了根绳子要将人绑起来,下一秒,发生的一切成了他大半辈子的心理阴影。 只见萧极和小六手下握着的干枯手臂越来越薄、越来越软,干瘪的老太太越缩越小,手肘上挎着的竹筐最后竟然像钓在橡皮绳上一样,一弹一弹的,土豆尽数滚落在地。 小六瞪大眼睛,忍不住一声“卧槽”,忍住恶心和震惊,掌下使劲扣得更紧。 但张凤琴的身体却像没了骨头血肉似的,快速软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皮,垂在两人的手上。 小六和萧极吓得连忙松手,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没了桎梏,那张皮便软塌塌的堆到了地上。 江听澜瞳孔地震,不详的预感在这一秒成真,他连忙喝道:“去隔壁!” 几人抬脚往外冲,一步没跨出去,脑海中便传来无法抵御的眩晕感,紧接着胸闷气短眼前一黑,尽数倒在了门口。 第三十九章 张凤琴究竟是谁 祠堂中。 苏吟一个“驴打滚”躲开袭来的尖利指甲,那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梁柱上,猛一使劲,怀抱粗的柱子上竟然被硬生生抠出一个大洞! “我不是张凤琴!” 她边喊话边结出天罡印,身上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防止阴气渗入。 厉鬼道行颇深,虽然出手凌厉狠辣,但还存有几分神智,听见她的喊话,手上动作速度不减,咧开嘴角狞笑两声:“你放屁!休想骗我!东岗村早就毁了,除了张凤琴哪还有活人!” 说着,他左手一挥,彻骨的阴气便汹涌地朝苏吟扑去。 苏吟错身避开,举起手中的排位喊道:“东岗村杀首子遭天谴,你告诉我原因我能帮你!” 厉鬼迟疑了,将信将疑地问:“你当真不是?” “如果你说的张凤琴是个驼背老太太,那我的确不是她,不过她警告我不要靠近祠堂。”苏吟不着痕迹后退两步道,“不如你和我说说成延嗣的事情?” 厉鬼显然不信:“你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让你进来?!” “来东岗村找真相的人。”苏吟一手把牌位放回堂上,一手快速画了一道符,趁其不备,对准他的额头精准丢出。 厉鬼察觉不好,刚想后退两步躲开灵力符咒,灵魂深处却本能地感觉到背后更加危险,身后仿佛不是空地,而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只要他后退一步,那危险的温度就能把他整个烧成飞灰! 余光一瞟,厉鬼顿时心生骇然,这丫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用五帝钱布下了一个缚鬼阵! 而他,无处可躲! “你卑鄙!”他怒火冲天地吼道,凝聚全身的鬼气,准备硬挨下一记符咒。 厉鬼眯着眼、全身紧绷盯着飞来的符,从上面的灵力波动来看,挨一下恐怕要打掉他至少二十年的修为! “啊——” 随着一声鬼叫,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飞来的符咒却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带着重达千钧的力道从他身前推来,愣是把他整个推进了缚鬼阵。 苏吟正想着要不要补一下,就见自己的符咒正中红心,面上顿时笑开了花:“怎么样,我的大力符效果不错!” 厉鬼:? “你憋了这么久就出一道大力符?”他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将近一百年的道行,难道还不配得到一枚雷火符吗?! 苏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在梁柱下的墩上:“哎呀,一般我不画大力符的,这不临时赶制嘛!想跟你问点事情而已,大家何必打打杀杀!” 厉鬼又惊又怒,空手画符的本事,他生前听说过,只有最厉害的玄门祖师爷才能做到!这小丫头难道是祖师爷级别的老妖怪?! 或许能和张凤琴一较高下! 心里这般想着,厉鬼抑制不住地情绪激动,身上的鬼气再次翻涌咆哮。 苏吟撇了撇嘴,手指在空中轻轻拨动,缚鬼阵的温度骤然升高,强大的力量开始蚕食厉鬼的鬼气。 “吼吼吼——”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叫,几秒钟的时间像过了又一个百年,等苏吟收回手指,厉鬼看她的目光俨然已经变了。 这丫头,看起来笑眯眯的,谁能想到是个活阎王! “冷静了吗?冷静了就来谈正事,我问你点事情。”苏吟把玩着手上的一串五帝钱道。 见厉鬼乖乖点头,她满意地说:“这才对嘛!先说说你是谁?” “成延嗣和成继杰都是我儿子,我叫成伟平。”厉鬼的眼眶里一片漆黑,凶狠的光褪去以后,神情显得无比惨淡。 苏吟眨了眨眼,起身回头又在那几排牌位中扫了一圈,果不其然,有一块成继杰立的牌位,上面的身份是“先考成讳伟平府君之往生莲位”。 她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成延嗣是你亲儿子,你也下得去手?” 这话一出,成伟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骤然跳起,在阵中暴怒道:“那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可能杀他!都是张凤琴那个老王八蛋!” 他身上的鬼气消下去没多久,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显然怒火冲到了极点。 “你认识张凤琴,那她不是也快一百岁了?”苏吟想起那个老太太,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信息漏掉了,让她心中不安起来。 “哼,”成伟平冷笑,“恐怕早就超过了,她是个老妖怪!” “当年继杰病了,怎么都看不好,是她头一个建议杀了延嗣给继杰积福,后来又挨个建议村里其他人把刚出生的、出生没多久的第一个孩子杀了分食,给后来的孩子积福。这太荒唐了,我作为村长必不能答应。” “然后呢?”苏吟屏气凝神,真相的面纱快要揭开,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成伟平似笑非笑,漆黑的瞳孔闪着幽光:“然后我把她赶出村子,她趁我出村卖货,杀了我变成了我的模样。要不是我跑得快躲在祠堂,恐怕当场就要被她打到魂飞魄散!” 苏吟皱眉:“杀人替身,这是邪术!” 以她所知,只有玄门的“金蝉脱壳”和一门失落的邪术“人皮草偶”有类似的功效,前者是用黄纸小人代替自己,后者则是杀人后剥下人皮套在身上,使自己变成别人的模样! 按张凤琴的手法,一定是后者! 不,不对! 她猝然站起身,瞳孔颤动,心里的猜测越来越可怕,让她甚至不敢细想。 如果张凤琴能变成成伟平,那她也能变成别人! 现在外面的那个张凤琴,究竟是谁?! 或者说,成伟平认识的张凤琴,真的是张凤琴吗?! 想到这里,苏吟浑然惊醒,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脊背发凉,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是调虎离山之计!张凤琴故意支开她,江听澜有危险! 阵中,成伟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也不知道其他人被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真的按她说的做。不过二三十年的功夫,东岗村就有了杀长子分食的习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哪个野蛮没开化的穷山村!诶诶,你去哪里!” 第四十章 敢动我的人 成伟平的叫喊尽数被抛在脑后,苏吟用上疾行符,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间临时落脚处赶去。 一推开门,情况比她想的更加糟糕,里面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不知去向。 苏吟心头狂跳,糟糕,来迟一步,张凤琴已经动手了! 她快速检查了一遍屋内,除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没有其他线索或痕迹,出乎意料的是,江听澜他们身上的黄纸小人和护身符都没有动静。 苏吟闭上眼,沉下心,努力捕捉空气中一丝丝灵气的波动。 没有。 张凤琴没用邪术,所以,是毒还是蛊? 睁开眼,明媚的桃花眼此刻盛满寒冰,不管是什么,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正当头绪全无的时候,西边几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熟悉的灵气波动。 是他们! 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一个眨眼的功夫,她手上便多出一把桃木小剑,指缝里夹着两枚符咒,苏吟杀气腾腾地往隔壁冲去。这一次她没走前门,径直冲到后院。 又一次看到这些“大葱”,她终于知道之前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地灵草,她只在师傅的古籍上见过。 这是一种以魂魄为养料生长的植物,这种草发芽的时候,要用幼儿或者孩童的魂魄来哺育;等到抽条进入成熟期,则相应地需要成人的灵魂浇灌。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难怪整个东岗村只有祠堂里一道魂体,就连最阴郁可怖的瓦罐坟都空空如也! 明明是聚阴之地,却没有孤魂野鬼,感情都被这东西吃了! 这丛地灵草瞧着长势,恐怕离完全成熟不远了。 苏吟面无表情,从兜里掏出军刀,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不想他死的话,就给我住手!” 她刀尖离那丛地灵草只剩一指距离的时候,“张凤琴”苍老沙哑的声音咆哮着在不远处响起,语气带着十成十的威胁。 苏吟抬头一瞧,五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墙根下。五人面庞青黑,显然中了剧毒。 此外,除了江听澜,在场其他人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一张定身的黄符,而江听澜脖子上横着一把尖刀,刀柄上正是“张凤琴”皱巴巴的枯手。 见她望过来,“张凤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吟手下的刀:“这么快就回来了,成伟平没拖住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废物!” 她讲话的时候眉眼上挑,极其轻蔑。 祠堂里,成伟平虽然身在阵法里,但近百年的道行依旧让他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冲出来拼个你死我活。 苏吟却望着她,心中冷笑。讲得唬人,手倒是别抖啊! “年纪大了不中用?帕金森就别碰刀了,伤到自己怎么办?”她噙着凉薄的笑嘲讽道。 “张凤琴”被这话气得血流上涌,脑袋嗡嗡直响,不住地警告自己,地灵草还没有大成!千万要冷静,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这般想着,“张凤琴”狠下心把刀往江听澜脖子上压紧,白皙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林森几人目眦欲裂,却偏偏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把这老太婆骂得狗血淋头。 苏吟不耐烦地吹开挡在睫毛上的碎发,心里评了句“色厉内荏”,接着便快速估计出自己斩断地灵草、同时救下江听澜的概率。 “张凤琴”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动作,不由得“嘿嘿”笑起来:“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到底舍不得你的小情人!只要你乖乖退后,我保证不为难他!” 一旦苏吟退开,她的地灵草就能大成! “张凤琴”死死盯着苏吟的脚,只需要两步!几秒钟的时间!把他们的魂魄剥离出来喂给地灵草! 下一秒,她的后颈传来钝痛,眼前一黑。 第四十一章 两个选择 江听澜一记手刀之后,趁“张凤琴”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工夫,立即向后撤退至墙根。 “你们暗算我!”她借着拐杖的支撑勉强站稳,勃然大怒道。 “老不死的,小说看过没!所有受过苦的霸总都是百毒不侵!”苏吟尖刀出鞘,嘴上嘲讽道。 电光石火间,她一手握住那丛地灵草,另一只手手里刀落,作势就要砍,没承想地灵草茎秆上陡然间爆发出更强大浑厚的力量,将受到的力尽数反弹,精钢制成的军刀在加倍的作用力下,竟然卷了刃! 手腕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力,苏吟倒吸一口凉气,先是一麻,紧接着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手指,军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捂住被震得发麻的右手手腕,不敢置信地望向地灵草。 “哈哈…………”“张凤琴”见状,笑得无比猖狂得意,“黄毛丫头,真当我没防备?不过演场戏引你靠近罢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苏吟眸光一闪,心道不好,脚下刚要挪步,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变了。 接下来,“张凤琴”挑衅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朵:“成熟期的地灵草能自行吞噬魂魄,你就好好为我的地灵草献出灵魂!” 成百上千个透明泛着青气的灵魂眨眼工夫出现在苏吟面前,如同沙场上望不到头的军队,淹没了低矮的房屋和江听澜等人的身影。 所有人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约而同地朝她抬起手,“来陪我们——” 墙根处,江听澜撕符不成,又见苏吟好像中了邪,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面色沉凝,薄唇紧抿,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 瞥见他的动作,“张凤琴”怪笑两声,“你们的木仓和刀,还有那套木匠工具,都被我用来布阵困住那丫头了。” “真是些好东西啊,”她咂咂嘴,露在外面的皮肤越发松垮老朽,“让我布阵事半功倍,那丫头这下,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江听澜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硬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敛目垂眸,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告诫自己,是激将法,要冷静! 他衣袖下手臂的肌肉早已绷紧,垂在身侧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毕露。 舌尖抵住上颚,牙根紧咬,他在脑海中把所有发生的事都一一过了一遍,低头看着自己发青的左手,突然开口道:“地灵草还缺四个魂魄。小高曾经想拔它,无意中与它有了接触,所以被你选中成为第一个猎物,也是你的试探,企图各个击破。” “张凤琴”一愣。 江听澜继续推测:“发现行不通之后,你改变计划,先控制其他人,如果阿吟没来,那这边魂魄也够四个,如果阿吟来了,不管是用她一人的魂魄代替其他人,还是先困住她再对我们下手,都稳赚不亏。” “至于我,身上有夺魂咒,不能成为地灵草的养分。”他掀起眼皮,目光如炬看向“张凤琴”,“大师好算计!” “张凤琴”眼角肌肉疯狂颤抖,神色剧变,几乎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 江听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知自己恐怕猜对了。末了,他声线冰冷,一字一顿报出一串电话号码,问道:“你用小泉山龙脉拖住我们,就是为了这丛地灵草?” 短短几句话,就把所有的谋算都推得八九不离十,“张凤琴”越听脸色越僵硬,望向他的眼神隐含恐惧。 这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单凭蛛丝马迹就能推出真相!除了傅晶为了孩子背叛他,其他的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 左眼皮从江听澜讲话开始,就跳个不停,这会儿跳得更加厉害,“张凤琴”抬手按住眼皮,阴恻恻地说:“人人都说江三爷惊才绝艳、心思缜密,可惜了,你这样的人物注定逃不过我的夺魂咒!”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沙哑,像喉咙里裹着口老痰,只是声线却更加低沉。 江听澜眉头微蹙,原来是男的! “张凤琴”像没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用拐杖指着一处靠墙的角落,继续道:“看在我欣赏你的份上,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么,救你的小情人,要么,救四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追随者!” “都不选!”江听澜立时拒绝。 拐杖指的地方,有三分之一的刀柄露在黄土外面,“张凤琴”走近,用拐杖尖儿敲敲刀柄说:“这是阵眼,也是生门,拔了刀,那丫头平安无事,那四个身下阵法启动;不拔刀,不出三分钟,你的小情人准耗死在里面!” “整个东岗村六十年来所有死去的魂魄,可都在里面!遭了天谴之后,这块聚阴地来多少孤魂野鬼它吃多少。”“李凤琴”啧啧两声,“那丫头是厉害,可再怎么厉害,也挡不住流水的车轮战!除非她把那些鬼魂全超度了!” 他喊完最后一嗓子,心中迟疑一秒,苏吟该不会真的能超度所有魂魄? 随即他立刻暗骂自己“离谱”,除非有至纯天珠,否则她苏吟就是金蝉子转世的唐僧,也得脱层皮! 至于至纯天珠,那东西,他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真货! 阵内。 苏吟小指上挂着一串五帝钱,堪堪挡开三道魂体伸来的手臂。 这些魂魄在地灵草里呆久了,无论先前怎么死的,现在身上都没有一丝记忆,也没有一丝黑化的迹象,个顶个的纯洁。 古玩市场淘的那一堆辟邪挡煞的东西,对这些干净的魂体效果要大大减弱,对她而言,现在这些物件的作用和暖手宝差不多。 她左手掐了灵官诀,只防御不进攻,思维转得飞快,为什么她碰上的和李道长讲得情况完全不同? 按李道长推测,东岗村的阴气全部来自冤魂,但事实是,这里出人意料地干净,阴气也出人意料地格外重,否则,有五帝钱傍身,小高不会那么轻易就中招! 成伟平一个道行不够百年的厉鬼,其实力也不足以让李道长或者元智大师等人吐血。 躲开抱腿的婴灵,她不要钱似的撒出从李道长那儿买的一沓符咒,愣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脑海中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猜测。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哪怕再离谱,也是真相。 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粗话,苏吟两眼发直地注视着地灵草,喉头一哽,喃喃道:“该不会这玩意儿才是封印……” 第四十二章 不好意思我们真有 李道长和元智方丈成功施加封印,但若是东岗村真的怨气冲天,封印必定熬不到现在。 相反,由于封印存在,受到丰沛阴气和魂魄的滋养,地灵草长得更好,回过来成了镇守这方土地的新“封印”——来一个吃一个,冤魂聚集不起来,阴气再重也没用。 而阴煞气,顶多造成一些小问题,让过路的人倒霉或虚弱两天罢了。 想通其中关窍,苏吟神清气爽,虽然难缠,但还不到最坏的地步。 “既然这么多纯净魂魄……就决定是你了!”她在口袋里掏了掏,伸出手摊开手掌,赫然是那枚至纯天珠! 挡在面前的魂体顿时扭曲起来,从胸口开始抽丝、变窄,最后化成乳白色的灵线钻进天珠中央的眼睛图案里。 她微笑着扬起唇角,有效! 再抬头时眼睛几乎放出绿光,要是抽干地灵草喂给天珠,这么多纯净魂体,不就是十全大补丸?! 不!是十全大补丸加y岛鹿龟酒! 站在前排的魂体无知无觉,却在这一刻,被那个年轻小姑娘的眼神盯到全身发抖。 阵外。 江听澜原本还在担心,但当他听到那句“除非全都超度”,神情便微妙起来。 如果没记错,阿吟好像干过这事儿? 他摸摸口袋,表情越发放松,无比庆幸自己几个小时前把天珠交给了她,有了天珠,阿吟应该事半功倍! 江听澜半天没有吱声,“张凤琴”心底生出一丝忐忑,紧接着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他们还有第三条路? 这不可能! “看来江三爷已经放弃你那小,情人了,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阴阳怪气道。 江听澜一字未回,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嘲,这反应比任何话语都要更具侮辱性,仿佛在他面前,“张凤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果然,这反应激怒了“张凤琴”,他沉了脸色,暗自催动阵法运转更快,面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表情,半口稀稀拉拉的黄牙显得整个人可怖又可笑,怒吼一声:“去死!” “…………” 预想中的惨叫没有响起,一阵清凉的风吹过,衬得“张凤琴”多了几分萧索。 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手上不信邪地又掐了个手势,再度催动阵法,但苏吟的表情好像更加轻松自在了! “大师在等什么呢?已经五分钟了。”江听澜扯扯嘴角,“好心”地提醒道。 “张凤琴”顿时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阵中,自打苏吟拿出天珠以后,地灵草便被彻底压制,无论它放出多少魂魄,都在出现的一瞬间被天珠全数吸收。 地灵草再厉害,也不到百年,论灵性和吸收灵魂的能力,能被天珠踩到泥里! 眼看着无数魂体被吸收,地灵草的青绿色也在快速褪去,没过多久就变得黯淡无光,叶片上的脉络原本盈盈发光,现在变细变弱,脆弱得像婴儿的血管。 她正准备收手,猛地听到一声暴喝,是那人忍不住了! 想到外面的场景,苏吟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同情,江听澜那张嘴,只要他存心气人,弥勒佛都能尥蹶子! 她加快动作,捞起天珠,食指中指并拢成指剑,催动灵力聚于指尖,从身侧往身前利落一划了,眨眼工夫,那丛半人高的地灵草便连根断开往后倒去,仅剩的绿意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整丛草变成了枯黄干瘪的稻草。 “张凤琴”连喝两声,阵法半死不活,没给他一点回应,他不由得后退半步,还未等他想通,地灵草的感应突然中断,无论他怎么呼唤试探,那头都石沉大海。 惊恐地望了眼江听澜,“张凤琴”毫不犹豫扭头扑向地灵草,苏吟却在这时候动了。 定格的人形突然后撤一步,抬起右脚腰上使力,半个身子扭转过来往前踢出,“咔嚓”一声,“张凤琴”从哪儿扑来又飞了回去,趴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身。 江听澜瞟了一眼,笑着夸奖道:“下巴碎了,学得不错!” “嘻嘻!”苏吟相当满意,不枉费她跟江听澜和林森轮番学了一阵,第一次出手就正中红心,一个字,爽! “张凤琴”喷出一口血,“呸呸”吐出来三颗牙,托着下巴惊骇地望向苏吟:“这不可能!我的地灵草!我的魂魄!” 他满嘴是血,说话含糊不清,一开口,唾液混着血水从嘴里不停地往外冒。 “你是什么人!!” 苏吟耸耸肩:“我是个平平无奇的可爱女人。” 她右手一晃,“张凤琴”看清手上拿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天珠?你们怎么会有天珠?!” “不……不可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真的天珠!”他几乎崩溃,几十年的认知碎了一地。 “不好意思,我们真有。”江听澜学着苏吟的模样耸耸肩,“我江听澜没什么本事,就是钱多。” “可怜的土鳖。”苏吟眉头微蹙,神情怜悯,简简单单五个字让“张凤琴”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他赤红着眼,又气又恨,嘴皮一扯,喉咙口囫囵念完几句咒语,一米六几的人形迅速干瘪松垮,浑身爆发出一阵呛人的恶臭烟雾。 苏吟见势不妙,连忙甩出符咒,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等她咳嗽着挥开烟雾,却见自己的符咒贴在了一张人皮上,里头包着一包稻草,那人皮除了黄色的老人斑,脖颈上还有青紫的痕迹。 是尸斑! “你们中的是尸毒!”她冲江听澜喊道。 几人见识到那离奇的场面正出着神,被苏吟一嗓子喊回来,背后一身白毛汗。 “张凤琴是什么鬼东西?”江听澜多看了几眼,一脸嫌恶地问道。 “人皮草偶,一种邪术,在稻草人上套一张人皮,之后在其胸口塞入头发、指甲等等有个人气味的东西,然后再引来魂魄附体,就能以假乱真。”苏吟边解释,边捏着鼻子捡起一根稍长的树枝,将那张人皮拨到一边。 江听澜顺着她的话迅速发现重点,“用别人的可以卧底潜伏,给自己用,金蝉脱壳?” “bgo!” 闻到这股不算陌生的味道,一想到自己曾经木仓口顶在这张人皮上,他就忍不住犯恶心。 ………… 苏吟打了个响指,一把桃木剑横向飞出,“刷刷”几声,四道符咒从林森四人额头上被掀起绞碎,随后又从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套卷起来的银针,手指飞快在几人手上和胸口扎下几针,最后在左手无名指上扎了一下,没过多久,便有黑紫的血从无名指尖缓缓流出。 她抹了一把额头虚汗,松了口气:“还好,中毒不久,等毒血排完,回去做个全身检查好好补补,问题不大。” 转头看向江听澜的左手,她扬扬手里的银针:“过来,我也给你扎一针。” 江听澜甩甩手,“没事,过几天就能自己解开。” 话虽说着,他脚下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苏吟一边动作一边碎碎念:“这种脏东西,还是能早就早,就算能自己解毒,你也不嫌脏!” 江听澜没回话,注视着她施针、按摩、挤血,他的毒全在左手,苏吟给他整条左臂都按摩了几遍,黑紫色的血没流多久便成了鲜红。 “好啦!”她活动放松一下僵硬酸胀的手指,轻快地道。 江听澜五指张开抓紧试了一下,眼里划过诧异,阿吟的手法他以前从没见过,但是效果比江家养的那支医疗队好得多!这尸毒放在医疗队,至少要插三天的管子! 一会儿工夫,其他人也好了不少,身上的青黑色褪去,小高和林森已经能讲几句囫囵话了,萧极与小六中毒深一些,只能干瞪着眼着急。 苏吟想起来祠堂还有个成伟平没解决,和江听澜说了一声便要往那边去,但没走几步,她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江听澜心又提了起来,右手扯出脖颈上的玉佩,低声问道:“刚送走虎,又来了狼?” 苏吟咬破手指,往他眼皮上点了两下:“你自己看。” 再睁开眼,目之所及处,无数半透明的人影破土而出,毫无意识地在整个村子中游荡徘徊,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余光瞟见两个鬼影直直地撞上苏吟,他心里一急,连忙伸出还不算灵活的左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将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拢在怀里,身上煞气隐隐有泄出的趋势。 鬼影本能地感到危险,飘飘忽忽地避开这个角落。 苏吟被江听澜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头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梗直脖子想推开,却被江听澜轻柔地搂住后脑勺,牢牢地摁在胸前,整个人挡在外侧,正好将她与外面的鬼影隔开。 “那个……”她眨眨眼,手摸到他身后扯扯他的工装,“这些都是‘幽精’,没有攻击性的。” 江听澜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听完这话松了口气,继而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耳根一红,连忙僵硬着后退一步:“不好意思苏小姐,冒犯了。” “没事。”苏吟摆弄着符咒,低低应了一声。 她莫名觉得不自在,但瞥见江听澜泛红的耳根,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笑意。 轻咳一声,拉了下他的衣袖,下一句话,却让江听澜耳根的绯红一瞬间蔓延到脖子,整个人像烧开的水,嗤嗤冒着热气。 第四十三章 一个小要求 “咳,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一个小要求,抱着我就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有清泉流过,湿漉漉的。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白嫩的双颊透出淡淡的粉,衬着一张清艳的脸,堪称绝色。 放血的几个人五感都极其灵敏,隐约听见这话脸色齐刷刷一变,能动的和不能动的都好奇起来。 林森侧着身子,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自己耳朵能戳到两个人面前,好仔细听听怎么回答! 一墙之隔的外面,苏吟心里挺纠结,贸贸然说这话,江听澜不会有什么误会…… 琢磨了一下,歧义还挺大,她赶忙解释道:“我想把东岗村的事情彻底解决,需要你的帮助!” 江听澜眼神闪烁,叫人摸不清想法,片刻后,喉咙里总算溢出一声回应。 苏吟这才松了口气,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粲然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江听澜失笑,示意她带路,自己跟在身后往祠堂走去。 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几个人听到这里,面面相觑,表情古怪,互相对视一眼,头上冒出个问号,老板\/江总是好人?? 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小姐也不能这么睁眼说瞎话! 想起狗咬狗的江觉渝傅晶夫妇,还有之前被“治”过的人,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 通往祠堂的小路上,苏吟一把拂尘在手,像赶苍蝇似的,不停地往两边挥舞。 她边走边解释,“人有三魂七魄,气断魂离,三魂中天魂,又叫‘胎光’,去天上报道,地魂‘爽灵’去阴司,人魂‘幽精’留守于墓地护佑子孙。子孙不安,它们就舍不得走。” “之前张大师和元智方丈施加封印镇住阴气,又有地灵草在,这些先祖幽精只能藏匿于脚下的土地,现在封印破损、地灵草被毁,它们才重新出现。” 江听澜向来聪明,一点就通:“……东岗村是聚阴之地,没了限制,如果不理会它们,以后就会吸收阴气变成厉鬼?” 苏吟微笑着点头。 步入祠堂,蔫头巴脑的成伟平顷刻间活了过来,在阵法里横冲直撞直嚷嚷。 “喂,丫头,可以放我出去了!” “张凤琴呢!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丫头你说话啊!哎呀急死我了!” “…………” 暂时开了天眼,江听澜便见到祠堂正中五帝钱和符咒互连成线,无数根亮着红色光芒的线将中间一团黑影严丝合缝地困住,任凭那黑影怎么冲撞,都不能撼动分毫。 “这就是第一个受害人,东岗村曾经的村长成伟平,电话号码的主人按辈分是他的曾孙。” 苏吟简单介绍两句,自顾自地用灵力在江听澜身上勾勾画画。 倒是那成伟平,留意到江听澜的时候,怔楞一下,浑身气焰收起来一点儿,紧接着接连后退几步,顶在了阵法的另一头小声哔哔:“煞神……了不得了……煞神……” “地灵草被我砍断,张凤琴金蝉脱壳,现在我要开祠堂安抚超度所有死去之人的幽精。”她手放在阵眼上说,解开阵法后,成伟平一溜烟窜了出来,正要逃跑,面前却又出现一堵新的无形高墙。 扭头一看,苏吟已经盘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妙观察智定印,江听澜从背后半搂住她,俊男美女宛如一幅天然而成的画。 成伟平嘴角一抽,这架势,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一言不合就超度? 就算不让走,也别秀恩爱,场合合适吗?这合理吗?! “喂喂,我要亲手找张凤琴报仇,咱们打个商量,晚点超度我?”他露出黑雾下的脸,试探着问道,“我愿意认你为主!” 那张脸胡子拉碴,但面相还算正派,撇去一双眼睛赤红发黑,面色惨白,其余和活人没什么两样。 成伟平心里有数,如果这个小姑娘硬要做什么,他决计无力反抗——道行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他就是砧板上的鱼! 可想起张凤琴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好好的一个村子叫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幼子后辈在面前一个个死去, 每每回忆起这种痛苦折磨,他都像在油锅里煎熬,疼得撕心裂肺。 苏吟凝视许久,目光蕴含着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射向成伟平,很难想象,居然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五六十岁得道高人的气势。 就在成伟平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压力骤然撤去,他身形稳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可以。” 成伟平一愣:“什么?” 苏吟的手变换为子午诀:“你不是要认主吗?就现在。” 刚刚那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时托词,谁想到对方这就接下了,成伟平老大不情愿,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别的选择,只得捏着鼻子立了誓。 最后一个字落下,苏吟便感受到灵魂中多了一丝联系——是来自于成伟平的感应。 从现在起,他就成了她的鬼仆,除非她主动解除,否则他永远都是她的奴仆。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苏吟安抚地拍拍江听澜的小臂:“放心,他不能伤害我。” 江听澜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呼出的气却变重了,吹在她耳边的碎发上,挠的苏吟耳朵又热又痒。 在一旁束手而立的成伟平背后发凉,他摸摸手臂,心里奇怪,怎么变成鬼了还能感觉到冷?难道这就是认主的不同? 苏吟的手势又恢复成妙观察智定印,江听澜解开脖颈上玉佩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煞气迸发出来,身上的灵阵光芒一闪,煞气便被转化成灵气,源源不断地在祠堂中铺开。 成伟平被吓了一跳,心有戚戚地缩在角落,还好他刚刚没有莽撞出手,一个主人就够他喝一壶,要是再加上这个男人,恐怕当场灰飞烟灭都是个痛快下场! 龟龟,那煞气,和刀子似的,碰一下都能把魂体绞碎! 在江听澜和成伟平震惊的目光中,苏吟干脆利落地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引,外面游荡的幽精登时被吸引,快速向祠堂涌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有江听澜这个“加油站”,她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将天珠中的灵魂也一并放出来,径直解放自己全部的灵力,以血为祭。 口中太上往生咒念了一遍又一遍,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穿透厚重的云层,笼罩住堂前庭院里的身影。 他们神色安详和平静,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唯一知道的使命是要守护脚下的土地,而现在,这使命已经完成,他们是时候重入轮回了。 跟随金光,一道道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模糊的面孔有片刻清晰。 成伟平一开始眉头微蹙,面露疑惑,随后眼睛越瞪越大,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久远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清晰而猛烈。 “青爷爷,叔公,大娘,二娃,小虎子……” 或亲昵或礼貌的称呼在他唇齿间喃喃流淌,这一刻,成伟平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主人要做什么。 他看向苏吟的眼神无比感激,充满炙热的温度,从今往后,东岗村也能照到太阳了! 第四十四章 云从月 江听澜抱着苏吟整整一天一夜,终于,东岗村的幽精在两人体力不支前超度完成。 成伟平伫立良久,最后,回身对苏吟深深一拜,什么也没说,回到了她抖开的小纸人中。 刚开始两人还有些不自在,一天一夜下来,就连江听澜都觉得天灵盖上有根筋一跳一跳,精神累得慌,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情绪,苏吟更是累得倒头就睡。 将昏睡过去的人横抱到村口,他打了个电话给江觉渝,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想了想,江听澜又拨通了秦有为的电话:“秦老板,有一桩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几天后。 等到苏吟睡够了,睁开惺忪的眼,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a城的别墅中。 待问及东岗村的事情时,小六不急不忙地把后续的发展抖了个干净。 “……也就是说,现在江听澜和秦老板合作,给东岗村以及周边村子修路?” 小六颔首:“对,林森说,老板后面还有别的方案,应该是要开发那块地方。” 苏吟点点头不再问,心里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一种自己的想法还未说出口,就被人付诸实际的欣快。 对于聚阴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变该处气流流动,引入活气。 俗话说“想致富,先修路”,一条好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东岗村,既然周围山势不能大改,那么修路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路修好以后,有江听澜这尊大佛坐镇,再加上地头蛇秦老板的活络,那片山区必定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千里之外,东岗村上空艳阳高照,目之所及处一片空旷,所有的旧屋已经被推倒铲走。 村口的修路工人抹了把汗,汗水挥洒到脚下的泥地里。 肉眼看不见的世界中,阳气混着活气丝丝缕缕渗进地面,一点点驱散了阴霾。 元气大伤的“张凤琴”此刻窝在g市一处小旅馆里,全身罩着黑布,噗得喷出一口血。 右手指缝里露出一丝绿意,感受着体内再次涌来的因果反噬,他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狠狠碾压捏爆,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当他疑惑着报应来得这般轻松时,右手手臂迅速发黑僵化,随着“张凤琴”一声惨叫,这条手臂正式宣布报废! ----- a城。 苏吟惦记着与李道长的约定,算算时间,他已经完成小泉山的事情回到观中,便带着小六往华清观去。 自从李道长接手小泉山龙脉一事以来,华清观便闭门谢客,是以上山的路宽阔通达。 等到二人气喘吁吁爬上最后一阶白玉台阶时,却见一位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跪倒在铜钉大门前,手上握着把白玉折扇,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别有风韵。 苏吟扫了她一眼,报应将至,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她与小六目不斜视越过那女人,径直到门前扣响铜环。 没过多久,里头一个小童探了个头出来,正是李道长带在身边的弟子,他念了句道号,好声好气地将二人请了进去。 旗袍女人膝行两步,冲着小童喊道:“李从瑞,凭什么她能进去!” 她疲倦愤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吟,眉宇间尽是不满。 小童满脸无奈:“云小姐,不是我给你面子,是师父说,与你师徒缘尽,再无瓜葛,他老人家不愿意见你,还是请回!” 眼看着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在自己面前“砰”地关上,云从月瘫坐在地上,彻底断了念头。 抬起头凝视着上方写着“华清观”三字的牌匾,她掐紧了拳头。 师父,你见死不救,就别怪我了! 苏吟回头望了眼大门,随口朝小童问道:“外头那位是什么人?” 李从瑞抓抓头发,纠结要不要说,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外头是我的大师姐,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原名李从月,后来被师父逐出师门,便改名叫云从月,现在在娱乐圈里混得挺好。” 苏吟“嗯”了声没再多问,示意他继续带路,小六却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云从月……”小六沉吟片刻,总算想起来这个名字,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她是娱乐圈人人追捧的大师,据说近十年娱乐圈爆火的明星里有一半都受过她的指点。” “最近这位云大师和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关眉走得很近,狗仔好几次拍到她们同进同出了!” “关眉?是不是演过《刀山剑雨》?”苏吟眨眨眼,没去东岗村前她还追了好几集,等她回来,剧都完结了。 小六连连点头:“对对对,她就是女主!这部剧给她cao了不少热度,原先就是个二线,现在稳坐一线!” 说话间,李从瑞已经带着到李道长院子门口,二人便收了话头。 苏吟打量了眼躺椅上的李道长,笑盈盈地扣了扣门:“恭喜了,李道长!” 虽然连日的操劳让他白发更多,眉宇间疲态未消,但她却看到李道长身上有一丝金光环绕——是龙脉护佑,这是大机缘! 李鸿文正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支起身,念了道号,倒了杯水推过去。 “还是要谢谢苏天师,如果不是您给贫道这个机会……”李鸿文还想再说,却被苏吟打断。 “李道长诚心所至,自然是你的机缘。” 话说到这,两个人都懂了,便也不再多言,相视一笑,各自抬手抿了口茶。 “这次我来,是来送天珠。”苏吟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里面正是至纯天珠。 李道长眼前一亮,去了趟东岗村,这枚天珠明显更加润泽,充满灵韵,之前那样他就以为是巅峰了,没想到现在才开了眼。 天珠上的眼睛仿佛会动,棕色花纹似水流潺潺,单是拿在手里,便觉得通体舒畅,灵气涌动。 边上的李从瑞更是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两眼发直,怎么叫都听不见。 李道长看他一眼,笑着对苏吟道:“让您见笑了,小徒没见过什么世面。” 苏吟将盒子放在他面前:“看到天珠顿悟,悟性不错,要恭喜李道长后继有人呐!” 本是件衣钵有后的喜事,却没想到李道长叹了口气,眉目愁苦,将天珠的小盒子往苏吟这边推回,整个人往后躺倒。 “苏天师您还是先收着它,这段时间贫道观里恐怕不太平,待事情了了,贫道再厚脸皮向您讨要。” 苏吟一瞬间想到了门口的女人,挑眉问道:“可是云从月?” “都是孽债啊,孽债!”李道长敲着躺椅扶手,怅然道。 第四十五章 金丝雀也认 李道长嘴里来回滚了好几句“孽缘”,才缓缓道:“三十多年前,贫道用一万块从一户重男轻女的人家救了她,走的时候,五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还朝她丢石头,满嘴脏话咒她死在外面……” “三十多年?”小六忍不住插嘴,“我看她也就三十岁啊!” 李道长撇去茶沫:“哪儿啊,算算年纪,今年也该四十八了。” “那时候月儿,”他顿了顿,有些恍然,像是不习惯这个称呼,“才八岁,她发了四天高烧,烧退了就认贫道做了师父,跟着贫道走南闯北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贫道接了单x港富商的生意,带她一同南下,事毕后她死活不肯回来 。” 讲到这儿,李道长又叹了口气:“苏天师,你也知道,干咱们这行的,弄不好就落了个五弊三缺,月儿那丫头命数压不住天机泄露,贫道便要求她不能以玄门术法为生,哪想到她反而因此恨上贫道……” 苏吟恍然大悟,云从月现在一副衰相,一定是不服气,违背李鸿文的警告了! “后面几年,虽然观里一向穷得揭不开锅,但要苦哪能苦孩子,贫道每年都给她汇些钱,没成想那孽障竟然直接找上门甩给贫道一张卡,要断绝关系!您说她这是鬼迷了什么心窍!” 李道长讲到激动处显然气得不轻,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叫唤。 苏吟抿了口茶咂咂嘴,嘴角一抽,如果没猜错,这味道和江听澜那儿两万块钱一两的大红袍味道一样。 这叫揭不开锅? ----- 另一头,云从月铩羽而归,刚进家门,关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看了眼号码,面上露出不耐烦,随手把手机开了静音丢在床上,先去洗了个澡。 关眉打了半天,那头都没应答,她咬咬嘴唇,又发了十几条微信,也石沉大海。 要不是经纪人周姐拦着,她恨不得要跑去云从月家门口砸门! “周姐,我该怎么办!”关眉捂着小腹,心急如焚。 周姐恨铁不成钢地白她一眼:“当初不是叫你小心吗!怎么还是怀了!怀也不怀个江家三爷的,那老二是私生子,你能捞到什么,啊?” 关眉不服气道:“江三爷这朵高岭之花,我倒是想摘,人家看不上我啊!” “周姐你就别骂我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办!我刚刚进一线,现在可不能有孩子!该死的云从月,现在没影儿了!”她懊恼地锤锤沙发,宽敞的客厅里一片狼藉,全是两人心烦意乱砸的东西。 周姐望着那张姣好的脸,心里飞快估算着她身上的剩余价值,末了,点了根火因,猛吸一口。 那根火因烧到一半时,她掸了掸烟灰,道:“这周末,是江三爷回归的庆祝晚宴,江二和江老爷子都会出席,我想办法给你弄到邀请函,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瞥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关眉,她又点了一句:“关眉,母凭子贵挤进江家,你就是个便宜货,但要是利用好这个孩子,就算你以后再也没法生养,有江家借力,你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你现在事业如日中天,”周姐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剧本摔在关眉面前,“这些都是好本,送到你面前随便挑!还有合同的事,咱们都可以再谈!” 说完,她拎起包便要出门,走到玄关,回头警告道:“关眉,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周姐自信,话说得这么明白,关眉一定知道怎么选,她刚刚进一线,只要操作得好,再红个十年不成问题! 至于关眉的合同…… 周姐眼中漾起贪婪的光,还好她手段高,二八分,二十年,这可是一棵还能再干十二年的摇钱树! 屋内,关眉听着关门声后,周姐踩着高跟鞋远去,她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恨的光,整张脸几近扭曲。 一份二十年的“卖身”合同,周静这个贱人也好意思讲?! 这些年她又拍戏又去酒局,要不是周静,她身体怎么会坏! 摸着肚子,关眉又露出几分得意,这几年戏也不是白演的,周静还不是被她骗过去了,要不是她演得好,邀请函能这么轻易到手? 只要能攀上江家这棵大树,金丝雀也认了! 等她在江家坐稳,周静还不是任她拿捏!到时候…… 关眉脸上露出一丝畅快愤恨的笑意,瞥见手机,她又拿起来,拨通了云从月的电话。 这次云从月接了。 “从月,我能去江家晚宴了!” 云从月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恭喜。” 关眉有些奇怪,从月平时没这么冷淡啊。 不过她也不在意,心口火热热的,能在周静这边这么顺利,全都是从月出的主意! “你快帮我算算,我去江家这趟能不能成!” 云从月心里骂了句“蠢货”,嘴上却温柔道:“江望川子嗣单薄,唯一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你说呢?” 关眉吃了这么一大枚定心丸,全身都舒服了,从月说得对,这件事十拿九稳,她一定能成为江二夫人! 电话那头,云从月眯着眼,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过几天,你那群粉丝知道女神要结婚,恐怕要心疼死了!” 关眉正在兴头上,随口回说:“你还不知道我,粉丝再喜欢有什么用,没几个钱到我手里,都怪周静那个贱人!” “也对,还不如把粉丝信仰转给我,我还能算得更准一点!” 关眉咯咯直笑:“给你给你都给你,云半仙!” 云从月目的达成,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在关眉看不见的地方,极淡的金黄色从她身上丝丝缕缕飞出,穿过窗户,飞过马路, 最后落到云从月身上。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缕信仰一点点浸润到自己中空腐朽的身体中,云从月满意极了。 有关眉金口玉言,以后她所有的信仰之力,就都是自己的了! 娱乐圈这块地方,信仰虽然薄,但来得极快,只要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会有无数个“关眉”自愿让出信仰。 从床头的保险柜里摸出一块玉牌,云从月凝视着玉牌,嘴里喃喃道:“师父,你说我必定早死残疾,可是你看,我又多活了一个月。” “再过一段时间,天谴就要来了,到时候,可就看你的了,我的好师父……” 第四十六章 秦巍的委托 江氏顶层。 “这是策划部刚刚交上来的计划书,您看一下。”秦巍交完文件,站在办公桌前没走。 江听澜翻了几页,心中暗暗点头,策划书明显经过二次梳理,秦巍虽然年轻,但工作年龄比原先那个吃干饭的强多了! 余光瞥见秦巍站在远处,他抬头问道:“秦秘书,有事?” 秦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客气,径直说:“江总,我想请苏小姐有空帮我看下房,是这样的……” 他生怕江听澜误会,正要解释,却见江听澜轻抬右手,示意他别说话。 手机里“嘟嘟”响了三声后,传来一道轻盈的女声:“喂,三爷,什么事?” 江听澜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怎么又改成原来的称呼了? 那头苏吟眼睛乱瞟,空闲的一只手不停拨弄着菩提手串,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听澜”这两个字烫嘴,听起来太亲密,出了东岗村还继续叫就太奇怪了。 直接改成“三爷”还是,希望江听澜别听出来揪着这事不放! 可惜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我们不是说好叫‘听澜’吗,怎么又改回去了?” 苏吟:………… 办公桌边的秦巍,从听到自家老板说出第一句话开始,那表情就和活见鬼似的,眼睛发直,嘴巴微张。 阿吟,听澜……江总还能这么腻歪? 他看看外面,青天白日的,不能被附身! 苏吟被这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这要怎么说,难道和他说,叫“听澜”很像叫老公吗? 在东岗村还有不暴露身份这个理由,但回到a城,谁不知道江三爷叫江听澜,这叫她怎么叫得出口!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话,江听澜抿下唇角,显然不开心了,秦巍连忙轻咳一声,适时地刷新一波存在感。 江听澜看他一眼:“秦巍有事找你,我把他号码发给你,你直接联系他。” 说完,便利索地挂断电话。 秦巍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对上江听澜疑问的眼神,他咽了口口水:“江总,不是您说?” 江听澜莫名其妙:“你要和阿吟谈生意,我掺和什么?” 秦巍:? 那您打这个电话干什么! “谢谢江总。”他内心崩溃,干巴巴道了声谢,僵着脸转身出门。 ----- 第二天,苏吟便按约定的时间出现在秦巍新看好的楼盘。 一见熟悉的轿车,秦巍连忙上去开门,江总亲自送,也就苏小姐才有这么大的排面。 没成想,副驾上下来的人比他动作更快,“呲溜”一下窜到后门,还贴心地用右手垫在门框下。 “苏小姐,您慢点。” “林森?就你一个,江总没来?”秦巍松了口气,又朝车里望了眼,确实没有第三个人影。 “老板昨天通宵加班,派我保护苏小姐。”林森答道。 “醒了,别废话,先办事。”苏吟打量着楼盘以及周边环境,开口说。 “我父母出院以后,打算搬过来和我住一段时间,原先那套房子小了点,而且苏小姐您也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我也没胆继续住……” 秦巍苦笑着道。 他指着远处的一栋楼说:“誉隆豪庭这套房子,是我妈买菜时候听人说房主要紧急出售,价格低到我都不敢信,所以想请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苏吟远眺秦巍指的那栋楼,微微皱眉。 犯煞,恐怕不妙。 说话间,几人走到楼底下,一个中年男人正等在那儿,神色仓促,来回在单元门口踱步。 苏吟心里“哦”了一声,眉心发青,目光游移,这是心里有鬼啊! 那中年男子转身朝这边望过来,面露喜色,立马走上前递给秦巍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里面是提前打印好的户型图、智能门禁卡,还贴心地准备了几双鞋套。 “我这是全新的精装房,开盘买来两万一平,装修算下来差不多一万多一平,拢共只住过半年,现在要全家移~急着出售,你们要是看准了爽快点,我还可以便宜些!” 苏吟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按秦巍说的,售出均价只要一万二,这不是硬亏钱? 而且,他说到移民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右上方——这是一种典型的说谎时下意识动作。 啧。 见秦巍接过文件袋,中年男人似是松了口气,连声催促道:“你们快上去,上午看房子好,我那房子采光也不错!” 林森奇怪:“你不一起上去?”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就差跳起来,他慌忙摇手推辞道: “不了不了,我还没吃早饭,先去垫垫肚子,不然低血糖犯了就麻烦了!你们看好直接打电话给我!” “奇怪……头一次见到卖房这么不积极的……”望着中年男人抛开的背影,林森抓抓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了想,拦住秦巍,拿过他手中的文件袋,自告奋勇走在最前:“还是让我带路,要真有什么,你这白斩鸡可应付不来!” “行行行,你来!” 秦巍哭笑不得,他一米八三,七十三公斤,白斩鸡? 也只有林森这种大块头才敢这么说! 坐电梯来到18楼,这个小区是一梯双户的格局,对面人家贴着对联,门口有一辆小孩子能开的玩具汽车,还有两包待扔的垃圾,十分有人气儿。 但是走到要售出的这套房子门前,便觉得温度低了不少。 “高档小区不都挺忌讳么,怎么还标十八楼……”林森嘟哝着,从文件袋中摸出写着密码的纸条。 苏吟拍拍林森后背,越过他说:“还是我来。” 秦巍先是眉头一跳,心道不好,但想到自己是跟在苏吟后面,悬起的心又放下了,甚至还有心思打趣。 “‘肌肉鸡’还是和我一起!” 林森轻哼一声,这小子,记仇! 哼归哼,他还是侧过半个身体挡在秦巍面前:“东岗村走一遭,我也算见过世面了!” 苏吟推开门走进去,站在玄关往里望,屋内装修豪华,家具齐全,都是品牌,还有好几样智能家居,可以看出中年男人没有吹嘘。 只是门窗紧闭,显得整间屋子沉闷寂静。 走在最后的秦巍刚带上门,就听到“咚咚咚”的撞击声,秦巍林森心肝一颤,呼吸急促起来。 两人四下张望,才发现声音从顶上传来。 “娘的,这房子隔音不行啊。”林森低咒一句。 第四十七章 天斩煞 穿上鞋套,走在地砖上基本没有声音,只有衣料摩挲的沙沙声。 苏吟走到客厅,将户型图摊在桌上,又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林森一巴掌呼上秦巍后背:“兄弟,搬进来以后邻居好像挺糟心啊。” “……” 秦巍嘴唇动了动,说话声被刮起来的风吹得七零八落,林森侧着耳朵也没听清几个字。 “高层风大,兄弟你大点声!”林森两手靠在嘴边捂成话筒壮,在秦巍耳边喊道。 “我说……”秦巍定了定神,同样架势回给他,“十九楼!现在没有住人!” “……” 林森掏了掏耳朵,心中懊丧,恨不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没听到这句话。 “我妈过来和门卫聊过,说十九楼空置大半年了,收信箱都是门卫定期处理。”秦巍补充道。 苏吟站在客厅正中,看向阳台,这个 第四十八章 莫名其妙的谣言 江听澜正要问,秦巍的电话就打来了:“江总,是我的疏忽,已经安排人删帖!” 删帖? 他径自点开链接,是一段视频,三男一女站在小区主干道上拉拉扯扯,上传者配了一行字——美女脚踏三条船险翻车,你的女神别人的宠物,谁会是下一个接盘侠?! 标题极其吸睛,这会儿已经接近五万点赞,评论更是超过十万条。 点开评论区一眼望去,几乎全是恶评—— “世风日下,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看来得去幼儿园蹲老婆了!” “这女的眼熟啊,是我相亲对象!张口彩礼就要50w!没想到啊,呵呵!” 这条评论被顶到第三,下面999+的回复不是同情就是嘲讽,每条都充满了恶臭,铺天盖地的恶意压得江听澜喘不过气。 偶尔有几条替苏吟说话的,或 第四十九章 亿腾意外 苏吟下楼,望见江听澜已经把飨宴打包回来的东西一一热好摆好。 “上次看你鱼吃得多,我让觉渝给你留了今天运来的野生刀鱼,快来尝尝!” 坏心情好像又少了一点,她心想。 “你说‘处理’,是什么意思?”苏吟歪头问道。 江听澜:“谣言源头已经送进去了,其他那些火上浇油、无中生有的,也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每年花一大笔钱养着江氏的律师团,好刀总要用在刀刃上。” 咬了口刀鱼馄饨,暖洋洋的感觉从喉咙口一路滚到胃里,苏吟舒服得眯起了眼。 “光说两句话,能送进去吗?” 江听澜微笑:“江氏律师团,就厉害在能挖出以前做过的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想办法调查出来。” “你觉得,那些人会是老实本分的好市民吗?” 第五十章 奇怪的树 葛文秋脸色差的离谱,这件事说到底是家事,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在外人面前,葛云菁脸上也不好看。 她按铃叫了人,对江怀之和苏吟道:“江伯伯,苏天师,让你们见笑了。我先让人带你们四处逛逛看看,等会儿请你们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沈叔就好。” 沈叔在门口不卑不亢地弯了下上身:“二位贵客请跟我来。” 苏吟耸耸肩,跟在江怀之后头出门,看姑侄俩的脸色,怕是要一场大战。 沈叔边走边介绍,她认真听着,眼睛也没闲下来,左手不停地演算着风水方位。 只是越逛她越觉得奇怪。 “沈叔,葛家也不算人多,这么大的宅子空房间都用来做什么?”苏吟打趣道。 三进的宅院住几十口人不成问题,相比之下,葛家称得上是人丁稀薄 第五十一章 你们想好告诉我 “葛家的气运,在慢慢流逝。” 葛冈老脸瞬间刷白。 “喂!”葛文秋跳起来想质问,被江怀之一个眼神,保镖出手按在墙角。 葛云菁声音颤抖,“什么气运,流逝……是什么意思……” 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她了解不少,因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顾家带着她求医问神的时候也听过一耳朵。 气运,不过就是气数与命运,而气运流逝……想到最近葛家发生的种种变故,葛云菁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 半晌,葛冈的声音响起:“苏天师,你都知道了……那我求你,求你想想办法……” “您心里清楚,那棵树上有裂缝,完美流转已经破了。”苏吟摇头,“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开始而已。” 树?! 葛文秋手指一颤,眼神闪烁,难道是老房子门口那棵? 第五十二章 不是风动是心动 葛家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最难受的,属江怀之,总算到江家宴会这天,才精神振奋起来。 “今天是小苏露脸的日子,叮嘱那边上点心,小姑娘都爱漂亮,这种场合,得给她挣足面子。” 一大早,他就絮絮叨叨地叮嘱管家周兴洲。 说完,尤觉不妥,江怀之又补充道:“老周,你亲把自保险柜里那条钻石项链送过去。” 江听澜捧着项链盒子进衣帽间时,苏吟正站在圆台上,三名造型师忙前忙后正理着衣服妆发。 他没出声,双手环抱靠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欣赏起来。 没看几眼,江听澜挑起眉头,心里不快,眯着眼飞了三个造型师一人一记眼刀。 银色的礼服剪裁完美,只是…… 后背挖出一个大大的“u”型弧度,中部一根一指宽的装饰带,与背沟相得益彰,在 第五十三章 纸鹤寻人 宴会开始几小时后,苏吟的预感就成了真——江望川不见了。 按理说,这种场合,江望川作为私生子,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但江家人丁比葛家都少,拢共也只有江听澜和江望川两人,江父生前也带后者出席过不少活动,此后便一直默认下来。 如果江望川不自找麻烦,这辈子享乐安稳不成问题。 只是…… 周管家擦擦额头的汗:“望川少爷和关眉小姐一起离开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怀之黑着脸:“马上给我去找!混账东西,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 江听澜皱眉,自从江望川知道傅晶和宁宁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就变了,送上门的概不推拒,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前一天苏吟见到他,眼圈发青凹陷,眼白发黄,人中平缓,明明白白的肾虚 第五十四章 意外来客 江望川的态度极其冷淡,让关眉提心吊胆了一路,这点心情,在看到江家其余人的面色时,瞬间提到了最高点。 她抢在其他人开口前,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纸抖开:“我怀孕了,这是羊水穿刺的亲子鉴定。” 偷瞄了眼江望川,看见他关眉心里多了几分底。 江望川并非无动于衷。 但是亲子鉴定报告也能伪造。 他瞥了眼关眉的神色,量她没有这个胆子。 目光移到最下,找报告的结果,几个黑色字体刺痛了江望川的双眼。 这真是他的孩子?! 苏吟在关眉面前伸出手:“关小姐,可以让我把一下脉吗?” 关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啊……可以……” 孩子揣在肚子里,报告也是真的,她没什么好怕的。 苏吟仔细探寻脉搏的每一下跳动,除了有些紧张,还真有怀孕的滑脉!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 对江怀之道:“确实已经怀孕四个月。” 听见她的话,关眉松了口气,江怀之心里存了个底,江望川明显更加挣扎。 苏吟退到江听澜身边,心存疑惑,以江望川的面相,这孩子来的蹊跷。 江怀之敲敲拐杖:“行了,老周,晚点把关眉带去江氏医院,注意保密!望川你有空多去医院陪陪她!” 江望川还没回神,条件反射地应下。 关眉却支着身子摇摇欲坠,面露惊恐:“老爷子,我保证孩子是江家的!如果您不信,可以亲自查!” 她没有办法不害怕,江氏医院……到时候进去了,要是江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孩子,她一定无法反抗! 到头来江家靠不上,又惹恼了周姐,就算她现在是新一线明星,也会被榨干的! 想到后果,关眉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江怀之皱眉,瞪着眼说:“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江怀之还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外面的事情,江家会先替你打点好,好好养身子!” 江家的风评一向不错,这也是关眉找决心找上来的原因。 她盯着江怀之看了一会儿,才勉强放下心。 苏吟与江听澜往会场走去,她想了想,对江听澜道:“你有空查一下她还跟谁有过来往,江望川的面相没有改变,孩子的事情很奇怪。” “知道了,我会尽快。” 江听澜果断应下,就算她不说,他也要查一查,单凭一张亲子鉴定说明不了什么,江家不能白白给别人养孩子。 几人走时,会场托给了江觉渝照料,现下江觉渝见他俩回来,如蒙大赦。 端着酒杯小跑着过来,他一副被榨干的表情抱怨道:“三哥,苏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些人应付得我头疼,你们自己接手!” 苏吟诧异,随即笑道:“你还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江觉渝一向长袖善舞,这还是第一次求饶。她不由得好奇,a城这群人,能有多难应付? 江听澜眼疾手快抬手撑住他要倒下的身体,看向一旁的侍者:“他喝了几杯?” 侍者迟疑几秒,报了个数。 “果然喝醉了。”江听澜一脸无奈,“觉渝喝醉了就特别不喜欢说话。” 苏吟眨眨眼,原来是这样。 林森将人带走休息,江听澜带着苏吟站在一处,自然便有人上来殷勤地打招呼。 人之后,苏吟却发现面前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吟,你终于出来了!你这个乡下来的贱丫头,逼死亲爸抢我家产!你还要不要脸!” 来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动静大到吸引了将宴会场上大部分的目光。 苏吟看着她略显陌生的脸,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苏晚?”她挑眉问道。 眼前苏晚的样子和记忆里的比起来,判若两人。 虽然她只见过苏晚几面,但那副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派头,苏吟记得一清二楚。 非名牌不穿,非高跟鞋不踩,出门永远全套首饰,哪怕去买个奶茶,也要“全副武装”。 而现在面前的苏晚,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脚上一双廉价拖鞋,头发油腻凌乱,眼神刻薄凶蛮,丢到最乱的菜市场里也毫无违和感。 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苏晚。 时隔数月再度回到上流圈子,还是以这副模样,苏晚觉得自己颜面扫地,脸色又红又白,心里的恨意像杂草疯长。 会场里已经有人认出她,开始窃窃私语,一切的一切,都让苏晚难以忍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全都拜苏吟所赐! 想到这里,她瑟缩的肩膀又挺直了,上前一步指着苏吟的鼻子骂道:“你害死爸爸,又逼死我哥哥,你不是人!一个乡巴佬,我们好心找回你,好吃好喝供着你,没想到你这么毒!” 说着,她嘤嘤哭泣起来,很快就泣不成声。 余光瞟见周围人反应不大,苏晚眼珠一转,瞎话张口就来:“你~妈是小三,你是小三生的野种,就为了苏家的财产,爸爸不给你,你就利用江三爷毁了苏家!” 这话一出,不了解大概的人看苏吟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从年纪上看,苏吟苏晚差不多,况且,如果是原配生的,那苏伟清怎么舍得把原配的女儿嫁到江家冲喜呢! 没两句话,那些讨论越来越不堪入耳。 “把她丢出去。” 苏吟正要说话,便听到江听澜开口。 “林森,查查是谁,随随便便把垃圾放进来。” 他下巴微抬,矜贵优雅地理着袖口,轻飘飘讲出来的话,让门口的人背后一凉,更像一柄带着倒刺的尖刀,在苏晚心里搅了两下。 “啪——” 苏吟猝不及防地挥出一巴掌,把苏晚打得眼冒金星。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妈打的。”她施施然收回手,“苏伟清吃绝户,骗了我妈妈,夺走我外公家财产养小三和小三的孩子。” “至于苏家破产,苏伟清生意出纰漏还要怪到江家头上?还有你哥,我和他说话不超过三句,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哦不对……” 苏吟突然调转语气,不仅勾的看戏的人百转千回,还让苏晚心里一咯噔。 “十几年前,我被故意遗弃之前,你哥哥还来打我,抢走我身上的零花钱和羽绒服,那可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她仿佛在讲陌生人的故事,但里面艰难的地方,听得江听澜心里一抽,心底漫上密密的疼。 那么小的阿吟,能熬到被玄一天师收养,中间吃了多少苦头! 苏吟三两句讲清,一些不熟悉的人纷纷了然,投向苏晚的目光愈发不善,尤其是家里不安定的几位贵妇。 小三生的野种敢打上门,果然嚣张! 苏晚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被一下子反转,她咬着下唇,又生一计。 第五十五章 计空 “你言而无信!本来要嫁给他的人是我,你用这件事威胁爸爸,自己嫁给江三爷,还问爸爸要了五百万封口费!”苏晚歇斯底里叫道。 嚯!还有这种事? 在场宾客的眼睛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老顽童般的声音:“哎呦呦,好好的小丫头怎么用屁股讲话!呸呸呸!” 苏吟身形一顿,紧接着由惊变喜,双眸闪闪发亮。 江听澜注视着这点细微的变化,心里泛出酸意,阿吟从来没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酸溜溜地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位穿着赭色唐装、花白头发的老人,一脸嫌弃地走进来。 老人龙行虎步,精神矍铄,还赌气般撞了苏晚一下,笑眯眯地朝苏吟招招手。 “师父!” 苏吟欢喜地提着裙摆上前,像雏鸟归巢似的,老人宽慰地拍拍她的额头。 师父? 那就是玄一天师! 江听澜轻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师父。” 玄一打量他一眼,心里夸一句“好小伙子”,面上却不显,只说“晚点再说你的事”,留下江听澜心中忐忑。 玄一的出场,让在场略有资历见识的人都眼皮一跳,十多年没下山的玄一天师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是单纯地给关门弟子撑腰? 一时间,会场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玄一的动作。 年轻浮躁的想出声问,被家里长辈一把捂住嘴,年长的拿起手机,悄悄联系相熟的术士,看能不能打听到些消息。 玄一带着苏吟,站到苏晚面前,朗声说道:“我放阿吟下山,是想她了结与苏家的因果,否则与她自身有碍。反倒是你,早年富裕,如果勤劳踏实,到老也能安养天年,但你这个丫头……” 他叹了口气:“偏偏眼高手低、怨天尤人,丫头,你一身的债清了吗?可知道你现在还背上了人命?满嘴谎话,说谣言,只要犯刑狱的!” 苏晚全身一震,眼睛都不敢直视他,心底发虚。 这老头是什么人! 余光瞟见会场的人全都对自己施以鄙夷的神色,她咬咬牙,管他什么人,死不承认还能拿她怎么样! “糟老头子别想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苏吟一个乡巴佬,五百万就够她见钱眼开了!” 苏晚咬着牙狡辩。 这话说得在理,如果不是为了钱,好端端的能来给人冲喜? 正在苏晚暗自得意之时,江怀之立即反驳,再一次将众人的目光引向门口。 “我江家的孙媳妇,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泼脏水!小苏是我掌过眼的好孩子!” 江家大家长发话,当场把苏晚的脸扇得啪啪响,苏晚一口气还没喘匀又被堵在了胸口。 江怀之对玄一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转头对周管家道:“老周,把警~察带进来。” 警~察? 今晚的宴会过于精彩,一环扣一环,让在场的人精神全都为之一振。 苏晚扭头想跑,林森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警~察走到自己面前,亮出证件说: “苏晚是,你涉及肇事逃逸以及洗~钱活动,请跟我们走一趟。” 人群纷纷倒抽一口冷气,惊骇地偷看了眼玄一,还真让他说中了! 紧接着,个别动过心思、想与苏家结亲的人,看向苏晚的眼神,已经相当惋惜。 在印象里,苏晚虽然被苏伟清宠得骄横一些,但还是个懂分寸、有底线的好孩子,没想到现在竟然要落到背负刑事的地步,苏家当真是把人宠得没数了! 面对警~察,苏晚再无一言,腿一软,任由两人把自己带走,对她来说,这次绝地反扑失败,今后的生活绝对比这一刻更加难熬。 江怀之清清嗓子,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趁这个机会,宣布一件大事!” 他牵起江听澜的手,继续道:“今天,在诸位的见证下,我将江氏的掌舵权,正式交到我孙子,江听澜的手上!今后江氏,一定会在他的带领下,迈入新的辉煌!” 随即在一众惊异的目光中,江怀之又拉起苏吟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在自己手中,笑得满脸慈爱:“小苏是个好孩子,有她在,我十分放心!也希望在座的各位,今后多多照顾我孙媳妇的生意!” 台下人早就蠢蠢欲动,就等着这句话,哪怕苏吟没点真才实学,能攀上她背后的玄一天师,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更别说这位苏天师,现在在a城也小有名气。 苏吟一愣,随即笑开,老爷子亲自给她打广告,这可是殊荣! 等三人从台上撤下,玄一却没好气地吹胡子瞪眼,看江听澜哪哪儿都不爽:“你,过来我看看!” 突然被玄一点名,江听澜说不紧张是假的,江怀之却好像知道了什么,抢先一步对玄一笑着说:“亲家,来来来,我们俩先说会儿话,让他们去送完客再来不迟!” 随即使上暗劲,半拖半拉地将玄一带走了。 - 送完所有宾客,江听澜和苏吟回来时,只见到玄一一个人坐在客厅喝茶。 “师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她开心地凑到玄一右手边坐下问道。 玄一瞪她一眼:“要不是我亲自来找你,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苏吟自知理亏,脖子一缩歪到了江听澜身边。 看着爱徒下意识的动作,玄一眯眼:“没想到七杀命主哄小姑娘也有一手,把我徒儿哄得服服帖帖。” 哼!狼子野心!家长面前还敢把手放到肩膀上!像什么话! 江听澜推推眼镜,顺理成章道:“谢谢师父夸奖,阿吟是我妻子,关心爱护她是应该的。” 苏吟脸颊发烫,她拍拍脸,又悄悄踢了江听澜后脚跟一脚,师父面前说得什么话! 这点小动作,全被玄一尽收眼底,他越发不爽:“苏伟清做的事,和我玄一可没关系,我还没同意!” 谁知苏吟顶着绯红的脸,故作镇定说道:“师父,你别吓唬他了,还是谈正事!” 听听,听听!他还没说什么,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这像话吗! 玄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在江听澜身上打量片刻,心生一计,正好试探试探这小子! “明天晚上6点,你们跟我去见个人。” 第五十六章 抢人你都不会 “见谁?”苏吟下意识问道。 玄一高深莫测看她一眼,卖了个关子:“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 第二天,江听澜看见眼前微笑着伸出手的男人,心里疯狂拉响了警铃。 玄一身旁的男人长身玉立,少见地留了长发,一头乌发长及腰部,非常有古风韵味地用环扣束成一个高马尾,眉目细长,身上穿着丝绸质地的衣服,绣着青竹纹样。 “你好,东方濯。”男人笑着伸出手,握住苏吟的时候,悄悄用小拇指勾了下她的掌心。 苏吟眼神一闪,东方?那个东方家? 江听澜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动作,又见苏吟出神,心下不悦,握到东方濯的手时故意加重力道,冷着声音道:“江听澜。” 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东方濯够大胆。 东方濯细长的眼睛笑眯眯的,仿佛较劲似的,也加重了手劲。 苏吟扶着玄一落座,回头一见两人手都发白了还没松开,不由得扶额,上前拉住江听澜的手道:“远来是客,东方先生先入座。” 这在两个男人看来,就是站在江听澜那边的意思了。 感受到手掌里细腻的肌肤,江听澜心情大好,嘴角勾出胜利地微笑,在东方濯错身经过的时候,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玄一瞪了眼东方濯,那意思明明白白:臭小子,抢人你都不会! 东方濯无辜地耸肩,刚认识抢不过,熟悉熟悉再说!要这么简单,老头儿你不会自己动手? 玄一气结,只得把气撒到江听澜头上:“七杀小子,坐过来,让我瞧瞧你还有多久可活!” 苏吟无语:“师父……” 瞥见玄一的神色,她连忙改口:“……爷爷,你别开他玩笑,我在呢么,江听澜肯定平平安安啊!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这丫头……背着我结婚,现在胳膊肘还往外拐!\"玄一气得用力戳她额头,“七杀小子摊上大事儿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东方找我,你还要瞒我多久!” “哪个东方?”苏吟抱着脑袋疑问道。 如今社会灵气稀薄、风气浮躁,有真本事的术士修者寥寥无几,除了术士,还有一脉极有名气的东方家族,传说是古时国师血脉,有预言之力,除非存亡危急时刻不出世。 这种神秘色彩使得东方家名气极大,但真正见识过的人寥寥无几。 “还能有哪个东方!”玄一拿起一块鸭头啃,懒得再理她。 东方濯慢条斯理卷烤鸭,闻言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东方。” 他动作优雅却速度极快地塞下两口烤鸭,心想,这位苏天师果然可爱又有趣,不像其他牛鼻子道士,老气横秋。 “传说中又预言能力的东方家族?”江听澜接过话头,这些事情,过去他虽然不信,但多少也听过一耳朵。 东方濯诧异地看他一眼,像是惊讶他竟然知道自己一般,随即点头:“不错。” “那东方先生是为谁而来?”江听澜追问。 东方濯擦擦手,抿了口茶:“为你。” 苏吟看了看自带仙气滤镜的东方濯,又瞅了眼空空如也的烤鸭盘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这才半分钟不到…… 东方濯正经不过一秒,咂咂嘴回味方才烤鸭皮酥脆的口感,遗憾地把筷子伸向了新端上来的海鲜拼盘,边吃边说: “半个月前,我做了一个预言梦,梦到a城西面出现一个万人坑。” “万人坑?”苏吟有些倒胃口,放下筷子却瞥见东方濯吃得喷香,忍不住追问,“有具体画面或者事件吗?” “不太清楚,”东方濯劈开蟹腿,“梦里只看到约莫十万人被圈在阵法里,红月升起,江先生躺在一个棺木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用他的血绘制了一个阵法,棺材里的人就复活了,大阵里的十万人被瞬间斩首,怨气和血肉养出来一个尸王!” 苏吟扶额,东方濯是怎么一边吃海鲜,一边讲出这种血腥倒胃口的话的? 但他话里的重点,却让她不得不警醒起来。 “也就是说,江听澜可能是尸王诞生的最后一环?”她担忧地望向江听澜,恰好与他投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不瞒你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两年夺魂咒,再多几天,就要完全丧失神智了。” 话音一落,东方濯终于放下手里的吃食,严肃问道:“这世上,能使出夺魂咒的人,不超过五个……” “我都排除了,时间对不上。”苏吟摇头说,“前不久,李道长告诉我,最近出现了很多生魂离体的事情,恰巧我周围也发生了,我们顺藤摸瓜去到东岗村,在那里发现了地灵草和人皮草偶邪术。” 这话一出,就连玄一都脸色骤变。 “人皮草偶?这是失传的邪术!”玄一面色凝重,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可能涉及的人,却一无所获。 苏吟屈指弹弹玉牌,房间中温度骤然降低,一抹黑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东方濯丹凤眼睁得溜圆,颇有趣味地冲她眨眨眼,没想到这位苏小姐,竟然还养了个男鬼! 有意思! 苏吟贴心地在江听澜眼皮上点了两下,让他不至于抓瞎,玄一看了眼,赌气地偏过头。 “老成,你把事情大概说说。” 成伟平看着一屋子大神,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口,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抖了个干净。 “……之后我自愿成为苏小姐的鬼仆,苏小姐超度净化了全村。” 成伟平摘出重点,把自己死前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中间苏吟偶尔补上几句,这样一番下来,玄一心里有了主意。 “全部的事情,都和‘纯净魂魄’有关,顺着这条线索查,应该不会有问题。”玄一说道,“明天我就出发,拜访几个老朋友,和他们通个气儿。” “东方的预言不会有错,我们总要努努力,先不说这小子,”他看了眼江听澜,继续说,“就是a城的十万人,如果真成了养料,养出尸王,那……” 他叹了口气,不忍再说。 江听澜右手食指敲着桌子,暗自沉思,这件事情最终的落脚点在他自己身上以及a城西边,前者没办法控制,后者倒是可以操作一番…… “江氏接下来会着重开发a城西面,我会让下面招投标都侧重这块地方,尽量把西面都掌握在我手里。” 东方濯眼角一抽,这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有钱人还能这么玩?他真的太久没出山了! 他随即正色道:“我晚点把这些情况带回族里,请族人看看能不能知道更多细节,到时候如果有什么进展,再通知你们。” 他话音一转,点开微信二维码:“苏小姐,加个微信?回头好联系!” 第五十七章 舍身 “苏小姐,加个微信?回头好联系!” 东方濯这话一出,江听澜眼皮狂跳,见苏吟答应,他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直到下去开车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按住眼皮,好让那频率下来一点,跳得他心烦。 “不会要出事……”江听澜心下琢磨,虽然玄一和阿吟都很厉害,那个东方濯看起来也有两下子,还是小心为上。 他特意让三人在酒店门口等着,自己下地库去开车来接,思量着人来人往的地方,总是比阴暗少人的地下车库来的安全。 只是当他开车上来准备掉头接人时,却见一辆失控的面包车朝着酒店大门呼啸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江听澜来不及多想,一脚地板油就冲了出去! 短短几秒内速度拉到极点,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义无反顾地,朝着那辆面包车迎面撞去! 江听澜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站在夜风中亭亭玉立的身影。 不能让车撞到阿吟! 这一刻,江听澜无比冷静,干脆利落地切换到sport模式,双手稳稳把住方向盘,车头一晃不晃地朝前冲去。 “小心——大家往后退——!”东方濯盯着那辆面包车高声喊道。 站在酒店门口的人们恰如醍醐灌顶,一窝蜂地朝里面挤去。 这会儿正是高峰期,人流量最多,平时六开的大门这一刻竟然显得无比狭小,不论是老的小的,都在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留在外面会死的! 面包车疯了! 一时间,女人惊恐的尖叫,男人愤怒的咆哮,孩子惊惶的哭喊混作一团,现场无比混乱。 五十米—— 三十米—— 只要面包车不减速,就一定会冲上台阶,把所有台阶上的人卷进车轮底下! 苏吟朝面包车里望去,驾驶座上的人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混沌疯狂的眼无比清晰。 是冲她来的! 冰冷的寒风吹得苏吟一个激灵,酒店进不去……她就往两侧跑! 玄一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却发现小徒弟用力挣脱然后往一旁跑去,急得他大叫。 “东方,保护我师父!”苏吟只来得及高喊一声,便往大门右侧跑去。 她一动,面包车的行驶轨迹也发生了变化,竟然轻打方向盘朝右侧追去! 苏吟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跑出来,她似乎已经听到了车身撞上自己时发出的闷响! 看到这一幕,江听澜狂跳的眼皮终于安静下来,像是料到事情必定会发生,认命地结束了自己警醒的工作。 但显然,它的主人不信邪—— 面包车性能不行,极快速度行驶下,遇到酒店空地光滑的地面,极其明显地打滑两秒,在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 就这两秒功夫,江听澜抓住了一个挽救的机会! 砰—— 一声巨响,昂贵的轿车与面包车狠狠撞在一起! 在距离酒店门口不过十米的地方,烟尘弥漫。 一只面包车的车轮从车身上跳下来,“砰砰”两声,弹跳着滚到台阶下方,旋转着停了下来,轮毂上深刻的划痕极其惨烈。 面包车的副驾位置完全侵入,黑色轿车的副驾整个嵌进了面包车的前脸,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安危,逼停了失控的面包车! 两车相撞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尤其是面包车,几乎被削没了小半个车身,从透明的车窗能清楚地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头埋在方向盘上,人事不省。 轿车贴着深色的膜,里面情况一概不知,但外表的惨烈也不用多说,把所有人的心都高高地悬了起来。 苏吟远远看到熟悉的车身,继而看到熟悉的车牌,突然间像被扼住了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听澜……故意撞上去……救了她? 她向右看到同样呆愣的人群,眼眶发热,鼻子一酸。 不,他救了所有人! 江听澜故意撞上去的…… 撞得这么凶,他不怕死吗! 她张大嘴拼命吸气,脑子像被封在保鲜膜里整个提起,既喘不过气、又悬着她每根神经都在紧绷着发抖。 苏吟颤抖着努力冷静下来,想要迈步去看江听澜的情况。 刚一抬脚,膝盖一软,整个人便瘫在花坛旁。 “不……江听澜不会有事的……他是七杀命主……不会有事的……” 凭着这点信念支撑,她支起身子,飞快跑近黑色轿车。 东方濯想开口提醒她要小心汽车漏油,却被一只手猛地拍了下后背,头一个字就卡在喉咙口,呛得他直咳嗽。 “车没漏油,快拍照保存现场,我来打110、120!别愣着!”玄一说。 东方濯和几个反应快的年轻人赶忙掏出手机,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 玄一冷眼看着面包车,上面一层淡淡的阴气,在嘈杂的人气中,几乎快要消失不见。 冲着阿吟,还是冲着他? 是警告,背水一战,还是斩草除根? 他手指关节发白,盘了近五年的手串上,串珠“啪嚓”一声出现裂纹,紧接着眨眼间化为齑粉。 苏吟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工具,把爬满裂纹的车窗玻璃抠掉。 中控变形,里面安全气囊尽数弹出,江听澜满脸是血被挤在安全气囊和座椅之间,不停地有新鲜的血液冒出来,滑过鬓角,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淌进了衣服。 苏吟和东方濯撬开车门,发动机舱几乎全毁,江听澜的脚被卡在里面,众人又找来更多的工具把人撬出来。 朦胧之际,江听澜耳畔似乎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 他想使力,却发现全身都动弹不得,眼皮也重的几乎提不起来。 “阿吟,别哭。” 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吟动作一滞,心底滋味复杂。 她听见自己低声回了句“好”,怀里的人嘴角微动,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心里咯噔一下,她连忙去探脉搏,发现还有跳动,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赶忙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那动作越发轻柔。 她抱住江听澜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护住他的头,配合着其他人一起把人往外抬。 好在,救护车赶到以后,医生快速检查完身体,三分惊讶三分庆幸地说:“小腿轻微骨折,有脑震荡迹象,其他大概没什么问题,回去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内脏破裂!” “真是奇了,撞这么凶,还以为没命了呢,简直福大命大啊!” 苏吟跟在担架后面,心想,没错,江听澜一定会福大命大。 另一头,警。~察查看完现场,皱着眉叫来了法医。 第五十八章 红鸾星动 这次来的两个交警中,一位年纪大些,经验老到,一看面包车驾驶员,立刻叫来了刑警,还特意强调要带法医。 刑警队一头雾水,高队长带着两名队员赵钊和李子轩,以及老法医王师傅并其助手小朱,到现场一看,当即指挥队员驱散人群,把现场围了起来。 “王师傅,你没看错?”高俊峰叉着腰,眉头紧锁问道。 王师傅戴着口罩,说话声闷闷的:“高队,我干这行几十年了,尸体死几天我还能看错?” “不信你自己来闻,这都有味儿了!”他凑近吸吸鼻子,指着驾驶员对高俊峰道,“死亡时间在5天左右,具体还要回去验尸才能知道。” 高俊峰没动,面包车驾驶员全身浮肿,他看见了。 真是操-了。 上报说死尸开的车? 他要真敢这么说,局长就能踢他屁股,指着鼻子要他报告重写,外加一份三千字检查! 和交警队同事协调完之后,高俊峰大手一挥,带着面包车司机的尸体回队里。 死尸? 尸身是一具空壳,那么刚才感受到的阴气,只是身体的残留…… 玄一远远站着,手指一弹,一枚纸折的千纸鹤衔着一张折成小三角的窃听符,悄无声息地飞进了王师傅的裤兜。 “ 小濯,你明天就回家,最近一段时间别出来,家里的防守阵法一定要细细检查一遍,别放苍蝇进去。”他对东方濯说道。 东方濯心里一跳:“您是说……、” 玄一拍拍他的肩膀:“能对阿吟下手,为什么不能对你家动手?小濯,东方家的能力,本身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 东方濯默然,半晌后点点头:“您也保重。” ----- 刑警队连夜比对,迅速发现尸体名叫王守发,是十天前备过案的已失踪人员。 王守发是a城城西工地上的小工头,常用肇事的面包车拉工友上工,十二天前,与工友夜里喝完酒发生争执后出走,工地于十天前报案人员失踪。 这十天,王守发去哪里了? 或者说,五天前,发生了什么? 高俊峰猛吸一口烟,只觉得真相比嘴里的烟雾都要厚重。 尤其结合痕检科的报告,面包车档把和方向盘上只有王守发一个人的指纹。 没有物理操控痕迹,死了五天的人开车恶意撞人…… 得出这一结论的瞬间,刑警队里每个人都出了身白毛汗。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一早,高俊峰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早早地堵在了局长办公室门口。 “方局,我申请灵异事件研究小组协助。” 方局挑眉:“你小子也有信念动摇的一天?” 高俊峰苦笑:“死了五天的尸体开车撞人,您见过吗?” 他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现在却不得不怀疑自己了。 方局二话不说,打了新的批条。 高俊峰边走边掏出手机,对着批条上备注的号码,将数字一一输入。 “喂,您好,请问是灵异事件研究小组吗?我是高俊峰……” “……目前在a城最见多识广有经验的是哪位?” “玄一天师?……我知道了,谢谢。” ----- 医院里,苏吟趴在病床边睡得迷迷瞪瞪,又一次梦到了辆车相撞的那幕,惊魂不定地猛地醒过来,抬头恰见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江听澜,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听澜动了动,除了全身无力,有点反胃之外,竟然没有大痛的地方。 他摇摇头,苏吟松了一口气:“还是叫医生来检查一下。” “……先别。” “?” 江听澜盯着她,眼神复杂,半晌,认命地闭眼说道:“我想上厕所。” “……” 也对,挂了好几瓶水,到分量了。 苏吟红着脸,讷讷回他:“我去找男护,你小腿骨折了别乱动。” 江听澜咬牙:“你扶我起来,我自己可以。” 啊?不用扶别的? 苏吟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被自己的脑补弄得脸上哧哧冒着热气儿。 她绕到床头,搀起江听澜的上半身,江听澜顺便把全身泰半重量压到她身上,才忍着头晕目眩没有就地吐出来。 几分钟后,江听澜重新躺回床上,看到他这副模样,苏吟悬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你可吓死我了,怎么想的,直接撞上去,你不要命了?”她叫来一份吃食,一点点喂江听澜吃下去。 江听澜笑笑,没说话。 现在看人都有两个影儿,吃一口想吐两口。要问怎么想的,他也说不清楚。 “还好面包车铁皮脆,你车安全性能好,虽然撞得惨,但是人没大事,我给你渡了灵力,小腿的伤明天就能愈合。”苏吟絮絮叨叨。 瞥见江听澜苍白的脸色,她到底心软:“下次不要冲动了,我担心地不得了,你好歹也要为老爷子和江氏想想。” “阿吟。”江听澜偏头躲开她喂过来的东西,无比认真地说,“事情发生太快,我来不及想这些。” 他抿紧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毅然开口:“我不想看见你出事,我希望你永远_平安,哪怕要我自己去填。”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苏吟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晃荡,满脑子都是江听澜这句话,只要一想到,她的脸上就发烫,心口发热。 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她措手不及。 喜欢…… 喜欢她什么?是会捉鬼,还是长得好? 江听澜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她把他从夺魂咒中解放出来,或许是他的雏鸟情结? 苏吟甩甩头,又免不了去想,如果是喜欢她本人,又该怎么办。 她喜欢江听澜吗? 苏吟不知道。 “咳咳——” “啊——” 苏吟捂着鼻子,憋回即将涌出来的泪水,看清了“障碍物”的脸。 “师父!你怎么不出声儿啊!疼死我了!” 玄一白她一眼:“小姑娘家家,心事怎么这么重!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 他说着猛然卡壳,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徒弟,过了几秒,才眯着眼问:“江听澜那小子跟你告白了?” “你现在面相……红鸾星动!” 苏吟无语,在老头子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她想分辩两句,没想到又听玄一说:“江听澜是个靠谱的,师父放心,只要他有命活,师父不拦着你!” “嗯?不是,师父你听我说!”她脸通红,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对,师父本来还要反对? 不,不对,她急这些干嘛! “别愣着,带我去找他,有正事要说。” 被一句话堵得左右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吟狠狠地跺了跺脚,硬着头皮跟上了玄一的脚步。 第五十九章 剑走偏锋的推理 玄一坐下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又来了两名刑警。 两人年纪都不大,高一点的那位身形矫健,长得一脸耿直,年纪轻轻眉宇间就有道浅浅的川字纹,作风沉稳,看到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习惯性地盯住对方眼睛,像是要看到心底最深处。 矮一些的长着一张笑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唇角都有一个上扬的弧度,叫人看见便觉得亲切,不知不觉就能放下戒备心。 来人正是高俊峰和赵钊。 “玄一天师,打扰了。”高俊峰冲他点点头,看到江听澜的时候,似乎很意外,挑眉问道,“如果没看错,这位是另一位当事人?” 高俊峰眼神玩味,a城大名鼎鼎的江三爷,不仅是本案另一位当事人,还和玄一认识? 玄一只当没看到:“把高队长约过来,是让我徒儿代替我协助破案。我今明两天就要出游,不过你放心,我徒儿的本事不在我之下。” 高俊峰眉头皱了起来:“您徒儿?也是灵异事件研究小组成员?” 玄一看傻子似的眼神瞧他一眼:“当然不是,做公-务-员哪有我徒儿赚钱,老家翻修可全仰仗她赚钱!” “唉,就靠你们给的那点顾问工资,还不够老头子我塞牙缝的!” 苏吟、高俊峰:………… “……所以,师父你其实是在编人员?”苏吟扶着额头问。 玄一拿起苹果嚼得嘎嘣嘎嘣响:“对,这次带人来给你见见,以后有什么要走内部的事情,都可以找高队长或者方局。” “那您之前怎么不说!” 玄一表情沉痛:“灵异事件研究小组出一次行动才给五百奖金,徒儿你想想,以你的能力,随随便便出手不得多几个零?要是被小组发现你这么厉害,肯定抓着你不撒手,到时候多耽误咱们玄一门重建!” 还别说,经过这番解释,苏吟觉得还挺合理。 不说别的,就她现在账面上赚的钱,绝对够人眼馋的。 高俊峰心有盘算,不料玄一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赶在他开口之前,脚底抹油跑了。 想起方局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强迫他们办事”,他忍了忍,额角青筋直跳压下了铐人的冲动。 “苏小姐,你看……”他转向苏吟,现在只希望这位玄一天师的徒弟,是个靠谱的。 “我接。” 高队长松了口气,随即无比自然地说:“多谢苏小姐了,先来聊聊你们看到了什么,江先生也可以说说,毕竟是当事人,我们顺便做个笔录。” 苏吟与江听澜对视一眼:这位高队长,是个狐狸啊! “那江某就直说,”眼前之人是友非敌,江听澜懒得打弯,“那辆车是冲着我妻子来的。” 刚被告白还没过劲儿,苏吟一听那两个字,脸又吭哧吭哧红起来,不过比一开始好得多。 高俊峰并不惊讶,根据现场痕迹和录像,面包车的行驶轨迹确实如江听澜所说。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就惦记着不能让它撞到我妻子,危及她和酒店门口其他人的安全,所以踩油门撞了上去。” 高俊峰笑笑:“今早警局接到好几个电话,不少人变着法儿打听救命恩人!我们及时清理,但还是有少量视频流出,已经有人根据车牌号扒出是你,恐怕再过一小时,你这病房也要不清净喽!” 话音刚落,便有护士来敲门:“江三爷,有人给您送锦旗,我们先代收。” 高俊峰:………… 江听澜歉意一笑:“这家医院有江家入股,保护病人隐私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办到的。” 高俊峰捏捏鼻梁,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让赵钊把笔录的东西给江听澜签字。 签字的功夫,他起身把病房的每个角落都细查了一遍,确保绝对保密以后,才严肃说道: “经过我们调查,肇事者已经死亡五天。” 高俊峰故意停顿一下,见面前两人并无异色,才继续道:“我寻求苏小姐的帮助,是想请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尸体的魂魄或者生前的事情。” 以往和灵异事件研究小组合作,对方派来的玄门人员,多少都能沟通阴魂,高俊峰以为这次也与往常一样好,问完鬼魂,就能真相大白。 没想到,苏吟却拒绝了。 “事发的时候,面包车司机体内就已经没有魂魄了。” “什么?” 赵钊惊呼出声,见三个人同时看向自己,连忙捂住嘴巴,眼睛依旧瞪得溜圆。 苏吟说:“这不是尸体的自发行为,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不过这个对象并不好找,我们曾经交过手,他会改头换面,甚至年龄性别都可以改。” 高俊峰一脸沉思的表情,习惯性地摸出一根烟,反应过来是病房,又只能收回去,不情不愿地从另一个口袋摸出根棒棒糖。 片刻后,他开口道:“……改头换面,我们可以申请用最新的虹膜识别技术,能从人群中锁定到人。” “没用。”苏吟摇头。 高伟峰浓眉皱起:“这是jun。方的技术,虽然申请难,但是能保证准确率,如果真如苏小姐你所说,这是一起恶性案件,足够我打报告。” “高队长,我说的改头换面,是物理意义上的行为。有一门失传的邪术,名叫‘人皮草偶’,只要在稻草人或者空壳躯体中,放进去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据我所知,那人掌握这门邪术,已经换过两次皮了。” 高俊峰和赵钊头一次听说这个词,当场僵在那里,许久,高俊峰才低咒一句。 “关于肇事司机呢,有没有别的信息?”苏吟问。 这个调查方向,高俊峰并不报希望,一是因为事发已经接近半月,二是因为车祸和工地相聚半个a城,常理上时间完全对不上。 不过出于工作习惯,他还是做过初步调查。 “是城西的一个商品房工地里的工人,与人发生争执后出走。” 江听澜沉吟片刻:“城西工地?是不是叫幸福里?” 高俊峰点头。 “阿吟,”江听澜扭头看向苏吟,“这块地葛家投了不少钱。” 几乎是一瞬间,苏吟就反应过来,略带兴奋地对高俊峰说:“高队长,劳烦你调查一下争执的原因,明天我们一起去工地现场查看!” 发现苏吟一副柳暗花明的表情,高俊峰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难道还有什么线索被他漏了? 第六十章 大网 自从王守发摔门出走之后,王贵便一直心不在焉。 工地上见王守发这个从不缺勤的人两天没有出现,便做主报了案,这让王贵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他想着等王守发回来以后,一定要请这个兄弟喝一顿酒,没想到等了十天,却看到前天的新闻。 看到画面的一瞬间,王贵手里提着的酒瓶砸得稀碎。 是王守发的面包车,开车的人,就算马赛克了,他也能瞧出来就是王守发——他连衣服都没换过。 “贵子,小心上头的砖!你可长点心!”工友老李见他心不在焉,连忙大叫提醒。 王贵这才一个激灵,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上的工作。 这边刚说完话,上方恰恰好掉下来半块碎砖,吓得王贵连忙侧身躲开。 “嗐,贵儿,守发这个事情,咱们谁能料到呢?他肯定是在外头遇到事儿了,你别放心上,别到头来把自个儿也害进去,你还有一家子人要养活!”老李见他这几天茶饭不思,无奈地劝道。 王贵心里压着事儿,胡乱应了,正要拌水泥,便听到下头有人来喊。 “王贵——警察找你!还有老李!”那人用大喇叭叫的,整个工地都听见这句话,离得近的工友纷纷交头接耳,琢磨着这俩人犯了什么事儿。 “嚯,警察可从没来找过我嘞!” “不知道他俩犯了啥事儿,警察竟然亲自来工地找!” “嘘——你们还不知道,前两天面包车的新闻看没,死的那人是王守发!” “…………” 王贵和老李对视一眼,心里戚戚,默不作声地从脚手架上爬下去。 七八层楼的高度,俩人动作娴熟,没一会儿就踩到了地面。 抬头一看,是三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 “你好,警察,请配合我们调查。”高俊峰上来就亮明身份,展示了一下证件。 王贵和老李哪见过这种架势,当即唯唯诺诺地应声。 “警官,您问您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李还拽了两句电视上学到的文绉绉的话。 “那我就问了,王守发出走当晚,是和你们两个喝的酒吗?” 二人点头。 高俊峰见他俩还算配合,面色稍缓。 “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老李王贵对视一眼,王贵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包裹,递给高俊峰说:“因为这个东西。” 高俊峰甫一接过来,便被冻得手疼,他甚至怀疑里面是坨冰碴子! 方才两人靠近的时候,苏吟就觉得王贵身上阴气重,眼见他拿出这东西,苏吟眯了眯眼,这才是阴气的来源。 她拦住高俊峰打开的动作,在上面贴了一道黄符,拍拍手说:“好了,开。” 黄符贴上去,上面血一样的朱砂符文红光大作,紧接着整张符纸烧成了灰,高俊峰这才觉得手掌回温。 老李和王贵哪见过这种架势,当场惊得嘴里“娘嘞”、“阿弥陀佛”、“天尊保佑”一通乱喊。 高俊峰揭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还包着一块黑布,黑布下是两层报纸,打开报纸,方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有篆书的“令”字。 王贵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结结巴巴地说:“警……警官,这不是我的东西啊!这……这是前段时间打地基的时候,我给挖出来的!” 高俊峰看向苏吟,后者抬抬下巴,算是认同了王贵的话:“久不见天日,阴气太重,要不是他肩头火旺,现在已经没命了。” 王贵打了个颤儿,老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小子最近又瘦又虚,和骷髅架子似的!” 见对方示意自己继续说,王贵咽了口口水道:“……王守发最先看到,就拿了过去,但是我觉着我挖出来的就该是我的,想问他要回来,后来喝酒上头,我们就吵吵起来……” 他一脸惋惜,眼睛里露出些许贪婪:“网上说这材质是青铜,是商周的东西,大概是三千年前的物件儿,要十八万问我收呢!” “网上哪里的说法?” “呃……论坛一个网友跟我说的,有两三个人说十二万要了,后来有个识货的老板,说给我十八万!” 高俊峰眉头一跳,这熟悉的味道…… 他问道:“那你怎么没给?十来天了,要是心动,早该脱手了!” 王贵笑了笑,带着憨气儿:“这不还没发工钱么,人老板要我出两千的运费,我还暂时出不起。” ……得,果然是诈骗。高俊峰心想。 王贵又小心翼翼看向高俊峰:“警官,这……这不犯法?” 他好像听普法节目讲过,倒卖文物也是犯罪,要坐牢呢! 高俊峰挑眉:“当然犯法。” 王贵顿时抖如筛糠。 好在,那个长得极漂亮的女生讲出一句话,让他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大起大落。 苏吟接过青铜令牌翻看了一会儿,说:“这不是文物,字都不对,商朝哪有篆书?顶多算个老物件,六七十年。” “哈?六……六七十年!这不跟俺老爹一样大吗?”老李瞪大了眼睛。 “这东西从哪里挖出来的?带我们去看看可以吗?”苏吟微笑着问道。 王贵酱色的脸一红,连忙点头:“哦,行……行的!” 赵钊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几十年前的城区街道分布图,对应着王贵指的地方,在图上找了老半天,总算圈定几户老房。 “拆迁前,在这里的应该是……”他对比来对比去,最终敲定下来,“找到了!队长!” “有两户目标人物,一家户主叫刘铁山,拆迁后搬到了兴东路福苑小区;另一户户主叫刘丰,是个赌棍,拿了拆迁款赌钱,前年就死了。” 高俊峰摸出一根烟,边抽边琢磨,抽到还剩半根的时候,叫来赵钊:“查查刘铁山。” 赵钊应下,片刻后,却得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队长,刘铁山已经去世,老伴儿成来娣也已经不在人世。老夫妻俩没有孩子,福苑小区的房子现在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居住。” 线索又断了。 高俊峰愁的猛抽两大口,把剩下的半根烟全抽完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苏吟和江听澜面面相觑,追问道:“成来娣?哪个成?” “成功的成。” “东岗村人?” 赵钊被问住了,掏出手机要打给户籍处,却被江听澜叫住。 “阿吟已经在问了,比户籍处知道的多。” 赵钊和高俊峰大眼瞪小眼,随后一齐扭头看向苏吟,果然见到她嘴巴嚅动,时不时点点头,仿佛边上真有个知道内情的仆人似的。 “苏小姐……在和谁说话?” 赵钊摸摸胳膊,莫名觉得比之前冷不少。 “阿吟的仆人,东岗村一百年前的村长,如果是村里人,他肯定知道。” 江听澜简单介绍一句,将高俊峰和赵钊两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高俊峰胡乱撸了把头发,凌乱的头发配上青色胡茬,平白多出沧桑不羁的味道。 他看着那道倩影,心里默默地想,整个灵异事件研究小组,还没听说敢养鬼,这位苏小姐…… 这会儿他竟然也觉得玄一说得不错,如果这位奇才被请进小组,恐怕天天都得忙得脚不沾地了! 片刻之后,苏吟素手一挥,把成伟平收回玉牌里,对三人道:“是东岗村的嫁过来的人,八成又是李凤琴的手笔。” 后半句话是说给江听澜听的,两人相望无言。 原本以为李凤琴只是为了江听澜的七杀命格,现在看来,恐怕a城都在他的网里了。 第六十一章 又告白了 “高俊峰说暂时结案,避免群众恐慌,剩下的事情,他暗中和我们一起查。” “另外,这件事情他会整理后通知玄门各方和灵异事件研究小组,到时候需要你去开个会。” 江听澜边开车边说,他讲完等了几秒钟,还是没听到副驾的回应。 余光瞟了眼右手边,苏吟正抱着手机,手指点得飞快,面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完全没心思听他讲话。 他提高音量:“阿吟?” 苏吟猛地抬头,从东方濯的话里拔出来:“啊?” 江听澜抿唇,方向盘一打,拐进了右手边商场的地库,在苏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熄火锁门一气呵成。 “阿吟,刚刚在和谁说话?”他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转而补了一句,说得时候神情黯淡,“我和你说了好多,你都不理我……” 苏吟自知理亏,干脆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东方濯问你情况,我和他说了两句。” 是因为他才笑的? 江听澜垂眸粗看了一眼,心里稍微舒服点。 不过,还不够。 “之前的事情,阿吟你想好了吗?”他压在扶手箱上,凑近问道。 高大的男人猝然压近,苏吟条件反射性地想退,却发现无路可逃,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副驾驶座位上。 汽车里狭小的空间,让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还有他的。 两天没提,还以为江听澜跟她一样,默契地让那场突然的告白过去了。 “我……”她张了张嘴,找不到答案。 不走心的撩,她能做的毫无负担;但是和江听澜谈感情,她没把握,也从没想过。 苏伟清是那个样子,江听澜的爸爸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师父更没教过这些。 看出她的茫然无措,江听澜叹了口气,退回半寸,低声问道:“那我换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她果断地说。 他悄然诱惑:“像现在这样,和我独处,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苏吟摇头。 她或许是害羞的,但是和江听澜在一起,她放松且自在。 “最后一个问题,我抱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厌恶的情绪?”江听澜轻咳一声,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后,再回味那种触感,难免旖旎。 “嗯……还行。”苏吟耳根发热。 江听澜松了口气,浅笑道:“阿吟,我很高兴你能诚实地告诉我这些。” “?” “这起码让我对自己有信心。”他耸耸肩,坐回自己位置说,“我不逼着你要答案。我会试着对你好,努力追你,阿吟你别有心理负担,享受快乐就可以了。” “请你记住,我做的事情,目的不是逼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希望你开心快乐。” 苏吟小嘴微张,眨眨眼,心跳得飞快。 这话细腻温柔,小心翼翼,完全不像是江听澜这种说一不二的男人会说的。 但是,莫名让她安心,持续了几天的忐忑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江听澜发动车子,故作自然:“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务必告诉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追别人。” “好!” 苏吟看着他发红的耳根,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埋在掌心里悄悄扬起了唇角。 ----- 江听澜小腿骨折的痊愈速度,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好在,江家在那家医院还有话语权,医生护士口风都够紧。 不过,“江氏新掌门人舍身忘死,义救群众”的风声依旧传遍a城,短短几天,江氏的股票都连着涨停。 热度高居不下,连带着各部门业绩蒸蒸日上,江听澜一回公司便忙得脚不点地。 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第三次提出要带着苏吟一起上班的时候,后者冠冕堂皇地溜了。 苏吟给高俊峰的结案材料签了个字,又催收到微薄的一千块奖金,随后去了江氏医院——关眉在这里养胎。 江怀之曾带着玄一看过关眉,想让他帮忙看看产房风水,风水没什么问题,但是关眉的肚子,却让玄一瞧出点不一样的名堂。 她来的时候,江望川恰好在房里。 “你来做什么?”见到苏吟,江望川显然不欢迎。 “关于孩子,我想关眉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苏吟径直越过他,同关眉寒暄了几句。 “……”江望川皱眉,有什么事他不能听? 他正想强留下来,却见关眉望过来一眼,对苏吟说:“一起听,我那点事,他都知道。” 苏吟挑眉,有些意外,这个关眉,是个明白人啊。 不过想到她的经历,苏吟心底感叹,也是被逼着成长起来的。 “是这样的,我师父看出来,你怀的是个灵胎。” 关眉险些站不稳,震惊地问:“灵胎?” “你去过葛家那棵老树下?”苏吟问。 见关眉点头,她继续说:“葛家运势要败,树灵不想被捆绑一起死,所以当你和葛文秋在树下……呃……买可乐的时候,树灵本能地化作灵气,在你们阴阳交合的一瞬间,涌进了你的身体。” 江望川脸黑如锅底,所以还是还是葛文秋的?他又绿了? “不过,”苏吟话锋一转,“你和葛文秋结束后,又在两个小时内与二哥来了一发,让树灵有了第二个选择。” “最后选了我?”江望川面色稍缓。 苏吟不置可否,葛家运势要败,树灵有灵,当然选好的那个,这也是天地规则对草木之灵的眷顾。 “那孩子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关眉急急问道。 她看过不少剧本,灵胎或魔胎都很难一帆风顺,那她的孩子…… 苏吟面色古怪:“大问题没有,就是说话比较慢,然后活得比较久,毕竟是大树投胎嘛,你们要理解。” 江望川、关眉:………… “哦,还有,这个孩子会尤其讨厌葛家人。” 毕竟把它囚禁利用了这么久,树灵哪能没有一点情绪呢? “二哥,这个孩子,希望你不要动别的心思。”苏吟看向江望川,眉眼冷然,“这个孩子只是恰巧用了你的细胞,如果你不要,我会让江听澜收养。” “不,我要。”江望川脱口而出 ,“我会好好对关眉和孩子的!” 关眉猝然听见自己名字,心神俱震,随即偏过头抹去眼角清泪。 她或许赌到了一线生机。 第六十二章 你们敢不敢 高俊峰的结案报告,间接使得工地需要停工一周,这件事让葛家雪上加霜。 起初,葛云海一意孤行将这个城西的工程当成证明自己、让亿腾起飞的重要一步,把亿腾账面上几乎全部流动资金砸了进去。 之后葛云菁接手时,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烫手的烂山芋,可能会把亿腾拖死——偏远城区的高端别墅,还没有好的风景山水傍身,谁会买呢? 现在又停工一周,每过一分钟,对葛家人、对亿腾来说,都比刀割在身上还要疼。 葛云菁断绝关系、葛冈有心无力,剩下葛云海、葛文冬和葛文秋三人一合计,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死心塌地求上云从月。 “云大师,我们出一千万,请你扭转葛家气运。” 葛云海坐在轮椅上,毕恭毕敬地讲道。 他心里有气,江怀之带苏吟来,居然最后撒手走了,还冠冕堂皇给他们选择,也不想想,那叫选择吗?! 左右他们葛家都不如江家,没想到即便这样,江怀之都容不下,非得把葛家打落才行。 他看了眼云从月妖娆的身姿,暗自庆幸,还好,这位云大师最近在a城。 云从月轻摇着手里的扇子,说话时妩媚的味道沁到了骨子里:“自然之气,又慢又不稳定,而且现在老树没用了,那这法子自然行不通。” 葛云海等人神色一黯,难道天要亡葛家? “不过呢……”云从月话音一转,“还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 “敢!我们葛家有什么不敢?” 云从月轻笑道:“以灵物为阵眼,吸收无主之运,不如干脆借人运,不知你们敢不敢,借江家三爷的运?” “江三爷?!”葛家父子一愣,随即心里发虚,江家三爷那手段,要是被发现了…… 葛云海咬牙说:“我们敢!事成之后再给你五百万!” “好气魄!”云从月抚掌笑道,随即招近葛云海三人,折扇压在上唇,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列出。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云从月满意地笑了。 只要成功借到江听澜的运势,不仅葛家的事情能解,她自己的因果报应,也能迎刃而解。 三天后深夜。 月如玉盘,天朗星稀。 关眉抽出八张压箱底的黄符,又拿出两件法器一手一件,一点点勾勒借运阵法。 依她所言,葛家父子在江家和葛家连线正中,安置了一套隐秘的住宅,配合其施法,可以将江听澜身上的气运隐秘且源源不断地供向葛家。 画符、布阵、念咒、借星月之灵……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到云从月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激动,加快念咒。 直到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念出,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云从月抹了把额头的汗,对葛家父子说:“行了,大功告成!” 葛云海等人大喜,连忙扒到窗边看,果然有异象—— 他们所在的楼层较高,此刻能清晰地看到从江家方向,有一缕淡金色的气流被吸引过来,穿过此处阵法,正飘飘悠悠往葛家飞去。 三人又惊又喜,连声赞叹之后,葛云海利索地将全款打到云从月的账户上。 “葛先生,合作愉快!”云从月走近窗边,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江三爷不死,你我……噗——” 她话没说完,面色突变,兜头一口鲜血喷在了葛云海脸上。 “好一个……噗……江听澜……” 葛家三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明所以,又被云从月的异常惊得手脚发软——云从月的脸色却无比难看,边说边吐血,姣好的容颜如同将谢的花,迅速衰败。 在葛家三人面前,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她就从三十岁变成了六七十。 江家别墅内。 苏吟睡得正香,突然眼皮微动,睁开双眼,起身敲响了江听澜的房门。 等江听澜开门,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人拉到阳台上:“快,就现在,跟我念养神诀。” “神为心所主,养神必先养心。心静则神安,心动则神疲。心为神所主,养心必先养神。神安则心静,心动则神疲。” 江听澜不明所以,干脆照做,刚念完一遍,便觉得全身舒畅,精神尤其安详舒适。 苏吟看着夜空中即将逸散的淡金色,连声催促:“再念两遍!可以配合深呼吸!” “发生什么事了?”三遍下来,江听澜发现自己不仅不困,就连白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甚至能加班到天亮。 苏吟笑眯眯:“云从月借你的运给葛家,还想自己分一杯羹,现在被反噬啦!” “刚刚叫你起来是吸收星月精华,她把你的气运和天地灵气混在一起,想引给葛家,葛家收不了,那只能便宜我们咯!” 江听澜挑眉:“她倒是敢想。” “狗急跳墙,她做过太多有违天和的事情,连剖腹取子炼婴尸都干过,再不想办法,就要被雷劈死了。” 苏吟提到这个的时候,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继续说:“她长期混迹混在娱乐圈,把一个明星捧红以后,再嫁接他们粉丝的信仰之力,来延续自己的性命,这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更加重身上的业障。一旦信仰之力不够,她就完了。” “没想到她敢把脑筋动到你身上,真是活腻歪了!”苏吟冷笑道。 她说着说着,发现身边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一回头,便觉得肩膀上重重的。 江听澜替她整理好毛毯,干脆手臂压在她肩膀上:“夜里风凉,别感冒了,继续说,刚刚我听到了。” 苏吟撇撇嘴,努力忽视那条手臂,指着天空说:“七杀的命格原本就受天保护,百年才出一个,放在古代妥妥的杀星枭雄,哪能随随便便借。所以之前才有夺魂咒,釜底抽薪,干脆把魂魄借走,运势自然跟来。” “而且,我还给你加了‘二道锁’,现在要想对你做小动作,付出的代价一般人承受不起!”她得意道。 江听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苏吟哪里都可爱,可爱到他想亲上一口。 不过阿吟肯定会不开心。 深吸一口气,江听澜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岔开话题问道:“云从月和葛家被反噬会怎么样?” “想害人,自然要害己。葛家气运彻底坏了,原本的运势都会维持不住。”苏吟顿了顿,“至于云从月么,天雷什么时候落下,她什么时候死。” 江听澜惊讶挑眉,“被雷劈”原来不是语气词? 苏吟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我得提前通知李道长,云从月可能会威胁他帮忙!” 一连打了七八通电话,李道长终于接通。 听完苏吟说的,他的瞌睡虫顷刻跑光,神色凝重道:“多谢苏天师,我现在去开隐蔽阵法,半月后再见!” 华清观的隐蔽阵法,是数百年前一位得道先辈布下的,经过只有历届观主知晓,一旦开启,会持续半月,这半个月中,无论是谁来找,都会迷失方向。 阵法用一次便少一次机会,但现在李鸿文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徒弟他清楚,绝对会想办法把华清观一起拖下水! 两天后。 云从月扶着一根拐杖,步履阑珊地走到华清观山下,震惊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上山的路了! 她捏紧手里的玉牌,这是打开观里先辈祠堂的钥匙,只要躲进祠堂,飞升的先辈们说不准能为她扛下天雷! 云从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的好师父,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呵,华清观要么救我,要么陪我一起死!” 她目光疯狂,为了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都敬她畏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只要现在从天雷下逃生,她就会成为玄门的传奇! ——哪怕要踩着整个华清观的尸骨。 “师父……你不会怪我……我能活下来一定替华清观光耀门楣……”云从月边呢喃,边拄着拐杖在山间寻找起来。 没走两步,这块的天边黑压压积起雷云。 云从月加快了脚步。 但是,一个耄耋老人,怎么比得过天雷? 她走出不过百米,雄浑的雷声响起。 片刻后,随着一声凄厉沙哑的叫喊,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劈在她的身上。 顷刻功夫,云从月便化为飞灰,连魂魄都没有留下。 华清观里,李鸿文听见这声响动,闭上眼念了句道号。 此后七天,他带着李从瑞,念了整七天的往生咒。 与此同时,葛家老爷子葛冈突然病重,宣告去世,江怀之派周兴洲代为吊唁。 出殡当天,税务部门与稽查部门光临亿腾集团总部,屹立数十年不倒的集团,很快便陷入停摆。 随着调查深入,葛家父子被清查家产,分别以不同的罪名,或是锒铛入狱,或是处以高额罚款。 墙倒众人推,继而不少前员工跳出来,甩出各种证据,证明亿腾克扣工资、加班没人性、管理混乱、猥-~亵员工的等黑料。 不过三月时间,亿腾在一片唏嘘声中,宣布破产清算,从此退出大众视野。 ----- 葛文秋花光了手上的所有钱,才把罚款交清,他坐在公园里思来想去,掏出手机打给了以前的情人筱筱,想先借地方住一阵子。 “……筱筱,我知道你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我……我想去照顾你和孩子!” 筱筱冷笑:“你找三个人一起玩,还拍视频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吗?” “孩子几个月前就流了,你给我滚!”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葛文秋一摔手机,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第六十三章 网红求助 自从江怀之在宴会上提过一嘴后, 苏吟“苏天师”的名号流传得越发广。 不过碍于江家,真正找上门来的人还是不多——被江怀之亲口承认过的孙媳妇,出价高了自己亏,出价低了难免落下坏印象。 到头来,第一个找到苏吟做生意的,竟然是关眉。 “我有个同事,想请你帮她看看家里的布局,问你什么时间有空,这是她转的一千定金。”关眉在微信上发了个转账,还分享了名片。 苏吟觉得名字有点眼熟,网上一搜,原来是位十八线糊咖转职的顶级网huang。 谢雯雯被晴空签下,靠演网剧出道,接连三四部都没什么水花。 她放得下脸胆子又大,是晴空经纪公司最“欣赏”的那类艺人,索性在周姐的调度下,入行擦边球直播。 正如周姐一向给她们洗脑的,“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就要懂得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谢雯雯的直播做的风生水起,尤其是靠上几位榜一大哥后,更加如火如荼,甚至在大陆对岸都小有名气。 谢雯雯今年二十七,已经干了三年主播,是男人口中典型的“炮~架”身材,胸型完美玲珑,细腰长腿,tun。部浑圆,平时在公司里出现,自成一道性;感的风景线。 按照微信发来的地址,苏吟带着小六一路寻过去,惊讶地发现居然是秦巍原先居住的小区。 苏吟乐了:“这小区还真是卧虎藏龙,走,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凑齐‘卧龙凤雏’!” 小六欢欢喜喜应了。 她胆子一向大,能被安排在苏吟身边更别提有多开心,既能完成工作,还能“冒险”长见识,别的地方哪里还有这种好事! 谢雯雯知道她们要来,亲自在楼下等着接人,苏吟见到她第一眼,心底就“啧”了一声。 头部网红的经济实力毋庸置疑,尤其谢雯雯还与好几位金主大佬关系密切,还没进房间,门口的富贵就亮瞎了小六的眼。 “哇,这个装饰熊要十二万!”她对着玄关处半人高的熊形玩偶啧啧称赞。 谢雯雯微笑:“图个好玩随便买的,二位先进来!” 苏吟走出玄关,淡淡扫了屋里一圈,心中有了数——非常高级的催~情风水。 谢雯雯长得纯欲,打扮起来也是清纯文艺,而屋里的装修摆设却极其奢华,少说也要几百万。 整体装修是暖色调,还摆着不少风水物品,人住在这里温馨又舒适,是个非常宜居的旺桃花摆设。 搭配谢雯雯手腕上的一串碧玺、一串粉水晶手串,便能将她的桃花运拉满。 苏吟随口和小六介绍几句,小六满脸新鲜,左看看右摸摸。 谢雯雯端着两杯温水回来,正好听见苏吟介绍,笑着说道:“果然我没找错人,您是有真本事的。苏小姐,请跟我进房间看看。” 小六听闻也要跟着进去,却被谢雯雯拦下,她面色有些促狭:“祝小姐你看起来比苏小姐还要小,成年了吗?” “我二十六了!”小六顶着娃娃脸强调,越发显得活泼可爱,惹得谢雯雯噗嗤一笑。 “那好,你自便。” 谢雯雯敲掉了房子里大部分墙体,整体空间辟成六块地方,分别是客厅、厨房、卫生间、直播间、主卧以及一间连通主卧的隐秘房间。 进到主卧,苏吟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要问一句年龄。 主卧的装修和灯光无比暧`昧,天花板是镜面的,另有圆形水床、秋千,靠落地窗的地方放了一个双人浴缸,以及一张情~!趣椅。 敞开的衣帽间里,有一整面透明衣柜里都是情~趣内衣,系带的、开~裆的、毛茸茸、制服、皮革类、透明旗袍款等一应俱全。 与主卧连同的房间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原始、阴暗、压抑。 里面铲掉了精装修,露出水泥地面,房间正中是两根钢管;墙角有一个铁笼,顶部和两侧各有一个直径十几厘米的圆洞,笼里有小枕头和被子;房顶有好几个铸进墙体的挂钩,正下方有一个木质三角装置。 墙壁上更是五花八门,麻绳、手铐、脚镣、十字架、皮具、头套、各类鞭子、各种款式奇怪的塞子…… 一应俱全。 这竟然是一间足以打九十分的调~jiao室! 苏吟和小六站在门口,接受了好一会儿冲击,才红着脸走进去。 “吓到你们了?”谢雯雯扯出笑容,带着点苦涩,“也对,江三爷看起来不是会玩这些的人。” 苏吟舔了舔唇:“嗯……我们还没……” 她心里疯狂喊救命,夭寿嗷,幸好今天没让江听澜跟来! 谢雯雯苦笑:“没接触这些是好事……我当年就是胆子大又好奇,才听了金主的话入了坑,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手滑过那些道具,神情复杂:“这东西有瘾的,不断探索底线突破底线,越玩越大……” “和我来往的那些金主都好这一口,他们给的钱多,玩起来也没顾忌……到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废了都还放弃不掉……” 苏吟和小六尴尬地面面相觑,这她们也不懂啊,现在的情况是该安慰还是该报警? “我看过了,你房子桃花局做得很好,找我来需要我看什么?”苏吟轻咳一声,将话题扯回来。 谢雯雯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这样的,我想退行,想在最后捞一笔……另外,我想要个孩子。” 退前捞一笔,做招财局,这个简单,只是后者么…… “风水布局只能助兴,不能助孕。”苏吟为难道,“而且你身体亏空得厉害,自然怀孕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谢雯雯闻言,脸一下子垮了,沉默地把人带回客厅,过了会儿烦躁地说:“我最近睡得不好,别说调理身体了,能不猝死就不错了!我怎么就这么难!” “是不是老是听到小孩子哭?”苏吟问。 谢雯雯猛地抬头,惊讶不已:“您知道?这可真神了!” “我看得到。”苏吟瞟了眼她后方,轻叹一声道。 不等她追问,继续说:“你买两个木桶放在床边,装满水盖上盖子,再买点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零食每日供奉,每晚睡前念一遍往生咒,就能把他们送走。” 谢雯雯脸色刷白:“您……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谢雯雯这样子,明显心里有鬼,还不配合,苏吟不开心了,这不就像到医院看病,明显病入膏肓,还嘴硬自己没病一样吗! 苏吟语气有些冷淡:“要不然怎么听到孩子哭声呢?据我所知,这里房子的隔音还不错!” “照我的话尽快做,不然你身上的业障就要越积越重了!” 第六十四章 狼狈为奸 苏吟将招财局的布置更改完,便带着小六走了。 其余的,她愿意提点,谢雯雯不配合,那就拉倒。 出门打眼一看天,看样子是来不及回去了,她伸了个懒腰说:“要下雨了,走小六,我请你去对面商场做个spa。” “啊?” 小六茫然望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啊。 不过,当她跟着苏吟小跑进商场时,前脚刚迈进门,后脚就被雨点子砸到了脚后跟。 几秒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凉风四起,豆大的雨点子过筛似的,从天上砸下来,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倾盆大雨。 再晚上两秒,她们一定会被砸成落汤鸡。 小六毫不吝啬地对苏吟投去崇敬的目光:“苏小姐,太神了!您比天气预报还准!不过,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吃个饭做完spa,再睡个午觉,就差不多了!” 小六喜滋滋地“诶”了一声,心里美得冒泡,这班上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 谢雯雯找苏吟改风水的事儿,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晴空老板金启雄的耳朵里。 金启雄有心扩大经营,这节骨眼上连失关眉、谢雯雯两员大将,这让他对江家和苏吟越发不满。 他早年不过是港区来的小混混,为人阴狠胆大、滑不溜手,如果不是利益伤得太深,按“闷声发大财”的性格,他也不愿意出头。 “谢雯雯这个臭biao嗞!赚钱的时候一口一个雄哥,现在背着我想飞?!”金启雄撒气砸碎一盏茶杯,怒气滔天道,“我和江家井水不犯河水,他们非要无缘无故坏我的事!” “砰——”地一声响,吓得左右两个美-艳--秘书瑟瑟发抖,互相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一个捏肩一个捶腿,只求金启雄别迁怒到自己。 一番生气的不可描述后,金启雄盘玩着手上婴儿拳头大的猴头手串,点开一旁的视频通话界面——竟然一直没有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熟稔而不失恭敬地问道:“无知大师,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瞧一瞧?” 对面背景富丽堂皇,屏幕中间那人须发花白,左眼蒙了黑色罩布,露出右边一只三角眼,眼皮耷拉,只露出半个瞳孔,阴沉瘆人。 他听完没有立即回话,像是在犹豫。 金启雄见状,略一思索,加了把猛火:“云从月跟过你一段时间,好歹算是半个徒弟,那个叫苏吟的,不明不白就害她一条命,无知你能咽下这口气,我可不行!” “行了!” 无知终于开口,把玩着怀里美女徒弟的雪山,稍不注意力道,便弄得她痛呼连连。 “山沟沟里出来的江湖骗子,有点小本事,就把你吓成这样?我这几天就动身飞过来会会她!如果是个小美人……阿雄,老规矩,我玩够了给你啊!” 无知说着,三角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芒。 金启雄毫不犹豫地应下,他们俩合作过好多次,早就熟门熟路。 三十多年来,他从没见过术法上比无知厉害的人,只要无知答应他,事情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去,阿芳,”金启雄随手丢了一套衣服给一旁的短发秘书,她麻利地套上,“给你gan。爷爷开间套房,再安排两个机灵点的姐妹住进去。” 看着阿芳的背影,金启雄小算盘拨得叭叭响:“哈哈,等老子把江家搞倒,浑水摸鱼吞一口肉,到时候,嘿嘿嘿嘿……” 傍晚时分,苏吟睡得迷迷糊糊,江听澜开完会顺道把她带回家。 听苏吟说完谢雯雯的要求后,他并不意外,温声提醒道:“你提醒她算是帮忙,这就已经犯了金启雄的忌讳。” “关眉的事情他卖江家一个面子,但连动两次,那老狗肯定坐不住,这段时间阿吟你还是跟我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苏吟狐疑地看他,心说这难道不是假公济私? 江听澜哪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干咳一声道:“金启雄背景不干净,手段脏得很,萧极他们被我派出去了,最近保镖人手不够。” 见她略一犹豫,颔首答应,江听澜悄悄勾了勾唇角。 ----- 半夜,谢雯雯又一次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无论她蒙在被子里还是塞上耳塞,都无法阻止凄厉的哭嚎钻进耳朵。 辗转反侧之际,她不由得想到了苏吟白天的话,越想越心虚害怕,心底像豁了个大口子,呼呼往里灌风,整个人拔凉拔凉。 突然,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她接起来对面又没半点声响。 “喂!再不说话我就录屏告你恐吓sao&扰!”谢雯雯凶巴巴地威胁道。 对方“啪”地挂断。 没过几分钟,手机再一次响起来,这次是短信。 “谢雯雯,你这个烂货,钱赚够了想全身而退?没门!” 是金启雄! 谢雯雯吓得把手机往床尾一丢,双手疯狂颤抖,大口大口吸气吐气,觉得自己脖子像被人扼住。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她! (这部分见作话,孩子改了六遍,实在累了) 一番疯狂的心里暗示后,过了好一会儿,谢雯雯总算平静下来。 她无比庆幸自己一意孤行买下了这里的房子,起码从安全性上来讲,金启雄不可能直接派一群混混,把她从家里绑走。 “保持正常上播下播,先稳住金启雄……”她绞尽脑汁想着应对办法,耳边第n次传来哭声。 谢雯雯忍无可忍,连夜网上预订下单了带盖木桶和零食,还要x团跑腿带一个灵位上门,担心无人接单,她又加了五百红包。 半夜刷到这条单子的跑腿,无一不是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天上午,红包加到八百,终于一个胆大年轻的跑腿小哥点下了“确认接单”。 “不知道哪位道友做法……兼职真难做。” 李从瑞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路念着净心神咒,带着东西骑上小电驴风驰电掣开到谢雯雯住处。 第六十五章 未必不可能 或许是李从瑞长得像好人,又或许是开门时,谢雯雯听到他嘴里还没念完的净心神咒。 总之,谢雯雯主动加了李从瑞微信,和他约定接下来两个月内,每天上午九点送纸钱和供奉上门。 按苏吟的办法,第二天夜里,婴儿的啼哭声就停止了。余下只有金启雄夺命的电话,和周姐字字威胁的信息,还压在谢雯雯心头。 李从瑞明显察觉,在他送到第十八天的时候,谢雯雯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了。 她一如往常那样目光躲闪地道了谢,但是眼睛浮肿,眼神发直。 李从瑞心善,多说了一句关心的话,谢雯雯却径直流下两行清泪。 她胡乱一摸,说完谢谢就把门关上,随后背靠着门,无声地大哭起来。 两手揪着睡衣裙摆,谢雯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每天的直播还在做,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谢雯雯忍下,但是她的那几个金主,和金启雄串通到了一起,变着法子折磨她的精神。 “笃笃笃——” 谢雯雯浑身一颤,触电般从地板上弹起来,全身警戒盯着门。 “不好意思,刚刚还有一打金箔忘记给你了,算我送给你的。” 是李从瑞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打开了门内的三层锁。 “谢谢你……唔——唔——”刚要伸手去接,门外便伸进来一只带了黑色手套的大手,一把捂住了谢雯雯的口鼻! 五秒之后,谢雯雯全身无力,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个小娘~皮,费了老子好大功夫!”黑手主人骂骂咧咧地把人拖进室内。 外面,监控死角处,李从瑞双眸紧闭、毫无知觉地靠在冰冷的台阶上。 十分钟后,燃气维修工人拉着大行李箱,递给保安一支烟:“辛苦了啊!我那客户睡过头没接到电话!幸好老哥你给我开门!” 是九五至尊!好东西啊! 保安觉得眼前人更亲切了,接过烟往耳后一别,随口问道:“老弟你箱子里是啥?” 男人眼神一闪,咧着张嘴笑得淳朴憨厚:“美女客户忒好心,送我老婆的旧衣服!” ----- 江氏顶层休息室里,苏吟正抱着ipad看电视剧,突然心头一跳。 “不好,谢雯雯出事了!” 她拿上车钥匙匆匆出门,恰巧遇到路过的秦巍,秦巍忙喊:“苏小姐,您要出去?我去和江总说一声!” 苏吟几步路就跑到电梯口,回说:“有点急事!不用林森跟着我了!先走,拜拜!” 秦巍眼看电梯门合上,想着还是等江总开完会再跟他说。 苏吟飞快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谢雯雯现在人位于西南方,正在快速移动中,没有受伤。 她稍稍松了口气,发动汽车往西南方驶去。 没想到开到半路,右边始终有一辆小电驴远远跟着,趁着红绿灯间隙一看,还是老熟人! 李从瑞也认出了她,当即大喜:“苏天师,您要往哪儿去!方便送我一程吗!” 苏吟一眼看到他身前的木桶,那里面…… “你也找谢雯雯?!快上来!” 李从瑞心中惊讶,手上一点儿不慢,红绿灯还有十秒的时候,把电瓶车往人行道上一甩,抱着木桶动作利索跳上后排。 见苏吟熟门熟路地往前驶去,李从瑞连忙说道:“苏天师,您开车,我来算一算她的下落。” 苏吟从后视镜里瞟见他拿了一把签子,看样子是准备卜算谢雯雯的下落,她猛踩一脚油门,赶上了跳动的绿灯,方才说道:“我已经起完卦了,谢雯雯被装在方形物体里面,大概在西南方人员密集区,,你帮我排查一下,西南方具体有哪些地方符合!” 李从瑞握着一把签子当场愣在那里,苏吟又叫他一边,才“哦”了一声回神开始翻地图导航。 妈耶,苏天师起卦用的是梅花易数!竟然可以心算! 这跟梅花易数派传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李从瑞又敬佩又后悔,梅花易数基础卦象就有六十四卦,再加上变卦和动爻,运算量巨大,要记得东西多如牛毛,苏天师厉害是真厉害,而他自己,要是当初不偷懒,说不准现在也能像苏天师一样炫酷了! 片刻后,李从瑞犹豫着开口:“苏天师……可能她被装在行李箱或者汽车后备箱里,西南方向面积太大了……我,我不确定……” 他资质并不是太好,能被李鸿文看上带在身边,纯粹是人品纯良。 李从瑞过去并不在意自己天赋一般,但现在他觉得难过了,如果再有灵性一点,肯定能更明白苏天师的话! 苏吟没多说,又占了一卦。 梅花易数可以按时间、字、事件,甚至万事万物随时起卦,一般而言,三次占卜得出来的结果最准。 “新的卦象,她现在远离地面,嗯,手臂上还有伤。”苏吟沉声道,恐怕谢雯雯的情况很不好。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办法了。”她将车子停好,摸出两个千纸鹤往后座木桶上屈指一弹,在上面附上一缕灵气。 示意李从瑞打开木桶,里面两个残缺的婴儿魂魄立即飘出来附着到千纸鹤上。 苏吟念完咒语后,千纸鹤便飘飘忽忽飞了出去。 “竟然有这般灵巧的纸鹤!”李从瑞瞪大眼睛,感兴趣得不得了。 更别说那一手附魂之术,难怪师父他们都对苏天师礼敬有加,实在是高! 苏吟带好口罩帽子,催促道:“看来谢雯雯最近供奉得认真,把他们照顾得很好……走,我们跟上!” 李从瑞连忙跟上,苦哈哈道:“可不是,谢小姐天天都要我送零食和纸钱上门,这两个婴灵主动要来找她!我被打晕后,还是他们叫醒我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天知道,他一睁眼看到两个婴灵围着自己飘来飘去、又哭又叫是什么操~蛋的感受! 婴灵本身魂魄残缺,所以千纸鹤也飞得跌跌撞撞,看起来相当迷糊,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千纸鹤飞飞停停,过了好一会儿,竟然飞进了商场里。 “不会,把人绑来商场?胆子真大!”李从瑞怀疑这两个婴灵根本还没开智,要真是这样,那也太离谱了! 灵力和婴灵的力量有限,纸鹤现在已经飞不动了,只能在苏吟的掌心上扑棱翅膀,李从瑞说完后,纸鹤翅膀扑腾的更加厉害。 回忆着进门时匆匆扫过的指引牌,苏吟沉吟片刻道:“他们是靠本能的母子联系,不是靠智慧……虽然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但,未必不可能!” 第六十六章 轮到你了 苏吟和李从瑞一路向上,果然,在顶楼健身房门前,手里的纸鹤有了反应。 “二十四小时健身房?”李从瑞两眼迷茫,谢小姐会在这里? 健身房磨砂门紧闭,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与电梯口的如出一辙。 一进商场,苏吟就感觉到这里萦绕的淡淡的煞气。 上到这层一看,果然,死气和煞气是以健身房为中心,并且不断向下蔓延。 她不禁撇嘴,又有借运阵? 怎么这么多人想走歪路! 与葛家的那个不同,这个借运阵相当凶残,直接吸收商场里的生气,这里人气不错,选这一块做借运,背后之人心肠够黑。 生气被抽光,死气和煞气大盛,时间久了,不光会导致安全隐患,还会让在这里工作的人疾病和厄运缠身,就连来商场逛街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办完谢雯雯的事情再来破阵。 想起江听澜三番两次的警告,她临进去前,给他发了一条定位信息。 【我去救谢雯雯,勿急。】 刚要推开磨砂门进去,便见到两个高壮男人一脸餍足,有说有笑走出来。 “刚哥带回来的小娘~皮真够we1儿啊!” “雄哥手下最红的,你说她行不行!雄哥还给她喂了点好东西……嘿嘿嘿……” “……” 是谢雯雯! 苏吟心道一声不好,反手两张湿巾盖到了门口的摄像头上。 说话间,两个男人也已经瞧见了门口的身影,收起笑脸,面色不善地上前。 正要开口,眼前黄光一闪,下一秒,脑门上牢牢地贴上一张黄符,自己竟是动弹不得! “…………” 两人憋了半晌,嗓子眼里连呜呜声都挤不出来! 李从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的定身符! 这样浓郁的灵气,恐怕只有观里祖师爷留下来的才能媲美! 将两个人桩往边上一踢,苏吟嘱咐道: “李从瑞,你现在报警,找刑警队长高俊峰,等会儿你去下面接他,我担心这里有阵法!” 李从瑞一愣:“苏天师您一个人进去?” 就算他没天分,也能感觉出来这里情况不太妙,苏天师像朵花似的,进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呀! 苏吟懒得废话,把磨磨唧唧的人往电梯方向一踹,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走廊成圆形,每隔几步就有一人把守,苏吟也不含糊,干脆人人赏一个定身符。 多亏走廊的形状,这一路全是死角,她放心大胆一路没出纰漏。 走到尽头,是一间空中瑜伽的团课房,一眼便能看见中间横挂了个人影。 “苏小姐,来得挺快啊。”不怀好意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里面摆着两张沙发,一左一右坐着的,正是金启雄和无知大师。 健身房是金启雄的产业之一,前几天无知从港区过来,一眼挑中这里,当场摆了个借运阵算作见面礼,助他更上一层楼。 看清里面的场景,苏吟登时血气上涌,双手发抖,耳鸣目眩! 谢雯雯被半吊在瑜伽课的垂带上,像一团被随意用完丢在地上的抹布,混乱、脏污、无可奈何。 下!流! 无耻! 禽兽! …… 一瞬间,苏吟脑海里冒出无数词汇,最后狠狠骂了句ca0。 无比的愤怒涌遍全身,苏吟想不通,虽然谢雯雯做过错事,但是她想换种人生,并且已经在弥补,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金启雄凭什么? 就为了利益? 三年前,可以说是因为谢雯雯一脚踏错,那现在呢?! 心里的火被覆上坚冰,趋于无限冰冷。 她看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金启雄不屑一笑,又浇了一把油:“看看你的好朋友,以为改个风水就能从我手底下逃了?苏小姐还真是天真!” 个小娘~皮,想斗还嫩了点。 他忽然舔了舔下唇,怪笑两声:“我金启雄有的是办法控制人,谢雯雯敬酒不吃,现在已经喝上更好的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苏吟冷冷地说,她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别时那东西! 金启雄两手一摊:“我这种人,手里的好东西无非就几样,当然是赏她一口xx咯!总之她现在离不开我喽!” 果然。 苏吟心里瞬间落下一块巨石,压得她心口喘不过气。 既然这样…… 她面无表情,从包里摸出雷击木剑,无知眼前一亮,眼神瞬间变得贪婪。 果然,大陆这种好东西不少! “阿雄,我要她手上那把剑。”无知说着,手上打出一道定身符。 苏吟冷笑:“草纸也敢往我面前丢?!” 说罢,剑尖直指,干脆利落地将那道符咒劈成两半! “该死!”无知大怒,那是他珍藏的顶级符咒,一共就三张,现下竟然白白折损一张! 她竟然说是草纸?!! 他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金启雄手一挥,十个保镖伺机而动,欺身而上。 苏吟等得就是这一刻,趁着十人扑上来的瞬间,五道五雷符朝腰间打出! 符咒在人堆里轰然炸开,十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发麻刺痛,紧接着胯。下传来不可名状的剧痛。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出,倒在地上痛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 突然炸0,杀得金启雄和无知措手不及。 金启雄掏出手木仓,苏吟眼疾手快,随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套上巨力符,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他的脑袋。 跟着江听澜练习的好处这会儿就体现出来,飞刀飞镖玩多了,此刻她动作极快,角度刁钻,饶是金启雄想躲,也没躲开朝自己飞来的东西。 电光石火间,金启雄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砸了个大铅球,世界冠军甩出来的那种。 淦! 他一个字卡在喉咙口,“啪嗒”一声,手上的枪落在地板上,白眼一翻,整个人昏死过去。 变化发生的太快,无知根本没想到这女人说打就打,半点不犹豫。 他呲溜站起来,余光往金启雄方向瞥了一眼。 棒棒糖砸晕了??? “废物都倒了,轮到你了,老东西。”苏吟手执桃木剑轻声说道。 无知头皮发紧,残酷一笑:“道友未免小瞧我,想在这里动我,也要看我这阵法答应不答应!” 说罢,他两手高举,催动阵法,一个普普通通的借运阵瞬间杀机四射! 苏吟正要动手,却见有东西朝无知扑了过去。 她登时惊喝道:“快回来!” 第六十七章 她不行那我呢 只见两个纸鹤如利剑一般朝无知飞去,离无知越近,纸鹤上方的婴灵轮廓便越发清晰。 他们要给谢雯雯报仇! 无知邪笑着,屈指一弹:“哪来的老鼠!” 婴灵孱弱,瞬间被弹到阵法中央,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搅得稀碎,魂飞魄散。 畜生! 苏吟怒极,一道剑风斩断垂带,谢雯雯落在地上,她继而驱动灵力提剑上前,无知连忙防御。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婴灵消失的一瞬间,吊着的谢雯雯紧皱的眉眼倏地睁开。 一连三张符咒被苏吟打破,无知面黑如锅底,没想到大陆竟然有这种强人! 想到那三张连灰都没剩下的符咒,无知心都在滴血,但同时又更加垂涎苏吟手里的好东西。 他刚想喘一口气,房间内气温骤然降低,冻得他一哆嗦。 苏吟一抬头,之间房中怨气暴涨,阴风阵阵,风暴正中,逐渐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谢雯雯! 她又惊又怒,连忙去看,地上的人已然没了呼吸,两眼暴突,死不瞑目。 谢雯雯化鬼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怨气便弄得几乎能看到实体。 倒在地上的人,有一个被打得轻了,迷迷糊糊恢复些意识,看到这一幕,当场又吓得晕死过去。 “老狗,死!”谢雯雯暴喝一声,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径直朝无知扑了过去。 苏吟抓住时机,放出成伟平,二鬼左右夹击,逼得无知面色微变。 “你还养鬼?!” 将要触到无知的一瞬间,他身上金光大亮,将谢雯雯和成伟平弹飞,身上的怨气滋滋燃烧起来,灼得二鬼痛不欲生。 苏吟连忙收回成伟平,想继续护下谢雯雯,却无可奈何。 “我有法器护体,凭你们也想动我!”无知说罢,得意大笑起来,“来的正好,收了你的鬼魂和尸体,给我炼成鬼奴!” 谢雯雯闻言,身上鬼气阴气涌动越发厉害,但是半天趴在地上起不来身,无知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竟然打得她元气大伤。 要不是他存了别的心思,现在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们动不了你,那我来!” 苏吟半点耐心都没了,时间拖得越久,这个老东西嘴里讲得话就越让她觉得恶心! 她单膝跪下,咬破食指,驱动灵力,嘴里念念有词。 无知见她这番动作,正要口嗨,脸色骤变,这女人来势汹汹,竟然在破阵! 不光要破杀阵,还要把借运阵一并破了! 不行! 借运阵还差十小时才算大成,联系的是他无知和金启雄,如果现在阵被强行毁坏,他们俩必遭反噬! 无知大喝一声,在法坛前盘腿而坐,双手掐诀,催动阵法和苏吟对峙起来。 身上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将煞气一点点驱散。 无知两眼死死盯着苏吟,蓦地吐出一口血,浑身颤抖不止,几乎掐不住指诀。 她不过二十,没想到这么厉害,身上的灵力居然比他都要多,顶多再过两分钟,他就坚持不住了! “呵……苏小姐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 无知取出一张黄纸,嘴唇嚅动快速念咒。 他暂时退出僵持,一看就要做坏事。 苏吟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耳边听到外面传来的警车声音,她目光一闪,一手捡起木剑,高举向天,一手掐出五雷手诀。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 高俊峰一脚刚踏出警车,便见到头顶风云变色,雷云重重。 “轰——” 惊雷炸响,紫电划破长空,一道天雷应声而下! 高俊峰太阳穴一跳,坏了! 无知听到动静,心神俱震,此人是哪派妖孽,居然可以不用五雷符直接引雷! 他无法抑制地开始嫉妒,这种天分,为什么不是他的! “哈哈哈哈!大楼有避雷针,想用一击天雷击杀我,痴人做梦!”无知狂笑。 引雷耗费巨大,就像奥特曼的大招,一般来说一击必杀,如果不成,就是己方败逃。 他手上指诀飞速变换,还有三段咒语念完,必让此人有来无回! “哦?是吗?” 苏吟轻飘飘反问一句,随即在无知惊骇的目光下,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木剑。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 “轰——” 见到这一幕的行人纷纷驻足,掏出手机拍下视频疯狂转发。 “龟龟,城西哪个渣男在发誓!” “渣男在城西商场!已经劈下来两次了!” “……” 围观的人太多,警方清场几乎无效,甚至一看到警察,爱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江听澜的车被堵在一个路口之外,水泄不通。 看见天上异象,他心道要遭,直接一甩车门下车,往商场跑去。 阿吟,千万不要有事!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 “轰——” 第三道天雷劈下,商场下层的人觉得自己都麻了。 “……” 无知瑟瑟发抖,三下!她再天才,现在也必定掏空了! 抓住机会,他赶紧加快念咒的语速。 奈何咒语太拗口,他实在快不起来,只能干着急,心里骂道最后一段咒语怎么那么长! 结果,下一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 “轰——” 第四道天雷,又一次劈下! 这一次没有击在楼顶,而是角度一变,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接打向无知身后的落地窗! “咔啦!” “咣——” 整道天雷击破窗户,扎扎实实地砸在无知身上。 最后一句咒语滚在唇边,还没来得及念出,天雷罩下,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整个儿化为了飞灰,连魂魄都没留下! “…………” 匆匆赶来的高俊峰和李从瑞目光呆滞地站在门口,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苏小姐,太可怕了! 徒手引雷! 四次!!!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李从瑞猛地扇自己一个巴掌,随即摸摸脸,挺疼,不是做梦! 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他心脏怦怦直跳,现在换师门来得及吗!玄一门要不要扫地小哥! 但见雷云散去,天光乍亮,苏吟身形一晃,整个人便要倒下。 李从瑞和高俊峰连忙上前要接,两人中间突然闪过一道身影,速度比他俩更快,长手一捞,稳稳地接住了人! “江三爷,您什么时候来的?”高俊峰狐疑道,他上来时候没看见他啊? 江听澜哪里顾得上搭理高俊峰,喘着粗气,全身汗湿,抱紧苏吟不撒手。 他一路跑到商场,电梯停运就直接跑上六楼,结果看到这一幕,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阿吟!阿吟!” “别……别喊了……我没死……” 苏吟累得厉害,本想闭目养神躺平休息一下,现在被晃得魂儿都要出窍。 半靠在江听澜怀里,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是江听澜身上本身的煞气,还是经过玉佩转化后的灵气,现在都是大补。 要不是这里还有别人,她一定要扒了他衣服解了玉佩好好吸一顿! “谢小姐?诶……谢小姐!” 听见李从瑞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只见这憨货一顿操作,正试图把墙边萎靡的鬼魂塞回谢雯雯的身体里。 谢雯雯:………… “谢谢你,我已经死了,现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谢雯雯对李从瑞善意一笑。 “谢小姐,你尸体还热乎呢!我再试试!”他说着,眼角倏地滚下热泪来,尸体的余温烫得他手直发抖。 高俊峰看不见谢雯雯,正为着李从瑞奇怪的动作一头雾水呢,突然听到尸体两个字,心中警铃大作。 谢雯雯轻轻笑开,面上带着解脱和放松。 她这一辈子太痛苦,死前还被这样对待,死后却有人为她报仇,有人为她哭,倒也不错。 只是,对不起她的孩子…… “苏小姐,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的房、车都给您,算我的报酬,卡里的钱,二百万给这位小哥,其他的也都给您。” 谢雯雯强撑着说道,她先被无知打伤,阵法进一步吸走她的精气,又遭天雷震慑,现在已经快维持不住形态了。 苏吟给高俊峰暂时开了阴阳眼,又分出刚恢复的灵气给谢雯雯凝出实体,看到她的一刻,高俊峰惊奇地瞪大了眼。 在高俊峰的指导下,谢雯雯录下了财产赠予的视频,而后她指着自己的尸体,对高俊峰道:“拜托你了高队长,我身体里有证据,请务必将金启雄绳之以法。” 说完,她便再也支撑不住,魂飞魄散。 “证据……”高俊峰若有所思,除了虐待的痕迹,还有……针眼! 他眼睛锃亮,早就想拔金启雄这颗毒瘤,机会来了! 他立马打电话安排下去,趁着金启雄昏迷不醒的功夫,迅速批下了搜查令和逮捕令。 谢雯雯体内被检查出来剂量相当大的x品,又有虐待痕迹,虽然够不上注射过量死亡,但这就已经够金启雄牢底坐穿了! 等到金启雄头痛欲裂地转醒,才发现自己大势已去,累累罪行,铁证等身,罄竹难书! “这次判个死刑立即执行跑不了了……”高俊峰坐下来喝了一大口水,说道。 他忙了大半个月没合眼,总算把金启雄这棵大树的树根挖出来一半。只这一半,就足够枪&毙几回了! 苏吟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高俊峰继续说:“苏小姐,我今天顺路来跑一趟,是提醒你一声,财产转赠手续都办好了,你有空拿着这份警队的说明书,直接去签字就行。” 对于自己第一份外单的报酬,苏吟还是很开心的,当即谢过高俊峰。 没想到这一谢,却让江听澜脸色更沉。 第六十八章 接大方给卡老公 “阿吟,这张副卡没有限额,你随便刷。” 江听澜面无表情,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苏吟懵了:“之前给过啊,我用不到,你收回去。” 江听澜执意要给,见她就是不肯要,索性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他一出门就后悔了,会不会太凶,阿吟会不会生他气? 但是想到那天的场景,江听澜还是咬牙走了,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 那天在城西商场,他看到的是什么? 十几平的落地窗炸的稀碎,满地都是凶神恶煞的暴徒,阿吟就这么……就这么倒在他面前。 天知道他都要吓死了! 如果玄门赚钱这么危险,那他自愿做苏吟的at,只要她别再涉险! 坐上车,江听澜打了个电话:“向妈,照顾好苏小姐,我出差,三天后回来。” 听说h市这次举办的文玩拍卖会上,有好几件适合玄门人士的东西,买回来送阿吟! ----- 苏吟看着江听澜的背影,心里也开始冒火。 耍什么别扭劲儿! 城西回来以后就拉着脸,不知道还以为她欠他钱了! 看起来像个活人,能吃能喝能说话。 但她就觉得江听澜阴阳怪气,就是在和她赌气! 把卡往桌上一摔,苏吟回房间窸窸窣窣,没过多久便拉了个箱子出来。 “向妈,我出去一会儿!” 向妈正在厨房忙活,搓着抹布也没在意,只应了一句:“苏小姐,晚上炖鸡汤,记得回来喝!” ………… 第二天早上,向妈过来看到桌上的老母鸡汤纹丝未动,心里慌了。 她急忙打电话,听到苏吟声音没有异样,大石头落了地。 “苏小姐,您今天回来吃饭吗?” 向妈问得很有分寸。 “不回去了,向妈你不要告诉江听澜!” 向妈喏喏答应了,老人家眨眼功夫就明白过来,苏小姐在和少爷闹别扭呢! “嗨……少爷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让让苏小姐……哼,活该,急死他!” 她嘴里嘀嘀咕咕,干脆和周管家说一声,自己也回家休短假去。 老周听完汇报,赶忙转告江怀之:“老爷子,少爷和苏小姐闹矛盾,把苏小姐气走啦!” “嚯——”江怀之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臭小子也有今天!和小苏说一声,让她放心玩!” “另外封住消息,等那臭小子回来急死他!嘿嘿嘿!” 周兴洲抹了一把额头虚汗,少爷,老爷子也想玩,您自求多福! ----- 苏吟离家出走,倒也没去别的地方,她一早就盘算着要回学校复学。 只不过现在出了这事,走读变住宿,报道变入学。 原本她就是a大的大二学生,大一期末办了休学,去处理苏家和冲喜的事情。 要不是江怀之打电话来问,所有人都还当她中途辍学,是个闯社会的半文盲呢! 江怀之挂了电话,心有感慨:“小苏是全才啊,又是名牌大学的,又是天师,听澜还不知道珍惜!” 他之前还想过,要把苏吟送到国外镀层金,现在倒是没必要喽! a大新学期正好开学。 去年扩建校园后,学生福利就更好了,寝室两人一间,独卫独浴。 苏吟住了两天,算算银行卡上的数字,觉得还是得继续赚钱,她便和新舍友曲琳琳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业务。 两人虽然刚认识,但相处得相当愉快。 曲琳琳是个自来熟,家境不错,性格直爽外向,情商很高为人活络。 最重要的是,曲琳琳除了是学校兼职群的群主外,还是学校的“大喇叭”。 上至大四学姐学长,下至刚入学的新生,曲琳琳都有认识的人,消息也比别人灵通。 曲琳琳听完,左看右看,嘴里啧啧赞叹:“看不出来啊吟吟,你哪里像是‘神棍’!” 苏吟扶额:“我是正经人啦,有真本事的!算卦五百,风水八百,捉鬼一万起,好友打八折!” “等等!苏吟……苏吟……这个名字好耳熟……”曲琳琳突然叫住她,眉头紧锁苦苦回想。 “一般客户都叫我‘苏天师’。”苏吟笑眯眯提醒道。 “啊!!!你就是那位苏天师?!”曲琳琳瞪大双眼,嗓子都破音了。 “小点声!” “哦……诶,那你结婚了哇!老公是江三爷!”曲琳琳懵着应了,随即眼睛发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a城本地人谁没听过江三爷啊! 起码也看过新闻!a城塔尖的男人! 居然是!自己新舍友的!老公! 曲琳琳尖叫一声,猛地扑上来抱住她:“吟吟!吟吟!讲讲你老公!!我好好奇啊啊啊啊!” 苏吟把她拆下来,没好气地说:“将他干嘛,阴阳怪气!拉着脸和驴似的!” 曲琳琳多机灵啊,眼睛一转就知道俩人闹矛盾了,她舍友在生气呢! “江三爷怎么惹你啦?”她好奇地问。 能把苏吟脾气这么好的人惹生气,江三爷是什么品种的老六! 苏吟想了想,把前因后果捋了一遍。 “……嗯,差不多就这样,我也不知道他气个什么劲儿,但是甩卡给我我就不爽了!” 曲琳琳听完,目瞪口呆,半晌,一脸艳羡地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说: “接大方给卡老公,接无脑偏袒家长!” 就说嘛! 报道那天就听到这位打电话,说什么“谢谢周叔,不用向妈过来了”。 周叔,向妈,多么小说的称呼! 这种角色,一般都是从小陪着男主长大,最后成为男女主情感助推器的狠角色! 谁能想到,她的仙女舍友,竟是小说女主角! “放心吟吟,我一定帮你留心客户群体!”曲琳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苏天师诶!开价还这么良心! 谁要成了苏天师客户,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开学第三天,有一场a大学生喜闻乐见的惯例——大二篮球对抗赛决赛。 前面的比赛都在上学期完成,特意留了一场决赛,放到开学初。 既能体现a大活力,又能让无数新生热血沸腾,增加聊天的话题。 这种安排,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一年接一年办下来,已经成了新生老生们最期待的日子。 “吟吟,下午一点半,对抗赛决赛去不去?计院和体院的终极对决哦!”曲琳琳问道。 这种大场合,怎么能少了她曲琳琳! 第六十九章 我想你你想她 “不去。”苏吟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计院碰上体院,没什么悬念。” 入住那天正赶上新生报道,有好几个体院男生要帮她拿行李。 个个腱子肉,一群滚键盘的白斩鸡不得被打得落花流水? “哪儿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届计院有个黑马程叶霖,带的篮球队不比体院差哦!” 曲琳琳两眼冒光。 “而且程叶霖也就今年打打啦,他已经和同学创办了工作室,明年就直接出去开公司啦!” 苏吟在被子里拱了拱,有些意动,到底还是懒得起来:“算了,外面太热了。” 曲琳琳牢记“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拉着被角撒娇:“哎呀,去嘛去嘛!我给你打伞,请你喝奶茶!” 见苏吟还是懒洋洋的,她使出了杀手锏: “吟吟!你不是会看面相吗!今天人多,你出去看看哪个人比较像倒霉鬼,我去套近乎啊!” 苏吟埋在被子里的脑袋动了动。 有道理啊,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行,我去看比赛!琳琳你这人能处!嘿嘿!” 说完,她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一跃而下,曲琳琳被惊艳到了,当场一个口哨。 舍友太帅怎么办? 好像爱上她了呜呜呜! 下午,曲琳琳说到做到,给苏吟打好伞,自己就噔噔蹬跑去买奶茶。 只是她回来的时候,却见苏吟盯着她看,若有所思。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吗?”曲琳琳低头看自己,不解地问。 “没事,看你一身汗,快擦擦。” 苏吟拍拍她右肩,顺手祛了她肩膀上的晦气,状似无意问道: “你肩膀上有灰,跑去哪儿了,怎么能蹭到这里?”。 这晦气刚沾染上,还没起作用。要是不处理,曲琳琳今晚就会生病。 曲琳琳挠挠头:“没去哪儿啊,就买了个奶茶……哦,路上碰到咱们班班长了,说了两句话!” 奇怪,吟吟拍完肩膀,怎么身上轻松好多,浑身都舒服了。 她偏头打量了一眼舍友完美的脸蛋,恍然大悟。 这就是美女的魔力! 光是看两眼,都心情舒畅!更别说刚刚吟吟帮她掸灰! 不得不说,曲琳琳还真不忽悠,这场比赛打得激烈又刺激,看得场边呼声就没断过。 体院的不用多说,个个龙精虎猛。 计院的也不差,尤其是队长程叶霖,长得白净清俊,在场地上来回跑动的时候,带起的风都沁着青草香,迷得一群女生神魂颠倒。 只有苏吟,嘴里叼着吸管,兴致缺缺。 “诶,吟吟你打起精神呀!”曲琳琳用胳膊肘戳她侧腰,“和咸鱼似的!” 苏吟吸了口奶茶,嚼着珍珠说道:“没看到潜在客户,哪里来的动力嘛!” “哇!你这个小富婆钻钱眼里去啦,看着帅哥还想这么多!”曲琳琳无奈打趣道。 突然,她眼前一亮,激动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刚刚程叶霖撩衣服!我——看见——他的腹肌了!” 周围女生一瞬间被点燃,眼疾手快的直接拿出手机,猛按拍照键一秒十八拍照。 腹肌? 苏吟一秒出神,想到被江听澜圈住时候的触感。 唔……江听澜的胸肌和腹肌,好像都很好摸啊……、 她突然回神,甩甩脑袋,怎么又想起这个别扭精了! 不过这么一算,从他出门到现在,都接近三天没消息了诶……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哼,还说要追她,这是追人的态度?! 她独自出神,曲琳琳拖着雪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吟吟的脸跟调色盘似的,真有意思! 突然,曲琳琳余光看到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眼神大胆而热烈地盯着—— 苏吟! “吟吟……喏,背后……” 她撅撅嘴,使了个眼色。 苏吟转身,计算机院队四五个男生正扯着笑脸,朝这边挤眉弄眼。几个人嘻嘻哈哈,笑容几乎和头顶的太阳一样灿烂。 中间那人见苏吟望过来,白皙阳光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 曲琳琳突然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她猜到程叶霖要干嘛了! “霖哥看上这个了?眼光真不赖!”最左边的男生起哄道,“不过这么漂亮,我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时,右边的人收起手机接道:“打听到了,是金融系上一届休学的,现在和咱们一样大二!以前金融系的系花!” “不愧是你,一分钟有没有!” “哈哈哈徐哥一向快枪手!诶诶诶……别捶我啊!说你打听消息快!!” 最左的男生惊叹:“我c!霖哥一见钟情?眼光可以啊!!” 程叶霖喉结上下滚动,心一横: “同学你好,我是计算机系的程叶霖,可以加你微信吗?” 程叶霖全身发热,脸尤其烫,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 明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快一年了,现在愣是血流加速,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脚后跟。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程叶霖现场撩妹?刺激! 只见漩涡中心的另一个主人公眉眼弯弯,礼貌而温柔地吐出三个字: “不可以。” 程叶霖的脸霎时僵住,眼睛微微睁大,略带迷惑。 她刚刚说什么?! “???” 曲琳琳心里感叹了声“我ka0”,赶忙凑近苏吟耳朵,“你是不是怕江三爷知道有同学追你啊!别慌,程叶霖是中元节出生的,算不算潜在客户!” 苏吟不解地问:“中元节出生怎么了?中元节是阴气比较重啦,但不是所有出生在中元节的都阴气重!” 在中元节出生的人,一般有两种说法,要么命格及硬,刑克很多;要么是“天胎”,与地藏王菩萨有缘,气场强大。 不过具体还是要综合出生时间、双亲、星运等其他因素来考量,单单一个出生日期,并不能说明什么。 曲琳琳得意一笑:“那我再告诉你件事儿,他亲妹妹是四柱纯阴!” 苏吟眨眨眼,来兴趣了,权衡一秒后,她转身掏出手机递到程叶霖面前: “你好,请问加上好友以后,可以把你妹妹推给我吗?” 程叶霖:??? 我想泡你,你却想泡我妹妹??? 第七十章 梅开二度 苏吟的话,听得后面的计院队友忍不住掏掏耳朵。 他是刚刚传球太烂,被骂聋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虎狼之词! “同……同学,我妹妹喜欢男生!” 程叶霖吓得都结巴了,来不及祭奠自己死去的一见钟情,连忙替自己妹妹解释。 苏吟眨眨眼,知道程叶霖误会了。 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叠成三角形递过去: “别想歪,我是天师,这个给你妹妹带在身边,有护身安神的作用!” 程叶霖当场愣住,最后还是曲琳琳叫他,才半信半疑地收下。 “切记,一定让你妹妹贴身收好,四柱纯阴命经常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有事可以找我~同学打八折哦!” 当晚,程叶霖就把这东西转交给了自己妹妹程叶姝,后者也没当回事,不过为了让哥哥安心,还是收下了。 第二天一早,程叶霖刚要出门上课,便见程叶姝几步冲上来,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哥,这东西你哪儿买的!能不能再帮我带几个!” 程叶霖挑眉,回身上下打量她几眼,十分意外:“真这么有效?比华清观的安神符效果还好?” 看来苏吟不是大忽悠啊! ----- 江听澜这趟出差,又是谈生意,又是拍卖会,累的跟狗一样,才猛地想起来,这几天向妈的回复相当不对劲。 连着三天都是“苏小姐很好”,绝壁有问题。 他坐不住了,大头做完,收尾工作全都丢给秦巍,自己眼巴巴地赶在第三天上午上了返程的飞机。 秦巍远远望着他入安检的背影,心里默念,江总,您保重,老爷子这波可是站苏小姐。 他拍下背影,传到“秘密行动”微信群。 【秦巍:最新情况,江总回a城了,预计11:15落地。】 【向日葵:收到。】 【周:收到。】 【江怀之:算好时间,下午带博物馆宋馆长去找小苏!】 江怀之看热闹不嫌事大,放下手机,他笑得一脸奸诈。 周兴洲无奈地摇摇头,老爷子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闹自己孙子的热闹! 江怀之瞥见他神色,几秒钟就咂摸出意思来了:“哼,我只是为听澜那小子好!长这么大,以为自己多聪明呢! 以为感情和人都能算明白握在手里?等他以后意识到这点,不如现在先让他吃点苦头。” 小苏这么优秀,就该让听澜见识见识,他不在的时候又多少人欣赏她! 江听澜上飞机前发了条短信给苏吟,好不容易捱到飞机停稳,满怀欣喜解除飞行模式,却发现手机毫无动静。 他冷着脸重启了一遍手机,还是没消息。 切成5g,查了话费,找了一遍垃圾信息拦截,依旧一无所获。 江听澜心口一跳,坐不住了,蒙头往家里赶。 阿吟生气拉黑他了?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只见一位挺拔冷峻、穿着长款黑色西装外套的男人,如同一阵风刮过,行动间带起衣角翻起。 他一脸严肃,神色匆匆,紧紧盯着手机,像是要执行什么重大任务。 等到这阵风过了,才有人后知后觉,这不江三爷吗? 看着他的背影,众人纷纷陷入猜测:a城商界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一时间,好几个人拿起手机,紧急告诫身边亲朋好友: 最近慎重入股市!江三爷脸色不对劲,a城要变天了! 江听澜火急火燎地赶回别墅,只见向妈老神在在地在门口嗑瓜子,看到他眼睛一亮: “您回来了!苏小姐不在家!” “阿吟人呢?”江听澜急忙问。 向妈没立刻回答,故意急急他,岔开话题说道:“您出去这段时间,还没和苏小姐联系过?” “……” 看见他沉默的反应,向妈哪还有不知道的,语重心长道:“三爷,您一向聪明,把苏小姐惹生气以后就走了,也没通电话,这心思啊……就拿捏得这么准?” 江听澜不语,半晌,摇摇头。 向妈收起瓜子壳,继续说:“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多嘴一句,您别生气……苏小姐看着软和,其实脾气和您一样傲气,要她依附您生存啊,那是看轻她!您说她能不气?” “更别提您还硬给一张卡,这跟其他富家公子养金丝雀有什么区别?”说着。她将卡放进江听澜手里。 江听澜下意识觉得这话不对,他对阿吟怎么可能是养宠物的心思,便想反驳,向妈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将反驳的说辞咽了回去。 “三爷,俩人谈感情呢,那得跟着心走,嘴上还得实诚……心里怎么想的,就得怎么做,别靠算计,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得说,说了才能知道,才能解开心结……” 江听澜捏着卡,站在别墅门口沉默良久,眼底风起云涌,最后又归于沉寂。 向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醒江听澜道:“苏小姐复学啦,现在在a大,您现在开车过去,还来得及带她吃个晚饭回家!” “a大?”江听澜一怔。 向妈恨铁不成钢白他一眼,还说追苏小姐呢,连人在哪儿、在干嘛都不知道! “快去!您问苏小姐不比问我清楚么!” 江听澜连忙接过车钥匙。 一路上,他把向妈的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总算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江听澜在a大校门口,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正要兴冲冲上前,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 一个一身休闲西装的男人言笑晏晏地递给苏吟一叠东西,苏吟脸上的笑容,灿烂地几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江听澜没过去,两腿像钉在马路对面似的,远远望着,面色越来越沉。 阿吟冲他笑了。 阿吟签了什么东西? 阿吟摸了他的手??? …… a大门口人流如织,凡是看见江听澜的,不少人被豪车帅哥吸引,满脸通红激动地凑近,却又在距离两米的地方望而却步。 妈呀,这人怎么要吃人似的! 帅哥有命看没命搭话!看起来好吓人啊啊啊啊! …… 苏吟接过宋崛给的牛皮文件夹,一脸兴奋,眼睛都笑眯了。 宋崛也很开心:“苏小姐,十分感谢您对a城博物馆的贡献!之前您送过来的印章,经过鉴定,是春秋时期的物件,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苏吟看了眼牛皮纸袋,扎扎实实十万块钱,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心说这宋馆长感谢还挺黑。 十万块钱,换一枚春秋时期的古董,这也忒划算! 宋崛那脸皮多厚啊,哪能看不出苏吟的意思,他讪笑着伸出左手: “听说苏小姐是玄门人士,能不能请你给我看看手相,能不能把博物馆发扬光大?” 苏吟瞟了一眼,没吭声,a大门口看手相,太不唯物主义了,多扎眼啊,回头被老师瞧见,搞不好就得挨处分! 她递过去一张名片——听了曲琳琳的话,专门设计出来的,上面写着“苏吟,天师,电话:137xxxxxxxx”。 巴掌大的硬纸青色渐变,上面阴刻了银色字体,雅致又干练。 “这里不合适,回头宋馆长您有空了打上面电话,我们公归公,私归私。” “什么公?什么私?” 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周围气压顿时降低。 苏吟扭头,眼睛倏地瞪大。 第七十一章 我错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江听澜额角几乎蹦出一个“井”字,咬牙切齿地看着宋崛: “上飞机前就通知你了……” 宋崛背后发凉,一脸莫名其妙。 苏吟“啊”了一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懊丧道:“……没电了,昨晚忘记充电了……” 闻言,江听澜脸色微不可见地好看一些,原来阿吟不是故意不回。 “这位是……?”他眼神半刻没从宋崛身上下来,充满压迫感地问道。 “博物馆宋馆长,g市古玩街收的印章鉴定完成了,他来给我送结果。” 苏吟无比自然地答道,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连忙轻哼一声,抿紧嘴巴。 宋崛年纪轻轻混到这个位置,除了实力过硬,靠的就是眼色好。 他站在两人中间,头皮都麻了,“呵呵”僵笑两声: “苏小姐,下次再合作,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吟点点头:“有空联系。” 江听澜在一旁听得酸水直冒,他出差前阿吟都没关照两句! 苏吟站在哪儿,哪里就是一道风景线,宋崛也不赖。 更别说加上江听澜,肉眼可见的,a大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人或多或少地,眼神都往三人这边飞。 宋崛一走,苏吟顿时觉得尴尬起来,她还生气呢,和江听澜在校门口拉拉扯扯,明天肯定好几条八卦! 权衡一秒,不用江听澜说,她自己就往车子的方向去。 江听澜心里一松,连忙跟上。 他看了眼时间,轻咳一声开口:“先去吃饭?” 从后视镜里见到苏吟点头,他才发动汽车就近找了一家味道好的饭店。 菜上齐,服务员都退出去以后,包厢里只剩两人,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苏吟心里憋着气,原本还有些饿,看江听澜久了,感觉自己现在肚子都饱了。 江听澜一直留神着苏吟,见她冷着脸,自己也没胃口吃。 三天的纠结、向妈的话、校门口那种酸涩的心情,这会儿一齐涌上心头,让他食不知味。 空气几乎结成冰,江听澜一向运用自如的谈判技巧、微动作揣摩,在这一刻,都好似忘光了。 半晌,他心一横,摸出两个木盒和一张卡,推给苏吟。 “阿吟,对不起。” 苏吟看见那张卡就来气,刚要发作,就听江听澜出声道歉。 “首先,我要为我三天前以及近期的行为道歉。”江听澜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我不该乱发脾气,阴阳怪气对你。” “我生气是气你不顾自己安危,总是涉险,你收到高队长的给的奖金以后,表现得那么开心,我一上头,想岔了,觉得既然玄门工作这么辛苦,那我养你好了。逼你拿卡是我不对。” 苏吟面色稍缓,江听澜轻轻舒了口气,一旦开了头,后面就顺畅了。 “其次,第二个错,是不该出差的时候不联系你。” 他盯着苏吟的表情,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哼”了一声。 “江听澜,你说要追我、对我好,就这?” 这反问问得江听澜答不上来,他垂下眼眸,老半天才说: “我会改,向妈今天提醒我了,你是我喜欢的人,不是生意伙伴,我不该把生意场上的那套放到感情里。” “这两个盒子里,是我出差给你带的小礼物,希望你收下。”他把盒子推过去,抬头对上苏吟的双眼,“阿吟,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 她不吭声,只见江听澜的眼神越发挫败,就连鼻尖的红痣都黯淡不少,心里又后悔又挫败。 苏吟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现在这副样子,比之前阴阳怪气的模样好得太多。 就该这样嘛,她又不是蛔虫,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猜来猜去多累! “那好,卡收回去,我原谅你啦。” 江听澜正搜肠刮肚想着自己还有没有错漏,陡然听见苏吟的声音,又惊又喜。 “玄门的事情,我会量力而行,必要时候,你也可以帮我呀。”苏吟瞥了眼他领口,江听澜立马心领神会。 心结解开,江听澜心情大好,直到吃完饭,嘴角的弧度都没下来过。 不知为什么,他这副样子,让苏吟想到了餍足的猫。 - “阿吟,明天有课吗,我送你上学。” 睡前,江听澜过来送牛奶——这原本是向妈的活儿,被他领了过去。 苏吟翻翻手机,新课表她还不熟。 “啊……早八……”她舔了舔唇角的奶白,一脸不情愿。 江听澜接过空杯子,笑着揉了把她的头发:“你以前没做过早课?” 一般来说,道观里的道士起床比早八早多了,天一亮就得起床打扫、做早课。 苏吟摇头:“玄一门就我和师父两个人,没这习惯。” 江听澜点点头,淡定无比地摸出手机:“那我安排一下,a大金融系是,课表重排一下好了,九点半可以吗?” ??? 苏吟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还有这种操作?” 江听澜摸着金丝眼镜镜框,笑得斯文又自信:“别的院不好说,不过金融么……” 他镜片上白光闪过:“你们院长会拒绝我亲自讲课吗?” 苏吟:?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查到的资料,江听澜似乎……确实有个a大的名誉席位。 金融系想要拒绝江听澜……大概和那些鬼魂想要拒绝她苏吟一样难! “大可不必,我睡了,晚安!” 她一把拉住被子盖上脑袋装死。 开什么玩笑,不管江听澜是以讲座的身份,还是真的去上课,她都没办法面对好不好! 她怎么就想不开报了金融系! 万一他们关系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师生恋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江听澜噙着笑,发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尖越来越红。 他摩挲着玻璃杯,压低声音问道:“阿吟,可以有晚安吻吗?” 苏吟耳朵尖顿时红的滴血,脸上热气蹭蹭直冒。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道静音符贴在江听澜嘴上,瓮声瓮气埋在被子里道: “我睡觉了!你快出去!” 说罢,径自闭眼开始默念清心咒。 江听澜:………… 他退出房间,撕下嘴上的符咒,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阿吟总不能一害羞就给他贴符,那以后…… 啧。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苏吟和江听澜正要出门,却接曲琳琳的电话。 “吟吟,今天上午的课暂时停啦!学校里来了好多警察!” 第七十二章 倒霉鬼 “警察?出什么事了?”苏吟好奇地问。 时间太早,事情发生太快,曲琳琳也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呢,只知道咱们班长被带走了!” 苏吟寒暄两句挂完电话,扭头对江听澜道: “今天去不成了,警察直接去学校带人,八成我也要忙咯!”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高俊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苏小姐,请问您有时间吗?想请您帮个忙!” - 高俊峰猛吸一口火因,头痛无比地看着面前的案件记录。 半年前到现在,a城以及周边省市恶性案件发生率居高不下。 为此,以a城为中心,警队联系其他部门,开展过一次大型的扫除打击活动,见效不大。 金启雄的产业链曝光后,高俊峰满怀信心,觉得把他这条娱乐线拔出来以后,就能有改善,可惜事实不如他所想。 咚咚咚—— 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高俊峰顺着声音望去,眼睛一亮,连忙掐灭烟头:“苏小姐来了,你好你好, 辛苦你跑一趟!” 苏吟点点头:“高队长田宅宫和子女宫凹陷发黑,官禄宫现深纹,你可不太好哇!” 高俊峰两眼一抹黑,大家说得都是中文,怎么你说的有点儿听不懂? “苏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可否为我解读一下?”他打开窗户和吊扇除烟味儿。 刑警队办公室一向烟雾弥漫,一天到晚接触这些案子,压力大的吓人,时间久了,大家都多少有些烟y。 “她是想说,高队长你黑眼圈又黑又大,熬夜太多以至于眼眶深陷,眉头紧锁有竖纹。” 江听澜跟在后面接道。 高俊峰:………… 你一个大总裁,一天天的,班么不上,警局乱窜,像什么话! 苏吟诧异:“你看得懂面相啦?” 江听澜摇头,笑得矜贵坦然:“总要略懂点皮毛,不然下次你骂我,我都不知道。” 苏吟:? 她翻了个白眼,不就贴了一张静音符? 果然记仇! “是这样的,这次其实是我以个人名义请您帮忙。”高俊峰泡上茶说,“队里新带回来一个嫌疑人,是苏小姐……额……你班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打量了一下苏吟,心里啧啧称奇,真没想到苏小姐一个顶级神棍还上大学了,居然还是金融! “我知道,听说了,我班长。”苏吟好奇地接过高俊峰递来的材料。 “王曦的舍友以及你们班的另外四名男生,报警说王曦偷东西,金额足以立案调查。” “但是我直觉这件事不是一起简单的盗窃案,所以把案子暂时要了过来……苏小姐你手上那三起是最近发生的案子,能看出什么来吗?” 苏吟低头翻看,一起入室盗窃,一起抢劫,还有一起个体户老板跳楼自杀。 案卷显然被翻看过无数遍,纸张的边缘有些发毛变卷,上头还贴着不少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全是高俊峰做的笔记。 每一份案卷最后一页,高俊峰都用粉红色便签纸以及红笔标注了一条作案动机:缺钱\/d。u博欠款。 “王曦的笔录呢?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苏吟合上案卷问道。 那可是一个路过碰到他都会倒霉的“倒霉鬼”。 咚咚—— 这时,小警员敲门进来,递给高俊峰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材料。 “高队长,嫌疑人王曦交代完毕。” 高俊峰心里已然有猜测,直接翻到第二页,第四个问题就是动机。 果然! “啪”地合上记录,他锐利的目光对上苏吟,缓缓点了点头:“也是赌b0(博)。” 这就有意思了。 金启雄的被枪毙后,a城娱乐业务大洗牌,正好风头紧,基本百分之九十的贝者(du)棍,都夹起尾巴做人,连麻将馆的生意都萧条了一半。 “我能去看看王曦吗?”苏吟单手摸着下巴问,“据我所知,他确实有点特别。” 她心里补了一句,特别倒霉,特别晦气。 高俊峰自然答应,将两人带到小隔间玻璃后。 王曦正低着头,两手被铐在一起——饶是这样,他还在潜意识做着洗牌的动作。 苏吟眉头微蹙,王曦田宅宫宽阔有痣,说明待人宽容、心胸豁达,但是内心有些孤僻。 他嘴唇偏厚,两腮饱满,总体而言,是个忠厚可靠的人。 可惜…… 视线移到王曦的头顶,苏吟摇头,撇了撇嘴。 “乌云罩顶,牢狱之灾,面相再好也是可惜……”苏吟缓缓说道,“尤其身上的好运和精气神都没了,恐怕这坐牢,才是个开始。” “铁霉比?”小警员跟在后面听得认真,脱口而出。 见几人唰唰望过来,他连忙捂住嘴,表情慌乱,糟糕,直播看多了! “……”苏吟沉默半晌,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喝凉水都塞牙的那种。” 这时,恰好有另一名警员端了一杯水给王曦。 王曦接过一饮而尽,随后“咳咳咳”拼命咳嗽起来,听那声音,恨不得连肺管子都要咳出来。 众人:…… 他咳到脸红脖子粗,才好不容易停下,江听澜凝视着王曦,若有所思。 “说起来,公司里有个股东,最近在低价抛售自己的股份……”他定定地望向苏吟,“听秦巍说,是因为输钱还欠一大笔债,会不会与王曦碰到的是同一伙人?” “十有八九!” 高俊峰脸色很难看,低咒一声:“哪个狗东西开的场子,有钱的没钱的,从老到少一口肉都不放过!” 要是任凭这种情况逍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那就去看看呗。”苏吟自然无比地开口。 高俊峰一愣:“可是……他们几个人说得地点都不一样,我带人去找过,地方早就变了。” “我怀疑这个团伙具备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摸了摸口袋,又想抽火因了。 苏吟微微一笑:“这不就是高队长你找我来的原因吗?” 她让高俊峰就近找一处朝北没有太阳的地方,高俊峰猜她要招鬼,便兴致勃勃地提议,警局档案库后面的空房间就符合要求。 苏吟懒得多说,给他开了天眼。 片刻后,高俊峰目瞪口呆,嘴巴里随意叼着的火因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嘶……”他深吸一口气,“你们跟我来。” 第七十三章 引魂香 为刚刚看到的一幕,高俊峰心脏跳得砰砰快。 警局还是那个警局,但又不完全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严肃、稳重的建筑外包裹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显得整座警局更加威严,不可亵渎。 也正是这层淡金色的光,将整座大楼从灰黑的世界背景中隔离开来,使无数透明的、半透明的生物,只敢站着远观而不敢靠近。 偶尔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要蹭上来,也在眨眼功夫内被淡金色的光芒灼烧至灰飞烟灭。 绚丽,残酷,又诡异。 甚至连他自己,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气——苏小姐说,这层护体罡气证明他是被认可的好警察。 他手哆嗦着又点上一根烟,把苏吟和江听澜带到对面的宾馆里。 之后,高俊峰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吟点燃一支细细的香,香尖一缕白烟极细,却绵绵不绝。 紧接着,她的手拂过一块又糯又润的玉牌,霎时间,阴风大作,宾馆不大的房间里气温在短短几秒内下跌至冰点。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鬼魂在线香的招引下,如同饿狼看见食物一般,被吸引到这里,又在成伟平的压制下,通红着眼,不敢乱动。 有失去理智、自信膨胀的鬼魂想有动作,成伟平会突然出现在它身后,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口吞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擦擦嘴,甚至还有几分餍足,巴不得鬼群里多出几个这样不知死活的鬼魂,他好美美饱餐一顿。 苏吟掐着手诀说:“引魂香时间只有一刻钟……呃……十五分钟,高队长想问什么尽快问。” 引魂香引来的是附近的鬼魂,这些人都是非自然死亡,他们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自己死去的地方,因此知道的东西有限。 在这群鬼魂里,苏吟和江听澜还意外地发现一个熟人——傅晶。 傅晶的魂魄就是她死前的模样,骨瘦如柴,两颊凹陷,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苏吟戳了戳江听澜,她想知道宁宁怎么样了。 江听澜心领神会解释道:“傅晶不给宁宁吃喝,想故意把他拖死,自己找下家,被林森救下来了,现在已经安排给靠谱人家收养。” 苏吟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听澜双手插在裤袋里,继续道:“没了宁宁,傅晶藏得更深,不过江望川还是找到她了,把她送进零一精神病院,定了二十年。” “零一精神病院……挺狠啊,恶人自有恶人磨。”苏吟吐槽道,“她自杀死的。” 这是a城一家特殊的精神病院,专门关着攻击力极强的精神病人,病人在里面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晚两次电击疗法,一旦有任何反抗行为,就会被拖进小黑屋,再出来的时候,听说被电的连排泄都控制不住。 傅晶这幅样子,别说二十年,明显两年都没熬过去。 这种兵不血刃的折磨方式,得亏江望川想得出来。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高俊峰那边,顶着一头冷汗,问的却不顺利。 “苏天师,我说话没鬼理我啊!”他抓抓头道。 这些鬼魂不是发呆就是发抖,哆嗦的话都说不利索,他有这么可怕?! 苏吟瞥了一眼鬼群,恍然反应过来,推了推江听澜:“你去墙角,离这里远一点,回头我得加固一下玉佩上的法阵。” 夺魂咒的影响几乎消失,最近江听澜的身体越来越好,连带着他身上的煞气都更重了。 她呆久了不觉得,这些鬼魂弱的不行,随便泄一点点出来,都够他们喝一壶。 显然,江听澜往后退了好几步,哆嗦的鬼魂们颤抖的幅度小了不少。 高俊峰干叼着烟“啧”了一声,还好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然苏天师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他又问了一遍问题,这一次,终于有个女鬼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我……我知道有个赌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她说话时时不时瞟一眼江听澜和苏吟,越说越把自己往后缩,恰好江听澜看了她一眼,当场吓得眼珠子掉了出来。 高俊峰:………… 他深吸两口气,缓了缓受冲击严重的精神,嘴角扯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 “具体说说。” 苏吟挥挥手驱散其他鬼魂,单独留下了这个女鬼,女鬼更加畏畏缩缩。 “在……在城西,福苑小区……”女鬼往江听澜对角缩了缩,动作太快,把一条腿忘在了原地,她赶紧飘回来接上,“具体哪家我也不知道……”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念头:又是福苑小区! “我听说……”见三人齐刷刷望过来,女鬼全身一抖,“是听说哈!福苑那……那家棋牌室……从来没输过……” 高俊峰单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棋牌室没输过”,意思是开棋牌室的人是个赌神? “那……那个……你们问完了吗?”女鬼小心翼翼开口,“我准备去投胎了,你们能……能帮我一个忙吗?” 高俊峰看向苏吟,苏吟点点头。 女鬼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说话都不结巴了: “我叫孙莹,我家住在福苑小区35幢一单元801,你们可以帮我删掉手机和电脑里的网页浏览记录和保存的东西吗?” ??? 女鬼老脸一红,不过在场的人也看不出来:“如果你们可以帮我把微博也清空就更好了,我……我在那上面不太爱穿苦茶籽……” 高俊峰眯着眼,做警察十年,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请求!牙齿碾了碾烟:“可以。” 他利索应下,导致后来叫技术科的清空的时候,追悔莫及。 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愣是看得面红耳赤,老警员好奇过来扫了一眼,差点当场就要集结队伍扫黄。 答应完,高俊峰顿了几秒,问道:“你车祸的肇事司机抓了吗?家里抚恤赔偿有没有到位?还有什么困难吗?” 孙莹挺意外他还会提到这个,柔柔一笑,很感激地说: “我认识你,你是刑警队的高队长,昨天你们抓的就是!真是太谢谢你啦!” 她吐了吐舌头,一不小心把舌头吐到了胸口,连忙羞涩一笑,把舌头塞回了嘴里。 “……”高俊峰算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无语。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苏吟道:“问完了,苏天师,我等会儿回队里就先排查福苑小区。” 恰在这时,高俊峰的手机响了。 一接通,副队长曹长平凝重的声音传来:“高队,城西公路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 第七十四章 无头 城西公路320段至340段。 这一段路程起于城郊,终于山路,尤其是后半段,地势落差足有二三十米,为了防止人员和车辆冲出山路,特意做了一圈高高的防护栏。 曹长平带着一队警员在公路边的草丛里搜寻,他的耳麦里时不时传来队员的声音。 “曹副队,338段发现跌落痕迹!” “曹副队,336段发现拖拽痕迹!” “曹副队……” 无数信息汇聚到曹长平这里,让他刚通了两个宵的脑袋更加混乱。 高俊峰姗姗来迟:“老曹——” 他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案子有异常。 曹长平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对跟在他后面的苏吟和江听澜点点头:“来啦,你来看看,我实在弄不懂了。” “怎么?”高俊峰诧异,曹长平能力很强,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曹长平往太阳穴上抹了点风油精道:“发现尸体的是路过的货车司机,据他说,看到的时候,尸体悬浮在护栏外面,眼睛还盯着他,等到开过去以后,后视镜里尸体就已经消失了。” “那司机胆子也大,”曹长平点了根烟,眯着眼抽了一口,“他还下车看,结果见到尸体被吊在了护栏外面,头没了……” “我调了附近监控,案发时间没有行人和车路过,刚刚也检查了,护栏上没有绳子吊挂过。” 高俊峰接过曹长平手里整理好的材料,随口问道:“尸体身份知道了吗?” 曹长平点点头:“马飞,今年三十七岁,老赌棍,以前进过局子,放出来后去南边了,五年前回到a城。” “赌棍?”江听澜和苏吟对视一眼,对这个字尤其敏感。 高俊峰“嘶”了一声:“王曦是不是交代,他债主叫阿飞?” 马飞和阿飞,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江听澜干脆打了个电话给秦巍,片刻后说道:“……那个股东的债主叫马翔。” 曹长平脑子转过来了:“马飞和马翔是兄弟!” 高俊峰一挥手:“先去看看现场!” 现在正值午后,太阳最强烈的时候,苏吟特别留心捕捉阴气残留,却因为阳光,终究一无所获。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抬眼看看毒辣的太阳,心里有些烦躁。 突然,脸颊上一冰,头上罩下一块阴影,凉的她一个激灵。 扭头一看,是江听澜举着瓶冰水往她脸上靠了靠,一手还撑了把伞。 “哪里弄来的!”苏吟眉开眼笑接过,扭开便喝了一半。 江听澜变戏法似的,又拿出来一瓶冰可乐:“车上小冰箱里的,夏天一直备着。”其实是发现她怕热以后,才准备起来的。 “谢啦!”苏吟喝了一大口可乐,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见苏吟一脸惬意,嘴角微不可见上扬一下。 “苏天师!”高俊峰在尸体旁冲两人高喊一声,“快来看看有没有线索!等会儿要交给法医了!” 苏吟连忙走进,扫了一眼,随即摇头:“没有魂魄残留,被吸走了,所以整个人瘦了一圈。” 根据资料,马飞以前是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但这具尸体的肚子尤其干瘪,往里凹进去一个碗大的坑,明显被吸干了。 整具尸体怪异地吊在护栏外侧——除了衣服挂在护栏上,没有别的支撑,整个人更像是被粘在了上面。 头颅不翼而飞,衣服上好几处破损,看起来像勾到了东西,手背上有严重的擦伤。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一双手,指甲被齐根拔出,手骨一寸一寸被碾的稀碎,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均有两个指节消失,看伤口,像是被人活活咬下来的。 年轻警员看得龇牙咧嘴,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疼,牙根发酸。 高俊峰挥挥手,运走尸体:“通知他家人……哦,我记得他就剩马翔一个亲人了……那通知马翔,安排马飞尸检。” 曹长平抱着电脑走近,一听这话撇撇嘴:“马翔那小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打他电话也不接……先不说这,监控调整好了,来看看案发当时的情况!” 说着,他按下了播放键,明明是艳阳天,视频里的画面却让人看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段视频是在更高处的监控恰巧拍到,但是非常模糊,技术人员尽力也只能勉强弄到360p。 这种影影绰绰的画质,进一步为阴森可怖的场景渲染了气氛。 画面里,马飞突然出现,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吊在半空中,先是贴着镜头出现,紧接着突然被拽向远处,头先还剧烈挣扎,被凌空甩了几个大逼兜又往地上砸了四五下后,便不再乱动了。 雪花一闪,再出现时,马飞已经从340段 被暴力拖拽到至320段。 他双手合十,像是在不住地求饶,显然无济于事——下一秒,血色飞溅,头颅和手指同时飞起,还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几人正看到这里,画面蓦地又出现两秒雪花,继而一黑,一点点惨白从画面下缘升起。 黑色毛发,惨白皮肤,又是黑色毛发……苏吟皱着眉头,是马飞丢了的脑袋。 正当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画面里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球暴突,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诡异的感觉一瞬间爬满全身。 “嘶——” 曹长平吓得一下子关掉录像,呼了技术人员一后脑勺:“你小子,这复原的也不吱一声!” 技术人员捂着脑袋,一脸委屈:“默认复原不清楚的嘛……这段高清,我直接给跳过了……” 他捂着心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起飞,心想还好跳过了,多看两遍忒吓人了! 高俊峰又点了根烟压惊,思忖片刻,说道:“目前我们掌握的赌窝有八处,但没有一个人提到福苑小区,先从西向东摸排,注意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苏吟搜索了下地图,拦住他道:“直接去福苑小区。” 把八个地点对角相连,中心点就是福苑小区。 更何况还有孙莹提到过的,没输过的棋牌室。 高俊峰有些为难:“孙莹说的那个棋牌室,我安排人去看了,已经一年没开张……” 苏吟十分笃定:“就在那里。” 第七十五章 输不起了 自从马飞死后,马翔继承了他的财富和能力,一连几天过得飘飘欲仙。 “嗨呀!自摸清一色断幺碰碰胡带两根!”马翔叼着华子,“哗”的一下推倒面前的麻将堆,红光满面地拍了下桌子。 与之对应的,对面的王淮面色灰白,浑身抖个不停——他正是江氏那位倾家荡产、处处借钱的前股东。 王淮丢了魂似的望着牌桌,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呐喊:不对啊……不对!牌堆里根本不该有那个六条!桌上打出一个,剩下三个六条都在他手里!马翔怎么可能胡! 这把胡了……那他问秦秘书借的钱就不够输了! 瞥见他神色不对,马翔眯眼向右手边的老狗使了个眼色,老狗心领神会。 “老王,你别不是想赖账!”老狗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 王淮一拍桌子站起来,不甘地喊道:“你们出千!” 马翔把牌一推,往后半靠在椅子上,不悦地说:“老王,你说话可以得讲证据!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上了我的桌出千要遭报应!” 想起自己不过才顺风顺水几天,这么说似乎不妥,又补了一句: “这规矩从我哥开始就定下了,我这儿也不会变!” 这话一出来,棋牌室里其他两桌人听进耳朵,纷纷吆喝撑腰。 “飞哥的规矩多少年了,这老小子是谁,故意砸场子还是想赖账?!” “哈哈哈,我看他是想赖账!下午刚把欠翔哥的钱还上,手痒要玩!” “……” 王淮以前西装革履,哪里遇到过这种二流子,当场被说得下不来台,咬着牙说:“我没想赖账!翔哥你胡六条,这打出去一张了,我这儿有三……” 说到这里,一阵凉风吹过,他习惯性地低头扫一眼牌,顿时声音都变了,像只被提着脖子吊起来的鸡。 “……我明明有三个六条!我的六条呢!!!” 王淮额头上登时沁出冷汗,好端端的,牌堆里三个六条变成了两个七条加一张四条! “老狗”徐秋明探头看了一眼,嗤笑道:“老王,老花眼啊,想胡想昏头了!你明明是七条和四条!” 说着,他又理了一遍马翔的牌堆,还把余下的牌翻了过来,明明白白的,马翔的胡牌没问题。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王淮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两眼无神,嘴里喃喃。 马翔翘着二郎腿等得不耐烦了,打火机敲敲牌桌:“老王,我把你当朋友才带你玩两把,你别仗着我义气就蹬鼻子上脸啊!老狗和刚子也数钱了,怎么就你闹!” 他语气微沉,话刚说完,不大的房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其他两桌人加上本桌的老狗和刚子一脚踢开椅子站了起来,眨眼功夫就围住了王淮。 王淮哪里见过这场面,登时腿更加软,心里有疑惑也被他强压下去,说不准,真是他看错了? 自摸,刚子和老狗也和他一样,都输钱了,应该不是针对他…… 他瞥了眼马翔的脸色,哆哆嗦嗦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马翔嘴角勾起,眼神贪婪邪气:“一把三十块,刚刚我胡128倍,一共3840块!” 王淮数了数钱,推到对面,刚子和老狗对视一眼,各自丢了一把筹码给王淮。 “老规矩,赌完一起跟你算!” 王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潜意识觉得不对劲,望向马翔问道:“怎么他俩不用给现钱?我……我能不能也跟你换点筹码?” 他是这样想的,花钱比花筹码心疼的多,揣着钱输钱老让他不敢算着胡大牌,才会一次又一次让马翔抢胡。 要是换成筹码,他一定更敢放开手脚干,下一把肯定能翻盘,王淮想。 马翔抽完烟屁股,随手往地上一丢,抬脚碾了碾,等烟气在肺里过了一圈以后,才边吐着烟气边说: “老王,他们俩可从没在我这里赖过账,你刚才……也别怪我不信你……” 他欲言又止,王淮听懂了,一咬牙,把带来的钱都拿出来垒道麻将桌上,陪着笑道: “翔哥,我肯定不赖你的,刚刚是我眼睛被眼屎胡了!今晚我先跟你换这些你看成不成?我把钱先给你!” 老狗和刚子的规矩他知道,一坐下来先拿一摞筹码,不够了就两摞,赌完再算钱,多退少补。 马翔皱着眉犹豫十秒,最后才一脸不情愿地收下钱:“行,看你是老狗的朋友,我信你一回!拿十二万的筹码给老王!” 添茶小妹动作很快,立马取过来放在了王淮手边。 王淮活动活动脖子,眼睛发红,豪气万丈地一挥手:“来,咱们继续!看我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他摸牌的手微微颤抖,十二万是他借来给老婆治病、儿子上学的钱,现在全都押上了,一定要翻本!到时候他儿子还能转回国际学校! 老狗拍了下王淮的肩膀,笑骂:“你个老小子,别赌上头,咱们就自己人玩两把,差不多得了!” 王淮一听不乐意了:“老狗你看不起我?!我好歹以前也是江氏的股东,多大的钱我没见过?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快摸牌!” 老狗无奈一笑,从善如流。 …… 十圈之后,王淮眼睛更红了,胡了八次,输了两次,这是要翻盘啊! “再来!”他头脑发热,大叫一声。 马翔玩味地转了下手里的牌,半真半假地说:“不玩了不玩了,输不起了!” 老狗最先不同意:“翔哥说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正赌上头的王淮哪里肯答应,立即附和道:“翔哥继续啊,现在咱们人正好,你走了三缺一上哪里找人!” 再说了,他还没回本呢!带了三十万出来,等今晚过了,至少赢他个六十万! “嘶——这可是你们不让我走的!”马翔放下二郎腿,猛吸一口烟说,“等会儿我做盘大的,你们可别哭!” 其他三人一听,面面相觑,顿时哄堂大笑。 尤其王淮,笑得最大声,今晚他手气好,财神爷在他这头,马翔别做梦了! …… 一个小时后,马翔一拍大腿:“清一色金钩钓断幺!哈哈!老王谢谢你点炮!” 老王脸色不大好看,叫着要继续。 又一个小时后,老王垂头丧气,伸手去摸筹码,这把他又输了,128倍,见了鬼了! 他手一伸,旋即僵住了。 右手边,竟然只剩一个筹码了! 第七十六章 供品 老狗眼尖,抬手示意马翔和刚子别洗牌,朝王淮方向扬扬下巴。 这一次,不用其他人说话,王淮先开口了。 “翔哥,你再借我点,等会儿我翻盘了一起给你!” 他现在已经赌红眼了,带来的三十万已经输得精光,除了问马翔借钱,别无他法。 马翔咂咂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老王,不是我不肯,万一你再输咋办? 你早就不是江氏股东了,还有谁会给你钱?别回头外头都说我借钱给你赌!” “别别别——哪能这么说,是我自己要问翔哥你借的!”王淮连忙赔笑。 马翔故作犹豫,最后一拍大腿: “行,看在你是我兄弟份上!今晚你要多少我借你多少!” 王淮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一头又扎进了赌桌。 什么家庭、事业、理智,他统统抛在脑后,满心满眼就两个字。 翻盘!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一晚,王淮赢多输少,但赢的全是小屁胡,输得把把都是大倍数,最后一清算,竟然净欠马翔三百多万! 王淮死死盯着一夜累积出来的债务,眼前一黑。 后半夜要不是他上头了要玩血流,也不至于输这么多! 但,继续赌是他自己提的,要改玩血流也是他说的,马翔他们反而还劝他。 王淮想握紧拳头,却发现双手根本使不上力。 “老王,这钱……”马翔幽幽地提醒。 他的脸被烟雾笼罩,有些模糊,只有右边眼角的刀疤清晰的很。 听说马翔见过血,比他哥哥马飞心狠,王淮心想。 他膝盖发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翔哥,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我一定筹钱给你!” 马翔站起来远离他几步,避开了王淮要抱他腿的动作,说道: “老王,朋友就更不能坏规矩了,我这里都是现结…… 这样,给你半天时间,下午五点前你把钱送来。” 王淮一惊,他车房都没有了,哪里能一天内弄到三百万! “翔哥,我……” “行了!”马翔不耐烦地打断他, “别磨磨唧唧的,赶紧筹钱去!实在没办法,江氏那个江总还能没钱?你卖个老脸问他借点儿不就得了!” “……”王淮被堵住话头,再见刚子和老狗脸色不善,只得暂时先答应下来。 把王淮赶走后,马翔伸了个懒腰,拍拍掌心,刚子和老狗从小房间里拖出来一个蒙眼塞嘴的男人。 被捆着关了一晚上,那个男人现在站都站不稳。 把人拖出来以后,刚子和老狗收到马翔的转账,一时间心满意足——每晚他们都会陪玩,输得算马翔的,赢得一人分到一成。 “得嘞,翔哥您先玩着!”二人对视一眼,勾肩搭背回去补觉了。 他俩租在福苑小区隔壁的幸福里小区,距离马翔现在这个棋牌室,只需要走路十分钟。 两人走后,马翔踢了踢男人,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右手玩着一把弹簧刀,随口问道: “欠老子两百万,还钱还是把你老婆卖给我?” 那男人还留了几分骨气,抻着脖子一口唾沫吐在马翔脸上,咆哮着吼道: “你放屁!马翔你就是个狗日的!不许动我老婆!” 马翔咧了咧嘴:“那你选还钱?” 男人挣扎得更厉害:“你特么畜生!跟老狗一起诓老子,老子真是瞎了眼!” 马翔把烟头丢在地上,鞋底踩着男人的脸压到烟头上,男人立刻嚎叫起来,马翔趁机抬脚狠踢男人嘴巴,拽起他的头发在耳边轻声说: “那你就给我做今晚的供品!” 说罢,从后腰摸出一把弹簧刀,手起刀落切下男人的右手小指,随手包扎完,他放下一句狠话“晚上我再来问你,你想好了说”,随即便锁门出去。 此刻不过凌晨五点,正是白天与黑夜的交接点。 披着黎明前深沉的夜色,马翔故意绕了几个大圈,才脚步匆匆地从暗处溜进福苑小区。 戴上手套,打开那扇落灰的门,马翔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 楼上早起的老头恰巧听见,好奇地开门从楼梯栏杆缝儿朝下望,却只听到衣料摩挲声。 马翔快速进门反锁,抹黑打开最深处的房门。 只见小房间里点着两支蜡烛,昏黄的灯光无端显得阴森无比。 正中的长桌上,是一副雪白无暇的麻将,麻将垒成金字塔型,塔尖是四张“发”,面朝蒲团方向。 麻将堆的左侧,一个圆形的红桶倒扣在大铁盘上,借着烛光可以看到里面隐约有黑影。 小房间里温度比外面低了起码十几摄氏度,马翔打了个哆嗦,心口却热,他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说道: “麻神,我今天给您上供了!” 他把装着小指的密封袋撕开一条口子,“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以后,双手举过头顶。 密闭无窗的房间里阴风乍起,马翔只觉得双手仿佛浸到了冰水中,冻得他两手发麻。 心中无比虔诚地祈求完,再抬眼时,带着血迹的小指变得干干净净、白得像纸——是被一寸一寸舔干净的。 马翔心里对这看不见的麻将神又敬又怕,但他哥马飞说过,只要每天在零点至早上六点前诚心跪拜,就能逢赌必赢,在麻将桌上赚得钵满盆满。 马翔信了,因为他哥就是这样成了一个隐形富豪。 他还在网上看到了增强法力的办法,用鲜血供奉,能使这类鬼魂力量更强。他也试了,果然不假。 但这办法也有个问题…… “麻神……您……我明天还给您带供品!您先放我去睡觉!”他求饶道。 小房间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马翔冻得牙齿直打架,可他身上仿佛有千斤重,跪趴在地上,愣是直不起身。 自从沾过血以后,麻将鬼的胃口越来越大。 开始可以十天喂一次,后来变成三天喂一次,现在已经必须一天一喂了! 马翔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一盘算着,棋牌室里的那个男人,王淮,要么老狗和刚子,实在不行,他就自己放点血也成! 感受着阴风渐渐平息,他松了口气,麻将鬼这是答应了,又磕了三个响头以后,才弓腰低头退出房间。 合上门,马翔打了个哈欠,两眼一黑倒在沙发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下午,他迷迷瞪瞪醒过来,准备打电话打听王淮的情况时,外头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第七十七章 要往哪儿逃 马翔的心纠紧了,门外也并非风平浪静。 六个人上上下下站了两层楼梯,让老旧楼道更显拥挤。 楼上的老头儿恰好买菜回来,看见这架势,吓得眼神乱飞,一包青菜都提溜不住。 “你们……你们要找谁啊……”他细若蚊呐地问道。 曹长平眼疾手快,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把人拉到单元门外面,亮出证件轻声问道: “老爷子,这户有人住吗?” 老头儿浑浊的眼动了动,看见是警察,明显松了口气。 点点头说:“之前一直空着,但今早五点多,我听到动静,有个人影闪进去了。” 曹长平心头一跳,那位苏天师看着年轻,没想到碰的这么巧。 “您认识这户人吗?” 老头儿张着嘴想了片刻,说道:“最早是个茶馆店,我还打过两把,是个叫马飞的开的,后来听说进去了,这里就空啦!” “阿飞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后面我就再也没见过这户有人了。”他一手拎着刚买的菜,一手比划着答道。 曹长平赶忙把这情况转告给其他人,苏吟打了个手势,在上下和门上都布下灵符,挥挥手让众人退出单元门。 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六个人聚在一起,谁路过都要多看两眼。 秦巍抓着王淮的后衣领,半拉半扯地拖着他到江听澜跟前说: “江总,王董想问您借钱。” 王淮满脸愧悔,他实在走投无路,最终还是把脑子动到江家身上。 一天之内能凑够三百六十万流动现金的人,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江家了——这点钱对别人来说是一辈子的本,对江家而言,就是手指缝里洒洒水。 他也算看着江听澜长大的,这点钱,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没想到,他刚跟秦巍开了个口,就被带到这里。 “江总,我……”王淮不认识高俊峰和曹长平,只当是江听澜新收的保镖,“您救救我!接我三百六十万救急,我保证一定还您!” 苏吟看了眼他的面相,印堂悬针,命宫低陷,财帛宫露天,牙齿有变乱趋势,可见脾气暴躁,已经陷入赌瘾难回头,后半生困苦潦倒是必然。 她扯扯江听澜衣袖,冲他摇摇头。 王淮看见这小动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 江家举办宴会的时候他没去,当然不知道苏吟是谁。 不知道哪来的花瓶,得了江听澜青眼,就撺掇他见死不救! 他王淮可是看着江听澜长大的,这小子心狠手黑,但对他们这些江氏老人,多少还有情分,怎么可能听她的! 最关键的是,江听澜最恨别人指手画脚,这女人啊,刚攀上大树,就要被踹开咯! 他心里想三想四,愣是没注意到江听澜回看的眼神,自顾自说: “江总,我知道我沾了不好的东西,但是那马翔是畜生啊!不给钱就要弄我老婆孩子!” “您吃过我老婆做的菜,还参加过我儿子的满月。”王淮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江听澜沉默片刻,问道:“你和马翔在哪里赌的?什么时候输的钱?” 王淮一听有戏,立马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曹长平一听江听澜问话,就知道这人上道,赶忙拿手机录了下来。 “……就这些了……”王淮挤牙膏似的,顿了两秒,又补充道,“刚子和老狗我知道他们家在哪儿,离棋牌室不远。” 说完,王淮眼神期冀地望向江听澜,心里暗骂他问得多,嘴上却拐个弯儿说: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江总您什么时候打钱?” 江听澜朝高俊峰偏偏头:“高队,这些证词够了吗?”与其在赌桌上越陷越深,不如进去老老实实蹲着。 高俊峰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嘿嘿一笑,在王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曹长平趁其不备,“啪嗒”扣上手铐。 “诶,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手腕上冰冷的触感像当头一盆凉水,浇到王淮头上。 苏吟随手一枚静音符,成功地让他光张嘴不出声, 曹长平看得啧啧称奇。 “他说的那间棋牌室,老曹,你等会儿带人排查一下!”高俊峰嘱咐道。 曹长平当仁不让地应下,对苏吟道过谢后,便带着人往警局去了。 天色渐暗,太阳退居幕后,为闷热的天气送来徐徐凉风。 这是夏天最舒服的时间段。 微风拂过苏吟背后的樟树,落下来三片绿叶,她顺手起卦,但得出卦象的那一刻,却让她面色微变。 “高队,你去后门堵着,一旦有东西出来,立刻把他踢进房间!” 高俊峰刚抽完一根烟,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又听苏吟问道: “我现在强行闯入,会被追究吗?” 高俊峰迅速反应过来:“我们没有搜查令,这违反规定。” 他说完这句话,瞥见苏吟为难的神色,猜测她恐怕想提前行动,随即咬牙重重点头: “不过,只要能抓到人,后面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好!那后窗就拜托你了!” 苏吟等得就是这句话,冲高俊峰打了个手势,拉上江听澜飞快跑进单元门。 “阿吟,让开!” 江听澜扫了一眼面前薄弱的木门,后退两步,腰腹用力,一个横踢踹在门板接缝处! 偌大的动静震得门上灰尘簌簌落下,他走近观察片刻,心算了一下分寸,后退两步又是一脚。 自从苏吟解了他的咒,又设置了聚灵阵,现在他全身肌肉已经恢复到巅峰时期。 对付这种普通木门压根不在话下。 不过,江听澜心里依旧有淡淡的疑惑,为什么不是金属防盗门? 第三脚踢出之际,苏吟看透了他心中的疑问,轻声说道: “说到这扇木门是槐木的,槐木属阴且聚阴,对里面的东西有好处。” 原来如此。 江听澜低低地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出腿。 一声巨响之后,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寿终正寝。 动静引得秦巍忍不住朝里望,担心等会儿要是打起来,这些普通居民该怎么办?看见灵异现象也不好交代呀! 但是万幸,就连二楼的老头儿都没有探出脑袋。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宁可多看两眼这个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也没留意到单元门里的情况。 木门倒下,屋里的冷气不要命地涌向外面。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带来彻骨的凉意。 昏暗浑浊的老房子里,一个半透明的黑影裹挟着森凉锐利的气息突然窜出,像一把尖刀即将插进心脏一般,闷头从苏吟和江听澜之间的缝隙往外溜出。 苏吟眼皮一跳,顶着阳光跑? 一定沾过人血才有这样的能量! “要往哪里逃!” 第七十八章 不讲武德 苏吟飞快掐诀,一道黄符直击黑影背后,却被它灵活一闪躲开! 江听澜先是侧身躲开,紧接着反应极快,一条鞭腿抽出,竟然将那黑影拦腰抽回了门里! 苏吟略带诧异地看他一眼,旋即笑开,拍了拍手道:“厉害啊,我们进去。” 江听澜耳尖微红,低头看了自己的腿两秒,这才跟着进了门。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抽倒……鬼……或者厉鬼?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吟手指一搓,刚想点几张黄符照亮,一股危险感陡然放大。 江听澜一抬头,恰见一道寒光闪过! “阿吟!” 他伸长手臂把苏吟拉向自己,一手径直握到刀刃上,另一手凭直觉极快出拳! 咔——! 黑暗中传出清晰的碎裂声,一声闷响之后,男人的抽气声便再没停过。 苏吟赶忙燃起一张符,昏黄的光点亮了室内,她伸手去拨墙上最近的开关。 啪嗒—— 没反应,看来早就没电了。 扭头看见最里面的房间里有微弱的光照出来,她快步走进去,捧了两盏蜡烛走回客厅。 豆大的光源一晃一晃的,映出马翔惊恐扭曲的脸,和江听澜不断滴血的右手。 “你先……”苏吟咬了咬下唇,想劝江听澜先处理一下伤。 江听澜面色如常,抬起右手扫了一眼掌心狰狞整齐的伤口,漫不经心回道: “没事,小伤。”还是别让阿吟看到了。 他把手往背后悄悄藏了藏。 苏吟唇角下压,还说没说,血滴在地上的声音都听见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上火,余光瞧见半透明黑影蠢蠢欲动,纤指飞舞,一抹黄色出现在指尖。 黑影被吓得一动不敢动,那女人,手上夹的是五雷符! 它眼珠滴溜溜地转,视线在马翔和江听澜身上过了几遍,最终停在了马翔那个方向。 ——没办法,那个男人太吓人了,差点把它的老腰都踢断!变态! 马翔两手捂着脸,痛得半死不活,借着光一看满手是血,还在呼啦啦往下淌。 ca0——鼻梁断了! 他扶着墙,眼神凶恶地盯着苏吟,江听澜警惕地注视着他。 黑影默默观察着,就在苏吟回头看向马翔的一瞬间,他倏然窜出。 苏吟只觉得耳畔头发被扬起又落下,马翔的气场就诡异地改变了。 “咯——咯——” 马翔喉咙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声,像嗓子眼里堵了东西,格楞格楞地上不去下不来。 附身成功的那一刻,黑影的气场骤然强大,一人一鬼联系密切,这波附身能把他遮的严严实实! “哟?附身了?”苏吟挑眉。 “马翔”眼睛上翻,眼眶里只有眼白,嘴巴扯出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配上明明暗暗的蜡烛光,看起来诡异可怕到极点! 江听澜舔了舔上颚,心里想着要是用这一幕翻拍《咒怨》,应该能超越第一部! “马翔”想故意吓人,还故意往他的方向贴近一步,总觉得自己能一雪前耻。 没想到……? 他心下不甘,正要再做出更凶恶恐怖的姿态,那头苏吟眉头微蹙,嘴唇紧抿,实在没忍住。 “噗嗤——” “马翔”:…………? 不是,男的没反应就算了,怎么还笑上了?它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几百年的老鬼啊?太老套太蠢了!” “好呆啊哈哈哈哈!” 苏吟实在没忍住,弯腰笑得肆无忌惮,瞥见“马翔”僵硬地翻了点黑瞳仁下来,一边朝左一边朝右,多少有点智障,当场笑得眼泪直飞。 “马翔”:…………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 他牙齿咬得腮帮子发酸,煞气冲天,恶狠狠地用智障眼神凶神恶煞瞪了眼苏吟,不算灵活地操纵着身体往后窗跃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你跑试试啊……”鬼魅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马翔”身形一僵,警铃大作,连忙打碎窗户,操纵轻飘飘的身体往外冲。 被黑影附体后,虽然还是那具r0u|体,但体重已经轻了一半。 飘窗外,高俊峰正守株待兔,听见玻璃碎裂那一刻就摆好架势蓄势待发。 下一秒,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是血的人影从里面飞出,他想都没想,一招回旋踢。 “砰——” 军靴正中“马翔”侧腰。 高俊峰动的时候,一身官气和正气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击命中。 苏吟和江听澜眼前一花,人影又飞回来了。 不光飞回来,还砸得白墙上墙灰簌簌掉落。 高俊峰轻跃翻窗,拍拍手道:“就是这东西作怪?” 苏吟点点头,掐诀把黑影逼出,噙着冷笑说: “你该不会以为附身了我就没办法?” 黑影:“……”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它紧贴脱力晕倒的马翔,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鼻尖前的桃木剑剑尖,咽了口口水: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只要和她定下约定…… 高俊峰顿时震惊,凑近江听澜小声说:“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大聪明啊。” 要是聪明,还敢和苏天师谈条件? 果不其然。 “啊啊啊啊啊——” 苏吟剑尖一挑,削去它一条手臂:“和我谈条件?你在想屁吃。” 鬼魂没有血肉,被削掉手臂不会流血,但疼痛感远超r0u体疼痛。 它痛的恨不得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出来。 苏吟慢悠悠收起桃木剑,鬼魂松了一口气,正要缓一缓再求饶,却见她捏起五雷符,嘀嘀咕咕说: “算了,真磨叽,打散了问马翔也是一样。” ? 不是,怎么和以前遇见的道士不一样? 这女人是什么来路?! 太不讲武德了! 鬼魂捂着伤口目瞪口呆。 眼看那符咒起,眼看那手诀立,它突然福至心灵,急忙大喊: “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吟动作没停。 鬼魂急得快哭了,竹筒倒豆子叭叭叭地喊出来:“我是麻将鬼!人血是这小子喂的!他那些坏事我一件都不知道!” 苏吟动作一顿,似在犹豫:“你把知道的都说了,我还留你干嘛?” 鬼魂:………… 大意了。 它搜肠刮肚,在苏吟继续念咒前,终于想出了新招: “我告诉你其他麻将鬼的消息!只要你不打散我!” 苏吟沉吟片刻,点头:“行。” 嗯,不打散,叫老成吃掉。 第七十九章 我好像感应到他了 听清对话,高俊峰显然十分感兴趣,当场掏出纸笔记录。 麻将鬼一看有活路(?)了,登时放松下来。 不巧,高俊峰手机响起。一接通,是曹长平。 \"高队!刚子和老狗抓到了!棋牌室里还找到一个人,被切掉了右手小指,马翔逼债干的!\" 苏吟单手摸着下巴,问麻将鬼:“你要吃的?” 赌徒被切手指不稀奇,但她直觉不是追债的原因。 麻将鬼瑟缩一下,壮着胆子道:“是他非要喂我的!大师,这开了荤,我哪顶得住啊!” 这话,按理来说合理,麻将鬼本来也不算什么好鬼,当然受不了这种诱惑。 苏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转身往最深处小房间里去,一眼就看到了怪异的布置。 她走上前拈起最顶上“发”字麻将牌摩挲片刻,心有所悟,拿着它到麻将鬼面前问道: “这麻将……用人骨做的?你从头说说,还有其他麻将鬼的消息也别忘了。” 麻将鬼大惊,它知道那些麻将牌上异样的气息很淡,因此这么多年来才敢肆意妄为。 怎么又被这女人看穿了,它无力地想。 “主要是用人骨做成,使用者必须和尸骨主人同月同日生,只要每天供奉我,就可以在赌桌上战无不胜。”麻将鬼生无可恋,索性和盘托出。 “我诞生于三十年前,包括马翔在内,共经历过四个契约者。 “马飞是最贪心的一个,得到我以后天天在赌,并且趁机放高利贷,引来了马翔的注意。” “马翔是马飞的双胞胎,所以他也可以用你?”高俊峰若有所思问。 麻将鬼点头:“没错,他杀了马飞,断掉了我和马飞的联系,自己成为新的契约者。” 高俊峰回忆:“那高速公路上,马飞被拖拽、吊挂,是你干的还是马翔?” 不怪他问,那录像现在回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而且画面里并没有马飞的出现。 “马翔在旁边小树林等着,他先把马飞断气,再让我表演,最后他把马飞的头给我吃了。” 说到这里,麻将鬼兴奋地舔舔嘴巴。 ——它并没有实体,只是一团半透明的黑影,说是舔嘴巴,其实也就是圆脑袋下半段黑气更浓了而已。 \"哦对了,头没丢,我留着纪念了,就在小房间里。\"它补充道。 高俊峰嫌恶地皱皱眉,去小房间查看,掀开倒扣着的桶,果然看到里面一颗半腐烂的人头! 他朝苏吟点点头,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加快问询,办完吃饭。 “其他麻将鬼呢?”苏吟清清嗓子问道。 麻将鬼腹诽两句,它还想蒙混过关,被揭破小心思直接自暴自弃,叽里呱啦吐出剩下三名麻将鬼的出生时间、现在的大致活动范围。 一共四名麻将鬼,潜意识都避开了各自活动的地方,但冥冥之中又对其他同类有感应。 高俊峰一一记下,和脑海中的案件一对比,果然是近年来恶性事件高发的地区。 只是那些事件的发生,都与往年差距不大,并不像高俊峰辖下近半年来那么频繁,所以也就不起眼了。 对此,缺胳膊的麻将鬼立即吐槽: “都怪马飞马翔不知足,老老实实赌钱就没事了,非要搞歪门邪道违反法律!” 高俊峰:“……” 苏吟:“……” 江听澜:“……” 一时间槽点太多,三人竟不知从何吐起。 苏吟捏捏眉心,一大早忙到现在,她都困了。 “还有什么没交代吗?” 麻将鬼连忙摇头:“没了没了!大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苏吟:“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做出来的吗?” 麻将鬼迷茫片刻,还是摇摇头:“实在不记得。” “大师……您答应我的,不会不作数?” 它小心翼翼地问。 苏吟挑眉:“你能保证自己以后不立契约不赌钱吗?” 麻将鬼疯狂点头,心里不屑。 别开玩笑了,麻将鬼不赌钱,这不和鱼不沾水一样离谱? “你能保证自己以后老老实实?” 麻将鬼再次点头。保证能老老实实作恶,不被大师发现。 “你能保证自己以后不馋血肉?” 麻将鬼迟疑一秒,还是点头。不馋,直接想办法搞来吃。 “唔……”苏吟沉默,若有所思。 麻将鬼眼神亮了,心里不禁飘飘然。 个小丫头片子,还是顶不过它三十年道行! 高俊峰听得一愣愣的,急急开口问:“苏天师您不会真的要遵守约定?这是大患啊!” 麻将鬼闻言立即看向他,暗暗磨牙,等你没了官气护体就吃了你! 江听澜抬手压住他肩膀:“稍安勿躁,阿吟不是那种人。” 苏吟一脸为难:“高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修行之人答应了就得应诺。” “是这样!是这样!”麻将鬼欣喜若狂。 高俊峰立马气结,他哪能不急,现在换别的灵异事件研究小组成员还来得及吗? 相比于他的焦躁不安,江听澜就显得镇定得多。 他似乎预判到苏吟要做什么,拉着高俊峰往后退到角落。 与此同时,苏吟右手悄悄摸上玉牌,指尖拂过。 一团更大的黑影出现在麻将鬼面前。 麻将鬼大概和正常人差不多大,一米六一米七左右。 新出现的那团黑影,竟然能撑满这套挑高三米三的房间! 麻将鬼登时瑟瑟发抖,莫名的,一股不妙的感觉爬上它的心头。 下一秒,黑影张开黑不见底的大嘴,一口将其吞下! 嘎嘣嘎嘣嚼了几口,打了个嗝儿,才从一团巨大的黑影,骤然缩小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多谢苏小姐投喂,嘿嘿,好吃!” 墙角,高俊峰看得目瞪口呆。 精明强干的刑警队长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地问:“苏天师,您……您还养鬼?!” 不光养鬼,还纵鬼吞食其他鬼。 高俊峰眼神复杂,这不像是正派人士会干的事,但苏天师显然并非邪门。 “和他有因果,暂时处理不了。”苏吟撇撇嘴道。 她心里骂了句脏话,自打东岗村事情之后,“李凤琴”就和老鼠似的,躲起来了,她实在没线索。 这答案也不是不能接受,高俊峰松了口气。 他现在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刑警队长了,极快地消化掉刚刚一幕,转手打电话安排后续事宜。 马飞的死情跟进,马翔的数罪取证以及伤势治疗,还有其他我有麻将鬼的赌徒情况确定,都成了定在眼前的急事。 当晚,苏吟和江听澜告别高队长离开福苑小区,刚走出大门,江听澜眉头紧蹙,抬手捂住了心口。 “嘶——阿吟,我好像感应到他了。”他强忍着不适道。 第八十章 你不行 他说完这句话,就头晕目眩地站不住脚。 苏吟连忙扶住,用肯定语气问道:“下夺魂咒的人?” 她抿唇,目前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李凤琴”就是下咒的人,上次在东岗村,或许是因为人皮草偶的缘故,江听澜才没有反应。 这一次,难不成是他亲自来了? 麻将鬼是他做的? 苏吟目光闪烁,如果不是江听澜昏昏沉沉靠在她身上,她一定要去找找看。 不过,“李凤琴”也不是傻子,敢来就一定有把握不被她发现。 耳廓被短发挠的有些痒,她侧了侧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带江听澜回去。 垂下眼睫,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暗色翻涌。 夺魂咒对江听澜的影响,比她想的还要大。 得想想办法,下次正面对上,总不能原地昏迷。 江听澜的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家前就醒了,得知苏吟没有去追“李凤琴”,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黯然。 这一次,好像又是他拖后腿。 如果过往a城那些在江听澜手上栽过跟头的人知道他的心思,恐怕要吓得大跌眼镜。 运筹帷幄的江三爷,还有这么消极的一天? 不过苏吟没让他内疚过长时间,第二天下课,就给了他一份手写的咒语。 江听澜翻了翻,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三张a4纸。 “这是什么?”他扫了眼问道,看起来应该是道家修身静心的东西。 苏吟躺倒在他办公室沙发上,满足地吸了口奶茶:“稳固你魂魄的咒语,每天早晚各念一遍。”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翻身坐起来,勾勾手指把人叫过来: “你看着我手势,念咒语的时候,盘腿,手掐成这个诀。” 说着,她演示了一遍。 江听澜依样画葫芦尝试,没成。 苏吟大惊:“你小手指不能在无名指上绕圈?就一圈!” 她还没做更复杂的诀呢!要是让江听澜做双雷诀和天罡印,他不得把手指掰断?! “没想到你手指这么长,骨头挺硬啊……”她揶揄道。 “……”江听澜面无表情,与形象非常不符地做了几节小学生手指操。 又试了试,嗯,还是没成。 苏吟已经在憋笑,出言建议道:“我换一个教你,这个确实有点难。” 江听澜淡淡看她一眼,往后一靠,相当矜贵优雅:“不需要,就它了。” 苏吟眯着眼总结,行的嘛,江三爷和自己手指杠上了。 五分钟后。 她吸完最后一粒芋圆,看着身旁还在努力的某人,忍不住说: “你这是不行呀,江听澜……” 话还没说完,无形的压力就笼罩过来。 江听澜偏头,右手压在她后脖颈上,稍一用力,拉进两人距离,凉凉说道: “你说什么?” 苏·被抓住命运的后颈皮·吟眼神乱飞:“嗯……亲亲,这边建议您换个手势呢!” 她眨巴眨巴清亮水润的眼睛,极其诚恳。 江听澜对视片刻,强行忽略悸动的心跳,微微偏头看向她的手指:“那你做给我看。” 苏吟悄悄噘嘴,求人还这么凶。 她脸红红地飞快掐了个相对简单的手诀,和之前那个效果差不多。 “看清楚没?” 苏吟心下琢磨,她手势多快啊,江听澜肯定看不清,到时候就得求她再来一遍。 没想到江听澜沉默两秒,开口说:“看清楚了。” “?” “那你做一遍我看看标不标准。”苏吟故意凶巴巴地说,“不标准影响效果,下次碰到施咒人又得躺平!” 江听澜薄唇轻启,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 明明是凶他的话,却让他嘴角微微扬起。 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经过刚刚的活动,现在显然灵活不少,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按苏吟的比划,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诀。 江听澜用还能活动的大拇指去勾勾她的手指:“这样对不对?我行不行?” 就这么锱铢必较? 苏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迅速缩回手:“啊对对对,行行行。” 江听澜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故意把手伸到她眼前:“你还没仔细看,不要敷衍我,阿吟。” 莫名的,苏吟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她当真认认真真一根根手指看过去,足足五秒,才推开那双极漂亮的手。 “看完了,特别行,特别对,今晚就练,最好脱稿。” 苏吟眼神游离,故意杠他。 江听澜唇边溢出一丝轻笑,见好就收,从善如流答道:“嗯,我已经记住了。” 苏吟:“?” 她狐疑地回望过去:“我写了三节课,你这就记住了?” 江听澜挑眉:“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今天一共就三节课。”当代女大学生划水三节课? “……”苏吟语塞,生硬地岔开话题,“这不是重点,你背一遍我听听。” 江听澜欣然应下。 十五分钟后。 苏吟一脸惊愕,倒吸一口气:“全对!你真是天才!有没有兴趣入我师门!” “上次看玄一天师,他似乎没有继续收徒的想法?”江听澜斟酌着说。 如果入门,他不就成了阿吟师弟,这不行。 哪想到苏吟蛮不在乎,摆摆手道:“谁要你跟他了,跟我啊!” 江听澜顿时眉心深陷,断然拒绝。 我想做你老公,你却要我师徒恋??? 苏吟一脸遗憾:“你不愿意就算了……过目不忘诶,记咒语多轻松啊……” 江听澜义正严词:“阿吟,我要替整个江氏着想,要让每一位员工吃饱饭,所以不能拜你为师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你可以抽空教我点皮毛。”有效增加相处机会。 苏吟当即答应。 又能帮他固魂防身,又能借机刁难杠他,一箭双雕! 晚上,江听澜睡前依照苏吟叮嘱做起晚课。 丝丝缕缕的灵气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萦绕在他周身。 一遍做完,他明显感觉神清气爽,就连睡眠质量都提高不少。 另一头,高俊峰的行动效率奇高,不过几天,就把马翔马飞、以及牵连到的王曦、王淮等相关案件全都递交上去。 半个月后,高俊峰拿着三份文件夹又一次联系上苏吟,里面是另外三个麻将鬼的可疑目标。 “苏天师,麻烦您和我一起跑一趟,大概一星期就能处理好。”高俊峰拍胸脯做保。 “您放心,回来我一定帮您申请最高奖金和出场费!” 第八十一章 这像话吗 高俊峰定下的一周时间,是比较理想的预估,但实际却足足多了三天。 余下的麻将鬼并不难找,前两个稍一排查,便能顺利消灭,只有最后一个费了点时间。 最后一个麻将鬼智慧和与那个被成伟平吞噬的黑影差不多,甚至拥有更高的自由度——它可以把手气给自己的契约者,也可以给别人,前者胡大的,后者胡小的。 高俊峰等人和苏吟研究了下,将这一特殊归结于当地流行的麻将规则与众不同。 a城麻将有一个人胡就算结束,而这里,牌堆摸完一局麻将才算结束,每个人都可以胡多次。 这才给了麻将鬼迷惑人的时间。 每每将要确定目标的时候,它总是换一个人胡牌,莫名的,让苏吟感觉两方像是在躲猫猫。 不过,这点子拖延战术,在苏吟面前也只拖了三天时间,一放出“大杀器”成伟平,那只麻将鬼就束手束脚不敢乱动。 把这只麻将鬼揪出来吃掉后,成伟平打了个饱嗝,满脸惊喜地说:“苏小姐,我感觉自己力量变强好多!” “必然结果,你快晋级了。”苏吟笑眯眯道。 成伟平原是百年厉鬼,吞噬了三个麻将鬼之后,实力已经摸到鬼将门槛,过不了多久,就能真正成为鬼将了! 想到这里,就连苏吟都有些激动。 鬼将诶,她自己养出来的! 成伟平显然大受激励,摩拳擦掌:“等我晋级,可以去找那李凤琴决一死战了!” 苏吟古怪地瞟他一眼,嘴巴毫不留情:“上赶着给他做养料?” 那个“李凤琴”,连人皮草偶都能弄出来,成伟平落到他手里,还不是被他搓圆捏扁! 十有八九,要被炼成为祸一方的“巨大杀器”! 成伟平:“……”好像也没错。 “那我继续修炼。”他垂眉耷眼说完,呲溜一下窜回玉牌。 最后一只麻将鬼处理完,高俊峰及时履约,把这次的费用一并打给苏吟。 她查了下自己的存款,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千多万,看起来很多,实际连师父重建宗门的目标还有老大一段距离。 想到玄一的交待,她就有点心塞,忍不住要抱着玄一的胳膊把他疯狂摇醒。 哪家玄门修三清像,要用玉啊! 她为了攒修缮费用呜呼哀哉,江听澜仿佛心有灵犀地打了通电话过来。 低沉磁性的嗓音顺着听筒流淌而出:“阿吟,大概几号回来?爷爷准备了你的生日礼物。” 苏吟听得迷糊了一秒,才答道:“明天就回,高队还有点收尾工作。” “好的,明天几点,我去接你。”那头声音微微提高,显然心情很不错。 苏吟直接问高俊峰要了行程表,微信上发给江听澜,两人寥寥说完几句便挂断了。 她看着屏幕上“通话时长02:03”的记录,没来由的,生出些期盼回家的雀跃。 或许是有人在盼她等她,或许是被牵挂,总之接下来的小半天,就连高俊峰都能感觉出她的好心情。 电话那头,江听澜挂完电话,扬起的嘴角就没再下去过。 办公室的沙发上,带着草帽的江怀之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孙子,声如洪钟地说: “想她就找她啊,小苏又没和你冷战!” “你说说你随了谁,你爷爷我可不是连追媳妇儿都不敢的软蛋!” 瞥见江听澜憔悴的脸色,老头子恨铁不成钢: “没有理由就创造理由,没有环境就创造环境,咱们江家,穷得只剩钱了!老头子我就不信,你转一万说句话,小苏还能不惦记你?!” 江听澜:“……” 秦巍:“……” 老周:“……” 江听澜头痛地揉揉额角,不得不承认,虽然俗气,但爷爷说得办法,确实让人无法抵挡啊。 秦巍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适时地上前给江怀之添茶,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看看秦秘书,这一个多星期,你恨不得加班加死在公司,连带着下面的人都跟着受罪!” 江听澜:“……”是谁和老爷子告状的? 秦巍冲他尴尬一笑,尴尬地笑笑,收回手闷头整理衣服,权当自己是空气。 “适当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克制,听澜。东方濯那小子,还没放弃呢!” 江怀之留心观察江听澜的脸色,最后出门前下了一记猛药。 江听澜握笔的手一顿,眼眸眯起,东方濯…… 确实,玄一天师当时把他介绍给阿吟的目的,绝对有竞争的成分在。 “追人啊,就和做盘一样,有张有弛,有进有退,才能运筹帷幄。” 江怀之说完便带着周兴洲走了。 哼,这个孙子,哪哪儿都好,就是感情上愣了唧的,耽误他老头子钓鱼! 周管家落后江怀之半步,轻声笑道:“依我看,苏小姐对听澜少爷有点好感,说不准啊,小别胜新婚!” “嗤,看听澜小心翼翼那样儿,一点没有老子我当年追他奶奶的风范!”江怀之十分不屑,“但凡他灵光一点,现在老头子我重孙都有了!” 周兴洲:“……”老爷子,你醒醒,倒也没那么快! 这通电话的效果比江听澜预想的好得多,苏吟一见到他就给了个大大的拥抱,揉的他心神荡漾。 “先上车,爷爷在老宅等了。” 从她一出现,江听澜脸上冷肃的表情就不自觉柔和下来,一个拥抱后,早就已经柔软的不成样子,温声细语。 那模样,让前面的林森在心里直呼辣眼睛。 快十年了,老板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样子!没眼看没眼看! 苏吟趁着拥抱的时候,探了下江听澜的魂魄,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最近没有偷懒,魂魄稳固多啦!” 江听澜身体暖洋洋的,闻言笑道:“苏天师布置的作业,江某当然一丝不苟。” 苏吟正要回话,突然福至心灵——作业! 弹指功夫,她小脸一垮,两手捂着脸哀嚎:“淦——!我忘了写阶段作业!!!” 江听澜挑眉:“高队不是帮你请假了吗?” “但是作业得做!我想拖到最后几天再做,来不及了!!”苏吟一脸崩溃。 新学期刚开始,就请了个小长假不说,期中前最重要的一次作业都忘做了! 江听澜勉强回忆了一下自己久远的学生时代,时间跨度这么长的,似乎只有模拟操盘? “是模拟操盘?还是模拟经营?”他沉吟片刻问道。 苏吟捂脸的手分开两根手指,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操盘!要求收益率30!” “唔……” 江听澜往后一靠,说了半句话就断了,苏吟忍了忍,没忍住,戳戳他小臂。 “你帮我做?” 江听澜斜眼觑她,倏然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拳。 “实践机会要自己多接触,这样以后才能如鱼得水。”他沉声道。 苏吟眯眼:“……我亲你一下,你帮我做。” 江听澜挑眉:“代做作业不是好习惯,阿吟,学习的事情是自己的。” 苏吟加码:“两下。” 江听澜:“……” “三下,不要就算了,我找同学帮忙。”她噘着嘴说。 “成交。”江听澜一口答应,当场打开电脑,“要求发给我。记好了,三下。” 苏吟喜滋滋地转发作业要求。 前排的林森早就没眼看了,心如死灰地开车。 江氏总裁代做作业,这像话吗!!! 第八十二章 小心着凉 像不像话什么的,苏吟不知道,她反正更快乐了。 一到老宅,江怀之就乐呵呵地给她发了20万零花钱,老头子慈眉善目叮嘱道: “小苏都看瘦了,在外面协助办案太辛苦,要好好补补身子!” 苏吟悄悄摸了摸自己腰上多出来的肉,不好意思地浅笑着低下了头。 江怀之还当她害羞,连忙招呼吃饭,越看她越觉得自己这个孙媳妇儿哪哪都好。 这般想着,又瞪了江听澜一眼。 江听澜:……?又有我什么事? 这天,苏吟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 好心情萌生于腐败的作业交易,成长于老宅团聚,最后来了个滑铁卢,湮灭在自己房间门口。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洗完澡就听到敲门声,她连忙披上睡袍去开门,一见到门口的人,苏吟说话都打了个磕巴。 江听澜表情显而易见地惊讶,没想到正好撞到她洗澡。 晶莹的水珠从发梢低落,顺着脖颈的线条,一点点没入棉质的睡袍,遗留下的水迹有些反光,更衬得雪白的肌肤细嫩诱|人。 睡袍是v领系带的,苏吟急急忙忙来开门,行动间有些散乱,便有一抹美好圆润的弧度从v字下端显山露水。 他轻咳一声,摸摸鼻子:“不方便?我等会儿再来。” “诶?有事?说,我洗好了。”苏吟边说边包好头发,又顺手拉平睡袍。 v字变小,江听澜喉头滚动,眼神似是遗憾又似松了口气。 他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略显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冲苏吟弯了弯眼睛: “我准备帮你做作业了,阿吟。” 这暗示不可谓不明显。 苏吟也没想到“债主”这么快就上门,雪白的面颊上飞上一抹红,打哈哈道: “辛苦你啦,加油!你快去呀,我等会儿给你送夜宵!” 避重就轻。 江听澜倚靠在门框上,闻言轻哼一声,俯身前倾,灰色的家居服衬得脖颈锁骨尤其白。 “商人重信,好歹给江某付些定金。” 苏吟算是发现了,每当江听澜要搞事情或者拿乔的时候,他总是自称“江某”。 清冷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侧首,就是不看他: “第一次交易,为了彰显诚意,不应该做完再兑现?” “你就哄我。”江听澜蹙起眉头,低下头表情淡淡的,莫名有几分委屈,“反正我也拿你没办法。” 苏吟:“……”新战术?以退为进? 借着走廊暖黄的灯光,细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发现江听澜眼睛有些水肿,竟然挺憔悴,估计最近也没休息好。 如果林森和秦巍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大吐苦水。 那哪是没休息好,压根是没休息! 每日固魂的修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恢复精力,但怎么也熬不住人不睡觉。 江听澜这十天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可不就得水肿吗! 看来今天的目标完不成了,江听澜低着头想。 “等等。” 他正支起身子想回去,冷不防被苏吟叫住。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苏吟抿了抿唇,踮起脚飞快地凑上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脸颊上一触即离。 江听澜怔楞在原地,柔软温暖的感觉仿佛只是错觉,猛然升起的悸动令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蝴蝶偶然探出的触角。 “……好啦,定金付了,辛苦啦!”苏吟耳根发热,脸颊通红,眼睛看脚尖瞄地板瞟手指,就是不肯抬头。 “阿吟……” 江听澜还想说什么,背后突然传来推力,把他往外推。 “不许说话!快回去!” 苏吟一使劲,把人推到走廊上,“砰”地一声关门。 靠在门板上,她眸光潋滟,低声呜咽一声把脸埋在掌心里。 要死哦,怎么脑子一热就亲了! 门外,江听澜话被打断,只得摸摸鼻子,站在走廊上无意识地笑了。 似是感觉到苏吟还没走远,他站在原地,等脸上热度稍退,才坏心眼地叩门,隔着门板说: “阿吟……记得重新系一下腰带,晚上小心着凉。” 嗯? 苏吟低头一看,一张脸瞬间爆红。 腰、带、松、了! 小v变成深v,还一路深到了肚脐眼!!! “靠……”苏吟眼神发直,干脆蹲下来双臂围住脸。 老天,让她死!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恼羞成怒。 淦,好像还听到江听澜在笑! 狗男人! 她愤愤起身,一屁股坐到床上,连着念了三遍清心咒。 灵台仿佛有清水流过,抚慰了燥热和激动的心绪。 苏吟轻舒一口气,闭眼酝酿睡意。 一个小时后。 她猛地翻身坐起,锤了一拳被子,不行,得找回场子! 从包里找到一枚黄纸小人,低语几句后,小人轻飘飘地从卧室门板下面爬出去,无声无息地钻进了江听澜房间。 第二天清早,阳光透过纱质窗帘投上枪黑色大床。 床上的人睫毛微颤,过了几秒,一双清明深邃的眼眸睁开,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江听澜单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醒神,总感觉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 腹部用力,稍微支起上半身,一打眼便看到一个黄纸小人,正吊在胸口小兜,吭哧吭哧地提起他的衣摆。 “呵——” “真记仇。” 男人唇间溢出一丝轻笑,刚睡醒声音沙哑,相较于平时的沉稳冷峻多了几分惑人的味道。 初秋的早晨并不是很冷,这点露肤度更谈不上生病,黄纸小人一见他醒了,慌慌张张从胸前飘走。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倒和隔壁的人一样。 苏吟被黄纸小人传来的动静弄醒了,恰好听到一句“真记仇”,紧接着手心里就飞回来一张轻飘飘的黄纸。 “……”不会…… “他醒了你就这么跑回来了???”她戳戳小人。 “……”黄纸小人装死。 苏吟哀嚎一声,扯起被子一把盖住自己,当场走得很安详。 为什么她的黄纸人这么蠢! 居然被发现了还跑回来! 算着时间,苏吟故意拖了一个小时才下楼。 平常来说,按这个时间,江听澜早就出门上班了。 但是今天…… “早,阿吟。”江听澜说着,抿了口黑咖啡。 苏吟一脸痛苦面具。 第八十三章 甲方来收尾款了 “你今天怎么还没去上班?”苏吟不假思索,一句话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两巴掌,这不多嘴问的吗! 果然,江听澜放下咖啡,似笑非笑地道:“昨晚被子没有盖好,我着凉了,等下向妈熬完姜汤喝了再走,你也喝一碗暖暖身。” 听听这像人话吗? 天气预报说今天30c,烧死你算了。苏吟暗暗咬牙。 当一个人社死的次数多了,她就拥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 显然,现在苏吟就已经接近于这种状态。 她清清嗓子,泰然自若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向妈把提前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 和江听澜吃的略有不同——黑咖换成了拿铁。 那种苦东西,苏吟实在吃不惯。 刚刚江听澜掰回一局,按理来说,苏吟多少是要和他杠一杠的,但作业还在人家手里。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作业做好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股爽感从脚底窜到了发丝。 定金都交了,做甲方真爽。 江听澜轻笑一声,也不戳破她,摸出一个u盘:“做完了,你再检查一遍。” 苏吟狐疑地觑他,堂堂江三爷,不至于糊弄她…… 但是就一晚上,这也太快了! 这么一想,她就心里发痒,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鬼手”的实力。 ——模拟盘也是实力的表现。 苏吟眼神亮晶晶的,细看还夹杂着好奇和崇拜,看得江听澜心里发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把她的头顶。 “我去上班了。” 突然被偷袭,苏吟浑身不自在,一把抱住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路上注意安全。” 叠在下面的手指轻轻按了按被抚摸过的地方。 直到江听澜带上大门,苏吟才放下双手,耳尖微红,余下的早饭也没心思吃了。 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被摸头发会觉得全身酥酥的。 苏吟眯着眼想了想,不对,之前做造型的时候,tony老师弄她头发,也酥酥麻麻昏昏欲睡。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江听澜的手更蛊一点。她兀自出神地想。 苏吟只出神了一小会儿,随后查了课表, 发现今天只有体育课、马克思主义还有一节就业发展与自身规划。 看了眼渐渐升高的日头,她毫不犹豫地给曲琳琳发了个红包,要她帮忙签到。 意外的,一向秒回的曲琳琳,这次慢吞吞过了二十分钟才有回应。 苏吟留意了一下,也没多想,只当她有事绊住了。 回到房间,她插上u盘,点开文件。 片刻之后,她唇间溢出赞叹:“不愧是他。” 条理明晰的分析线,有理有据的论证,甚至在后期,江听澜还顺带拿手里的资金做空了一家模拟公司!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不可谓不精妙! 至少让她来做,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水平。 - 江听澜晚上回家,发现别墅里某人不光逃课了不说,还眼神更加亮晶晶地盯着他,反倒叫他说不出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扯松领带,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露出一截x1ng感的脖颈和骨感的手腕来。 金丝眼镜早就被放在茶几上,露出一双深沉锐利的眼睛。 看他似乎很累,苏吟弯起眼角,递过去一份解酒的蜂蜜水:“看来事情解决了,江总辛苦。” 江听澜接住水杯一饮而尽,闻言微愣,旋即反应过来。 啧,也就她能未卜先知。 他偏头隔着一段距离点点苏吟,声音是难得的放松: “你有事要说?还有,叫我名字。” “江听澜,我能把我的钱放给你管理理财吗?” 苏吟从善如流,摸出三张卡放在江听澜面前。 江听澜瞟了眼银行卡,心里发笑,这算是变相夸他代做作业做得好? “求人办事之前,先把前面的账清一清。”他长臂一捞,把单人沙发上的人儿带到了自己身边。 “喂——” 苏吟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下一秒,臀下发烫,竟然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你让我起来!”她羞恼地推他。 江听澜环抱着她,头靠在她肩膀上虚虚闭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阿吟,让我抱一会儿。” 说话间,湿热的呼吸卷着醇香的酒气,打在苏吟的左脸和左耳,让她全身一僵。 双手抚上他的背部,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江听澜现在的体温比平时高。 看来今晚喝得不少。 苏吟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乖,先松开我,我再端一份蜂蜜水给你。” 江听澜继续窝着,摇摇头。 卡了一个月的项目谈成了,他喝了几杯快酒应付一下就往家赶。 虽然到他这位置,也没人敢劝酒,但空腹喝快酒,还是让他略微有些醉意。 微醺这种状态,最妙就在于看不清说不明,但愉悦感被无限放大的滋味。 头脑既清醒又糊涂,整颗心脏更有力地跳动,世界变得模糊却异常美好。 微醺的这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独属于一人。 感受着怀里的温软,江听澜想,他的世界终于很近了。 苏吟一时没再说话,江听澜也享受着相拥的这一刻,没再开口。 他抱了会儿,觉得不知足,又收紧手臂。 苏吟一时不稳,直接撞到江听澜身上,两臂撑在他背后的沙发上,这样一看,倒像是环住他的后颈。 距离陡然拉近,苏吟身上清爽的味道,让江听澜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雨后的草原。 清新,爽朗,明快。 他一手环住腰,一手向上移动,按在她后颈稍一用力,两人的距离便更加接近。 “阿吟,尾款……” 一点酒味带着蜂蜜的清甜融入了雨后的草原,像草原上的第一缕春风,卷起欢欣与喟叹带着整片草原共同沉醉。 “唔……” 她难以抑|制的一声轻y1n,反倒叫乙方收款收得愈发放肆。 微风渐止,清露浸|染,嫣|红的唇瓣与雾蒙蒙的桃花眼,明晃晃地彰显出刚刚一番疏风骤雨。 “……”苏吟捂着嘴,额头抵着江听澜看他片刻,突然窜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进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江听澜这次没拦她,靠在沙发上,嘴角有一丝铁锈味,他舔了舔,笑得畅快餍足。 注意到自己绷紧的裤子,江听澜的笑意收敛一些,重又戴上金丝眼镜,眼底划过了幽深的光彩。 第八十四章 我给的实在太多了 虽说借着酒意狗胆包天,但江听澜还是没忘了苏吟问的事情,连夜做了安排。 第二天早上,苏吟便收到了一份文件,里面条条框框写得一目了然,三张卡里提取1800万投入江氏的家族信托,今后会按每年20的收益打款利息。 苏吟心算一下,这样卡里还剩大概十几万零钱,平时用来应急完全足够。 唔,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想到赚钱,她难免想起了新生对抗赛后送出去的那枚护身符。 ——也不知道程叶霖有没有给他妹妹用。 - 最近,程家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程叶霖连新起步的公司都暂且放一旁。 “小霖,小姝之前不是说你拿回来的护身符有用吗,你哪里买的,我们有多少买多少!”程母抹着眼泪说道。 自从五天前程叶姝入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醒来过,睡梦中极不安稳,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流泪,短短几天,人瘦了一圈,更加纤弱苍白。 程叶霖哪能没想到,妹妹送到医院去,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营养针吊着。 心急如焚之际,他第一时间打过电话给苏吟,但是没人接,打听过才知道,苏吟正在协助警方处理案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a城,更别说帮他妹妹。 他抹了把脸,应付几句,走出病房打算再打听一下碰碰运气。 “吕炀,苏吟今天回校上课没?” 吕炀是和程叶霖一起打篮球赛的兄弟,耳通八方,程叶霖特地给他放了个假,不用去工作室,专门在学校蹲苏吟。 前几天接到程叶霖的电话,吕炀都不知道怎么说,兄弟家里的事情他知道,但是苏吟没回来他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去警局要人,只能听程叶霖探口气继续熬。 但今天不一样了。 他一改常态,嗓音拔高: “来了!我看见她去上课了!她第一节课是实操,听说他们班今天要小考,你第二节课再过来!” 吕炀神采飞扬,目光灼灼地跟在苏吟背后,最后嚎那一嗓子,不出所料地引起了苏吟注意。 她回头盯着吕炀看了会儿,只觉得这人眼熟,悄悄挪开了拨打紧急号码的手指。 “你是谁?找我有事?”她看了下时间,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吕炀被发现了也不尴尬,笑嘻嘻凑上前,指着自己说: “苏同学,我是程哥兄弟,篮球赛上那个,你忘啦?” 苏吟略一思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歪头看了看吕炀,心里默默评估,面相还行,最近也没什么大灾,跟着自己干嘛? 吕炀顶着那眼神头皮发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连忙找补道: “不是我有事,是我程哥,具体我也讲不清,第二节课他来找你!” 程叶霖…… “是他妹妹出事了?”她试探性问道。 吕炀两手一拍,摸不着头脑:“程哥和你说了?奇怪,他都告诉了还要我蹲点干啥……” “哦,他没说,我猜的。”苏吟摆摆手。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打开微信,果不其然,消息栏干干净净。 坏了,微信自动清空过,八成程叶霖的消息是那时候被清的。 是时候换新手机了,老抽风误事啊。 苏吟揉了揉额角:“我先上课,谢谢你告诉我。” 她盯着时间快步往教室去,顺手发了条微信给程叶霖: 【不好意思,微信消息自动清空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我先上课,你留言,我抽空看。】 发完她赶忙收起手机,挤进曲琳琳提前占好的座位。 “嗷,吟吟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半个月不见,曲琳琳也没生疏,一把抱住她胳膊亲昵地蹭了蹭。 苏吟掐住她嫩白的脸颊轻轻捏了捏:“我也很想你。” 她多看了几眼,随后压低声音问:“琳琳,你是不是恋爱了?” “!!!” 曲琳琳瞪大眼睛,小手掩着嘴巴:“你怎么知道!!!神了!!!” 被戳中了最大的欢喜,曲琳琳兴奋地小脸发红,如果不是这节课实在重要,她肯定要拉上苏吟好好说说。 “明天下午没课,你有空吗?晚上我带我男朋友请你吃饭!” 苏吟摸了摸毛茸茸的发顶,点头应下。 曲琳琳捧起手机发了好几条消息,苏吟瞄了眼最上面的备注,“身残志坚胡先生”,后面还有个粉色的小爱心。 “我和你说,这是我的crh,我们一见钟情嘿嘿嘿!”不用苏吟开口,曲琳琳就开始眉飞色舞介绍起来。 “你走以后第二天,我骑车去图书馆,不小心撞到他,把他撞脚崴了,哈哈哈哈你说这不是缘分么!” “胡明光可牛了,是中文系大佬,还出过诗集!” 苏吟这下不奇怪了,曲琳琳一向头脑清醒,突然crh,一定是有什么契机。 曲琳琳身在金融系,但对新闻传播很感兴趣,自然而然地,对中文系爱屋及乌,碰上一个有点墨水的“才子”,她沦陷也在情理之中。 “胡明光每天用藏头诗和我说早安的,还会帮我改新闻稿,他真的很会诶!” “……”苏吟忍住吐槽,问她,“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曲琳琳一脸红晕:“前天呀~” 苏吟越听眉头越皱,也就是说认识七天就敲定关系了? 这要不是有备而来,她就把苏字倒过来写。 直到教授进教室上课,曲琳琳才意犹未尽停下来。 实操课教授水平不错,要求严格,这节课的作业是按学号一个个上前提交的。 头几个上去的,要么漏洞百出,要么赔的血本无归,教授开始还恨铁不成钢地骂两句。 没想到一直数到13号,作业都不堪入目,气得老教授埋头写评分,坑都不吭一声。 这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好不容易,到曲琳琳这边,教授停下来多看了几眼,挤出一句“不错”。 说完他用笔挠了挠所剩不多的头发,在曲琳琳的分数旁画了个小勾。 曲琳琳下一位就是苏吟,她一插上u盘打开作业,教授的眼睛就黏在了屏幕上。 台下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见教授突然没声儿了,只有苏吟在台上侃侃而谈,不由得好奇地张望。 只见刚刚一脸精疲力尽的教授现在容光焕发,甚至脸上有了笑容。 “好好好——”教授越听越妙,忍不住鼓掌大笑。 没想到哇,这届还有这种好苗子! 研究过江氏集团投资发展史的老教授眯起眼,这套路看起来是学江三爷的手法,小小年纪能学到这样,很不错哇。 他一脸慈爱地看着苏吟,满意地在她分数旁加了个星。 下次江氏参观分享会,可以带两个小姑娘去见见世面,老教授心想。 苏吟余光注意到老教授打手势,这才结束自己的阐述,一看那脸色,心知自己这波稳了。 江听澜操作的路数,一贯是胆子大、心态稳、手段狠。 一般人可能觉得太绝,不光不给对手反扑的机会,对自己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苏吟却觉得非常巧妙。 如果让她来,她也会这么干,但一定做不到像他这样滴水不漏,也无法做到速战速决。 大开大合,敢干常人不敢干的事情,所以江氏才会在他手里愈发辉煌。 苏吟捏着u盘的手手心发热,这么一想,江听澜真的很厉害啊。 下了讲台,曲琳琳一脸坏笑凑近苏吟,促狭地笑道:“江三爷教你的哦?” “好敢做,这就是投资界男神的实力吗,真的好厉害!” 苏吟咬了咬下唇,耳尖发红:“他帮我做的,还好我看得动,不然刚刚教授问的答不上来就尴尬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提出,而且代做作业成本有点高,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很值的嘛! 曲琳琳眼睛发亮,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惊讶地追问:“日理万机的江总还有空帮写作业?” 想到江听澜那一套说辞,苏吟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道: “琳琳,这是商人本色。” 曲琳琳:“???” 苏吟满脸沉痛:“没办法,我给的实在太多了。” 曲琳琳:“???”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第八十五章 心软 一节课过得很快,程叶霖准时出现在教室楼下。 看他脸色,估计他妹妹这事儿等不得,苏吟索性又拜托曲琳琳签到。 曲琳琳当然没有二话,一口应下,还笑着推她:“苏天师快去拯救世界!” 瞥见程叶霖,曲琳琳似乎知道一点,凑到苏吟耳边小声叮嘱: “听说程叶霖家里的事情,影响了他工作,好几个项目都吹了。” 程叶霖总算见到了人,心里安定不少。 想起自己一开始莽莽撞撞的搭讪,他不由得赧然,希望苏同学别见怪才好。 “苏同学,不用做点准备吗?”一上车,程叶霖就问道。 以前家里请过一些大师,个个手里总要带点装备,罗盘、拂尘都是标配,早些时候甚至见到一个神婆随身带黑狗血。 这些年没少见五花八门、噱头十足的东西,程叶霖早就免疫了,但苏吟两手空空,只一个随身小包,反倒让他心中忐忑。 苏吟笑笑:“不用,开车。” 程叶霖忐忑一秒,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她。 一路上,他把妹妹程叶姝的异状讲得清清楚楚,条分缕析的架势,生怕自己漏了什么,俨然像在举行一场严谨的发布会。 车子很快就到程家门口,程父程母老早便在门外踱步,翘首以盼。 见到儿子程叶霖的车,二人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去。 “小霖,这位就是……”程母一时间忘记苏吟叫什么,说话打了个磕巴。 程父稍一回想,立刻接上:“这位就是苏同学!早听小霖提起过,麻烦你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虽然早知道是儿子同学,但这么漂亮,说是娱乐圈明星有人信,怎么会是玄门高手? 程父程母心思百转千回,多少有些看不透现在的世道了。 “不客气,先带我去看看。”苏吟摆摆手,态度自然又带着几分距离感,反叫程家人歇了心思。 挺有点样子,程母心想。 倒是个爽快人! 程父心里暗赞一句,和程叶霖走在前面带领路。 程家雇了一个做饭阿姨,今天特意放了假,房子里除了时隐时现的哭泣声,安静得很。 房门一开,便看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程叶姝。 苏吟让其他人留在门外,自己径直走了过去。 她一手掐诀,手指在空中游走,不过眨眼功夫,一道泛着白色柔光的符咒凌空而现,即便是普普通通的程家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程母惊讶地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后仰半步,紧接着拉着程叶霖小声道: “小霖,你这个同……同学,有真本事啊!” 这种凌空画符的功力,她以前只在大师嘴里听过,说是一般修行者都做不到!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看见! “啊……嗯……嗯……”程叶霖含糊回应,双眼看着妹妹房间里的一幕,显然三观尽碎。 程母拉住程叶霖的时候,掐到他一点点肉,程叶霖也没觉得多疼,感觉和做梦似的。 ——入党积极分子程叶霖懵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苏吟便将符咒绘制完成,右手轻轻往程叶姝方向一点,符咒就这样没入了女孩的身体,消失不见。 门口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程母抹着眼泪,担忧去了一大半,现在只剩下浓浓的期盼,他们把期望全寄托在这个年轻姑娘身上了。 “苏同学……不是……”程母斟酌出新的称呼,眼中含泪询问道,“苏大师,我们家小姝是什么情况?” 苏吟开口道:“令爱四柱纯阴,你们都知道吗?” 程父程母点头,程叶霖皱起眉头,面上浮现回忆之色:“和这命格有关?你还专门给了我护身符。” 他随即夸道:“小姝说护身符很好用,她连睡了好几个晚上的安稳觉。” “四柱纯阴的女子,生性柔弱心软,面相婉约娇美,非常感性,能急他人所急,哀他人之哀。”苏吟科普道。 程母颇为赞同:“这说的是小姝,她一直这样,但是这和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呢?” 苏吟把手伸到程叶姝枕头下摸索片刻,抽出来时,手上只有点黑灰。 “心软,会为了人心软,也会为了鬼心软。”她摊平手掌给程家人看,“我的护身符只能挡三次鬼魂靠近,现在全用完了,她的魂魄跟着鬼走了。” “啊?!”程母踉跄着差点瘫在地上,程叶霖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这……这不就是说,小姝魂儿没了?人死了?”程母手指发抖,惊异灰心过度,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程父也不相信,高声说道:“不对啊,大师,我女儿她还有气儿!!!你看她还哭呢!” 苏吟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但被人抢白还是有点噎嗓子。 好在程叶霖看出她话还没说完,抢在父母再度开口前说话了,语气相比之下冷静很多: “苏同学,你没搞错?我妹妹身上有个护身金印,是我妈十年前重金求来的,能压住命格。” “就这个?”苏吟一扬手,一道金色的符印便从程叶姝的身上浮现。 在程父程母惊慌诧异的目光中,她随手把这道程家人当眼珠子一样看重的金印打散了。 “这道金印,对她来说,只有暖宝宝一个作用,呆会儿我给她弄个更好的。这道金印你们花了多少钱?” 程家三人:………… 程叶姝昏迷中打了个冷战,没有别的异样。 程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滞地回答:“200万。” 房中还有点细碎的金色亮光,程母回忆起来,那个护身金印,大师说不能揭下来啊,揭下来命格会反扑! 她想开口斥责,苏吟却无比自然接话道:“好的,等会儿给我88万就行,保管比这个更好。” “等等!”程母有些头痛,但明显抓住了重点,“你说等会儿?小姝还有救?” 苏吟一脸无辜,“嗯”了一声。 程父程母面面相觑,又松了口气,一番大起大落,弄得两位血压都涨高了。 苏吟有些莫名其妙,本来一开始就是你们一家人自说自话说人死了。 ——还是脑补太多,不相信专业人士。 “你们把她昏睡前一天去过的地方列张单子给我,要具体到时分。”苏吟安排道,程家三人立刻头碰头开始梳理。 程叶姝去了护身金印后一直在小幅度发抖,显然是冻的——四柱纯阴的人萦绕更多阴气,自然极冷。 苏吟给她临时补了道“暖宝宝”,程叶姝的情况才问稳定下来,只是又开始小声啜泣。 很快,程叶霖就拿着一张纸过来,上面列了两天的行程。 “小姝精神头好,人也活泼开朗许多,我们就带她出去玩了一下。” 一瞬间,苏吟就明白症结了。 她指着上面的一处地方说:“这地方,比墓地还乱,你们真是心大。” 顺着她手指,程父程母还有程叶霖定睛一瞧。 ——x宫博物院! 程父磕磕巴巴:“我们进去的时候,小姝一直在背近代史呢!” 第八十六章 夜探宫苑 进大几百年历史的博物院,背近代史??? 苏吟简直气笑了,反倒冷静:“您是怎么想的?” 程父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这……新制度推翻旧社会,一重压一重……一身浩然正气……” 程父说得支离破碎,编到后面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那还不如背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苏吟嘲讽道。 程父连连摆手,老脸涨成猪肝色:“大师,您别笑我了,我知道自己想岔了!” 苏吟真情实感再次嘲讽:“我是说真的,这24个字是精华,有愿力的,比近代史靠谱多了,还有那位的语录。” 程父:“……” 程母:“……” 程叶霖:“……” 积极分子程叶霖艰难开口:“这也能与时俱进?”怕是网上的段子! 苏吟耸耸肩,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有没有当时的门票?”苏吟拿出朱砂和黄符问道。 程母连忙答应:“都有,我收着呢!” 苏吟让她拿过来,又分别问了三个人的八字,略微算了算,点了程叶霖。 “程同学,麻烦你和我一起走一趟,去把你妹妹带回来,没问题?” 程叶霖:……没问题!但是不大懂啊! “今晚子时,就是十二点,我会布下阵法,你我魂魄离体,你和她之间的血亲联系会帮助我第一时间找到你妹妹的魂魄,到时候我们只要把她带回来就好了,很简单的。” 程叶霖越听越觉得离谱,魂魄离体,找到走丢的魂魄,还要带回来…… 如果妹妹真在x宫博物院,那离家有一段路,来回开车都得三小时! 太离谱了! 程父程母听得一脸紧张,程母抓住程叶霖的胳膊:“大师,我儿子不会有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万一出事,那她岂不是儿子女儿都没了? 程父虽没说什么,但面上也是一个意思。 苏吟:“意外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但肯定尽我最大努力……嗯,95。”如果没有神出鬼没的李凤琴,这个概率她能拉到100安全, 程叶霖拍拍程母的手:“妈,没事,我相信苏同学。” 程父程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双双点头,没再多嘴。 距离子时,还有十一个小时,注定是难熬的半天。 程父祭拜了先祖,程母念了三卷佛经,程叶霖在网上搜索了大半天相关信息,真真假假的,看得他忐忑又期盼,愣是洗了两遍澡。 相比他们,苏吟显得成竹在胸。 她抓紧时间吃了个饭,又告知江听澜晚上晚点回去,江听澜听完便说下班过来。 苏吟本不想他掺和,但转念一想,她魂魄离体后,有江听澜在,不管活人还是死人,他都能镇得住,能把意外发生率降到最低,也痛快答应了。 晚上七点,江听澜的到来,又一次让程家不知所措。 程父程母只是听过名头,程叶霖的感受更加复杂——他的工作室最近正计划着从江氏投资部门弄一笔天使投资! “原来苏同学就是江三爷的那位……妻子?” 身在商场,程叶霖听过不少风声,话到嘴边又把不好听的定性词吞下,艰难说道。 或许是最后两个字戳中江听澜的心坎,他脸色瞬间柔和不少,甚至还纡尊降贵对程叶霖点点头。 看得程叶霖心跳飞快,背后生生冒出冷汗。 篮球赛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能被这位知道! 传闻恐怕有七成注水,看江三爷的表现,怎么可能不喜欢苏同学!根本不是传言说的“冷漠疏离”! 冷漠疏离的江三爷,会亲自带一大桌五星级宴会的外卖,半夜来找媳妇儿? 你告诉他这叫冷漠??? 程叶霖心中冷笑连连,果然谣言始于蠢货。 与程家人稍作寒暄之后,江听澜的眼神就再没离开过苏吟。 饭后,苏吟在程叶姝的房间里布置上八卦阵。 她将程叶姝平躺置于中央,又在生门留了道口子,生门口点上一柱引魂香。 卡着子时前一刻钟,苏吟与程叶霖手拉手躺在程叶姝身侧。 ——小手指勾在一起,用一根红线绑住而已。 程父程母正紧张的不行,突然察觉到身旁的冷气。 江听澜现在觉得程叶霖非常碍眼,极其碍眼。 他舔了舔下唇,心里盘算着回头通知投资部少投50。 程父是过来人,只一眼就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缘由,随后又擦着汗赔了不少好话,江听澜这才勉强控制住心中的醋海翻腾,继续看下去。 距离子时还有三分钟的时候,苏吟拿出一张黄纸,用引魂香点燃。 上面是誊抄的x宫博物院门票,除了程叶姝的名字,上面还加上了苏吟和程叶霖的名字,用红框框住一半。 ——引魂香能指引回家;黄纸则是进入博物院的凭证,并且能帮助两人瞬移到门口。 子时一到,黄纸恰好烧完,两缕白烟分别飘向苏吟和程叶霖。 江听澜开了天眼,视线中便看到二人的魂魄从躯体中缓缓坐起,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阿吟和令郎已经出发了。”他冷着脸实时解说。 程父程母环视了一圈安安静静的房间,只当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法反驳是假的。 时间渐渐滑向子时二刻,等待变得无限焦灼起来。 另一头。 程叶霖第一次魂魄离体相当不习惯,眼前一黑,强烈的失重感逼得他魂体都恨不得吐个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直到站在博物院门口,才堪堪回神。 “感应一下,你妹妹在这里吗?”苏吟扯了程叶霖一把,后者赶忙照做。 顺着心中的意念,那缕血亲之间的联系隐约之间越发明显。 片刻后,程叶霖欣喜地睁开眼睛:“就在里面!偏东北,大概……七八百米的样子!” 资深理科男程叶霖对距离和数字尤其敏感,稍加思索就估算出大概距离和方向。 这就省了苏吟好大功夫,二人径直跟着程叶霖的直觉走。 离体的生魂离地久了,会增加死气,因此苏吟带着程叶霖尽量用两条腿走路。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便看到一处偏僻的宫苑。 这里显然是未开放区域,一切还维持着残破、充满历史感的模样,仿佛过去千百年岁月都能在这里凝聚出缩影。 微风突起,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不用苏吟推门,便能从半开的苑门口看见里面一棵巨大的“鬼拍手”。 这处宫苑极大,有戏台、楼阁、小池塘、假山,还有蜿蜒曲折的连廊,以及恣意生长的植物们——过去这里应该是一处很受欢迎的娱乐场。 察觉到有生魂进入,临水楼阁上,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骤然暴起,瞬间出现在苏吟和程叶霖面前。 第八十七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程叶霖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两女两男四鬼虎视眈眈,尤其中间那个,极美艳又极危险,饶是程叶霖什么都不懂,生物本能也在不停提醒他快跑。 他瞄了眼苏吟,却见苏吟老神在在,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苏同学胸有成竹,应该没事。 程叶霖心有惴惴。 的确,虽然被围住,但苏吟并不把这四鬼当一回事。 她的魂体强度,足够她把面前四个打翻在地,还能喊出“我要打十个”的嚣张语录。 “哥!” 两方鬼剑拔弩张之际,轻柔的嗓音从临水楼阁上遥遥传来,紧接着,一张欣喜若狂的笑靥出现在苏吟面前。 程叶霖按捺不住激动,高大的青年眼睛发酸,红着眼朝她招手:“妹妹,我来接你回家了!这是送你护身符的苏同学!” 苏吟笑眯眯:“我叫苏吟,叫我名字就好。” “苏吟姐!”程叶姝甜甜叫道。 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四鬼看来相当碍眼。 中间那美艳女鬼眯起眼,上前一步冷声道:“姝儿,刚刚不是还说好,今夜继续听我们讲故事吗?” 其余三鬼纷纷应和。 “我……”程叶姝明显踌躇了,继而鼓起勇气说,“可是我已经听你们讲了五天故事,家人着急啦,我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阴风四起,中庭的“鬼拍手”被吹得颠来倒去,枝叶互相磋磨,听在耳中仿佛真的是无数鬼魂在拍手。 美艳女鬼掀了掀唇,目光发冷:“姝儿,你看,大家都舍不得你。” “苏吟姐……”程叶姝纠结不已,直接求助苏吟。 直觉告诉她,在这里,苏吟姐绝对比她哥说得上话。 “啪啪啪——” 苏吟抚掌浅笑:“这么响亮的算盘,打得我天上的爷爷奶奶都听见了。” 她目光倏地变冷,对程叶姝正色道:“听足七个晚上故事,以后就该轮到你给别人讲故事了。” “……” 程叶姝心软,但不蠢,一瞬间就明白苏吟的话是什么意思,登时小脸煞白,连忙蹭到苏吟背后。 四鬼面色骤变,美艳女鬼的如墨长发瞬间变长,利如钢刀,直冲着程叶姝卷来。 程叶霖大惊失色,被苏吟轻轻一推,他顺势抱住程叶姝往右边倒去,躲开头发的第一击。 其余三鬼正要包抄出手,却见戳穿他们心思的生魂,盯住美艳女鬼,伸手一捞,一头长发不知怎么的就在她手里软下来,左手一挥,及地长发就成了齐腰长度。 对于这些鬼魂来说,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力量,少一点都心疼的不行。 苏吟这样直接削了她一大半头发,让美艳女鬼顿时心疼的滴血! 她怒到极点,阴寒之力大涨,双目流血,三鬼纷纷退开两步——六娘要使大杀招了! 霎时间,宫苑中温度骤降,阴风怒号。 苏吟恍若不知,伸出纤长白皙的右手,在她左肩轻拍两下: “有什么故事呢?不如说来给我听听。” 看见她的动作,三鬼瞪大眼睛,继而忍不住出言嘲讽。 “找死,给六娘送补品呢!” “小姑娘胆大包天!” “啧啧,可惜了,还当今晚能多两个魂听故事呢!” 程家兄妹摔倒在一旁,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紧张得几乎虚化。 六娘眼里的血流得更艳更快,红唇微起:“恐怕你没……” “没……” 一句话没完,六娘面色骤变,张大嘴巴,愣是说不出后半句! 紧接着,风停了,回温了,六娘萎了。 !!! 三鬼惊骇得恨不得魂飞魄散。 发生了什么? 六娘被一招制服了??? 苏吟笑意不及眼底,偏头看向三鬼: “她暂时说不出话了,你们给我讲讲故事?” 三鬼:…… 剩下一名衣饰不如六娘的女鬼咽了口口水,强装着胆子走上前: “你不要伤害六娘,我给你们讲故事!” 观出苏吟面上的冷色,她急切地分辩道:“我们都没害过人的!” 中庭的“鬼拍手”沙沙作响,似在附和她的话。 “沾过血,你以为还能有机会站着和我说话吗?”苏吟弹了下六娘的额头说道。 六娘吃痛地捂住额角,感觉自己被流星锤锤了脑袋一样,心里暗骂苏吟不知怜香惜玉。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六娘连忙点头。 她曾为伎子,当然懂得识时务的本事。 “咳咳……”六娘不知哪儿掏出来一块水红手帕,捂住红唇试着出声。 她收起一身锋芒,姿态妩媚地福身道:“还请诸位与奴一起上座。” 苏吟冲程家兄妹比了个手势,率先跟着六娘上了临水楼阁。 “这样就很好嘛,大家和和气气的。”苏吟寻了个舒适的坐姿坐下来。 “我只是好奇你们的故事怎么把小姑娘惹得要哭不哭的,你们非要打架,多伤感情!” 四鬼面面相觑,迫于y1n威,敢怒不敢言。 苏吟坐在主位,得寸进尺:“……先做个自我介绍。” 六娘从善如流,上前一步,低眉顺眼道:“奴叫六娘,三百年前曾是宫里的舞姬。” 她拉过另一双髻女鬼:“这是奴的贴身侍婢,名唤桃香。” 桃香鼓着腮帮子福身,没好气地瞪了几人一眼。 惹来六娘一巴掌打在她后背,暗骂这丫头眼色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正要赔笑,苏吟挥挥手,六娘松了口气,背后骤长的头发停止生长——要是桃香被灭,她必殊死一搏。 “这是贵子。”六娘继续介绍。 身量最矮、编着末代辫子的男鬼一号上前作揖,惨白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尊驾安好,小的生前是走南闯北的小买办,现年鬼龄116岁。。” 六娘红帕掩唇轻咳两声,打断贵子的嘴皮,继续说道: “最后这位,是傅引均傅公子。” 傅引均一头短发梳成背头,戴一副眼镜,手上拿着一卷书册和一支笔。 “我是来这里抄录书卷的,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傅引均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吟眼神在他身上停留好一会儿,半晌,看向六娘道: “傅引均八字纯阴,你们要他做什么?” 六娘猝然抬头,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置信,本就惨白的脸色现在更是难看到极点。 “八字纯阴”这四个字也戳到了程家兄妹的注意力。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六娘身上。 六娘稳住心神,干笑两声:“您在说什么?” 第八十八章 四柱纯阴 苏吟似笑非笑地看着六娘,看得她差点破功,好在几百年没白活,硬是用定力稳住了。 六娘自信,自己没露出马脚。 但是下一秒,她就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弧度。 只见苏吟从阁上一跃而下,围着“鬼拍手”转了好几圈,眸中兴味盎然: “这棵树年份不错,等天亮了把它砍了给你们做灵位怎么样?” 六娘笑不出来了:“……”不怎么样。 “您说笑了,奴几人过世许久,怕是尸骨都烂成泥了,还要灵位做什么……”她眼神阴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诶……话不是这么说,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尽我的一份心意。” 苏吟的手在“鬼拍手”粗壮的树干上拍了几下,每拍一下,树枝树叶都沙沙作响,好似在回应她一般。 程家兄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吟每拍一下,那棵“鬼拍手”似乎都在回应她一下。 程叶姝敏|感地生出一个念头——这棵树,或许是“活”的。 苏吟说完也不心急,视线轻飘飘地投在六娘身上,一片寂静,只闻虫鸣风声。 六娘单薄的身躯挺直如松,苏吟不说话,给她的压力比说话的时候还要大。 她半天不吭声,唯有颤抖的右手暴露了心思。 许久,六娘开口:“奴都告诉您,只求您饶这棵老树一命。” “鬼拍手”就是杨树,中庭这棵老杨树足有千岁,已经生出灵性,他们这些鬼魂之所以能存活至今,且还保有神智,全靠它庇佑。 “沙——沙——沙——” “六娘!不能说啊!” 老杨树和其余三鬼显然不同意,连忙阻止。 六娘眉头微动,心里天人交战。 说,她恐怕保不住,不说,老杨树保不住,受恩不报,她也保不住…… 程叶姝在程叶霖身边歪着头望六娘,目光纯净,隐含担忧。 六娘察觉到她的眼神,心里一软。 有无数个瞬间,这眼神似乎与几百年前那个模糊的印象重叠了。 六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对苏吟说:“您问,奴都告诉您。” “你们也不必劝再劝我。”她回头对另外三鬼道,桃香憋的脸都红了,只能恨恨地瞪苏吟,却又无可奈何。 六娘垂下蝶翼般的长睫,阿蘅,三百年前,姐姐没能护你,现在这女孩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总要护一次。 她心底自嘲,恐怕现在坦白自己只是想留这个女孩多几天,应该也没人相信。 “不管他们信不信,我都打算在第七天之前放你回去。”六娘对程叶姝温柔地说。 程叶姝眸光闪烁,第一反应是——六娘用了“我”,没用“奴”。 “哦……姐姐,我信你。” 程叶姝点点头,随即扬起微笑,眼神干净地叫人一眼望到底。 这么多天,四鬼确实没有害过她,尤其是六娘,甚至压制了贵子最初的恶意,对她特别特别好。 程叶姝侧目看了眼程叶霖,六娘给她的感觉,和哥哥很像,不过六娘很努力,努力做一个好姐姐。 她能感觉出来,六娘的眼神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是六娘的亲妹妹吗?程叶姝暗暗地想。 六娘听到回答的时候,便怔楞住了,程叶姝再次强调:“我信你。” 即便刚刚六娘凶性发作,程叶姝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六娘不会真的置她于死地。 程叶霖摸了摸程叶姝的头,他相信程叶姝。 程叶姝的话给了六娘极大触动,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后者脸上的表情有了实质,笑意越来越盛。 她指尖按着绣帕,习惯性地压去眼角泪意,恍然发现自己除了血泪,再也流不出可以洇湿外物的泪水。 六娘缓缓开口:“奴的经历不值一提,生前是天下第一花魁,与妹妹入宫表演时被贵人看中,最终落得枉死的下场,幸得这棵老杨树聚魂授灵,才没化成无神无智的厉鬼。” “奴猜想,您是想知道些别的。”六娘眼神划过傅引均和程叶姝。 傅引均面露疑惑,收起书卷,靠在廊柱上的身影瞬间模糊,闪现至圆桌旁的石凳上。 程叶姝微调姿势,侧耳倾听。 “您应该看得出来,这处宫苑有残破的阵法,原是镇压奴和贵子的,大约一百年前,来了个道士,与奴定下交易,他解阵法,奴为他寻人。” 苏吟眉眼一动:“要找四柱纯阴?” “不错,不愧是您。”六娘抚掌称赞。 豁出去后,她除了面色稍显苍白,眼波流转间,众人仿佛窥见了当年第一花魁惊世绝艳的风姿。 苏吟皱眉,八成又是“张凤琴”这老东西干的破事。 “他要求奴集齐四个纯阴魂魄,并解开一半阵法。此后六十年再未出现过。” 话音刚落,一道中年男声蓦地响起,疾言厉色道:“这狗东西,六十年在折磨我,哪有空找你!” 成伟平突然出现,怒气激得身上黑雾滚滚。 巨大的压迫感当头压在四鬼身上,四鬼齐齐拜倒在地,瑟瑟发抖。 成伟平化鬼时间没有六娘久,但苏吟收麻将鬼时给他好一顿大补,现在实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鬼将,统鬼之将,六娘等鬼在他面前,顶多算任其宰割的小虾米。 尤其看到这位突然出现的鬼将,说完话对那位大师行了个礼,四鬼吓得恨不得趴在地上,心里一阵后怕。 一念之差! 大师不用自己出手,她养得鬼就能把他们四个全都撕碎! 要是刚刚硬着头皮上…… 四鬼抖如筛糠,压根儿不敢细想。 “诶,老成,你收一收,六娘都不敢继续讲了。”苏吟敲敲桌子轻叱道。 成伟平哈哈一笑,六娘等鬼身上压力骤轻,这才踉跄着爬起来。 “那道士六十年没出现过,此后四十年,一共来过两次,一是傅公子自愿留下后,他来看过一眼,另一次是一年前,来催奴尽快完成任务。” “奴隐隐觉得,那道士眉眼不正,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只能假意拖延,再观其变,所以一直没有出手,而后便遇到了姝儿,姝儿长得与奴妹妹极像,奴才一时错念,诱了她来……” 苏吟想了想,抬手用灵力随手勾勒几下:“那道士长这样吗?” 六娘和贵子仔细辨认片刻,齐齐摇头。 六娘抽了一缕自身的灰雾,寥寥几笔画出轮廓。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极其大众的中年男人脸。 第八十九章 从没见过这种要求 宫苑的动静不小,这么会儿功夫下来,院门口已经掀起狂风,别处闻风而来的鬼魂挤着半扇门探头探脑,黑洞洞的眼眶里满是垂涎。 抱着门框嚎叫几声,见里面没大反应,那些鬼魂胆子便大起来了,试探着又往前进两步,尤其垂涎程家兄妹方向。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在馋四柱纯阴。 程叶霖望着群魔乱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以前听说的乱七八糟的鬼故事。 眼瞧着那群鬼都要飘到跟前,程叶霖想都不想,跨出一步,挡在程叶姝前头,鬼魂们登时舞的更加嚣张。 “嘿嘿,这小子还敢自己送上门!” “既然这么着急送死,那就先吃你!” “……” 阴风像刮骨刀似的,刺得程叶霖面部生疼,青年的身躯并不多么强壮,脚下却坚定地一步未退。 鬼魂的尖爪舌头离程叶霖越来越近,呼吸间,鼻腔里满是缠绕在上面的死亡气息。 程叶霖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眼前一花,六娘衣带飘飘挡在面前:“诸位,给奴一个面子。” 红了眼的鬼魂显然不领情,嗤笑不屑。 “哟——六娘,平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不代表我们哥几个怕你!” “六娘,你一向有眼色,现在明摆着打不过我们哥几个,还是你卖我们一个面子?” “哈哈哈,哥,纯阴魂魄你分我一口就行,我想要那个!” 那个鬼魂手一指,直勾勾地看着苏吟,口水险些流出来。 这个生魂有金光,一看就好吃! “笃笃笃——” 苏吟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面上看不出喜怒,听到他的话笑了一声,在那个胆大包天的鬼魂听起来,约等于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找死!” 他怒吼一声,浑身灰雾顿起,朝苏吟扑去! 苏吟慢悠悠地抚上玉牌,另一只手掐指成诀,幽幽道: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那好,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我就大发慈悲满足你!” 话音落下,铺天盖地的压力和阴风扫遍了宫苑的每一个角落。 - 程家。 苏吟与程叶霖子时出发,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引魂香一寸一寸燃烧,躺着的三人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程母大气不敢喘一声,憋了又憋。 程父灌了一肚子水,跑了三趟厕所,急得像踩在炽热的煤堆上似的。 “江三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遇上什么事儿了!”程父捂着嘴巴问道。 短短几天工夫,他嘴里长了三个溃疡,其中有一个恰好卡在牙齿边上,今天发出来,一说话磕着牙齿疼得他直吸气。 江听澜冷着脸色,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沉默片刻,才低声回答道: “引魂香正常,他们都还没回来,快了。” 他转着手腕上的手串,几个月时间,这串手串已经被盘出细腻的光泽,越发衬得皮肤白皙,骨节匀停。 江听澜发话,程父程母只得强行按下心里的焦急,急也没用,看不见摸不着的。 程母双手合十,暗暗求神佛保佑,要是苏小姐和一双儿女都能平安回来,她一定再捐大笔香火钱还愿! 一室寂静,引魂香烧至中段时,笔直的香烟忽然如同游蛇般晃动起来。 江听澜一下子注意到异常,大跨步到引魂香前,目光闪烁,明显在期待什么。 他的动作引得程父程母四下张望,心里盼望是儿女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话音落下一秒,江听澜便瞧见苏吟、程叶姝和程叶霖三人手牵着手出现在眼前。 把程家兄妹赶回躯体里,苏吟饶有兴味地绕着江听澜飘了一圈。 她头一次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江听澜,发蜡的定型力不够支撑到深夜,苏吟眼尖地发现,江听澜居然有两个发旋。 苏吟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她记得小时候学小男生剃寸头,师父也说她有两个发旋。 嗯……有点可爱,想亲。 “阿吟?” 江听澜见苏吟停在自己后上方不动,只当她有什么变故,却见她借着自己起身的动作,殷红的唇瓣往下压了压,随即像偷腥的猫似的,一溜烟窜回了躯体里。 江听澜微微一愣,虽然没有真实的触感,但心跳可不比“收尾款”的时候慢多少。 他看了眼躺进躯体装睡的某人,压下唇角的笑意,发了两条微信给她。 ——这算偷|情吗? ——可以多来几次,很刺激,我喜欢。 程家兄妹正在魂体融合,程父程母看不见这一幕,但见江听澜神色和缓,甚至漾出笑意,心下大定。 程父整理了一番衣服,走到江听澜面前,朝他深深一鞠躬,言辞恳切: “江三爷,您和苏小姐救下小女的大恩大德,我……” “等会儿。” 话说到一半,便被江听澜打断,程父不解地看他。 只见江听澜把玩着手串,眉眼微垂,神情倨傲矜贵: “我什么都没做,等阿吟醒了你直接谢她。” 程父一下没反应过来,愣着神答应,随即额头冒出冷汗,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这尊大神,要不然怎么这般冷淡? 江听澜沉默片刻,接下来的话,让程父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真心谢阿吟,等会儿就别想着还价,还有,回头有别的生意记得介绍给她。” 程父惊得合不拢嘴,反应过来后连声答应,催促程母去书房把支票本拿来。 瞟了眼苏吟,程父暗骂流言骗人,就江三爷话里话外那意思,苏小姐的里子面子都顾全了,哪像是传说中的“冲喜工具人”? ——这明明是心上人! 程家在a城商圈也小有地位,可从来没听说过江三爷和颜悦色地给人拉过生意! 过不多时,程叶霖和苏吟接连醒来,唯有程叶姝依旧没有动静,但是情绪的起伏已然得到解决。 苏吟先指挥程叶霖把程叶姝搬上床,给她重新绘制了护身金印后,对程父程母说: “新的护身金印绝对比之前的好用,以后晚上睡觉,不用担心她半夜惊醒了……魂魄离体太久,大概要睡到明天,如果明天还没醒,就把这张符纸烧了喂她喝下去。” 说罢,递给程母一张符咒。程母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甫一入手,就能明显感觉到这张符咒捏在手里暖洋洋的,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程母毫不掩饰情绪,对着苏吟又是一通夸,只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靠谱儿。 这种话苏吟没少听过,不管程母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她依旧心如止水,寻了个机会打断她话头,叮嘱道: “等程叶姝醒过来,如果她不想拥有看见鬼魂的能力,那就让她来找我。” 程母一愣,十分的感激一下子变成十二分,几乎要喜极而泣。 从小到大,程叶姝夜里惊醒过无数次,指着常人看不见的地方瑟瑟发抖或是嘤嘤哭泣。 这是程母最大的心病,如今有希望解决,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只能拍拍程父后背,哽咽着叫“老程”。 程父也不含糊,直接问道:“苏小姐,您别客气,一起算算多少钱!” 难得见到这样识趣的,苏吟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觉得精力又回来了,笑眯眯地说:“诚惠,188万。” 程父下笔的手一顿,到头来没想到这么便宜,他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请个稍微有点水平的大师出手,就不止这个价,就比如前段时间声名赫赫的云从月大师,起步就是七位数。 更别说苏小姐看起来,可比那位厉害得多! 程父与程母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换了想法,最后刷刷几笔写好,撕下来双手奉上。 苏吟接过来,眉头微挑,神情更加愉悦。 ——三百万,嘿,不亏! 江听澜站在她身后,一眼看见数额,满意的朝程父程母略一颔首。 “深夜劳烦苏小姐一趟,程家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程父乐呵呵地道。 出点小钱,既能聊表谢意,又能让苏小姐开心,还能得到江三爷的满意,怎么算都是一举三得! 苏吟心里夸了句上道,小小打了个呵欠,叫上江听澜告辞出门。 “你先回去睡觉,明天还上班呢,我打电话找小六,得连夜去趟李道长那儿。” “拿天珠?”江听澜眉头微蹙,“这么急赶去博物院?” “?” 苏吟瞪大眼睛看他,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这你都能猜到?”他怕不是有读心术!不然怎么回回都能猜中她想干什么! 江听澜抖开外套往她身上一披,把人推进副驾驶座,自己绕到驾驶座启动汽车。 “不用找小六,我送你。”他嘴唇紧抿,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语气依旧温和果决。 苏吟扯了扯外套,忍不住嘴硬强调:“一来一回都要天亮了,而且我自己也会开车,我可以自己去……” 江听澜看她一眼,苏吟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使劲往窗外飞,就是不敢对视。 心里无力地叹了口气,江听澜倾身过来替她扣好安全带,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极其克制,又极其珍重。 “半夜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说着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在仪表盘骤明骤暗的光线中,江听澜的侧脸越发显得凌厉深邃,却又因为沉默的气氛无端显得有几分落寞。 “阿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可以适当依靠下我,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嗯……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 苏吟扯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抖开褶皱摊在自己大腿上,别开脸闷闷地说。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衣领,悄悄看了眼开车的男人,突然琢磨过味儿来。 刚刚江听澜的话,好、茶、啊! 第九十章 程叶姝的选择(过渡章可不看) 一夜时间过得极快,苏吟半夜扣响道观大门,又匆匆赶到x宫博物院外围,躲开监控死角蹲在墙根下把六娘、桃香、贵子和傅引均四鬼收进天珠。 最后,总算在吃早饭的点,和江听澜一起准时出现在了餐桌上。 向妈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赶紧吃饭,又不动声色地在熬得粥里切了几片人参给两人吊精神。 苏吟吃得快,随便对付几口便和向妈打招呼:“我去上课了,向妈,今晚不回家吃饭!” 随即又戳了戳江听澜放在桌面上的手,软了声音:“我晚上和曲琳琳吃饭,你不用等我了,可能会晚。” 江听澜脸上绽出破冰般的笑意,顺势握住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苏吟只觉得江听澜的气息一瞬间把自己笼罩住,紧接着唇上一软,咖啡醇香的气息弥漫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路上小心。” 苏吟迷迷糊糊地走了,江听澜重新坐回餐桌旁,等着林森秦巍来接。 向妈噙着笑意收掉碗筷,江家三爷啊,这次恐怕栽喽! ----- 日头升到快正中的时候,程叶姝终于幽幽转醒,自然而然得知了苏吟提出的建议。 “宝贝,苏小姐这本事,是妈妈做梦都想跟神仙求的!”程母又是喟叹又是感激,坐在床沿攥紧程叶姝的手道。 “多少年了,妈妈就盼着你吃好睡好,做个平平安安的普通人!现在啊,终于能实现喽!” “妈妈……”程叶姝嘴唇翕动,心里酸涩,眼眶发胀。 家人的想法,她从小到大都知道,但是现在真有了抉择的机会,心里那杆秤便不由自主地晃起来。 程叶姝咬着下唇,回握住程母的手,忐忑问道:“妈,如果我放弃这个机会,你会伤心吗?” 程母一愣,复又打量程叶姝的神情,发现她一脸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小心翼翼试探道: “小姝,你说真的?” 程母眼神复杂:“你小时候天天抱着我哭,夜夜睡不着觉,都是那些鬼东西害的,你……你想好了?” “走在路上就有个鬼魂和你搭话,半夜入梦和你聊天,甚至你会被吓醒,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鬼……” 程母絮絮叨叨的,程叶姝察觉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不住地颤抖。 “妈妈,我决定了。”程叶姝犹豫片刻,目光坚定。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 “这几天我游荡在外面,看了很多,感受了很多,六娘这种经年老鬼或许可怕一些,但更多的都是心愿未了的游魂。 “有好几个游魂,我以前还见过,他们都是心愿未了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看见他们的活人,才冒险来找我。 “苏吟姐姐实力强悍,他们不敢贸然上门,也没报酬给她,我就不一样了!”说到这儿,程叶姝显露出几分兴奋,“我不收报酬的,他们找我就是做些带话、找东西之类的遗愿,我能做好!” “能帮到别人,妈妈,我很开心!”程叶姝斩钉截铁道。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程母说话,许久,她叹息一声: “我的小姝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 程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骄傲感自心中油然而生,程叶姝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什么时候,抱在怀里的软趴趴的小婴儿竟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还有了自己的主意。 “嗯!那我等会儿就去和苏吟姐姐说!” 第九十一章 诡计多端的坏男人 一到教室,苏吟“啪”地放下书,拉开椅子窝进角落,把随身带的棒球帽往头上一扣。 :“琳琳,我先睡一觉,下课叫我。” “嚯!”曲琳琳先是被她的动静吓一跳,紧接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苏吟的脸猛看。 “你昨晚去做贼了?眼圈乌青乌青的!” 还带帽子了,肯定没洗头! 苏吟弹开千斤重的眼皮,给她一个迷离的眼神,不用多说,曲琳琳就已经看出来自己室友困到要命。 “行行行,你快补觉,还好早上是水课,回头我笔记给你抄!” 曲琳琳拍着胸脯作保,不说别的,就苏吟开学至今每天给她带早饭,这点小事儿那就不叫事儿! 虽然不如苏吟是本系学霸,但能考上a大的人,都有两把刷子,一下课,苏吟就收到了一份理得整整齐齐的课堂笔记,还是按照她的排版习惯记的,看起来赏心悦目,一目了然。 这下连抄笔记都不需要了,她朝曲琳琳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谢啦!” “嗨,都是小事儿,你晚上记得准时来吃饭就行!也不远,就学校外面的川菜馆!”曲琳琳边收拾东西边笑嘻嘻地回道。 “嗯,知道了。”苏吟理好帽子头发,随口反问一句,“你不是不吃辣吗?” 但凡在a大混过几天的都知道,校门口那家川菜馆拿的出手的都是辣菜,水煮鱼、烤鱼、辣子鸡、爆炒肥肠什么的,而曲琳琳饮食习惯偏甜口,目前极限也就是微辣酸菜鱼。 开学那会儿苏吟叫着曲琳琳去过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两口酸菜鱼,灌完一听可乐。 苏吟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曲琳琳身上扫过,虽然不是各种奢侈品品牌的大logo,但身上衣饰配件无一不是做工精良,低调地彰显出价格。 她这位舍友,一向有品位,在挺要面子,如果是她出手请吃饭,怎么也得去学校附近的商场,而不是校门口店里只有四套桌椅的小店,味道还一般般。 苏吟心下猜测已定,这一定不是曲琳琳敲定的计划。 果然,曲琳琳收好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胡明光喜欢辣菜,所以定的这一家。他家境一般,还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呢!” “你就给我个面子,随便吃一吃,回头我请你吃大餐!” 曲琳琳抓抓脸,一向八面玲珑的她罕见地露出几分为难,希望吟吟能接受,也实在没办法了。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平衡办法了,叫胡明光出大血请苏吟吃高档点的餐厅,这事儿说不过去。 但她信誓旦旦要请苏吟吃大餐,结果胡明光定这里,肯定和苏吟的预想有出入,如果苏吟不开心,那也是正常。 “想什么呢你!”苏吟拍拍曲琳琳的后背,“在哪儿不是吃,这顿饭重点是看人!” 她捏了把曲琳琳白嫩的脸蛋,似笑非笑道:“我是要看看你天天挂在嘴边的crh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我们聪明漂亮的仙女琳琳追到手!” 苏吟突然凑近,精致的脸在曲琳琳眼里陡然放大,突然承受美颜暴击,曲琳琳一下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当即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到脑后: “行,那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哈!” “ok,到时候联系,我先去宿舍睡个午觉!” 曲琳琳欢呼一声,一把搂住苏吟的脖子,“啵”地一声,在她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吟吟,你最好了!” 苏吟扶着她的腰打了个哈欠。 希望骂胡明光的时候,曲琳琳还能这么觉得。 下午,苏吟在在宿舍里补觉,曲琳琳泡了一下午图书馆和胡明光约会,胡明光每周有两天下午都在这里兼职做管理员。 曲琳琳卡着时间,五点半的时候去等胡明光下班先去点菜,走到门口脚步却不由得一滞。 ——胡明光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手里拿过书,扫码以后还给她,还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的手握得挺紧,还摸了那女生的头,举止亲昵。 曲琳琳站在原地默不作声,胡明光面带微笑做完借书记录,一扭头便发现曲琳琳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 他嘴角弧度未变,有条不紊地快速整理好管理台,走上来搂住曲琳琳: “琳琳,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我们快去点菜。” 要不是亲眼看到,曲琳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刚那个女生,和你什么关系?”她冷静地问道。 胡明光动作一顿,还是从她手上接过包,有些委屈道: “没关系啊,她是勤工俭学社的同学,食堂的工作就是她不做了让给我的,我把她当妹妹。” 他仿佛才注意到曲琳琳的不悦,连忙找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和她来往了!真的,我没别的心思!你别误会我!” 曲琳琳深吸一口气,马上要见苏吟了,她不想现在吵架。 “你不要甩锅给别的女生,自己做没做自己清楚,如果你想看我和别的女生为你打破头的场景,那你想多了。” “诶不是,琳琳你怎么会这么想?!”胡明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和他妈说得不一样啊! “不然我怎么想?”曲琳琳似笑非笑觑他,“我有点后悔把你介绍给我舍友认识了。” 胡明光脸色微变,连忙跟上去又是软话又是交手机。 “你自己看我手机,要是看谁不顺眼你就删,我肯定没有二话!” “琳琳,你别不理我,我只喜欢你!你这样咱俩走出去多不好看呐!” “……” 胡明光别的不说,那张脸看起来清俊正直,又常穿白衬衫,放下身段脸面哄人的时候,显得尤其委屈弱势。 他还是中文系的优秀学生,软硬兼施,自己一个人就能分唱红脸白脸,从图书馆到校门口短短这段路,胡明光就已经把曲琳琳哄得心花怒放。 “好,那我这次就信你,我们快点,晚了就没位置了!”曲琳琳喜笑颜开,牢牢挽住他的胳膊。 胡明光嘴上应着,一手还小心地护着曲琳琳绕开人群,心里却轻嗤一声。 果然,女的就爱随便发脾气要关注,说两句好话的事,等回头曲琳琳死心塌地了,他要她好看! 第九十二章 我觉得不怎么样 正值下午六点,是学校门口最拥挤的时候,待曲琳琳拉着胡明光匆匆赶到“川香旺 ”,终究还是被人|流拦在了门口。 秋老虎还没过,干燥的天气闷得人无名上火,胡明光拿着简陋的号牌,勉强站在树荫下,心里不由得怨怼。 “要是刚刚不用哄你,咱们俩快走几步,现在早就坐在里面吹空调看菜单了,哪里还要在外面干等。” “……说的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曲琳琳用手遮在额前挡太阳,借势偏头小声回道。 越相处她越觉得,刚认识半个月的那个胡明光似乎渐渐看不清了,眼前的人越来越陌生。 一开始的胡明光,励志、有才气、有一股子不屈不挠的精神,还积极上进,温柔阳光。 现在的胡明光,卖乖讨巧、怨天尤人,凡事先怪别人,自己永远是受害者。 胡明光没察觉到女朋友安静的过分,自顾自说完两句,又透过窗户朝店里看 ,四桌人坐的满满的,还有外卖小哥络绎不绝。 “啧啧,这样一天下来,生意得多好!”胡明光目露羡慕,自言自语道,“一道菜最低15,平均二十,一天流水几千块都不止啊……” 又过了会儿,他始终没听到曲琳琳回应,总算后知后觉,想了想走过去揽住她道: “诶琳琳,我刚刚那话不是怪你的意思,咱俩在一起,得慢慢磨合脾气,但是呢,老闹矛盾总误事你说对不对?” 曲琳琳略一思索,点点头,这点胡明光说得没错。 而且细究他话里的意思,有在思考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胡明光把她列在未来的计划里啊! 不过那些情感博主也说过,没有想过未来的男人不可靠,只想不做也不可靠。 胡明光眼睛一眯,耐心哄道: “下个礼拜我约了星凰报社和电视台两个面试,准备面试会很忙,但是呢,不管面上哪个,对咱俩的未来都有利无弊。” 星凰报社?! 曲琳琳一把抓住胡明光的手:“我没听错,是出《星凰周刊》的星凰报社?!” 胡明光微笑着点头:“对啊。” 曲琳琳瞪大眼睛,刚刚的不快暂时全都抛掉,比胡明光都要兴奋: “胡明光你真厉害!我就提了一嘴,你真去投了,还投上了!啊啊啊啊是星凰啊!我的白月光!” 曲琳琳好一通夸,胡明光显然很受用,手臂一使劲,洋洋自得地搂住她说: “如果后面一段时间我有什么疏忽你的,你一定要和我说,千万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呀!” “下次咱们弄个‘停战协议’,在急事面前,有什么矛盾都往后放放,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吟吟?你什么时候来的?” 曲琳琳一听声音连忙站起来,苏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背后,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不悦。 苏吟挑眉,朝胡明光的方向扬扬下巴:“他对你逼逼赖赖的时候。” 胡明光暗暗咬牙,这女的,明显就是瞧不起他! 但是想起曲琳琳提过,她这位舍友背后有人,自己也有本事,胡明光还是压下火气,咬着牙笑道: “吟吟的舍友?她念叨你很久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阴阳怪气,苏吟掏了掏耳朵,干脆无视。 胡明光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脸色铁青。 刚想说点什么挽回脸面,川香旺老板娘举着菜单大喊:“胡先生!胡先生在吗!有位了!胡先生!” “来了!” 胡明光没好气地答应一声,带着曲琳琳和苏吟快速入座。 老板娘擦桌子收拾东西,胡明光先拿过菜单点菜。 曲琳琳绕过来挨着苏吟坐下,小声问道: “吟吟,胡明光是不是招惹过你啊?你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火气好大哦。” 刚刚在门口,两个人可以说是针锋相对,苏吟修养一向好,少有这种不耐烦的样子,看得曲琳琳胆战心惊。 苏吟没头没脑问一句:“你相信我吗?” 曲琳琳毫不犹豫点头:“信!” 苏吟开口道:“那行,你随便给我多少钱,我帮你算一卦。” 胡明光一边听着,心里嗤笑,算卦?app算的! 让他意外的是,曲琳琳对这个似乎很有兴趣,连声说:“好啊好啊。” 胡明光略有诧异地看她一眼:“琳琳,我听说命不能随便算,会越算越坏。” 曲琳琳并不在意,甚至巴不得:“不要紧,吟吟不是别人!” 胡明光一头碰不上,只得对准苏吟,暗暗讽刺: “你不是琳琳的好朋友吗,怎么还收钱?” 曲琳琳今天被膈应几回,越发看胡明光不顺眼,抢在苏吟前面说道: “‘卦不走空’的道理你都不懂?钱财不受,福禄不至。” 胡明光被抢白,只得干巴巴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苏吟微笑看他:“一块钱的卦,我还能害了琳琳?” 胡明光顿时哽住:“……” 他还是点菜。 “老板娘,点菜!要一份清炒时蔬、麻婆豆腐……” 不管他什么脸色,苏吟收下一块钱,随手起卦后,开口道: “琳琳,你犯了桃花劫。” 胡明光翻菜单的手指一顿,面上骤然变色。 “桃花劫?”曲琳琳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怎么犯?” 苏吟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胡明光,回道:“桃花劫当然是对你有坏处的桃花,会坏了你的运势,需要远离。” 曲琳琳“啊”了一声:“有什么征兆吗?” “桃花劫来临之时,桃花运会特别旺盛,抑或是情路坎坷,甚至自己遭受损害,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来说,一段没有使你变好的感情,都可以称为桃花劫。” 胡明光越发听不下去,握住曲琳琳的手反驳道: “我和琳琳在一起没多久,你说这个不合适,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苏吟无辜眨眼:“我也没说你啊,你对号入座干嘛?” 曲琳琳一看气氛又不对了,深觉自己这顿饭吃的心累,连忙打圆场: “哎呀,你想多了,吟吟说是最近,我和你认识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对不上!” 恰好上菜,曲琳琳压下胡明光的话头:“先吃饭,先吃饭!我快饿死啦!” 见曲琳琳面色如常,胡明光略略放心,只觉得她这个舍友哪哪儿都犯冲,还是早吃完早结束! 胡明光偃旗息鼓,曲琳琳另一只手悄悄在桌下捏捏苏吟的手指,苏吟立马心领神会。 ——回去慢慢说。 第九十三章 女之耽兮 一送走胡明光,曲琳琳就迫不及待地问:“吟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心里有答案了,不是吗?” 苏吟反问一句,曲琳琳登时噤声。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潜意识就已经对胡明光产生怀疑,只是她死心眼地选择忽视而已。 这就像许多情侣一样,明明已经有无数细节给了暗示和提醒,却依旧选择视而不见,相信自己些微的执念,既是骗自己,也是害自己。 自跟着玄一开始,苏吟就见过无数这样的事情。 最典型的,两人感情很好,渐渐的,男生态度较之前有所改变,女生明明察觉到了,但依旧怀着忐忑的心情,闷头继续栽进去,选择相信他,自我安慰目前的异常都是一时的,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至于最后是什么结局,苏吟头几次还关注过,后来就懒得再问,只知道,玄一的桃花符永远卖的比其他符咒好。 过了好一会儿,曲琳琳才小声说:“我……我再看看……” 苏吟心道一声“果然”,目前是劝不动了。 “吟吟,胡明光他是有点脾气,性格上受家里的影响,他出身不好,家里没人教过他这些,我可以帮他改的。” 曲琳琳烦闷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掰着指头数: “他是我头一次心动的crh呀,我想再坚持一下,而且他拿到了星凰的面试机会诶,你知道的,我是星凰的死忠粉,他真的很有才华很厉害的!” 苏吟嘴唇动了动,心里发问:真的是他有才华吗?她怎么看不像呢? “‘文人多傲骨’,搞文学的嘛,多少都有点怪脾气,我可以接受呀!你放心,我又不傻!” 苏吟往嘴里塞了颗溜溜梅,不,你傻。 “胡明光也会和我商量着来,他不跟我吵架的,我生气他能很好地安抚我,这叫什么,哦对,情绪价值!” 溜溜梅嚼完了,苏吟一下没忍住,脱口而出:“你管他那些屁话叫安抚?还情绪价值?” 苏吟越听越觉得离谱,恨不得把曲琳琳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怎么一谈恋爱就变成恋爱脑了??? 眼神扫过手机锁屏日期,苏吟猛地想起来,曲琳琳是巨蟹座! 她两眼无神地盯着曲琳琳继续掰手指数胡明光的好处,心里开始盘算,要不以后也顺带研究一下星座。——不过这事儿得背着师父看,不然肯定要被敲栗子。 巨蟹座的感性和爱撞南墙,说得真挺准啊! 就胡明光那套pua的话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好! 曲琳琳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吟好久没开口了,推了推她的胳膊: “吟吟,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吟:“在想副业。” 曲琳琳:“啊?” 苏吟甩了甩头,往自己嘴里丢了个无糖劲爽薄荷糖,顿时神清气爽。 “如果我说,胡明光会导致你前途尽毁,万劫不复呢?”苏吟认真问。 曲琳琳张大嘴巴倒吸一口气:“嘶——夸张了?!” “二百块,我再给你算个手相。”苏吟捂住脸无力道。 就按市场价来,心理辅导都不止这个价。 曲琳琳也不差钱,她将信将疑,全当哄苏吟开心,利索地发了个微信红包。 “左手右手?” 苏吟:“右手。” “胡明光桃花挺好的……或者换种说法,他和不少女生关系不错。” 曲琳琳惊讶:“你怎么知道?” 胡明光所在的中文系几乎全是女生,平时工作的地方也是女生居多,再加上他长得帅,异性缘好得出奇。 “我当然知道,”苏吟回忆起胡明光那张脸,点点她的手掌,继续说,“从你的手相来看,前半生顺遂平稳,中间被拦腰截断,感情线横插|进入,使得后半生坎坷曲折,纷乱不堪。” “有这么吓人?我怎么看不出来……” 曲琳琳抽回手左看右看,她掌纹是比一般人多,尤其掌心纹路深刻,但三条主线都还挺明显的,哪有苏吟说得这么吓人! 苏吟食指在曲琳琳掌心划过一条线,提点道: “这一条是‘乱中求生’,你可以比较一下,如果顺着这条线走,后面的分叉是不是少很多?” 曲琳琳仔细端详良久,认真地点点头。 “总之,感情线有波折,如果感情上处理不好,会影响你今后的人生,这个坎儿能过,那你之后日子就蒸蒸日上,如果过不去……” 苏吟话没说完,留了个白,但曲琳琳已经能领会到里面的意思,她迟疑问道: “胡明光真这么可怕?他才二十出头,还没毕业诶,如果要给我使绊子,我家里还有点人脉,他肯定动不了我。” 苏吟盯着她看了半天,直把曲琳琳看得心里发虚,突然问她一句:“你爸妈爱你吗?” “当然,我爸护眼珠子似的护我,吟吟你又不是没见过。”曲琳琳脱口答道。 “那如果,你成为胡明光牵制你父母的工具呢?” 曲琳琳登时噤声。 做新闻的,别的不说,阴暗的事情想不看都难,尤其曲琳琳这种一腔热情的小年轻,尤其关注现实题材,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有更烂,没有最烂。 苏吟只用点醒她一下,曲琳琳自己就能脑补完全盘事件。 “那……那我现在就和他分手?”曲琳琳眨眨眼,两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划过。 她是真的喜欢胡明光,说不心痛是假的。 “你舍得吗?”苏吟叹了口气问她。 曲琳琳不住摇头,随即福至心灵,眼睛晶亮看向苏吟: “吟吟你有别的办法?” 苏吟揉着太阳穴:“我理解你们这些纯情小女生,舍不得初恋正常的,不撞南墙心不死。”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不是逼你立刻分手,毕竟有些事情我没有证据,干说你未必信。这样,二百块钱买一次我救你的机会,你愿意吗?” 话头转变太快,以至于沉浸在艰难抉择中的曲琳琳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啊?” 苏吟耐着心思解释:“五百块钱一个护身符,恋爱你放心谈,有危险我救你一次。” 眼见曲琳琳依旧沉默,苏吟咬牙: “嫌贵?真的没法再便宜了。”远程控制类的护身符有价无市,老头要是知道她只卖五百块,怕是能放下架子来一顿竹笋炒肉! 远在某市和老友喝茶的玄一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搓搓鼻子:“谁在骂我?” 曲琳琳神情复杂,哭都忘记了:“吟吟,你刚刚推销的样子,特别像搞诈|骗的……” 苏吟:…… 预见苏吟面色不佳,曲琳琳连忙举起手机道:“我的意思是你卖的太便宜了,苏天师出手居然只要五百块,我都替你心痛!” 她在屏幕上戳戳戳,几秒后,苏吟手机“叮——”地响起。 “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苏吟抬头看她。 虽然曲琳琳不差钱,但五千块也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曲琳琳噘着嘴,把手机反扣在桌上道: “我投的稿中了,正好一笔稿费买你的护身符,你快给我戴上,我要去谈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了!” 她这人有一点不像巨蟹座,情绪去得特别快。 只要想到解决办法,曲琳琳就能摆脱负面情绪,一往无前。 搞文艺的人,天性中带有感性,如果和胡明光注定是飞蛾扑火,注定没有结果,那她在有退路的时候,能尽情放纵一下,是再好不过了。 “真这么喜欢他?”苏吟不理解。 曲琳琳扣着手指,想也不想答道:“喜欢啊,就是一眼心动,老祖宗没骗我,‘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说着说着,凑近苏吟,两眼充满八卦的探究意味: “吟吟,你喜欢江三爷吗?如果把我的事情换成你和他,你会怎么做?” 第九十四章 心迹 “你喜欢江三爷吗?” 这句话一直盘亘在苏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弄得她时时有些出神,以至于江听澜问到的时候,她脱口而出一句“在想喜不喜欢你”。 江听澜喝咖啡的手一抖,“砰嚓——”,昂贵精美的咖啡杯瞬间稀碎。 苏吟身躯一抖,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紧接着便看到江听澜僵硬的背影,倚靠在岛台旁愣愣出神。 苏吟:\"……\"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动心这种事情,苏吟看得太多,以至于突然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反而让她不知所措。 江听澜之前又是打直球又是暗暗撩拨,她半推半就地顺着他,搂搂抱抱甚至更亲密的亲吻都尝试过,要说一点动心都没有,那是假的。 但如果说到喜欢,苏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感兴趣是喜欢的开始,苏吟无疑是对江听澜感兴趣的。 而高级的喜欢是爱,曲琳琳问的话,意思约等于“你爱不爱江三爷”。 爱吗? 江听澜听到自己声音艰涩地响起:“阿吟……你……有答案吗?” 他从未动过心,一朝动心,却在此刻陷入烈火烹油。 她清冷而美丽,明明精研玄门术法看破人情世故,却又在心底存下一份温柔。 两个人的相遇始于一场交易,或者说是任务,江听澜一直觉得,这个开头并不算好。 如果让他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遇见她,那必然是一场完美的相遇。 但不论如何开始,与苏吟相处愈久,他就越来越深陷,对苏吟的情感从感激变成欣赏,继而暗恨自己的弱小,担忧她的安危。 他迷茫过,又在看清内心后选择了坚持。 江听澜喜欢苏吟,江听澜爱上了苏吟,这一认知无比清晰。 那么阿吟呢? “我不知道。”苏吟喃喃道。 她声音不大,却在落针可闻的空间里掀起滔天巨浪,在江听澜忐忑的心湖中砸下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上气,胸口闷痛。 江听澜咬了下口腔内的软肉,鲜血的腥甜瞬间弥漫。 “不……知道?”他目光一瞬间黯淡,继而坚定地投向沙发方向,“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阿吟你可以告诉我……我之前生闷气,你还在生气么?” 被他这样盯着,苏吟竟然有一瞬的心虚,她立刻否定道: “之前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不知道’是我不知道喜欢你的程度,但是我肯定是对你动心了,我……” 还没等苏吟说完,江听澜便大跨步走近,俯身压下,封|缄她的未尽之语。 湿润的气息席卷过每一处细节,引导她一起缱绻起舞。 目眩神迷之间,嘴|角浅浅亮丝溢出,苏吟被灼热的温度和潮湿的气息烘得头昏脑涨。 江听澜微睁双眸,随意扫了一眼,只见怀中的人眼尾发红,眉头微|蹙【然后beikan不让描述】。 他眸色愈发深邃,停顿两秒,再度倾身而上。 一双大手托在她脑后与腰间,稳稳地将人固定在宽阔的胸怀之中,掌心的温度灼得苏吟全身无力。 【然后beikan又不让描述】 这一吻极深极长,与之前的数次完全不一样,带着深沉的安抚与包容。 江听澜把人按在怀里,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呼吸。 “阿吟,别动。” 察觉到苏吟的动作,江听澜手上略一使劲,就把人撂下。 暗含危险的话语裹挟的37c的呼吸,悠悠地在耳边荡开,苏吟瞬间不敢再动。 ——有点硌得慌。 良久,苏吟才撑在江听澜胸前推了推他:“……差不多了?” 男人轻笑一声,不仅没让开,反而还将脸埋进她的锁骨,呼吸吹得她肩颈发痒。 “虽然和我预想的有出入,但是这个答案我也很喜欢。”江听澜说着,抬起头来在苏吟唇角啄了一口。 男人目光灼灼,鼻尖红痣艳若滴血:“阿吟,我很开心。” 你开心归开心,按着我差点想办了我是什么意思。 这话苏吟当然不敢说,毕竟她被亲得也挺享受,腹诽一顿,手不由自主环过江听澜,轻轻在他背上安抚。 江听澜轻舔过刚刚触碰的地方,隐隐兴奋,刻在雄性基因里的征服欲和斗争精神开始冒头。 如果苏吟能回以同等的喜欢,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有点动心’这个答案,显然更加有趣。 不愧是阿吟,做什么都好有趣,好喜欢。 “喂,你起不起来,我被压麻了……”苏吟眯眼,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说,“再不起来,我就要动手了。” 江听澜心情极好,见好就收,不光自己爬起来了,还伸手把她拉了起来,难得这么开心,他不免有些飘,嘴巴不由自主犯|贱问道: “刚才怎么不用?我绝对来不及躲。” 他近战强,反应极快,苏吟的符咒效果好,但两人训练时,江听澜经常可以躲开,符咒便难以发挥威力。 刚才? 苏吟暗暗咬牙,快速翻译一下江听澜的话,大概就是“刚才怎么不动手推开我”。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听澜,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厚了?” 苏吟微笑着嘲讽,抬手在江听澜反应过来之前,将一道白光打入他的眉心。 江听澜嘴角的弧度僵住了,捂住额头看她:“什么东西?” 苏吟:“清心咒,保管你接下来半个月心如止水,六根清净。” 江听澜:“……”倒也不必。 清心咒的效果好的出乎意料,不光脑海中旖念没了,就连别的情绪也会被抚平。 此后半个月,江氏上至秦巍,下至各部门经理,无一例外地在江听澜这里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 秦巍后来将这半个月概括为暴风雨前的宁静——清心咒结束的第二天,恰好是江氏的季度大会,江听澜发言阶段,所有人遭受了一次暴风雨的洗礼。 从下到上45个人,无一幸免,所有的工作问题被另一种毒舌姿态毫不留情地提出戳穿,出会议室时,每个人头上都挂着冷汗。 略微猜到点内情的秦巍心里默默总结,欲|求不满的男人真可怕。 第九十五章 右眼皮预警 程叶姝做好心理建设后,便联系上了苏吟,二人约在a大附近咖啡馆见面。 “想好了?” 程叶姝点点头:“嗯!苏吟姐,我想继续拥有这份特殊!” 她粲然一笑,略带羞涩地低下头: “既然像我这样四柱纯阴的人不多,那些鬼魂找上我都是有所求,那么,我也想做些能做的事情。”像你一样。 有这个答案,苏吟并不奇怪,早在宫苑里面,六娘与程叶姝之间的交集,就已经在潜意识中改变了她。 “这样也不错,心愿未了的游魂、甚至是生魂,都能通过你了却遗愿,不过……”苏吟话锋一转,程叶姝立刻紧张起来。 “四柱纯阴是一把双刃剑,能吸引弱小的游魂,也会遭遇强大的鬼魂觊觎,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程叶姝缓缓摇头,“已经决定了。”她狡黠地眨眨眼,“而且,苏吟姐你也不会放手不管不是吗?” 苏吟失笑,程叶霖这个妹妹,聪明又大胆。 她递给程叶姝一串红绳玉珠串,上面四个玉珠水头极好,流光溢彩。 “这串手串你戴好,里面是六娘他们,我已经给他们加过限制,以后他们可以当你的打手。” 程叶姝嘴角一抽,打手……六娘姐姐的实力,真是屈才了。 “六娘把你当成妹妹看,桃香和贵子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能帮到你。” 苏吟稍作解释,又教了程叶姝一段晦涩的咒语,幸好不长,后者勉强学会。 “这是释放他们的咒语,遇上不讲理的鬼魂,直接把六娘他们放出来打到听话!” “傅公子也是四柱纯阴,他可以随便碰上其他鬼魂吗?”程叶姝突然想到傅引均,旋即问道。 苏吟“哦”了一声:“他是个香饽饽,我留下来了,给你你护不住。”说罢,她手指拂过天珠,傅引均的身形出现在两人身边。 “傅公子好。”程叶姝笑眯眯打招呼,眼神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 几天不见,傅引均在天珠里温养地越发清俊,一改之前的虚弱之态。 “程姑娘好。”傅引均礼貌地点点头,转而看向苏吟,“冒昧问一下,苏天师,我能也要一杯咖啡吗?” 苏吟欣然同意,服务生送来的时候还多看了一眼,心里暗道奇怪,明明两个人,杯子里的没喝完又点第三份。 “有件事我不瞒你们,”苏吟轻啜了一口咖啡,说道,“有一个老道士在收集魂魄,尤其是纯阴魂魄,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必定不是件好事,你们俩都要小心。” “尤其是傅公子,你当初是自愿化鬼留在宫苑里,那老道士还见过你,现在我毁了他的布置,难保他不会伺机报复。” 傅引均了然:“听六娘说过,她知道的也不多,只大约知道,老道士想复活什么人,所以需要特殊的魂魄。” “复活……”苏吟眉头微皱,“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傅引均一脸满足地放下咖啡,坐姿笔挺:“既然人世不安全,不知苏天师能否送我转世?” “留在宫苑中,是因我对其中的传说与古迹颇有兴趣,化鬼方便更进一步的接触,现在体会过了,我不虚此生。”傅引均淡然一笑,将随身携带的纸笔递给苏吟。 这两件东西,是由他的执念所化,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阴力所写,饶是苏吟,也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看完。 “烦您帮我把里面的东西誊写一份,之后交给……”傅引均顿了顿,“交给我的朋友,季鹤林。” “季鹤林!”程叶姝与苏吟惊讶看他,异口同声“他竟然是你的朋友?!” 傅引均颔首:“抵足而眠的挚友。” 苏吟先是觉得离谱,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季鹤林季大师是如今华国有名的文史界泰斗,近百岁高龄,依照傅引均的相貌,死的时候估计也就二三十岁,算下来年纪也差不多。 只是这两个人…… 苏吟拿出手机查了下季鹤林的照片,和面前傅引均风度翩翩的文人模样一对比,还是觉得有些跨次元壁。 “我用符纸拓印一下,整理好后交给他。”苏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她不认识季鹤林,师父或者江听澜肯定能找到关系。 “那是再好不过了,多谢苏天师。” 傅引均一重心事放下,将咖啡一饮而尽——鬼魂只能吸收食物中的气,傅引均喝完后,杯中的咖啡便失去味道,和水没什么两样。 “我没什么事情要交代了,苏天师何时可以送我走?” “随时。” “那便来。”傅引均面目泰然,最后看向程叶姝,“程小姐,保重。” 苏吟掐手成诀,几个呼吸之间,墙角一缕青烟升起,眨眼功夫消弭于无形,杯中咖啡表面有一圈波纹荡过,像蜻蜓飞过,做最后的告别。 做完一切,苏吟看了眼时间,对程叶姝道:“这个星期每天下午两点,你来找我,我教你一些东西,免得遇事时候手忙脚乱。” 程叶姝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她只不过答应了一件事,苏吟姐就能帮她考虑周全,扫清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晚上,苏吟回家把这个安排告知向妈,每天下午多备一份点心,又将傅引均说得复活一事通知到玄一。 玄一似乎并不意外,只说自己还在调查,叫她注意自己安全。 苏吟听进去了,多了个心眼,在自己身上,以及江听澜、江怀之身上的安全工作又加了两层。 果然没出两天,秦巍就突然通知到她,江听澜突发意外。 江氏在邻市批到一大块地,江听澜过去审查项目,刚到现场,没说两句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昏迷,吓得秦巍魂飞魄散,连忙打电话给苏吟。 苏吟哪还有心思上课,直接请假赶到邻市j市,一出高铁站,便有一黑衣男人迎上来。 “苏小姐吗?我是阿四,秦秘书派我来接您,请您跟我来。” 苏吟未作他想,秦巍要照看江听澜,确实走不开,派别人过来情有可原。 “江听澜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坐上车问道。 阿四绕到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苏吟,回道:“江总吐血昏迷,至今未醒,医生还没查出病灶。” “知道了。”苏吟低头发了条消息给江怀之,安抚一下老年人的情绪。 两相无言,待车驶出十分钟后,苏吟突然右眼皮狂跳。 第九十六章 拦截 苏吟压着右眼皮,语气严肃地问阿四:“现在开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 阿四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不快,老老实实回答说: “刚上绕城高速,不堵车的话,离江总那边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苏吟趁他说话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瞬间面色大变。 几分钟的功夫,阿四的面相突然变成血光之灾! 现在汽车已经行驶到高速上,左边是山,右边是坡,附近一百米左右的双向四车道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们一辆车! 来不及多说,苏吟迅速系好后座安全带,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她摸出四张符咒,两张给自己,两张给阿四,分别护在前胸后背,又快速撒出一把黄纸小人,黄纸小人马不停蹄奔赴车内各个关键点,牢牢把住车门、方向盘、天窗,以及车外的雨刮器,还有两个小纸人蹲在阿四脚下,守着油门和刹车。 “苏……苏小姐,刹车坏了!艹!” 阿四颤着声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冷汗“唰”地就从背上滑了下来。 他稳了稳心神,急忙解释:“我出发前检查过车,绝对没有问题,请您相信我!”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苏吟双手掐诀,冷静地回答道,“先想办法把车停下,然后闭眼,什么都别看。” 苏吟充满戒备地看着窗外,盘虬的公路上,正在聚集起茫茫白雾。 阿四应了一声,很快冷静下来,以现在一百三十码的速度要是碰上弯道,两人必死无疑! 他打开双闪,紧急鸣笛,小纸人帮他一起踩着刹车,但速度丝毫没降,反而因为下坡路冲上了一百四十码! 阿四咬着牙提醒:“苏小姐,请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车头一拐,径直开到避险车道,撞上了高速路旁的水泥护栏。 “咣——”的一声闷响,巨大的撞击瞬间让苏吟往前冲去,又在安全带的压迫下弹回座椅。 阿四不断拨动手刹,眼看着速度就要降到一百一十码。 嘟—— 悠长的鸣笛声响起,阿四握住方向盘的手瞬时攥紧,不好,对向有来车! 他看了眼前面不到一百米的弯道,迅速权衡利弊,调转车头直接撞向山体。 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就算有安全气囊,在这样的撞击下,前排的人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可是,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阿四发现自己竟然完好无损地坐在了原地,只是上半身稍稍前倾,又立刻被不知名的力量拉回了原处。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胸前的黄纸符咒,还没等他看清,符纸便瞬间灰飞烟灭。 “这……苏……苏小姐……”阿四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江总的这位夫人,他们只知道个大概,是个有本事的玄门中人。 可是没人说过,苏小姐这么牛逼啊! 阿四惊魂未定,狠狠抹了一把脸,阎王爷手里抢人!这也太他吗牛逼了艹! 他回头看苏吟,苏吟朝他笑了笑,冷静得不像个二十岁的女生。 “苏小姐,我们先出去,刚刚我听到有车开过来,车里危险。” 阿四着急忙慌地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手顶上车门使劲推了推,没推动。 “我们已经进入阵法,刚刚是你的错觉。”苏吟凝眸看向远处。 “阵法?”阿四一脸茫然,不对啊,他刚刚明明就听到轮胎摩擦声和鸣笛声越来越近…… “那你看到有一个车影子吗?” “……”阿四脸倏地沉下,从发现异常到停车,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确实一辆车都没看见! 苏吟拍拍他肩膀,发觉其面上血光之灾已消,收回符咒道: “后面的事交给我,是冲着我来的,我说的话你记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闭上眼睛抱好子午诀,别看,别动。” 阿四条件反射刚要应下,突然又面露为难。 寸头汉子搓了把扎手的脑袋,下颌的疤痕愈发凶戾,细声细气地心虚问道: “子午诀是什么?怎么抱?” 苏吟伸出手,放慢速度比给他看,阿四脑子还算活络,听过解释后,对照着立马就比了出来。 盯着自己的手越看越眼熟,阿四举起手端详片刻,无名指的指根叫子,中指尖这个叫午,现在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掐住左手的子位,左手拇指掐中指指尖处,然后翻过来放在腿上,即为“子午诀”。 这不是道观里道士修行时候人人都做的手势吗。 “苏小姐,手有点酸……”没过几秒,阿四就咬着牙叫唤。 他一个保镖组的大老粗,练得是少林硬派功夫,要他一直拗着这么精细的姿势,比蹲半小时马步都难。 苏吟无语,屈指一弹,一张符纸飞来,绕着他的手指扎了一圈,金光闪过,无论阿四胳膊再使劲,两手都动弹不得了。 “好好在车上呆着。” 苏吟说完,便推门下车。 这么一个幻阵,肯定不能单靠死物驱动,一定有人在附近。 她飞快计算之后,决定朝前方走——越是白雾兴起处,越可能是阵眼。 雾里,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的长发男人颇感兴趣地勾起唇角: “传说中的天师不过如此,敢往我雾里闯,活腻了!” 他残忍一笑,变换手诀,进一步催动阵法。 茫茫白雾几个呼吸间变得越发浓稠,像海上巨浪一般,高高扬起,遮住了剩余的日光,朝苏吟猛然压下! 苏吟侧耳,阵法不光加强了,雾中还响起阵阵哀嚎。 “雕虫小技,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她冷嘲一声,就地盘腿坐下,眼都不眨咬破手指,往八卦方位撒出八滴血珠。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语音落下,随着她周身灵力运转,玄妙无比的力量以她为中心,掀起吓人的罡风。 长发男人面色骤变,身躯像撞上泰坦尼克号一般,瞬间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神情阴晦:“还好老子用符咒定过身,小妮子有点本事。” 舔过唇角残血,长发男人罕见地兴奋起来,眼神疯狂,又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手势一变,在罡风面前驻足不前的白雾猛然下压。 阿四坐在车里,只恨自己没叫苏小姐给他封住眼睛。 温度突然降低不说,阴寒之气就没断过,见缝插针地往骨髓里钻,冻得他直打寒战。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耳边老是传来呼吸声和叹气声,甚至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头! 冷冰冰的触感覆上天灵盖,差点没把阿四吓得从座椅上弹起来。 他吓得不行了,猛一睁眼,只见一张扭曲的鬼脸正贴在他面前。 “!!!” 阿四脸都变形了,被吓得叫不出声,脚指头死命扣住鞋底才没晕过去。 “闭眼闭眼闭眼!!!苏小姐说了别看!” 下一秒,阿四用三伏数九扎马步二十多年的毅力,硬是逼着自己又闭上了眼睛。 闭得很安详。 除非是苏吟亲自来把他眼皮弹开,否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再看一眼! 长发男人再一次催动阵法的动作,让苏吟既惊喜又意外。 ——“惊喜”这人轻举妄动,成功帮助她定位到藏身之处。 ——“意外”这人托大狂妄,哪有人攻击两次屁股都不挪一下? 她都在王者峡谷打射手学会走a了,对面居然还在站桩撸。 “这波白给,不收肯定得遭雷劈。”苏吟自言自语道。 她不顾寒气侵体,助跑两步走到白雾之中,忍住不适再一次通过力量波动确认了对方的位置。 双手迅速掐诀:“告知凌霄,妖孽祟世,事清原明,雷公诛邪!” 长发男人安坐于阵眼,正要得意苏吟再无反抗之举,余光却见明白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他登时惊骇无比,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位置,反手就要撕符咒逃跑。 不等他动弹后撤,一道粗壮的惊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在他头上。 在他昏死之前,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来不及骂出口的话:“卧槽!徒手引雷???” 随着男人失去意识,白雾快速散去。 苏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步,面色有些发白。 她回到车旁解开阿四手上的符咒,拍拍他的后背:“醒醒,睡着了?” 阿四浑身一抖,被刚刚的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吓得够呛,战战兢兢弹开一只眼,发现不是鬼怪,这才松了口气。 苏吟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缓缓恢复灵力。 引雷虽然威力强大,但是用一次就和奥特曼大招一样,能耗光所有力量,非紧急情况不可用。 阿四发现白雾散了,也能看到远处有车开来,心知所谓的阵法已解。“ 车子彻底毁了,我这就打电话通知拖车,另外让秦秘书再派辆车来,苏小姐您先休息一下。” 唯物主义世界的事情阿四安排起来是一把好手,苏吟摆摆手不再过问。 约莫半小时后,林森一通电话打来。 “阿四!和苏小姐往上看!” 不远处的天空中,正快速飞来一架直升飞机。 第九十七章 废物点心 远处山崖上,一个相貌平平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目睹了全幕,冷眼看着长发男人在浓雾包裹下被劈为灰烬,冷着脸骂了一句“废物”。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等待音响了足有半分钟,对面才接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发现: “喂,张大师。” 中年男人摩挲着巴掌大的精致罗盘,罗盘底部用篆体阴刻了两个字,“凤琴”。 ——“张凤琴”其实是他的真名,由于太像女名,虽然失了几分气势,但反而给他带来诸多便利。 “一个小时内,能把江听澜转移走吗?” 对面十分为难:“……恐怕不行,里面人看眼珠子似的守着,这毕竟是个大活人。” 听筒里呼吸声有些心虚且急促,别说是大活人,就是尸体,想在百十来号人眼皮子底下偷走,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废物。”张凤琴低叱,眼底浮现出焦躁和怒气,如果不能把人带走,那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张凤琴对苏吟气的牙痒痒,江听澜身上的保护咒肯定是她干的,一层叠一层,他催动夺魂咒的时候自己都差点没命。 苏吟站在车旁,没来由的背后一凉,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地朝山崖方向望去,但距离过远,实在看不清那上面有什么。 张凤琴垂下眼皮收回视线,炮口对准电话对面的人: “我在你办公室抽屉里留了一枚菱形符咒,你现在烧成灰喝下去,后面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这……不太好……” 张凤琴压低嗓音,“不想改运发财了?” 对面立刻不犹豫了,“想想想!我现在就照您说的做!” 张凤琴盘腿坐下,听到对面“啪”地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挂断电话,在身旁点燃了一根细香。 香的底部是一张鲜血画就的符纸,只要细香烧完,最下面的符纸就会被引燃,他离体的魂魄就能回来。 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张凤琴低低叹息一声,如老僧入定般不动了。 私立医院中,黄主任仰头喝下符水,腹中如火烧,紧接着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约莫三分钟后,他站起来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胸牌,胸牌上面刻着名字——黄金全主任。 “黄金全”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觉得不自然,又揉了揉脸,练习了一会儿,才挂上眉头紧锁、心急火燎的模样,昂首阔步走出办公室。 安排护士去做别的事,他两手插兜走到江听澜病房门前,自然而然地推门进去。 高级病房里除了病床,还有一张沙发,见人进来,萧极立刻提高一百二十分的警戒。 一看见是“黄金全”,他稍稍放松一些,“黄主任?” “黄金全”扯了扯嘴角:“我来看看情况。” “好的,谢谢。” 萧极警惕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他背后,手中藏了一个小型电击器——只要有异动,这个位置立刻可以动手。 “黄金全”似有所觉,往前走了两步,卡进病床和仪器中间的死角。 余光瞥见萧极,心里暗骂他多事,估摸着时间所剩无几,“黄金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萧极低头的瞬间,伸出右手五爪笼向江听澜面部。 “住手!” 萧极目露厉色,怒喝一声。 “黄金全”不为所动,压低上半身躲过萧极的手,动作略显僵硬。 ——废物点心,身体的灵活度还不如他在东岗村借的老太婆的身体! 萧极被仪器和线绊住,见势不妙,转而扶住床沿抬起左腿,膝盖猛地击中“黄金全”的锁骨! 泰拳的寸劲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黄金全”哀嚎一声,当即晕死过去! ----- 林森动作很快,挂完电话五分钟后就到了苏吟和阿四正上方。 他一眼望见面目全非的汽车时候,魂都吓飞了,等不及直升机停稳,三两下就从悬梯上跳下来。 “操!撞这么狠,你们没事?” 阿四深吸一口烟,抬脚把烟屁股碾灭,平复着心绪“森哥,幸好有苏小姐在,不然就得吃席了!” 苏吟对着林森点点头,没什么精力讲话。 林森哪能不知道凶险,今天阿四来接人的这辆车,虽然没有特意改装过,但这个品牌本身就以安全性能出挑,现在差不多毁了四分之三。 “先不说了,快上飞机,先回去,这里我留人处理。” 林森招手,直升机上又跳下来一个人,代替阿四守在现场。 阿四坐稳后说道:“森哥,回去悄悄查一查,车子刹车被人做过手脚,开到g87段才发现。” 林森探头远远望见面目全非的车辆,心里记下这事儿,“可惜了,前面撞得太厉害,阿三,你现在看看刹车,有没有线索。”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收到”,没过多久便有了回音。 “森哥,有磨过的痕迹,像是锉刀锉的,留了一点没完全弄断,车辆行驶过程中产生的热量会把最后一点融掉,出事了就死无对证。” 林森脸色瞬间降至冰点,一下飞机就把这件事转告给萧极,在分析调查这方面,萧极比他擅长得多。 萧极看见苏吟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苏小姐,你没事?” 林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面色发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苏吟摆摆手,“低血糖了,不碍事。”阵法阴风有点狠,缓缓就行。 萧极闻言放下心来,随即蹙眉凑近二人小声说,“负责江总的黄主任有点问题,你们留意一下。” 病房中,江听澜的情况比苏吟想的要好,起码面上看不出来。 颀长俊挺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带血渍的衣服已经被清理掉,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除了脸色白一点,其他看不出来异样。 她留在江听澜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封印现在所剩无几,看起来就像强盗暴力冲破带电保险柜,两边都没捞到好。 苏吟没有多话,只吩咐道:“再安排一张床在边上,靠近点。” 林森当即照办,很快推了张病床进来,与江听澜的病床并排。 但此举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 “你们做了什么!放开我!我要报警!” 苏吟顺声望去,便见一个地中海带无框眼镜的医生怒气冲冲地叫嚣,手被绑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正踢着脚发泄。 胸牌上黄金全三个字明明白白。 苏吟眯了眯眼,“林森,看好他,等我弄完江听澜再来问他点事。” “是!” 黄金全一愣,脖子一动锁骨疼得厉害,但是他半点印象都没有,面对人高马大的一群人,只得色厉内荏大喊大叫: “暴力违法!报警!报警!!” “年纪不小,嗓门挺大。”林森吐槽一句,随手把人劈晕,本就锁骨骨折的黄金全登时雪上加霜,“苏小姐,您尽管做,我在外面守着!” “行,封闭门窗,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林森走出病房后,苏吟打出两道符,将门窗全部封死。 触到江听澜手腕上的手串,苏吟表情柔和了一瞬,“还好有你,替他挡了半劫,晚点我再修补你哈。” 她把手串从江听澜腕上退下,仔细看,血红莹润的手串上有一半的珠子都出现了裂纹。 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常备的水果刀,苏吟利落无比地在左手手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汩汩涌出。 就着滴落的血滴,苏吟有条不紊地在江听澜身上画出一个全新的、具有催化功能的阵法。 阵法逐步完成,随着一声清亮的“起——”,流下的血痕突然跟活了一样,一圈圈流动起来,泛着莹莹的光。 第九十八章 解咒 在来的路上,苏吟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既然对方几次三番拿夺魂咒作怪引事,不如干脆试试看能不能拔除它。 之前她灵力不够,且和江听澜素不相识,夺魂咒解开的最后时刻,如果江听澜不能完全信任他,那么解咒就会前功尽弃,她的精神也会陷入一片混乱。 现在么…… 苏吟咬了咬唇,她或许能搏一搏。 “五,四,三,二,一……” 卡着点,苏吟等到阵法光芒最亮的时候,握上江听澜的左手,将灵力一点点探进他的身体。 小臂、大臂、肩膀……她一路试探,终于,在脑部和心脏的位置,分别发现了一个咒痕。 夺魂咒本身其实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掠夺型阵法,咒痕就是这个阵法的核心, 只要把阵法解开,就能解除咒语。 苏吟将灵力分得比头发丝还要细,一寸一寸缠绕进心脏处的咒痕中。 这处咒痕就像一团杂乱不堪的毛线球,苏吟的灵力就是解开线球找到线头的手。 在这过程中,还要护着霸道的咒语不损伤本身的肌体,没过一会儿,她就开始觉得吃力。 精神上感觉疲惫,苏吟手上更不敢放松,从缠得密密麻麻的咒痕中,终于试探到一个突破口,卡住这个突破口,她又多探了几束灵力进去,把这个口子撑大,慢慢蚕食周围。 解咒的过程消耗巨大,苏吟渐渐觉得腿上无力,膝盖一软,坐在了刚加的床上。 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索性躺倒在床,闭上眼睛慢慢解咒。 很快, 心脏处的咒痕就被抽丝拔茧解开,昏迷的江听澜轻咳两声,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少。 门外,林森来回踱步,时不时脸贴到门上的小窗口朝里望,却只见到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样了?” 萧极脸色沉凝地走上前问,顺势也朝里看了一眼。 林森攥着拳锤了两下白墙,“不知道,苏小姐叫我们在外面等,对了,你查完了?” 提到这个,萧极面色更差,声音冷的跟坨冰碴子似的:“查到了,是他做的。” 说着,他点开手机上的资料,把内鬼的信息挑出来给林森扫了一眼。 “是他?”林森眉头紧皱,旋即暴跳如雷,“江总这次带的人都筛了好几遍,全是一路走过来的兄弟,他图什么!”语气中时难以发泄的惊讶和失望。 他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低吼了一声,抬眼看向萧极,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戾气,“他在哪里,老子去审!” 萧极眼睛扫过他渗出鲜血的手,侧身吩咐人去叫护士清创包扎,“我已经审过一遍,现在人扣下来,所有关节都是我亲自扭的,等老板好了,他亲自处理。” “不行,我要去!这他妈的……我当他是兄弟,他居然背叛我们!”林森眼底泛上猩红,和平日里爽朗憨直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是老板的车啊,去接苏小姐的!要么老板出事,要么苏小姐车祸,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两个头子的争执无人敢拉架,其他人要么抬头望天花版,要么低头看脚,只留两只耳朵支棱着,留意周围的动静。 “我知道!”萧极低叱道,攥住林森手臂的手青筋暴起,显然压抑着怒火,“但是规矩你别忘了,叛徒都是老板亲自料理的,你动起手来又没个轻重!” 曾经林森也是有直接处理叛徒的资格,只是他情绪上头的时候,叛徒竟然没挺过去他一拳,从此江听澜就不允许林森经手审问这一环节。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极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林森的手臂,后者接连深呼吸好几分钟,面颊脖颈的猩红才逐渐褪去。 “……行,小鸡,你松手……”林森蹲在地上抹了把脸,摸了下衣兜,没摸到烟。 萧极抛给他一颗糖:“刚导医台拿的,医院不能抽烟。” 林森唇角下压,一把接住糖,剥开糖纸往嘴里一丢,清凉带点苦的薄荷味一下子直冲天灵盖,躁动的血液都冷静了一点。 他看了眼糖纸——劲爽薄荷糖。 “嗬,我不去了,你坐下来休息会儿,我看着,苏小姐说天亮前应该能结束。” 林森扯了下萧极的衣角,把人往身旁的椅子上带。 江听澜出事前后,萧极查这查那,差不多三天没睡觉,现在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再不休息会儿,林森都怕病房里的那个还没醒,外面这个就先猝死。 “嗯。”萧极揉了揉太阳穴,顺势靠到椅背上,将近七十个小时没睡觉,他从前庭连到头皮都在抽痛,跟脑子里有个挖掘机一样。 见萧极还想挺一会儿,林森又劝了几句,前者这才靠住椅背阖目小憩。 病房里。 苏吟结束了一处,稍稍松了口气,估计了一下自己剩下的灵力和江听澜的情况,准备继续解开剩下的咒痕。 相合的手掌上精血交相融,顺着引导,苏吟慢慢向脑部靠近——这是人体最精密神秘的部位,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在黄金全被制服的第一时间,李凤琴的生魂就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中,强行催动夺魂咒已经让他损耗殆尽,生魂离体一趟,更是让他直接躺倒在草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正要踉踉跄跄往山下走,李凤琴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夺魂咒有异动! 有人在解咒! “苏吟……!” 李凤琴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往自己心脉大穴上连点三下,duang地盘腿坐下开始运气。 既然苏吟想釜底抽薪解了他的夺魂咒,他必不能坐以待毙! 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在苏吟解咒前找到江听澜的魂魄! 李凤琴闭上双眼,双手结印:“杳杳冥冥,阴阳同生,生者为形,亡者为气,九幽诸魂现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江听澜何在!” 江听澜脑部的咒痕比心脏部位的更加复杂,且脑部这个是中空的,形状更像一个笼子,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这个笼子就能把江听澜的魂魄锁住夺走。 这里,就是夺魂咒的核心! 苏吟灵力扫过,心下稍松,江听澜的魂魄还不在里面,对方就算现在要强行施展夺魂咒也没用。 看来第一时间,他就避开了攻击,只是现在不知道藏在哪儿。 正当此时,苏吟察觉到了什么,神色登时一凛。 李凤琴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在她的地盘用搜魂决! 自己是强弩之末,所以干脆两败俱伤?! 苏吟气得牙痒痒,如果在外面,她肯定不怕李凤琴这一出,但现在是在江听澜体内,一旦出了岔子,江听澜就废了! 第九十九章 现在换我来 夺魂咒邪性霸道,搜魂诀更是恶毒折磨。 凡是被施展搜魂诀的人,无异于灵魂酷刑,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苏吟目光微沉,争分夺秒之际,就看她和搜魂诀,谁先找到江听澜了! “江听澜,你在哪里?我是苏吟。”苏吟闭上眼睛,凝神感受着似有若无的波动,“别担心,我来找你了!” 如果江听澜足够信任她,那就能与她建立回应,后面引魂归位也不会很困难。 令苏吟没想到的是,她喊话的下一秒,一缕波动便从深处探出,像一只埋在沙底的绵软触手,在洋流中轻轻划动一下。 看来很相信她啊。 苏吟嘴角微扬,迅速锁定位置,灵力往那个方向延伸过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缩小版的江听澜——是他的魂魄。 苏吟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泛着黑气的绳索便在她眼前生生锁住江听澜魂魄的脖颈,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李凤琴心中一喜,被他逮到了! 他换了个手诀,控制着那根绳索飞快往咒痕处拉,一旦把江听澜的魂魄锁进囚笼,从此他就无所畏惧! 苏吟眸色冷厉,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在她面前抢人?李凤琴好大的胆子! 她连忙催动先前布下的血阵,防的就是这一刻意外,却没想到李凤琴的搜魂诀在夺魂咒的加持下,力量竟然远超想象,血阵的威力也无法阻拦李凤琴分毫! 如果不能尽快抢回江听澜,后果不堪设想! 失血过多加上精力损耗,苏吟现下并不好受,躺在床上的躯体已经面如金纸。 林森在病房外心惊胆战,妈啊,老板半死不活,苏小姐看起来更不好啊! 他叫醒萧极,两人一合计,干脆把院长揪来门口守着,以便第一时间抢救。 苏吟咬了下舌尖维持清明,脑中飞快思索,搜魂诀,夺魂咒,对应的是…… “道通天,气御阴链,拘魂锁魄,封其三关,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一道阴寒的锁链顷刻飞出,消失在原地。 苏吟耳畔杳杳传来幽森的声音:“借吾一次拘魂链,吾欠汝人情即清,汝还需缴三百功德!” 她念了一声宝诰:“多谢八爷。” 不过眨眼功夫,拘魂锁链就飞了回来,同时拉回来的还有江听澜的魂魄和那根绳索。 没来得及挣扎,苏吟握住拘魂锁链的另一头抖了一下,捆在江听澜脖颈上的绳索瞬间消失无踪。 李凤琴紧闭着眼睛疯狂颤抖,终是熬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侧倒在地,眼角溢出血色。 拘魂锁链牵动搜魂诀,其上力量毁天灭地,造成的反噬硬是逼得李凤琴一瞬间老了数十岁。 他倏地睁开眼睛,目眦欲裂,百年来从没见过这种力量,苏吟究竟还藏了什么底牌! 如果她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一开始不解咒?! 一定是骗他……对,一定是做陷阱骗他! 李凤琴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接连又喷出两口鲜血,面色灰白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苏吟,我与你不死不休! 有黑无常的拘魂锁链在手,苏吟无所畏惧。 她径直带着江听澜的魂魄来到夺魂咒前,拘魂锁链的末端,还有一个勾魂锁,带弯尖钩和钩爪,她解开锁链,只往夺魂咒咒痕上划了一下,繁复的阵法瞬间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锁链脱手,苏吟又念了两句咒语,随着一声“天下太平”,拘魂锁链也消散无形。 山上的草丛里,昏迷的李凤琴七窍流血,面容更加衰败如老鬼,诡异的是,他的指甲飞速变得青黑,几秒之内,就长长了五六厘米。 一直压在身上的枷锁就这么解了,江听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苏吟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他才猛地回神。 “江听澜,幸亏你认真修了固魂的法诀,等会儿回魂后就没事啦!” “那你要不要紧,我能做什么?”江听澜回握住她的手问道。不用多说,他都知道苏吟不会轻松,恐怕现在说话都是在强撑着。 别是又洒了血来救他,江听澜皱眉想道。 “没有第一次多……好啦,先不说这个,我灵力不够了,先办正事!” “等会儿你放松神经,我给你引魂归位,等我念完引魂诀,你就跟着白点走,知道了吗?” 见江听澜点头,苏吟十分欣慰:“我接下来可能要睡很久,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她立刻掐诀念道:“命魂清明,英魄凝精,吾启法眼,以观本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手指扬起,食指前指,苏吟的灵力和声音渐渐消散,而在江听澜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跟着白光走,别回头……” 江听澜拔脚就往前赶,他心里清楚,只有他尽快醒过来主持大局,苏吟这一番努力才不算白费。 光点越扩越大,江听澜一刻不停地朝它靠近,却总是与它保持一段距离,他一向沉稳的脾气这会儿不管用了,想到苏吟可能的现状,江听澜比谁都着急。 眼看着光点变成光团,继而触手可及,江听澜索性纵身一跃,伸手一捞,眼前瞬时黑暗。 林森和萧极头紧挨着,凑在门上窗口一动不动地注意着病房里的动静,玻璃上被呼出的水汽弄得白茫茫的,林森利索地抹干净,生怕错过一眼。 余光看到黄金全有苏醒的迹象,林森又补了一脚,回头继续趴在门上等。 时间之久,让萧极都有些沉不住气。 最关键的是,不管他们两个怎么着急,还是除了干等什么事都做不了。 林森瞥见外面天空泛起鱼肚白,忧心忡忡道:“要是老板再不醒,老爷子那边就瞒不过去了。” 出差前,江听澜就和江怀之约好,今天上午9点,要开一个视频会议讨论这个项目。 除了中咒的那两年,江听澜从来没有爽约过,如果这次贸然放鸽子,江怀之必定生疑担心。 林森紧握拳头,满脑子想着找补的理由。 正当他绞尽脑汁之际,江听澜突然毫无征兆地生出了手,在空中猛地一抓,像是要够什么东西。 林森吓了一跳,欣喜若狂,不停地拍着萧极的后背: “老板醒了!老板醒了!” 其他靠着墙根歪七竖八的随行人员们闻言纷纷一振,争前恐后地凑上来。 “醒了就好!” “老板福大命大!老板娘好本事啊!” 萧极压了压发红发胀的眼睛,一把勾住林森的脖子,轻叱道: “冷静点!别吵吵嚷嚷的,老板和苏小姐都要休息!” 他飞快整理了衣服,恭恭敬敬敲了三下门,听到熟悉的“进”,才迈步走进房间。 “老板!” 萧极拉住林森的手臂往内侧靠,让出空隙:“先让医生护士进来,苏小姐还在昏迷。” 其他人纷纷让开,七八名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先是被江听澜床上身上的血吓得腿软,快速检查完后,面上总算露出轻松之色,还好,两个祖宗都有惊无险。 “江总还有些虚,静养两天就好。” “江夫人没有生命危险,小李,输一袋血,再监测两天以防意外。” 听了院长的话,江听澜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放松,冷厉的面色和缓些许,冲院长点点头:“辛苦了。” 头发花白的院长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黄金全随江总处理,我已经签了他的辞退协议,您自便!” 说完,他冲其他人使了个颜色,一行人眨眼功夫就从病房里退干净,活像后面有鬼撵似的。 触及江听澜的眼神,萧极心中一凛,连忙低声汇报,还有叛徒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他说完便是一室寂静,沉默地叫人心慌。 萧极大着胆子瞥了眼自家老板,只见苍白冷峻的男人握住细白的手,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女人清丽绝艳的面庞。 这一幕,让萧极蓦地想到了曾经在法国湖畔看到的一对受伤的天鹅。 孤绝,缠绵。 片刻后,江听澜低沉的嗓音在室内响起,带着慑人的压力。 “叛徒交给你处理,黄金全等阿吟醒了,她有话要问。” 萧极和林森低声应下,齐齐退出病房。 林森抹了把额头细密的冷汗,“从没见老板心情这么差过……”冷气放的,他都顶不住了。 他等了几秒,没等到萧极回应他,抬眼一看,却见萧极摇摇欲坠,夜里还苍白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漫上烧红。 “小鸡!” 林森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捞,顺手摸了下他额头,“嚯,好烫!你在发高烧!先休息,事情我来办!” 和萧极认识这么多年,拢共就发过两次烧,每次发烧都肺炎,起码病半个月。 萧极借力站稳,身形晃了晃,强撑着道:“千万别……别出格!” 说完,眼前一黑,高大的男人轰然失去意识。 “靠!都给你扛,病倒了就舒服了是!老子说了有数,你非不信!” 林森骂骂咧咧地一把把人背起来,拔腿就往诊室跑。 萧极趴在林森背上,硬邦邦的肩膀正好顶到胃,林森没跑两步,他就被顶醒了,白眼直翻,有气无力锤了下林森,口吐莲花: “你他|妈|的,没烧死也要被你颠死了!” 林森嘟囔了一句,干脆就着扛人的姿势,双臂肌肉暴起,把萧极往背后挪,稳稳当当把人背在背后。 “行了,别唧唧歪歪,留点力气养病!” 外面动静不小,江听澜只当没听到,他全副心思都在苏吟身上,尤其是看到她一双手伤痕累累的时候,心里的痛便再也压抑不住。 苏吟一只手包着纱布,猩红的血迹渗出些许,另一只手掌布满白色的锁链样疤痕,和他魂体看到的拘魂锁链形状完全吻合。 想也知道,借神明的东西,哪能不付出代价。 喉头苦涩,江听澜颤抖着贴上她的chun,唇齿相交间,细碎温软的话语泻出。 “好好休息,阿吟,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第一百章 求佛 苏吟损耗太过陷入沉睡,偶尔恢复些意识想醒过来,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只能继续浑浑噩噩。 江听澜索性把工作都挪到病房里完成,原定回a城的计划也往后顺延。 除了每天必要的检查和会议,病房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时候,原本佩戴在颈间的玉牌往往都被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熬到第四天,江听澜看着苏吟平静消瘦的睡颜,心里唯余一些微末的期盼,像往常一样,解下玉牌,附身在她额头上印下轻吻: “阿吟,你说煞气对你是好东西,那为什么这么多天,它一点用都没有?” 细密的眼睫掩住翻涌的情绪,江听澜亲昵地用自己鼻子碰了碰苏吟的鼻尖,伸手将一缕发丝挽到她耳后,正要起身,猛然发现昏睡的人眼皮颤动了几下。 他脊背登时僵住,喜出望外,慌忙按铃:“医生!医生!” 明明是凉爽的天气,他却觉得热气蒸腾,像整个人泡进温水里,四肢百骸皆是暖流。 新换的主治医生小跑着过来做完检查,表现得比江听澜都要高兴: “江总,江夫人再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两天饮食清淡,经常按摩四肢,躺在床上这么久,肌肉僵硬可不好受。” 医生见江听澜神情和煦地应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祖宗喂,这尊大佛不开心,这层楼的气压都比别处低,来来往往谁都不敢大喘气,这下好了,总算熬出头了! 病房里很快又恢复宁静,江听澜把纱帘拉上,挡住过白的阳光,柔和的光亮洒落一室,只让人觉得风也温柔,阳光更暖。 苏吟稍一用力,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入目第一眼,就是一张熟悉而憔悴的脸庞。 只见那双沉寂的眼焕发出无尽光彩,她扯了扯嘴角:“有胡渣好像更帅。” 江听澜一怔,心知她是想让他放心,哭笑不得地凑过去亲她额头,嘴里含糊道: “一醒过来就这么颜狗,我就当你夸我了。” 苏吟额头上顿觉麻麻痒痒,偏偏她没力气躲开,只能让他又亲昵地蹭了两下。 人醒过来就恢复得快了, 再加上昏迷的时候,苏吟修行的灵力会自动吸收,有江听澜这个“十全大补丸”在,第二天她就恢复大半,闹着睡僵了非要起床。 江听澜哪里肯答应,软磨硬泡磨得她最后答应在床上多躺一天,自己却不知所踪。 苏吟问林森,林森支支吾吾不肯说,借口要照顾萧极,脚底抹油跑得比疯马都快。 带头的榨不出话,其他人更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问了就一句话“江总说他晚上会回来,您不要急”。 没劲。 躺倒在床上,苏吟下意识起了一卦,看卦象,江听澜在山上? 算了,不管了。 捱到傍晚,她在床上滚到第一百零八圈,终于坐不住了,再不下床她就要发霉了! 要!出!门! 脚刚沾地,便察觉到门外走廊上有动静,她当机立断窜回被窝。 果然,几秒后江听澜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床前横七竖八的拖鞋,了然挑眉。 不等苏吟出声,他先发制人:“阿吟久等了,换个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说完,径直走到她床前,将一串檀香四溢的佛珠套上她左手手腕。 苏吟眉头轻蹙,不是错觉,江听澜走路的姿势不大自然。 她翻转手腕,仔细端详腕上的佛珠,有一颗上面刻了一个蝇头小字“济”。 如果没记错的话,济慈寺就在这座城市…… 苏吟抿了抿唇,伸手按下服务铃:“拿点治跌打损伤的东西过来,还要消毒清创的。” “阿吟,我没……” “闭嘴,裤管撩起来。” 江听澜识相闭嘴,卷起裤管,露出两个膝盖上大片乌青,还有两处巴掌大的擦伤,粉色的嫩肉混着血丝,光看着就疼。 “仗着黑裤子看不出血迹就想瞒着我?我要不说,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江听澜听她嘴上凶巴巴,心里前所未有地柔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惹来苏吟瞪他一眼。 若无其事收回手,他心情极好,耸耸肩道:“本来想等回a城再说的。” 苏吟涂药的手一顿,突然往下一压,江听澜登时吃痛,倒吸一口气:“阿吟,你谋杀亲夫。” “呵,你怎么不等伤口好了再告诉我?” 江听澜自知理亏,等痛劲儿过去,默默开口:“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一直是你在为我付出,我也想回给你点什么,我问了师父,济慈寺的佛珠效果很好,这串还是主持亲手给的。” 苏吟抬眼看他:“我师父说的?” 江听澜点头,要不是问过,他也不会贸然去求,佛道非一家,就怕相冲。 这个傻子。 苏吟咬了咬唇,心里酸酸甜甜,清理完伤口,又在手心搓热了红花油,给江听澜按摩淤青的地方。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身份地位是高是底,想得到济慈寺的开光佛珠,需要爬上999级石阶,三步一叩首,精诚所至,方可取得。 她心下一片柔软,江听澜消失一天,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济慈寺住持济空方丈佛法精深却几乎不露面,这串他亲手给的佛珠,一眼就能看出来,上面加持了好几道佛偈咒印,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 江听澜看了眼时间,苏吟似乎没有歇手的意思,看样子外面去吃是来不及了。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问道:“阿吟,四海楼的海鲜吃吗?” 苏吟连忙点头,只要不是病号餐,什么都行! 他翻过她的手掌,指着锁链印子,略有疑惑:“这个不碍事?有疤不能吃海鲜。” “哦,这个啊,没事,拘魂链留得印子,以后会消的,和正常意义上的伤疤不是一回事。” 他点完餐,略一沉吟,还是对锁链印耿耿于怀:“真的没事?要怎么样才消?” “攒够三百功德就行了,借一次黑无常的拘魂链,绝对大赚。”苏吟漫不经心回道,“以前我捉了个厉害的鬼,后来才知道帮了黑无常的忙,算他欠我一个人情。” “地府也得讲程序嘛,拘魂链不能随便借,三百功德算是走走形式了,真的不要紧。” “行,我会帮你。” 苏吟沾满红花油的手拍了下他的腿,男人可靠的表情一秒出现裂痕:“先养伤!” 第一百零一章 李凤琴还活着吗 四海楼的海鲜是当地出了名的,食材品质上佳,厨师火候把握一流。 江听澜点的是酒店直送,送到手上时温度正好,服务生还带来一口锅放海鲜拼盘,一路上控制着温度,以保证客人入口时是最好的口感。 苏吟连挂四天营养素又喝了两天白粥,人饿得久了,连看东星斑那张大嘴都眉清目秀。 一顿四海楼完全吃到了她心坎上,酒足饭饱后,苏吟对江听澜抬抬下巴: “现在总能带我去看看内鬼和那个医生了。” 前两天她惦记着李凤琴的事情,早就想去了,江听澜非说她身体没恢复不让去,明天他们就要动身回a城,总不能把黄金全带回去? 江听澜慢条斯理擦完手:“跟我来。” 苏吟跟着他绕过住院楼,径直走向后面的地面停车场, 在停车场最角落的地方,停着一辆中型房车,江听澜走上前还没看他怎么动作,车门便缓缓开启。 苏吟挑眉:“人就放这儿?” 如果她没看错,这个房车是改装过的,防弹玻璃、隐形涂层、靠近门的地方有排柜子,里面全是逃生用具。 江听澜先她一步走进去:“有权限的人虹膜扫描后启动,还有隔音防弹的效果,安全又省事。”很适合临时关人。 房车里面一应俱全,锅和水池都有使用过的痕迹,苏吟逛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里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软禁”地点——只要保证食物和水源充足,完全可以在上面过一辈子。 房车中段,黄金全被固定在沙发上,凡是能碰到的地方都是软的,嘴巴被塞的严严实实,一看见人只能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话不成句。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望着江听澜,这人没死?! 林森在中控台按下一个按钮,房车四周所有的门窗缓缓落下一层隔音效果极好的隔板,封住光线和声音。 他生怕效果还不够,狞笑两声,凶神恶煞道:“苏小姐,您放开手干,保证他叫破喉咙都没人听见。” 听到这话,黄金全好险没吓破胆,踢着鞋子直往沙发缝里钻。 苏吟让江听澜松开他嘴上的束缚,居高临下淡淡问道:“你跟李凤琴怎么认识的?” 黄金全一头雾水:“什么李凤琴?我……我不认识啊!” “那你账户上的钱是谁打的?还有这些电话怎么解释?” 江听澜在黄金全面前放下指节厚的一沓纸,上面白纸黑字印着黄金全近五年来所有非工资收入,还附带一份条理明晰的收入支出分析,重点部分用加粗字体显示,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份材料主人的收入和支出之间有一笔不小的差价。 黄金全眼前一黑,头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传说中江三爷的可怕之处。 要是江听澜想动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他低着头浑身发抖,没过多久便做出选择。 “我把我知道的通通告诉你,请你们放过我家人。” 江听澜一口答应:“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法律判定你犯的错和你家人没关系,那江某自然不会无中生有。” 黄金全咽了口口水,回忆着道来:“一个月前,有位李大|师找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说的李凤琴,反正他一直戴着口罩,就出现过这一次,后来都是一个长头发男人露面。” “长头发男人?” “对,大概有这么长。”黄金全边说边比划,“那个长头发的我叫他老囚,有个64阶魔方从不离手。” 黄金全这么一说,苏吟心里升起一个猜测,她学阵法的时候,玄一也叫她多玩魔方,锻炼逻辑和计算能力。 黄金全瑟缩着抬头,飞快扫了眼三人,旋即低头道:“我手机里有段录音,你们可以听听他的声音。” 林森手在台上方的柜子里摸索片刻,掏出来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赫然是最新款某果手机。 他点进录音,发现里面不止一份录音文件,随手点开最新的那个,下一秒,让人面红耳赤的浪|叫声突兀地在车厢中响起。 江听澜:…… 苏吟:…… 林森:…… 林森回过味儿来老脸一红,手忙脚乱地关音频,忍不住吐槽:“看不出来呀,黄主任还有这爱好!” 黄金全脸头埋得更低,干巴巴道:“小爱好,小爱好,呵呵……您看看时间,上个月的。” 林森依言往下翻,上个月的有两条,这次他长了个心眼,调小声音确定好内容后,才外放了要找的录音。 黄金全录的是老囚给钱的一段,苏吟听了几秒,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想——这个老囚,就是摆幻阵然后被雷劈没了的那个大冤种。 录音还在继续:“今天的三万,黄主任收好,下周一李|大|师会联系你。” 江听澜敲敲桌子,示意黄金全继续,后者轻咳一声继续说: “连续三十天,老囚每天给我三万现金,然后李|大|师就给我快递了两张符咒,叫我接到江……咳……江三爷以后,想办法把您的身体偷偷运出去。” “您周围保镖太多,我实在做不到,然后他就要我喝符水,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林森立马接话补全这一段:“你对我老板图谋不轨,被我兄弟截胡了。” 江听澜按了按眉心,对自己下属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是无力吐槽。 苏吟思忖片刻,作出推断:“李凤琴狗急跳墙,抢了黄金全身体对江听澜动手,但是没成功。” “李凤琴究竟是什么东西,命够硬啊。”江听澜只觉得自己像被狗皮膏药黏上了,怎么都甩不掉。 苏吟点点头:“确实。” 不说东岗村被她干掉一次,光是强行催动夺魂咒,就够他喝一壶,关键最后还被拘魂锁链抽了一下,这老东西竟然还没死! “你的命劫还没过去,李凤琴肯定还活着。”她有些头疼。李凤琴是她目前遇到的最厉害、也最棘手的对手,等他缓过来,必定卷土重来。 “他躲躲藏藏跟老鼠一样,找不到咱们就守株待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江听澜揽住苏吟宽慰道。 见二人起身要走,黄金全急了:“你们要走啊?我怎么办!”要杀要剐起码给个痛快话! 江听澜勉为其难分给他一道余光:“封建迷信,收受贿赂,故意伤害……零零碎碎加一加,你就在监狱里养老。” 黄金全:…… 别的他认,但第一条多少有些冤,明明这俩人才是封建迷信的头子! - 此间事了,一行人终于如愿回到a城。 为着那三百功德,江听澜特地联系了李道长。 李道长说得似是而非,总结下来就是攒功德是时间问题,难在不知道三百功德这个定量具体是多少,要多久,后来听说是苏吟要攒功德,他一改前态,直呼让江听澜不要担心。 “以苏天师的实力,江总你且宽心!”老道士咋咋呼呼,“贫道助小泉山龙脉一事,就是件大功德,玄门中人这种事情遇上了只要不逃,那都是功德!” 随即略压低声音,“苏天师跟贫道提过天珠一事,那也是大功德哇!” 李道长说到这份上,江听澜差不多明白,只要苏吟维持现状,那三百功德,有生之年应该不成问题。 告别李道长,江听澜坐上车看了下时间,吩咐林森道:“去接阿吟下课。” 林森默默同情秦巍,忍不住提醒:“老板,公司那边……” 江听澜凉凉一瞥,林森触及到后视镜里的目光,登时哽住。 正当这时,秦巍一通电话打到江听澜手机上:“江总,您几点回公司?下午2点要开部门会议。” 车内空间不大,林森在前面也听得见听筒里的声音,闻言心里一怵,怎么这么巧?? “酒会推掉,下午的会议你开,会议记录晚上交给我。”江听澜说完便挂了。 秦巍“啪”地反扣手机,绝望地往后栽倒——如果他有罪,法律可以惩罚他,而不是在撒手老板手里当牛做马! 会议记录明明可以明天提交,今晚非要他加班,这是报复?一定是?! 不就是催了一下吗?哪个秘书不催着老板干活的?! “愣着做什么?阿吟快下课了,去a大。”林森心里给秦巍点了支蜡,琢磨着晚上要不约他吃波夜宵,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 江听澜到a大时,苏吟正好下课。 这节专业课老教授出了名的严,苏吟上课又是踩点到,曲琳琳愣是憋了整节大课,终于熬到下课,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锁链印猛看。 “这是什么?新弄的纹身吗?纹在手掌这得多疼啊!” 苏吟无语凝噎,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纹身的,锁链印子偏白,跟一般疤痕的样子不一样,不怪她想到这一出。 “差不多,弄着玩的。”苏吟缩回手随意岔开话题,“你和胡明光怎么样了?” “厚……你还说呢,”曲琳琳小脸皱成一团,“你三不五时缺课,吃瓜都吃不全。” “我已经和胡明光分手啦!” “嗯?!”苏吟脚步一顿,上下打量她,“想开了?” 嘿,稀奇了,她当初讲半天曲琳琳都不松口,怎么她一走,人就想通了? 曲琳琳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胆小嘛,怕玩翻车,想来想去就想说要不分手试试看,如果是恋爱关系,出了事情也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可不干。” 她说着说着烦躁起来:“但是那个胡明光嗷,阴魂不散!我和他分手了,他比之前粘的还要紧,搞得像没我不能活了似的!” 话刚说完,曲琳琳扭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胡明光,气得她拉着苏吟拔脚就走。 “琳琳!你给我个机会,我有话要说!” 曲琳琳充耳不闻,走得更快。 胡明光无法:“琳琳!我进星凰了,有个内推名额!” 曲琳琳脚步一顿,突然转身,美目灼灼怒骂道:“你还有脸提星凰?!” 苏吟抱着书,眉眼一动,看来里面还有别的事儿啊。 第一百零二章 送人头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星凰?当我不知道是!” 曲琳琳憋着火气正愁没处撒,既然胡明光要撞上来,就别怪她不客气! “琳琳,你说什么呢?”胡明光干笑着,心里莫名发虚。 曲琳琳总不会知道什么了? 不,不可能,他根本没说什么。 曲琳琳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冷笑一声道:“你还有脸问?行,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苏吟估摸这两个人大概要吵一会儿,干脆在路边的休息椅坐下,给江听澜发了条短信,免得他着急。 曲琳琳双手环在胸前,说话条理明晰,缓急有序: “你叫我一起投星凰面试,没想到我能一路杀到最后?说真的,胡明光,你要一开始不想我过,又何必假惺惺做好人,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只有我和你进到最终环节,专业能力上心虚,就搞小动作,暗示面试官我是你女朋友,再过一年就要和你结婚生子。这点破事儿,你能瞒得了谁?” 曲琳琳一通话说得胡明光面色青白,明明阳光不燥,微风正好,他却没来由地心慌。 苏吟正看得起劲,头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抬眼一看是江听澜,连忙食指竖到唇边示意他别说话——她正录音呢。 曲琳琳和胡明光动静不小,本来就足够吸引人,江听澜现在凑到苏吟身边,更是赚足了回头率,甚至还有不少偷拍的。 苏吟是谁?金融系系花,甚至做校花也没什么问题。 超级大美女和一个气质卓绝、帅到人神共愤的男人举止亲密, 瞬间调动起所有人的八卦心。 胡明光只觉得四周的视线像激光似的,灼烧在他背上,烫得他无地自容。 “琳琳,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去外面咖啡厅,我跟你解释。” 曲琳琳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小瞧了胡明光睁着眼睛不要脸的功夫,一秒钟内她脑海中冒出好几条罪名,职场恶意竞争、贬低女性、没有担当…… 怎么就喜欢过他? 但初恋的滤镜厚的离谱,曲琳琳觉得胡明光要是再卖卖惨,她八成会心软,干脆面无表情朝苏吟点点下巴: “吟吟,我们走欧欧——”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说话声音调儿都变了。 曲琳琳看到苏吟身后的江听澜,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 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三爷?!她没看错? 现在是中午,江三爷翘班谈恋爱?! 她被自己的想象冲昏了头脑。 苏吟促狭地瞥了眼江听澜,后者似有无奈。 胡明光一脸懵逼,视线来回在三人身上打转,眼睛眯了眯。 这个叫苏吟的上次见过,男的是谁? 他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算了,不管在哪见过,今天挽回曲琳琳才是头等大事。 胡明光收回视线,上前一步圈住曲琳琳的手腕,微微使劲:“你就听我一句,我们好好谈谈,过了今天我绝不再烦你,好不好?” 他好不容易考上a大这所被誉为“天才的花园”的名校,整个小县城十年才出他这么一个“文曲星”,谁见了不夸一句“光宗耀祖”。 来上学前,他老娘找村里的算命瞎子算过命,老瞎子给了他一张八字,说是最能旺他的,只要和这个八字的女生在一起,他一定能飞黄腾达。 胡明光报道完了就加入学生会,借着学生会工作的便利,还真让他从学生信息里筛出来三个人,最后选中了曲琳琳。 曲琳琳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老瞎子看他寄回去的八字和照片,一口断定这就是他的“旺运妻”,事实也的确如此,和曲琳琳在一起后,他不用每天打4份工也能有足够的钱花,还进了星凰的面试。 况且相处这么些天,他确实也挺喜欢曲琳琳,必不能分手。 赶去吃饭的学生渐渐少了,胡明光余光见苏吟和她身边的男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胆子大了些,手上使劲半拉半拽地带着曲琳琳往前走。 曲琳琳今天穿的一字带高跟鞋,脚尖抵在地上,实在不方便行动,又有点后悔自己最近减肥太狠,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只得扭头找苏吟求救: “吟吟,我不想和他谈。”这块牛皮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甩掉啊。 苏吟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胡明光停下脚步,警告地瞪了眼苏吟:“你是琳琳的舍友,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他认真起来有几分狠戾,眉骨压低,眼光凶冷,一般女生肯定会被吓住。 苏吟歪头,盯住他看了几秒,正当胡明光要喝她“看什么看”的时候,她轻声开口: “琳琳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会算命。” 胡明光:“?” “我看你才不配位,有牢狱之灾。” “你说什么屁话!”胡明光怒然反驳,曲琳琳不知道哪个点戳到他了,竟然猛地把自己甩开,扬起手就要给苏吟一巴掌。 苏吟扬起脸,睫毛都没抖一下,手掌即将触及她娇嫩面庞时,掌风被骤然截断。 “放手!你什么人!”胡明光甩不开钳制,又没法往前进,扭曲着脸语气不善,眼底泛出暴躁。 他爹打他娘的时候,谁敢拦?连村长都没说话! 面子里子都被下了,他以后都得在曲琳琳身上找回来! 曲琳琳大着胆子看了眼江听澜的脸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胡明光这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啊。 江听澜动了动脖子,金丝眼镜的链条发出细微的响动。 他松开左手,摸出一块灰蓝色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连指缝都没漏下,随后往右边垃圾桶一丢。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胡明光。 “你是什么东西!苏吟的舔狗?!”他眉毛倒竖,转而食指指到苏吟脸上,“你别当我不知道,我和琳琳的感情就是你在后面挑拨!” “自己水性杨花吊着男人,还吹耳边风让别的女人一起学坏,你不要脸!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他这辈子就活该嫁给一家老光棍做共妻!” “……” 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和女性最悲惨的命运来诅咒苏吟,说得酣畅淋漓,看见江听澜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心里甚至生出畅快感。 “哈,说你女神不痛快了?有本事你打我啊,这里可是a大,我导师法学院的,说话的这块地儿三个监控,你不服憋着!” 他越说越来劲,背后曲琳琳的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上赶着找死的。 “那个……胡明光,先去校外……”曲琳琳白着脸小声说道。她怕血溅a大。明天还要上课呢。 胡明光嘴角一挑,恶劣道:“心疼你朋友,还是心疼那个帅哥?现在想通了要朝我低头?晚了!” 曲琳琳闭了闭眼。 救过了。 等死。 第一百零三章 怎么敢的啊 胡明光有恃无恐说完,发现不光围观的人没了踪影,就连现场都一片死寂,曲琳琳三人神色不一,他们的表情胡明光读不懂,但莫名心头一跳。 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旋即又握拳暗暗打气,不会有事的,难不成他们还敢在a大校园里打人? 他抬头看见监控在工作,镜头还动了一下,心里安定许多。 曲琳琳神情复杂,他怎么敢的啊! 事实证明,胡明光敢,他不光敢一次,还敢第二次。 “喂,你们识相就让开,不然我……” 他的话被江听澜突兀打断,后者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让人遍体生寒。 江听澜把玩着苏吟的手指,徐徐说道: “胡明光,1998年2月1日出生,x省x市x县x镇x村2组12号,身份证号码……” 胡明光倏地瞪大眼睛,他的个人信息! “2016年考入a大中文系,2017年3月,发表诗集《明之光》,其中广受好评的12首诗,均有抄袭嫌疑,作品及原作者如下……” “住口!”胡明光崩溃大叫,双目赤红。 曲琳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脑子嗡嗡作响。 抄袭? 她最欣赏胡明光的一点就是他的才华,这居然是抄来的? 胡明光脖子涨红,青筋暴起:“你胡说!那是我写的!我没抄!” 他说着就想挥拳,冷不防的,被江听澜一脚踢到身上,当即吃痛趴下,冷汗涔涔。 苏吟偏头:“你什么时候查的?”她都不知道。 她一开口,曲琳琳便察觉到四周的温度又有回升,江听澜身上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变得温和无害。 不怪胡明光胆子肥敢指着鼻子骂,江听澜在苏吟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除了更好看点,乍一看就是个温润斯文的男人。 “阿吟,你提过一嘴舍友的桃花劫,我必然上心。”江听澜看了眼手机,林森回信说带人马上就到。 他随手将苏吟耷下来的碎发拂到耳后:“劫这种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也不想你涉身其中。” 所以就把能调查的东西都调查透,用一张细密而温柔的网围起来,一旦需要,随时都制人。 苏吟不大赞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劫难是必经的道路,以后别插手了,对你有碍。” 小劫难可以化解,大劫难都得自己扛。玄门中人一向都是指点,尽量不插手,怕的就是把自己扯进因果引来报应。 江听澜“啧”了一声:“我可没插手,只是查人。” 苏吟一点都不信:“江三爷出手从没漏网之鱼,老实说,林森到哪儿了?” “……马上到。” 苏吟抿唇,行,插手就插手,反正没他也是曲琳琳,回去想办法化解就是,只可惜她给的护身符可能派不上用场了。 她甩了个眼刀,下次一定管住你。 江听澜捻捻她发尾,看了她一眼,都听你的。 曲琳琳在一旁站着,莫名觉得自己挺多余。这两人氛围太独特了,旁人根本融不进去。 她看看脚下白着脸打滚的胡明光,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都怪他,破事儿,饭点都快过了。 正说着,林森便带着熟人匆匆赶到。 苏吟冲来人点点头:“高队长。” 她询问的目光看向江听澜,不是抄袭吗,至于刑警队都出动? 江听澜扬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高俊峰朝两人点点头,亮出证件,随后冰冷的手铐铐上了胡明光的手腕: “胡明光,你涉嫌窝藏逃犯,现予以正式批捕。” 曲琳琳:…… 苏吟:…… 罪名超出想象。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胡明光挣扎,“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没窝藏!” 他想不明白事情好好地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还有那个窝藏逃犯的罪名,他更是毫无头绪。 林森经手过资料,早就不爽了,蹲下来拍了下他的脸: “你家里那个舅舅,二十年前杀人抢劫后潜逃,警察一直没查到踪迹,多亏查你查到点东西,老子还领了笔10万块奖金。” 胡明光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酱色的脸——他娘的哑巴弟弟,长期借住在家里,是个老光棍。 怎么可能?!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但能考上a大的人记忆力和逻辑都很优秀,一些蒙尘的记忆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中。 身份证补办过,听说还改了名;从来不出村,就算在村里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从不用电子产品,这么多年还是靠家里的座机联系;有人相亲介绍一率推掉,也不去见媒人,他还以为是舅舅自卑…… 原来是犯了事儿?! “不可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知道!”相比之下,抄袭都是小事情了,顶多行政处罚,他胡明光要是因为窝藏进去,后半辈子都毁了! 娘……他娘一定知道!都是他娘做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咔。” 高俊峰合上手铐:“你不知道你娘还能不知道?二十年前澄海市的雨夜杀手,a级重刑犯,连杀五人,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没你娘你爹帮忙,能改身份证?” 高俊峰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身后两个警员一招手: “行了,回橘子里交代,窝藏逃犯,抄袭,诈骗女性财产……a大这波倒了血霉。” “多谢江总和苏小姐帮忙,回头案子办下来我请你们吃饭。”高俊峰心情极好,这个陈年大案办下来,他今年的奖金就稳了。 江听澜点头:“江氏的律师团已经联系上被抄袭人,将为他们提供无偿法律援助。” 说到这,他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秦巍的消息。 扫了眼面如死灰的胡明光,江听澜和高俊峰握了握手: “江某作为良好市民,这些都是该做的。刚刚是江某秘书的消息,所有被抄袭人都已经同意上诉。 “另外,江氏的官方账号也会长期关注这件事,希望最后的判决能维护创作者的合法权益。” 高俊峰挑眉,这个胡明光触了多大霉头,江氏律师团是业界有名的扒皮怪,被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又是大案,又是舆论,胡明光才二十出头,后半辈子差不多算毁了。 胡明光手脚发软,如果没有两个警员撑着,恐怕早就瘫倒。 第一百零四章 正缘来啦 曲琳琳觉得跟做梦一样。 一个月前,她还和胡明光是情侣。 一周前,她还在担心桃花劫的事情,每天攥着苏吟给的护身符不离身。 但是现在,事情好像被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离谱到她甚至不敢相信。 曲琳琳咽了口口水,紧张地道谢:“劳您费心了江总。” 她心里清楚,江听澜费功夫帮忙肯定是因为苏吟的关系,他们这些平时和苏吟交往的人,估计个个都被江听澜查过。 江听澜唇边又挂上清浅疏离的笑:“小事,阿吟在学校劳你多照顾。” “一定一定。” 江听澜商海沉浮,人情交际对他来说就是本能,平时是他的地位足够支撑他的随性,不需要逢迎阿谀,也不用迁就讨好。 现在他放下身段拉近距离,没有人会不被蛊惑。 三两句话,江听澜在曲琳琳眼中的滤镜就越发浓厚,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江苏二人天造地设,并且一口答应做江听澜在a大校内的“耳目”。 “您放心,吟吟一定不会和我一样在学校里被sa0扰!我保准儿帮她屏蔽那些癞蛤蟆!” 苏吟扶额,实在看不下去了,抽着嘴角转移话题: “琳琳,‘桃花’给你强行打掉了,但‘劫’还在,护身符你还是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曲琳琳当即点头:“我一定听你的!” 被胡明光这么一打岔,曲琳琳没心情再去校外探店了,和苏吟二人说了声便转身回宿舍。 她溜达在校园里漫散地想着,以江氏的速度,恐怕不出一周,胡明光的事情就能有新进展。 回去还得准备一下,大概这两天,就能收到星凰的入职邀请,没有小人作祟,这次她一定能进! 抬起手机看了眼,曲琳琳加快脚步,外卖快送到了,吃完学习! 她刚走没两步,脚下一脚踩空。 “啊——!” 腿上突然传来剧痛,曲琳琳眼前一黑,贴身放护身符的地方骤然滚烫。 耳边登时一阵惊呼。 “哎哟丫头!快快快!那两个学生,你们快看看那个丫头!她掉下水道里去啦!” “同学!同学你没事!” “流血啦!医务室医务室!” “……” 曲琳琳缓了缓神,吸着气说:“我……我腿卡住了……” 哪个杀千刀的把下水道盖子拿走不放回去啊!!! 曲琳琳一脸崩溃,她一条腿卡在下面,一条腿还在地面上,粗粝的水泥卡得她胯骨大腿火辣辣地疼。 “别乱动!下面有根管子刚安到一半,借口锋利得不得了!” 她试着动了动脚踝,脚踝毫不意外传来剧痛,稍微一动还碰到了边上的管子。 曲琳琳心里长舒一口气,多亏了护身符,不然她这条腿怕是要遭大罪。 最开始说话的是曲琳琳那栋楼的宿管张阿姨,她记得这个同学,是自己楼里挺活泼一小姑娘。 这会儿眼尖地瞧见曲琳琳脸色不好,张阿姨一拍大腿:“丫头,别是摔断了!阿姨给你叫救护车!” “别别别!”曲琳琳挣扎,“谢谢您!扭了一下,不碍事!” 说着她两臂用力就要从里面爬出来,张阿姨哪里舍得看她这样挣扎,连忙推了推边上的男生: “小伙子,你搭把手,把丫头抬上来,阿姨领你们去医务室!” 曲琳琳头发散落,没空抬头看人,只听到清朗的“好”,紧接着头上笼下阴影,肋下一紧,整个人就被提了出来。 她默了默,没错,是提——她早上称过,自己96斤诶。 张阿姨看得啧啧称赞:“小伙子臂力不错,常锻炼!” 男生内敛地笑笑:“还行,学姐比较瘦。” 学姐?认识她? 曲琳琳抬眼望去,发现男生戴着黑色口罩,棒球帽扣着卫衣帽子压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谁。 见她望过来,男生垂眸道: “学姐,我抱你去医务室,你靠近点我好使力。” 两人现在是公主抱的姿势,不过曲琳琳上半身离他起码三十厘米远。 男生吃力,她也吃力。 “没事,我自己去好了……”曲琳琳全身僵硬,完全不适应这么亲密的接触。 耳边传来一声几近于无的轻笑:“你鞋子坏了,我送你去。”高跟鞋早就在摔下去的时候牺牲了,她还擦伤了一个脚趾。 “别害臊啦,安全要紧,丫头你听话!”张阿姨打完电话回头帮腔,“我打电话给崔医生问过啦,她在,咱们赶快去!” 事已至此,曲琳琳只得软了身子,稍微往男生肩头靠了靠。 男生有力的手指搭在腿弯, 轻轻拢了拢,心跳略有些乱。 临近医务室的时候,他低声在她耳边提醒:“学姐,我是篮球赛上程叶霖学长的队友,我叫居戊青。” 曲琳琳被热气吹得人麻了。 她和胡明光都没这么近说过话,也没麻过。 居戊青把人送到就走了,曲琳琳躺了好一会儿,猛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抄起手机把事情仔仔细细告诉苏吟。 看着整屏的绿色聊天框,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我中了桃花劫,会自己想开花吗?” 苏吟:“?” 她正和江听澜吃着饭,说了声是曲琳琳的事,放下筷子拨通视频请求。 视频很快接通,苏吟先看她的面相,田宅宫略浅,两腮粉红,眸光潋滟,是桃花运的面相没错。 她又问了曲琳琳八字,快速推演一番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嘿,劫化了,正缘来了。 “好好养伤,化劫的护身符没了就算结束啦,明天我再给你带个常备护身符。”苏吟面露笑意祝贺道。 曲琳琳托着下巴笑笑:“真得谢谢江总,要不是他,胡明光指不定缠我多久呢。” 苏吟喝了口汤,冷不丁问她:“有新的crh了?”不然怎么问开不开花。 “哇,以后我们不提这个词了!”曲琳琳顿时痛苦面具,悔不当初,“这个词显得我很肤浅很倒霉!” “嗯嗯。”苏吟随口应付着。 曲琳琳咬了咬唇,整理了一下想法,才开口说:“是送我来医务室的学弟,没有心动哈,就是直觉,他有关注我……哎呀,我也不确定啦!” 她抓乱头发,嘤了两声:“……再说再说,可能是我ptsd了!算啦,不谈恋爱,屁事没有!你快吃饭明天见拜拜!”说完便切断了语音。 苏吟放下手机,舀了一勺碗里的虾仁看江听澜:“呀,别剥了,这些够我吃了……说起来,桃花劫化了,你有什么微妙的感觉吗?” 如果插手劫数影响较大,那么以江听澜现在的灵魂强度,自己会有些微的直觉。 江听澜擦干净带虾壳的手,闻言微微蹙眉,继而摇摇头:“一切正常。” 苏吟不放心:“真没有?” 那厮果断回应:“真的没感觉到,甚至还直觉我明天又要赚大钱了。” 苏吟:“……”那你们七杀命主真的好棒棒哦。 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手稿 江听澜没感觉,她也看不出有异,那就基本没事儿了。 说起来这也是上天偏爱。就算是玄门中人,插手他人命运,多少都会结上因果反噬。 江听澜倒好,乱拳锤爆胡明光,直接把曲琳琳的这个坎儿三级跳给跳没了,自己还丁点儿不受影响。 绝对是老天亲儿子,苏吟心想。 下午三点,江听澜的车在a城历史博物馆门口停下。 江听澜看了眼时间:“和季老约了一个小时,他现在在博物馆后面工作。” 季鹤林,当今国学泰斗,谁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季老”或者“季教授”。 季鹤林年逾九十,每天依旧坚持伏案工作六小时,常年生活在j省s市,两点一线生活,不见外客。 苏吟回想自己网上搜到的资料,这位季教授似乎对文物并没有展露出太过偏好。 “你做了什么,能够请动季教授大驾?”她偏头看向江听澜,十分好奇。 后者松了松领带:“不是我请的,季老主动来的,我就和他约着见一次面,他同意了。” 这可少见。 “季教授除了必须参加的活动,其他时候坚决不见外客,身边还有勤务兵……”苏吟眨眨眼,提醒道。 言下之意就是,多少透露点,我好好奇。 江听澜尤其喜欢她这样子,难得觉得自己赚的钱还有点用,起码能讨心上人开心不是? “也没什么,我给历史博物馆捐了《万岁通天帖》。” 苏吟脚步一顿,倏地转头,声音猛地拔高。 “《万岁通天帖》?!我靠我没听错?!”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不觉眼眶泛酸,心口发热。 《万岁通天帖》又称唐摹《王羲之一门书翰》、《王氏宝章集》。 传说武则天尤好王羲之书法,王氏后人王方庆将王羲之、王献之等七位家属的十通书翰进献,武则天大喜,并命弘文馆用双钩填墨法复制摹本,即为《万岁通天帖》。 后来真迹下落不明,《万岁通天帖》却一直保存下来,直至战乱年间流失海外。 千年瑰宝啊。 虽然比不上青铜鼎等国之礼器,但《万岁通天帖》因其文化意义和传承意义,绝对是超一线的存在。 关注这块的国人都知道,无数文物宝藏在战乱年间流亡海外,而今都得靠天价买回——甚至付出高昂的代价都不一定买的回来。 江听澜见苏吟琉璃眸中毫不掩饰各种情绪,声音都在发抖,忍不住揉了把她的发顶,安抚道: “上一任主人是y国一位私人收藏家,去世后他的孙子拿出来挂拍,还好我抢到了。” 苏吟胸中激荡难平,他虽话说得简单,但其中的艰险不言而喻。 饶是江听澜见识过大风大浪,面对这份颠沛流离的国宝也难免心绪复杂。 那场拍卖他委托了代拍师,有文物本身的价值在,又有政治争斗的因素,所以拍得尤其艰难,整整一个小时,代拍师才从群狼环伺的沙场上成功夺下这块瑰宝。 不只是她,季鹤林甫一见面,便激动地想和江听澜握手,连连称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我们收到消息《万岁通天帖》要挂拍,奈何情况复杂,连会场都进不去,没想到你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季鹤林身上有种慈祥睿智的气质,一双眼透着洞察的光,经过近百年历史沉淀,早已看开世事,此刻却因为一叠薄薄的书贴热泪盈眶。 江听澜只轻声应着,面容谦和举止优雅,对于这位老人相当敬重。 “拖两个朋友帮忙,出了点意外,还好安全着陆。”江听澜扶老人坐下说道,“能为国家作出贡献,江某深感荣幸。” 季鹤林连道三声好,话锋一转:“上头给你补偿没?” 他露出点不符合年龄的狡黠,压低声音:“《万岁通天帖》买回来可不便宜,小江你这么干脆地捐出来,可以趁机多要点好处。”季鹤林手敲敲椅子,“往多里要,上头不会拒绝的。” 江听澜与他相视一笑,露出点商人的精明:“ 您放心,我知道。”已经中了两个标,明年的国际项目也会用江氏打头,只要江氏做好榜样,未来必定青云直上。 季鹤林赞赏地看他一眼,有舍有得,人中龙凤。 “你们先坐坐,我去换身衣服。”季鹤林放下手套和放大镜,被助手推出房间。 察觉到腰被戳了一下,江听澜肌肉骤然紧绷,眸色转深,回头看苏吟,她手指伸着还没收回去。 “阿斯莱特和玛格丽特帮的忙?”语气十分笃定。 想也知道,西方那些人怎么肯让国宝这么轻易回国。 江听澜颔首:“借了玛格丽特家族的代拍师,阿斯莱特的飞机。”即便这样,飞机还被恶意炸毁一架。 西方的疯狗。江听澜喉结动了动,压下怒意。 “原来如此。”苏吟了然,搀上政治因素,以这对夫妻在国外的势力,能拍到《万岁通天帖》也十分不容易,“下次请他们来玩。” 江听澜情绪一滞,眸中染上笑意:“好,我会转达。”阿吟有没有发现,她讲话的口气已经自然而然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季鹤林显然心情很好,回来时还是笑盈盈的,和颜悦色地看向江听澜和苏吟二人: “你们找我是什么事?” “其实是我妻子苏吟要找您。” 话只开了个头,俨然是要把主场给苏吟。 季鹤林“哦”了一声,他老眼昏花了也看得出来,这姑娘顶漂亮,还带着仙气儿,他还当是女朋友,原来都结婚了? 看小江的眼神,喜欢的紧呐。 不动声色按捺下给自家孙女说媒拉纤的心思,季鹤林笑眯眯等苏吟说话,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看小姑娘身上的气质,恐怕也是学历史的,估计小江花天价拍下《万岁通天帖》,也存着哄小姑娘开心的心思。 罢了罢了,就算小苏要做他的弟子,他也可以看在《万岁通天帖》面子上破回例。 想到这里,老人心里叹了口气,二十年前就放话以后不再收弟子,今朝食言,那群老家伙且得笑话他呢。 不过,那可是《万岁通天帖》啊,拿来做敲门砖,只怕其他老家伙答应的比他还快! 只见小姑娘递过来一沓影印的手稿,季鹤林稍一翻阅,脸色骤变。 老人颤抖着嘴唇:“这是傅引均的字迹……” 【注:有关《万岁通天帖》拍卖是俺虚构的!!!现实中,《万岁通天帖》一直被收藏在g家手里,是国家一级文物,也被列入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 内容以王羲之《姨母帖》、《初月帖》、王徽之《新月帖》、王献之《廿九日帖》、王僧虔《太子舍人帖》等为最精,因卷尾有王方庆小楷署“万岁通天”年款,又称《万岁通天帖》。从中可以看出魏晋南北朝之间书风的传承关系,为研究我国书体的发展演变提供了极为珍贵的资料。】 第一百零六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察觉到自己失态,季鹤林调整了下姿势,示意助手出去。 “一时失态,见笑了。引均是我旧时好友,离世数十载,不知道小苏你是哪里得来的手稿?” 季鹤林不知道该怎么说,傅引均的墓碑都是他立的,要说人没死,那绝对不可能。 “季老,我是玄门中人,偶遇傅先生,他托我将这份手稿转交给您。” 季鹤林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不过他见多识广,迅速反问道:“请问师从何派?” “玄一派,玄一天师是我师父。” 季鹤林闻言正色道:“原来是玄一天师的弟子,我该叫你声苏天师。” 被季鹤林这么一叫,苏吟颇觉不自在,想说叫她小苏挺好,季鹤林却不同意: “我向来不信这些,但天师这称呼,你们玄一派都担得……当年玄一天师高义,我辈皆记于心。” “您认识我师父?” 季鹤林露出怀念的神色,轻叹一声:“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多少都听过玄一天师的名号,那会儿子乱呐,遍地死人,要不是玄一天师带领当时玄门众人,联合佛道两家祈福超度,斩鬼除魔,恐怕死的人更多。” “既然是玄一天师的传人,想来不至于骗我。”说罢,季鹤林复又翻开手稿,细细研读。 江听澜算算年份,惊讶地捏捏苏吟的手。 ——师父有一百岁了?看不出来。 苏吟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好像没说过这事儿,竖起三根手指,后两根稍曲。 ——快一百二十岁。 江听澜想起上次见面,老头子活蹦乱跳甚至想安插“男小三”的样子,嘴角一抽。 ——看不出来,挺年轻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看了苏吟一眼,被后者当场抓包,狠狠瞪了回去。 ——我真的二十,别乱想! 江听澜摸摸鼻子,讪讪收回眼光。 季鹤林翻着手稿,神情变幻莫测,惊讶、思索、纠结、释然……在脸上轮番转换,末了,终于肯定道:“这是一份无比真实、具有极大价值的手稿。” “只是这个内容……咳,不知道引均是从哪里得来的?”里面还偶尔提到现代之事,让季鹤林不由得猜测,好友是不是化成鬼一直游荡在世间。 苏吟:“我是在博物院某处未开放的宫苑遇到傅先生的,他在其中多年,与两女鬼交好,探听到许多密辛史实,便一一记录下来。” 她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话里好像不对味儿,连忙挠挠腮帮子补充道: “咳,我不是那意思……傅先生广交好友,老鬼新鬼都乐意和他说一嘴。” 都说文物是不会说话的历史,那么那些经年的老鬼,就是看不见的话痨,只要不是凶恶厉鬼,都乐意给别人讲故事。 季鹤林开怀大笑:“敢问我那老友现在可还在逍遥?苏天师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苏吟摇头:“傅先生已经重入轮回,他说您知道怎样发挥这本手稿的最大作用,叫您勿念。” 季鹤林笑容一收,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便不强求了……多谢苏天师专程送这一趟。” 他心里慨叹,人已经没了,苏吟就算把这手稿据为己有也无人知晓,再将其中的内容进行研究发表,必定能在文史界占据一席之地,再加上江家的财力和人脉,将来必然可以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她却专门来寻他。 大概《万岁通天帖》也是江家这位工具罢了,顺势吸引他这糟老头子而已——没有这帖,江氏的发展也不会差。 苏吟坦然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季鹤林捧着手稿的手微微用力,心中百感交集。 本以为此次到a城,《万岁通天帖》是最大的惊喜,哪曾想还有这一重等着他。 实在是世事无常。 望着面前这对璧人,季鹤林真正起了交好的心思,到他这岁数和地位,一向是别人主动求他,已经许久没有自己主动过了。 “小江小苏,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吃个便饭?” 二人自然没有异议。 得了答应,季鹤林像小孩子似的笑开,带着点炫耀说道:“今天你们可有眼福了,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说要送我个汝窑花瓶,咱们一起看看!” 助手进来听到这句话一愣,侧目打量这对年轻人——一个小时不到,季教授就用上“咱们”了,不一般啊! 江听澜自然答应,揽着苏吟的腰,斯文有礼:“那便晚上见了,季老。” 季鹤林笑呵呵地点点头,嘱咐两人路上注意安全。 助手见两人走远了,这才藏不住话问道:“季教授,这两人什么来头?” 男的他记得,是江氏的江三爷,地位不俗,但这点实力,并不足以让目下无尘的季教授如此偏爱。 况且,看季教授的态度,似乎对那女生更加青睐。 季鹤林慢悠悠戴上手套,捏起放大镜继续看《万岁通天帖》,在助手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老人悠悠开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俩人呐,有意思得很! 晚上6点,江听澜和苏吟双双出现在城西某处别墅。 这块住宅区距离江听澜家不远,也是a城有名的富人区。 季家向来注意隐私,除了继承衣钵的长子以外,其余家庭成员的信息外界几乎不知,尤其是这个神秘的二子,更是半点儿风声都没有,甚至有报道说季老二子英年早逝。 虽不知季家二子,但这栋别墅的主人,江听澜却早有耳闻。 望着出来相迎的两个男人,他眸中闪过兴味,竟然是这位。 “江三爷,久仰,久仰!”年岁长些的面上挂笑,身材保养得不错,左手大拇指上有一枚质地细若凝脂的和田玉扳指。 来人正是煤炭行业大名鼎鼎的季厂长季玮与其长子季云深。 季云深年近四十,面貌儒雅,手上同样有一枚扳指,不过质地是黄玉的,颜色极正,他跟在季炜后面打过招呼便接过礼物,引着两位贵客入门。 苏吟扫过季云深的面庞,不禁多看两眼。 官禄宫坦阔,财帛宫饱满,子息宫略显晦暗——理当是生于富贵,长于坦途,一生顺遂,只是子嗣稀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此刻借着路灯略显昏暗的光芒,她竟然在季云深面上看到了将死之相! 第一百零七章 汝窑鹅颈瓶 之前没想到,现在季鹤林与季玮同坐一桌,便能看出,季玮有三分肖似其父,估计是更像母亲一些。 季鹤林闻言轻哼,赌气道:“季家出了他这个挖煤的,谁能看出来!” 季玮在父亲面前相当没气势,闻言也只是赔笑。 他当年是地质研究员,阴差阳错成了矿厂厂长,后来矿厂经历改革,季玮面临调职,索性下海自己干,借着之前的人脉,不仅做煤炭开采,还逐渐拓展了地质研究、冶炼、能源清洁等项目。 在没有季鹤林力量的加持下,季玮愣是在煤炭业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不少项目与国家合作。 他从事的行业听起来粗犷,季玮确实有名的儒商,年逾六十依旧风度翩翩,不似其他印象中的煤老板那样大腹便便。 经过一番介绍,江听澜与苏吟对季家的事情大略有个了解,季去闲是在读博士,还是a大的学长,一听苏吟辅修历史文学,季家人的态度更显亲热。 “我一般都在文史楼的库房里,回头有新项目了我跟导师推荐你,一定能中。”季云深考校两句,发现苏吟的积累相当不错,当下便笃定道。 季鹤林笑着看他一眼:“臭小子,苏天师是在玄一天师跟前长大的,说不准啊,你的底蕴都不如她!” 这话惹得季去闲更加坚定了要把苏吟拉进导师团队的心思。 另一侧,季玮不动如山,默默吃饭,季云深没什么包袱,见到江听澜精神都好了,就跟看到金山银山似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合作方案,忍不住开口刺探军情: “不知道江三爷有没有拓展的想法?” 没等江听澜回答,季夫人就频频瞪他,慈眉善目的圆脸板起来颇有气势: “放桌上不谈生意的规矩云深你忘啦?再这样就叫你爷爷管教你!” 瞥见季鹤林的神情,季云深连忙噤声。 想到季鹤林开蒙启学时候的严厉手段,当下决定不再触霉头,索性埋头干饭,惹得妻子忍俊不禁。 饭毕,季夫人便带着季云深从书房里抱了个天青色大肚细口瓶出来。 季去闲抱着瓶子放到客厅中央,苏吟眼睛眯了眯,悄悄捏了下江听澜的左手小指。 后者镜片泛光闪过,偏头看她。 苏吟下巴朝瓶子点点,而后小幅度摇了一下头。 ——这东西不干净。 江听澜眉眼微蹙,二人不着痕迹站到了季鹤林旁边。 季鹤林显然极喜欢这个花瓶,一拿到便爱不释手:“汝窑天青色鹅颈瓶,哦,还有丹鹤图!” 这个鹅颈瓶外观无可挑剔,大肚长颈细口,釉面滋润柔和,有酥油光泽,又似滴蜡流淌。其表面有蝉翼纹开片,釉片气泡寥若晨星。 只一眼,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是极好极风雅的好东西,上面的鹤纹更是益寿延年的好寓意。 最让季鹤林惊讶的是,鹅颈瓶拿在手里,还能渗出丝丝寒气,季鹤林想着,夏天再把它拿起来赏玩一番,必定沁凉心脾,去除暑热。 季家人正在兴头上,季夫人却见江听澜和苏吟神色未明,只当是自己怠慢贵客,忙打圆场: “快递给江先生和江夫人先看看!” 季云深一拍脑袋:“这是一对瓶,还有一只没这稀奇,云深你是不是漏拿了?” 片刻后,两只鹅颈瓶一起递到了苏吟手上。 她甫一触碰,便觉得触手生寒。 另一边的沙发上,季云深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江夫人手上那只瓶里,据说有块玉呢,我就是看这个稀奇才想着买下来,瞧那瓶口多小,玉倒不出来,又塞不进去,一定是烧制的时候放进去的,竟然还没开裂,绝对是独一无二!” 刚刚传递瓶子的时候就能听到清脆的声响,原来是出自这里。 季云深催促道:“江夫人,你晃晃看,能听出来是什么玉吗?” 不同的玉声音并不完全相同,季云深说着说着就开始考别人,也算是季家人的小毛病了。 苏吟依言照做,果然听见叮铃铃的清脆声响从瓶腹中传来。 “呀,还有这巧宗儿呢!”季夫人兴味盎然,但却没有伸手再碰,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刚刚摸完瓶子,自己身上寒噤噤的,浑身发冷。 她从容地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大概是晚上天气转凉了。 苏吟却没吭声,又晃了两下,侧耳细听,片刻后道:“里面是玉琀。” 季家人的说笑声骤然哽住,尤其是季玮和季云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季云深更是没想到,苏吟居然真灰答了他的问题——虽然这个答案让人背后发凉。 玉琀,又称“饭含”、“押舌”,“玉塞九窍”的亡人口中之物,是放在死者口中的玉器。 最最不详的冥器之一。 季云深和季去闲兄弟俩不约而同想到了《盗墓笔记》中的情节——口中玉蝉取出,千年粽子诈尸。 季去闲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季鹤林笑意微敛,季玮皱着眉:“江夫人,此话当真?” 苏吟点头:“不会听错,这枚玉琀大约一个指节大小,翅部尤其尖锐。” “它阴气极重,瓶口有过封印符文的印记,如果长期摆放在家,相处的人都逃不过横死的命运。”比如季云深,就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先前她还疑惑,怎么季云深好好的会横死,原来症结是在这只瓶子。 大概玉琀上还附着一只千年厉鬼,才能隔着封印还伤人性命。 想到这里,苏吟不禁有些头疼,怎么走哪儿都招鬼。 她将鹅颈瓶轻轻放在地上,当场取出朱砂和黄纸画了两道符封住瓶口,季夫人当即便觉得室温回升。 “这对瓶子应当是某处大墓的随葬品,甚至是护墓的一重机关也不一定,除了瓶口有封印外,墓穴也一定有保护。” “大概是一伙有点道法的盗墓贼无意中破坏了墓穴的封印阵法,才阴差阳错偷出这对鹅颈瓶,最后落到季先生手上。”苏吟推测道。 季玮脑海中突然忆起,那个卖自己瓶子的人面色青白,一幅病痨鬼的模样,口口声声说自己身染重病,要把这对传家宝卖钱,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原来是早就知道有问题! 一时间,他又惊又惧又怒,急火攻心,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爸!” “小玮!” “老季!” 第一百零八章 多晒太阳多睡觉 季玮突然晕倒,吓得季家人魂飞魄散,还好季鹤林还算镇定,直接让家人散开。 苏吟把鹅颈瓶塞到江听澜手里,抬起季玮的手把脉:“急火攻心,快叫救护车。” 她低下头遮住眸中神色,轻轻咬了咬唇,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季玮的命宫这会儿极其晦暗,处理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她捏住季玮命门,手指连点数个穴道护住心脉,控制着灵力缓缓浸入身体,不过几分钟,季玮便悠悠转醒。 他眼前还一阵阵发昏,耳鸣心悸,但那种灵魂离体的感觉已经消失,勉强能看清面前众人。 恰好这时救护车赶到,季云深和季去闲忙把季玮抬到车上,季夫人正要上车,被苏吟拦下: “学长一个人先去,季夫人和小季总暂留一步。” 季夫人和季云深不明就里,只得嘱咐季去闲好好照顾。 印着红十字的车呼啸远去,苏吟握紧拳头为季玮捏了把汗,鬼门关已开,她把季玮拉回来一次,剩下就看医院了。 回到别墅内,季家人齐聚,无一例外,都或轻或重受了阴气影响,苏吟一一点明。 “季教授关节疼痛,乏力畏寒。” 季鹤林抚摸着膝盖上的厚毯子点头。 “季夫人体虚头疼,胃部不适,而且最近财运极差。” 季夫人捂嘴惊呼:“原来是这鬼东西作祟,我和晓芸最近打麻将就没赢过,还丢了好几次钱。” 晓芸是季云深的妻子,闻言连连应和:“是啊,我和妈还想这礼拜天去庙里拜拜。” 她眉头轻拢,丢钱不是大事,打麻将一直输可实在太难受了。 苏吟在杨晓芸右肩轻拍两下,顺手把她身上形成不久的病气祛掉。 “正气内存,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病气祛掉,回头你和季夫人去庙里拜拜也好。” 杨晓芸只觉得被苏吟拍过之后浑身轻松,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清醒不少,当即答应:“妈,要不明天就去,宜早不宜迟。” 季夫人应了声,随即戴起老花镜掏出手机和老牌友们重约时间。 “小季总印堂发黑,田宅宫有损,月孛星有横纹。”苏吟每说一条,季家人眼皮就跳一下。 季云深深觉头大:“我说呢,最近项目没一个成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一直惦记江总。” 田宅宫有损,就是夫妻不和的征兆。“晓芸,你们最近吵架了?”季夫人担忧地看向杨晓芸。 杨晓芸面露愁色,支支吾吾:“妈……没什么,就还是老问题……” 苏吟余光看见杨晓芸绞紧的手: “小季总回头做个身体检查,注意肺部问题,身体好了才有劲搞事业,还有,你子息宫晦暗,是子嗣稀薄的命格,有些事情不要强求。” 杨晓芸的手一顿,猛地抬头:“我和云深不会有孩子了?”她像是笃定了什么,眼神渐渐灰暗下去。 谈恋爱两年,嫁进季家八年,她始终没有怀过孕,虽然季家没有说什么,但是娘家的催促和外面的风言风语能把人逼疯。 头开始杨晓芸还觉得是自己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导致的,后来夫妻俩都去查过,身体没问题,这事儿就成了她的心病。 季云深重重搂住妻子的肩膀,无奈地叹息:“晓芸,家里人真的都不在意这些,你非不信,现在江夫人也这么说,你总该想开点了?” “有没有孩子都是缘分,我娶的是你,不是娶的孩子他妈。不信你问爷爷,他都不急!”季云深越说越急,干脆扯起季鹤林这面大旗。 “顺其自然就好,人活一世还是要为自己,不是为流言蜚语。”苏吟顺势开解一句,转而叫了声季云深,“小季总,这枚护身符你贴身携带,必要时候能救你一命。” 季夫人圆脸上露出担忧:“印堂发黑是性命之忧?不是倒霉?” 苏吟看了眼季云深,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小季总不是一般的黑啊。 季云深接过护身符,随口问了句价格,一听只要五百,当下大手一挥: “劳烦你了江夫人,我们家人一人三枚,一共要十八枚,凑个整,二十枚,我给您转一万。” 苏吟嘴角抽了抽:“这也不是越多越好,目前只有你和季总需要。” 季云深讪讪放下转账的手:“那他们怎么办,干放着我不放心啊。” 苏吟其实想说,只要拿走鹅颈瓶,这些事情都能转好,但真这么说,恐怕季家人也不会全信,肯定得求神拜佛忙活一遭。 她想了想:“多读书,多运动,少吃零食多睡觉。” 季家人:“?” 没听懂? 她补充道:“多晒太阳,多补充营养,多运动,不要熬夜,很快就好了。” 季家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a城其他大师除阴气都说的神乎其神,又要买东西又要设坛,结果到苏吟这里,就这? 后者耸耸肩:“那不然嘞?不要小看太阳,万物生于阴阳,多晒太阳补充的是最纯的阳气,嗯……可以理解成紫外线杀菌,你们身上的阴气多晒晒就没了。” 季云深心里忍不住吐槽,神t紫外线杀菌,天师的境界就是和大师不一样! 眼看季家人神色纠结,江听澜忍着笑轻咳一声,悄声提醒:“阿吟,风水。” 苏吟眼睛一亮,对哦,这点她忘了! “咳,家里的风水近期也可以稍作改动。”季夫人和杨晓芸连忙坐正,杨晓芸点开手机备忘录准备记下来。 “增加透光度,平时晒不到太阳的要拿出来多晒晒,扩大窗户面积;多用炉灶,厨房多点火做饭、多烧水、多使用电视机,也可以增加阳气;常开电灯,保持光线明亮。“ “装饰陈设采用暖色调,另外,还可以多邀请朋友和客人,人气旺则阳气旺;哦,角落这株绿萝暂时挪走,藤类植物近期别放在室内。” 苏吟说完,江听澜适时递上一杯水给她润喉。 杨晓芸和季夫人心满意足:“多谢江夫人啦。” “好说,应该的。”苏吟放下杯子,“回到正事,季总可以说说这对瓶子的来历吗?” “挺正常的,上个月古玩协会开乐一次小型拍卖会,我闲着没事就叫爸一起去看看,”季云深揉着太阳穴回忆道,“他一眼相中这对瓶,后来顺利拍下来。” “哦,交货的时候是卖家亲自来交的,叫……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季云深比划着说:“大概这么高,一米七出头,人瘦的和猴儿似的,寸头,眼睛下面有道疤。” “听拍卖的叫他马先生。” 第一百零九章 引出 “姓马?行,我知道了。” 江听澜低头发消息给秦巍,秦巍这会儿还在公司整理会议资料,收到消息刚想吐槽,江听澜又紧接着发来一条新消息:“年终奖向上浮动10。” “不就是干活吗,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秦巍咬咬牙,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含泪调查马先生。 一个城市的古玩行当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谁手里收了件什么,出了件什么,只要稍一打听,都能知道个明明白白。 秦巍稍一盘查,就给江听澜回了电话:“江总,这对鹅颈瓶是住光明胡同的马德彪卖给季家的,马德彪人称马三爷,早年不大干净。” 电话里复杂的事情说不清,秦巍又发了份详细的调查文件过去。 苏吟点开5大小的在传文件,觉得秦巍实在不错:“才十五分钟,他都能把马德彪查个底儿掉,有万能秘书内味儿了!” 一看内容,她更是坚定了想法:“说真的,要是以后秦巍不给你当秘书了,就让他跳槽到我这边。” 江听澜握手机的手一紧,垂眸看她,舌尖抵了抵上颚,到底没忍住: “明明是我让秦巍做的。”你怎么不夸我? 季家人在一旁听着恨不得自己当场耳聋,这是他们能听的吗?呼风唤雨的江三爷在打情骂俏? 季鹤林捋了捋胡子,笑着摇头,早说了,这对有的磨呢。 苏吟从他嘴里品出好些酸味,熟练地敷衍:“嗯嗯嗯,还是你有远见,知人善任。” 季云深抿紧嘴唇,想笑又不敢,心说不能,江三爷这么傲,不得多哄哄? 出乎意料的是,江听澜当真被这句话顺毛哄得服服帖帖,他将马德彪的信息转发给季云深,而后抬了下手臂看向季鹤林: “季老,这对鹅颈瓶不如暂时放在阿吟身边,待她处理好后再物归原主。” “没问题,云深,送送小江小苏。”季鹤林笑呵呵地摆摆手。 季云深反应极快,送二人出门的时候再一次郑重感谢苏吟出手相助,又问她要了银行账户: “江夫人,一百万定金明天会打到您卡上,后续会再给您打五百万。 “我不知道这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但希望您能优先保重自己,要是实在棘手,把它销毁也没事,别放它出来害人就好。” 这番话让苏吟对季云深刮目相看,整个季家给她的观感都不错,但这份气度倒是更加值得正视。 回到江家,苏吟直奔书房,江听澜紧跟其后,向妈望着两人风风火火的背影,微笑着低叹一声:“三爷啊,更有人气儿喽!还是苏小姐tiao教得好!” 江听澜一进书房就把脖颈上的玉牌接下,周身煞气霎时化龙,嘹亮龙吟响彻耳畔,紧接着又在阵法作用下消弭于无形。 书房本就有之前布下的层层阵法,苏吟又快速画了个新的锁鬼阵,才让江听澜把两只鹅颈瓶放在阵中。 她将有玉琀的那只鹅颈瓶倒放,瓶口朝兑卦方向,也就是惊门——在此方位上,异物入阵有震慑惊惧作用,不会伤及根本。 苏吟在原地打坐片刻,将自己状态调整到巅峰,嘱咐江听澜站在艮卦生门方向,以截断后路。 她嘴唇翕动,口袋里便有一黄纸小人飞出,不偏不倚地抱住瓶口,三两下就将瓶口的黄符撕掉,又贴着瓶口蹭了蹭。 三秒之后。 书房里气温骤降,阴风呼啸。 令人窒息的气势从细长瓶颈中倾泻而出,浓郁的阴气几乎要化成冰寒的实质,流淌在皮肤上。 “铮——” “哈——哈——哈——” 书房中一片昏黑,苏吟耳边响起兵器相撞的声音和振聋发聩的山呼海啸。 “刺啦——咔啦——” 令人牙酸的甲胄摩擦声像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在书房中显得愈发诡异。 向妈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倒下了,也没太在意,端着两份山楂水敲响书房的门: “三爷,苏小姐,我煮了山楂水,喝点好消食。” 见里面没反应,便将托盘放在门口自己下楼去了。 锁鬼阵中间那个巨大的阴影似乎被敲门的动静吸引,猩红的眼定格在门的方向。 随着猝然放大的金属摩擦声,庞大的阴影高举重剑向那方向砍去。 “回!” 苏吟暴喝一声,锁鬼阵光芒亮起,阵中飞出八根锁链,从下至上死死捆住阴影,它举着重剑的手更是不能挪动分毫! “吼——” “吼——吼——” 阴影奋力挣脱,却始终被锁链缠绕,更激发了他的凶性。 电光石火之间,它竟是不管不顾要朝江听澜所在的生门扑去! 苏吟咬破手指,一滴鲜血汇入阵中:“天法锁,地法锁,拜请阴山老祖放金锁。金法锁,银法锁,灵祭起。” 锁链上白光骤增,似流光溢彩。 江听澜仿佛闻到了阴影身上尸山血海的气息,脚步未挪一动,默默念起日常修炼稳固魂魄的口诀。 “锁起汝心不定,神魂颠倒无法行动,人名不知,人姓不白,锁魂鬼,急锁魂,锁起得病无法存,时时刻刻迷迷,吾奉西天佛祖敕令,阴山老祖急急如律令!” 咒毕,一道金光符咒显现半空,江听澜依稀可以从上辨认出三个字“锁魂符”。 无视阴影咆哮,锁魂符穿透浓郁阴气,眨眼功夫便牢牢贴上阴影头部。 阴影动作一滞,重剑举到头顶要落不落。 苏吟眯起眼,心中倒数三个数。 三秒之后,阴影身上响起“嗞嗞”声,锁魂符盖住的地方青烟升起,似乎尝到了巨大的痛苦,阴影抱着头闷哼一声,呼吸极其粗重。 这让苏吟一瞬间想到了破风箱。 饶是这样,它也没有松开手里的重剑,单膝跪地倚着重剑,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苏吟朝江听澜点了点头,二人均守在原地,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源源不断地流淌到两人身上,先天灵气萦绕在周围,为苏吟缓缓补足消耗。 令她意外的是,还有一小缕灵气竟然飘到了阴影身上! ——厉鬼无法炼化灵气。 一炷香之后,阴影换了个姿势,铠甲相碰,“铛”地一声,重剑被放倒在地。 逸散的阴气重新排列组合,在阴影身上化出更为明显的甲胄外形,头顶还有一缕缨穗飘在脑后。 头盔下,是一双寒星般的嗜血眼眸。 第一百一十章 山河犹在 这是一具英魂。 八根锁链分别锁住他的脖颈、胸、腰、大腿、脚踝和重剑,重剑嗡嗡铮鸣。 他的脸笼在阴影里,有森森鬼气萦绕,眉眼间有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像是常年眉头紧锁,这大概是他生前的模样。 须发纠缠,面容苍白,嘴唇干裂可见开口,一看就知道长期在沙场生死中摸爬滚打。 恢复意识后,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了,唯有表情凶恶似野狼,还有一双眼睛,寥若寒星。 苏吟对上那双眼睛,心里没来由地掀起寒凉——那是一双见过尸山血海的眼睛。 她心头划过异样,英魂属于鬼魂,又不完全是鬼魂,它们的来源都是一个朝代气数将尽时保家卫国的将领元帅和士兵。 苏吟小声向江听澜解释,在一场伤亡惨重、无可挽回的战事后,将死卒亡,不甘失败的灵魂在死后会以主帅、主将为主体,汇聚成一具英魂,为本朝再续一段气数,可以说是承运的存在,能吸收天地灵气也就合理了。 在朝代覆灭的时候,英魂也会散去,因此英魂只存在于传说中,从未有人真正见过。 苏吟猜测,大概是有得道高人在王朝灭亡前,把这具英魂封印镇压,才躲过了随朝代而亡的命运。 联想到英魂的诞生,她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保护还是残忍。 这具英魂瞪着虎目没有开口的意思,苏吟推敲了一番甲胄的款式,大胆推测道:“你是南宋哪位将军?” 英魂眉头皱起,眉间川字纹加深,嘴角下撇,像是十分不满的样子,强调道:“大宋!” 千百年不说话,他声音嘶哑到极点,简直像被砂纸磋磨过似的,十分沙哑刺耳,听得人浑身难受,还带着口音,幸好苏吟能听懂。 她掏了掏耳朵,想了想:“没有南宋,唯有大宋?”懂了,坚定的南宋末年主战党。 果然,英魂僵硬地点头,嘴里蹦出两个字:“孟共。” 那把子声音听得江听澜牙酸,问过苏吟能不能动以后,起身把房间外的托盘端了进来,递给苏吟一杯山楂水。 苏吟固定着手诀,就着江听澜的手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驱散了晚饭的腻味。 冷不丁听到自我介绍,她一口山楂水险些呛在喉咙口,瞪大眼睛出声:“曾经追随岳将军的孟家?南宋末年名将孟共?!” 南宋末年名将中,只有一位姓孟。 孟共微抬下巴:“先祖确为岳将军部将。”继而蹙眉,再次强调:“大宋,娘子勿要胡言。” 苏吟动了动腿,得,如果玉琀里头是英魂孟共,那就不是厉鬼存心害人,完全是力量太强大,普通人类受不住。 孟共被锁着十分布满,主动开始提要求:“朝廷现在何处,娘子可否放某前去?” “已经亡国啦,都过去快一千年了。” “……” 孟共沉寂片刻,紧接着周身阴气骤然涌动,面容扭曲变换。 罡风席卷,苏吟和江听澜剩下的半杯山楂水尽数被吹翻。 她仿佛又在风中看到了滚滚狼烟和黑云漫天,破败的砖瓦土块与黑红血迹无处不在,还有数不清的战士…… 眼看着孟共眼底红光显现,浑身气势磅礴开始失智犯凶,苏吟一把抓紧锁链,开始念净心神咒。 她结印的手心悄无声息地冒出薄汗,如果孟共再一次发狂,她就控制不住了。 英魂毕竟是承运匡扶江山的存在,和那些鬼魂什么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此刻苏吟有些后悔自己没说得委婉些,这孟共,说疯就疯。 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孟共黑红变换灯泡似的眼睛出乎意料地停了,周身躁动也平静下来,他稍微正起身,锁链被扯得叮铃哐啷响。 孟共阴沉嘶哑地命令道:“解开。” “不行。”苏吟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过手上还是冒着汗松出些余量。 没再疯一次?看来不是想走。 苏吟松了口气。 孟共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能施展开,便也不再说什么。 他膝盖稍曲,动作稍顿,想起来一个严峻的问题:“临安在何处?” 江听澜立即指出一个方向。 “多谢。” 高大的将军双膝跪地,重剑横在身前:“末将无能,有负先命皇恩……”他说了两句便说不下去了,虎目里浸满怆然和痛苦。 苏吟看他跪地的背影,突然想到了死不瞑目的陆游,“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是怀着多大的期盼和绝望,才写下这句诗的呢? 南宋孱弱,亦有良将,但是幽云十六州终究成了心病。 突兀的女声响起。 “也没算亡。” 孟共黯然:“多谢娘子好意,某心领了。” “诶,不是……”苏吟揉揉耳朵,有点难说通啊。犹豫一秒,果断扯了扯江听澜的衣袖:“你说句话呀。” 江听澜把托盘推到一边:“嗯,没亡。” 孟共没动:“将军很强,然某尚能一战。”再骗人就打架。 江听澜扭头看苏吟:“将军?” “七杀命主,生在乱世就是枭雄,他感受到你身上的煞气,把你当某个大将军转世了。” 江听澜点点头,组织一下语言,便开始嘴炮。 “山河依旧在,百姓代代繁衍,生生不息,不算亡国。” 孟共脖子小幅度动了一下。 苏吟瞧见了,有戏!继续拉衣袖。 “孟将军,敢问你对国的定义是什么?” 孟共脱口答道:“土地,传承。” 江听澜从书柜最底层翻出一张长一米五宽一米的中国地图,摊在孟共面前,手指圈了两块范围。 “这是南宋国土,这是现在的国土。” 孟共侧目不语,虽然上面的字体陌生,但他熟知舆图,能看懂大概的范围。 眯着眼辨认片刻,孟共瞪大虎目,哪怕是魂体也难掩震惊——疆域足足扩大数倍!且境内有西夏、西辽、蒙古、中都、大理国土! 孟共手指虚浮在地图上,缓缓勾勒,声音颤抖:“幽云十六州……回来了……”他指尖描摹过地图,仿佛在一寸寸丈量,动作轻柔而郑重。 他身上的时间早就凝固在千年前身死的那一刻,也不会流血流泪,但是苏吟看他现在的模样,却好像要哭似的,圆睁的眼睛倔强地瞪着,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化作梦境消失不见。 她眨眨眼压下酸涩,没想到距离历史太近还挺难受的——比上历史课的时候难受多了。 江听澜带着孟共在左下角圈出一方岛屿:“还有琉球,现在也是我们的。” 宋朝时候,台湾被称为琉球,和澎湖列岛一起划归福建泉州晋江县管辖,时常动荡,不过在北方压力下,这块就相对显得微不足道。 但征战四方的将军从没有忘记,他希望全天下海晏河清。 江听澜起了个头,苏吟顺着思路乘胜追击,把自己的学习资料往孟共面前一放: “孟将军,文化也传承下来了,百姓安居乐业、有教无类,华夏大地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ps:渠道不一定上作者有话说,就把内容加在文末,尽量简短哈!——历史上有位南宋名将孟珙,此处化用部分生平,不用考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马没了 心灵鸡汤的最后一句往往振聋发聩。 苏吟觉得孟共多少有被振到,要不然也不能心平气和地捡起瘦金字帖翻看。 铝片刺啦砂纸玻璃的声音在书房中粗粝地荡开:“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苏吟揉揉耳朵,岳飞的词被孟共吟出来,有点怪。 她正想着,孟共不念词了,阴阳怪气冷笑起来:“赵佶的字竟然流传到今日,呵……” “存在必有其合理性。”苏吟干巴巴接道,在孟共面前,哪怕替赵佶辩驳半个字,他必得冲冠一怒。 宋徽宗赵佶沉迷艺术与风花雪月,和靖康之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当时多数人而言,赵佶都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孟共冷哼一声,相当不屑,到底没再多话。 略微翻过那些史书诗词,他的视线飞刀地球仪上,眼睛微微发亮。 “此舆图虽形状怪异,却异常详尽,有此图在手,为何我朝疆域只此方寸之地?” 眼看他的眼睛就要越过中东西亚,飞到o洲大陆,苏吟连忙叫停:“现在是和平世纪,不兴战事,孟将军别惦记了。” “要说这里,”江听澜点了点某处,“元兵打到过。” 孟共缓缓眨了下眼:“元狗依旧蛮横,倒也有可取之处。” 苏吟:“……”你其实想自己上。 孟共继续看资料,碰到不解的就问苏吟,江听澜不放心苏吟一个人在这,索性打坐代替睡觉。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别墅外的雕花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同时,江听澜手机上收到秦巍的短信,他送文件来了。 秦巍打着哈欠,输入密码打开大门,便见微弱的灯带下飘来一个圆头圆脑的黄色身影——熟悉的黄纸小人。 纸人上来先盖住他眼睛,秦巍眼睛一凉,纸人便飘然落地指指楼上,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簇新的文件夹:“苏小姐也在书房?” 纸人点头,迈着小腿嚓嚓地蹭着地跑。 刚上到二楼,他福至心灵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纸人又点头,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磕了个头。 秦巍:“?”里面有不得了的东西,要跪着进去?还得磕头? 犹豫一秒,也跟着扑通跪下。秦巍工作了一天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赶紧做完好回家睡觉。 这个b班他真的上不动了。 纸人从门缝里蹭进去,“咔哒”一声打开书房的门。 秦巍半眯着眼,看见房门开启的一刹那,想都不想弯下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江听澜:“……” 苏吟:“……” 孟共:“……” 孟共捧着一卷书册,顶着胡子拉碴一张脸跟他大眼瞪小眼。 秦巍:“……” 孟共:“他是何意?” 苏吟招呼纸人自己爬到包里藏好,不假思索道:“拜拜民族英雄。” 孟共:“某不敢当,请起。” 秦巍:“……”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听澜揉着额角, 起身走到秦巍身边,手臂用力把他拉了起来,接过文件夹道:“快回去休息,明天上午放你半天假。” “好的,江总晚安,苏小姐晚安。”秦巍两眼发飘,选择性地忽略了中间明显不像活人的身影,踉踉跄跄下楼去了。 他好累,毁灭。 江听澜开始看秦巍送来的工作,孟共继续手上的事,时不时问苏吟两句话。 看至月亮西沉,孟共大约觉得再跪着看书有点蠢,也没必要,换了个姿势和苏吟一样盘腿坐下来,重剑横在自己大腿上,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了片刻,天边现出一线光亮,苏吟估摸着他该消化完新知识的冲击了,开始和孟共搭话。 “孟将军有何打算?”他总不能在这坐到海枯石烂,她不想陪着啊。 孟共垂眸,右手撕了一片阴气擦剑:“自然是镇守山河,保卫疆土。” “……但是现在不兴冷兵器了啊。”苏吟见他动作停顿,连忙改口,“我是说,除了我,没几个人养鬼,估计外头的都打不过你。” 孟共继续擦剑:“那便坐镇关中,震慑宵小。” “您就没想过散去?英魂功德足够有个极好的来生。” 之前那个高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帮助孟共瞒天过海,没有随南宋覆灭一起消亡。 现在的孟共,除非他自己选择消散,否则不死不灭,苏吟或者玄一只能暂时克制,如果想打散他,必要付出极大代价,绝对是一桩赔本买卖。 孟共果断摇头,抬眼看她:“你是国师?”虽是问句,但完全是陈述语气,“某跟着你。” 江听澜从文件中抬头,手指关节敲敲书桌:“阿吟,你已经有一个男鬼了。” 成伟平在玉里瑟瑟发抖。 “看你也是一世枭雄,不跟她,某便跟你。”孟共扭头看他。这男人与国师关系非同寻常,跟谁效果都一样。而且,这男人身上隐隐的气势,让他莫名有种臣服的冲动。 要把孟共放出去到处游荡,苏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倒是放在江听澜身边,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凤琴还在暗处,放个战斗力爆表的孟共,相当于多了个极其强大的保镖,这样李凤琴要动什么阴祟法子都有掣肘。 和江听澜对视一眼,苏吟爽快点头:“可以,但是你不能随意动怒滥杀无辜,更要注意控制阴气,寻常人碰到折寿。” 孟共应了,心念微动,身上阴气尽数收回。 英魂就是这点好,阴气收放自如,算是上天的眷顾,让它与一般鬼魂区分开来。 苏吟未雨绸缪,往他身上添了好几道符,孟共任她动作,还把贴歪的符纸扯扯正。 贴完她一一告诉江听澜使用办法,要是孟共失控,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做完这些,苏吟想着凭空几张符纸在半空中飘,总不太好,遂又比这江听澜的西装,用黄表纸粗粗剪出一套,在内侧拍上一张实化符,对孟共说了声“进来”。 黄纸西装眨眼功夫便成了真,孟共身影出现在书房中,借着晨曦的光,他身后投下一团阴影——那是影子。 成伟平在玉里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但他没英魂这种命,只能瞪着眼睛干流口水——如果厉鬼也有口水。 “暂时用黄表纸给你做了一套假壳子,将就穿,回头弄到好的纸再重做。”苏吟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 “多谢。”孟共抱拳,面上有些开心,没想到他还能再次体验做人的感觉。 她立马摇头:“不行,这两天你先在家里看电视学学,基本礼仪学会了再跟去上班。”扭头问江听澜:“看起来还挺能唬人,做你保镖不错?” 江听澜从善如流:“挺好,比林森看起来还能唬人。” 他没睁眼说瞎话,孟共和林森差不多高,但是体型还要壮上一圈,毕竟不是谁都能天天穿着几十斤重铠打来打去的,他的气度也比林森更加沉稳。 都满意就好。苏吟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从兜里摸出一小打符咒:“孟共这是纸壳子,所以不能碰水和火,你们都注意点,要是碰到一点点,可以用这符暂时先补补。” 孟共道谢接过:“某……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马没了,请你们帮我找找马。” 江听澜:“?” 苏吟:“……?”这是什么级别的发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的马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外面渐渐传来走动声,应该是向妈起来正在准备早饭。 苏吟靠在窗下,眼圈乌青,被孟共雷得说不出话。 “倒也不必如此……”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孟将……孟共,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入土的吗?” 孟共摇头:“……我在幽州战场上被纳入玉琀,再醒来就是现在。” 得,说了约等于没说。 江听澜习惯性地想找秦巍,想起自己昨晚放他半天假,手指多划了一页,往下点开了萧极的名字。 萧极接电话很快,听声音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江听澜挑出重要情况告诉他,萧极思忖片刻,便给了话:“中午十二点前给您答复。” 孟共盯着手机看得稀奇,眼睛里明明白白两个字:想要。 苏吟肉疼:“等你学会常识,就送你一个。”江听澜的是最新款诶,罢辽,老年儿童也需要激励教育。 孟共顿时感激道:“好,我会努力。” 江听澜笑笑,整理好文件起身要去衣帽间换衣服,临出门了,偏头对苏吟说:“我给你报销,孟共跟我,纸衣和必需品都走公账。” “好耶!” 苏吟在书房里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的时候腿酸头晕,扶着桌子又缓了缓,眼看快七点半,才带着孟共晃出门。 向妈打眼看到这么大一个生人出现,先是一愣,想到苏吟的职业,立马接受度良好——瞧那脸色那眼神,多半不是活人。 了不得了,我也能看神神怪怪的东西喽。向妈心琢磨着。 孟共操控着不大灵活的身体坐到桌边,向妈瞧见了他地上的影子,又皱起眉,难道猜错了,这是活人? “向妈,多煎一份三明治,水就不要了。”苏吟见孟共干坐着尴尬,决定让他尝尝鲜。 “好的苏小姐。”向妈动作利索,去厨房忙了一会儿就端着第三份过来,“咖啡或者牛奶呢?这位先生都不要吗?” 苏吟接过来道:“不用了向妈,他吃不了液体,就连你这好手艺,他也只能闻个味儿!” 她在中间插上一根短香,那香不知什么材质,向妈的三明治吐司片是用黄油煎过的,竟然插上去也不断。 随着这柱短香很快燃尽,孟共鼻腔嘴巴里侵入一股醇香浓郁的香味,他忍不住闭上眼,从中摸到了熟悉的味道:牛乳、麦香、新鲜蔬菜的汁液味…… 军旅半生,前线艰难,这些奢侈的东西只有在回到汴京述职的时候才偶尔尝过,大部分时候,他都和普通士卒同吃同睡,吃得是掺沙的粗粮,睡得是就地砌的土床。 孟共睁开眼,神情莫名,小国师和这男人,未免太过奢侈。 “先生吃不惯?”向妈端详着他举手投足的姿态,和自己在电视里看到的大将军挺像,八成吃不惯西式早餐,“锅里还温了皮蛋瘦肉粥,先生要来点吗?” “肉粥?”孟共脸更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少人还吃不饱饭! 苏吟视线在他脸上和三明治间扫了几个来回,愣是没明白: “现在大家都吃这些,你要不习惯,明早给你买几个肉包子,或者白面馒头也行。” 孟共表情一滞:“大家都吃这些?平民百姓也是?”莫非是他理解错误? “哎哟,”向妈被逗得直乐,笑呵呵地盛来一碗偏干的粥,“苏小姐,这位先生哪来的,难不成还是贵族?” 她把三明治盘子推开,换上粥碗:“嘶——这三明治怎么和冰块似的……您试试看味道,不是我吹,就这熬粥煲汤啊,我可是和国宴厨师学过的!” 苏吟眨眨眼:“算是,孟共以前是大将军,以后他贴身保护江听澜,早餐得麻烦你多准备一份啦!” 向妈“嚯”地惊叹,不住地打量他:“真是大将军啊……早饭好说,我记着啦!哪个朝代的大将军啦?” 苏吟正要说话,手机突然连响两下,她飞快插上短香给孟共吃饭,然后点开信息看到了两笔五十万元的入账,脸上登时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对江听澜夸奖道: “季云深打定金给我了,够义气!晚点把瓶子还给他,就能收尾款咯!” 她数着余额上的“0”,紧接着江听澜手机震了几下。 “季教授的电话?”苏吟伸长脖子看见名字,点点下巴,“大早上的季教授能有什么事……” 江听澜右滑接通,季鹤林中气十足的声音被外放开来: “小江,刚来的内部消息,西北挖出了南宋王墓,墓外发现盗洞和符文,会不会鹅颈瓶是从那里偷出来的!” “嗐……云深你说什么?哦,小江得上班!……小江,你快把电话给小苏,现在考古队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快开墓了!他们给我开个单人直播,我得问问她要不要一起看!” 苏吟抬高嗓门:“季教授,我马上到!顺道把瓶子带给你!” 季鹤林连连答应,催促着季家人把投影开起来,考古工作一干一整天,大屏看着才舒服。 苏吟没问孟共去不去,听到“南宋”两个字他就坐不住了,她跑上楼随手披了件外套,下楼抓上三明治,恰好碰见林森在门口停车。 她跳上车,孟共紧随其后,动作相当不自然,还撞到了头:“快,先送我和孟共去季教授家,江听澜还在吃饭!” 林森还没熄火,闻言干脆一脚油门踩上去,车子转速突然拉高,发动机发出闷响,火箭似的窜了出气。 惯性压得人一下靠在椅背上,苏吟揉了揉脖子,林森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吓得差点当场急刹。 “苏……苏小姐,他他他,他怎么扁了!!!” 苏吟扭头一看,孟共的纸壳身体太脆弱,没抗住惯性,从3d变2d了,魂体还是那个魂体,实体就有点吓人。 苏吟:“…………” “别担心,开你的车,看路。”她抖抖黄表纸给他撑开,心说这次买的店铺质量不行,下次得换一家,“孟共是魂体,这纸壳子我临时做得,没竹篾支撑比较脆。” 林森倒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煞白,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苏吟和孟共赶到影音室的时候,直播正好放到开墓。 她随意扫了眼屏幕,却在右下角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一旁的孟共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我的马!”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凤琴的挑衅 季云深正拿着鹅颈瓶,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手颤巍巍一抖,差点把一对身价倍增的瓷瓶摔得稀碎。 他余光看见屏幕上那匹马俑被黑布盖上,挪出了直播范围,抿了抿嘴唇,誓死忍住了说那四个字的冲动。 孟共见马被收起来,顿时失落无比:“我马没了。” 季云深:“……” 他嘴角微抽,试图把画风拉回来:“江夫人,剩下五百万今明两天会一次性打到你账户上,请您注意查收。” 苏吟点点头,顺道跟季云深加了微信,互通了电话号码。 “再有生意记得找我哈,我一直有空。”她给季云深打上备注,确定保存以后重新抬头看投影屏幕,在心底补了一句——如果李凤琴不搞事情的话。 隔着过道,季鹤林被孟共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问:“怎么就是你的马?” 苏吟和季云深聊完回过头听了一耳朵他俩对话,顿时不忍直视。 “文物都得上报国家,咱们可不能冒领哈哈哈!” “那就是我的马,上报什么上报,老子拿自己的马,还要经过别人同意?”孟共说着说着急了,锋芒毕露,“当年再如何艰难,任凭奸臣挑唆,官家都未敢抢走本将军的马!那可是本将军从辽人手里抢来的头马!” 季鹤林皱着脸和苏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意思看着她头大:这小伙子是不是有点病? “小伙子,你听我跟你说,你要实在喜欢这个嘛,回头我带你去参观修复现场。”季鹤林充满耐心,捋着胡子循循善诱,“不过你可不能伸手拿啊。” 孟工心想这怎么说不通啊,他撸了把头发:“首先,那真是我的马,我没骗你。其次,我不是小伙子,我……”孟共顿了顿,发现自己算不清,干脆往大了唬人:“我马上快两千岁了。” 季鹤林拢着胡子笑呵呵,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 “这墓是南宋的,”他指指屏幕,“距今一千年,你说墓里挖出来的是你的马,那你如何两千岁?” 孟共:“……”大意了。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早知今日,学兵法的时候就该好好学算学…… 苏吟轻咳一声,顶着突然的沉默,试图挽救现场:“季教授……” 季鹤林横了她一眼:“叫季爷爷。” “季爷爷。”苏吟顺着叫了一声,心里隐约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 季鹤林满意地应下,示意她继续说。 “咳……孟共真有一千多岁,鹅颈瓶里的玉琀您还记得吗,孟共就是附在上面的鬼魂。” 苏吟一口气说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期待季鹤林的反应。 只见季鹤林笑容陡然僵住,手上扯下一小搓胡子,看向孟共的表情逐渐惊恐。 影音室门口,季夫人迈进去的脚步猛得停住,沉默两秒后果断收回脚带上门,一气呵成。 杨晓芸端着托盘站在她身后,微微欠身向前探头,一头雾水:“妈,不是说送点东西给爸和江夫人吃吗?” 季夫人转身推着她往回走,语气斩钉截铁:“他们在讨论重要的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进去。走,妈陪你晒太阳去!正好咱俩先吃!” 杨晓芸心里嘀咕,倒也没多想,招呼住家阿姨再拿瓶防晒霜给她,便欢欢喜喜挽着季夫人去花园了。 影音室内,季鹤林“他他他”了半天,问出一句:“他真的是孟共?字襄齐,祖父曾是岳将军副将,一手促成宋蒙联合灭金之策,宋蒙战争爆发后,统领南宋川蜀、京湖两大战场,以一人之力统御南宋三分之二战线上战事的那个孟共孟将军?!” 季鹤林觉得自己头顶炸了一个天大的雷,震得他脑袋发晕,耳边似乎听到了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汹涌澎湃。 若是孟共,那马说不定还真是他的。 突然,季鹤林灵光一闪:“等等,孟……咳咳,孟将军,这墓主人,你可能看出是谁?”他眼睛微微发亮,后人研究历史,都是从蛛丝马迹结合史书传承一点点推断,在不断做排除法的同时,把真相推断出来。 如果有一个亲历过历史的人在一旁,拿答案不是呼之欲出? 此时,连线的视频中,考古队正好已经打开了主墓室旁边最近的小室,这里放着墓主人的生前爱物,最中间石台上,是一柄插进去半个剑身的贵族佩剑。 孟共嘴唇微动,眼神悠远:“是广济王萧康。” 随着佩剑被清理出来,孟共脑海中遥远的记忆纷至沓来。 季鹤林微怔:“广济王?从未听说过。孟将军可确定?此人从未在史书上出现过。” 孟共看着又一件出土的随身玉扣,越发肯定:“就是他,广济王好兵器,我的重剑就是他亲手赠送!” 季鹤林松弛的眼皮竭力睁大:“证据呢?嘶……孟将军海涵,我没有质问的意思,我是想问,为何这段历史未被记录下来?” 孟共学聪明了,不搭理他,反问道:“那我的马呢?不还我马我就不说。” 季鹤林哪挡得住这种诱惑,一秒都没犹豫:“我现在就给小楚打电话。” 这支考古队的带队人名叫楚永言,是季鹤林的关门弟子。 只见大屏幕左上角坑旁的中年男人摘下手套,伸手摸进裤兜,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电话立马被接通:“喂,老师,有什么问题吗?”他习惯性汇报工作:“还没调查处墓主人呢,目前从陪葬规格看出来此人生前是个贵族。老师您看呢?” 季鹤林:“没错,是贵族,晚点和你说是谁,小楚,这可是个大发现!” 楚永言刚想追问,被季鹤林打断:“你刚刚不是挖出来一匹马俑吗,先别碰,给我留着。” 楚永言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眼望着拍摄方向,声音欣喜若狂:“老师您要亲自研究?!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他拍拍右侧的助手小唐:“去看看刚才出土的马俑,现在放哪儿了,单独摘出来送去a城!” 小唐拔脚就跑出了直播画面,不过十几秒,他就呼哧呼哧喘着气跑回来,神情惊惶:“楚队长,不好了,马没了!” 正在挖掘的工作人员们听到声音,手上的工作刹那全停了,一股脑儿围过来,七嘴八舌。 “怎么就没了,刚看着运出去呢!” “小唐你别吓唬人,监控查过没?” “哎呀,那马是从没见过的制式,我盼着是个大发现,咋就没了!!!” 影音室里,二人一鬼面面相觑,季鹤林语气急切:“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刚刚不是才看你们搬出去吗?” 楚队长额头冒汗,在原地急得恨不能飞起来,他也冤啊:“是啊,我看过他们清点,编号是三坑46号,我记着数字呢!” 这时,画面右上角的李凤琴突然抬起右手,罩在右边耳朵背后,四指弯曲成听筒状,对着摄像机镜头的方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多谢。 说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画面中,苏吟连叫楚队长抓人的机会都没有。 ——楚队长他们,似乎根本看不见李凤琴在场。 孟共也看见了这一幕,双目怒气蒸腾,嚯地看向苏吟:“就是他偷走了我的马!” 苏吟拍了把他的纸壳身体:“冷静,他在针对我。我一定帮你把马抢回来。” 孟共哪里能冷静,季鹤林看不见的地方,他的魂体从空气中摸出重剑,煞气冲天。 “他在哪?我去把他砍了!” 苏吟:“……” 所以孟共一人指挥三分之二的战场,这种史料记载没有人提出过质疑吗? “你先看看墓里还有没有别的属于你的东西。” 孟共心里烦躁得很,被封了近千年他反而变得没耐心,大概是现在没官家压在上头,脾气说来就来,半点儿不想压抑自己。 他冷着声音说:“最好去现场,这样更好确定。” 季鹤林闻言,和楚永言说了两句,一锤定音:“……行,后天,我让他们过去,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一起去。” 那头楚永言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老师你说真的?您要亲自来?” 季鹤林年事已高,主动提出看某件文物都是稀奇事,更别说来现场!楚永言叉着腰兴奋地来回踱步,哈哈,挣面子了挣面子了,他要群发消息给师门所有人! 季鹤林不觉得自己这波出人意料,相比楚永言,他显然淡定得多:“没错,我跟他们一起去。” 他瞧着画面中楚永言雀跃欣喜地样子,心想这个小徒弟还是缺历练,不沉稳,顿了顿,好心透露了一点讯息: “小楚啊,这很可能是一段缺失的历史呀,我当然想亲眼见证。” 说完,也不管楚永言什么表情,无比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画面里,楚永言张大嘴巴呆了好一会儿,宕机的脑袋待机重启后,整个人猛地从地上拔起来,推着小唐去取史书:“快,野史也要,咱们边挖边找!” 正史里没有的东西,兴许野史里有蛛丝马迹,他说不准看过忘了! 苏吟窝在宽大的沙发座里,直了直腰,换了个姿势,她算半个历史学人士,说不期待西北之行是假的,她身边,季鹤林和孟共一个跃跃欲试,一个摩拳擦掌。 想到接下来的行程,她忍不住露出一个放肆的微笑。 好耶,公费旅游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别 对于西北考古之行,唯一不开心的只有江听澜。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老天在阻止他谈恋爱,要不然怎么告白以后两个人就没什么独处机会呢? 不是这里跑就是那里跑,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出鬼。 苏吟说这件事的时候,秦巍正好在和江听澜连线,他听了一半发现不对劲,江总是在撒娇? 这时候要是没眼色地提醒江总没关话筒,明天就别上班了。 秦秘书自认没这么蠢。 等苏吟走出书房,江听澜语调一转,秦巍突然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 “秦秘书,排下十天内的行程给我。”江听澜略一停顿,似乎是良心发现,“给你加30年终奖,你辛苦一阵子。” 秦巍:“……”不,他不可以,给多少都不可以。答应了他就是有命赚没命花。 秦巍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江总,追人不能这么追。” 江听澜掀起眼皮觑他:“你母胎单身。”言下之意:你也敢教? 秦巍:“?”老板狗叫怎么办? “属下谈过一个月!” 江听澜轻笑,嘲讽意味十足:“那也叫谈?” 秦巍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江总,要不是工作太忙,属下也不至于……”谢谢你,要不是你要追老婆,我秦巍也不至于谈恋爱都没时间。 “意思是说,我给你时间,你就行了?”江听澜嘲讽加倍。 秦巍:“……”活该苏小姐没空搭理你! “所以江总,你想听一下属下的想法吗?” 他还是得说,不然老板恋爱脑遭殃的第一个就是他! 江听澜喝了口咖啡提神:“听。” “是这样的,属下觉得,您和苏小姐可以尝试分开一段时间。” “您想啊,这么长一段时间,您都和苏小姐形影不离,该做的该说的都没漏,苏小姐万一是习惯您的陪伴,而不是喜欢您这个人呢?” 见江听澜神色微动,秦巍乘胜追击:“您再想,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分开一段时间,或许能让苏小姐更在意您呢?” 江听澜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也不是没道理,贴太紧阿吟说不准会烦。 但他还是看着秦巍:“你还是把后面十天的行程排一下,做两手准备。”如果事情顺利,他甚至能抽出一两天去看阿吟。 秦巍侧首倒水,掩住一边下撇的嘴角——呸!恋爱脑! 孟共用一天时间恶补了最基础的信息,身份证件也在高俊峰和特殊小组的帮忙下加急送到,高俊峰拿来的时候,禁不住地打量他: “真是鬼魂?这不有影子吗。” 苏吟检查了一遍,将证件塞给孟共,随口回说:“我用纸壳临时给他做的假身体,泼杯符水就破洞了。” 高俊峰挠挠头表示不解:“那飘着也没事,何必再做一套证件。你不知道,特殊小组除了你师父,没人能做这个,要不是我拦着,他们都得跑来围观。” “倒也不是什么不传秘法……他们想学我回头可以教,不过消耗灵力有点大,你选三个实力够的人来好了。” 高俊峰勾唇,无奈笑道:“办证的时候,孟将军的身份被我漏了一嘴,就……苏小姐你明白?” 苏吟扶额:“总不能办事全靠飘,实体有时候比魂体好用,办套证方便嘛……至于能不能来看,你问孟将军,问问他乐不乐意当猴儿。” 孟共正在辨认各类证件,碰到不懂的就问向妈,听到苏吟的话,倏地抬起头,顶着凶悍面瘫脸盯住高俊峰,额头和左右脸各写了一个字,连起来读:不——愿——意。 “行,那我回头和他们说,省得悄悄溜来烦你。” 高俊峰沉默两秒,伸手掏了根烟,叼在嘴上没点燃,满嘴不是滋味,提了个话头: “苏小姐,马飞你还记得,还没判就死了,昨天体检抽血才发现抽出来血都稠了。”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紧紧钉在苏吟脸上,孟共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语气似乎不对,狼一般的眼眸幽幽注视过来。 不是错觉,这个男人在怀疑苏娘子。 他们不是朋友吗? 稍一深想,孟共摇摇头暗笑自己还是天真,哪有什么真朋友,他自己会变成这样,不也是被性命相托的兄弟背叛所致吗? 因利聚,因利散,他当年想出联蒙的办法,也不外乎是。 苏吟没注意到高俊峰态度的细微变化,听他说完,眉眼微动,显然相当意外:“怎么回事?还在看守所,监控都没拍到?” 见她神情全然不解,高俊峰眉间微皱,随即一松,摇头道: “还没查出来,像傀儡似的,吃饭作息没有异常,要不是体检,恐怕到审完也不会发现。” 苏吟余光瞥见孟共,突然反应过来,眯起眼,眼神不善: “你们怀疑我?” 孟共把证件文件一拢,放在桌上“哆哆哆”理好对齐,心想,还算机灵,不傻,比他当年强。 高俊峰两指把没点燃的烟夹下来,压在烟灰缸里碾来碾去,弄得外面纸皮发软,里面的烟草稀稀拉拉掉出来,黄的棕的落在透明烟灰缸里,像水晶染上了污点。 他随手向后撸了把头发:“案件一发,特殊小组派人过来的时候,有个sha逼猜你做的,被我骂了。” 大约是心里也堵得慌,高俊峰难得爆粗口,闷头灌了一杯水,说: “抱歉,我相信你,但还是得做个排除法才能堵住那群老头子的嘴。” 刑警办案,最烦一群外行人逼逼叨叨,他高俊峰在一线这么多年,就从没看走眼过,能和苏吟合作,早就考察过人品和行事风格。 “江三爷和您要做,根本不必这么麻烦,还非得被我们发现。”高俊峰嗤笑道,“特殊小组里,有个别人对苏小姐你敌意很重,”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像是有的放矢。” 苏吟皱眉:“我和里面的人根本不熟。” 高俊峰耸肩:“谁知道呢,很多时候,作恶根本没有理由。”——就像有的熊孩子生来就会伤害动物、欺凌弱小,有的人处处看别人不顺眼、怨天尤人,有的人天生反社会人格。 他两手往膝盖上一撑,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行了,我先回去,特殊小组那边是人是鬼我帮你留意着,祝你们西北之行顺利。” 第一百一十五章 香饽饽 季鹤林要去西北新墓的消息没有特意隐瞒,除了苏吟和孟共,他还点名叫上了长子季琅、文史和考古专家各三名同行,另有各相关领域的权威专家会相继到达现场。 可以说,季家在最短时间内,组出了一队最权威的队伍,在学界引起了一股动荡。 和队员攀亲带故的人争先恐后打探消息,究竟是什么项目,足以让季老教授出山亲自主持。 除了季琅和宋史专家刘涪,其他人被问到只能摇头,而前二者统一口径,翻来覆去一句话:等研究报告公开。 最终,一行人在西北机场降落时,苏吟已经在一干老教授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好几位跟季鹤林讨人。 “季老,您放话说不收徒弟了,小苏入我门下怎么样!”文史专家罗教授两眼放光。 季鹤林还没答应,考古界名望极高的宋教授就一把拍开他的手: “去去去,小苏知识扎实,比她小师兄都强,就该跟着我下实地,你个书呆子天天钻书里有什么意思!” 罗教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老不要脸的,人小苏答应你了吗?没答应你就小师兄,荀健可要闹了啊!” 季鹤林笑眯眯道:“真热闹啊。” 季琅:“……” 他忍不住回头问苏吟:“小苏,我爸收你了没?不然跟我也行啊,我手头现在有这些项目……” 季琅连说三四个,个个都是国家级的大项,虽然苏吟不能直接上手,但是跟在边上打下手也能学到不少。 苏吟哭笑不得地摇头:“不了季老师,我没打算入行,就是自己感兴趣学着玩的。” 季琅在b大开了一门人气颇高的选修课,大家便都叫他“季老师”,以和季鹤林区分开来。 正在唇枪舌战的罗教授和宋教授突然哑火,齐齐窜到季琅身边,三个人六只眼都是不解,异口同声问道: “感兴趣还不入行?” 罗教授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哇。” 宋教授捶胸顿足:“沧海遗珠呐。” 季琅直接找亲爹:“爸,你不劝劝?” 季鹤林哈哈大笑,操控着轮椅隔开三个人:“得了,你们别为难小苏了,我知道一点儿,她还真就是感兴趣顺带学一学,人家学的东西啊,复杂得多!” 这属实出乎三人意料,季鹤林看看苏吟,用眼神询问意见,见苏吟点头,他才继续说: “小苏的师父,说起来你们都知道,是玄一。” “玄一天师?”宋教授最先反应过来,宋家刚过世的老爷子和季鹤林是同辈人,宋教授从他那听过不少。 罗教授上下打量她,活像没见过似的:“小苏,你跟着玄一天师多少年啦?以后也是天师?” 研究这些文化资料的,多少都会和玄学扯上关系,大部分人都听过玄一的名号,只是,玄一老人和眼前的小姑娘放一起想,多少有些差辈儿啊。 不过,要是有这么层关系在,那苏吟知识广博、见解独到就不奇怪了。三人不约而同想道。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年。”苏吟大方一笑,“罗教授,现在我已经是了。” “而且,小苏已经结婚喽。”季鹤林瞥见宋教授眼神乱飞,好心替江听澜刷了波存在感,“对象是a城江家那位。” 宋教授顿时老脸一垮:“师徒行不通,孙媳也行不通,只能看的香饽饽,折磨死人喽!” “太可惜了,”罗教授抱着胖胖的肚子一脸惋惜,突然,他脑海中灵光闪过,“小苏,你在a大是?” 宋教授头皮一紧,这老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苏吟点头。 罗教授大喜:“我明年调职去你们a大咯,到时候你来报我的研究生!” 宋教授心里大骂老朋友奸猾,嘴上给他使绊子:“老罗,你不是只带博士生吗?” 罗教授理直气壮:“老宋,你跳不了槽你不懂,第一年要扎根土壤,多多了解a大学生!” 宋教授:“……” 一群人热热闹闹,车辆快驶到墓穴挖掘地点时,宋教授忍不住好奇: “小苏,诶不对,苏天师,你卜一卦看看那墓是谁的?”季鹤林保密工作太好,他们一个个实在心痒得厉害。 苏吟摇头:“我是跟来开眼界的,这趟要问孟共。” 孟共全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会儿被苏吟提到,几位老人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小伙子好名字啊,和南宋那位孟大将军同名!”宋教授客气道。 孟共淡淡看他一眼,心说:那就是本将军。 罗教授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侧身问季鹤林: “小孟又是跟的哪个大师,是咱们这趟的顾问?” 季鹤林笑得别有深意:“算顾问,不过远不止于此。” “嗐,季老不肯说,刘教授你透露点?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心痒得哟,觉都睡不着!”宋教授看向刘涪问。 罗教授默默觑他一眼,心想刚在飞机上就听见你打呼噜的声音。 刘涪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那你采访里不是说……” 刘涪一脸无辜:“都是季老教的,用来堵住外人嘴巴。” 宋教授还想打听,“呲——”的一声,大巴车在一块空地上停下,移门打开,外面干冷的风和着楚永言精神的声音窜入车内。 “老师,各位教授,一路辛苦了!” “这边招待所已经收拾好房间,您们都住一楼,最东边是个大会议室,回头开会汇报都方便!” 楚永言一眼看到苏吟和孟共两张新面孔,而且看季鹤林对两人态度不大一般,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又被季鹤林叫回了注意力。 “小楚别看啦,孟共是顾问,小苏是特聘人员,你给他俩安排个好点的房间。” 苏吟恰巧接到江听澜的电话,歉意地对楚永言点点头,走到一旁小声说话。 孟共刚想抬手抱拳,半路想起来不合适,双手一沉,紧紧握住楚永言的手,眉目粗犷深沉:“多谢,有劳。” 楚永言只觉得一秒冷到了骨子里,耳边似有铮铮之声,随后又迅速回暖,仿佛一瞬间的阴冷和冷兵器的嗡鸣是他的错觉。 尤其是裹着自己手背手心的那双手,皮肤质感相当奇怪,说细腻,又有点像磨砂;说粗糙,又不是长满老茧的那种割人。 反而像粗加工的纸。 楚永言只当他天生手干,在车上对着风吹凉了,不着痕迹抽出来摆摆手道: “那正好,有两个房间在二楼,门对门,正好给你们年轻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在还觉得她没资格吗 众人安顿好后稍作休息,季鹤林便叫上苏吟和孟共,跟着楚永言下墓去了。 宋教授和罗教授等人也急不可耐,匆忙给保温杯泡上茶叶水,紧跟着四人。 只是在现场的时候,苏吟和孟共遇上了些麻烦——主要是苏吟。 一路上被几位教授捧在手心,苏吟的存在早就惹得一些人眼红,楚永言亲自带人,更让一群只能在警戒线外看个热闹、学点皮毛的年轻学生心中愤愤不平。 楚永言的亲传弟子李嘉屹第一个忍不住脾气,他攥着警戒线的一端不撒手,眼神盯着苏吟义正严词叫道: “老师,我跟了您两年,我手脚不稳妥您不让我下墓,我理解,可是沈师兄是您带了三年的学生,他做事周全勤快,吃苦耐劳,您不带他,反而把外人当宝!” 李嘉屹拿准了众目睽睽之下,把楚永言架高,再狠狠抨击他的毛病,不说让沈师兄下墓,至少也能让关系户下不来台。 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量中等,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左胸口挂着塑料牌“沈向恒”,就是李嘉屹口中说的“沈师兄”。 沈向恒一看就是长期在外风吹日晒,他大臂和脖子有两截明显的色差,脚上的运动鞋磨损得厉害,鞋带上都是灰黄的泥点子,与李嘉屹嘴里吃苦耐劳的形象相当吻合。 沈向恒一听李嘉屹顶嘴,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过来拉他,边不住地向楚永言道歉: “楚老师,李嘉屹他吃错药了,您别当回事,我这就拉他回去看文献!” 他说着又拽了拽李嘉屹的胳膊,李嘉屹一把把他甩开,梗着脖子誓要要个说法。 楚永言背手站在最前,几乎是在一群老教授面前被自己学生指着鼻子骂,他也没生气,只淡淡道: “你俩研一的时候我分别都说过,研究生期间依照你们的能力,会逐步带你们接触墓葬文物,但只有知识储备和操作能力都过关,才能下墓,都忘了?” “向恒确定要读我的博士,最近在写论文,一旦跟了这个墓,他的论文时间还够吗?论文写不好博士申请够资格吗?” 沈向恒站在原地,手揪着裤缝低头不语。 楚永言转向李嘉屹:“李嘉屹,我带你两年,要你看的书你就看了三分之一,问知识你磕磕巴巴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弄坏四个元代物件都没说你,现在你跟我闹?” 他看向李嘉屹的眼神满是失望,这个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挺有灵气,活泼伶俐会来事,就是基础知识欠缺,他早就强调,知识掌握不行不能下墓,弄坏文物责任就大了,结果倒好,现在越来越浮躁,哪里还像做学问搞研究的人? 李嘉屹被说中痛脚,涨得脖子通红,嘴硬道:“沈师兄不是没有一心二用过,他行的!” “向恒,你自己看呢?” 沈向恒摇摇头,往后退了半步,见李嘉屹又要说话,忙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身后藏,看起来是劝架,实则拱火。 苏吟看着沈向恒讷讷不语,小动作不断,心里默默夸了句,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自己缩在后面,挑了李嘉屹的火,李嘉屹为他打抱不平,好了是他的,坏了是李嘉屹惹得。 这算盘打得她都听到了。 “小楚。”季鹤林突然出声,打断师生三人的对话,他拍拍苏吟的胳膊,与她对视一眼,“你学生觉得自己厉害,就让他们和小苏对一对,谁够格谁上呗。”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沈向恒的那点子小动作,他们一眼就明白了,心里感叹也就楚永言这个整天闷头在土里的人反应不过来,但他们到底没立场,这话由季鹤林提出来才最合适。 “小苏,你展示展示?给这些愣头青一个切磋的机会。” 苏吟望着警戒线内一群探头探脑的身影,点了点头,心里轻叹,她只是来看着孟共顺便找找李凤琴的,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这事要是今天不能妥善解决,不说季鹤林他们背后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就是楚永言,也要被戳脊梁骨,还有那群不服气的,以后不知道使多少绊子。 她苏吟一向喜欢把恶苗掐死在摇篮里。 楚永言想了想近两天出土的东西,问记录组工作人员复印了一组照片,分别展示给沈向恒、李嘉屹和苏吟,又分发给一众专家学者人手一张。 a4纸上一共有四张图,分别是一个瓷瓶的正面、顶面、底面和侧面。 “这是昨天出土的、还没来得及写说明的一件,你们现在口头论述。” 没写说明,就是除了标记和挖掘的工作人员,其他人连同楚永言在内,都是第一次见,绝对不存在作弊、提前补课的说法。 图片比不上实物,但完全能看清楚物体细节和特色。老教授们小声讨论,很快确定了标准答案,这题考验的是基本功,只要了解瓷器知识,多少都能答出一点儿。 李嘉屹咬着后槽牙,看了好一会儿,磕磕巴巴道:“粉青釉直颈瓶,造型为长颈鼓腹,是官窑瓷器所追求的恰到好处的简约之美。” 几位老教授微微摇头,这学生,忒浮躁,跟着楚永言都研三了还只能说出这么点,难怪楚永言不带他下墓。 楚永言早有所料,心里叹了口气,温声说:“满分十分,李嘉屹,两分。” 李嘉屹甩手放弃,把眼神投向了沈向恒,后者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胸有成竹: “南宋官窑粉青釉多棱直颈瓶,通体施粉青釉,釉层不厚,匀净滋润,粉青釉色纯正,呈乳浊状,有细碎开片,沉静润泽。 “瓶颈、器身施以疏朗有致的竖条褶棱的器物,具有一种单纯、典雅的明朗效果,造型虽为长颈鼓腹却不臃肿,是南宋官窑中少见的珍品。” 楚永言点点头:“不错,七分。”能从图片上看出这些,至少说明沈向恒基础知识过关,把图片上一眼能看到的都说出来了。 季鹤林多看他一眼,这样也不奇怪沈向恒的操作,确实有点兜底知识。 楚永言评完分,众人眼光齐齐聚到苏吟身上,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沈同学说得挺好,我就不赘述了,稍微补充两句。” 李嘉屹顿时面露不屑,偏过头去小声嘟囔,嘟囔的声音恰好够前面几人听得清楚:“拾人牙慧。” “这瓶子高155厘米,口径6厘米,底径88厘米。腹颈皆饰多道棱褶,颈棱密而腹棱疏,口沿外张星略有参差的花齿状,是官窑瓷器所追求的恰到好处的简约之美。另外,这瓶子应当是外销的货色。” 短短三句话,除了第二句,其他两句均让在场众人齐齐一愣。 李嘉屹最先质问:“你作弊!怎么可能凭图片看出数据!” “苏同学或许眼力好,看得出数据也有可能……我想请教一下,‘外销’这点,有什么根据吗?” 沈向恒倒没直接泼脏水,抓住她最后一句话提出疑惑:“它和其他外销宋制瓷器的形制并不一样,花纹也不是好卖的那种。” 楚永言没想到会有这个答案,诧异地看了眼苏吟,随即又用眼神询问自己老师。 季鹤林面带微笑,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倒有一位老教授声音骤然拔高,吸引了众人注意力:“我就说是外销货,你们还不信,还不如小同学眼力好!”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人右手握拳,“啪”地左手手掌中一敲: “南宋时期外销主要靠龙泉窑等,按理不是官窑范畴,但末年海运利润巨大,官窑也忍不住分一杯羹,由于掌握不好外国客户兴趣取向,直至南宋灭亡都没打出名气。” 他转头笑眯眯地看向苏吟:“小同学,你说说看你的想法呢?” 苏吟指着瓶口处一块不易察觉的棱形,解释说:“这里的形状被强行改动过,如果按原本的设计,应当是西式的一种花纹,用在这种瓶身的设计上并不好看,所以我大胆猜测,是工匠接受上级要求后察觉不妥,自行修改的。” 她身旁,孟共冷着一张脸,听完鼻子出口气:“嗯。”他对这些瓶子不感冒,只能认出来是个瓶子,反正应和就对了。 李嘉屹嗤笑出声:“还不是猜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尺寸给你一厘米容错误差,我看你能不能猜中。” 是否外销暂时没有结论,但是打电话的记录组工作人员出结果了: “楚老师,高155厘米,口径6厘米,底径88厘米,这位小同学说得一点没错!” 这话一出,打得李嘉屹脸都肿了,小六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苏吟身后“啪啪啪”猛鼓掌——苏小姐,牛杯! 李嘉屹和沈向恒脸色又青又白,苏吟好心解释道: “多看点资料就会知道,这种形制的官窑瓶有几套统一尺寸,记下规格,再推断一下是哪套就行了。” “啪——”,李嘉屹觉得自己又被甩了一耳光,两边脸生疼。 楚永言看着自己的学生,叹了口气:“苏吟,八分,两分扣在你态度不严谨。”他带着笑意点出来:“沈向恒的答案就算你说的一模一样,那也要勤快点抄一抄,哪有和阅卷老师说‘见上份’的?” 随后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警戒线内的众人:“现在你们还觉得她没资格吗?” 里面不知是谁,不轻不重嘟囔了一句,声音恰好够所有人听到: “熟悉工艺品又不一定了解墓葬……” 李嘉屹像是突然得到了支持,旱地拔葱似的跳起来,指着苏吟鼻子喊道: “沈师兄也不比她差什么!下墓和看品不一样,老师,我不服!” “师兄,你和她再比一回,咱们正经出身的,怎么可能输给她?” 沈向恒不知在想什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小六等其他知情人同情地看他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想道,苏吟看墓的时候,恐怕你们都在玩泥巴呢! 这是舞到专家中的专家面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心眼的计划 大约是楚永言队伍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热闹,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起劲,让苏吟有种自己在面试的错觉。 ——以前玄一考她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赢了有奖,输了小惩。为了烘托气氛,老头子还专门买了“演唱会应援包”,鼓掌口哨荧光棒样样齐全。 拉回思绪,苏吟抬头望眼天,小六极有眼色t到了她的想法,凑近小声说: “老板定了桌本地特色菜,包厢已经开好,您如果不想和老先生们一起,一个小时后我带您过去。” 一个小时…… 苏吟算算时间,墓葬规模不小,事不宜迟,不能耽误吃饭! 她突然战意大发,举手问道:“只要是这个墓葬相关知识就行吗?” 楚永言赞许地点头:“开放题好,既能反映水平,又能集思广益,能主动提出,苏同学很自信啊。” 在场受过他“荼毒”的学生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平时考试,楚永言也最喜欢出开放题,偏偏评分标准还很严格,瞎写完全行不通,现场就有好几个一开始不了解这位老师、企图糊弄的学生差点被挂科。 “自己提出开放题,这不送人头吗!” “嘿,我以前也觉得自己牛逼,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楚老师就给了及格分!” “……啧,看见李师兄和沈师兄的脸色没,都绿了……” “这同学长得挺好看的,如果是咱们师妹就好了。” “诶诶诶,别说了,她开口了!” 苏吟在墓葬挖掘点走过一遍,而后抿了口水开始娓娓道来。 “这处墓葬是按照一品礼制建成,大约四千平方米,比一个足球场还大一些。壁上装饰为雕花格子门,形制上符合宋后期特殊样式的砖室墓。” “共分为前后两室,墓内多用壁画或雕砖作装饰,其内容主要是表现墓主人的日常生活,墓室的后壁,有‘妇女掩门’雕砖。” 她带着众人走到中轴线上,这里有一块楚永言带人临时夯筑的台地,一站上去,便让人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楚老师眼毒,这里选得正好。”苏吟顺嘴自然而然夸道。 楚永言摸着头哈哈一笑,被夸到痒处,忍不住得意起来: “苏同学有眼光,这个位置啊,我一走到这儿就觉着舒服,连这块空地都是叫他们帮我紧急赶工夯出来的……你们别看这巴掌大点儿地方,杵着就是比别地儿开阔心情好。” “……” 李嘉屹看着苏吟一句话让一群人热火朝天,酸得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还不是嘴快,换他上去他也会说! 他用胳膊肘捅捅沈向恒,磨着牙道: “师兄,你就是太温吞,被她抢先一步,拍马屁谁不会啊……等会儿她走开一点,我把下面的土踢松,到时候她一走就塌,看她还怎么拍马屁!” 沈向恒眼神不明地凝在苏吟身上,这个女生,一出现就在人群中这样众星捧月,像是集齐了天地间的钟灵毓秀、日月华光。 他半垂着头,额前碎发挡住眼神,左手悄悄捏紧裤缝,明明心里嫉妒到恨不得替代她站在那里侃侃而谈,嘴上却对李嘉屹好言相劝: “师弟,你别冲动,回头老师不给你毕业怎么办?现在毕竟是在项目现场,出了事情连累大家。” 沈向恒余光飞快扫过左右,察觉无人关注他们俩,便用手挡在嘴边,跟李嘉屹掏心掏肺: “……我觉得她不简单,身边那个女的叫她‘苏小姐’,还说‘老板’、‘吃饭’什么的……你说她会不会是关系……唉,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背后说人不好。” 李嘉屹被他这么一提点,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眼睛一横怒道: “怕什么,关系户还不让人说了?!要是学术圈都是这种关系户、靠身体上位的女人,咱们还学什么学?!” 他正盯着苏吟怒目而视,却见她在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似乎望过来一眼,李嘉屹不甘示弱,狠狠瞪了一眼回过去。 哼,他最烦的就是这些光靠一张脸没屁点本事的女的! “师兄你别担心,楚老师要是因为她不给我毕业,我就举报!” 苏吟把那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看了眼沈向恒——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老实,稍不顺心就“荡|妇x1u辱”。 还有李嘉屹,知道了个“举报”就当块宝?滥用权力有恃无恐了还。 她简直要被气笑,明明是他们两个水平不行,却反把原因怪在别人身上,楚永言找不到漏洞,就找她的理由,没有理由就硬编? 但一想到这种男人不在少数,她又笑不出来了——实在令人恶心,且这种脏水很多时候都一泼一个准。 还有针对楚永言的“举报”,即便无根无据,楚永言也免不了一场风言风语。 甚至从此人生背上污点,大部分人今后提起他,都只会看热闹地提起“被学生举报过的教授”。 如果再发酵到网上,少不得被人骂沽名钓誉。 须臾间,苏吟心里有了成算。 既然李嘉屹和沈向恒想给她一份大礼,那她怎么好不回礼? 悄悄放出成伟平,弹弹手指,苏吟继续与楚永言说话。 “是这个理儿,您选得是墓葬的中轴线,整片墓地风水最好的地方。” “哦?怎么说?”楚永言疑惑又好奇,小苏看起来很懂的样子啊,难不成对风水也很了解? 搞考古的人,或多或少都懂一些风水,有人特意研究,有人只懂皮毛,他恰好就是后者,没兴趣,也懒得学。 苏吟微微一笑,抬起手指道: “这处墓葬极其讲究,是典型南宋墓地的风水标配,属于‘形势派’风水,要求背后要有靠,左边有青龙,右边有白虎,最好对面还要有案山。” 顺着她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到左右两山环抱,左山绵长,还有右边的山,神似白虎昂头,气势逼人。 “如果前面还有一条河流过,那就更理想了。这种背风、向阳、面水、藏风、纳气的一个非常典型的形象,就叫怀抱之地。” 楚永言“啊”了一声:“有,还真有一条河!不过当地老乡说,几十年前给填平了。” 李嘉屹嘴里一句“听你说书,哪里有河”当场咽了下去,呛得他治咳嗽,气管里呼哧呼哧地全是风声。 好不容易咳过劲儿来,他擤了把鼻涕,越发讨厌苏吟——碰上她就晦气,操,肺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还礼 宋教授听出味儿了:“小苏对风水了解不少啊,专门学过?” 苏吟笑笑:“略懂。” 季鹤林捧着保温杯的手一抖,嘴角不自觉地微抽,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 ——如果苏天师说略懂,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懂了! 宋教授轻轻摇了摇头,担心这么一个好苗子学歪了,毕竟考古系不好就业,曾经有毕业生大学毕业就去做了神棍,他好心点拨道: “这些知识都是辅助,平时还是要多看学术正道,可不兴本末倒置啊。这墓你还看出什么,继续说说呢。” 李嘉屹冷笑:“卖弄了半天,没几句专业的话,看她怎么说。” 孟共的手有意无意从头上抓过,成伟平无声地狞笑一声: “小子,编排主子,活腻了你!” 只见他随意一拽,李嘉屹手腕上的一串檀香手串便“噼噼啪啪”突然散落,上面微弱的佛光一瞬间消失殆尽,在李嘉屹身后远处探头探脑的小鬼们眼睛顿时一亮。 那手串上面的佛气不强,仅足以让一些小鬼魂飞魄散,但对成伟平这种鬼将,压根儿毫无作用,被他随手一扯就坏了。 如果李嘉屹当场把珠子捡齐串起来,还能抵挡一会儿,可惜他只瞥了一眼,随口“嘁”了一声抱怨道: “庙门口买的质量就是不行,还骗我说是庙里供奉过的,就这?” 说完,还用脚尖踢了好几脚旁边的碎土,把珠子就地埋得严严实实。 沈向恒:“不捡起来?” 李嘉屹耸肩:“埋着呗,我不要了,说不准再过八百年也是文物,哈哈!” 成伟平飘到奇形异状的小鬼们面前,指着李嘉屹的背影说: “给你们把罩子破了,有怨报怨,报完就快快散了,不然小心我主人找你们麻烦!” 小鬼们摄于鬼将气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闻言抖得更加厉害,等成伟平消失了,才陆续响起细如蚊呐地应答声。 片刻后,小鬼们发现大鬼消失不见,浑身枷锁登时松懈,恢复了平时的恶相,争先恐后地往李嘉屹身上扑——它们都是李嘉屹平时生活中言行无忌招惹的恶果,只有把从李嘉屹身上受到的恶气还给他,才能消失。 李嘉屹只觉得背上凉风不断,心情没来由地暴躁起来,看啥啥不顺眼,忍不住对沈向恒大声抱怨: “那女的还要讲多久,站在风口冻死人了!” 他刚说完,青天白日地掉下来一只又肥又绿的毛毛虫,在他脖子后面蛄蛹,吓得李嘉屹当场惨叫:“操,什么东西!” 随着他原来越暴躁晦气,背后的怨气小鬼和顽皮鬼身上的黑气悄然散去些许——全是李嘉屹对别人做过的恶事,也得让他尝一尝苦果。 苏吟扬手的时候,发现成伟平已经回来,心里一边开始算李嘉屹还能忍多久,一边也没怠慢宋教授的好意。 “主墓区虽然没有圆形封土,而是以石块铺顶的斜坡面代替,从整体布局上来说,与南宋时期高等级贵族墓特征基本一致,但其布局在主墓的四角有阙楼,能看得见凸起的两个角。” 楚永言满意地点头,毫不吝啬夸赞:“不错,能发现阙楼,被埋了近千年毁坏得厉害,这可不好确认。”就算是他,也辨认了好一会儿。 孟共全程没说话,只是出神地听着。 他战死沙场,连尸体都碎成几块,余下的士兵被敌军屠杀殆尽,最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别说墓穴,就连衣冠冢,也是他府中的老仆勉强做的。沧海桑田,现在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孟共也不知道形制和规格,但此刻听苏吟说着,莫名有种回到千年之前的错觉,似乎墓里躺着的人又站起来、活在他面前和他交谈似的。 孟共醒来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体会到一千年的漫长,与孤寂。 苏吟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兀自说着,只想快点说完好下班去吃饭。 “我认为这座墓葬是南宋末一位王爷的墓葬,理由是阙楼。” “封土的四个阙角是可以明确代表身份,根据北宋时期《天圣令》中记载,三品以上官员,墓地的四角才能筑阙。” “这里不仅四角筑阙,且规模宏大,远超此前发现的重臣之墓,又不符合帝陵的规制,也没有任何身份能表明是帝王之墓,因此我认为是王陵。” 她这个观点,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讨论,无关其他,所有史书的记载上,都没有这位王的记录。 宋教授:“在南宋后期符合这种身份的人,不超过十人,有能力把墓建到西北的,一个都没有!” 罗教授:“如果在南方,小苏的逻辑没毛病,但是北方……当时谁能打得过辽兵啊!”他真想不到。 季玮:“没记不代表不存在,不是带了野史书吗,咱们原地翻!” “…………” 孟共从零碎的回忆中恍然回神,面前的一群老教授们已经抱着书开始逐页寻找,看样子是要翻出点证据来支撑各自的论点。 他淡淡道:“是广济王萧康。” ??? !!! 宋教授瞪大眼睛,半点没有老教授的稳重,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小伙子你说什么?” 孟共又复述一遍。 宋教授眉头紧锁,一屁股坐在罗教授面前,开始揪地上刚冒头的野草。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萧康……萧康……” 苏吟望了望日头,摸摸瘪瘪的肚子:“各位教授老师们,要不先去吃饭,吃完大家说不准思路就通了。” 楚永言挖了三天,面对这种解密时刻反倒相对淡定,他拉着几位好友强行退场,苦了三天,他早就想趁着老朋友到来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不过这一转身,便看见杵在门口的李嘉屹和沈向恒。 从场面上来看,大家似乎都遗忘了还有这两位在场。 楚永言走到两人面前,语气严厉带着关切: “明白你们和小苏的差距了吗?这次她只是来看看,你们就这样狭隘,以后怎么进行学术讨论、共同进步?先回去吃饭,吃完饭该干什么干什么。” 沈向恒心有其他盘算,面上不显,一脸惭愧,鞠了一躬便灰溜溜地回去,保证自己认真写论文。 李嘉屹却精神恍惚,转身的时候一脚踩空,往挖空的墓葬中直直摔落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改时间 自从背后遭了股阴风后,李嘉屹运势开始一路下滑,霉得他摸不到头脑 。 先是在墓葬项目点摔断腿,去医院拍x光片时,推轮椅的同学不小心滑倒,李嘉屹从轮椅上摔下来,造成了二次伤害——这下胳膊也断了。 喝粥的时候米粒呛进气管,提热水瓶当场爆炸,一觉睡醒成了斑秃,头皮上稀稀拉拉秃了一大块,发根毛囊正往外渗血。 后来成伟平飘去医院查看李嘉屹情况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好好一个人,两三天的功夫愣是被包成了木乃伊,全身上下没几块好肉。 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疲惫又阴戾,活像变了个人。 “你们玩得过头咯,瞧瞧人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成伟平飘在李嘉屹窗口,淡淡警告他床尾的一窝小鬼。 七八个小鬼围成一堆,挤挤挨挨压在李嘉屹受伤的断腿上,睡梦中,他喘息声极重,眼皮下眼珠滚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小鬼们推推搡搡,最后一个脑袋足有身体三倍大的大头鬼被踉踉跄跄推出来。 大头鬼性格相对温和,沉默寡言,现在被推搡出来也不生气,操着温吞的声音说: “大人,我们都守规矩着呐,他做过的事情一比一还给他,怎么能叫过头,冤枉呐!” 成伟平眉头一皱,双手抱胸,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李嘉屹造过这么多孽! 有个肩头长包的小鬼大着胆子说:“这家伙八岁时候去医院,拔了一位老人的气管,那老太太刚救活,家人都高兴疯了,一会儿过去人没了!老太太的女儿就抑郁啦!” “有这回事?” “可不是,他被大人带去割包|皮,当时没一个人怀疑到他!那老太太原本还能多活一年零七个月!论业报,他得跟我一样,肩头长个海碗大的瘤子才算完!” 成伟平看向另一个长短腿的小鬼:“你呢?” 那小鬼刷地伸出短的那条腿,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研究生面试的时候,竞争对手是同宿舍同学,过马路的时候他推了一把同学,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因此错过面试,到现在都恢复无望!” “还有我!他脚踏三条船、花心大萝卜,把两个女生肚子搞大啦!” “我……” “我是因为……” 成伟平听得头大心燥,房间里阴风阵阵,寒气入骨,李嘉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 正当成伟平整理好信息要回去向苏吟复命时,唯一一个没说过话额小鬼突然跳到李嘉屹受伤的那只手上拼命蹦跶,每跳一下,他的左手大拇指都会小上一点点: “李嘉屹初高中是个不积口德的大混蛋,一有不顺心就诅咒别人,你看我的左手大拇指,他缺德一次我肿一圈,现在大的和拳头一样!” 成伟平一眼就留意到它异于常人的手指,像是一个大肉球上长了个小肉球,根本看不出是手掌上的大拇指。 “他每次动坏心思的时候,都有个小习惯,要咬着左手大拇指想主意!” 成伟平点头,告诫了几个小鬼别过分,不准弄出人命,这才以最快速度回到苏吟身边汇报情况。 苏吟听他一句不落地转述完,感觉手里的香瓜都不香了,这么一个败类居然能蹦跶这么久?! 想到他手腕上散去的佛珠,她给小六安排了项任务: “去查查他的佛珠哪里买的,上头有佛气,保佑这种人要遭牵连的,查到以后以我的名义提醒寺庙。” “是,苏小姐!” 孟共在一旁静静听着,等苏吟安排地差不多了,半睁开眼,里头情绪莫名:“这种人渣也配存活于世?” 苏吟押了口茶,清香扑鼻的绿茶从喉头热热地滚下时,她眼睫如蝶翼般颤动了几下——一直和江听澜待在一起,不喝几口茶还不习惯,她都记不清上次喝奶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约是喝茶的确能修身养性,苏吟觉得萦绕在心头的情绪都被茶香抚平,语气冷静到近乎无情: “他配不配又不得我说了算,那是法律和道德的问题,孟将军,现在已经不是刀剑杀伐的年代,如果你一怒之下杀了他,我没办法交待。” “小六去找他过去的证据和痕迹,报应小鬼们现在排着队在等他还债,总之李嘉屹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们可以加快他接受审判的进度,但没有资格审判他。” 孟共定定地盯她半晌,放下了臂弯上的重剑,重新合上眼:“什么时候下墓?”还有他的马。 苏吟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后应该差不多了,开墓也讲究气候条件和吉时。” 前者是科学依据,后者是玄学假说。 考古这行多少碰到过怪事,也碰见过无数次开墓的时候,空气或潮湿的水汽把墓中一切毁于一旦,因此格外讲究开墓时机。 按照楚永言专业团队估计的时间,下午三点,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 二十五分钟后,苏吟收到了集合的消息,还有条额外的请求——希望她在风水上给点意见。 楚永言戴着口罩手套,准时出现在主墓上方。 “小苏,听季老师说你挺懂的,我队伍里懂风水的小师傅有点事不在,你帮我再确认一下时间。” 楚永言没想着她能给什么意见或建议,时间都是昨晚和今早反复确认过的,肯定不会随意变动。 苏吟看楚永言指挥若定的样子,心道八成不是人不在,是楚永言想让她更加名正言顺,找了个由头。 她瞟了眼孟共——为了你找东西,我受累好几次。 孟共剑柄一指季鹤林——他办事不力,管前不管后。 苏吟扯扯嘴角——你一千岁,季教授一百岁不到,找小朋友的碴,你是不是玩不起? 孟共:“……” 他自觉老脸没皮厚到这种程度,走到苏吟身边悄声道:“不出意外的话,里面的东西我大多都知道出处。”全都告诉你,这样你研究起来事半功倍。 苏吟斜他一眼,眼神充满疲惫和倦怠——知道又怎么样?怎么名正言顺地证明才是问问题,难道到处去和别人说,是一只千年鬼魂说的? 她敢说,别人敢信吗?上头能接受吗? 孟共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楚永言见分针已经指向58分,扯着嗓门大叫:“小苏,快点儿!看好了没!快到时间了!” “好了!”苏吟回了一句,掏出罗盘正儿八经地给他算起来,“楚老师,建议您推迟三分钟。” 楚永言愣了,他没想打乱工作计划啊! “一定要改?给我个理由呢。” 第一百二十章 金庸都不敢乱写 慧智下车背着包匆匆赶到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女声笃定道:“一定要改时间。” 用脚想都知道是什么时间。 慧智嘴上喊着“让让”拨开人群,手上一把长柄雨伞挥出了了不得的架势,心里头火气窜老高: “改什么改,时间是我师父说的,你凭什么?!” 苏吟转身,看向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留着寸头,发茬硬硬的乍一看像刺猬——尤其是他现在仿佛浑身的毛都炸了。 楚永言冲来人点点头,向苏吟介绍道:“慧智,是佛学院的研究生,师从慈恩方丈。” 他见苏吟看了眼对方的寸头, 又补了一句:“呃……还没剃度,俗家修行弟子。” “慧智,这是苏吟。” 慧智冷哼一声。 苏吟了然:“是龙泉寺的慈恩?他点的时间?唔……那还是听我的。” 慧智微怔,继而勃然大怒,平日的修身养性这会儿全忘在脑后,气冲冲地冲到苏吟面前,余光瞥见她手中的罗盘,鼻孔哼气,金刚怒目: “你是哪来的牛鼻子臭道士!师父钦点的时间,凭什么要你一句话说改就改!理由呢?” 苏吟好脾气地扬了扬手上的罗盘:“直觉。” 慧智心想这未免太嚣张,楚老师哪次开墓不是参考师父的话,即便这次大师兄没来,他慧智也不是摆设! 他转头看向楚永言,下眼睑微颤,低声问道: “楚老师,您怎么说?” 楚永言头大如斗,他只是想开个墓,小孩子非要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得,已经15:01了! 叹了口气,楚永言实际没多信这些,因此心态倒好,反过来劝他们:“过吉时了,就等看小苏说的03。” 慧智更气了,正要打电话给师傅告状,却听楚永言话音刚落,墓穴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副队长带着耳机,手上的工具一下接一下地正在处理墓穴一角。 “……” 小唐倒吸一口气:“我的锅!副队的表没对时间,他比我们的要慢!” 他欲哭无泪地看向楚永言,心里慌得要命,今天事情太多,忙得他都忘了还有手表没对好!要死了要死了,他不想写三千字检讨! “副队的是机械表,比较麻烦,我想着晚点再弄,就给忘了……”小唐解释道。 一旁的队员伸着手不知道该拦还是放副队继续干,昂着头伸长手等楚永言指示,没等他出声,苏吟手指便动了。 她右臂一抖,一把半米多长的拂尘出现在手中,轻轻一挥,慧智便察觉到空气的流向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原本自西向东的风偏离了一寸——那缕风本该顺着被副队凿出的小口子吹进墓里。 副队的手被按住,他一抬头,是张粗犷的脸,按住自己的手极冷,冻得他工具都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孟共略一使劲,副队就被他拉着退出三米远,苏吟手上拂尘一挥,一张黄符眨眼功夫贴到了小口之上,将其封得严严实实。 “还愣着干嘛,超度啊!”她冲一旁呆愣的慧智叫道。 众人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满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距离墓穴最近的几人极短暂地感受到彻骨的阴风。 ——那一瞬间连眼球都仿佛被冻住,浑身的骨血降至冰点,僵滞的视线前方似乎出现了粘稠的血色,无数断肢残臂横飞。 楚永言等人高声大喊,却见队友像双脚被钉在地上,怎么喊都充耳不闻,急得个别脾气急的当场就要上手拉。 苏吟叫了声孟共的名字,后者身形一闪,拦在了考古队员面前。 孟共冷着脸把人一个个往后推,心里骂这群人一点都不听指挥,这要是他手下的兵,早就军令惩罚、爬不起床了! 慧智确有几分天分,否则也不能被慈恩收进门。他凝神细看,便见到一绺阴气从被苏吟封住的洞口丝丝缕缕往外渗,当即盘腿坐下,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套木鱼小锤,开始“笃笃笃”地念诵。 短短几句下来,慧智的额角便有细密的汗珠冒出。 一遍往生经念完,慧智心如明镜,他的力量恐怕不够。 扭头望见正在用拂尘打散微风和灵气的苏吟,慧智念了声佛号,决定暂时放下佛道恩怨,走到她面前,神色凝重道: “这里我扛不久,你有几分实力,但远不够应付这场面,请你尽快通知我师父慈恩!”看她刚刚的反应,应该是认识师父,只要能把这里情况讲清,他慧智就不算所托非人! 慧智听见心脏一下接一下地扑通狂跳,脸色愈发深沉,缝里漏出来的阴气,恐怕有近千年积淀。 他不禁想到苏吟推迟的建议,或许,她说的才是对的。 要是下午三点准时开墓,一定会有风灌入墓中,把里面的阴气全都唤醒,刚刚她拂尘挡风的动作极其精准,无疑延迟了里面那东西苏醒的时间。 晚几分钟,兴许不会如此。 想到这里,他难得给了苏吟一些好颜色:“开墓的事暂时不和你计较,你快点去跟楚老师打电话。” “哈,不生气了?” 见苏吟磨磨唧唧地居然还有心思和他说闲话,慧智一张浅棕的脸又气红了:“人命关天,你能不能先做正事!里头东西太厉害我扛不了多久!” 苏吟见他急了,总算好心收回恶趣味,五指插入拂尘顺了下马尾毛,清冷的声音泠然流淌: “不用老家慈恩老方丈,我能应付。” 慧智刚要反驳,眼睛一扫看清了拂尘上的雕纹。 他脑中迅速浮现出有关印象,登时瞳孔放大,嘴巴张张合合:“你……你是玄一派那位一百多岁的天师?!” 二十出头的慧智瞳孔里写满震惊,金庸《天龙八部》真没白写。 天爷啊,天山童姥!!! 孟共冷脸一撇,还不适应这副躯壳,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僵硬诡异的微笑,看得最近几人心头拔凉,直觉自己见了鬼。 苏吟迈出的脚步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慈恩收你为徒,是在日行一善?!”要不然怎么收个傻子加瞎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孟共炸了 苏吟无语到极点,深深看他一眼:“我是玄一天师的亲传弟子,还有,我今年二十一。” 某种意义上来说,慧智的佛号起得既微妙,又恰如其分。 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电光石火间,慧智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闪——如果苏吟是玄一天师的亲传弟子,那不就是群里那个“苏天师”??? 慧智eo了。 “苏天师”对他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小孩,慈恩不止一次拿她做例子,把一众弟子教得涕泪横流。 自古佛道不两立,但在教习后辈上,两方出奇地一致,“玉不琢不成器”,各门各派的规矩一个比一个严格,慧智没少吃苦头。 “孟共。”苏吟站在墓前喊道,指着主墓穴对他说,“墓里是从你身上分离出来的小部分英魂,或者说是阴魂更合适,他们没有自主意识,会无差别攻击所有试图进入主墓室的生物。” “他们是你力量的一部分,你试着吞噬他们,我帮你引导。” 孟共凝眸:“我要怎么做?” 他踏上前,周身的气势一步步被释放出来,一路上,吃瓜群众们莫名生出胆寒,跟在苏吟身边这位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似乎不一样了。 苏吟用拂尘柄在地上画了条线:“站在线上,心里想着这件事就好。” 孟共依言照做,苏吟飞出一道符咒贴在他头顶,仔细看可以发现,黄符上的符文与墓穴门口的隐隐呼应,她屈指弹出灵力,两方符纹便像活了一般,荧荧白光闪烁。 围观群众被这一超自然现象惊住,鬼啊魂的看不见,但符咒在闪可清清楚楚! 几秒功夫,心思活络的人便掏出手机,想悄悄录下这段让人大开眼界的视频,甚至有人直接点开了直播。 浮在空中的成伟平身形微动,在慧智惊恐的眼神中,抬手一道灰色阴气钻入那些正在录像或者直播的手机。 慧智松了口气,不是攻击人就好。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成伟平,心里嘀咕:苏天师竟然亲自养鬼为仆!看那鬼的状态,应该是超级厉害的大鬼! 他正想着,人群中突然传来此起彼伏被压低的呼声,夹杂着好几声“卧槽”。 被阴气控制的手机直播画面立即卡顿,继而黑屏自动退出直播间,录视频的那些也齐齐关机,重新开机后里面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小唐屈起右手食指,用指关节在屏幕上叩击两下,“啧”了一声嘟囔道:“怎么不动了……” 他按了下开关机键,屏幕登时一黑,再亮起来时自动回到了桌面,翻翻相册,里面别说视频,连照片都没了。 他不死心,想着以后万一有用录下来准没错,又大着胆子点开“相机”。 成伟平可没什么耐心,事实上,大部分厉鬼都相当暴躁,他在小唐打开摄像头的一瞬间,一张扭曲恐怖的脸无缝衔接出现在他屏幕上,同时在他后颈吹了一口气。 “我草!” 小唐吓得手一松,猛地捂住脖子,手机掉在脚背上,“喀哒”一声磕在脚边的铁锹角上。 楚永言回头看他:“怎么了?” “老……老师,该不会真有粽子……”小唐脑子和舌头一齐打结,怕得要死,心里疯狂尖叫。 操操操,后脖子吹气,他要死了! 只有快死的人才会被吹气!!! 别他妈真有鬼!!! 楚永言瞥见他脚边耳朵手机,提醒道:“干咱们这行,可以不信,但不能没有敬畏之心,以后别拍了。” 敬!从现在开始敬! 小唐疯狂点头,喉结滚动挤了声“噢”,一张脸比死人还白,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似的捡起手机,屏幕右上角被磕裂了,画面上出现一个芝麻大的紫红色小点,摄像头正对着外,拍到他的脚背。 小唐气都不敢喘,嘴唇嚅动:“操……不拍了,以后再也不拍了……这他妈大白天见鬼……”他大拇指用力按下了锁屏键。 楚永言眼尖地看见那一点紫红:“摔漏液了啊,回头换一个手机,我给你报销百分之五十,回头你再去庙里或者道观里拜拜。” 小唐头点得仿佛小鸡啄米:“我现在就拜!” 他扑通一声原地跪下,嘴里毫无章法地从“喃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念到“阎王爷别勾我名字”。 念完觉得还不够,又开始念精神支柱:“齐天大圣保佑我,小救星小杜保佑我,泰罗奥特曼……呸……奥特之王奥特之父还有迪迦保佑我,索尔洛基奥丁你们全家都保佑我……” 慧智耳朵尖,听得一脸痛苦面具,心里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忘了奥丁全家还有个海拉!阿斯加德好像全没了!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一时间求神拜佛哭爷爷告奶奶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吟抬手,左手挥出拂尘,右手手腕托住,右手掐诀,口中念道: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哪怕是玄一,过去也从未遇到过英魂变阴魂的情况,苏吟无从参考,思考几息,大胆选择了《净天地神咒》。 《净天地神咒》虽然是入门必修课,但其几乎可以运用在所有场景。 这门神咒称得上是万金油,可以制魔召灵,役使群灵,安镇五岳,保天地长存,扫荡厌秽,正气充沛,使邪气消灭,祛病长生。 现在恰好可以帮助孟共将最阴晦、无法融合的阴气驱散,提纯、安抚、镇压。 苏吟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孟共站在原地,按苏吟所说的闭上眼,没过多久,便感觉到前方有股气流袭来,那气流碰到他伸出的手后便如同一滴水落入海里,瞬间消弭于无形,连水花都没溅起来。 越来越多的水落入海里,孟共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越发充盈,刚获得的力量用的还没那么顺手,稍稍往外泄露了些许。 楚永言等人目不转睛盯着,只见他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就连头发也根根竖起,几秒之后,整个身体“嚓啦”一声,炸成了碎片。 “呵——” “靠!” “人……人炸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老教授们的强心脏 “这……人……他他……”楚永言被迎面吹来的气流吹得睁不开眼睛,咬着舌尖拼命让自己清醒,眼前一阵阵发黑,半天说不完一句话。 他余光看见身边的人个个面容僵滞,瞳孔地震。 他妈的,一个大活人在面前眨眼功夫变成碎片,这事谁能信啊! “啪——”小唐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喘气声接近于无,满脸怀疑人生,“妈……我不是在做梦啊妈……妈!!!” 考古好可怕,他好想回家! 那一巴掌极其清脆响亮,像是在众人脸上都打了一巴掌似的,有几人迅速回神,一脸崩溃地大叫: “救护车!快,打120!快叫救护车!” “对,对,叫救护车!” 一语惊醒梦中人。 楚永言手抖着掏出手机。 “安静!” 人群蓦地一静。 “小苏还没结束。”季琅扶着季鹤林的轮椅,目光犀利地扫过在场众人,“一把年纪慌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的话相当有威慑力,场面一下子被控制住,如果忽略季琅微微发抖的腿,还有轮椅上发白的手,他看起来绝对是场上最冷静的人。 见众人虽然眼中惊惶未定,但能听得进去话了,季琅方才继续说道:“现场没有尸体碎块,也没有血迹,叫救护车没用。” 喊着打120的几人往墓穴方向一看,果然,别说碎块,就连头发丝儿和血点子都没有,瞪大眼睛仔细看倒还能找见一些纸屑。 楚永言捧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默默删除了三个数字,把它插回口袋。 季琅顿了顿,“孟先生是我们的顾问,他……他不是普通人。” 众人:???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楚永言木然开口。 季琅犹豫一下,点点头。 ………… 宋教授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昏,和罗教授互相扶着坐在地上,一脸接受无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墓穴前孟共原先站的位置上,浮现出四道飞在空中的符咒,最下面的那道闪了闪,凭空自燃。 众人:!!! 宋教授罗教授揉了两把眼睛,符咒还在烧。 楚永言&小唐等人:………… 季琅耳朵里传来一道沙哑的笑声:“小伙子很镇定啊,不错。” 他想说自己六十多的人了,是哪门子小伙子。 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他刚说完“小什么”三个字后哑然熄火,“啪”地拍了下额头,醒悟过来。 他在活人里算年纪大,但和苏天师身边那些东西一比,可不就是小伙子! 看季琅牙齿咯咯打架的模样,成伟平恶趣味地绕着他转了两圈,季琅只觉得透心凉。 成伟平一边觉得有趣,一边琢磨自己似乎越来越爱玩。 ——嗯……有点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不过这样倒也不坏。 苏吟松开手印,朝这边睨了一眼:“老成,别吓人。”再吓唬一下,季琅就可以来陪他了。 季琅察觉到周身凉气退去,顿时感激不已。 成伟平“嘿嘿”笑着飘回来:“苏小姐,结束啦?” “嗯,还剩一点,孟共吸收完就ok。” 后面的事就不需要苏吟了,她收回手走向人群。 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刻,小六就联系季鹤林把年轻学生或者工人赶出场地,只留下十来个老教授,这些人见多识广,拎得清轻重,即便知道了内情也不会嘴碎。 不过现在也吓得够呛。 苏吟扶起慧智,走到教授们面前行了个道家礼,念了句“无量寿佛”。 慧智跟在后面垂首:“阿弥陀佛。” 他眼睛一闭便觉得有些晕,护法的消耗比想象中的大,想去一旁休息,脚尖微动,下一秒又转向苏吟恭敬问道: “此处事情小僧还需向师父上报,苏天师可有话要交待?” 刚刚对苏天师多有得罪,现在能补救一点是一点。 众人只见一向目下无尘的小法师慧智对苏吟恭恭敬敬,言语间似乎苏吟和慈恩还认识,更觉得苏吟不容小觑,就连看到墓前飘起来的四张符咒,都觉得更加安心了。 苏吟慢慢调整气息,边收拂尘边回道:“多的话就不说了,毕竟佛道两家各有规矩,我就说一条……” 她拉好包的拉链,眉眼愠怒:“以后再接这种开墓的活儿,你们和尚能不能亲自到场?要是今天我不在,那么多人起码有一半交代在这儿!” 说一半是因为有些人身上有能抵挡阴气凶煞的东西,能量或大或小。 但在场更多的人没有这种机缘,尤其是撤去的那些学生——他们是考古界优秀的后备力量,也是鬼怪最喜爱的鲜嫩食物。 慧智自知理亏,尤其他一上来还那样嚣张无礼,现在苏天师不追究他个人已经是十分给面子,当下连连道歉,满脸歉意:“苏天师说的是。” 苏吟看他一脸愧疚,脸色也不大好,思及刚刚他还让她撤退自己顶上,心里略微一软。 人不错,心也正,慈恩看上他有点道理。 就是还太年轻,没经历过阴阳两界的毒打。 她又旁敲侧击了慧智两句,后者喏喏答应,全然不像二十五六的高僧小徒,末了,还一脸感激涕零地双手合十,行礼告辞。 楚永言等人看得稀奇,扭头见季鹤林和季琅似乎毫不意外的模样,楚永言耐不住好奇问道: “老师,小苏是什么辈分呐?看起来是修道的,怎么还能管到修佛的人?” 要他说,老师不大厚道,这么大的事情一开始起码得知会他这个队长一声。 季鹤林微微一笑:“论辈分么……祖师爷差不多,慈恩方丈见到她也得客客气气的。” 楚永言:………… 老师果然不厚道。 嗐,就这还让李嘉屹和沈向恒那两个傻小子比试,比啥? 人二十出头的祖师爷,好像还是个天师,如果是他理解的“天师”,那俩傻小子和苏吟比认墓,是有什么想不开?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想到这点,其他教授也露出复杂的神色,宋教授和楚永言比较熟,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 “老楚,你徒弟厉害啊,一下找到最厉害的比试!” “哈哈,年轻人,遭遇一下小挫折,问题不大!” “对对,年轻人,年轻人,哈哈……” 楚永言皱着棕色的脸翻了个白眼,别当他看不出来,这群老菜皮都在幸灾乐祸,敢情丢人的不是他们徒弟! 这一番玩笑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不少,苏吟适时接话:“事发突然,各位受惊了。” 她一脸淡然,配上身后阴风阵阵、昏天黑地的场景,十五位老教授和小唐哪里还说得出责怪的话。 楚永言自觉出来当代表:“哪里哪里,是我们托你的福,要不是小苏你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苏吟唇角弯了弯,点头道:“确实。” 楚永言:“…………”这话怎么接? 苏吟:“15点准时开墓,风口对准墓中,里外阴阳之气交融,是大凶。” 众人脸色一变,心中后怕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上涌。 尤其是凿出小口子的副队长,此时无比自责。 “我测算过,推迟三到五分钟风向就会改变,到时候开墓凶险小,即便只有慧智在场也能控制住。” 目光扫过副队长愧悔的神色,苏吟安慰道:“不过现在这样也不坏,我和慧智联手,干脆把里面清干净,后面发掘进度也能加快,倒是件好事。” 这样说着,又有楚永言等人应和,副队长面色才略微好转。 他手里还拿着开墓的小工具,望向主墓穴方向,阴风渐小,似乎也没刚才暗了,只有四道符咒还飘着。 想到突然“爆炸”的“人”,副队长又紧张起来:“那位……呃……孟先生,还有救吗?” 提起孟共,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苏吟, 季鹤林也忍不住问道:“小苏,孟共还在这里不?” 老天,那可是活历史,千万别给打散咯! 季鹤林急得想从轮椅上下来走两圈,他腿脚没坏,就是走久了会累,索性偷懒坐上电动轮椅,只有特别急的时候才会像舒缓情绪自己下来走路。 季琅哭笑不得地扶住他:“爸你别急,苏小姐还没说话呢!” 苏吟回头关心了下孟共的融合进度,安慰季鹤林道: “季老,放心,问题不大,里面也算是孟共的力量,融合好后就结束了……” 抬头对上各位老教授睿智关切的目光,她觉得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唔……就是南宋的那位孟共孟将军,他以前被封在这墓里……我给他用纸糊了个身体,刚刚力量冲击太强,纸壳子扛不住就碎了,各位老教授放心哈。” 老教授们:………… 短短几句话槽点过多,他们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嘈起。 小唐从舌头到表情都麻木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再没有比今天受到的冲击更大了。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唐,可以独领风骚、镇定自若了。 小唐:“那孟先生……不是,孟将军,需要什么纸,您能给他再做一具躯壳吗?” 他记得这次队伍来,带了好几种纸,说不准苏小姐能派上用上。 ——最好是派上用场,他们找孟将军做顾问总不能对着空气说话! 苏吟:“都行,老香火店手工做的那种最好。” 小唐:“……那种还真没有,普通黄表纸,管够,不够还能叫人去买。” “那敢情好,麻烦你了。”苏吟拍了下掌心。 孟共顶多半小时就能结束,她动作快点也能做好新壳子! 罗教授从裤兜里摸出一把裁纸刀:“小苏,我帮你裁纸片!” “我也能帮忙!”宋教授食指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剪刀。 楚永言在副队长的工具箱里翻了一下,惊喜地找到了一瓶胶水,举高了喊道:“我来粘!” “…………” 老教授们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事情,纷纷扬言要帮忙。 那可是孟共大将军,为其塑身,想想就带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广济王其人 有人愿意帮忙是再好不过,苏吟点了几位,浅笑道:“您几位等会儿帮我裁些纸片,劳烦了。” 被点到的教授们齐齐摇手,神情兴奋地像小孩子第一次去沙滩上玩沙子:“不麻烦不麻烦。” 楚永言举着胶水愣在原地:“诶……小苏,纸片不需要粘合?” 宋教授带着剪刀,抽出一张小唐拿来的纸,兴高采烈地开工,闻言笑他:“楚队长还是去整理资料,别忘了咱们正事儿是开墓!” 楚永言:……… 苏吟忙打圆场:“楚队长,孟共快结束了,很快就能开墓,咱们是得抓紧时间。” 楚永言:“真不用胶水?” 苏吟摇头:“有几位教授帮忙裁剪,我可以用阵法和咒语黏合。” 其实,之前那具纸壳身体如果也用这种方式,未必会被能量冲毁。 不过赶时间嘛,粗制滥造难免的,现在有空档,她可以好好给孟共做一具身体。 苏吟拿出朱砂,小六取来水帮她研磨开,她开始在黄纸上写写画画。 ——对了,还得加三个压制阵法,不然全盛时期的孟共暴走,她可扛不住! 最终时间与苏吟预估的差不多,孟共消化完阴气能量的同时,她手里的躯壳也正好完成。 剪纸的教授们面对主墓,苏吟正背对着画符。 众人只见四张符咒瞬息之间飘到苏吟背后,宋教授等人垒纸的手都一抖,颤颤巍巍地提醒她: “小苏,孟将军在你背后……” 阴气靠近,苏吟早有知觉,不过孟共并无杀意,她便也没抬头。 手上的符咒画完,她才看向孟共,上下打量片刻,欢喜道:“恭喜孟将军,齐全啦!” 孟共脸一黑,抿了抿唇:“我一直挺好。” 他睨了下那n、交头接耳的老教授们,扬扬下巴问:“都知道我了?” 苏吟点头。 “那墓的事情就好办了,刚刚太磨蹭!” 见苏吟又点头,孟共面色缓和不少:“那就开墓。” 苏吟手脚麻利地把纸壳身体连接好,也亏小唐找到这么多纸,这具身体大概一米六高,里里外外糊了三层,凡接缝处皆有朱砂符文,头、心、肚脐、手、脚部位设有阵法。 这些阵法不仅可以帮助他阳间水火不侵,还能静心安神。 纸壳身体平放在地上,苏吟指挥老教授们退后,孟共飞至躯壳上方躺下。 宋教授等人伸长脖子仰着头,好奇得不得了。 只见鲜红的朱砂符文光芒流转,几个眨眼的功夫,黄纸变做皮肤,纸壳的身高也从一米六迅速延长到接近一米九。 蜜色偏深的皮肤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视线再转移到脸庞,原本平整的脸上皮肤或凹或凸,很快勾勒出五官的形状。 见过孟共魂体的人便知道,这张脸和他原本的脸一模一样——如果孟共想,他甚至还能变出生前的铠甲兜鍪。 苏吟猜他大概不想睹物思人,所以最终身上的衣服还是化成现代装束,头发也变成了硬茬寸头。 孟共的五官并不十分突出,一眼望去便觉得这人很“正”,挺符合老教授们心中忠臣良将的印象。 他眼神极犀利,气质沉稳肃杀,显得整个人像一把名剑,沉默时暗藏危险,苏醒时杀气四溢。 颧骨略高,鼻梁挺直偏长,有北方人的面相。 孟共从地上站起来掸灰,宋教授如梦初醒,倒吸几口气:“呵——神奇,神奇!” 孟共抱拳:“多谢各位。” 几人纷纷学着回礼弯腰:“哪里哪里。” 好家伙,南宋风流人物,孟大将军,对他们道谢啦! 楚永言早留意到这边异象消失,掐着时间跑过来,便见到两方互相抱拳的场景。 他脚步一顿,眼珠子一下黏在孟共身上:“孟大将军?” 孟共颔首:“叫我孟共便可。” 楚永言掐着自己人中,拼命让自己别昏过去。 孟将军和他说话了!!! 这些老教授们都有自己研究的方向和偏好的朝代,楚永言最喜欢也最扼腕的,就是宋朝。 从北宋至南宋,每当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他总是恨不得能化身成“以天下为己任”的文人,抑或是金戈铁马的武将,能力挽江山狂澜。 因此,他对这两个朝代里那些熠熠生辉的星辰,比旁人更要多几分感触。 好在楚永言激动归激动,没忘记还有正事要做。 他打了个手势,远处待定的队员们背上装备和仪器,迅速到墓前。 与苏吟确认过后,楚永言振臂高呼:“准备打开主墓室!” 年轻的学生和队员们经过解释与安抚,现在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随着楚永言一声令下,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围到墓前,各司其职。 一个小时后,这方神秘的墓室,就在万众瞩目中,被缓缓揭开了面纱。 吊顶被掀开,可以看见椁室构造为长方箱形,三层外砖,最内层为木,木头上涂抹了特殊的制剂,能防止腐烂、驱赶虫蚁。 最外两层砖石被分隔出不同大小的空间,放置着不少随葬品,光是苏吟一眼看到的,就有金器、武器、瓷器、布匹等。 砖石板内侧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画,楚永言用轻柔的小刷子细细刷干净,用放大镜放大上面的细节,便读出是墓主人生前生活的场景。 此外,考古队员们在各层内还发现了三千多枚竹简木犊,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上面的文字依稀可以辨认,大概是记载着墓主人的生平。 “这可是天大的发现!”楚永言、宋教授等人如获至宝,亲自上手处理这些书简,边理边说,“等把这些整理出来,再对上孟顾问的补充,这位没有历史记载的广济王就能重见天日了!” 季鹤林行动不便,便在一旁看着,不时出声指导。 被初步处理的竹简最先被送到他面前,季鹤林带着眼镜辨认上面的文字,碰到不懂的直接请孟共解答,考古队的学生在旁边“唰唰”记录。 “孟顾问。” 季鹤林处理完一批竹简,摘下眼镜按着太阳穴舒缓精神,想到孟共对这位“广济王”了如指掌的表现,把学生支开,忍不住八了一个千年前的卦。 “您对广济王这么了解,可以透露一下,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吗?” 他这片几乎没有学生,全是方才在场的老教授们,现在听见这问题,耳尖的立即放慢动作,竖起耳朵听孟共怎么说。 孟共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张口回道:“广济王萧康,是我的表弟,王妃是我妹妹。” 小唐忍不住,“我靠……”,瞥见孟共看他,立马把嘴捂上。 好家伙,他们这是拉着人一起挖自己表弟和妹妹的墓! 这叫什么? 挖你祖坟? 他眼前一黑——今天到底还有多少份的离谱事件! 楚永言没比他好多少,小刷子都不敢掸了,推推眼镜观察孟共的神色,生怕自己那句话惹了这位大神不快:“孟顾问,这……我们也不是有意的。” 孟共比众人想象中平静得多,他碾着脚下的土,舌头刮了下后槽牙,说道:“无碍,你们继续。” 楚永言扯了下宋教授的衣袖,二人战战兢兢地继续展开工作,刚刷了一下,便听到孟共低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呵……那昏君不让史官写广济王,我便偏要将其公之于天下。” 楚永言等人:………… 孟共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苏吟,语气微扬:“南宋皇陵可有发掘?我知道几处。” ??? 楚永言等人倏地抬头盯住他。 南宋皇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孟共要掘他老赵家的祖坟?! 他胳膊肘捅了下宋教授:“老宋,那项目不是你负责的吗,快想想!” “别急,这不在想呢么!”宋教授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面上露出遗憾,“六座陵寝,已经全部发掘完毕。” 孟共“嗯”了声,面上显而易见地露出遗憾。 苏吟:………… 所以你是真的很想带人一起挖南宋皇陵! 孟共不回头也能猜到苏吟心里想什么,行军打仗之人,哪有不洞悉人心的。 “朝堂风雨飘摇,广济王身怀巨富、颇有人望,被奸臣觊觎,昏君听信谗言,秘密处死广济王府上下六十八口人。” “他们死的时候,我已经被封进玉琀,无能为力。” 他寥寥数语,将一段被埋葬的沉痛历史大白于众,语气平稳地像在背书,而不像是在说他自己家人的事。 “那现在的墓室……” 孟共嘴角扯出冷笑:“广济王暴毙,昏君害怕百姓暴动,特意厚葬。”他食指点过陪葬品:“这些……不过广济王府万一。” 现场一片寂静。 不远处工作的队员们察觉到异常,纷纷抬头看向这边,被导师警告一眼,赶忙低头做自己的事。 “你们继续挖。”孟共看大家动作停了,略显不快地催促道。 老教授们赶紧低头干活,仔细看,动作比之前更加轻快。 小唐翻着自己记录的册子咋舌:“光金的,就有372件总重量超过100斤的各类金器,包括一百多枚金饼、五十枚马蹄金、三十枚麟趾金、三十块金板等,这些还是万一,难怪皇室都眼红。” 孟共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摸了下其中一枚麟趾金:“广济王封地富饶,怀璧其罪。” 附和着点点头,小唐相当感叹:“谁说不是呢,还有之前其他墓室运出的五辆真车和二十一匹马俑,非身份等级高贵者不可用……诶孟顾问,您知道为什么是二十一匹马俑吗?” 他咬着笔帽一脸困惑。 按数量看,一辆车配四匹马,多一匹的情况他们还是头回遇见。 提到这个,孟共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周身气压骤然降低: “多出来的一匹,就是被你们弄丢的,是我的马。” 小唐:………… 孟将军看起来快要气死了。 哦不对,他已经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画的羊皮卷 小唐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看见孟将军的脸都黑了吗! “这件事我们已经上报给警方了,偷盗文物不是小事,上面已经成立调查小组专门调查。”小唐斟酌片刻,主动向孟共汇报道。 孟共冷哼一声,脸上明晃晃写着:最好明天出结果。 小唐擦了擦额头的汗。 “咦……这是什么……” 楚永言那个方向悉悉索索的交谈声突然变大,小唐、孟共、苏吟三人只听得那边骤然拔高嗓门: “孟顾问!孟顾问!您快来看!!!” 孟共走过去,楚永言把一份厚实的羊皮卷递给他。 这份羊皮卷上面涂抹过特殊的油脂,单独放在离棺椁最近的小格中,格中还浸着浑浊的油,油色略显浑浊,凑近闻有淡淡的松香味。 这是贵族用来保存东西的复合油脂,用特殊材料按一定比例调配而成。 毫无疑问,羊皮纸上的东西极为重要。 楚永言等人暂时放下手上的活儿,指挥人搬了张小桌子过来,场地周围的大灯亮起,暗下来的天空顿时亮如白昼。 托盘里盛满油,羊皮纸被整个浸润在里面,尽可能地维持和过去千年无二的形状。 楚永言动作极尽轻柔地把羊皮纸撑开,上面青黑色的文字图案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 罗教授伸长脖子:“呀……糊的厉害,看不出是什么……” 楚永言眉头紧锁,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照过去:“宋——呃……边什么……图……” 不行,放的时间太久,墨团全糊一起了,根本看不清。 他抬头望向孟共,目光囧囧——孟顾问能认出来是什么东西! 孟共绕到桌前,垂眸,瞳孔骤缩——是他亲手画的舆图! 苏吟投去一眼,他的手在抖。 “是我画的。” 孟共抬头对上楚永言困惑的眼神,他手隔空抚过羊皮纸,认真地说: “是我画的《丰庆四明志》舆图,但是不全。” “像这样的羊皮纸,应该还有五张。” 苏吟站在对面,清楚地看到楚永言眼睛蹭的亮了,紧接着又一暗:“只有这一份,别的没看到。” 孟共表示理解,对他解释道:“在以往舆图的基础上,我进行了补充修改,按照行军路上的所见所闻制成,从这里到这……等等!” 孟共弯下腰,皱眉仔细端详,眼睛倏地睁大,神情复杂: “……萧康改过!我只画了当时的三成国土,南边这部分我从未踏足!一定是萧康补充的!” 他按在桌案上的手越发惨白,视线扫过右下角小字,艰难辨认:“……丰庆六年,广济王府萧晏宁承兄孟同之之愿,携……携妻作此图。” 孟共眼睫剧烈颤抖:“萧康,字晏宁。” “孟共,字同之。” 楚永言和苏吟两两相望,两双眼里尽是错愕。 楚永言觉得自己这时候如果太关注这份羊皮卷的历史价值,似乎有点太不近人情,他挠挠头,但要他安慰孟共,这……这他该说啥啊! 他对苏吟使眼色:小苏,你说两句。 苏吟摇摇头。 孟共不需要她的安慰,更不需要在场任何人的。 “嗨呀!哈哈哈哈哈——广济王萧康!墓主人是广济王!快,快记上!再去找找陪葬,有没有相关证据!” 罗教授宋教授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老脸通红,宋教授假发早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两眼亮晶晶地黏在羊皮卷上,兴奋大喊: “有证据了!广济王的身份清白了!” 罗教授两手握拳又放松,拼命深呼吸,猛地点头。 ——单凭孟共的话不可能单方面成为广济王存在过的证据,但是现在,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有结果了! 楚永言左手按着自己的右手,正纠结该什么时候开口讨要羊皮卷时,孟共突然拿过他手里的粗头镊子伸向托盘。 “诶——!孟顾问,这不好随便碰哇!是文物!” 孟共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挑起羊皮卷的右下角,苏吟凑近:“有什么发现?” “直觉不对劲。”孟共轻轻拨了下,左手伸向楚永言,“给我一副防油的手套,羊皮中有夹层。” 楚永言本来急得上火,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纠结。 有夹层!那夹层里八成有东西! 不行,万一开夹层的时候里头东西坏了怎么办! 正当他天人交战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楚,交给孟顾问。” “老师?” 季鹤林扬扬下巴:“给孟顾问一副手套……小楚,以当时的舆图价值来看,能用舆图来做外皮,毫无疑问,里层的东西更重要。” “放心,不会弄坏。”孟共笃定保证。 “行。小唐!” 小唐在背包里翻出来一双新的手套递给孟共,孟共戴上后试着活动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满意。 他用宽尖头挑开羊皮纸的一角,露出细密的缝合线。 脆弱的丝线经过漫长的岁月早就变得不堪触碰,手指轻轻拨动一下便从上脱落。 开始,孟共还一个个洞眼对着挑,后来没看清他怎么做的,拇指食指稍一用力,便有一截线脱下来掉在油里。 宋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口中喃喃:“这种织法从未见过……诶,孟顾问太快啦,小心,小心。” 孟共头也没抬,说:“军中密函常用此法,用完即毁。” 军中机要,当朝士兵都未必看过,更别说你。 楚永言正讪讪,视线转回羊皮卷上,猛地醒神—— 不对啊,没流传下来的手法,孟顾问你这就给拆了?! 他死抠着手指,痛彻心扉:“孟顾问……这缝法回头您能再现一遍吗?” 孟共想说忘了,但瞥见他老菊花似的脸,嘴巴一软:“我尽力。” “诶好好好……” 过不多时,孟共就把最上面一层揭开,中间是张略小略薄的同款羊皮,鞣制过,质地更加坚韧。 孟共皱眉,这文字好生陌生。 他退后几步,示意老教授们上前。 楚永言等人第一时间凑近,季鹤林也被季琅扶着靠近小桌。 只见这张巴掌大的深棕色小皮上,极深地刻着一行字,字迹龙飞凤舞,收尾处或卷曲或洒逸。 老教授们头挨着头分析解读,苏吟好奇瞄了一眼,当下便移不开了。 “是道家字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专业按摩师 苏吟手指着,逐个读出上面的字。 “勿杀琀中魂。” “孟共,是要保护你的留言诶。”她偏头看他,“真的不记得是谁把你封印的吗?” 孟共摇头,他完全没有印象。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除了孟家人,其他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楚永言:“‘琀’,是玉琀,小唐,你查一查,有没有玉琀出土。” “没有啊楚老师!”小唐一拍脑袋,视线投向远处主墓,“会不会在棺里!” 玉琀是含在尸体口中的玉石,整个墓穴,只有棺里才有尸体! 按发掘进度,开馆怎么也得等到明后天,楚永言催促小唐先把这件大事记下来:“到时候一定提醒我啊!” 他来回踱了两步:“小苏,到时候你帮着取玉琀怎么样?” 这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季鹤林与苏吟交换了一个眼神,索性把鹅颈瓶的事情大致讲了讲,忽略掉其中一些重要的部分,只说玉琀在他那里。 楚永言等人这才作罢。 “行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收拾收拾,留下几个值班,其他人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八点,继续开工!” 小六殷勤周到地把保温红枣茶塞到苏吟手里:“苏小姐辛苦啦!您先去吃饭,晚上老板叫了按摩师,您回去好好放松一下!” “?” “这不合适,”苏吟抬头扫了一圈,下巴朝人群方向点了一下,“其他人都长着眼睛呢。” 向来有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今晚江听澜给她找人上门按摩,明天说不定团队里就传她叫客房服务——虽然住偏远的招待所,要找张小卡片倒也不难。 小六眨眨眼,卖了个关子:“您放心!” 晚饭和楚永言他们坐得一桌,吃完她没多耽搁,说声下午累了,要提前回房休息,其他人纷纷表示理解。 回到招待所,便见到前台小妹裹了张厚毛毯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缩成一团。 淦,孟共这家伙,也不收敛点,阴气都漏到一楼来了。 她赶忙加快脚步上楼。 “诶——美女,美女等一下!” 前台妹子边喊边起身,提拉上一双毛拖鞋,从柜台下面捧了床被子塞到她手里: “晚上突然降温,暖气好像不大管用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修,所长安排入住的客人都先加床被子盖盖,明天我们就找人修暖气。” “是我们招待不周啦,还请您多多包涵!” 苏吟掂了掂,厚实又蓬松,分量也不轻,捧起来正好顶到她下巴,一呼吸鼻间就传来暖融融的太阳味儿。 “没事,谢谢你提醒!” 苏吟对她笑了笑,后者一下子红了脸,捧着双颊又缩回了柜台后。 听着上楼的脚步声,柜台下的小姑娘心脏跟着扑通扑通跳,这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呜呜呜! 她翻了个身,半个头掩进毯子里,手机转到微博界面,哒哒哒编辑出一条新微博—— 【今天所里来了个沉鱼落雁闭花羞月的客人,真的太太太,太——好看了!呜呜呜她对我笑了!!!!】 “咦,好像没那么冷了……”点完发送,她两手伸出毯子感应几秒,“呀,一定是太激动了,嘿嘿,看美女真快乐!” 苏吟上楼,往对面孟共门上贴了道符,才转身关门进自己房间。 孟共用不着吃饭,一散场就回房了。 越接近子时,他身上的阴气就越重,即便自己有意识地控制,也会多少散出来一些。 之前贴在他身上的符没有应付这一块儿的,也不奇怪前台妹子冻得瑟瑟发抖。 苏吟回房间后没多久,前台妹子又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谁呀?” “给201房间送东西。” 这么晚还有外卖送啊。 前台妹子犯着嘀咕,低头拨通内线:“喂,您好这里是前台,有人给您送东西,请问您知道吗?” “……” “好的。” 妹子放下电话,戴好眼镜递过去两张纸:“你填一下访客表,打钩的地方都……要填。”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土拨鼠尖叫。 妈啊啊啊,这男人好帅! 救命,鼻子上的痣也太性感了! 果然好看的人都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江听澜穿了件领口稍大的卡其色毛衣,下半身是同色系颜色稍深的休闲裤,墨色头发没有像工作时一样抓上去,散漫地垂在额前,显得整个人慵懒随性。 偏偏身形修长,腰背挺直,慵懒中又自然而然流露出优雅矜贵。 “谢谢……填好了。” 前台妹子兴奋地抿紧唇,脚在下面跺了几下——声音也好好听! 她眼睛发亮地接过表格,扫了眼:“啊……好的,这就可以了。”还有一手好字! 目送江听澜上楼后,她兴奋地又编辑出一条微博—— 【今晚真的要疯!!!又有个帅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山无棱天地合的帅哥出现了啊啊啊!!!s!纸片人走进现实!】 几乎是发出去一秒,好友就秒评论——【无图言diao,宝,你不发图我拿什么相信你?】 妹子抱着手机欲哭无泪,切到微信回她:【你信我!真的好帅!】 【不然你现在来所里,我给你弄个折叠椅,咱俩一起蹲他离开,到时候你看一眼!】 那头安静几秒。 【真有这么帅?】 【真的!不帅我当你面倒立吃螺蛳粉!】 【行,我现在就来!】 前台妹子美滋滋地搬出来一张宽大的折叠椅,又翻出来自己值班的零食存货和平板。 嘿嘿,肯定不会让姐妹失望! 苏吟洗了个澡,刚换上睡衣,便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 她挽起头发,开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十点。 “你怎么来了?” 江听澜倚在门口,手里提了个小箱子,闻言挑眉一笑:“顺路来看看。” 苏吟上下打量他,眼神怀疑,行李都没有,算哪门子顺路? “进来再说。”她侧身让出空间,顺手接过小箱子掂了掂,“上门按摩?” 江听澜走进一步才察觉到她身上的睡衣,领口有些大,接箱子的时候稍一弯腰。 他喉结微动,脚步微不可查地迟疑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阿吟,我大学学过运动康复,也算半个专业人士。” 其实就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不在焉 “小苏,小苏……嘿!回魂了!” “啊?季教授您叫我?” 苏吟额头上轻轻挨了一下,方才从放空中抽离出来。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回应。”季鹤林关切地看着她,“这几天没休息好?回去补个觉,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她剥了块薄荷糖丢进嘴里,呼吸间瞬间带上沁凉,头脑清醒不少: “没,休息地挺好的,在想点私事……您叫我什么事?” 苏吟不说,季鹤林也不追问,总归都是小年轻的事情,来来回回轮不到他说。 他递给苏吟两张纸,上面条条框框印着不少东西:“小楚他们今天能把主墓整理完毕,最后剩一个棺,这是仪器探测出的内部结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吟接过来,结构打印得非常详细,还贴心地标出了具体的数字。 “风水上没问题,可以开馆。”她把纸还给季鹤林,“开墓那天还剩下半道封印,是针对孟共的,当时我顺手处理好了,棺中可能有黄纸或者封印痕迹,不用顾虑。” “那我就放心了。” 季鹤林当即赞不绝口,大有再聊下去,就想把她吸纳进季琅队伍的意思。苏 吟连忙推辞,最后还是被抓着答应了做编外顾问,和季琅交换了联系方式。 送走季鹤林,苏吟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就地蹲下来,支着下巴看考古队忙活。 人群那边不时传来争吵声和欢呼声。 孟共这两天与他们混得越发熟悉,尤其是他的经历,不断给楚永言带来前所未有的惊喜,当吵不出结果时,楚永言总会拿去问孟共,最后往往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小六看着她的背影,思忖片刻,走上前问道:“苏小姐,您这两天心情不好?” 如果她没记错,从老板客串按摩师的第二天,苏小姐好像就开始心不在焉了。 苏吟摇摇头,没吭声。 小六抽了截嫩柳枝,把中间的芯儿去掉,再用小刀把外圈的皮稍微打磨一下,用手摸过不扎手了,才递给苏吟: “您没吹过柳哨!这里信号不好,也没啥好玩的,我给您做个柳哨打发打发时间。” 苏吟伸手接了过去,小六眼睛一亮,以为她是有兴趣了。 正要介绍玩法,却见苏吟直接递到唇边,下一秒,清亮的小曲儿就从她唇间流淌出来。 小六惊讶地瞪大了眼:“嚯,苏小姐您还会这个!”要不是林森教她,她也不会呢! “以前和师父在山上,别的没有,树最多。”苏吟眉眼弯弯笑道。 小六“呀”了一声,白团子似的圆脸双颊微红:“那是我班门弄斧啦!” 她又和苏吟聊了几句别的,苏吟语气都挺好,仿佛刚刚背影透出的感觉都是她的错觉。 “那个……苏小姐,您别怪我多嘴,”小六抓耳挠腮,她就是心里藏不住话,不问问怕是要憋死,“您和老板……就……没事?” 苏吟好笑地睨她一眼:“这句话你是以小六的身份问的,还是祝晴霜的身份问的?” 小六脊背一僵,暗自磨了磨牙,苏小姐这是看她站队的意思? 小六,就是老板的人。 祝晴霜,就是苏小姐的人。 她犹豫一秒:“祝晴霜在问!” 既然老板把她放到苏小姐身边,那她的第一负责人就是苏小姐,这话没毛病! 苏吟似笑非笑觑她:“那就最近别在我耳朵边提他。” “哈?!” 小六愣了,苏吟却已经起身要往回走,那她也不好再问,赶忙跑到前头把车开过来。 “救命,老板要问起来我怎么说啊……”她苦着脸嘟囔,“老板那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晚上吃完饭回到招待所,苏吟目不斜视地上楼,冷不丁的,前台叫住了她。 “苏小姐,你好呀!” 苏吟扭头一看,哦,今晚轮到那个妹子值班了。 她扫了眼工牌:“陈丽?有什么事吗?” 陈丽态度熟稔,仿佛两个人相识已久,她从下面捧上来一个盘子,献宝似的端到苏吟面前:“这是附近村民下午送来的牦牛肉干,你尝尝看!” 酱红色的肉感被切成小段,上面粗糙的肌理油亮分明,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苏吟就着上面的牙签插了一块放进嘴里,粗粝的质感配合着浓郁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 牦牛肉比一般牛肉更加有韧性,牦牛肉干也就更难嚼,不过只要牙口好,放在嘴里都是越嚼越香。 苏吟牙口相当好,牙缝都小,最爱这种有嚼头的东西,这个牦牛肉干正合心意。 陈丽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见她眼角眉梢都松缓下来,开心地问:“怎么样?味道不错?” 苏吟后槽牙微微使劲,一丝牛肉在齿间被压出醇厚的味道,她点点头:“挺好吃的,卖吗?” “卖的,一斤一百。” “给我两斤,就这个味道。” 陈丽当即笑开:“好嘞!苏小姐你先回房,呆会儿我去老乡那儿拿了,给你处理好送上来!” 苏吟掏钱的手顿了顿,随即安抚她道:“不急着要,你这里有多少?” 陈丽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实说了:“不多,就二两的样子。” “那你先给我一两,我这两天够吃了,你今天别去拿肉干,后天再去。” “诶?为什么?”陈丽面露迷茫,“一两很少的,你够吃吗?我来回很快的,不耽误事儿!” 牦牛肉干做的干,压秤,一两也就两大片,陈丽觉得自己俩小时就能吃完。 苏吟摇摇头:“我不要紧,是你。” “你今晚别出招待所,有血光之灾。” 陈丽脸一白,干笑着说:“苏小姐,你开玩笑,咱不迷信啊。” 苏吟:“我是这个考古队的风水顾问,你不打算信一下我?” “平时我测吉凶的卦要一卦五百。”她指了指放肉干的盘子,“比肉干贵。” 她说完便端着盘子径自上楼了,盘子里面差不多正好一两的量。 陈丽愣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招待所外面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吹得门外的骨铃叮当作响,撞到门楣上发出脆响声,吓得陈丽一激灵。 她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外头暗下来的天像一张要吃人的大嘴, 看得她心里发怵。 “苏小姐不急,那还是不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噩梦 陈丽从来都不害怕值夜班。 像他们做前台工作的,两班倒是常有的事。 她也不亏待自己,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就好好装饰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 ——柜台后面的折叠椅是她精心挑选的,上面还铺了厚实柔软的毯子,一窝进去就被毛茸茸的暖意包裹住,相当有安全感。 对这点,陈丽一向引以为傲,不止一次地向朋友炫耀过“秒入睡”的绝技。 但是今晚,陈丽失眠了。 招待所最后以为住客在十一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回来,陈丽关上了大厅的灯,只留两扇小灯。 她一如既往地躺下,觉得心里突突的,就开了个asr的音频听听。 半夜两点,外面呼啸的风透过门下面的缝隙袭入室内,发出尖锐绵长的呼啸声。 半睡半醒的陈丽一下子清醒泰半。 “……怎么就是睡不着……陈丽,你可从来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快睡快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安慰着自己,揉了两下太阳穴翻了个身。 意识迷迷糊糊飘离出去,陈丽梦见自己去老乡家拿牦牛肉,拿好肉刚走出来没几步,迎面撞上一群饥饿的野狼。 在冬天的西北,曾经常有野狼出没,陈丽听家里老人说过,那时候家家户户有挺猎枪,冬天和衣而卧,要是半夜听到鸡飞狗叫,便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炕上土猎枪出门打一枪。 下一秒,就能看见许多幽绿的小灯泡飞快窜走——是受惊的野狼。 要实在饿狠了,野狼们会后退几步,等硝烟的味道散去,再悄摸进鸡舍。 人们并不敢打死野狼,这东西群居,打死一只,剩下的会拼命复仇,一旦碰上饿疯了的狼,只能自认倒霉。 陈丽觉得,这群野狼就是饿疯的那种,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牦牛肉干,流着口水缓缓逼近。 她嘴里不甚熟练地模仿出低吼声,从她这一代人出生后,野狼就极少见到了,眼下怎么应对,她也没数。 陈丽想回老乡家求救,一回头却发现连人带房都没了,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背上的冷汗一下子沁了出来。 陈丽开始跑,梦中的身体重得离奇,平时跑三四步的力气,她现在只能跑一步。 “呵——呵——” 她觉得自己背上装的不是肉干,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哞——呜——呜——” 狼嚎在耳畔接连响起,钻进她耳膜引起颤栗的时候,每一个音节都写满了嗜血和饥饿。 陈丽咽了口口水,脚步踉跄着跑得更快。 突然,她鼻间闻到一股腥风。 陈丽惊恐忐忑地回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朝她张开,利爪尖牙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耳边最后的声音,是狼王后肢踏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砰——” 她脚下一软,陡然踩空。 陈丽尖叫着惊醒:“救命!救救我!救——” 入目一片漆黑。 “扑通——扑通——” 陈丽心脏狂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惊惶未定。 “是梦……是梦……我的天……” 她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现在鼻子还能闻到那种带着血气和腥臭的野兽口腔味。 陈丽捞起手机,四点十四。 就睡了两个小时。 现在再让她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开始刷朋友圈。 还没刷两下,外头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陈丽的心蓦地又被提起,两只眼睛瞪得宛如铜铃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外面……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和她的血光之灾有关? 一直捱到天光微亮,招待所做早饭的同事撞响骨铃,铛啷啷地打开大门,一眼望见面色惨白眼圈乌黑、熬了个大夜和鬼似的陈丽。 “嚯——!小丽你咋了,半夜做贼去了?” 她吓了一大跳,见陈丽没反应,赶忙将帮她带的早饭放柜台上,越过来摸她的额头。 “怪了……这孩子别是中邪了……哎哟,早说了桥塌是神灵警告,咋还有人也不好了捏?”陈大娘嘟囔着去掐陈丽的人中,打算要是治不好,就叫她家里人来看。 陈丽前半段还没动静,听到后面“桥塌”,一个激灵,“啪”地攥住陈大娘的手:“你说啥?啥桥塌了?” 这片的桥就一座,是五十年前修的吊桥,下面是几百米深的悬崖,底下都是尖利的石头,连山羊都摔死无数,人要是脚滑,掉下去必定尸骨无存。 陈丽如果去拿牦牛肉干,就得经过这座桥。 她几乎是不抱期望地看向陈大娘,后者惊悸未消,拍着胸脯啃了口玉米馍馍:“还有啥桥,不就那吊桥咯!昨儿夜里塌的,陈老四正抹黑赶着羊过桥要赶集哩,现在全没啦!” 馍馍太干,她噎得直抻脖子,喝了口陈丽递过来的水才缓过气:“……你是没看到,下头的石头全红了,那血啊肉的,碎成一块块……唉,他婆娘知道了得哭死。” 陈老四和她们俩是一个村上的,养羊为生,和家里那口子感情不错,家里还有个在外上学的孩子,就指着这栏羊卖了好给孩子多打点钱。 两人正说着,门口骨铃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一下子涌进来十几号人。 “陈丽,快,帮着陈大娘一起多弄点早饭!大伙儿今天要修桥哩!”所长戴着厚厚的毛帽子指挥道。 他看见柜台上的肉干,捡起一个丢嘴里嚼嚼,腮帮子动着,这才觉得被冻僵的肌肉苏醒过来:“有人买肉干不?” 往年也有肉干寄放在招待所里卖,所长和他们卖的人都有点分成。 大约是觉得自己现在问这个不合适,毕竟卖肉干的老乡家就在桥那边,没等陈丽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答上了: “算啦,有没有都是咱们运气好!你没去老乡家可是祖坟冒青烟、老天在保佑你嘞!” 陈丽没吭声,等把修桥的一伙儿人打发走,给苏吟送上去的早餐里多加了个太阳蛋。 才不是祖坟冒青烟、老天保佑。 是苏小姐给她指了生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谣言 桥塌了的事情毫不意外地传到了考古队耳朵里,毕竟他们的工作也涉及不到桥那边,大家讨论两句,能帮的帮一手,其他便也没了。 但到第二天班中午,便有奇怪的风声传出来,苏吟他们一桌吃饭,隔壁桌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 “嘿,你们知道不,桥头连木桩都打不进去哩!” “啥?还有这事!” “可不是!老吴盖房是把好手,木桩打下去不出一个小时,准倒!” “嚯……诶听我婆娘说啊,是外头那挖土的队伍……”那人说着指指广济王墓穴的方向,楚永言等人登时皱眉,听得愈发仔细,“他们惊扰了墓里的东西,给咱们一个警告哩!” “我也觉得!好端端的挖人祖坟,多不吉利!搞不好啊,山神都要震怒降下惩罚哩……” 楚永言气得饭都不吃了,筷子“啪”地一放:“乱说什么呢!这种迷信的说法也有人信?!” “要出事不早出事了,偏偏等到现在?”宋教授一脸忿忿,“我去问问,是谁乱嚼舌根!” “诶——”苏吟连忙拦住,“您去问他们也不会说啊,村里风言风语,源头早就乱了。” 宋教授:“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说!回头不能开展工作可是大麻烦!” “嗐,是啊!你坐下,”楚永言按下宋教授,自己站起来,“我去交涉,看看能不能安抚一下。” “小苏你是不知道,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最后别说考古发掘了,学生都挨了打,工作压根儿没法做!广济王墓是大事,绝对要保护好!” “楚老师!”苏吟计上心头,手上施力,把楚永言拉回座位。 这边的动静已经惹得隔壁桌讲话的几个男人侧目,转头看见美女对自己微微一笑,黢黑的脸当下一怔,不好意思地扭回去,要说的话也哑火在嗓子眼儿里。 “有人用怪力乱神做文章,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考古发掘不吉利,那让证明谣言子虚乌有不就行了?” 宋教授眼睛一亮,咂摸着嘴思考片刻:“是个好办法!可是咱们上哪儿找……哦对!孟顾问!” 他来了兴致:“孟顾问能给他们托梦不?书上说‘黄粱一梦’,咱们造个美梦给他们,广济王墓发掘完后肯定要建博物馆,到时候拉动经济文化发展,是个大好事儿啊!” 罗教授一向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性格,本来也没多生气,现在更起心思打趣道: “老宋,你这不叫‘黄粱一梦’,是‘画大饼’。” 宋教授瞪他一眼,这老头儿净会见缝插针刷存在感,他才不搭理,继续和苏吟说话:“小苏你看成不成?” 苏吟挺佩服他的联想能力,不过嘛。 “宋教授,托梦已经是量子力学范畴,不归我们玄学管哈,您说得恐怕有点难。” “?” 罗教授非常不给面子,“噗”地笑出声:“哈哈哈哈!” “那小苏,你想怎么做?”楚永言开口道,季琅等人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几天下来,他们都有数,苏吟和孟顾问,没有万全把握不会开口,一旦开口,那必定是条可行的法子。 苏吟想了想说:“他们刚刚提到,桥头的柱子立不起来,这应该是谣言的根据,只是不知道是人故意为之,还是真有鬼魂作怪、神明显灵。我今晚和孟共去看看情况,再决定应对方案。” 几人商议一番,暂且同意这个方案。 开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考古队人手紧缺,大家都不愿意横生枝节,只盼望一切顺利。 出招待所大门时,陈丽叫住了苏吟。 “苏小姐,我……我事情过去了不?能出门了吗?” 她显然休息的不大好,又忙着安排修桥工们,面上的倦色一览无遗。 苏吟让其他人先走,她右手飞快掐算一番,又端详了陈丽的面相,终于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恭喜你,血光之灾过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日后还会越过越好。 陈丽如释重负:“谢谢您,谢谢您!” 她搜肠刮肚一番,发现自己也憋不出什么别的话了,总不能在苏小姐面前土拨鼠尖叫。 犹豫片刻,陈丽拉了拉苏吟的袖子,示意她侧耳过来。 “苏小姐,有人说你们挖那个墓,触怒了什么,所以桥才修不好,这事儿您知道?” 苏吟点头。 见四下无人,陈丽小声说:“我感觉事情有古怪,昨天晚上,我看见有人在那边晃悠,然后谣言就传出来了……” “看清人长什么样了吗?” 陈丽摇头:“天太黑了,我视力也不大好,看轮廓个子挺壮,是个男的……你们要小心啊,村里风向不大对。” 苏吟失笑:“你还懂这个?” 陈丽昂起下巴:“我老冲浪人了,微博战场有我一席之地!按我的直觉,这波绝对有人在带节奏!” “行,谢了,我知道了。”苏吟摸摸她的头,“我们会注意的,这事你别多掺和。” 非亲非故的,陈丽能告诉她这些已经很好了,掺和太多了,以后等他们走了,陈丽一个小姑娘指不定被人怎么戳脊梁骨。 要真是人干的,一顶“卖乡亲”和“帮外人”的帽子扣下来,陈丽和她家里人日子都别想好过。 陈丽幸福地眯起眼,重重点头:“嗯嗯!” 后来,苏吟收到的牦牛肉干里面多夹了三百块钱,还有陈丽妈妈新烙的玉米饼,小纸条上工整写着: 【to人美心善苏小姐: 我妈妈说,您提醒我有血光之灾,属于泄露天机,如果不能报恩,就一定要给钱,我想着我帮不上您什么,一点卦费还请您收下! ps:我妈妈非要烙饼送给您,您尝尝,可好吃了!】 她捡起一块掰下来一口,嗯,很香。 陈丽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 当晚,广济王墓灯火通明,考古队吊出棺木,小心翼翼地抽干棺液,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跨越千年的见面。孟共魂体飘在棺木正上方,想看看萧康如今成了什么样。 既纯又正的阴气蕴含着压迫感悬在场地上方,飘荡的孤魂野鬼敏锐地察觉到威胁,纷纷四散躲藏,不敢冒头。 另一方,苏吟和小六在桥头蹲守。 王墓发出欢呼声的同时。 “砰——” 桥头粗壮的立柱又一次轰然倒塌。 队长陈先勇听着远处的欢呼声,头皮发麻,白天压下去的传言不由自主地爬上他心头。 该不会真是墓里的千年老鬼作怪…… 不等他反应,身旁闹着要来工地玩的小儿子“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指着桥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有个爷爷站在那里!” 嚎完这句话,便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这还了得! 工地上顿时乱做一团,传言一下子有鼻子有眼起来。 陈先勇抱起儿子,赤红着眼一摔帽子:“走!找那帮挖坟的说理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就是你在搞事 考古队员们先是发现了一些帛幡和挽联。 上面写着一些挽辞,但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部分字体也已风化,只能一眼看出一些。 通过墓中最后找到的帛幡,成功的将时间定位在公元13世纪,也就是南宋时期。 楚永言几乎热泪盈眶:“小唐,立刻、马上、就现在!拍照发回去!写报告!要进一步深挖南宋历史!” 小唐精瘦的脸晒得棕黑,此刻因为心潮澎湃微微发红,他响亮地应下,调整了相机的光圈和焦距,快门一按,“嚓嚓”的声音落下,朝代和墓主人身份的铁证,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打开棺材,只有满满一棺材的棺液——是里面的尸体腐败,长期以来所形成的液体。 还有一部分的棺液,是为了防腐而灌注、类似于福尔马林的液体。古代人常用的大多是水银,也就是汞。 抽出棺液后,尸体并不像想象中一样被微生物分解殆尽或是白骨化。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两具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尸体! 两具尸体分别为一男一女,男尸的身体高大强壮,女尸看上去只有一米四左右。 全场寂静。 孟共的眼睛定格在那两张脸上,神情平静如水,唯有紧握成拳的两只手,泄露出几分情绪。 良久,楚永言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举世惊天的大发现啊……” - “你们是谁?” 陈先勇目光锁定在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警惕地问道。 他抱着儿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工地的灯照过去,陈先勇清晰地看见面前两个女人举止放松自然,长得个顶个漂亮,尤其是个子高的那个,漂亮得像个妖精似的。 没错,妖精。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有美女无缘无故出现在荒郊野岭。 儿子刚刚见了鬼,他要是再见到大仙儿也不稀奇。 苏吟一见他恐惧的眼神,偏偏嘴还死硬,就知道怕是想岔了。 她上前一步,陈先勇几人充满戒备地后退两步。 陈先勇“咕嘟”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开口:“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快点让开!要是我儿子没了命,把你老家都挖空!” “噗——”小六忍俊不禁,“苏小姐,他把你当什么了?” 陈先勇狐疑地望过来,听那口气,好像自己想岔了。 苏吟警告地觑她一眼,后者抿唇噤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把孩子放下来,我能治。” 陈先勇抱得更紧,两条胳膊几乎是勒在他儿子身上,皮肤相触间,只觉得儿子皮肤一会儿烫一会儿冷。 看样子暂时劝不动了。 苏吟也不强求,转而说出自己另一个目的:“桥桩倒了和考古队没关系,有人搞鬼,埋了点东西在下面,我可以帮你们处理。” 陈先勇没吭声,副队长先嚷嚷起来:“你是人?是活人就滚一边去!我们的事儿轮不到娘儿们来插手!” “娘儿们?你不是你娘养的?” 小六嘴角和善的笑容弧度未变,眼里却没了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右手举到身后。 她必要教训教训这人口无遮拦的坏毛病! “唰——” 耳畔破空声响起,她的手正要落下,一道黄符先她一步,精准无误地贴在了副队长的嘴上。 黄符下角扬起,又薄又韧的纸划过他的脸颊,掀起又落下。 一道极细的血线出现在副队长唇角。 !!! 他眼睛蓦地睁大,嘴角一疼,条件反射地张嘴要叫,却惊恐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嘴巴都再也张不开,只能喉咙里呜呜啊啊闷哼不断。 陈先勇大叫一声:“老三!” “他没事,暂时不想听他狗叫。” 苏吟掏了掏耳朵,右手一翻,一沓黄符出现在手中,语气和开始一样温柔冷静,“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陈先勇身后的年轻人恨不得回到几秒钟之前打自己一巴掌。 他错了,这他娘的不是温柔,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啊! 陈先勇没看清楚她怎么动作的,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儿子脑袋上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黄符,抽搐的小身体在黄符贴上后,很快平静下来。 苏吟走到桥桩倒下的地方叫了两声,毫无动静。 装得还真像。 要不是她刚刚看清楚了,都要以为这里真没东西了。 她冷下声音:“再不出来就别想出来了,我直接把你送走。” 话音刚落,陈先勇等人便觉得迎面刮来一阵极凉的风,吹得他们头上厚实的麂皮帽儿翻了块皮,一下凉到骨子里。 陈先勇怀里的孩子紧闭的双眼颤抖两下,嘴里低声嘟囔了句“冷”,他连忙解开外套把人包了进去。 “仙……仙人……饶命哇!”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模糊地出现在苏吟面前,满脸是血地求饶。 其他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唯独觉得风的声音有些古怪。 “老实点,待会儿问你。”苏吟小小威慑了一下,那鬼魂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唯唯诺诺地低头答应。 她叫了声陈先勇,把鬼影的位置指给他:“就这儿,一个戴白帽的老头,身高大概这么高……”她拉过不吭声的副队长放一起比划起来,“差不多到他脖子,嘶……你把脸上血擦一擦,看不清你的脸。” 副队长手比脑快,忙抹了把自己的脸,回过神来愣了,靠,啥血啊,他脸上哪有血? 苏吟扶额:“不是你,是他。” 鬼魂“哦哦”两声,抬手去擦。副队长脸色这会儿比鬼魂还白。 陈先勇后面的队员一边看着,脚底板凉到天灵盖,听她这句话当场就有人腿软,牙齿“咯咯咯”打颤:“真有鬼啊!” 苏吟估计自己描述起来,以陈先勇他们这种状态,大概率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好在小六还擅长一点人物侧写,听一句,她就在平板上落下几笔,等苏吟讲完,一幅人物肖像便跃然于上。 画的不算细致,但人物特点很明显——右边眉头有个肉痣,头发略秃,鬓角花白,脸型稍长,嘴角下拉,嘴唇偏薄,右手食指少了一截手指。 小六把平板转向陈先勇一行人,立即就有人认出来:“这不陈老四吗!” 人群轰地炸了。 “娘嘞,鬼魂显形啦!” “啥?!是他不让立柱子?!他不会死不瞑目!” “听说法事做完了,现在骨灰坛子都供上哩,咋还没去投胎?” 【ps:关于考古部分参考真实墓葬发掘,部分自编,勿考究。感兴趣可以看下海昏侯墓和辛追夫人。】 第一百三十章 老好人 相较于其他人,苏吟倒不算意外。 她让小六找来一柄铲子,边挖边说:“焚烧炉里凑出来的骨灰哪有完整的,还不都是留个念想……陈老四摔下去的时候就碎成那么多块儿,难不成收尸的时候给他一块块拼好了?” 人群里立马传来回应:“……那咋可能么……俺们又不懂……” “所以啊,要藏点什么,简单的不得了。”她深铲一下,掘出一抔土,顾不得脏,在里面抠抠挖挖,最后捡出来一截东西。 她吹掸干净上面的碎土,摊开掌心:“陈老四的一截指骨被压在下面,这桩啊,是怎么都立不起来的。” 陈先勇有点见识,走上前仔细辨认过,点头说道:“是一截指骨。” 他们干工地的活儿,意外常发生,陈先勇自己的手指就被长铁钉勾着,划拉下一块皮肉——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指骨。 众人伸长脖子看,苏吟掌心一合:“陈队长,后面该做什么我也不多嘴,你安排。” “我只提醒一句,这种办法阴毒得很,人是横死,死后还把骨头埋在这儿,没法投胎又走不掉,以后化成厉鬼都不稀奇。” 陈先勇和其他听到这话的人脸色不约而同白了。 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人。 如果真无意中给养出来一个厉鬼,那他们不就是厉鬼的第一口食物? “操!谁搞的鬼!被老子知道一定弄死他!” “诶诶!小虎你冷静!铁锹放一放!咱们捋捋!” 一直站在陈先勇身后的小虎眉眼一竖,有些看不上老队员的“温吞”:“捋啥捋!找人啊!把人一个个揪出来问!” “你傻啊,老实问谁会说?站出来给你挨打?!” “不是我说,你小子白长这么大个儿!只会莽,是一点脑子都不肯用! 小虎被说的哑口无言,堵气道:“别骂了别骂了,我像副队那样把嘴闭上好了!” 副队长:“唔唔……!”他不想闭嘴,他要说话! “哎呀,副队,你是啥子感受啊?俺还从没见过符嘞!”小虎凑过来稀奇地看。左右也不需要他想法子,还不如来给副队解闷。 小六捂住眼睛不忍直视,救命,居然有比林森还没眼色的人! “唔……唔……唔唔!” “啥?副队你慢点说,俺听不懂。” “……” 副队长生无可恋的最后看他一眼。 蠢! 正当他万念俱灰、祈求知音的时候,苏吟过来一把揭下符咒:“副队长想说什么?” 神仙!!!小仙人会读心术!!! “俺知道是陈老四的侄子王军搞的鬼俺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看见过他!” 他生怕再被堵上嘴,一口气把堵在嘴边的话咕噜噜全倒出来了。 众人哗然,陈先勇皱眉:“他图啥……老三,你和小虎去叫他来问问。” 二人结伴走了,很快,又带着一个起床气相当大的男人回来。 小六眼皮一跳,左右望了一圈,找到一处亮度最高、看的最清楚的地点跳上去,打开了手机录像。 留一手准没错。 半夜三更被人从暖炕暖被窝里挖出来,王军眼皮耷拉,出门时候随手抓的皮帽子盖在头上压住瞳仁,乍一看暴躁又阴沉。 小虎冷眼望着,他和王军一个村儿,平时打照面的时候,王军这人总是笑呵呵的。 先不说他赚钱能耐咋样,但凡村里人议论起王军,不管是谁,都会说一句“他是个老好人”。 小虎一直也这么觉得。 但现在他不那么坚定了。 王军嘴巴两边的木偶纹,不笑得时候像脸上长了个括号,怪异,还凶。 王军两手往衣袖里一插:“叫老子干嘛?” 陈先勇放下儿子,又三两句话把其他看热闹的人先遣走, 才给了王军一记正眼:“军儿,俺也不和你兜圈儿。”他示意王军看苏吟掌心,“这个骨头,你给大家解释解释。” 王军看了一眼,正巧苏吟还往前递了一下,他的脚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偏过头没好气地说:“啥玩意儿,不就是截骨头么,这晦气东西,我能看出来个啥?” “赶快拿走!俺媳妇儿刚生了娃娃,沾不得这晦气!” 色厉内荏。 苏吟一见他脚下的动作,眉头微挑,露出了然的神色——王军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恭喜啊,男娃娃还是女娃娃?肯定和你一样,将来是个有出息的。”苏吟示意陈先勇别说话,她率先接话道。 “哎,你还别说,是个带把儿的!长得和俺小时候一模一样!”王军提到这个就来了几分精神,提眉弄眼地得意完,猛地反应过来,“你谁啊?” 苏吟勾唇笑了,右手朝陈老四一勾,飘在空中的半透明魂魄就朝王军的方向飞去,她轻柔的声音响起,王军听着却浑身发凉。 “我陪陈老四说话呢,他说你是他侄子,还想和你说几句话……你要不要听?”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王军脸唰地白了,四句话讲完,他整个人又打摆子又强行冷着脸。 明明两只手都抖得兜不住了,王军抬头一瞥,周围陈先勇等人面色不善,他咬了咬嘴里的嫩肉稳住心神。 该不会知道啥了。 不可能啊,这法子是他听来的,连他媳妇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王军耳朵微动,朝左侧投去一眼——那个矮个子女人,好像在打110。 他舌头磨了磨后槽牙,啐了口唾沫。 打110就打110, 难不成真有法子叫陈老四对峙?想屁呢! 现在这里没人会搞神神鬼鬼的事情,顶多就屈打成招呗。 他王军可不怕,在外头打工要工钱没失手过,在自家门口更不怵。 更何况,管他们村儿的派出所队长,还是他把兄弟,能叫他受罪? 想到这里,王军挺直了腰杆:“我警告你们,大晚上不让人睡觉,还搞封建迷信,小心我报警抓你们啊!” 他盯住陈先勇,心里算盘打得叭叭响。 把压力给到他,只要陈先勇先放弃,剩下的就是群龙无首。 “勇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要给我道个歉,我这就回去睡觉,你们半夜搞迷信的事儿咱一笔勾销。” “唉,我叔走了,头七还没过,婶儿整天哭得死去活来……你们拿我做文章,这不大厚道?也不怕头七夜里鬼敲门?” “嗤。” 王军扭头看过来,眉头一皱:“你嘴里嘀咕啥呢,有种大声点。” 苏吟手指弯曲,打出一道符,掐诀念咒,几息时间,就有一个虚虚的轮廓出现在王军身旁。 那轮廓略一抬手,王军就莫名觉得瘆人。 他回头。 “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找你家的更方便 苏吟掏掏耳朵:“你叫鬼啊!三句话不离陈老四,那就自己和他说道说道呗!” “咯咯哒,咯哒咯哒……”王军被突然出现的人形吓得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儿,呛得他只翻白眼,牙齿不停打颤。 小六走上前给了他背心一巴掌,他才涨红着脸缓过劲儿来。 “你……你们……叔……我……” 王军左看右望,憋红的脸这会儿惨白,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全一句话。 “军儿……俺也没……亏待过你……” 幽幽的声音传进王军耳朵,刺得他脑仁都快冻僵了。 “……你干啥……不让俺投胎……” “鬼……真的有鬼……”小六站的近,只见王军瞳孔骤缩,膝盖发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头嚎道:“叔……叔我没害你!叔我不是故意的!” 苏吟捏起指骨放到王军眼皮子底下,好心提醒他:“陈老四本来能按时投胎,现在因为你把他的骨头放在丧命的地方,他就成了地缚鬼,没法投胎,以后只能缠着你了。” 王军“啊”地大叫一声,强行稳住的心神被这一通操作全捣成了浆糊,心里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 他蜷缩在地上哆嗦着大喊:“叔!叔饶过我叔!” “俺刚有儿子!是俺鬼迷心窍要弄钱!” “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 “叔!你要找就找婶子!她……她也同意俺这么干了!” 王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喊得声嘶力竭,好一会儿后,才蓦地察觉到,背后的凉气没了。 他从手臂的缝隙里漏出半个眼睛,只见一群人团团围住,看他的眼神,和看一滩烂泥没什么区别。 陈老四见他探头探脑不老实,生怕这个狗东西再闯祸,又朝王军背后吹了一口气。 王军心里正盘算,猛地吸到一口阴气,登时冻得头皮发麻。 妈的。 王军的眼睛最后停在苏吟身上。 好像全都是这女人搞鬼。 他留意到了深谷里吹上来的风。 夜间的风好像和刚刚吹到他身上的一样凉。 ……这女人会不会在唬他? 哪能说变鬼就变鬼,就算变鬼,找人捉了不就完事? 要不是她刚刚装神弄鬼诈他,陈老四的赔偿费还能再要到一大笔。 到时候把事情推到挖坟队身上,等那群挖坟的出钱平事,他又能捞一笔。 王军愤恨地捏紧了手,五指收拢,在地面上抠出了五道深深的沟壑。 都怪她。 陈老四在他身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个侄子是没救了,他这个做叔的算是仁至义尽。 他要再找死,谁也拦不住。 陈老四歉意地朝苏吟拱了拱手。对不住啦,他随您处置。 他这么些年卖羊买羊和人打交道,别的不会,看人还算准。 这位仙人呐,惹不起! 小六野兽般的直觉让她几乎在一秒内锁定了王军。 夜风呼啸,天光昏暗。 王军腮帮子绷紧,后脚一蹬,整个人飞弹暴起冲向苏吟。 陈先勇骂了声“操”,忙伸手阻止,可惜指尖只勾到王军的外套,后者半点不留恋,双臂下垂,外套便被陈先勇扯了下来。 “王军!你别犯傻!” “操!苏小姐快躲开!” “……” 苏吟正蹲在原地,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众人只见她身形踉跄,别说躲开,站都站不稳。 见势不妙,小六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王军眼看“仇人”近在咫尺,全身的血液涌向一处,兴奋到眼红耳鸣。 他一定要拉她垫背! 把她推下去,到时候他兄弟来了,就说是不小心撞到人。 王军舌头刮过干裂的嘴唇,眼中射出狂热的光。 突然! 一只素白纤巧的手蓦地出现在他视线里! “啪。” 他的手腕如同被铁圈箍住。王军扯了扯,动弹不得。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手心粗糙,眯了眯眼,正要开口,背心一记重击,震得他两眼发昏。 “你……噗……” 小六隔在苏吟和王军之间,三者只见相互距离不过两步。 她动作极快,“咔咔”两声,把王军胳膊和手腕关节卸了。 “啊——” 王军背痛得恨不得当场去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两条胳膊被卸无异于雪上加霜。 偏偏不知道小六使了什么法子,王军比几分钟前还要清醒。 他嚎到嗓子都哑了,j1ng察总算姗姗来迟。带头的正是他的把兄弟王安。 王安一身制服穿得吊儿郎当,衣领最上面两粒扣子没扣,里面的衣领上还有一块油渍,路过旁人都能从他身上传来的羊肉和孜然味,一张嘴更是酒气冲天。 小虎不屑地掀了掀唇——这逼还在吃夜宵,肯定没好脸色。 果然,王安一眼看到在地上挺尸的王军,后者头上的毛帽子歪了半边,随便裹了件外衣,一看就是从被窝里被人挖出来的。 “吵吵什么?!闹啥幺蛾子!”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怒斥道。 王军如同咸鱼翻身,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背上剧痛,脚下一软,身形不稳。 小六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又在眨眼功夫把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王军顿时又痛得直嚎。 “靠,军儿你嚎啥?有事和哥说!”王安不耐烦地抹了把脸,冷空气扑面而来驱走几分酒气,一冷一热,胸腔内就烦躁起来,当即口不择言,“有哥在,还能有人欺负你不成!” 王军痛得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缓了缓,矛头直指苏吟。 “哥,就那娘儿们,她搞我!” 接着,更加愤恨的目光转向小六。 “还有她!她卸我胳膊!” 王安登时眉毛一竖,右手两指一勾,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员走上来把人围住,右边那个手一抖,银色的东西从指间抖落下来。 陈先勇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警官,不是这样的,是王军先搞事情。” 苏小姐是来帮他忙的,哪有让人进去背锅的道理。 王安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反手把挡住视线的人推开,右手一挥。 苏吟皱了皱眉,偏远地区,半夜三更,关系户。 她buff叠满了啊。 陈老四原本觉得远处有三个人气场强大,大到他不敢直视,待人走近后发现,对于最前面那个,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靠近。 他眼看要糟,径直飘到王安后面,高高抬起腿——狠狠踢了脚他的屁股。 王安缩了缩脖子:“靠,咋那么凉……你们动作快点,统统带回所里说!” - 半小时后。 苏吟、陈先勇等人一个不落地坐在冷板凳上。王安给王军跑了桶泡面,俩人正勾肩搭背。 “苏小姐,您要不找老板看看?这事儿难办,我手里没有权限。”小六沮丧道,“要是萧极在就好了,他还有军衔呢。” 也幸亏王安喝得有点上头,他们这么多人一部手机都没没收。 苏吟摇了摇头,这么晚,江听澜肯定睡了。 略一思索,她摸出手机拨通了高俊峰的电话。 “喂?” 对面声音略带沙哑,但还算精神。 “高队长,办案呢?” 高俊峰放下筷子,跟同事比了个手势走到外面,冷风一吹瞬间就精神了:“刚办完,和同事吃夜宵呢,怎么了?” 苏吟把事情大概一说,随后问道:“你知会特殊小组一声,叫他们派人去处理一下,把陈老四的魂送走。” 小六捅了捅她胳膊。 苏吟抿了抿唇,感觉超级没面子,没啥底气地补充道:“……顺便把我们捞出去。” 高俊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行,我这就办,给我一个小时时间。” “不过……”他语调一转,别有深意,“捞人这事情,你明明找江三爷更快啊。” 据他所知,江三爷可没那么简单。 能有退伍兵保护,背后谁知道有多大一张网络。 苏吟没细想,随口回道:“事发突然,他在出差,明天还得上班。” 高俊峰:………… 行,言下之意就是他老黄牛呗。 不过高俊峰也乐意,让苏吟欠下人情的机会可不多,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最好。 “哈哈,我这就处理,您稍微等一下。” 挂电话前,他又打听了一下考古队的进度,知道开棺情况后,语调微扬,俨然有了新的想法。 “成!天亮前肯定有结果!” 挂完电话,小六朝她看过来,苏吟:“高队长说要等几个小时……嗯……闲着也是闲着。” 只见她招呼两声,门外正翘着腿打盹的小年轻没好气地摔了下帽子:“嚷嚷啥!等会儿吵醒王哥有你苦头吃!” 他瞟了眼苏吟和小六,到底心软,缓了缓语气说:“你们住两天,回头王哥气笑了,我想办法说点好话放你们出去……别倔,之前有小姑娘吃了大苦头。” 嗯? 苏吟眯了眯眼:“之前小女生怎么了?” 小年轻睡衣未消,再加上苏吟说法仿佛带上了某种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内情:“还不是王军,明明有媳妇儿还惦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人家不愿意,王哥和他狼狈为奸,找理由把人逮进来,风气都给带……唔!” 他说到一半突然惊醒,捂住嘴巴慌乱地看向门口,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警告地瞪了眼苏吟。 “你是考古队的队员,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顶多关两天,你也忍一忍。” 苏吟现下对他略有改观,倒也不算完全坏。 也是,在王安手下,不顺着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她看了眼小年轻的衣服,只是个辅j1ng。 再看面相,唔……还有些难言之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德何能 那小年轻见苏吟不追问下去,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下该安分了。 他留神停了下外面的动静,王军的咒骂和王安的醉话似乎停了,一打开门除了暖烘烘的热气,一片安静。 “我去弄点水给你们,别出声。” 他转身时,苏吟眼尖地看见他桌上文件右下角的落款——方六六。 有灵气长年累月的滋养,她的视力极好,那三个小小的字小六压根儿看不清,在她眼里却连一勾一捺都纤毫毕现。 “小六,他叫方六六,巧了。” 方六六端着两杯热水回来,苏吟接过道谢,问道:“方六六,施工队他们情况咋样?” 方六六冷不丁听她叫自己名字,愣神片刻,随即张大嘴瞪着眼惊道:“他们和你们一样,王哥喝醉了……不是,你咋知道我名字?!” 苏吟笑眯眯:“我是考古队的顾问啊,他们玄学上的事情都问我。” 方六六不信:“拉倒,我也见过神婆阿公,他们哪个不是一把年纪,神神叨叨的。” 他上下打量几眼,“你?不像。” 苏吟:“面色及耳门色黑,眼下发青,头发出油稀少……方六六,你肾虚啊。” 方六六电脑屏幕上映出他的字发际线。 “…………” “眼神不错。” 方六六换了个坐姿,依旧不信:“但这都是常识,懂点儿中医的就能看出来。” “你少年丧父,十六岁前有过一次生命之危,财运较差,好不容易存一点钱却总会由于各种原因再度归零,姻缘较浅,事业运一般……” 说到这里,方六六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苏吟——他的想法动摇了。 苏吟呷了一口热水,眼中光芒闪过,继续道:“这些都是远处的东西,看在你给我倒水的份上,身体亏空的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解决?” ………… - 凌晨,天边即将透出曦光。 万籁俱寂,一切都笼罩在昏沉的睡意中。 广济王墓的发掘地被夜色中的身影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走出来,对季鹤林和楚永言敬了个jun礼:“季教授,楚教授,我方接到命令,前来维护古墓研究工作。” 有帮手漏夜前来,楚永言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再听到是上面专门派来的,更觉得熨帖,干活更加卖力。 近几天他们被村民的谣言弄得烦不胜烦,讲道理人不听,又不能硬杠,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是那些村民上头把文物杂碎了,可不够哭的。 “谢谢领导,谢谢你们!”楚永言激动地抬手回礼。 季鹤林望了眼远去的车,把为首的jun官叫到一旁,严肃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他想到好几个小时没露面的苏吟,刚刚让人去看,也不在招待所,担忧地追问,“是不是小苏……” 为首的jun官名叫王驰,家里和季家是老相识,辈分上来算,私下里还管季鹤林叫伯伯,那头的事情也不算什么机密,听见他问,径直回道: “季伯伯,苏小姐被当地派出所关押,已经派人过去了。” “关押?” 季鹤林眉心揪紧,前因后果在脑海中瞬间联系起来,控制着轮椅往车的方向去:“我也过去看看,她肯定是处理谣言被逮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姑娘在里面得受多大苦!”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季鹤林日日和苏吟孟共混在一起,早就熟稔,把她当成小辈爱护,更是说得上话的忘年交。 “……她啊,你不了解,她懂得不比小楚少,从小浸y1n,这次帮了我们好几回大忙!” 王驰拦也拦不住,索性把古墓这边的事情安排下去,自己亲自给季鹤林开车。 路上,季鹤林对王驰絮絮叨叨,句句离不开苏吟,从两人认识,说到这次考古相帮,到最后,几乎是像炫耀自家小辈一样:“要我说啊,你们王家,我们季家,没一个配得上她的!” 王驰一向听命行事,接到这条命令虽说心里奇怪,但并未表现出来,现在听季鹤林这么一说,顿时对苏吟起了兴趣,车里又只有俩人,忍不住接话打趣道: “要您这么说,苏小姐岂不是天仙儿?谁能配得上哟!” 他也是单身,谁见了他王驰不说一句“年少有为”、“前途无量”,要真这么好,试着追求一下也未尝不可。 “哈哈!你小子,套我话!”季鹤林笑叹一句,“别想啦!江家那小子,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哦?江三爷?”王驰动作一顿,“他确实人中龙凤。” 前两年,江家最有出息的后辈折在巅峰,谁都说惋惜。 前段时间听说人好了,还比以前更加敏锐难缠,连带着新婚妻子的名字也跟着火了一把。 “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那位苏天师。”王驰笑着说道。 季鹤林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毯子,背后的凉气儿冻得他老骨头疼,点点头:“是她。” 他又裹紧外套,虽然看不见,但八成孟共也跟着上车喽。 后排。 孟共瞧见季鹤林的动作,干脆缩到后备箱。 ——回头让苏吟想想办法,这老头儿人不错,多活几年。 两人开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恰好和先出发的一行人前后脚到。 由于情况特殊,王驰队里还带了一名灵异事件小组成员,名叫惠通,也是一方大和尚。 王驰和季鹤林一下车,惠通双手合十连声“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何来一身鬼气!” 等到孟共的身影从后备箱出来,惠通膝盖一软,要不是左右有人撑着,他差点儿瘫在地上,指着王驰背后磕磕巴巴喊道: “鬼鬼鬼……鬼将?!” 王驰皱眉:“什么东西?” 孟共没有攻击的意思,对惠通的反应视若无睹,径直往里飘去。 没有被正气所伤?! 惠通瞪大眼睛,撩起袖子擦了擦。 要么,此处正气低弱,不足以抵挡这种实力的鬼将! 要么…… 惠通猛地弹起来。 “英魂?!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他! 惠通! 何德何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见 惠通人麻了,活了四十年没见过呀! 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大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认出来了,没给他们西北分部丢脸! 一冷静下来,惠通立马想到,那位的态度似乎有点微妙。 一般来说,鬼魂阴气重,英魂杀气重,后者固然存有理智,但由于其形成原因,更偏重杀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嘿,糟了!快进去!” 他脚一跺,往里匆匆赶去,边走边开启手机录音。 孟共在进去的时候,只感觉到微热,全然不像苏吟手腕上的成伟平,成伟平只要敢出来,轻则实力大损,重则灰飞烟灭。 他不了解现代建筑格局,仅仅依靠本能,往活人气息最多、阳气最足的地方走去。 修桥小队被分成两组,各自挤在一起靠着墙壁坐立不安,一个一个猜测自己将会面临什么麻烦。 不过 ,众人更担心的,是给苏吟带去麻烦。 陈先勇几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商量了一晚上,预备如果发生最坏情况,一定把苏吟摘出去。 陈先勇正捋着证词补上纰漏,突然觉得吹来一股无名阴风。 小虎抬头,四下望了望紧闭的门窗,低声咒骂了句土话。 孟共扫过众人,没看见苏吟的身影,又立即潜入下一个房间。 幸好他今晚有先见之明,只用魂体跟过来。 几次之后,就在一间办公室里发现了苏吟的身影。 她正翘着二郎腿吃话梅干。 方六六在一旁借着房间中的横杠做引体向上。 孟共默默走到苏吟身旁:“……” “哟,你来啦。”苏吟看见他面无表情打招呼,笑眯眯寒暄道。 方六六猛地一打哆嗦,停下动作随手擦干身上的汗:“你跟我说话呢,吟姐?” “……身上出了汗忒冷了,我去洗个澡再来哈!吟姐你吃啥早饭?羊肉包子差不多该出摊儿了,我给您带一个?” “行,给小六也带一个。” “好嘞!”方六六爽快应下,麻利套好衣服出门。 “咔哒。”房间锁上。 孟共飘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皱眉打量四周环境,还有在里面的小六,不悦地道:“你居然能被关到这种地方……以你苏吟的本事,要逃出去不是轻而易举吗?” 孟共不理解。 “斩草要除根嘛,我好奇王驰后面还有没有大鱼,最好能把他们连根拔起,也算做点好事……”苏吟耳朵突然动了动。 外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她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看来钓鱼计划到此为止了。 她抱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孟共:“外面带头的小子心悦于你,可以和他商量。” “噗——” 小六:“???” 苏吟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咳咳咳,你说什么?”她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再说一遍?!” 在小六惊恐的目光中,孟共板着一张死人脸,心想她怎么听不懂,遂进一步解释:“外面带头的小子想追你,你可使用美人计。” “……” 小六:还不如聋了,她没听到。 隔着门板,几人听到外面低沉严厉的男声:“这间?打开!” 隐约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声应了,便有丁零当啷一串钥匙声抖落开来,不过片刻,被锁上的门重又打开。 “您请,您请,诶,注意门框。”王安顶着一张宿醉脸点头哈腰。 见王驰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王安心凉了。 这位是“王哥”,他也是“王哥”,算起来还是本家,咋一点面子都不给? 王军从宿醉中被人拎起来,在人群最后缩成一团,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 看着面前的架势,王军脚下发软。 ——怕是踩到硬点子了。 王驰上前一个jun礼:“你好,少校王驰。” 话音刚落,季鹤林关切地拉住她担忧问道:“他们没为难你?” 苏吟摇摇头,接过王驰的位置,把季鹤林往外推:“我没事,倒是您,墓葬发掘进度怎么样了?不是我说,您一把年纪,怎么也得合会儿眼……” 王驰多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了然。 他可能明白季伯伯的心情了。 一直把季鹤林推到休息处,方六六正好买了早饭过来。 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停的车,这会儿再见到缩头缩脑的王安王军,方六六目光微闪,脚下一转,直接掉头凑到苏吟身边:“吟姐,您的早饭!” 见她和季鹤林讲话,又极有眼色地把自己的那份提给季鹤林,“老先生,您饿了,先填填肚子,刚出来的豆浆和包子!” “孙子样……”王安见状就想挥他一拳,刚举起来又被拦住,只得啐口浓痰:“方六六,你真狗啊!” 方六六置若罔闻,站在苏吟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王哥么,小地方威风久了,迟早要被收拾,可算给他等到咯。 小六给苏吟使眼色:方六六竟然是这种人。 苏吟挑眉:不然呢?活络得很。 惠通念了声“阿弥陀佛”,对苏吟行了个礼,不说其他,只看那英魂跟在这位施主身边亦步亦趋的样子,便知来头不小。 “施主,可否告知贫僧事情经过?或许有贫僧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苏吟问了法名,回了个道家礼,便把王军伙同陈老四妻子偷埋陈老四指骨使其不得安宁,并借此敲诈勒索更多赔偿额的事情捋了一遍,还掏出了那小截骨头。 她特地走到所外才放出陈老四,这会儿他的身形更加淡,惠通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有一串金色的经文从他唇间飘出,像补丁似的粘在陈老四身上,给他续航。 死人的事情惠通处理,活人的事情就由匆匆赶来的所长和王驰操办,没过多久,陈老四的妻子、王军的姨也被带过来。 不消多说,一看架势,她就一同车轱辘话颠来倒去把事情全吐干净了。 “……哎哟,都是俺那没心肝的侄子,想要搞钱才搭上俺进贼坑哟!可不关俺的事啊!”她在地上哭成一滩,“俺没文化,咋知道还有这事儿!” “你放屁!”一看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王军急了,“这法子还是姨你教我的!叔没了你没活路,趁着他死能多捞点就多捞点!姨你可不能昧良心说话!” “哎呀呀!你咋能反咬一口?!姨平时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人?!” “当初咱们说好姨你四我四俺哥二,你咋不认呢!” 王俺一听扯到自己,当场跳脚:“滚你|吗|的!老子一分钱都没收到!” “……” 三两句话,两边就当场吵起来了,王驰开了录音录像,直接录下证据,见差不多了,交给所长:“知道怎么做?” 所长肿着一张肿泡眼擦着冷汗点头:“明白、明白,秉公处理,我这就安排人……啊不,我亲自!亲自提起公诉移交法院!” “像这样扰乱公共秩序、危害社会安全的人,我们一定从重处理!” 娘嘞,王安这傻狗,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还有均方出面! 看着一行人荷枪实弹大有他不服气就当场击毙的架势,所长当场就开始写材料。 边写边后怕,还好没牵连到他,以后不管给多少“通路费”,可再不敢让王安这类人进队伍! 那个方…… 所长抬头瞟了眼苏吟身边,继续琢磨,那个方六六,是个人才,回头优先转进正式队伍。 王军和陈老四的老妻还在一人一口唾沫对骂,王安竖起耳朵听见自己的命运被人三两句话板上钉钉,强撑的那点儿心气也没了。 凭啥呀,他们现在不也是仗势欺人吗? 跟他有啥区别? 这事儿算起来,他王安能有多大过错? 他王安不想认! 他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从口中问了出来,不待人回答,便有呼啸声由远及近极速靠近。 外面的士兵甫一看清,便来通知王驰:“报告长官,一架直升机正在靠近!” 王驰眯眼,压了压鼓噪的蓝牙耳机,示意无事。 过不多时,桨叶的声音停息,清脆的皮鞋声快步踱近。 与此同时,冷意与怒意交chan的语声回应了王安的质问。 “王军蓄意谋害,你故意包庇,这也冤枉?” 苏吟心跳漏了一拍。 他居然全知道。 小六察觉到她的眼神,连忙摇头——可不是我啊,我没说。 她眨眨眼,对江听澜努了努嘴。 王驰咔哒一下关掉耳机,对江听澜幅度极小地颔首打了个招呼。 后者三两步走到王安面前,风衣卷起的凉风刺得王安眼睛又涩又疼,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把头埋进胸前闭上眼。 “六年前,王军打死前妻,是你从中维护。” “五年前,王军饿死病母。你也知情并为其掩盖。” “三年前,王军伙同其妻张小凤,哦,张小凤当时还只是王军的情人,两个人一起把张小凤的丈夫打死,也是你调换的验尸报告。” “…………” 王安盯着江听澜锃亮皮鞋上反射出的一块亮点,唇上血色骤然褪去,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般喘不过气。 ——就像他此时的命运,已经被人扼住咽喉,再也没有翻身的出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凤琴的新消息 江听澜音量不高,字字清晰。 所长自从加入工作队伍以来,在这西北小地方呆了几十年。 江听澜的样子,唤醒了他久远记忆中,离开j1ng校前的最后一课。 那是几位有名的退休j1ng督联合授课,也像这样咄咄逼人,质问他们那群即将奔赴岗位的新j1ng员,一年、五年、十年乃至更多年之后,是否依然牢记初心。 他后槽牙磨了磨口腔里的嫩肉。 他大概不记得了。 “这……这位先生你有证据吗?”所长强打冷静问道。 如果那些事情王安真的做过,且被人找到了证据,那他所长的位置也不保了。 挖出萝卜带出泥,甚至连他做过的事情也会被桩桩件件翻出来。 江听澜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所长心里一凛,正当猜测时,前者开口道:“稍安勿躁,江某从不信口开河,证据稍后送到。” 这位终于肯做事了。王驰双手抱胸心里吐槽。 他看了眼苏吟的方向,果然有软肋了么。 孟共:“他看你。” “……” 苏吟:“你别脑补了,八成他和江听澜认识。”高俊峰就是这样办的事? “你和王军狼狈为奸、横行霸道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江听澜双手插在兜里,皮鞋尖抬起王安的下巴,冷笑一声:“哦,江某倒忘了,你没有心。” “你现在后悔,只是因为将要受到的惩罚罢了。” “不……不是……我……” 王安还想死鸭子嘴硬,王驰却不欲再听,他一挥手,身后两人便上前将人制住。 “上级机关要求对他特殊处理,王安、张小凤和王军,我们先带走……江三爷,下个月再见。” 所长一急:“那我呢?” 王驰回头:“当然是等检察调查。” “王安王军会怎么样?”苏吟走到江听澜身边。 “王军和张小凤牢底坐穿,王安走程序进部队。” 进部队? 江听澜带着人往直升机方向去,凑近说:“王安证据不足,提交了也没办法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如用别的方式。” 苏吟了然,真进了部队,以王安膘肥体虚的样子,可真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江听澜的表现…… 她歪头看他:“你生气了?” 江听澜觑她一眼,不吭声,甩了手往直升机上跨。 看来又生气了。 啧,男人真复杂。 眼见着两人走远,惠通战战兢兢绕开孟共,招手叫道:“道友!道友且慢!” “这……把贫僧叫来,究竟要做什么呀?” 惠通从被窝里被人挖出来,还没弄清楚情况,挖他的人就走了。 哪有这样的事儿啊! 苏吟一拍脑袋:“哎呀,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她叫来陈先勇,把修桥的事情这么一说,惠通还握着陈老四的指骨呢,一下子就懂了。 “阿弥陀佛,贫僧只需协助完成修复桥梁、超度亡魂,施主这么一说,贫僧就懂了……多谢,多谢。” 江听澜头探出来,眉头微蹙:“小六,林森马上到,你跟他。”说完,他还瞥了惠通一眼。 惠通连声“阿弥陀佛”。 催就直接催人家女施主啊,威胁一个和尚算什么本事! 苏吟看得好笑,想他还在气头上,到底没有笑出声,抿着唇上了直升机。 等直升机再度落地,跟着江听澜坐下来,她看江听澜脸色还是不好,忍不住试探了一嘴:“你又生气啦?” 没道理啊。 一路上苏吟仔细想了,她又没伤着又没怎么,没道理生气啊。 “以王军的背景,他哪里会这方法,我觉得有问题,才想钓一钓鱼……” 江听澜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洗杯子、倒热水、磨咖啡豆,忙活好一会儿,最后递给她一杯咖啡。 嘶,看脸色好像不是生气。 苏吟端起来浅尝一口,温度正好,既香又醇。 “玄一天师昨天上午打电话给我,李凤琴的事情有眉目了,你晚上就进局子,阿吟,我真是吓死了。” 他开头的话还说得正经,最后越说越软,软到了苏吟肩膀上。 江听澜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挺起的脊背缓缓松懈。 在里面一晚上,苏吟身上沾得味道不算好闻 ,她双手抵在他x1ong前想把人推开。 没推动。 江听澜把她禁|锢在身前,说话的时候胸膛微微震动:“李凤琴有个死去的儿子,被他做成了僵尸,但是三魂七魄都散了……他到处收集魂魄,就是为了复活他的僵尸儿子。” ??? “僵尸?” 苏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他都多少岁了?” “不对,僵尸本来就……”她声音一哽,紧接着拔高了嗓门,“他要做僵尸王?” 僵尸本来就会动,且听从主人号令。 飞僵则更胜一筹,有自己的思想,实力也超越普通僵尸百倍。 但是他们都没有灵魂,更没有情感,只能成为强大杀器。 如果李凤琴真的能使僵尸拥有魂魄,那就等于使他拥有了情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复活了自己的儿子。 “飞僵之上是什么,从没人见过。” 苏吟脸色极其难看:“我看书上记过,h朝曾经出现过一个飞僵,当时耗尽天下八成术士,才把他铲除。如果李凤琴成功,那……”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江听澜搂着她的手臂又加了点力气。 他垂首贴近她耳朵,双眸盯着粉白的耳垂,没忍住轻轻啄了一下,怀里的人一个激灵。 “呵——” 热气暖烘烘地在|感的耳朵上萦绕,苏吟一只手绕到他后腰摸了摸。 唔,腰很好摸啊。 江听澜的手一抖。 苏吟勾唇。 两指揪起一小点皮肉。 转。 “嘶——” 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她再转半圈:“不是生气吗?你怎么不认真生气?”吹人耳朵算什么本事? 江听澜左手绕到腰后一把圈住她作乱的手,拽回来锁在自己掌心,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我心里难受……阿吟,你换位思考,上午知道的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晚上你就被关了,我能不往坏处想吗?” 苏吟:“……” 她感受着小腹处的异样,表情奇怪:“你就这么想的?” 想得都y1ng了? 江听澜老脸一红,理不直气也壮: “你摸我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考试周 江听澜这次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这么一闹腾,小疙瘩尽消。 苏吟一晚上没睡,洗过澡吃完早饭就裹上被子补觉去了。 睡意朦胧中,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过了会儿又被轻轻放下。 再醒来时,飞机已经快落地,小六正在蜷着腿打游戏,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孟共趴在窗口一动不动。 她眼珠转了一下,江听澜正在几步开外交叠着腿看文件。 “醒了?”听见被子摩擦的声音,江听澜放下文件走过来,手背贴上她的脸颊,微凉的触感激得她往被子里瑟缩一下,“温着牛奶和瘦肉粥,你想先喝哪个?” 苏吟摸了摸肚子:“先喝粥,空腹喝牛奶反胃。” 孟共扭头:“你的那位追……” “咳咳——!” 被他这么一提,苏吟倒想起来一件事,她拉住江听澜的衣角:“你和王驰认识?” “嗯。”江听澜打开桌板,替她把粥和小菜布好,“小时候一起玩过,他说什么不用理他。” 见他不愿意说,苏吟也不再问。 只是…… “小时候”? 一口细腻香浓的粥滑下喉咙,苏吟垂眸,她似乎触碰到了一段陌生的过去。 小六一局游戏打完,揉了揉酸涩的眼,看见这一幕登时觉得自己狗眼要瞎,装作没看见捂起眼睛。 林森“啧”了一声拉过她:“你也别玩了,吃包子,酒店大厨做的,贼好吃。” 他抽出小六的手机充上电,想给江听澜和苏吟留出一块私人空间。 林森看了眼孟共,算了,这位大佬搞不动。 两人刚走到前面,孟共经过就激起一阵风,一眨眼便越过两人打开了蒸笼盖。 他深吸一口气,鬼魂吃饭就和吃贡品一样,食物的气便自然渡到他口中。 林森等他走了拿起那个包子,已经变得又冷又硬。 他咬了一口,硌得牙口生疼。 “呸呸呸!” ------ 苏吟吃完又睡了,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特别困,几乎是刚放下碗就倒了过去,连飞机落地都不知道。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别墅熟悉的床上。 她睁着眼睛放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看手机,刚开机,通知界面就被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挤得满满当当。 季老、季琅、宋教授、罗教授……群里几乎把她艾特了个遍。 苏吟发了一句“已安全回家,谢谢各位关心”,几乎下一秒,就被各种各样的消息淹没了,最后还是季琅得了自家“老姜”的指示,头一个打进了电话。 没说两句,手机便被季鹤林要了过去。 “……是了,是了,一切顺利,都是托你的福!小苏,好好休息,早日毕业读研啊,他们这群老小子眼巴巴儿等着你呢!” 电话那头顿时一阵应和声,宋教授凑到罗教授耳边小声嘟囔:“季老厚道了一回,没把咱们的路堵上!” 罗教授看他一眼,没说话——老宋还不知道,小苏学得居然是金融! 想到这里,他难掩心痛,真是暴殄天物! 苏吟听了只咧嘴笑,一副“不主动、不拒绝”的渣男姿态。 两人说了会儿话,季鹤林提到了桥的事情:“惠通师傅来超度过后,就再也没怪事儿发生了,桥已经修好了!” “这么快!” 苏吟一惊,这才两天功夫! 提到这件事,季鹤林唏嘘不已: “原本也不难,之前桥桩打不进去才拖那么久,谁能想到陈老四的妻侄下手这样阴!” 他活到这个岁数,对生死早已看开,但从横死之人身上还要捞钱,这件事想想便让人心情复杂。 “也不只这一例,配阴婚不是一样的道理么,压榨死人利益。” 苏吟相比他倒更加见怪不怪,说话间,难掩对这类事情的方案,季鹤林赶忙转移话题。 “今天早晨,陈老四儿子赶回来重办了丧事,村里给他开了绿色通道,增拨一笔款项供他上学,听说成绩很好,还是c大的。” c大也是一所极好的大学,其中计算机系是强势学科,陈老四的儿子读的就是这个。 苏吟默然,父亡母坐牢,不懂事能怎么办,还不是被逼着长大。 随意唠了两句她便撂了电话,同时,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是季鹤林发来的一张照片。 飞雪似鹅毛,一半落在已经积了一层雪的地上,一半落在年轻人硬硬的乌黑发茬间。 他正双手捧着一个方正的木盒,双膝跪地,上半身伏在地上,额头压住木盒顶无声哭泣。 应该是季鹤林坐在轮椅上拍的,视角比较低,能看到一张侧脸,脸颊和眼眶烧着红。 ——眼睛和张小凤一样,都是双眼皮,鼻子像陈老四,有块驼峰。 江听澜一进来就看见她对着手机出神。 “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从照片中抽离出来,抬头便见他捧着一堆书正朝自己走来。 “?” 苏吟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走到床头,把这堆大概有五六七八九本的书堆往床头柜上一放,从最顶上一本里抽出一张纸,往苏吟面前一摊,说出一句令她几乎当场绝望的话: “阿吟,你要期末考试了。” 苏吟:“………………” 对于一个本学期没怎么上课的学生来说,这件事的可怕程度大约和她当场趋去世差不多。 “今天几号???” 江听澜点亮手机屏幕:1月4日。 “秦秘书说,a大一月十五号开始期末考试周,我看了下你的课表,至少有十三门课要考试——阿吟,起床准备学习了。” 他似乎还嫌不够,又加了一把火:“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自己挂科?” 江听澜摊在她面前的那张纸上,是她所有的考试日程,还有一张聊天截图,是曲琳琳发来的,特意叮嘱4号下午有一门课老师要划重点。 救命!!! 她再一看时间,好家伙,还赶得上! 只见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随手往身上裹了件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里面的睡衣遮的严严实实,边穿边拿了课本往外跑: “你司机借我一下!我先上课去了!” 向妈正端着锅子出来,看见苏吟的样子顺口问道:“苏小姐,刚煲的佛跳墙您吃吗?” 苏吟欲哭无泪:“……我先上课去了,您给我留一碗!” 佛跳墙就是开锅第一碗味道最棒啊啊啊!!! 究竟! 她为什么! 要翘掉这么多课!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帮你补习啊 苏吟踩着点将将赶到,老教授扶了扶老花镜,愣是没认出来是自己学生,还好心提醒“同学,这里是高数课”。 苏吟清晰地听到曲琳琳在不远处的笑声。 完,全,没,憋,住! “老师……我没走错……” 她尴尬地回了一句,趁老教授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溜到座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琳琳笑声如铜铃,苏吟面无表情地一把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 铜铃声戛然而止。 曲琳琳牙齿上下相合,干硬的口感让咬肌越发酸爽,嚼了几下,眼睛兀地一亮:“这牛肉干哪里买的!好有嚼头!” 不光这样,还越嚼越香,抵到门牙那边一点点碾更香。 就一小截手指这么大块儿的,曲琳琳估计嚼个十分钟不算事儿。 苏吟往兜里掏了掏,就剩最后两小块,分了一块给她,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含糊不清道: “西北带回来的,还有一点儿,明天给你,我回头再买点过年吃。” “行啊,给我也带……嗯,带个五斤!晚点儿转你钱。” 苏吟翻了翻微信好友,给陈丽发了条消息。陈丽几乎是秒回,说三天内就发出。 看样子都已经生活正常了。 她略略放下心:“买了,考试前能收到。” “好耶~!” - 高数课划重点,苏吟早在进教室的时候,对这件事就不抱希望了——太离谱了,鬼才信。 熬到下课,老教授一人发了一份大概三厘米厚的资料,在讲台上激情昂扬:“浓缩的就是精华!这套题全吃透,考试不用愁!” 教室里顿时响起求知若渴的哀嚎。 再好的学校,再优秀的学生,也逃不过期末周的制裁。 尤其a大的题每年新编,老教授们似乎对于和学生们斗智斗勇这件事相当热衷,卷面上经常有10到20的灵活题或开放题。 遇上刁钻的老师,这个比例甚至能高达30。 也正因此,挂科的人数每学期都如同石沉大海——不计其数。 曲琳琳一头栽倒,绝望喘气,像一条快要渴死的娃娃鱼:“吟吟,你不知道,每一门课!我是说每一门!老师都这么说!” “一门课无所谓,三门课努努力,六门课秃头学,十三门,十三门课啊!我要怎么办!” 苏吟睁着无声的双眼走出教室,手上知识的重担压得她手臂酸疼,想到未来的半个月,她就两眼发黑: “天知道我缺了多少课……” 平时分只有上课那几天挣一挣,完全是塞牙缝,她得用命搏考试分才能保证不挂科! 救命!!! - 江听澜一进来就看到她咬着笔杆子发呆,桌上的书垒成一摞,再加上资料,堆得比人还要高出一点儿。 他走过来翻了一下她手边的东西:“这些都要背吗?” 最上面一本已经填上不少字迹,略略一看,全是正确答案,过程也简洁明了,完全可以当做习题册最后的标准答案看。 苏吟愁眉苦脸:“对,你不是知道么,十三门课。” 她看见江听澜拿起来的那沓子高数题就眼睛疼,做了最前面两套,得亏她底子好,做起来感觉还行,也就题量稍大,费点时间罢了。 只是除了这科,其他都得费点工夫,玄一从小教她国学玄学术法,但是对于这些,压根儿一窍不通。 老头子对于金融的基本实践,顶顶多就是上街买菜数清楚找钱、怎么买划算,投资这种事情,标准门外汉一个。 “秦秘书只告诉课程,没说细节。”江听澜挑眉道。 他扫过书脊,《数学分析》、《宏观经济学》、《国际金融学》、《商业银行经济学》、《公司金融》、《统计学》、《财务报告分析》…… 苏吟眼球跟着他的手动。 绝望了。 她把笔一扔,往脑门喷上薄荷水提神,一脸痛苦地抓着头发,面容愁苦:“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我到底是在忙什么!课基本没上!” 关键学校那边一点儿一件都没有! 大概有江家在,她就算摆烂到毕业,学校也不会去管。 但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最后莫名其妙成了混子。 苏吟呜咽,翻开自己下午列的复习计划表:“除了理论知识,还有实操课程,还好上次你讲得我弄明白了,不然头大ps。” 江听澜笑笑,能吃透他做的东西,阿吟很厉害了。 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厉害。 真可爱。 苏吟又开始背统计学的理论知识,其实从实用角度来说,她最喜欢这门课,学好统计学,终身受用。 如果再让她选,那财务分析也还可以,对重修玄一门的事业也有不小的帮助。 至于《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那可真是太要命了。 她认真开始学,很快就沉浸进去了,江听澜轻轻放下书,退出去没打扰她。 他问秦巍要了未来半月的行程,把每天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两小时。 秦巍暗搓搓八卦:“您晚上是有什么安排吗?” 林森端着杯酒竖起耳朵听,还对着他挤眉弄眼,秦巍转了个身背对他——伤眼。 江听澜在书房里往后一靠:“夫妻活动。” 开启复习周后,苏吟就把东西搬到自己那边去了,一来她书多,二来免得自己背书声音影响江听澜工作,因此书房现在空了一个角落。 江听澜扭了扭脖子,他还真不适应。 嘴快sa0完又觉得不得劲,毕竟上次的“小别胜新婚”计划可以说是完全失败,整段垮掉。 苏吟对他是个什么想法,他到现在也没弄清。 啧,让人不上不下的。 电话那头,林森听了忍不住捂嘴偷笑,等秦巍挂断以后,才哈哈笑出声:“老板可真敢说!” 要他看,怕是皮痒了,老板这话也没本事到苏小姐面前说! 江听澜晚上端着夜宵敲开走廊另一头房门时,苏吟正抱着书啃,背的头昏眼花。 他把向妈新搓的冰粉放下,塞给她一柄勺子:“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苏吟从善如流放下书,捂着脑门往嘴里塞了一口,冰凉爽滑的冰粉带着红糖的甜香一下子从喉头爽到胃里,被地暖蒸的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 “嘶——好爽!”她打了个激灵,困意瞬间飞走。 江听澜眉眼弯起,翻完她放下的书,又捡起另一本继续翻动。 苏吟一碗冰粉吃完,见江听澜还没出去的意思,正要问,却见那厮翻开她之前背的那本,抽出一张空白a4纸,开始边写边讲,梳理前面她背过却又不甚理解的知识点。 她看江听澜的眼神瞬间一亮——当代期末救星! 这一刻,江听澜的形象在苏吟心中变得无比高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怎么是残疾 不得不说,江听澜结合了理论和实践的角度整理出来的东西,确实更加深入浅出、简洁明了。 很多苏吟原本靠死记硬背记下来的知识点,被他这样稍一点拨,立即茅塞顿开。 她打着哈欠听江听澜把剩下半本书整理完,忍不住问道:“你最近工作忙吗?不忙的话,我有个别几门找你捋捋?” 江听澜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正合他意。 “我让秦巍重新排一下行程,尽量每晚空出两小时,方便你集中学习。”他这么一说,苏吟脸上登时露出期冀的神色,刚要开口道谢,江听澜便话头一转,“不过……” 她偏头凝眉,用眼神询问“不过什么”? 他沉吟片刻,略带歉意:“我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会让秦巍尽量调整。” “不不不,差不多有个几天就很好了!”苏吟连忙表态,“我大部分能看懂的,你不用太迁就我反而耽误自己的事!” 要是秦巍在这里,多少得给江听澜鼓鼓掌。 高,实在是高。 第二天,临时抱佛脚生活正式开始了。 苏吟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 早上六点起床,两小时洗漱运动加早饭,八点准时进入学习状态,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学到十二点吃午饭,加上休息一共一小时,一点起来学到下午六点,八点后是江听澜补课或者她复盘的时间段,十一点半准时睡觉。 “目前,国际金融学的难点在于综合运用模型分析、数学工具和经济学理论,比较静态分析中的曲线变化、先后顺序,需要形成严谨完善的思路。 “a大把传统的蒙代尔-弗莱明模型,就是undell fleg odel,更新成is-l-bp odel,以及更动态化和复杂化的ds动态模型……” 江听澜清冽的声音在房间中缓缓流淌,苏吟开始还听得认真,但随着他讲课时间,她的注意力渐渐偏远。 似乎从来没有从这样的角度看过江听澜。 他的下颌线极明显,却又不像那些瘦到双颊凹陷的男模那般病态,说话的时候,额角的筋骨微动,无端显出冷艳的x1ng感。 一双深邃的眼时而被金丝眼镜挡住视线,垂眸看书的时候,纤长的睫毛落下,为这张不近人情的面庞增添了一瞬温和与内敛。 还是鼻子上的痣最显眼,又红又精致, 好想摸。 “看什么呢?”江听澜半天不见人回应,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却越发强烈,他好笑地敲了下她的额头,“听懂了吗?” 苏吟回神,吃痛地“嘶”了一声,连忙点头:“听懂了!你好轻点么!” 江听澜把笔一丢,往后一靠:“那你说说,我刚讲了什么?” 苏吟略一思索,捂着头把方才江听澜讲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江听澜眸光微动,略有诧异,真当一心二用?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苏吟稍有迟疑,便一一答上来。 看来是真的听懂了。 苏吟见他哑然,得意地吐了吐粉舌,江听澜不好计较,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无奈笑道:“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走神。” 这话不假,苏吟去过好几次江氏总部,上至秦巍和合作伙伴,下至各部门经理,所有人和江听澜说话的时候无一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往一刻钟半小时下来,比工作了一天都累。 谁不知道江三爷思维缜密、角度刁钻? 敢在他面前分心,要么被分走利润啃干净骨头,要么被训到软了骨头。 “好啦,我回去继续看书!今天谢谢你!”苏吟明智地岔开话题,抱起摊开的书册起身回自己房间。 她行动间带起微风,等到人影消失在房中,还能闻见似有若无的清香。 江听澜摘下眼镜,揉按着鼻梁和太阳穴,感觉神经略微放松后才放下双手。 一抬眼,窗口正射进柔和的月光,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皎洁而温柔。 他嘴角微动,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夜夜如此也不错。 - 苏吟上完小课回到房间,还给自己安排了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温习时间。 最初的鸡血劲儿过去,她全凭一腔孤勇撑着那口气。 几天过后,孤勇也差不多用完了。 这夜,她回房把笔一丢,整个人往床上一摔,开始摆烂。 夜夜这样,还没考试她就要猝死了。 要知道高考时候她也没这么拼命! 在床上躺了半天,苏吟一跃而起,为了防止抑郁,“刷刷刷”在睡前多安排了一小时“夜间活动”。 适量运动能有效促进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分泌,这样准行! 次日晚上,江听澜边讲边发现那人神采奕奕,一问一答思维运转地尤其快,甚至炫完了一罐能量饮料。 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垂着的右手摩挲着笔暗暗猜测,今晚有别的活动? 果然,讲完今日内容,苏吟便卡着点噔噔噔跑出去。 他的注意力好奇地追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捕捉到了苏吟翻阳台出去的动静。 苏天师的名号令人闻风丧胆,别墅附近的孤魂野鬼早就溜得不见踪影,苏吟逛了一圈,没办法,只能往更远些的地方走。 十五分钟后,她一屁股坐进附近公园的椅子里叹气。 “什么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都躲哪里去了……” “主人,要不再走远点儿?”哗的一阵风吹过,成伟平探出个小头,“这里干净得很!” 苏吟把他按回去:“这不废话,你出来跑得更快……有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骤然收住话头,往左后方窜去。 如果没感觉错,七点钟方向有个腿脚不灵便的!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苏吟二倍速念完,话音落下的当口,一张黄符应声而出。 破空声如同利剑撕破夜空,冷肃凌厉的气息排山倒海从后袭来,吓得那小鬼簌簌发抖,连声儿都没出就被镇压在地。 苏吟轻轻一跃至它跟前想送它上路,却疑惑地蹙起眉: “怎么没有右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拉扯 虽然活人的躯体有残疾与健全之分,但魂体没有。 只要是活人,一般而言,灵魂都是健全的,诞生的善念恶念也都是四肢健全的外形。 苏吟又补了张符纸贴在小鬼腰上,固定好它的腿。 眼前小鬼身量大约一米二,少了一条右腿——分明是硬生生从魂体上被撕没的。 它被符纸镇压在地上,哭得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被问到腿脚是怎么回事也不说话,扯着嗓子一通乱嚎。 苏吟被它嚷得头疼:“别嚎了,好好说话!” “呜呜呜——嗷——!” 成伟平踹完一脚,冲她谦恭一笑,眨眼消失不见。 “我问你,腿是怎么回事?” 小鬼一抹不存在的眼泪:“谁认识呐,一活人老头儿,非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要不是逃得快,我整个鬼都被撕碎啦!” 说着说着,它浑身发抖,两只金鱼眼越发暴突,嘴里咕噜噜发出古怪的声音,没过几秒,竟然在黄符下灰飞烟灭了。 苏吟一把揉碎飘落的黄符,心情差到极点。 这叫什么事儿啊。 - 江听澜回卧室洗漱完正靠在床头看书,突然,卧室门被“砰”地推开,苏吟气冲冲地走进来。 他放下书,显然相当意外,“发生什么事了?” 不应该啊,欢欢喜喜出门放风,怎么反倒更生气。 她摆摆手道:“别提了,晦气,遇上点没遇过的事情,小鬼让活人给撕了条腿。” 一直动弹乍一歇下,苏吟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酸,干脆往地上一倒,江听澜卧室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冬天会每周更换,这样躺下松松软软,侧首鼻尖还能闻到消毒剂清爽的味道。 想起偶然有次听到向妈和地毯护理人员结算账单,苏吟又默默吸了一口气——不,这不是消毒剂,这是钱的味道。 “就算是我和师傅,也没法撕碎魂体,哪怕用符咒也做不到。”她解释道,“只有魂体才能对魂体造成伤害。” 江听澜眉头轻揉,掀开被子下床,“冬天别躺地上……”他一手插进她膝弯,一手扶住后背,一把把人从地毯上铲起来,“现在也想不出结果,你把事情留一留,等考完告诉师傅。” 他直起身犹豫一秒,转身向外走去。 苏吟心安理得往江听澜身上一靠,打了个哈欠:“那你明天就和他说,我得备考,这事儿先不掺和。” 脸侧的胸膛轻微震动,头顶传来一声“嗯”,苏吟觉得头顶痒痒的,抬手摸了摸发顶,正好被江听澜的鼻息吹到。 她缩回手,看他规规矩矩把自己送回次卧,低下头眼中闪过兴味的光。 他们现在是什么剧本?先婚后爱的正人君子? 啧,没想到,江听澜这么能忍,到现在也就进行到亲亲这一步。 一点儿别的越线举动都没有。 这么一想,使坏的心思就起来了。 江听澜把人放在浴室里,摸了下水温确定温度,随即转身出去。 一转身,腰间的睡袍带子骤然松开,身前的皮肤没了衣料包裹突然接触到空气有些不适应。 “这就走啦?” 他回头,腰带的另一端被攥在苏吟手里,她笑嘻嘻地又用劲扯了扯。 清丽的脸被水汽模糊了棱角,热气一蒸,越发显得柔软诱人。 “别闹。” 江听澜语气无奈,转身拢住睡袍,一手把住腰带另一端,勉强固定在身上。 苏吟察觉他那头稍微使了点力,挑衅地勾唇一笑,“呀——”,精准扑进怀中。 他后背肌肉瞬间绷紧。 软玉温香在怀,还是喜欢的人,圣人都会心动。 苏吟毛茸茸的脑袋抵在江听澜胸口,两手正好插进他腰间,细腻的皮肤肌理尽在掌下,甚至她手心一贴,他都会1n感地绷紧那一块肌肉。 年轻的躯体紧致结实,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蒸腾出来的热气。 苏吟坏心眼地吹了口气,两手微动。 唔,真不错。 他扶在苏吟肩头的一只手紧了紧,哑声道:“阿吟,别乱动。” 这能忍得住? 苏吟满头问号,几乎要怀疑他的能力——如果不是某人随身携带武器。 她歪头不解:“你都不想的呀?” 江听澜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不想! “你才二十,还在上学。” 虽然二十岁甚至更年轻的尝试这一步的人不少,但江听澜并不想苏吟这么早和他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那样他必定更加放不了手。 尤其现在还不清楚她的心思。 暖黄的灯光下,男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反射着晶莹的光,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至脖颈,隐没在衣襟下。 苏吟:“……”男色诱人,偏偏自愿当和尚。 察觉到腰间的手略微松了点,江听澜系好睡袍的腰带,而后极其克制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稍一停顿,又啄了口她的鼻尖,苏吟反射性地往后缩,后颈处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只手抵住她的退路。 后腰多出来一块烫热的触感。 江听澜深邃的眉眼越发幽深,他垂眸盯着殷红的花瓣,顿了两秒,果断压下。 像是要报复刚刚的作弄似的, 饱满的花瓣被反复蹂躏, 露水轻沾,蜜露挂出一道银丝。 察觉到她没有抗拒的意思,江听澜敛目藏住心中的兽,收拢双臂,将人锁得更紧。 瞄准机会,长|驱直入。 …… 一直到苏吟两眼迷离,气喘不匀,他才骤然松开。 江听澜的手留恋地摩挲片刻,温声叮嘱:“洗完早点睡,明天还要背书。”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浴室。 苏吟伫立在原地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一把捂住脸,喉咙里发出无序的声音。 稍稍拨开一条指缝,镜子里的人面如春水,波光潋滟。 尤其嘴巴。 “明天向妈看到怎么说啊……救命!”玩火不成反倒把自己烧得灰头土脸! 苏吟把自己剥|光丢进浴缸,深层吸一口气埋入水底,没一会儿,水面上“咕嘟咕嘟”冒起气泡。 “哗——” 一张水洗后越发夺目的脸破水而出,她恨恨地锤了拳水面:“别是在背着我修佛!”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被拉扯 相比之下,江听澜更不好受,睡袍被顶起一个三角,就这么杵着径直走进自己房间的浴室。 无论外人怎么想,至少在他看来,他和苏吟两个人的关系本质上,目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倒是很愿意名正言顺。 但是阿吟…… 江听澜下半身沉进浴缸里,眉头紧锁。 还要再等等,不能让外人有一丝机会诟病他的宝贝。 半小时后,下半身冒着凉气儿出来,冷空气冻得江听澜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下鼻子,拨通内线找向妈要了杯姜茶。 向妈有些奇怪,先生是最讨厌吃姜的了,难不成着凉了? 她顺口问道:“苏小姐也要吗?” 江听澜舔了舔唇:“嗯,也给她送一杯。”撩火的人不能被忘记。 没过多久,苏吟床头柜多了杯微黄的姜茶,都不用凑过去闻,辛辣的姜味儿就直冲她天灵盖。 虽然小心思中道崩殂,但她澡还是老老实实泡了,现在整个人都在呼呼冒热气,这一杯姜茶下去—— 龟龟,烧死人。 向妈和蔼慈祥,“年轻人呐,还是要多注意保养身子,苏小姐您别不好意思,有事儿就叫我,这水温调节坏了怎么还不告诉我呢……要不是先生说您泡澡水凉,我还不知道您要冻到什么时候去呢!快,喝一杯暖暖身!” ??? 水凉? 说谁? 苏吟眯起眼睛,砸了咂嘴。 哦~~看来某人也不是完全柳下惠嘛。 她伸手拿起姜茶一饮而尽,向妈欣慰的捧着空杯子走了,还贴心地给她压好被角。 上好的老姜刚到胃里,热意便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用说,这下连指甲盖都热乎起来。 - 第二天苏吟早起背完一门课,刚打开房门,就和路过的江听澜打了个照面。 二人对视片刻,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江听澜抿唇,“早。”说完便越过她下楼,苏吟眼尖地发现,他脖颈到耳根那段正迅速漫上红意。 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啧,唐僧途经女儿国。 她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他全身,挑眉——衣服薄了。 等到她下楼入座,江听澜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反应,正端起咖啡往嘴边送。 “梆梆——”苏吟拿起鸡蛋在桌角磕碎蛋壳,对面的男人喉结滚动,醇香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派和谐美好。 “向妈,晚上弄碗补肾的汤喝喝。” “噗——咳咳——” 话音刚落,江听澜一口咖啡呛住,咳得脸红脖子粗。 “哎哟,先生慢点喝,离上班点还远呢!”那杯咖啡翻了点,向妈又重新倒上,嘴上絮絮叨叨,“冬天补肾气好哇,是该补补,最近你们都忙,身子骨都虚了。” 这么一想,向妈动作更利索了,解下围裙就要出门,“那我现在去买点羊肉回来炖羊汤,苏小姐您看还要放点什么?这方面您是行家!” 苏吟瞥了眼江听澜,舔了舔唇上的奶渍,“您看着办,没什么讲究的,好喝就行!” “好嘞!” 向妈精神抖擞地出门,桌上只剩下两个人,苏吟脚上的拖鞋一勾一勾,偶尔擦过江听澜的裤脚。 大概是怕苏吟再度语出惊人,江听澜这杯咖啡喝得格外仔细。 同一招用两次就没意思了,苏吟也不打算再用,她踢了踢江听澜的小腿,下巴点点:“果酱拿一下。” 江听澜依言递给她,双方交接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苏吟悄悄压下唇角:憋死你算了,什么都憋在心里。 江听澜喝完咖啡就出门上班了,苏吟慢悠悠吃到向妈回来,后者看见桌上剩下的东西,又忧心忡忡地犯嘀咕:“先生早饭都没吃完啊,上午工作可怎么撑得住哟!” “这还不简单,向妈你熬点粥,我复习完就给他送去。” 向妈喜闻乐见,欢欣抚掌:“那感情好呀!我这就熬,辛苦您了苏小姐!” 哎呀呀,先生小姐感情越来越好,这可是大好事儿! 江听澜到公司先开会后听汇报,中间还插了一场简短的跨国会议,上午三个多小时下来,秦巍和助理室其他人都饿得头昏眼花,急需补充能量。 秦巍卡时间扣开江听澜办公室房门:“江总,老样子我给您带一份上来?” 江听澜正盯着电脑看一份合同,漫不经心回道:“你看着办。” 秦巍正要带上门出去,余光突然注意到他略微苍白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下意识多问一句:“您是胃不舒服吗?” 旁人只感叹畏惧江三爷的权力和手段,从来无视背后付出的心血和努力。 哪怕有江家老爷子在,这个位置也绝不轻松,集团老油条个个都是老狐狸,看见毛头小子上来,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想要叼下一块肉来。 回想起最开始接手事务的那两年,那时候江听澜要兼顾学业和工作,常常三餐不继,胃疼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被他这么一说,江听澜才后知后觉,从文件中抽神出来,大概是早上只喝了咖啡,“那你带份粥给我。” 秦巍应下,一转身到电梯口,电梯门一开,一张熟人脸出现在门后。 苏吟笑眯眯挥爪:“嗨~” 江听澜办公室的门刚关上又被打开了。 他抬眼撞上秦巍欲言又止的神情。 “?” 秦巍迟疑:“呃……江总,你的粥到了。”恰巧遇上送“外卖”的苏小姐。 江听澜全幅心思都在合同上,一时间察觉不对劲也没多想,向右偏偏头,“放着,我等会儿喝。” 秦巍依言放下,他带上门的时候,背后有身影一闪而过。 等到江听澜看完合同开始喝粥,一入口就发现了问题——向妈的手艺。 他叫来秦巍:“中午谁来了?” 老实人秦巍照实回答。 江听澜叹了口气,示意他出去。 他勺子一翻,果然,海参、牡蛎、大虾,壮阳三宝,一样不少。 晚上还有羊汤等着他。 聪明如江听澜,一下就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姜茶。 一滴不落地喝完,他发了条微信给苏吟:【以后不喝姜茶了。】 苏吟背书间隙拿起来扫了一眼:就这? 看来还得多补肾壮阳。 第一百四十章 红光满面 苏吟也不是说不能吃姜,她只是不爱吃,大概和小时候,玄一老逼着她吃姜有关系。 刚被捡回去那两年她身体弱,虚不受补,玄一就想了个法子,先用姜开始暖身,配合各类食材进行食补,用姜泡澡、喝姜茶……那段时间她走出去身上都是姜味儿中药味儿。 后来她实在腻味,加上身子骨有起色,玄一也就不再逼她。 喜欢吃海鲜的原因就有这条,品质好的海鲜几乎用不到姜。 虽说江听澜被她撩的火起,但理不直气也壮,这波姜苏吟不打算白吃。 你江某人自己要冲的冷水澡,凭什么带上我一起喝姜茶。 哦,江,还同音。 更气了。 那顿“外卖”之后,江听澜敏锐地发现家里桌上出现补菜的频率明显提高。 夹菜的筷子微微颤抖。 苏吟“呼呼”吹走热气,新鲜鲍鱼弹牙的口感伴随汁水一起在口中迸发,“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 江听澜抿唇,放下筷子从善如流:“阿吟,以后我再也不叫你一起吃姜了。” 苏吟一碗鸡汤下肚,长舒一口气,浑身上下暖洋洋,舒坦得她眼睛微眯: “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夺魂咒动了身体根基,可能现在觉得没事,等以后年纪再大点,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了,提前补起来嘛,别多想。” 她理直气壮地对着桌上的菜指指点点:“你看看,这搭配不科学吗?不信你问向妈。” 向妈本来还犹豫该不该劝,本来嘛,小夫妻斗气哪轮得到她插嘴。 不过,听到身体隐患这里,她觉得自己该出头表个态:“先生,您忍一忍,这也是为了您好。” “……” 江听澜恍惚中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哦,苏吟那杯姜茶,他就是这么叫向妈送去的。 风水轮流转。 - 隔了几天,江望川来江氏,刚进顶层办公室就吓了一跳,稀奇地打量好几眼。 “三哥,你最近又发大财了?红光满面啊!” 也没听说江氏有什么大动作啊。 江听澜默然。 见江听澜不理他,江望川更加好奇,不怕死地凑近试探:“要不就是苏天师……嗯~嗯?你们到哪一步了?” 秦巍知道一点儿内幕,此刻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叹为观止。 望川少爷可真是命硬啊! 江听澜沉默的神情有一瞬破绽,随即被他很快隐藏好。 对苏吟没辙,还能对你江望川没辙吗? “最近飨宴的发展计划拿过来给我看看。” 江望川触电似的从办公桌前缩回沙发,坐得端端正正:“三哥,我是来找你有正事的。” 江听澜钢笔盖敲敲桌面,“这就是正事。” 江望川肩膀一垮,开始打滚:“能不能下次啊啊啊三哥你知道的飨宴我就是开来自己吃饭哪有什么计划你不能这么狠心绝……” 话音戛然而止,江望川盯着江听澜翻过来的手机屏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什么?!爷爷要给我相亲?!” “你都二十三了。”江听澜收回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手下钢笔潇洒地在文件上签了个名,“也该开始相亲了。” 开什么玩笑。 他才脱离学习的苦海成为一匹自由的小马,怎么可能这么快踏入婚姻的坟墓。 江望川顿觉此地不宜久留,他摸出两张深蓝色磨砂面的卡给江听澜: “新开的温泉酒店,两张s卡给你和嫂子,三哥你帮我拦一拦爷爷,我这就回去写计划,哪能相亲啊,我一心扑在事业上……” 大约是某个字眼戳中了江听澜,江望川觉得他脸上红光更亮了。 三哥,更加闷sa0了啊。 生怕江听澜不答应,他打完招呼就跑得无影无踪。 当晚便踏上了十天九夜的冰岛度假之旅躲一时风头。 这事儿赶得就是个寸,江怀之隔天去飨宴抓空,一打电话人还在飞机上,只得悻悻而回。 - 在江听澜红到合作商都忍不住开始打听他情况时,向妈终于停了食谱,换成一桌口味清淡、营养均衡的菜。 她看苏吟的眼神怜爱而关切:“苏小姐,今天开始要期末考了,您放平心态,专心应考,我一定给您把状态调到最佳。” 江听澜顶着红脸,放下筷子的时候“当”地碰在碗碟上,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 苏吟无声地弯起唇角:“向妈,适度进补,过犹不及。” 向妈立刻领悟:“苏小姐说的是。” 江听澜垂首,灯光在眼镜上折射出一道光亮,眸色一松。 终于结束了。 留意到他微妙的神情,苏吟出门前提醒:“这两天安排一次全身体检。”看看和之前比起来怎么样。 虽然她有出气的成分在,但好处也绝不少。 向妈做菜的食谱都是她和师傅讨论过的,难受归难受,肯定不出格。 江听澜一怔,随即应下:“嗯,我知道了。” - a大经院学业繁重,尤其大一大二,学校像是要把所有理论知识都塞在这两年让学生学完似的,课多不说,教学要求也高。 熬过前两年,后面相对轻松,无论学生想选择考研还是实践实习,都有更多的时间可供支配。 大二上学期的考试安排密集、难度提升,苏吟干脆在学校住下,等一周后考完才回家。 最后一门考完,已经是六天后的中午。 监考老师抱着考卷离场,便宣告大二前半段的生活结束。 曲琳琳陪着苏吟估过成绩,学分倒手成绩还不错,两人齐齐松一口气。 曲琳琳粉拳锤了下她的后背,娇声警告:“我说你啊,下学期注意点哦,可不能再像上学期这样了,你算算你一共来了学校几天?” 说来也奇怪,她和苏吟相处并不多,但关系却一直很好。 甚至潜意识里,她把苏吟当成最能信任的人之一。 知道曲琳琳是为自己好,苏吟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勾勾她手指:“知道咯,曲记者说的我肯定放心上。” 在她去西北的日子里,曲琳琳已经成功通过星凰的考试,成为了一名实习星凰人。 想到星凰,苏吟突然回过味儿来,“卦达”滴的长鸣。 有情况。 “你讲话什么时候带上这些语气词了?以前不是嫌小女生调调腻吗?” 曲琳琳俏脸一红,推搡一下她的肩膀:“明知故问!” 说完,她便抛下苏吟快步往前挽上来人的胳膊。 苏吟顺着望过去,正要说话,却见来人眸色一动,紧接着冲她的方向点点头,神色举止相当谦逊。 “江总。” 她一愣。 右肩膀覆上来一只手,江听澜惯用的香水味贴上来。 “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娃娃脸 江听澜揽住苏吟肩膀,目光投向曲琳琳身旁的男人,在他手腕上停顿一秒。 “何家人?” “何知屿。”何知屿带着曲琳琳走上来两步,朝江听澜伸出手,“江总,初次见面,久仰。” 江听澜看了一眼,没伸手,淡淡应付:“好说,上个月何大律师声名大噪,江某心向往之。” 何知屿没有被下面子的恼怒,自然缩回手,“何家刚来a城,正准备去江家拜访,赶巧和您先碰面了……” 曲琳琳左右看看,戳了戳苏吟:“你老公和我男朋友认识啊。” 苏吟摇摇头,她都不知道江听澜来接她。 何知屿听见这话轻轻捏了捏她腮帮子,抬起右手手腕翻过来,“江总应该是看这个认出来的,我爸定做了十几对袖扣,上面有天平的,一眼就知道。” 江听澜“嗯”了声, 打过招呼便带着苏吟先走了。 苏吟朝曲琳琳“拜拜”完,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班?” 没毛病啊,星期四,工作日。 江听澜耳根悄悄爬上薄红,泰然自若:“顺路。” 苏吟觑他:是吗? 不是。 他翘班过来的。 或许连上天都在和江听澜作对。 刚上车连上蓝牙,秦巍的消息“叮”地跳出来,大喇喇地出现在中控屏上: 【江总,您去哪里了?会议马上开始。】 “…………” 苏吟拼命抿住唇角,江听澜的耳根更红了,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气的。 秦巍在会议室迟迟得不到回复,估摸着不能再拖,又啪啪打了一行字: 【我先做会议记录,您等会儿一起看,三点还要见董事。】 苏吟眨眨眼,哟呵,又被她看见了。 江听澜:“…………” 劳心劳力的秦秘书大概不知道,他刚刚在被解雇的边缘走了一大圈。 “滴。” 江听澜一秒断开蓝牙,眼不见心不烦。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江三爷还有这副窘迫的样子,苏吟一下没忍住,漏了点风,“噗。” 江听澜握方向盘的手一紧,镜片划过凌厉的光芒。 苏吟立马憋住。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她突然发现自己离副驾前面的手套箱越来越远,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江听澜开车的后脑勺。 “?” 她眼睛微眯,恰好看见江听澜暗搓搓地把手指从“副驾驶座位调节”按键上挪开。 呵,商务车老板椅功能,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苏吟右手搭到座椅右侧,不动声色地把位置调了回来,并旁敲侧击:“上一个坐副驾的是谁啊,这腿有两米长。”我知道你调座位,建议收手! 江听澜若无其事打了圈方向盘,随手甩锅:“秦巍或者林森。” “啧。”行,你说是就是。 尴尬没持续多久,到饭店坐下来江听澜就已经调节过来了。 还是飨宴熟悉的经理,看见两人进门,拍马迎上来,将江听澜和苏吟引进固定包厢,江听澜接了个电话,自然而然落后苏吟一步。 经理人精似的,留意到这一幕对苏吟更加殷勤。 “三爷,苏小姐,您二位好久不来,我们上了不少时令新菜,苏小姐,您这次要试……” 话未完,一道娇蛮的声音横空插入:“等一下!不是说没位置了吗?凭什么他们能去!” 苏吟一抬头,是个年岁不大的女生,撇下身旁的侍者正朝他们快步走来,一张娃娃脸如果不是神情倨傲,看起来妥妥的软萌可爱。 经理眼珠一转就猜出情况,叫来离自己最近的侍者,耳语吩咐几句,那侍者便去拦人。 没想到软萌女生身量娇小,力气却不小,一把推开人气冲冲杀到苏吟一行人面前。 刚才离得远,何知蓉没留神,现在走近一瞧,最高的那个男人竟然出乎意料地俊美绝伦。 个子高身材好不说,最难得的是一身气质疏离贵气,比起自己新处的男朋友高到不知道哪儿。 两个人身上的大衣款式差不多,她原本还觉得自己男朋友穿起来像衣架子,结果在这男人面前,衬得他头大肩膀窄还驼背。 对新男友瞬间下头,疯狂心动之下,何知蓉忽略了那一丝丝微妙的眼熟。 “喂,你们……”对上江听澜冷淡深邃的眼神,何知蓉蓦地生出一丝惧意。 随即又被美色杀到,这点微不足道的惧意瞬间被她抛到脑后。 虽然帅哥很帅,但他走在那女的后面,十有八九是那女人包养的小白脸。 哼,装模作样,也就一张脸上得了台面。 她站定在苏吟面前,狠狠瞪了一眼想上前斡旋的经理,扬起脸冲苏吟质问: “喂,你们有预定包厢吗?” 经理瞥了眼江听澜冷凝的脸色,硬着头皮,“这位小姐,他们没预约,但……” 但他们是老板至亲,有固定房间。 后半句话再一次被何知蓉打断,她毫不掩饰地目光落在江听澜身上,话却是对着苏吟说的: “没提前预约凭什么进去,明明是我们先来的,按道理有包厢该给我!至于你……” 她终于分出点余光瞟了眼苏吟,“我看你来吃顿饭也不容易,这面子我也不下你的,我包厢里分你一张矮桌好了。” 苏吟考完试直接被接过来,穿着最朴素的羽绒服牛仔裤,虽然羽绒服价值一点儿也不朴素,但全身上下也就这件外套最贵 ——看起来像省吃俭用攒半年钱买一件贵衣服,带着小男朋友出来奢侈一顿的有点小钱的富婆。 一眼算出苏吟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如自己一个发饰的价值,何知蓉底气更足了,完全看不见经理的异常,抬高下巴:“你怎么不说话?哑巴?” 苏吟面上微笑如旧,眼中的暖意早就退得一干二净。 何知蓉浑然不觉,兀自想着,刚刚这胖子经理还说什么来着,是“很久没来”。 她身后阳光帅气的男生察觉到气氛越发不对,拉了下她胳膊想劝,反被扇了一巴掌,“滚,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分手!” 那男生面色瞬间涨红,局促地对众人一笑,深深看了眼江听澜,转身朝门口走去。 何知蓉见江听澜和苏吟没有动作,越发得寸进尺,“诶,帅哥,你女朋友看起来不怎么样,要不和我处?我可以天天带你来这里吃饭。” 她说着,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勾起江听澜的衣袖。 没人看清江听澜怎么出手的,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得一声尖叫,吓得走到拐弯处的男生猛回头,匆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竟是小跑着离开了。 何知蓉痛得满头冷汗,樱唇紧咬,纤长白嫩的右手食指奇怪地扭曲着,精致的黑白钻石美甲在这时显出诡异的美感。 “夏经理,飨宴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话音落下,一张靛青镶白的丝质方巾抚过玉石般的手,轻飘飘落在何知蓉面前地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端冲撞 何知蓉那一声尖叫已经引来其他食客的注意,好在早早便有屏风挡着,任凭他们再探头探脑,也只能瞧见几道模糊的轮廓。 夏经理鬓角的汗唰地从耳边划进衣领。 何知蓉的预约信息已经查清,她定了“大厅二位”,到地儿以后发现包厢更合心意,被拦下来生气的时候,恰好看见苏吟和江听澜“后来居上”,这火一下就憋不住了。 夏经理差人把何知蓉送去医院,那场景任谁看了都得捏把汗。 右手食指往手背方向翻折,透过皮肉都能感觉出里面的骨头错位。 连带着食指上的宝格丽蛇形戒指,都变得骇人起来。 他诚惶诚恐地把二人带进包厢,察言观色一番发现气儿没冲自己撒,又略略放心,在一旁照应地更加细致。 等经理打点好出去,江听澜主动开口道:“她是何家人。” 苏吟立马想到刚听过的名字,“何知屿的姐姐还是妹妹?” 可能会关系到曲琳琳,苏吟难得上心,江听澜见她想听,沉吟片刻,理了一下思路,开始给她顺关系。 “不,何知屿是独生子,何知蓉是亲戚家的,但与何知屿母亲关系很好,最晚明天,何家人就该上门拜访了。” 苏吟回忆起当初宴会前恶补的知识,有关“何”姓,只有一家做建材的家族企业,最近越发没落,和已知信息不大对的上。 “刚搬来a城?以前没听说过么,和做建材的何老板有关系吗?” 大概“建材何”最近实在跌得不能看,家里扒灰出轨小三小四小五的破事硬是让它冲上热门,江听澜一下就记起来,轻扯嘴角,“没关系,这位何家恐怕看不上何老板。” a城势力交错复杂,塔尖是江、王、崔三家,其中江家发财根基和行事作风最稳当,近年来已经默认为领袖。 再往下,新贵旧族各分一杯羹,互相掣肘,起伏不定。 何老板是被裙带关系拉下来的旧族,何家是新加入a城的一方新贵。 “……何知屿的父亲何瑞源,是有名的诉讼律师,是行知律所的合伙人。” 苏吟“哦”了一声,“我知道行知,红圈律所之一。” “全是何瑞源的功劳,各方评论他这个人极其精明,逻辑缜密,崇尚公正,谁都咬不下他嘴里的肉,也没办法喂他吃不想吃的肉。” “不过有一点,何瑞源极其在乎家人。” 因为何知屿在a大上学,何家才会迁来a城,其在乎可见一斑。 只要看何知蓉能不能被何瑞源纳入家人的范畴,便能试探出何瑞源的态度了。 - 事情发展比江听澜预测的要更快一些。 何知蓉右手手指脱臼,还有左手能操作手机,挂号的空档一个电话打回去,何夫人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当天晚上,何瑞源就带着何知屿摸上了江怀之的大门。 恰巧,江怀之惦记着苏吟刚考完,便把两人叫来吃顿便饭,一家人筷子刚放下,管家便通知何家来人。 何知屿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深蓝色西装,跟在一位中年男人身后。 何瑞源一袭黑色正装,唯有领带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领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庄重经典中透出时尚。 他身高接近一米八,两鬓斑白,一张脸虽有沟壑,却别有一番岁月的韵味,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输成整齐的三七开,显得挺拔讲究——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男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江怀之在,江听澜以小辈身份率先称赞,“何大律师,领夹很有品位。” 一如传闻,何瑞源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真切的笑意,“谢谢称赞,是我夫人配的,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何知屿连忙将手上的礼物交给管家,稍作寒暄,“略备薄礼……” 江听澜不着痕迹地与苏吟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瑞源率先开口,“何家初来a城,本该早日上门拜访,无奈何某琐事缠身,还请老爷子见谅。” 江怀之啜一口茶,打太极,“无碍无碍。” 何瑞源摸不清这头年老的雄狮知道多少,但事情确是他家里人闹出来,索性先认下。 “今日突然拜访,其实是有一事,要向江总和江少奶奶赔罪。” 江怀之眼皮一掀,“哦?老头子我钓了一天的鱼,倒没听见风声。” 何瑞源松了口气,这意思就是,事情不算太大,双方有转圜余地。 “这事情是知蓉不对,等她修养好,我就安排人送她回老家。”何瑞源说出了一早下的决定,后续又补了几条让利,显得诚意十足。 倒是何知屿听见第一条后,显得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妈知道吗?” 何瑞源睨他一眼:他这儿子,还是有些不知轻重。 也许是白天和苏吟见过一面,有曲琳琳在耳边说过苏吟,何知屿不像何瑞源那样谨慎,反而露出明显的欲言又止。 一双眼睛不停地瞥苏吟。 江听澜微微蹙眉,借沏茶挡住视线,“何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何知屿无视何大律师疯狂甩来的眼色,往一旁挪了一点位置,面上露出担忧,“蓉蓉是我表妹,文静温和,天真可爱,所以我妈很喜欢她。 “一个月前,大概是家里搬来a城前,她像中邪了一样,变得脾气暴躁、刁蛮跋扈,还好……”说到这,何知屿局促地瞟了眼江听澜。 “……还好男色。” “一个月来,就我知道的,她已经换了十三个男朋友。” “什么?”何瑞源显得相当惊讶,语气不由得加重,“十三个?太不慎重了,她当她是山阴公主吗!” 这话惹得苏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这位何大律师,看着像学者,生气也文绉绉的。 “……蓉蓉肯定是无意冲撞了你们二位,不,我不是为她开脱,哎呀我……你们等等。” 何知屿觉得自己说的话像开脱,越描越黑。 犹豫几秒,他翻出手机给苏吟和江听澜放了一小段视频——是何知蓉与一男生边聊天边玩ps5的视频。 视频中,哪怕屏幕上接连三次出现“ga over”字样,男人显得很懊恼,何知蓉说话也是软软甜甜的,与白天那个在飨宴颐指气使、骄横放浪的人判若两人。 何知屿解释:“这是一个月前我妈拍的,大概就在搬来a城前一个星期。” 苏吟盯着视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一遍下来也没发现。 她的直觉不会错。 没发现就再看一遍。 何瑞源见几人看完视频没说话,皱着眉低喝警告,“知屿,收起来,你冒犯了!” 视频播放完一遍又自动重播。 苏吟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仔细,突然开口,“这段暂停!” 她指着屏幕右侧露出一点金边的东西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家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招 “什么?” 何知屿微愕,和何瑞源对视一眼,一齐凑近屏幕。 只见屏幕右侧最多二指宽的地方有道模糊的轮廓,颜色偏黄,有金属光泽。 江听澜皱眉,“像黄铜制品。”以何家人的品味,总不至于在家放这么大块黄金。 何瑞源:“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看向在场唯一一位知情人,何知屿纠结片刻,在脑海中挖出一点隐约的印象: “嗯……好像是蓉蓉一个月前带回来的东西,具体我来问问。” 江怀之显然来了兴趣,翻出茶具,开始泡茶等下一出,顺便把江听澜挤到一边去看何瑞源带来的“诚意”。 苏吟没有大肆追究的意思,江听澜一边不爽一边开始卡何瑞源的条条框框。 他被觊觎阿吟还不追究。 阿吟一边说喜欢,一边又不表现出占有欲。 他要是追究好像小题大做了。 …… 任他心里再百转千回,最后愣是打回两份何瑞源最胸有成竹的合同,相当于往他脸上甩了两耳光。 剩下两份,江听澜也挑出大大小小要改动的地方,从何家最大让利中又咬下来1。 ——只是这百分之一的获利,远远比不上前两份合作的巨大收益。 江怀之支着耳朵听完全程,手上泡茶的动作不停,送茶入口的时候,唇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这小子这副情种模样,新鲜! 苏吟托着一盘车厘子,三不五时瞟一下江听澜。 总觉得这男人好像在生气。 气啥啊? 想不通,算了,等他自己说。 她收回眼神专心战斗,晚饭没吃多少,现在正好填肚子。 江听澜察觉到被盯的感觉消失,更加不爽了。 没等多久,何知屿举着手机重新步入会客厅。 “问到了!” 他滑出一张照片,展示给众人:“我妈说,是一个月前蓉蓉从外面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是一尊黄铜佛像,当天在家里暂存一下,她走的时候就带回家了。” 苏吟不敢置信地望他。 一米五的黄铜! 佛像!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江听澜背后莫名一凉,直觉告诉他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你家信佛?” “……” “我们一家三口是无神论者。”何瑞源前面谈的不顺,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说是他来赔礼道歉,但江听澜哐哐打脸的行为,还是让他多少上火。 何夫人照片拍得像马赛克画质,何知屿把照片放大,勉强看清佛像的脸。 只这一点清晰,便让众人有片刻失神。 那佛像两边各有七只手,还有一双手相互交缠,再仔细看,有两句具身体,呈现交错拥抱的姿势。 正面露出脸的佛像眉目精细,眉眼弧度十分微妙,似笑非笑,似悲似嗔。 乍一看,便被那种神情引入心境,耳边隐隐响起钟声梵语,荡涤人心。 一晃眼,禅意宁静的深山夕照弥漫起浓浓云雾,浅淡的白色被无数光晕扭曲,天地倒转,蒲团变床榻,镜湖水被搅乱。 一簇簇一团团小火从身体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无法抑制的燥热和狂躁情绪从心中升起。 江听澜的脸越发清晰,他鼻尖的那枚红痣红得仿佛要滴血,在冷淡清雅的脸上无端显得妖异诱惑。 要死了,这家伙好(欲)。 嘴唇看起来很好亲,唔,粉粉的,如果更红一点…… 那双黑玉髓般深邃透亮的眼睛压下来,没了眼镜的阻挡,侵略性和危险性一览无余。 被他轻轻看一眼,苏吟都忍不住兴奋得指尖微颤。 ——太x1ng感了。 身体深处涌出一股陌生的渴望,在她即将触到的时候,“江听澜”唇角微勾,越发勾魂夺魄。 【宝贝,来啊】 【贴紧我】 不对! 目眩神迷之间,苏吟动作突然停住。 江听澜才不会这样! 这不是他! 犹豫的一刹那,手腕上陡然迸发出透骨的凉意。 “嘶——” 苏吟被冻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从失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一望四周,江怀之、何瑞源和何知屿均一动不动,两眼发直,脸上的表情明显沉溺于某种情况下。 ——如果刚才她没发现不对劲 那她现在大概也是这样。 孙管家在边上急得团团转,又不敢随便喊醒谁,就怕人醒魂儿不醒。 他看见苏吟恢复意识跟看见救星似的,“苏小姐,你看这……” 管家机灵地挡着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看那佛像。 “你先出去,我来叫醒他们。” “诶!多亏有您!”孙管家感激涕零,“我去弄点儿薄荷冰块来醒醒脑!” 他匆匆带上会客室的门,苏吟一拍脑袋。 对了,江听澜呢! 刚才他站在她背后! 苏吟赶忙回头,只见江听澜面上出现些许迷茫,紧接着身体一晃,她一抬手臂扶住。 眩晕感过去,江听澜捏了捏额角,抬眼便对上苏吟的眼睛。 阿吟…… 江听澜嘴唇微启又抿上,二人对视一眼又像触电般迅速移开。 苏吟左手捏紧袖口,金属袖口戳的她掌心微疼,人无比清醒。 他们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江听澜看到的,应该是她。 苏吟脸上发烫,江听澜那边的小电影,总不会进行到上次他俩夭折的地方啵? 江听澜:………… 他好像会读心了。 江听澜忍不住辩解:“阿吟,我还没看到那一步。” …… “哦。” 苏吟捂脸,把话题往正路上带,“这佛像有问题,你去接孙叔的冰块,我来叫醒他们。”顺便避开尴尬。 江听澜右手食指拇指不停摩挲,心不在焉地应下出门。 苏吟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口中默念清心咒,清凉的灵气聚集在指尖。 伴随着清心咒的念诵,她指尖在余下三人额头上一一点过。 江怀之、何瑞源、何知屿三人面上表情一滞,浑身一抖从中醒来,面上红意未退,那种暴躁又几渴的想法在心中依旧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何知屿愣神几秒,僵硬地往何瑞源身后藏住半个身体,又臊又尴尬得耳根通红——他石更了。 江听澜正好和孙管家回来,脸色一黑,把薄荷冰水往苏吟面前一放,顺手抄起靠枕往何知屿怀里一塞。 何知屿彻底社死,认命地闭了闭眼,把靠枕抱在肚子前。 江怀之和何瑞源见多识广,眼下还算把持得住,江怀之又瞟了眼那佛像,皱眉问道:“那是什么邪门东西,居然看一眼就中招。” 有了提防,众人再看的时候便不会一秒入神,但看久了还是免不了邪乎。 苏吟瞟了一眼收回视线,心里想法确定十成。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点开一项搜索结果,放大首图。 “是这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撮合 两张图片一比较,江怀之摇摇头,“看起来不一样。” 苏吟点头,“没错,虽说都是欢喜佛,但我这是正常的,何知屿那张照片里的佛像被改过,邪性得厉害。” 她没有将不同点细致地说出来,免得几人回忆起来,又是一阵恍惚。 “刚刚吓人呐,老爷子你们一动不动,跟丢了魂似的。”孙管家支着一对耳朵在边上听得不住点头。 可不是么,邪得要命,四个人都中招了!得亏他眼神不好! 大概那照片邪得几人心有余悸,几人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苏吟没再吭声,让他们自行消化。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江怀之和江听澜还好,但何瑞源父子恐怕一下子难以接受。 毕竟大家都是学习唯物主义长大的,尤其何瑞源,根正苗红,坚定的无神论者。 果然。 “我还是有疑问,既然我们只是看照片就……”何瑞源一瞬间没想好措辞,顿了顿,跳过继续说,“那我夫人也见过了,她没有异常,这怎么解释?” “个体具有特殊性,我们扩大范围,运输途中的工人、司机……我并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异常。” 何瑞源眉间显出一个“川”字纹,是长期凝眉思索留下的印记,现下“川”字更深,“还请江董、江总,还有江少夫人见谅。 “江总,我何家对何知蓉的无礼冲撞行为深表歉意,合作照常推进,我们就先告辞了。您留步。” “爸……” 何知屿叫了一声,见何瑞源没有反悔的意思,只得一同告辞跟上。 出了江家大门,何知屿望着何瑞源端肃的表情,心中的不满在这一刻上升到极点,忍不住质问他:“爸,你别自己骗自己了,苏吟说得不是假话,你刚来a城不知道,她是鼎鼎有名的苏天师,她……” “行了。”何瑞源打断他,深深望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说的我知道,但江听澜你了解多少?他会这么好心?” 他这个儿子,学习优秀,为人正派,可惜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世道险恶。 以后出社会,必得脱一层皮。 “……”何知屿讷讷说不出话,半晌,才不敢置信道,“就因为这?要是妈也和表妹一样呢?!” “小屿!” 何瑞源头一次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失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咒自己家里人。 何知屿咬了咬牙,多说无益,他干脆撇下何瑞源,直接拦车没入夜色。 - “哼,何瑞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摆明看不起我们吟吟!” 江怀之撑着拐杖气儿不打一处来,他推了把江听澜,没好气地催促,“你小子等什么?钻钱眼儿里啦?何家的合同还看个屁!何瑞源目光短浅,对咱家还有偏见,要是项目工地出点事儿,他指不定怎么拖后腿!” 说着就要孙管家把江听澜手里的合同抽走。 苏吟一看这哪行啊,哪有把钱往外送的道理,再说干这行的谁没见过几双白眼啊。 更过分的事情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于是宽慰,“爷爷,你就放心,何大律师坚持不了多久。前头的事一码归一码,他赔礼,我们接受,那就揭过。 “但这件事情是何知屿主动提起,说到底是我给何家帮忙,既然他们今天不谈,那后头就是生意。” 她眉眼弯弯说得江怀之火气都小了,心里越听越舒坦,笑眯眯问:“吟吟,刚刚喊我爷爷嘞!” 苏吟蓦地住嘴。 一直以来,她都是叫老爷子,或者加个姓叫江爷爷,这还是头一回直接叫爷爷。 这不就跟着江听澜叫了嘛。 她又觉得脸有点儿热了,压根儿不敢看一旁江听澜的眼睛,打着哈哈扯开话题:“那些……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我看何瑞源的面相,他家中很快有变故,迟早还是得来找我。不是我吹,这a城能解决这邪佛的,不超过三个数儿。” 江怀之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心想:他孙子有的耗呢。 瞥了眼江听澜,嗐,说到底,还是听澜不争气,这么大了,谈恋爱都不会。 江怀之摸着拐杖的龙头,心中有成算。 小说怎么说来着?诶,听澜和吟吟这叫先婚后爱。 这种书得给他多准备几本,好好学一学! 江怀之越想越是这么个理儿,打定主意要和孙管家一起挑点儿教学资料,趁早送给江听澜送过去。 哦,还有件事儿等他撮合。 “听澜,望川说他新开了个度假村,给你送票没,你也好和吟吟去玩一玩。这臭小子,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江怀之顺口骂了一句,“不就是相亲,和人家见见能少他块肉似的。” 江听澜的手指在已经捂得发热的两张卡上摩挲了一下:“送了。” 他递出去一张,苏吟接过卡的时候,上面还有江听澜的余温。 江怀之一看,听澜怎么跟锯嘴葫芦一样,还得他嘴一下。 老头儿苦哈哈牵起红线的另一头:“吟吟,你考完试有别的安排吗?” 苏吟想了想:“我得跟师傅打个电话,前头遇到一些事儿想不明白。” “哦,这个呀。”江怀之摆摆手,“不急,你师傅说了,回头一起来江家过年,要是不急,你们可以见了面说。” “要是没别的事儿,趁年前和听澜去玩一玩,这地方我听望川说过,他还弄了滑雪和温泉,自家地盘,肯定自己人先享受!” “这阵子你为了考试辛苦了,人都瘦不少,正好去放松一下。” 孙管家适时递上资料:“这是宣传部预备投放的旅游攻略,望川少爷特地送来的。” 苏吟翻了翻,晶莹纯白的雪景、雾气腾腾的私汤、高低错落的滑雪场,最绝的是,离度假区不远有个极好的日出观景点。 她疯狂心动。 苏吟瞟了眼江听澜,“您都这么说了,我是可以啦,但是年底公司那边不是忙嘛,江总可能没空。” 江听澜头皮一紧,立刻反驳:“我排的出时间。”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满满当当的行程,年底忙,这话不假,但是可以加班儿啊。 加出一个两天的假期不成问题。 而且。 江听澜心口略略发烫,顶着江怀之八卦的眼神,说出了一句让两人都脸面红脸热的话:“阿吟,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会好好准备。” ? 准备啥? 第一次约会是很甜啦,但又不是第一次! 苏·刚被警告不许诱惑·吟暗暗吐槽。 江听澜大约也想起来前阵子的尴尬,他倒也没那么纯爱战士,但话都说出去了自己也不能打脸,遂开始想办法找补。 江怀之眼看气氛烘托到位,再待下去就是没眼色的电灯泡了,寻了个由头带着孙管家离开,留空间给两个年轻人自己交流。 “老孙,回头给听澜好好补补,这几天他要辛苦了。”江怀之吩咐道。 年底集团的事儿有多忙,他是过来人,心里有数,江听澜不通几个宵肯定挤不出来假期。 但是年轻人嘛,偶尔一次也不要紧。 “诶,知道了。”孙管家了然点头,乐见其成,心里活络开来。 ——只补精力那可不够,还得补补身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山来客 江觉渝新开发的这片度假村名为揽山庄园,既有“一览众山小”的意思,又有将大好河山尽揽入眼底的味道。 位于北方j省,那里崇山峻岭,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素有“银霜世界”的美誉。江觉渝一度很喜欢,但常常惋惜没有雾气缭绕的“仙”感。 为了这一条,他在规划的时候强烈要求加上人造温泉,没少被附近其他崇尚天然的开发商嘲笑“烧开水”。 江觉渝想得开,撑着腰钱一撒:“又不是为了赚钱,自己享受还差那点儿成本?” 整座庄园听起来大,实际可供入住的房间并没有多少。一共有十六口温泉,每口温泉都必须刷卡进入,一一对标顶级套房。 这次给江听澜和苏吟的卡就是位置最好的两处温泉。 两人办理入住的时候,除了经理和部分工作人员,整座庄园空无一人。 经理姓陈,单名一个爽字,是飨宴那经理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察言观色八面玲珑。 陈爽得到消息带着八名工作人员早早候在门口,等江听澜和苏吟出现便递上两个暖手炉,关怀备至: “先生,太太,一路辛苦了,先用手炉暖暖,等到里面就暖和了!” 她年纪约莫三四十,单眼皮,脸型略长,一脸清淡不失正式的妆。 苏吟接过手炉的时候,鼻尖动了动,一股寒冷尤其喜欢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冷香,和揽山的雪景相当适配。 陈爽送的暖手炉外形也是一件相当高雅的工艺品,外面的丝绣布包花纹是踏雪寻梅,江听澜那个是雪里青松,用的仿古制式,拿在手里两个手掌托着刚好。 正将进门的时候,外面飘起小雪,一行人加快脚步。 一进大厅,整个人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包裹住,舒服得令人喟叹。 江觉渝给的两张温泉卡也就默认是两间房,饶是陈爽职业素养颇高,录入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八卦。 “先生、太太,房间安排在一起还是……” 江听澜看了眼落地窗前看雪的苏吟,“两间,离得近一点,还有,每天晚上送一杯热牛奶给阿吟。” 陈爽一一应下,想到苏吟的年纪,她对江家人的观感又上升不少。 “好了,”陈爽送回两张房卡,微笑着介绍,“小江总设计房间以各种名酒的名字命名,”先生您在‘椒浆’,太太在‘桑落’。” 苏吟起了兴趣,“房间里有酒吗?”不说别的,她还真惦记自酿酒。 玄一酿的酒醇厚绵长,过去每年新年他们都要开几坛痛快一下,下山后就再没喝过,说起来还真想了。 陈爽掩唇一笑,相当实诚,“和房间名一样的酒没有,但是备了一份果酒,好喝不醉人,太太您可以在泡温泉的时候喝。” 苏吟眼睛一亮,现在外面小雪飘飘,遍地银装素裹,温泉一泡酒一杯,江觉渝会享受啊! 她瞧了眼江听澜略暗的眼下开始安排人:“你先补觉?” 江听澜听到她问酒,就猜到意思了,连着通宵三天就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他揉了揉眉心叮嘱:“少喝点,觉渝说晚上这里还有特色项目,喝醉了就错过了。” “知道啦知道啦。”苏吟冲他摆摆手,一溜烟钻回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临窗的桌上摆着一淡青色酒壶。 凑到瓶口,酒香夹杂着清爽的果味儿丝丝缕缕地溢出。 她倒了一盅出来,配上雪景,找好角度,咔嚓一声,照片新鲜出炉,转手发给了玄一。 【师傅,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干杯]】 玄一大概正好拿着手机,没过几秒消息便回了过来。 【备酒!半月回!】 过了片刻,又有条消息发过来,苏吟的手机震个不停,显然玄一不淡定了。 【这是哪里???】 【老头子我忙里忙外,你在吃香喝辣!】 【我不管我也要去玩!】 【唉,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鹅毛大雪天,我把你捡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眼看老头子又要追忆往昔、忆苦思甜,苏吟赶忙叫停。 【在j省,你回来就带你玩。】 想到之前那个断腿小鬼,苏吟心里还是不踏实,直接语音通话打过去,出乎意料的是玄一没接,响了两秒就按掉了。 【断腿小鬼的事情见面说,你先玩,老头子我去继续忙了!记着啊,欠我一次出国游!】 “……” 苏吟扶额。 - 东方濯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j省旅行无声无息升级成出国游,“啊这,玄一天师,苏天师还在上大学,咳咳,是不是不太好……” 他面色微白,说话时不时咳嗽,虽然穿着冬天的衣服,明显也能看出来瘦了不少,行动间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玄一合上手机,面色也不太好,但比东方濯好太多了,得意洋洋炫耀:“怎么呢,我宝贝徒弟肯定愿意!” “诶想当初,我把她带回去,一把屎一把尿养大,又当爹又当妈还当老师,这丫头啊,刚懂事就会帮着我做事了。” “有天赋,又上进,心地还好,嗐,不是我和你吹,中意我家丫头的人呐,能从玄一门门口排到山下!” 去过玄一门的东方濯暗暗腹诽:玄一门海拔不到二百米的小土坡,这么说倒也不是很有排面。 但他也不敢这么揭人面子,调转话头顺着问道:“那苏天师怎么和江听澜结婚了呢?” “哼!”玄一眉毛一挑,想到这儿就气得不行,“还不是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亲生爹要卖女儿!” 东方濯咳了两声,灌了口水,准备继续干活儿,边起身边道:“我看江听澜还不错,苏天师那位先父也算歪打正着。”明里温文儒雅,暗里夹枪带棒。 玄一翻了个白眼,抬手给他帮忙,嘴上却硬:“你懂个屁。” - 苏吟喝着酒泡了会儿温泉,陈爽又给她安排了一场身体spa,做下来通体舒畅,借着按摩完的松软劲儿,她小眯了一会儿。 醒过来已经快下午五点,晚上的活动六点半开始。 她换好衣服正打算去找江听澜,隔壁的门恰好被打开。 江听澜也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上还带着点儿水汽,长期加班后的紧绷疲倦感已经消失了。 苏吟朝他歪歪头:“走呀,吃饭。” 江听澜“嗯”了声,把门带好,关门的那只手顷刻间移到她面前,指尖是一株洁白的铃兰。 “刚刚看到的,我想你会喜欢。” 苏吟一愣,旋即笑开,开心接过:“我很喜欢!” 她眼角眉梢都是轻柔的笑意,混着刚起床后的慵懒,狠狠地撞在江听澜心上。 别说铃兰花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摘。 心里的愉悦满到要溢出来,江听澜嘴角微扬,牵起苏吟空着的那只手往餐厅走去。 这份愉悦在路过大厅的时候被蓦地打断。 两位不速之客恰在这时,抖落了伞上的雪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被江听澜挡着,苏吟没看见,低头玩手机往前走了两步,感觉牵着的那只手被扯了一下。 再一回头,发现江听澜还站在原地。 他没出声,只是定定看着入门方向,陈爽和前台另一名员工正接过来人手里的行李。 在尴尬的氛围中,她们一时拿捏不准是不是该放下。 苏吟闭了闭眼。 这该死的豪门恩怨。 江听澜不说话,但江望川不能不说,他揽着关眉的后腰,不情不愿开口:“我没想到你在这里。” 这话不大妥,说完江听澜没表情,只捏着苏吟的手紧了紧。 江望川也察觉到不合适,赶紧找补:“关眉快生了,她最近精神不大好,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就和觉渝说了声,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阿嚏——”远在万里之外凿冰钓鱼的江觉渝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甩钓线,“好像忘了什么事,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躺下去刚闭上眼,他猛地惊坐起来:“靠!忘了和三哥说江望川也会去了!” 咽了口口水,江觉渝一个跨洋电话打到秦巍那里:“秦秘书,最近我三哥忙吗?” a城正是半夜,秦巍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回复:“忙啊,加了好几天班。” “那就好……”江觉渝挂完电话松了口气。 他又放心地躺回去,自言自语:“三哥别不争气啊,要是等我回去,他还没和嫂子去约会,这也太拉垮了。” 眼睛一闭,他开始打“如何嘲笑江三爷恋爱技巧为零”的腹稿。 - “不争气”的江三爷似乎并不想给江望川这个面子,还杵在原地不动。 江听澜的右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捻左手手腕上的手串。 ——苏吟最近新观察到的结果,似乎压着气的时候,江听澜就会捻手串。 江听澜确实有点生气,他加班五天,为的就是初次约会的完美二人世界,流程都设计好了,节骨眼儿上突然冒出来俩电灯泡。 现在才下午五点,抓紧时间的话,派架直升机来把江望川和关眉送下山也未尝不可。 不、是、。 他刚摸到手机,苏吟便猜到这个想法。 她刚打量了会儿关眉,好巧不巧和关眉的眼神相撞好几次。 难道是来找她的? 苏吟索性把江听澜拉到一边:“你是不是想把人送走?” 江听澜不否认:“碍眼。” 啧,真霸道。 “关眉的肚子有点儿小问题,留一晚上看看情况。”她戳了下他后腰,江听澜腰间肌肉一紧,皱眉看她。 ——说就说,别动手动脚。 从江望川和关眉的角度,只看见江听澜脸色更难看,像是要生气,二人对视一眼,江望川实在是膈应的厉害,要不是情势所迫,他半点儿不想触江听澜的霉头。 可眼下关眉楚楚可怜,面容苍白消瘦,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了,就算去医院,医生也查不出来毛病。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陈爽极有眼色,早就带着其他人回避了,眼下这里只有他们四人。 江望川上前一步,“听澜,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这次算我欠你一回,你让关眉休息一晚。” 江听澜终于松动:“可以,不过……” 江望川一喜,紧跟着问:“不过什么?你说,我答应你。” 江听澜扫了眼关眉,后者正局促的扶着肚子咬嘴唇,“阿吟晚上睡得早,十点之后不要来打扰我们。” “知道了。”江望川一口答应,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心中暗想:碰到心仪的女人,江听澜也忍不住,德行。 关眉微微一颤,默默低下了头。 - 好在江望川识趣,江听澜和苏吟吃完饭回来,陈爽已经主动汇报,把江望川和关眉安排到离他俩最远的“屠苏”。 “虽然都是套房,但屠苏离椒浆和桑落要走大概十分钟,在山庄的另一边。” 陈爽边说边打量江听澜的脸色,以她短暂的相处经验看,太太很好说话,难就难在先生。 江家恩怨她听过一些,这位私生子来的可真不巧,不知道小江总怎么想的,两方人赶得正寸。 “……” 江听澜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只这一眼,便看得陈爽头皮发麻,一瞬间心跳像哽住了一般。 人走了好一会儿,还是前台拍了拍她:“陈经理,你怎么站在这儿?” 前台顺着她的方向望了望,恰好望见江听澜消失的半个背影,眼露倾慕喃喃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江三爷,和传闻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陈爽一个激灵,深深地看她一眼:“明天你不用来了。” “啊?为什么?陈经理,我……” 陈爽不听她的强辩,径直去联系人事,要再补一个人上来。 传闻?呵,传闻一点儿不假。 她自己揣测、擅自安排江望川已经被警告,要是这丫头图谋不轨闹到那位面前,遭殃的就不只这丫头一个人了。 - 出乎意料的是,江听澜安排的夜间活动,竟然是冰雕。 直接一人高的正方形冰块放到面前,通体晶莹没有一点儿杂质。 “我自己雕?!”苏吟脸被冰块的荧荧蓝光映成同色,震惊地问。 江听澜面前也同样有一块,他下午出来就没抹发蜡,现在一点头便有碎发荡到额前,“嗯,我猜你可能会喜欢。” 他边分工具边说话,语气有点心虚:“有点简陋了,下次给你安排好一点。这边下雪天晚上外面不安全,除了室内活动,也只有这个能玩一玩。” “才没有!”苏吟眼睛发亮,眸中震惊转成兴奋,跃跃欲试,“我只看过冰雕,还没玩过!你快点拿工具,我要动手了!” 江听澜见她的兴奋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 原本想带她去看极光,没想到下雪,只能下午紧急安排了冰雕。 苏吟对于新事物相当有热度,冰块上的滋滋寒气也动摇不了的那种。 兴致勃勃上手两小时,她才终于觉得有点累了,热度稍退回去休息。 看着自己刚做好第一部分的冰雕,苏吟激动地要命,啪啪拍江听澜的外套:“能保存到明天早上吗,我要继续雕!” 江听澜替她拢一拢帽子,一张脸在雪白毛绒的帽檐下显得愈发精致纤巧。 他捏了捏苏吟的腮帮子:“当然可以。” 苏吟相当满意。 - 临到晚上睡前,陈爽突然急匆匆过来通知:“太太,您的冰雕缺了一角。” 她脸上的惊惧还没褪去,气息凌乱,一同前来的工作人员亦是惊魂未定。 苏吟心里咯噔一下。 关眉的虚弱又尖利的声音在走廊拐角处响起: “苏小姐,帮我,帮帮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不能当老油条啊 一转头,江望川扶着关眉正朝苏吟挪来。 关眉的大肚子在宽松睡衣下显得沉重得骇人,她无视陈爽二人,直愣愣抓住苏吟的手,声泪俱下:“苏天师,苏天师,求你了,帮帮我!” 江听澜一直留神苏吟那边,这会儿动静这么大,他开门便看见关眉攥住苏吟不撒手。 “江望川。” “有什么事冷静了再说。” 江望川半强迫半安抚地抱着关眉到休息区,这里设置了壁炉和摇椅,毛茸茸的毯子、温暖的木质香、送到嘴里的热水,还有跳跃的火光,让关眉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苏吟先是跟着陈爽去看过冰雕,还好,断的中间一部分,她修改一下就问题不大。 “……但是断口处痕迹不是人弄出来的,更不可能是磕伤。”苏吟啪再吓到陈爽,小声对江听澜说道,“不过没有阴气之类的脏东西。” “总之,先去听听关眉的情况。” 江听澜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光溜溜的脚背,扭头嘱咐陈爽去准备一双毛绒袜子。 陈爽刚刚被吓得不轻,同事被留在休息间了,再去拿袜子就只有她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哭出来: “先生,太太,刚刚……刚刚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了……然后冰雕就,就断了。” “我……我……”她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全一句话。 苏吟相当理解,摸出黄纸折了枚护身符放在成双的掌心:“贴身放好,有它在没事的。” 陈爽接过,依言放在胸口口袋里,隔着薄薄的衣料,护身符微微发烫,恰到好处的存在感让她心下大定。 “谢谢太太!”她深深鞠了一躬,“袜子我给您送到休息区去,这边冷,您要注意身体!”说着便小跑走了。 苏吟的小举动让陈爽感激涕零,言语间更多了几分工作外的真情。 江听澜和苏吟回到休息区时,关眉的状态看起来清醒不少,捧着杯子的手没再发抖了。 苏吟走到一旁坐下,边套袜子边问:“你遇到什么事了?详细说说。” 关眉沉默片刻,道:“您能卖给我一些驱邪安神的符咒吗?我……我最近睡不好,睡着了也做噩梦,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您。” 为了证明不是信口胡说,关眉还从领口抖出来一块桃木牌:“这是开过光的,没想到戴在身上听得更清楚,但道长说桃木辟邪,我不敢摘。” 苏吟一打眼便知道,是块好木料,关眉找的道士没坑她,上面确实有淡淡金光,有安神辟邪之效。 但问题不在这儿。 除了苏吟,江听澜也是个明白人,他余光扫过关眉,语气冷硬:“江望川,把她带走,不想说就别说。” 苏吟皱了皱眉,没拦,再给她点压力也好。 关眉此人,空有美貌却时常糊涂,有一点小聪明便觉得可以瞒过所有人。 现在面临自身困境的情况下,还想着利用别人。 苏吟不喜欢这种感觉,江听澜更不喜欢。他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关眉。 江家家教森严,除了江父和江望川,其他人于男女之事上都相当谨慎。 以关眉过去并不光彩的经历,能被江望川带在身边,江怀之“认祖归宗”的老思想占了很大一部分。 甚至对于江望川而言,关眉只是孩子的生母,他可以给她很多钱,却决不会娶她——如果关眉成了江望川太太,那上流社会的社交,他就彻底绝缘了。 可怜关眉至今对此一无所知。 到底是两条人命,肚子里孩子是无辜的,苏吟最后提点她一句:“既然关小姐不想解决问题,那就请回。” “别……我说!”关眉眼看糊弄不过去,只得坦白,“一个月前,我开始失眠,最近整夜整夜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就听见有小孩声音哭着讨债……去医院检查,说孩子胎心不稳。” 江望川佐证:“晚饭后我们还去找了山庄里的医疗团队检查胎心。” “之前我明明按您说的,把以前……就那些,都送走了!怎么还有孩子哭呢!” 关眉哭哭啼啼,绞尽脑汁回忆过去,挤牙膏似的把能想起来的大小事情一一吐露,也不多,就件。 末了,实在想不起来,期期艾艾泪眼婆娑地望着苏吟:“我保证,完全没了,我外婆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太过分的事儿我都不敢做的呀!” 这倒是真的,之前那些腌臜事,警方调查后都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经纪人和经纪公司的行为,关眉算是受害者。 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带给江望川更深的自我怀疑。 傅晶的事情是江望川心里的一根刺,除了已故父亲的偏爱,他什么都没有,就连傅晶和关眉,也是因为他江家人的身份才接近他。 江望川胳膊盖在脸上,仿佛坠入深渊,明明坐位离壁炉最近,却浑身又冷又孤寂。 亲缘浅,子嗣缘薄,红线难牵,难道他注定孤家寡人吗? …… 苏吟撑着下巴琢磨,没有婴灵怨气,不是亏心事,也没有不干净的迹象,却偏偏被缠上。 端详关眉片刻,她突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搜出一张关眉早期的照片,拎出来一比较,指着她右眉毛问: “你这颗痣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关眉也打开摄像头,“什么痣?出道时候我脸上全点掉……诶?还真有?” 关眉不敢置信地扒着自己右眉,只见眉头位置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小痣,还没芝麻大,被毛发挡着,十分容易被忽略。 “上个月去做保养的时候还没发现。”她肯定道。 苏吟挑眉,心中已有成算,询问道:“你最近点过香吗?” 关眉摇头。 “那点一下试试。”说完,苏吟才想起来这是在山上,大晚上的,冰天雪地哪儿有香,一拍脑袋就要回房,“得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现搓一根,将就用。” “……” 江望川见鬼一样看她一眼,打死他也没想到,这弟妹还会这门传统技艺。 江听澜翻了下壁柜,找到备用的线香拦下苏吟:“香薰的香可以用吗?” 苏吟一秒钟都没犹豫,拿过来扫了一眼,线香筒说明上成分一目了然,还要两行小字: 此味道孕妇可用; 因含有柑橘,请确保无宠物在场使用。 苏吟抽出三根给关眉,后者接过,往火上靠了几秒。 移开火源,线香顶端无事发生,甚至白烟都没飘。 “怎么会这样……”关眉错愕不已,一不留神手指用力,线香“啪”地断成几截。 苏吟把剩下的线香拢到一起,放在桌上“哆哆”对齐:“‘许愿不还,神仙也难’,你是欠上债了,最近找你的是童子,催你还愿去了。” “你以前在寺庙或是道观里许过愿,现在心愿实现,理当还愿。” 关眉怔楞,她去过的庙啊观的多了去了!以前日子不好过,她几乎是遇到一个就拜一下,哪里还记得什么地方许的什么愿! 情绪一激动,她的肚子又隐隐作痛。 “还有桃木牌,”说穿缘由,那么接下来就都说得通了,苏吟示意关眉解下桃木牌,“你贴身佩戴,催债童子近不了身,就只能哭得更大声。” 听到“近身”两字,关眉又是一抖,“可是我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许过愿了。” 苏吟耸耸肩:“那就只能一个个寺庙道观还过去了,许愿不还,又催还愿失败,便会选择收回愿心。 “不过你提到胎儿不稳,那许的愿可能是关于这方面的,顺着想想。” “……”关眉面色如丧考妣,这些年她拍戏游玩走过那么多地方,鬼记得究竟有哪些。 听到收回愿心,比关眉更急的是江望川:“她这肚子禁不起奔波劳累,有没有别的办法推迟一下,等孩子生了我和她一起去还!” 夜晚已深,苏吟浅浅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有个办法,你们写一份陈情书,说自己行动不便,会立一个供台先行供奉。” “供台不设主位,供品用当季水果,数量为单数,每日更换,早晚三炷香,佛道两教都念一遍,可以过渡九九八十一天。” 江望川和关眉对视一眼,为难道:“陈情书该怎么写?有没有格式或者模板,能抄最好?” 苏吟被壁炉暖得昏昏欲睡,江听澜索性把她扯过来拢在自己怀里。 她本能地脸上一红,但整个人暖融融的,还有弹软的人肉坐垫,便懒得再挪动脚步。 窝在江听澜怀里,苏吟掀开一只眼皮:“没有,只要真诚恳切就行,明天早上交给我。” 说完,她拍了拍江听澜的手臂,示意他松手,她要回去睡觉了。 软玉温香在怀,江听澜不情不愿地放开,警告地盯了眼欲言又止的江望川、关眉二人,径直拉着苏吟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苏吟在吃早饭的时候,关眉便将三大张a4纸放在她面前。 关眉嗫嚅:“我尽力了,只写了这么多,您看行吗?” 她是一点儿墨水都搜刮不出来了。 苏吟一目十行看完,点点头:“可以,今天开始设供桌,每天都不能落下。” 关眉眼睛顷刻亮了,苏吟指节敲敲桌子提醒她:“十万。” 只要事情能解决,这都是小钱,关眉相当爽快,当场把钱转了过去。 苏吟加快速度吃完,那边供桌也摆好了,她在陈情书上用朱砂做下记号,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其他人未见哪里有火,却听她口中念完,下一秒,指尖陈情书便无火自燃,不过三秒,便化为青烟。 关眉只觉得压在心头的沉重感当场轻松一半,耳鸣样的哭声也渐渐离自己远去。 正想感谢,苏吟一句叮嘱甩过来:“长点心,你不能当老油条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应该在车底 不管苏吟怎么说,关眉这次打心眼儿里谢她,看她的眼神如同饿狼看到肉,恨不得苏吟能当场做她肚里孩子的干妈。 江望川摸摸脸,对着江听澜那张脸,他还是说不出什么软话。 昨晚求人那也是情急之举,算不得数。 “谢了。” 江听澜置若罔闻,只拉过苏吟的手,径自往外走去。 ——他只想过二人世界,别的都碍眼。 初次约会,又是度假,江听澜把行程安排得并不算满,主要还是以休闲放松为主,可抵不过苏吟精力好,又在兴头上,头一天把冰雕处理完,接下来三天凿冰钓鱼、滑雪野炊、温泉新浴,一天都不得歇。 天气也格外给江听澜面子,竟给他幸运地等到了极光出现的胜景。 在揽山庄园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没等苏吟松软的骨头装回去,来接人的飞机便已降落。 “你要把这带回去?”江听澜目光钉在苏吟面前,心情微漾,语气轻快。 苏吟正在把冰雕装盒,零下18摄氏度的大保温盒,里面放着一柄长约一米五的透明重剑。 她盖上盖子:“当然。” 江听澜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兴奋,还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稳重。 “也是,毕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品。”他勾着唇接道。 一转身低头发消息吩咐林森:【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冰雕,你去拿上,上飞机以后悄悄放在阿吟的保温盒里,回去给我。】 [发送]! 阿吟心里有他! 一起雕的纪念品放在一块儿,回去弄个冰库,能保存一百年。 这么打算着,刚收起手机,抬头便见苏吟欲言又止,雀跃的江三爷眼神询问:“?” 苏吟纠结,好像出现了一点些微的偏差。 强力弹簧要是压得越狠越久,反弹就越厉害。 她心一横,开始叭叭:“你知道这是冰雕的。” 知道啊。 江听澜笑意收敛,不妙的感觉爬上心头。 “我已经安排建冰库了。” 苏吟:“?”倒也不必。 “我不准备每年雕一个,冰库有点浪费。”苏吟忸怩。 江听澜听明白了:“你本来想怎么安排?” “……¥……” 江听澜没听清:“什么?” “我想把剑放在孟共那里!” 林森恰巧进来,听到这句话,惊得他当场石化。 ? 不是约会纪念品吗? 怎么还有孟将军的事? 江听澜:“你要送给他?” 苏吟根本不敢说这是她加了符咒专门给孟共炼的兵器。 原本她想雕别的来着,但是被“讨债童子”弄断一截,原定的设计就不能用了,她就灵机一动想到了这。 孟共现在有实体,但武器并不方便露出来,而且目前他的马也被偷了。 说到底,现在孟共也是她的人,自己人的军事武装不能寒碜。 江听澜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青。 林森深觉不妙, 苏吟叭叭:“……你想啊,孟共全身都是冷的,这柄剑可以一直在他身边。” 一直。 身边。 double kill。 江听澜面无表情:“我们一起雕的。”他的“一起”加了重音。 苏吟主动贴贴安慰:“我知道的嘛,上面刻了你的名字!”七杀命主和英魂有相辅相成的效果,威力超级加倍。 江听澜有一瞬间恍惚,戒指内圈也会刻名字。 她心里果然有他! 他火气消下去一点点,被贴贴得意志没那么坚定了,强行镇定:“那你不该送给我吗?” “……”苏吟不惜一切代价蛊惑他,“就暂时放在孟共那里,他有实体的时候才能用它,等他没身体了就物归原主。” 看江听澜还在犹豫,苏吟狠心:“我就是把孟共当移动冰库!你雕的也可以存他身上啊,这样我们俩的纪念品就放在一起纪念了!” ——江听澜雕了一座小型雕梁画栋的两层楼阁,高度大约三十厘米。 林森在门外支着耳朵,无声嘲笑:苏小姐,老板怎么会被你这样离谱的言论蒙蔽双眼!您骗人也该走点心啊! 他摸了摸后脖子:也不知道孟将军知不知道自己是工具人。听苏小姐讲第一句话的时候哽了一下,其实原本是想说“等他死了物归原主”! 槽点多的林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反正老板肯定不会肯,把心上人亲手做的东西放到另一个男人手上,那得是多大的胸怀! 房间里,江听澜显然很清醒,不为所动:“我雕的东西你见过,孟共怎么放在一起?阿吟,你不要强词夺理。” “怎么不能?”苏吟鄙视他僵化的思维,“放在他房间不就好了!孟共甚至能住进去!重剑靠在你雕的房子边上!” “?” 苏吟又亲了他一口,江听澜思路打开。 “他万一砍断了怎么办?” 那就是行了。 “不会断,我贴了符咒。” 林森越听越迷糊,这聊天路数不对啊。 江听澜沉吟片刻,胸怀博大:“行,我的也放他那里。” 林森:? 门突然打开,他脚下险险踉跄。 江听澜:“你保管好两件东西,回去交给孟共。” “就和他说,是我和阿吟给他找的临时用品。” 措辞之严谨,听得苏吟一阵牙疼。 林森腹诽:昏君呐! “是,老板。” - 一路到家,孟共已经从季鹤林处回来,现在和林森等几个兄弟住在一起。 ——江听澜恢复正常后,林森等人也陆续搬回来,住在江家旁边的一栋别墅。 目送江听澜和苏吟回家,林森转身回到自己住处找到孟共。 “孟将军,这是老板和苏小姐特意为您找的临时用品。”他一个字都没改,原封转告。 孟共有些诧异,但苏吟那柄重剑是依照当时样式做的,款式合心意,重量也到位。 虽不像金属剑那样锋芒毕露,可上面丝丝缕缕、化成实质的寒气相当有质感。 孟共欣然接受,只是这楼阁…… 林森梗着脖子胡编乱造:“苏小姐说您住着舒服,对您有好处。” 行,晚上变成魂体试试看。 楼阁样式古朴精致,孟共心动,再次接受。 “多谢。” 林森裹着羽绒服落荒而逃:娘嘞,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何家来人 孟共一下收到两件礼物,于礼于情都该道声谢。 第二天一早,他往江听澜那幢别墅飘去时,有一个身影却跑得比他更快。 几天不见,何瑞源比比上次见面时显得老了五岁不止,头发花白的更厉害,眼睛下面的眼袋也重了不少,下巴青黑,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以这幅样子拜访,实属失礼,何瑞源显得相当局促不安。 门一开,他对向妈道了声谢便急忙走进去,孟共想自己反正闲着,便也跟了进来。 向妈还是有点儿怕孟共,毕竟,即便成了“纸片人”,他身上的阴气和杀气依旧有存在感。 怎么也是客人,不好失礼。 这般想着,向妈端上来的早饭上还插了三根香,活像给人祭奠似的。 苏吟看得嘴角一抽:“向妈,下次让他自己吃就行,不用上香。” “啊?哦……好的。”向妈点点头。 吃什么吃,吃了有什么用。江听澜心里头转了一圈话,终究咽了回去。 自打孟共进门,他打量了好几眼,看得孟共以为是暗示他快点表示。 但向妈今天做的是肉包子,孟将军生前除了烈酒,最好一口肉。 罢,吃完再说。 孟将军顶着如芒的目光,施施然走到桌前。 何瑞源正想开口说事儿,眼见这一幕,不由得心神俱震——孟共对着肉包子吸气的动作,可一点儿不像活人! 当然,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苏小姐,我有一事相求。前些天是何某唐突无礼,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今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他说着,掀起眼皮小心翼翼打量一眼,见苏吟没有反驳的意思,稍稍松一口气。 何瑞源先去见得江老爷子,江老爷子对他不冷不热,看起来挺不待见,但最后还是指路叫他自己来找苏吟。 何瑞源这就明白了,这位在江家是有一席之地的——不像别家豪门夫人,进门了就是个门面。 “继续说。”苏吟喝了口牛奶。 何瑞源拉着衣袖整理一番,开始叙述最近发生的变故。 “是我夫人方莹。她去医院照顾何知蓉两天,就再也没回过家。知屿去医院才知道,她……她竟然在纠缠人家医生!” “被知屿制止以后,她还打了知屿,这么多年,我夫人别说打人,就是一句重话也没有,她这是活脱脱变了一个人呐!” 何瑞源与方莹是从校服走到婚纱的婚姻,感情甚笃,这么一想简直要落泪,他压了压眼角,神情愤恨中夹杂着惧怕。 “知屿提醒我佛像的事,我们竟然在何知蓉病房里找到一尊小的,我们俩赶紧把它扔了,然后派人把那尊大的搬到华清观李道长那里……没想到,下山路上,六个搬运工人全部摔断了腿!” 便是发生了这件事,何瑞源才开始真正惧怕起来,种种异常,由不得他一意孤行。 “……李道长说他只能看管一时,想解决这事情,还是得找您。” 还有一尊小的? 果然是有备而来。 苏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前因后果,算了算时间,今天下午师父也该到家了。 她的沉默被何瑞源当成是拒绝,后者连忙补充道:“苏小……苏天师,你们这行的规矩我知道,有因有果,这件事您看多少钱合适?” 苏吟竖起两根手指。 何瑞源一喜,直接递上来两个厚厚的信封:“这两万是定金,来的匆忙,没有事先准备,我下午就把剩下的十八万给您。” 苏吟挑了挑眉收下信封,本来看在何知屿和曲琳琳的关系上,她只打算收两万意思意思。 不过嘛,何瑞源这么上道,她也没必要往外推,况且下午还得请师父走一遭,得分他一半。 苏吟手指微动,看了眼端坐的孟共——他正问向妈要了块软布,坐在窗边细细擦拭着手中的重剑。 孟共收好剑跳下窗台,准备走过来道谢,被苏吟止住,朝他扬扬下巴: “孟将军,辛苦你陪他走一遭,在医院守着,我下午过去。” “何大律师,有孟将军坐镇,一些宵小不敢放肆。” 苏吟留了个心眼,邪佛的影响与之前高俊峰抓的赌鬼太相似了,除了个别影响不同,脾气暴躁这条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除了邪佛,还有别的东西作祟,那么有孟共在场,也能暂时消停。 孟共没吭声,扭头盯着何瑞源,饶是何瑞源见过太多世面,也被他这双眼睛看得背后发毛——绝对见过血。 被孟共盯得有些发憷,何瑞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孟共闲闲收回眼神:“走,带路。” 何瑞源“欸”了声便照做,最后一眼,他下意识看了眼江听澜。 这一通下来,江三爷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甚至“孟将军”,都像是苏天师的人。 他摇摇头,暗暗后悔自己被鹰啄瞎了眼,居然有看走眼的一回。 - 何瑞源带着孟共回到医院,高级病房楼层病人不多,仅有的四个也都和何家打过照面。 对他们家“中邪”的事情听到点风声,看到何瑞源回来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多多少少都好奇地留神两眼。 何知蓉病房隔壁住着马家老爷子,早期胃癌,刚切掉半个胃,马家大孝子马奔在照顾他。 马奔自来熟,自诩和何瑞源是“病友”,关系比其他人近。 便朝孟共努努嘴,大喇喇问道:“老何,这谁啊?” 何瑞源不欲多说,一个太极打回去:“来探望的朋友!你家老爷子怎么样了?” 马奔边听他说,边端着碗粥呼噜噜吸了一口。 陪夜一宿,早上一口热粥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上下舒坦。 身上一热,他就被带了过去:“恢复挺好的,要是别的地方没毛病,再活三四十年没问题。” 路过的护士听了一耳朵,嘴角一抽,马老爷子今年七十有五。 再活三四十年,高寿,高寿。 “马老爷子好福气!”何瑞源心不在焉敷衍道。 他一心只想快点解决自家问题,也没留意马奔眼睛直勾勾盯在孟共的寒冰重剑上挪不开眼。 何瑞源领着孟共进病房,何知屿正左右照顾——一边表妹,一边老娘——全打了镇定,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 何知屿胡子拉碴,听见开门声回头望去,何瑞源带着孟共进来:“苏吟下午过来,这位是孟……孟将军,她的人。” 隔壁,马老爷子睡醒,大孝子马奔凑过来:“爸,你要快点好起来,我送你个礼。” 马老爷子年轻时候是上过战场的硬汉,生平最爱骏马和好刀好剑。 “刚刚我看见一柄冰做的剑,居然有剑气!你好起来,我给你买过来!” 马老爷子浑浊迷茫的眼立时聚焦,目光灼灼。 第一百五十章 青年才俊 依照师徒之前的约定,苏吟去机场接玄一和东方濯——东方濯说东方家人丁稀薄,想来a城感受一下人气儿,非要跟着一起来过年。 见到两人身影的时候,苏吟好险吓一大跳。 原先玄一头发有点秃,但好歹颜色还算黑,眼下却少了不少,而且变得灰白掺杂,老了十岁不止。 东方濯则更不用说。 半年前,他还是个长身玉立的俊秀青年,现在瘦得像麻杆,风一吹就能倒似的,手腕子快比她都细了。 这俩人还清一色蜡黄脸。 打量着两个“难民”,苏吟心里疑窦重重:“你们干什么去了?” 她轻拢着眉接过两人的行李推车,上手发现重量极轻,不像出过远门的样子。 玄一看了一眼东方濯:“没干什么,去东方家叫这小子看了点东西……走走走,回去说,哪有人在机场谈事儿的。” 这一看就在忽悠人。 他不想说,苏吟也撬不开嘴。 “先吃午饭,下午去趟医院。” 玄一觑她:“江家小子住院了?” “…………” 哦,江听澜没来,老头儿针对他呢。 玄一坏心眼儿地默认这只拱白菜的猪多病多灾。 苏吟无语:“师父,七杀命主倒也不是脆皮鸡,江听澜身子骨还是很硬的。” “噗——” 东方濯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两人望过来,他连忙望天。 脆皮鸡什么的,他根本没听到。 啊,好想录下来给江三爷听。 反正他不敢对当事二人生气。东方濯幸灾乐祸想道。 玄一咂咂嘴,看样子颇有些遗憾。 “……a城出现一大一小两尊邪佛,有两人因为它性情大变,脾气易怒暴躁,并且重色重欲,还有人因其发生横祸……” 苏吟在路上把情况跟两人简单说了一下,玄一自然要去,东方濯表示也很感兴趣,想去看一看。 “哦?连你也中招了?” 听到在江家发生的事,玄一不由得坐正了身子,上半身微微前倾,若有所思。 “大意了。”苏吟揉揉眉心,“没想到看了一眼照片就中招,我甚至怀疑有人故意针对。” “对了,李凤琴有新情况吗?” 玄一上下打量她,见人是真的没事,才往后一倒:“有动作,回头再说,你继续说邪佛,那东西长什么样?” “左右各八条手臂,乍一看像欢喜佛,不过露脸的男佛鬼面獠牙,有三只眼睛,女佛鸟头人身,”苏吟回忆着照片,简单叙述了一下,“总之挺恶心的。” 东方濯“噫”了一声:“正常人谁供奉这个呀?两边各八只手,那不是十六只手,密恐都要犯了。” 苏吟耸耸肩:“鬼知道,反正何知蓉买回来了。” 三人说这话的时候正吃着饭,却不知道此时何瑞源跟他们想法一样。 他几乎崩溃地拉着何知屿,哑声质问:“那东西怎么又回来了?” “鬼知道!我明明把它丢进垃圾桶了!”何知屿抓着头发低吼。 他惊恐地盯着病床边的床头柜,邪佛佛像竟然又诡异地出现在病房里。 何瑞源拉开抽屉拿水果刀的时候,他一眼扫到熟悉的底座,吓得他半条命都没了。 “快问问李道长,那尊大的怎么样了?” 被他一提醒,何瑞源赶忙给李道长打了个电话,还好,大的佛像还在道观。 孟共正抱着剑假寐,听到两人的动静,掀起眼皮走到近前:“让开。” 何瑞源和何知屿连忙让出身位,担心孟共不知轻重也栽进去,何瑞源还建议他蒙上眼睛。 “不必。”孟共利落拒绝。 他本是英魂,虽也是阴物,却自带浩然正气,基本上不会受到影响。 但免不了厌恶。 只一眼,孟共就瞧清楚模样,嫌弃地找了块布把邪佛包起来拎在手里,边打包边问:“这等邪物,竟也有人供奉?” 他想不通。 何瑞源、何知屿讷讷无言。 说话间,何知蓉和方莹药效过了,正悠悠转醒。 二人醒过来情绪烦躁,尤其看到自己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越发暴躁,对何瑞源、何知屿破口大骂。 骂了两句,方莹眼睛扫过孟共,视线呆呆地停留在他健硕的身躯和刀刻般的脸庞上。 怔楞片刻,忍不住挤了把嗓子娇滴滴问:“帅哥~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男人~” 何瑞源登时又气又恼,又羞又愤,面上绿了又红,红了又青,五彩斑斓,好不精彩。 何知屿尴尬得低头摸摸鼻梁,苏吟还是快点来,不然他爸迟早撅过去。 为了避免听到更尴尬的话,何知屿自觉回避:“爸,我去打个电话给琳琳。” - 马奔听见隔壁又热闹起来,听不清说什么,但动静不假。 他探出头:“何少,刚才来的什么人呐?你们也别吵架啊。” 何知屿心里门儿清,这是打听消息来了。 “一朋友。” “和你一样青年俊杰呐,我看他那重剑可不一般!” 何知屿惺忪的双眼眯了眯,来a城前,他们何家调研过各家的资料,这做胶水起家的马家老爷子好刀剑不是秘密。 “马叔,那人是江家的,今早还和江三爷一起吃早饭。” 马奔一惊:“江家三爷?是那位?” 你们何家初来乍到,什么时候搭上这尊大佛了?! 马奔眼里的意思明晃晃写在脸上。 虽说何瑞源名气能力在那儿,但a城这些老牌家族到底还是看不起“外来户”,总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不过,要是搭上江三爷,这情况可就天翻地覆了。 马奔心里暗暗盘算,如果是江三爷的人,买剑怕是吹了。 何知屿谦逊一笑,漫不经心道:“我女朋友和江夫人有过几面之缘,我也跟着见过一次江三爷。” 话说得模糊,但马奔懂了。 “何少好福气!” 何知屿年纪轻轻也打得一手好太极,三下五除二马奔便觉得没意思,扭头回房暗自神伤了。 何知屿确实不想搭理马奔。 福气不福气的,他又不是冲着苏吟才和曲琳琳谈恋爱。 马叔狭隘了。 事实上,如果早知道有这一重关系,他何知屿反而会犹豫。 谁叫何大律师清高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何瑞源的质疑 吃完饭,苏吟便和玄一、东方濯到了医院。 何家父子见到三人如同看见救星,孟共把怀里揣着的小邪佛像拿给玄一。 东方濯下意识往后跳开,嫌弃得不行:“噫,脏东西……” “这鸟头……”玄一捞过来摸了摸,露出一丝疑惑,继而了然,叫来东方濯再做一遍确认,“东方,你来辨辨。” 东方濯上手一摸,倒吸一口气:“怎么和那里的一样!” “哪里?你们见过?”苏吟被他们俩一惊一乍弄得满头雾水,接过东方濯手里的小佛像,“啪”地盖上一道符纸。 符纸贴上佛像脑门,何瑞源只见金光一闪,病房中以佛像为中心,“呼”地荡过一圈清风,吹得人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揉了揉,想看得更清楚。 那符纸在佛像头顶无风自动,上面朱砂纹样正闪着红光。 何瑞源没开天眼,自然不知道这是佛像灰黑的邪气和清气正在纠缠斗争。 “喀——” 激烈的斗争让符纸下页出现了一处残缺。 玄一心道难得,摸出一张符稳稳压在最上,汹涌的邪气瞬间风平浪静。 “丫头,你这张符画得时候分心了。” 苏吟心虚地摸摸鼻子。 好像那时候刚和江听澜亲完? 好在玄一没多追究,边压制邪佛,边检查何家父子有无受影响,何知蓉和方莹他要避嫌,就安排给苏吟。 何知蓉和方莹双眸猩红,情绪控制不住地从心底溢出来。 尤其看到佛像被压制的一幕,她们不约而同地对玄一和苏吟展现出了攻击性。 苏吟上去不由分说两记手刀左右劈下,借着调转灵气到双手,分别按在两人天灵盖上,缓缓念起清心诀。 没过多会儿,何瑞源扯扯领子,觉得浑身上下焦躁得厉害,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往外冒,还有一种隐秘的冲动。 东方濯招手:“喂,你们两个站错位置了,到我这里来!你们站得是散邪气的地方!” 何知屿连忙拉上何瑞源换个地方,他面色潮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清越平和的嗓音凝聚出乳白的灵气,在方莹与何知蓉印堂流过,拔出黑灰的邪气。 肉眼可见地,何知屿发现方莹暴突的眼球逐渐恢复正常,两遍下来,气息已然悠长平稳。 方莹被影响的时间较短,身上只有灰色的邪气,主要集中在脑部,拔除很快。 但何知蓉便没这般幸运了。 她前后和邪佛佛像待在一起将近一个月,身上的邪气浓得几近实质,更棘手的是…… “师父,她的魂魄残缺了。” 黑云罩顶,生机奄奄。 玄一闭了闭眼,暗道,终究没逃过。 何知屿一紧张,脱口问道:“没了魂魄会死吗?何知蓉才二十啊,下个月就是她二十一的生日,苏小姐您再想想办法!” 下个月? 苏吟手指飞快掐算,突然一顿,下个月是阴月! “下个月几号?” 何知屿说完,再结合年龄和月份,苏吟心里暗道不好:“她是纯阴命格!” “师父,李凤琴他……” “丫头!”玄一打断苏吟的话,幅度极小地摇头。 随后安抚焦灼的何家父子:“我们大概能猜到是谁作怪,二位暂且放心,三魂七魄,现在还有人魂存在,性命无碍,只是,如果魂魄一直找不回来,恐怕这辈子就这样了。” 何瑞源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何知蓉。 这辈子就哪样? 植物人? 他垂下的手紧紧握拳:“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何知蓉她……还只有二十啊!” 躺下的偏偏是花季少女,谁看了不扼腕叹息。 “这位师傅,听你的口气,你们似乎认识背后动手的人?” 何瑞源思维缜密,暴着血丝的眼睛盯在苏吟和玄一身上。 玄一听懂他话里有话,冷哼一声,不悦地道:“这灾祸不是受我们牵连,单纯冲这丫头来的,对方的目标就是纯阴女子和纯阳男子。” 没道理帮人还被人记恨,要讲,就讲讲清楚。 “一年多前,a城等各地开始出现失魂之人,”玄一用眼神问苏吟,见苏吟点头,才继续道,“江听澜那小子也是类似症状,我们师徒便是为此事而来。” 苏吟补充:“江听澜,何知蓉,还有a大程叶霖的妹妹程叶姝,都发生过相似症状。” “几个月前,我和警队高俊峰队长一起处理过一个赌鬼案,始作俑者用的类似手法。” 何瑞源心里一琢磨,和他查到的信息对的上,怀疑的心思歇下七分。 高俊峰这人他打过交道,能力强、性子直,背后也有靠山,用不着谄媚向上,是个可信的人。 何瑞源随即追问:“那鸟头是怎么回事?” 玄一摇摇头:“我与东方约莫三个月前,在一个偏远村子见过这种鸟首,当地人把它奉为图腾。” 玄一的态度分明是不想说太多。 何知屿沉默片刻,突然道:“爸,我信苏小姐和这位老道长。” “……” 何瑞源靠在窗边,凝眉思索良久,直到妻子方莹缓缓醒来,才作出决定:“信则不疑。请让我见一下那位程小姐,便姑且信你们。” 苏吟自然答应。 方莹醒来已然清醒,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面上青红交接,又是尴尬又是害怕,看见昏迷不醒的何知蓉,径直哭出了声。 约好何、程两家见面的时间,苏吟让何知屿带路,打算去见一下搬运大佛像后遭遇横祸的六个人。 这六人发生意外的时间前后不一,但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断脚、断手、面部挫伤都是轻的。 最严重的一个,大半个身体都烧伤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家半夜突然起火,好险没跑出来。”何知屿面色沉痛。 “何家已经负担了他们全部医药费,后续也会尽可能给予帮助和补偿。” 苏吟点点头,何家已经尽力。 她在看望病人时,每个人都塞了一道注满灵气的护身符,也算是尽一份心。 苏吟暗暗咬牙,李凤琴一天不解决,还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殃。 辞别何家父子时,华清观的电话猝然打过来。 一接通,小童的声音慌张无措:“苏天师,您快来看看,师父吐血了!” 苏吟眸色发冷:“走,我们去华清观!李道长镇压不住那尊大的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光时刻 华清观距离医院有相当一段距离。 苏吟等人到达华清观,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山脚下停了不少车,从面包车到贵价的高级轿车各色各样。 面包车车身和背后用显眼的纸贴了“算命看相 风水定位 价格实惠 不灵不要钱”。 “来了不少同行,我们快上去。” 苏吟抬头眺望山顶道观的位置,那里竟然黑气缭绕。 从山脚到山顶的这段路,风声簌簌,残枝枯叶落了一地,脚踩上去就是一声“咔嚓”。 天色阴沉,林间嶙峋的石头一打眼望过去,像躲在树林里伺机而动的精怪,沉甸甸压在人心头,让人心底直突突。 师徒俩用上了疾行符,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到了山顶道观。 两人高的铜钉大门前,庞泊简正在调戏运气,嘴角一道暗红的血迹。 苏吟走到他跟前,还未开口,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似的。 玄一右掌贴上庞泊简背心,灵气一点点注入身体,替他续上一口气。 效果相当明显,庞泊简咳势减缓,片刻功夫后,他一周天运转完,睁眼感激地看着苏吟和玄一。 “二位快进去,同门们弹尽粮绝了!” 苏吟:“……” 算了,昊门这位前辈一向语出惊人。 大概是没读过什么语文书的缘故。 - 华清观最出名的,是庭前一棵梧桐树,树冠厚且广,枝繁叶茂,树干粗壮。 苏吟步入观中,这棵树竟然被削落了一半树枝,切口相当利落。 她加快脚步,往正殿走去,远远地便能听到人声。 “道友们,再坚持一刻!” “苏天师和玄一天师很快就到!乾位注意!” “哎呀,我灵符用完了!哪位道友支援些!” “坤位来人!” “…………” “唰——” 玄一已经手握拂尘,脚尖一点便定在了坤位之上。 “诸位,且听我号令!” 他一就位,其他人顿时精神一振,手中的法宝、灵符统统不要钱似的往佛像上砸。 ——非天师不可用灵力,所有人丢的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天眼睁开,正殿中一米五高的邪佛佛像正不断溢出黑气,佛像男像的眼睛隐隐泛红。 佛像背后,一方阵法正在冒着黑雾,苏吟手里的小佛像疯狂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去。 苏吟的罗盘冒出红光向她示警。小佛像在手,除了同门道友的八卦方位,大佛像头顶一束黑雾直直朝她面门攻击过来。 她揣起小佛像,踏着门槛向后纵身一跃,一团黑雾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砖面上“砰”地炸开。 蜘蛛网样的纹路迅速爬满整块砖面。 没想到一团看似轻薄的黑雾竟然威力如此强大,苏吟不得不警惕起来。 “砰——砰——砰——” 又是接连三块砖报销。 在八人的压制下,大佛像的攻击竟然依旧不依不饶,次次都瞄准苏吟,最后一次更是险险擦着她耳朵。 事不过三,苏吟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 玄一除了控制邪佛的邪气不外溢影响他人,还要小心维护八人之阵的平衡,依然腾不出手。 她与玄一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扭头高呼:“李道长,回头给你补屋顶!” 李鸿文正被小童扶着在打坐调息,动弹不得,闻言心念一动:他的房子! 不说话就默认同意。 苏吟反手一道爆裂符丢在大佛像座下。 “砰——” 一声巨响,正殿房梁上的灰尘被震了下来,佛像只被崩出一点指甲盖大小的痕迹。 玄一倒被她吓了一大跳:“嗨呀你这丫头,火气怎这么大!用脑子!” “……”其他同门想夸赞的话登时收了回去。 玄一天师教导可真严格啊! 且不说爆裂符多难画,这还是一张上好的爆裂符。 就说说那丢的准头,都让他们自愧不如! 梅花易数派的同门面色复杂地往心口摸了摸——他衬衫胸口的兜里就放了枚上好的爆裂符,不到万不得已根本舍不得扔出来! 苏天师,大气! 大佛像似乎像活人,爆炸激怒了它,攻击变得更加急促猛烈。 “铛——”桃木剑挡开一道黑雾。 只见那浓郁的黑雾在空中滞了一滞,下一秒,一小团黑雾竟然从中分离出去,径直朝苏吟左边的破绽撞来。 苏吟凝聚灵力抬手挡住,却抵不过它的狂暴凶猛,竟是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 身侧的小佛像随着她的动作起落后退,却总与大佛像有一丝牵连。 恍惚间,苏吟耳畔听到了医院里呼吸机特有的声音。 是了,医院! 小佛像藏在医院里这么些天,收拢了医院里的阴气、怨念与不甘。 种种负面情绪成为了邪佛肆无忌惮、愈攻愈凶的倚仗。 不再犹豫,她在小佛像上贴上五雷符,祭出桃木剑直指雷符。 “九天玄刹,化为雷霆,惶惶天威,以符引之。 妖魔归避,神兵卸甲,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 昏黄的天空迅速聚集起黑色的雷云。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三道粗壮的雷电直指小佛像! 砰—— 嘣—— 两声巨响,小佛像终于碎成了石渣! 正殿中众人正密切关注战况,见到这一幕,个个眼珠子都惊得要掉出来。 “天哪……苏天师竟然可以一秒引雷……” “老夫今日开了眼界了!” 年纪大如李道长等人,心头无可抑制地涌出一丝挫败感。 李鸿文须发花白,灰色道袍上的血迹更添一股沧桑感,抚着胡须长叹: “天师,果真非天赋之人不可任……这便是贫道与天才的差距……” 玄一听得众同门的夸奖,心里甜丝丝的,夸苏吟比夸他自己都舒畅。 不辜负他特意给丫头搭台子!干得漂亮! “独木难支,诸位同门亦是不可缺之力!” 玄一的话,一下给众人注入一针强心剂,大家念头一转,拨云见日。 “没错,纵然玄一天师和苏天师再厉害,到底也只有两个人,做不到24小时连轴转,咱们也是助力啊!” 梅花易数派传人笑眼盈盈:“下回抽个空儿,我要和苏天师比一比,说不准呐,她心算还不如我快!” 李道长是见识过的,他和老梅又是熟人,直接破他冷水:“依贫道看,够呛!” …… 不管正殿中人交流如何热烈,苏吟的注意力始终在一大一小两尊邪佛身上。 小的毁了,所有的积存都被雷电之力劈得干干净净,大佛像必不会善罢甘休。 “要真是李凤琴做的,恐怕得气死……”苏吟口中喃喃道。 她眉目坚毅,“爆裂符无效,那就尝尝这个!” 【ps:“昊门庞泊简”曾于第七章出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雷剑诀 她站在店外遥声高呼:“师傅,各位同行道友,且让出一段距离!” 刚刚一直在跑动没停过,她声音略有些急促。 玄一一声呼哨,连带着众人拔地而起,给苏吟让开位置。 他察觉到苏吟消耗过大,趁无人注意,右手成掌,将一股灵力打到她身上。 有玄一这股灵力维系,苏吟身上的亏空被补上。 她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抬手甩过去五张符咒。 符咒成五角形状,贴在大佛像身上,灵气成线条,连接五角组成一个淡金色的五角星,恰好与佛像背后的阵法形成交错压制的样子。 对着苏吟张牙舞爪的黑气明显一顿,动作受制。 五角星亮起,一阵金光闪过。 “哗——” 林间风动,一阵蕴含着生机和活气的疾风顷刻间刮进正殿。 大佛像背后的红色阵法肉眼可见地被压制住,光芒暗淡。 李道长倒吸一口气:“是唤灵生机阵?!” “哈哈!”玄一笑着答道,“正是!多亏你这华清观环境好,唤灵生机阵才得以充分发挥效力!” 庞泊简心想今天自己真是大开眼界,嘴里啧啧称赞: “唤灵生机阵能祛除邪祟,唤醒生机与活力,必得内心光明者才能将其发扬光大。” “嗐,这说的不就是苏天师?” 玄一哈哈一笑:“诸位道友过誉了!” - 唤灵生机阵除了压制邪佛身上的邪气,能将其异常之处缓缓拔除。 只是这速度过慢,以至于过了一会儿,梅花易数派的梅向晚率先支撑不住,一直默念的清心诀竟然念错了一句。 不过几秒功夫,等旁人发现不对劲时,他已经面色红涨,竟然想错手攻击同行道友。 “幸好老梅这家伙只会算数……”边上被打了一巴掌的同行道友一记手刀劈了出去。 梅向晚应声倒下。 同行道友揉了揉手腕,嘲笑佛像:“选了战斗力最弱的老梅,也是你的福气。” 佛像:“……” 虽说是玩笑,但众人也意识到了背后的含义。 摧毁佛像一事,刻不容缓。 若是再继续,等待唤灵生机阵的过程中,下一个撑不住的人是谁便不好说了。 毕竟,除了擅长算术的梅花易数派,剩下来的同行们多少都修行过招式,如果最后变成同行道友内战,实在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丫头!”玄一朗声高呼,“用五雷剑诀!” 五雷剑诀的威力比五雷符、引雷诀更上一层。 同样的,消耗也更大,即便是玄一,真正有机会使出来的次数也不超过一双手。 这对于现在已经消耗颇大的苏吟来说,无异更加吃力。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这一次,天赋过人、实力出众的苏天师,还能不负众望吗? 苏吟抻了抻脖子,右手张开握紧,按住了桃木剑,一脚后撤半步,做出五雷剑诀的起手式。 “好!” 人群中一声大喝,众人循声望去,是刚调息完的李鸿文。 他纵身一跃跳出大殿,“贫道来助苏天师一臂之力!” 李鸿文在苏吟左后方站定,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合并成剑指。 小童灵性,抬手一抛,一柄泛着寒光的铜剑准确无误地落到李鸿文的手上。 苏吟被剑芒闪到,忍不住脱口夸道:“好剑!” 李鸿文嘿嘿一笑:“好眼力,这是我华清观祖传的宝贝!” 他两指刷过剑身:“今日,贫道便要以这邪佛祭剑!” 茅山派道长毛常胜大喝一声: “既是如此,贫道也来助阵!” 语罢,他跃至苏吟身侧,与李道长一左一右,和苏吟三人成三角之势。 手上一柄桃木长剑虎虎生风,是茅山道士们师徒相传的老物件,尤其毛常胜这把,是雷击木所制。 “五雷剑诀已有三,那我便做四!”庞泊简说着,站定在毛常胜右侧。 他得意地亮出自己的短剑,朗声大笑:“也叫我昊门这把剑出来见见光!” “还缺最后一人怎么办?已经没有空着的了!” 一旁的华清观小道童一咬牙:“观主,我愿意一试。” “这使不得!”李鸿文眉头一皱,断然拒绝。“你来就是送死!” 小道童年纪不过二十,先不说有没有见过这阵仗,单他实力,也不足以支撑起第五角。 事实上,就连庞泊简那一角都有些虚。 所以这第五个位置,必须要实力足够强大,能补上其他三人的不足。 小道童出生牛犊不怕虎,“可是没有人了呀,”他一咬牙,“大不了用我的命填!” “谁说无人?!” “有我!” 背后观门处,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是一西装男子,他背后背着把寒冰重剑,气宇轩昂朝众人走来。 苏吟眼睛一亮,“孟将军,你来的正好!”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众人面色突变,这家伙有人形却无人气,说是鬼,却在阴煞之气外有着一身正气。 和那邪佛,正成对比。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是英魂!”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见到阴魂!” 众人今天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感慨有生之年,只觉得跟玄一师徒在一起半天,见的世面比他们半辈子都多。 且听口气,这英魂与苏天师似乎还是旧识。 苏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算旧识,不过帮他做了一具躯壳、给了他一柄剑而已。” 众人:“…………” 而已? 这关系不比旧识还要铁??? 苏天师你清醒一点! 大约苏吟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让人想打她,赶忙移开话题:“孟共孟将军……对对,是几百年前的那位……快过来!” 孟共站上最后一位,这五雷剑诀便可开启。 只听苏吟一声清喝,五柄各式各样的剑飞入空中。 在华清观正殿最上方剑指苍天,飞速旋转。 随着苏吟念出剑阵口诀,抛出灵力带动这五柄剑飞速旋转。 空中霎时雷声大作,风起云涌。 五道细而明亮的雷电哗然落在每把剑柄上。 “嗡——嗡——嗡——” 一道又一道剑鸣声响起,大佛像似有察觉,顷刻间以更猛烈的攻击冲向玄一,企图冲破他的压制。 五柄剑剑尖指到一处,五道银光顺势合拢。 “轰——” “轰——” “轰——” 正殿房顶硬生生被劈出一个巨大的洞,横梁应声而断。 玄一“呸呸呸”吐出一嘴灰尘,一手叉着腰一手挡在额头上远望殿中。 伴随着惊戾的嚎叫,大佛像金属的身躯成了最好的导电体,十六只胳膊和鸟首应声而碎! 男像的头更是被劈出一个大豁口! 众人立时欢呼雀跃:“成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殷勤的江三爷 远方。 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一个皮肤皱皱巴巴的老头儿“噗”地喷出一口血。 泛黄的墙皮上,鲜红的血点格外显眼。 “苏吟……江听澜……” “苏吟,你多次坏我好事……我要你的命!” 李凤琴捂着胸口,老皱的脸越发扭曲。 如果现在有外人看到他,恐怕会远远地便被吓走。 ——李凤琴现在给人的感觉太过扭曲阴鸷了。 他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归西,却偏偏熬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邪佛佛像是李凤琴最后的底牌之一,却被a城玄门众人合力摧毁,他怎能不恨! 李凤琴抹了把唇角的血。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走到封得密密实实的一间屋子里,里面有一口漆黑的棺材,仔细闻,棺材散发出来浓重的血腥气,闻久了便令人不住反胃。 棺材在房间正中,其周围四个方向各摆着一白一黑两个小罐,共八个小罐。 李凤琴走到棺材右侧,打开那个白色的小罐,里面有一小团泛着莹润光泽的光团。 他小心地将光团从中捧出,放在掌心略微揉了揉,感受到从中溢出的生命力。 不由得咧开了嘴。 “虽然只有二魂七魄,但也够用了……苏吟,玄一,你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天意站在我这边!” ----- 五雷剑诀的威力毋庸置疑。 不过几息功夫,大邪佛佛像便失去了原本的效力。 李道长抹了把满是灰尘的脸,又是感慨,又是心痛,更多的还是感激。 “我华清观能免于灭顶之灾,多亏各位同门道友鼎力相助!诸位恩情贫道铭记五内!” 有个别人知道内情,打趣他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来日何家人设宴,带上我等便好!” 李鸿文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事情解决,天色也不早了,苏吟和玄一留在最后与李鸿文告别,玄一单独给他十张符咒,用来防止邪佛再生事端。 - 回到江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江听澜早已下班到家。 见到师徒二人,他噙上笑:“今天a城大部分玄门中人齐聚,闹得好大风雨。” “何家这事情做的漏洞百出,爷爷都听到风声了……情况怎么样?” 江听澜虽然话是对两人说的,但视线一直在苏吟身上打转,俨然更关心她的安全情况。 玄一吹吹胡子笑了声,这个徒婿,现在看起来也还算过得去,没那些世家二代的臭毛病。 “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哪能没事儿啊!”玄一往沙发上一摊,“耗费的都是灵力,我和丫头基本都掏空了!” “你别看她现在跟个没事人似的,实际上身体底子可能比你那两年还虚呢!” “诶,对了,东方濯那小子呢?” 提起这个人,江听澜还是有点不大痛快,但端起风度来谁也看不出他不痛快。 江听澜转了转手腕的手串,“下午时候已经让林森接到人,安排在隔壁了。” 他显然不想多聊东方濯,玄一的话里有更让他在意的内容,非要带着苏吟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当然,江听澜是个周全人,“师父,您要不要一起检查一下身体?” 玄一摆摆手,“你给阿吟好好查查,我去隔壁看看东方小子。” 向妈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扭头就利利索索地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叫他过来。 苏吟:“快吃晚饭了,许医生这时候过来不人道……要不晚点?” 江家这位新的家庭医生姓许,是后来换的。 老老实实,任劳任怨,一天24小时待命,简直就是都市打工人的模范。 江听澜表现得相当“资本家”:“没事,让向妈去叫人。” 看出苏吟话里有话,欲言又止,他反手塞了枚定心丸到她嘴里: “我给许医生开的薪水,足够他心甘情愿每天饭点往这里跑。” 苏吟:“???” “开了多少?”她好好奇! 江听澜嘴唇动了动,报出来一个数字。 “…………” 苏吟当即倒吸一口气,往后一倒: “许医生多久到呀,我感觉自己好虚弱……” 天哪,许医生看起来老实打工人一个,没想到他早就脱离了打工人的低级趣味,迈向了高级合伙人! 她还是太年轻! 金钱的光芒实在令人侧目。 以至于许医生来的时候,苏吟频频望他,望得老实人许医生一脑门子雾水。 私心上,许医生悄悄加了项脑部检查。 嘶……夫人挺好的啊…… 检查快结束了,苏吟还时不时看他,许医生撑不住了。 “咳咳,夫人,您……一直看我做什么?” 糟糕,偷看被发现了。 苏吟尴尬地撤开眼睛,过了会儿没忍住,又往许医生身上打量了两眼。 眼见许医生又要提问,她脱口而出立即抢答:“看你很厉害!” 许医生:“???…………” 刚巧进来的江听澜:“???………………” 许医生:雇主进来了,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许医生飞快地收好东西,留下一句“夫人身体没有大碍,江总尽管放心!”,撒丫子就往外跑。 “啪——” 门关上了,隐约能听到向妈和许医生道别的声音,室内两人间的气氛又沉默下来。 江听澜磨了磨后槽牙,率先打破寂静:“阿吟,我赚的也挺多的。” 苏吟头埋的极低,听他这么一说,尴尬地脸发烫。 但她即便人死了,从这里跳下去,嘴也是硬的! 那怎么一样?许医生是打工人,你一个总裁来凑什么热闹…… 她心里过了一遍台词,嘴上开始指指点点: “嗯嗯嗯,对对对,你赚的最多了,我们江总可能挣钱了! “我最爱看我们江总挣钱的样子了!” “…………” 江听澜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闭嘴。 直觉告诉他,不要和心上人因为无谓的问题争论,不然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最后难受的还是他。 反正这也算夸了。 一代天骄江三爷自我攻略想道。 - 吃饭前,向妈接了个电话,说是找苏吟。 苏吟接过来一听,是曲琳琳。 这妮子专程打过来告诉她,成绩已经出来了,叫她快点儿看看。 听她口气应该考的还不错。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苏吟当场放下筷子,开始查成绩。 考前的突击复习果然有用,一排a赫然在列。 玄一看得老怀甚慰,径自给自己斟满了酒。 苏吟合上手机,这一切的功劳还有一部分在江听澜,如果不是他拨冗讲课,单靠她自己拿全a肯定更费劲。 隔着餐桌,苏吟对江听澜眨了眨眼——晚点奖励你。 江听澜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玄一看破不说破,抿了一口小酒咂咂嘴:年轻人! 当晚,江某人果然从苏小姐火辣的亲吻中感受到了诚挚的谢意。 苏吟趴在他怀里,晕晕乎乎地想:以后再也不临时抱佛脚了……考前突击好累,致谢打啵儿也好累。 明明是她主动,最后被亲到七荤八素的,竟然也是她。 江听澜舔了舔嘴角:下学期阿吟应该也很忙,再多几次临时抱佛脚也挺好,虽然他很忙,可是现在的待遇证明,这波投入完全不亏! 他好快乐。 这般想着,江听澜揉了揉苏吟的发顶,非常不清醒——阿吟肯定也很爱跟他一起学习! 老谋生算的江三爷觉得该趁这时候互表一下心迹,毕竟气氛已经烘托到位。 “阿吟,下学期你……” 话刚起头,他一低头便看见苏吟握紧的拳头。 长久以来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时候最好别开口。 大概,也许,可能,苏吟没他想的那么热衷突击计划。 苏吟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只觉得江听澜像饿了好久的狼。 现在还披着道德的外皮,只等某一个节点,一个他觉得合适的节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吞吃入腹。 里里外外,剥皮拆骨,三天三夜,四脚朝天。 啧,饥渴久了的男人真是…… 把思绪拉回正题,苏吟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尤其是邪佛跟何家那一段。 又顺道跟江听澜借了个地方,毕竟江家比别的地方都安全。 江听澜自然答应,还要求自己到时候必须在场。 江某人太上道,于是又从苏天师处获得热辣的啵啵两枚。 过了二三十分钟,苏吟迷迷糊糊地被抱回房间,脑子里昏沉地琢磨—— 江听澜是怎么对这种事情无师自通的??? - 江听澜说到做到,趁着年前最后一个周末,把程叶霖、程叶姝兄妹并何家人一同约了过来。 何瑞源和何夫人方莹见到程叶姝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女孩和自家侄女极像。 不是样貌,是气质,几乎如出一辙。 何知蓉没被邪佛影响前,和程叶姝一样温婉漂亮,文静感性。 “……蓉蓉眼睛也和你一样,像水似的,我看到就想疼她……”方莹噙着泪抚上程叶姝的面庞。 她一转身朝玄一和苏吟跪下:“玄一天师,苏天师,求您们帮帮我侄女……” 何瑞源的疑虑在程叶姝亮出身份证后,便全盘打消了,亦是四柱纯阴。 他当场给苏吟转了二百万,比原定的报酬多一个零: “华清观的事,我已经都听说了,还请您二位多费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年 忙忙碌碌便是年。 程家兄妹和何家人见完面,江氏集团也进入放假状态。 最后一周,江听澜几乎不怎么去公司,只有零星的业务在家便能处理。 秦巍年前来了趟江家,给苏吟送了点自己家乡的特产,便向江听澜告假回家。 “江总,年后我得帮我父母把户口迁到a城来,中间有些事情可能会耽搁年后开工,先跟您请个假。” 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江听澜还是个很宽容的老板,稍一思索年后行程,便答应了。 反倒是苏吟,打量了秦巍的面相,在他即将出门前,放了一枚护身符给他。 “贴身放好,能保平安。” 秦巍把这八个字牢牢记在心中,还上道地给苏吟转了两万块钱。 苏吟哭笑不得:“自己人,五百块钱意思意思就好了。” 秦巍朝江听澜望了望,笑嘻嘻道,“年底江总发了不少奖金。” 这算是左口袋的钱转头进了右口袋? 苏吟纠结一秒,爽快收下。 管它呢,到她手离就是她的了! 秦巍出门的时候,恰巧碰见玄一和东方濯在院子里遛弯。 玄一脚步一顿,有两秒望着秦巍的背影没动作。 东方濯:“?” 他摇了摇头:“江家小子这秘书,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稳咯!” 东方濯秒懂,笑道,“那您还不快去做一单!” “有丫头在,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歇一歇!” 玄一得意地挺了挺胸,十足地炫耀。 - 有玄一和苏吟在,江家这个年过得格外有年味。 向妈采购年货的时候,玄一和苏吟也一起去了,除了江家平素的人情往来,两人还添了不少向妈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 巴掌大的八卦镜、槐木的刻片、制作极其繁琐的线香、鲜亮的朱砂…… 跟着师徒俩,向妈绕进了以往从没去过的古董街小巷子、小店铺,五花八门的物件看得她啧啧称奇,回来和孙管家好一顿说。 孙管家扭头就给江怀之吹耳边风,江怀之和玄一一商量,直接把人提前叫来住进了老宅。 到了扫尘日,佣人们打扫一块地方,玄一或苏吟便贴一张符,问起来说是“辟邪消灾保平安”。 靠近大门和屋顶的地方,符咒上还额外加了一道“清风咒”,时不时便能引得清风徐来,能维持这块地方一两个月内都干净如新。 小年那一天,江家人去祭祖,回来看见玄一和苏吟在院子里支了个牌位,师徒两人各上三炷香,弯腰拜了一拜。 那六炷香亮了一亮,下一秒便灭了。 江怀之连忙指使孙管家支个挡风的篷子,被苏吟拦下来了,面色略微发红解释道: “是祖师爷觉得我们敷衍,没事,我和师父重新上。” 如她所言,这一回,师徒两人行了大礼,嘿,那香火还真的旺起来了! 江怀之想起苏吟的身世,试探地问她:“吟吟啊,苏家那边还需要祭奠吗?” “嗤——” 玄一听到了,一声冷笑,“苏家和丫头的缘分八百年前就断了,以后不提了啊!” 江怀之心领神会,从善如流,“你说得对!” 东方濯已经连打了三天麻将,现在依旧拉着孙管家黏在麻将桌上,抽空泄露天机: “……苏吟的未来和江三爷是绑在一起的,老爷子放心!啊,八筒,我又胡了!” 孙管家和其他两个冤大头痛苦掏钱。 这位东方少爷也真是邪性,上了牌桌就没输过!这不见人都被他打跑两桌了! 江怀之听了他的话,开怀大笑:“好,好,好!” 苏吟面色酡红,悄悄丢了张符到东方濯椅子下面,叫你多嘴! 玄一睁着眼睛装瞎,甚至琢磨该不该再加一张符。 没过一个小时,东方濯就脸色发青,面前的筹码输个精光,其他三家喜笑颜开。 “哈哈,风水轮流转啊!” 东方濯把牌一推:“不玩了!” 孙管家哪里肯,之前赢了多少,这才输到哪跟哪儿啊。 他硬拉着东方濯不让人走:“再来再来,下一把就好了!” 东方濯也不傻,眼睛一转:“那我要和您换个位置。” 玄一笑眯眯,趁东方濯坐定开始摸牌的时候,悄悄把椅子下的符换了个位置。 ………… 大年三十晚八点半,所有人挤在江家老宅守岁。 一些来往较密的世家已经开始互相拜年,电视里的春晚一如既往喜气洋洋、积极向上。 苏吟捧着一杯热红酒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江听澜在给她剥栗子,左手手边还有盘新洗出来、沾着水珠的车厘子,好不快活。 来拜年的人先是和江怀之拜完,再来找江听澜。 只是当来人看见江三爷在给苏吟剥栗子,似乎没有心思分出来的样子,随意说了两句也就知难而退了。 不到十二点,a城上层圈子里,江三爷太太“驭夫有术”的新闻就传了个遍。 看见转发来的消息,苏吟伸脚踢了踢江听澜的大腿:“人家说你变成我舔狗了。” 江三爷“啪”地挤开一颗栗子,施施然一笑,“就这?” 麻将桌上的孙管家听了一耳朵,手一抖,打错了牌。 他擦了擦汗,三爷还是一如既往地sa0! 临近十点,江觉渝踩着整点钟声进门,被江怀之打得抱头鼠窜。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这段时间哪里去野了!老子我又不要吃了你!相亲跑得跟兔子似的!” 拐杖高举轻放,明明没打到身上,江觉渝却演得跟真的一样,嗷嗷直叫: “老爷子我错了!我错了呜嗷!!” 转了两大圈,江怀之终于停下来了,笑骂他,“个小兔崽子!” 江觉渝嘿嘿一笑,凑过去说了软话,把老头子安抚好便来江听澜跟前,挤眉弄眼,“三哥,我那个度假村弄得不错?” 江听澜:“…………”看来是还没打够。 指针快到十二点,江怀之摸出四个大红包,分给四个小辈,连带牌桌上的东方濯也有。 喜得东方濯说了许多好话,听得江怀之开怀大笑。 玄一提醒他:“老亲家,东方小子从来不说虚的。” “哦?”江怀之相当感兴趣,但玄一和东方濯都闭嘴不言了。 玄一笑眯眯,也掏了四个大红包出来。 比江怀之的小一圈,但每个红包里面都有张平安符,细算起来,这可算是顶贵重的礼物了。 十二点钟声响起,苏吟捏着两个大红包,喝下最后一口酒。 这个年,比她前二十年都热闹。 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巍遭刁难 年初六,玄一和东方濯一合计,一起凑到苏吟跟前,把鸟头的事情和她提了一嘴。 “……我们之前是在省附近遇到鸟首的,那地方没有具体名字,是三省交界处,治安混乱,经济落后,大概是‘三不管’。” 东方濯在平板上调出来几张模糊得像马赛克的照片: \"那里不欢迎外人,去的人本身就少,这是我好不容易往上找出来照片。\" 从照片上,可以看出是个不大的村子,被山环抱,有一条小河穿过村子。 村子正中央有个鸟首像,一眼望过去,和邪佛上的那鸟首有八成相似。 雕的极其精致鲜活,和周围破旧的村子格格不入。 鸟首像前,摆放着鲜亮的瓜果,还有三个人正跪着祭拜。 “确实很像……东方,你照片发给我,回头我去查查。” 苏吟说着点开萧极的对话框,把照片传了过去。 边点转发边问:“你们当时去没拍照?” 玄一与东方濯交换了个眼神,“没来记得拍,直接被赶出来了,再想回去,就遇上了阵法。” “我听到几句村民的交谈,说村子被外人发现了,要全村迁移……哦对了,村长姓李!” 李。 这个姓太敏感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但苏吟没立刻往上面套。 “李凤琴”是那人在东岗村用的名字,不一定就是叫“李凤琴”。 便是叫成伟平回忆,他也说不出个准确答案。 讲完这件事,玄一和东方濯便相约一起走了,说是还有未竟之事,要办完才安心。 临走前,玄一最后贴在苏吟耳边提醒一句: “那人要收集纯阳纯阴各四个,小心提防。” ----- 送走玄一,江听澜也要去公司了,江氏惯例,新年伊始每位员工都有开运红包,上班第一天江听澜还得讲话。 秦巍不在,这方面事情便由总助办一起负责。 但秦巍到底好用。 加了一星期班,江听澜忍不住叫杨莉问问秦巍,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到秦巍没接电话。 这就奇怪了。 到晚上回家,苏吟又凑到江听澜眼前,眨眨眼说道: “我和曲琳琳明天去l市玩,大概三四天回来。” 江听澜拧眉,走到她房间一看,好家伙,行李都收好了。 这不是讨论,是通知啊。 江听澜:“去l市就在城区玩玩,别去人少的地方,带上林森和小六,乖,他们俩在我放心一点。” 秦巍老家就是l市,听他讲过,l市下面乡镇的民风都比较剽悍。 只有他们四个人,搞不好会吃亏。 江听澜眼睛一眨,开始琢磨江氏有没有l市的项目,到时候去“视察”一番也未尝不可。 “知道啦知道啦!” 苏吟拍拍他肩膀,往脸上啵了一口。 回到房间,曲琳琳的消息正好发来:【怎么样怎么样,你家江总同意了不?!】 【ok!】 曲琳琳大喜:【最爱你啦吟吟!嘿嘿,不然我一个人去采风真的好无聊!我给你报销全程费用!】 苏吟抬手掐算一番,晶亮的眼睛微弯。 这一趟,还有生意要做呢! - 自打在a城买了房子,秦巍就极少回老家过年。 这一次也是为了宅基地的事情,他才特意回来。 “小伟,听说你回家是给你爸妈迁户口?” 刚走出村办公室,秦巍就被一个坡脚老太太拦下来,嘴里口口声声叫着他“小伟”,还拽着他手不放人走。 秦巍看着自己手腕上黄黑干枯的手,皱了皱眉: “你先放开。” 老太太不撒手,反而箍得更紧:“你把话说清楚呀,这户口都迁出去了,你们家宅基地的事儿咋说呀???” “奶,我叫你一声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我亲奶奶了?我亲奶早几十年前就死了。”秦巍干脆不走了,张口嘲讽道。 “我早就不叫‘秦伟’了,‘小伟’是叫谁啊?我不认识。” “你怎么能这么说奶奶呢!”秦赵氏嘴巴一扯,眼睛滴溜一转,开始哭嚎,“你怎么能咒长辈死呀!是叫你爷在地底下都不安心!” 这种戏码,这么多年上演了无数次,不光秦巍看腻了,就连村里人都只扫了一眼,扭过头去嘀咕: “秦家老婆子又来闹了哦!” “哎呀,秦老头娶的续弦,进门后把人家儿子直接赶出家门,现在孙子出息了,不就扒着不肯放。” “要说秦伟他爸,那也是个能耐的,村里看他可怜分了一块没人要的地,硬是给他种出东西来了!” “谁说不是呢,秦老婆子也不害臊!” “她啊……”最开始的村人一翻白眼,“害臊个屁,看着,又有的闹嘞!” 秦赵氏没喊几句,她亲儿子秦光明便循声找来。 秦光明继承了秦家的几亩地,至今还在村里刨食,长得黑瘦精干。 眉眼间和秦巍的父亲有点像,但明显多出些算计和贪婪。 一看自家老娘哭得倒在地上起不来,秦光明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伸手便要给秦巍一巴掌。 “秦伟你出息了,赚点臭钱了不起,欺负你奶奶算几个意思?” 秦巍冷笑一声闪开,秦光明一巴掌打空,面子挂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你爸那个不孝子呢!他怎么不回来!” “等你爸回来,我非要叫他好好教训你!” 秦巍冷笑:“我爸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爷爷早死了,孝谁?孝她?” 秦巍手指点了点秦赵氏,一脸鄙夷:“我爸六岁就被她赶出家门睡牛棚了,要尽哪门子孝。” “你!” 秦光明正要动手,被秦赵氏一把拦住,拉到一边劝道: “傻孩子,他们父子俩再也不回来了,他家还有宅基地呢,咱得问他要来!” 秦光明眼睛一亮,对啊!秦伟家的宅基地和分的田地都不错,要过来一年得多多少东西! 不说别的,秦伟家有座山头啊!当初看着荒,现在长满草,给了他,那今后放羊放牛都不愁咯! 他一甩膀子,趾高气昂地走到秦巍面前,手掌一摊:“你把宅基地和田让给我,我们就放你走。” 秦巍好险没气笑。 这家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他一把打开秦光明的手:“你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浴室惊魂 秦光明见秦巍就这么走了,气得怒发冲冠,转头冲进村办张牙舞爪问道: “秦伟那小子,真要迁走?” 村办的人谁不知道这家人出了名的难缠,根本不欲与他多废话,随口回答: “差不多,还差点手续,下次来盖个章就完事了。” “那他家的地呢?!” 村办的人暗暗翻了个白眼:“给他保留呀,到底是咱村里人,以后城里混不好,回村还有点依靠,秦巍这孩子多出息!” 这话无异于戳了秦光明肺管子,气得他跳起来大叫:“你这是徇私!我要上县里告你去!” “…………” 爱去不去,人还不一定搭理你。 村办的人不理他,直接出门了。 秦光明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叫他直接去,他还害怕哩。 毕竟当年他娘赶人出门的事情不光彩,细究起来,他家说不定还得赔钱。 这可不划算。 没人看戏了,秦赵氏也不嚎了,拉着秦光明往家走去,母子俩边走边盘算。 “一定得给他弄下来,户口都迁出去了,还在咱村留着地盘,像什么话!” 秦光明:“娘说的对,小立和小进还指望着娶媳妇儿呢!还有红燕,到时候嫁人也好看。” 秦立和秦进是秦光明的一对儿子,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九,在县里工作。 秦赵氏听得连连点头,听到后面眉头一拧:“红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给她干啥?” 秦光明:“到底是我秦光明的女儿,一点嫁妆都没有,说出去没面子。” 这么个说法,老太太倒能接受了,一拍脑袋想出一招毒计。 “你提醒我了,秦伟他爸留地皮、村里留地皮,还不就是看中秦伟那小子有能耐。” “要是把他弄死,地皮不都是咱们的了!” 秦赵氏拉着秦光明就往隔壁村去:“咱们去问问那个老虔婆,她一定有法子。” 隔壁村有个外面逃难来的刘老婆子,会掐算会做法。 有病有灾的、不方便出去的,都会找这位刘老婆子看看。 ----- 一听秦赵氏母子的来意,刘老婆子便心领神会,眯着眼含糊道: “这事儿啊……不好办。” 不好办,不是不能办。 秦赵氏追问:“多难办呐?” 这婆子看着机灵,怎忒不中用。刘老婆子心里暗骂。 她伸出右手两指,搓了搓。 秦赵氏“哦”了一声,摸出来一个红布包。 “出来的急,就带了这么多,您要是把事情办妥了,我们一定多多地给!” 刘老婆子接过去,掂了掂,有点少,“再来这样一包,事情才能开干。” 秦赵氏咬咬牙,催秦光明回去拿钱。 虽然肉疼,但只要把秦巍家的田产地皮拿过来,这点钱就不算什么了! 没一会儿,秦光明就把钱拿来了,刘老婆子这才松口。 “一个月内,给你办成。” 秦赵氏踮着小脚往前挪了挪,赔笑道,“能不能快点儿?” 刘老婆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半个月,不能再快了,不是小事。” “诶,诶,行!” ----- 苏吟在朋友圈看见秦巍发的六张风景图,其中有一张,是找路人拍的一家三口合照。 照片中,秦巍的面相煞气缠绕,危机四伏。 她当即发了条微信过去:【护身符带着了吗?】 秦巍秒回:【带着了。】 【不要摘下来】 秦巍注视着那五个字,心头狂跳,连忙把箱子里的护身符拿出来戴好。 果然,戴上以后,心头的不安便消失了。 只是,这煞气的来源,会是哪里呢? 集团里他也没树敌啊。 秦巍百思不得其解。 “小巍,来搭把手!” 秦母洗了床单,叫秦巍一起来晾,抬头看见他脖子上挂的护身符,便建议道: “你先放边上,晾完再戴,不然弄湿了就不好了。” 秦巍想了想,“也行。” 拢共几分钟,能出什么事呢。 只是他晾完床单,还没来得及戴上,便听厨房里的秦父“哎呦”一声痛呼。 过去一看,左手食指被螃蟹的大钳子夹得牢牢的,已经有血珠冒出来了。 秦巍挽起袖口,“爸,你放那,还是我来。” 忙忙碌碌到吃完晚饭,他都没再戴上护身符。 洗澡前,秦巍犹豫一秒,把护身符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快点儿洗,洗完再戴。 当他往头上搓洗发水泡沫儿的时候,忽的有些晕眩。 浴室里明亮的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 甚至花洒里流出的水流,触感也莫名变得奇怪。 秦巍眼睛被泡沫糊住,强忍着刺痛睁开,只见花洒里流出来的不是水。 而是乌黑的头发! 这什么鬼东西! 秦巍当场吓得一口气哽住,再一眨眼,流出来的又变成了清澈的水流。 这不对劲! 秦巍张嘴想呼救。 但是。 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束缚住似的,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限制他的活动。 让他抬不起手,甚至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秦巍心中大骇,眼底染上一层恐惧。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直面未知的恐惧! 靠。 秦巍忍不住骂粗口。 花洒里的水整片整片地浇在他头上脸上,一股接一股地灌进他的鼻腔。 吸进来的气越来越少。 濒临窒息的感觉,极其明显地牵动着秦巍的神经。 哪怕之前被桃花降盯上,他也没有这般濒死的时刻。 究竟是谁要害他?! 不能死在这里! 对了,护身符! 苏小姐给的护身符。 这一刹那,秦巍求生的意志到了极点。 被他放在一旁的护身符似与他心有灵犀。 忽然间,上面朱砂的符文鲜亮无比,发出一道金色的光。 密闭的浴室内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风,偏巧将那枚护身符吹到了秦巍掌心。 明明他手上身上都是水,护身符却没有被水浸湿。 一道暖流从秦巍的左手流入四肢百骸,凡是被暖流冲刷过的地方,均被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趁着喘口气的功夫,他一把推开了淋浴间的门,跪倒在地呼哧呼哧喘气。 浴室的灯也不跳了,除了还在“哗哗哗”出水的花洒。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似的。 “小巍,小巍,你怎么了?” 门外,秦母的声音响起,她扣了扣门。 秦巍抹了把脸上的水:“妈,没事,东西掉了” 听着秦母的脚步声远去,秦巍一阵后怕。 他妈的,不是梦,真有人要他的命! 摊开左手掌心,护身符还在微微发热。 上面朱砂的印记些微褪色。 【ps:不好意思!梳理前面章节才发现“张凤琴”写成“李凤琴”了,那就以后都姓李!各位海涵!】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护身符只有五次作用 收拾好自己,秦巍拿起手机,给苏吟发了条消息。 苏吟许久都没回,秦巍心里没底。 还好手上还有护身符,他心底稍稍安慰。 攥紧那枚薄薄的护身符,秦巍勉强入睡——等明天处理完户口的事情,就尽早回a城。 再也不回这地方了。 ----- 直到第二天中午,苏吟的消息才发过来。 【正常行事,不用担心,有机会见面。】 虽然不是那意思,但秦巍琢磨两秒,还是把消息发给了江听澜。 彼时,苏吟和曲琳琳刚落地。 曲琳琳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 “a市空气不错啊,人杰地灵。” “上面这次派我来采访l市一个着名企业家,而且那企业家给我们出了这个数儿……”曲琳琳伸出三根手指,“要我们宣传l市。” 苏吟四下望望,“挺看重你啊,派你一个新人来,好好干!” 曲琳琳:“说到这个我就郁闷,不知道是谁把我跟何知屿谈恋爱的消息传到星凰的,现在部门上下都叫我何少奶奶,八成主编私心才把我派来……烦死了。” 弄得好像她能进来不是因为实力,反而是靠后门似的。 “外人的有色眼光难免的嘛,要不你和何知屿分个手,再看看同事的态度?” 苏吟笑着出馊主意。 “去!”曲琳琳掐了把苏吟的痒痒肉,“你怎么也学坏!” “为了外人的风言风语,我和何知屿分手傻啊我!他又没什么错儿!” “我努力把工作做漂亮就行了,早晚堵上他们的嘴!” 或许因为知道何知屿是她的正缘,曲琳琳觉得,跟何知屿在一起之后哪哪儿都合适。 两个人至今连架都没吵过。 曲琳琳并不愿意让这段感情终结在莫须有的原因上。 苏吟:“好啦好啦,我掐指一算,你和何少能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哎呀!” 曲琳琳一跺脚,捂着脸去打她。 当她听不出来嘛! - 刘老婆子一击不成,直觉有些奇怪,但她掐指一算,又只算得出前路迷雾重重。 琢磨片刻,她找来秦赵氏,将两个布包还给她:“这单生意我不做了,钱你拿回去。” 这怎么行?! 秦赵氏当然不同意,压根儿不肯收钱,而且这话的意思…… “刘老婆子,你是不是骗子?你根本没啥本事,就在这村里招摇撞骗呢!” “你等着,我这就带人把你赶出去!” “诶诶诶……”刘老婆子眼神一虚,连忙喝止。 要说本事,她有,但不多。 她在外头确实犯了点事儿,有那么一两个死对头,出去哪有在这里舒服。 眼见秦赵氏真要叫人开始闹,刘老婆子连忙解释, “不是我骗你,我问你,你要喜的那人,到底是啥来历?” 秦赵氏,“没啥来历啊,我们家那讨债鬼!” 刘老婆子皱眉,“他身上有厉害的护身东西挡着,我出手被挡下来了,他是不是有啥帮手?” 秦赵氏闻言,眉毛立时竖起来,“他一个平头小子能认识啥厉害帮手?刘老婆子,你别是没能耐编瞎话骗我!还是你又想加钱?” 最后半句话,让刘老婆子面上露出一丝破绽,贪婪的双眼闪了一瞬。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老婆子也愿意为了钱剑走偏锋。 干完这笔就收手养老。刘老婆子暗暗下决定。 秦赵氏打完大棒给颗枣。 她心里冷笑,嘴上甜蜜,“刘老婆子,咱们还是啥外人不是?你说这事情难办,要加钱,直说就是了! “别人的事情都办,就我秦赵氏的事儿你不办,传出去存心让人笑话我秦赵氏! “这样,我让我家光明再送两个布包来,倍一倍钱给你,你一定帮我弄死秦伟,那小子现在叫秦巍。” 为了秦巍家的东西,秦赵氏大方得很。 刘老婆子一听,皱巴巴的老脸上都显出几分喜悦,“我哪里把你当外人,这事儿啊,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反正是金盆洗手前最后一次生意,那她就拿出压箱底的本事,“金蛇婆”的名头也该重出江湖了! “不过……” 刘老婆子话头一转,“我不瞒你,你要办的事情需得用我的宝贝,可惜这宝贝是一次性的,不管成与不成,这钱我就不退给你了。” 她养的那东西,每得手一次,那实力便强一些。 若是遭遇重大打击,便会连带着她都元气大伤。 秦赵氏听她这意思,是要用大杀器了,满意地直笑,一口答应。 刘老婆子又问秦赵氏要秦巍的东西,秦赵氏索性让秦光明翻进了秦巍家的老房子,摸了不少贴身用品出来。 “年份太久了,不过也能一用。”刘老婆子看着手上的旧衣服,老脸皱成一团。 这秦婆子,别是拿的人家尿布给她。 秦赵氏:“能用不就行了,还有几件,你都拿去!” - 有了苏吟的话,秦巍安定许多,到了约定的日子,还是拿着资料往村里去。 只要这趟盖个章,事情就都结束了。 “爸,妈,我去去就回,你们收东西,等我盖好章咱们就回a城。” 他一动,刘老婆子便有察觉。 “这就叫你有来无回……” 她早就盘算好,再厉害的护身符也有上限,先用别的事情消磨掉一点效力,最后再祭出她的宝贝一击必杀。 秦巍到村上有一段人烟较少的路,路旁是深沟,路边每隔一定距离栽一棵树防止人掉进去。 今天他开在这段路上,心跳就没慢下来过,胸口的护身符,更是接连灼烧了两次。 另一头,苏吟和曲琳琳通了口气,“我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吃饭。” - 离村办还有五公里的时候,秦巍便觉得身上无比沉重。 他心头再次一紧。 又来了。 只见空旷无人的路面上突然出现一辆大货车,正以飞快的速度朝他驶来。 货车发出尖锐刺耳的鸣笛声,秦巍拼尽全力踩下刹车,但脚下的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像是被一股不可抗力的力量推着在往前行事,直到撞上那辆大货车。 “嘟——嘟嘟——” 货车越来越近,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格外凌厉肃杀。 秦巍一咬牙,手臂扭转,猛打方向盘,轮胎顿时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胸口的护身符蓦地散发出灼人的热度。 “砰——” 秦巍眼前一黑,车头狠狠地撞上路旁的树。 安全气囊弹出,崩的他七荤八素,全身又麻又僵,几乎失去知觉。 鸣笛声渐渐远去,那辆大货车似乎成了幻觉。 如果此时拿出来看,便能看到护身符上的朱砂颜色淡的几乎看不见, 在半梦半醒间,秦巍胸口突然一阵非同寻常地灼热,激得他一下醒过来,跌跌撞撞地打开车门往外滚。 甫一走出十来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秦巍被热浪掀到地上,“呸呸”吐出一嘴灰尘,满头是血。 不用回头都知道,车子漏油,直接爆炸。 车辆的残骸熊熊燃烧。 秦巍侧着身,颤抖着手伸进胸口口袋,里面的触感几近虚无。 抽出手指,指缝间有一缕灰白的符灰瞬间被风吹散。 护身符失效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秦婆子你抖什么呀 手机、钱包、连同所有的证件,都随着小车被烧成灰烬。 背后、额头的伤口汩汩流血。 秦巍翻了个身,急促喘息。 苏小姐给的护身符都用完了。 难道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不,不行。 他又强撑着往前爬了几步,倚靠着树干休息。 正在做法的刘老婆子察觉到秦巍身上的护身符已经失去效力,计划即将成功,心中大喜。 不枉费她的功夫!是时候重振威名了! 刘老婆子继续做法。 秦巍闭上眼睛没多久,耳畔响起一道女声:“秦秘书,再坚持一会儿,已经叫救护车了。” 这声音! 秦巍欣喜若狂地睁开眼睛:“苏小姐!” 苏吟转了下手里的手机,“已经叫好救护车,不过在救护车来之前,还有一场仗要打,你站得起来吗?” “我可以!” 秦巍扶着树干站起来,踉跄一步稳住。 “真是劳您费心!特意赶过来,我……” “不是特意,”苏吟打断他,“我和朋友来这里玩,顺路瞧瞧你。 “再者,凡人相遇皆有因果,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何况我还要问你收钱呢!” “应该的。”秦巍摇摇头,诚心回答。 苏吟笑笑,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 秦巍乖乖照做,比面对江听澜的时候都听话。 他甚至心里暗暗想了,只要苏小姐一天是江夫人,他就永远不会跳槽。 很快,乡野之间闯进一股邪风。 年后是各种邪祟之气最淡的时候,这股邪风来的极不寻常。 它一出现,便径直朝着秦巍冲过去。 苏吟面色冷得像冰,反手抛出一道符,一下将其打散。 “噗——” 正在做法的刘老婆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扶在桌上,惊骇无比:“不,怎么可能!” 秦巍身边到底是什么人护着?! 竟然能一下打散她的作法! 刘老婆子磨了磨牙,既然开始,就不能停下,不然连她也是个死! 搏一搏,她的大宝贝从无败绩,这次也不会失败! 她不再迟疑,对着一口黑色的坛子念动咒语。 语气刁狠恶毒:“去,我的好宝贝,一个活口都别留……” - 苏吟站在原地,静静等候对方下一步动作。 三个呼吸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住苏吟和秦巍。 秦巍大口喘着气,这种压力像人进了黏糊糊的沼泽,让人喘不过气,还烦躁得厉害。 不等他吸完这口气,右手边的树便开始疯狂摇晃,干枯的枝干窸窸窣窣掉落下来。 在秦巍看不见的视角下,苏吟清楚至极地注视着一道蛇形黑影在快速与他们逼近,目标直指秦巍。 她舔了舔下唇。 一般般的邪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苏吟抬起手,五指朝着黑蛇的方向张开,素白纤长的手正时针微微旋转,继而骤然握紧。 只见那原本朝着他们冲来的邪物,突然停滞在空中,蛇头像是被固定住,无论身躯和尾巴如何甩动,头愣是挣脱不得! 苏吟一甩右手,握着的地方从蛇头滑到蛇身七寸的位置,她屈起食指往里一抠,那黑蛇便痛苦挣扎起来。 左手手指一翻,一道符转瞬贴上了七寸。 也就是这一瞬间,秦巍才清晰地看见,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距离他面门只有不到半个胳膊的距离! 紧接着,苏吟又摸出一张引雷符,贴于其上。 劈裂邪佛之后,她明显察觉到自己对天雷的运用更加娴熟。 心念一动,一道紫色的天雷便应声而出。 毫不留情地落在蛇身上。 黑蛇邪物猛地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旋即灰飞烟灭,连一星半点儿的渣子都没留下。 孙老婆子眼前擦黑,黑坛应声而碎。 她倒在地上,皱巴巴的老眼暴突出来,瞪得老大,七窍缓缓流出鲜血。 …… “啪啪啪——” “苏天师,牛啊!” 秦巍回头,五六个人正鼓掌,啪啪啪拍得掌心通红,脖子发赤。 为首的一人裹着羽绒服,从内袋里摸出一张证: “灵异小组l市分队组长莫怀,久仰苏天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道,“接到通知我们就紧赶慢赶来了,恰好瞧见最后一幕,您这手引雷真妙!” 莫怀走到黑蛇消失的地方,鼻子嗅了嗅,“靠,这什么玩意儿,臭死了……” 一个队员迟疑片刻,带着点不确定道,“像是几十年前出现过的‘金蛇婆’的手法,老陈和她交过手。” 苏吟:“这黑蛇是由亡魂炼化,用自身血液养出来的,再用阵法炼成蛇形。 “背着不少人命,我估计至少被养了三十年。背后的人驱使它,是以自身为代价,现在被我击溃,你们可以顺着臭味找到人。” “有九成可能,ta已经死了。” 莫怀点头,“我们这就联合警方处理。”他拍拍秦巍的肩膀,“小伙子放心,我们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众人说话功夫,救护车也到了,抬着秦巍往最近的医院去。 ----- 今天是秦巍回村办手续的日子,秦赵氏一直坐立不安,手心汗津津的。 她在屋前来回踱步,双手合十,“这刘老婆子,可千万要中用啊……” 隔壁邻居溜达回来,见她一脸心神不定,塞给她一把瓜子, “秦婆子,你也听说啦?哎哟隔壁村刘老婆子死啦!” 秦赵氏手一抖,瓜子哗啦啦全落在地上,惹来邻居一个白眼。 她来不及计较,“啥、谁死了?!” “就隔壁村神婆刘老婆子呀!我儿媳妇儿的妹妹来看她带来的消息,啧啧,七窍流血哟!” 隔壁邻居压低声音,“你说她是不是遭报应了,死这么惨少见呐!眼睛还睁着嘞!” “要我说呐,说不准她收了什么脏钱,办坏了事儿……诶秦婆子你咋了,抖啥呀?” 秦赵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邻居暗骂晦气,老婆子犯病别甩锅到自己头上。 恰好秦光明回来,她赶忙叫人,“光明,看看你娘,好像羊癫疯了!我先回去了啊,家里还有客人呢!” 秦光明一头雾水,过来扶住秦赵氏,却被她一把抓住胳膊。 秦赵氏颤颤巍巍挤出两个字,“快……躲……” “躲啥呀娘,刘老婆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秦光明搀她回屋,“我去村办看了,今天秦巍没来,他们都快下班了!” “你说是不是,嘿嘿……” 第一百六十章 独守空房的江皇后 秦赵氏心头的不详越扩越大,见秦光明还在做梦,她一个巴掌呼上他后脑勺。 “刘老婆子死了!你去收拾东西,咱们躲一阵子!” “……” 秦光明瞬间动作僵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娘……你,你说啥?死了?!” “这人咋死了呢!” “咱们的事儿……不,咱们的钱还拿的回来不?!” “当然拿不回来。” 秦光明猛地转头,院门口来了一行七个人,四个人穿着警服,三个人着便服。 为首的那人鼻尖耸动一下,指着秦家母子道: “就是他们俩。” 他摊平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眉抱怨,“如出一辙的臭味……” 穿警服的四人点点头,亮出手里的手铐,快步走向秦家母子。 “二位别想着跑了,刘老婆子虽然人死,但留了录音和账本儿,跟我们走一趟!” 秦赵氏腿根儿一软,手腕上“啪嗒”被扣紧。 完了。 全完了。 …… 医院里,秦巍全身检查做下来,除了一点儿皮外伤和轻度脑震荡,别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看得医生们啧啧称奇。 给他包扎的护士长不住地打量他,“离爆炸车辆那么近,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上个月我们这儿送来个烧伤的,也是车子爆炸,全身烧伤了一半都多,现在还躺着呢!” 秦巍苦笑摇头。 哪里是他福气大,是苏小姐照顾他! 要是没有那护身符,早八百年他就死了。 这般想着,他给苏吟的银行卡打了十万块钱。 护士长利落地包扎好伤口,“行了,一个星期内别碰水,半个月后来换药。” 秦巍“嗯”了声,迈步走出去。 没走几步,苏吟的消息发过来: 【煞气已解,害你的人抓到了】 【秦赵氏、秦光明找上“金蛇婆”,企图夺走你性命后强占你家宅基地和田地。】 秦巍飞快扫完,扯扯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秦家人那副嘴脸,这些年他还看得少吗? 早该想到的。 秦巍脚步越走越快,他一刻都不想在l市多呆。 问过村办后,约了明天一早,把所有手续过完,飞机就定在下午。 明天就回a城! ----- 苏吟和曲琳琳在l市呆了快一个礼拜,等后者把所有采访素材、拍摄素材整理出来后,才不紧不慢地回了a城。 一回去便赶上a大开学。 江听澜只觉得还没怎么看见人儿,就又开始“独守空房”。 江氏集团员工最近私下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觉得集团气压格外低。 尤其靠近顶楼那几层,简直冰上加冰。 唯一的安慰,是秦秘书回来了。 虽然他头上挂彩,但工作能力明显更强,甚至干活儿更加卖力。 总裁办其他人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卷王变成卷神,日子没法过了! 好在江氏的薪酬在业内名列前茅,稍微卷一点,到手的钱也更多,勉强也能接受。 后来,江氏员工们终于等来了天气放晴。 苏吟穿着簇新的社团文化衫走进了江氏大楼,端的是青春洋溢,娇俏明艳。 从前台到顶楼总裁办,各个看见她都眼含热泪,无比期盼。 苏吟:“???” 顶楼电梯门一开,恰好碰见秦巍走过,顺手拦下来,“秦秘书,最近集团怎么样?” 秦巍“啪”地合起手中文件,恭恭敬敬答道:“一切都很好,预计新季度利润额上升百分之……” 他说得那叫一个积极向上、严谨缜密,任何一个老板听见都能忍不住向江听澜挖墙脚的程度。 秦巍心里想得很简单,要报答大恩人苏小姐,除了给她多拉业务之外,就是让她持续拥有优越的物质生活。 物质生活怎么来? 除了苏小姐自己赚的,那就是江氏分红。 只要他拼命给江氏赚钱,苏小姐分到的就会越来越多! 苏吟:“……” 她视线扫过秦巍卷边的绷带,“要注意身体啊秦秘书,多久没去换药了?” 秦巍正经的表情瞬间龟裂一半。 糟糕,快二十天了! 绷带肯定脏了!他怎么能在苏小姐面前这样失礼! “我今天下班就去换!”秦巍说完,匆匆走了。 奇奇怪怪的。 苏吟目送他离开,晃着马尾辫敲响了江听澜办公室的门。 江听澜抬头看她一眼,激动不到一秒,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苏吟心底:呀,江皇后闹小脾气了。 苏吟:“我溜了社团活动来看你啦!” 江听澜笔尖一顿,余光扫过她的衣服:“……” 江皇后还挺傲娇。 苏吟绕到他另一侧:“下个礼拜我就搬回来了,这段时间太忙啦,以后不会了!” 啵啵啵。 江听澜停笔,气消了一半,强调道:“二十天。” 江皇后掰着手指过日子吗,数这么清楚。 不过确实是她理亏,哪有谈恋爱都不见面的,约了三次晚饭她还连放三次江听澜鸽子。 想了想,苏吟勾着他脖子往江听澜大腿上一坐,继续啵啵啵。 三分钟后,她的脸更红了,连带着脖子红成一片。 脑子里曲琳琳的声音不断回荡: “你信我,就这招,没有哪个爱你的男人能扛得住!” “再气也能气消!” “你要不会哄人就听我的!试试又不掉块肉!” 苏吟埋在江听澜颈间,恨恨地用他脖子上的软肉磨牙—— 怎么不掉肉!她嘴唇都疼了! 江听澜抱着她的手臂收紧,闭了闭眼:“下礼拜二,我出差去o洲。”至少一礼拜见不到面。 江三爷不禁反思,是不是要缩小一点版图,好多出时间谈恋爱。 反正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再做,恋爱不谈就没了。 苏吟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那空了就视频,我等你回来啦,再过一个月可以去春游了!” 江听澜后脑勺的恋爱天线自动接收到“约会邀请”,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不过,想立即春游,也不是不能办。 “你课上的过来吗?可以调酒一起去o洲?公司的事处理完,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玩。” 苏吟:“???” 想害她? 翘课的开端是火葬场的一半。 难道这学期末又要补课? 她从江听澜身上下来,往沙发上安详一躺, 斩钉截铁:“我要在a大学习!你好好工作!”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要开瘆人玩笑啦 秦巍直接驱车去了和江家有不少合作的路氏医院。 一听秦巍过来换药,路漾青干脆自己上手。 揭开他头顶的纱布,路漾青“啧”了一声。 “你这伤得挺深啊,怎么不早点来换药?” 他镊子轻轻一挑,秦巍肌肉骤然绷紧,新长出来的嫩肉被触碰,总不是那么好受。 “没空,也没想起来。”秦巍回道,“要不是苏小姐提醒,我今天都不记得。” 说到这位苏小姐,路漾青眉头一动,相当感兴趣。 “这位苏小姐,叫苏吟对,真有传说的那么神?” 秦巍:“你这是信,还是不信?嘶……轻点儿,我皮糙肉厚也不能这么造啊!” 路漾青展开新的纱布,边动边说: “我也不瞒你,医院最近遇上点儿怪事儿,我正犹豫要不要上江家拜访一下。” 路漾青叹了口气:“兴许因为刚过完年,a城有点名气的大师都没空,我问了一圈,最近的都排到两个月后了。” “别的人也不能随便问,万一传出去,路氏关门大吉算了。” 秦巍一听,苏小姐的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秦巍少见地积极,反倒让路漾青警惕起来:“你不会骗我?把人的恶作剧故意说成怪力乱神的事情。” “我从来不是那种人。” 路漾青想想,这倒也是,秦巍为人还是信得过。 “……年前开始的,大概十二月底,那天是大雪,我连轴转做完三台手术,换衣服的时候听到歌声。” “之后,员工在深夜陆续发现有人梦游、太平间传出说话声,甚至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 “我以为有人恶作剧,换过两个太平间看守员和一批住院护工,还是一样的反响,年前还有两个护工吓出心理问题。” 路漾青神情烦躁,因为这事儿,他年都没过好。 “总之,试了不少办法,不仅没用,怪事还越来越频繁,连带着医院这个月的利润都下降了一半。” 听到这里,秦巍基本确定,苏小姐的生意来了。 “你说的情况,我们江总夫人肯定能解决。” 路漾青将信将疑:“是吗?可是她还在上大学,这么年轻……”她行吗? “不是我诓你,苏小姐有真本事,华清观的李道长对她毕恭毕敬,叫她苏天师,年前邪佛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就是苏小姐做的。” “还有我,”秦巍指着自己的伤口,“过年我回老家遇到事情,差点交代在那里,也多亏苏小姐出手。” 路漾青笑:“你一口一个‘苏小姐’,难不成这位苏小姐,比江三爷还厉害?” 秦巍想了想,“两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是可以并肩站在巅峰的人。” 路漾青神情微动。 难得秦巍对人这么高评价,试试看? “那你帮我约一下,看看苏天师能不能出手。” 秦巍一口答应。 ----- 秦巍对苏吟的事情相当积极,苏吟和江听澜刚吃完晚饭,就听说了这件事。 “定金两万,视实际情况,尾款不等。”苏吟对秦巍说道,“能接受就再谈。” 这定金价格,在a城玄术圈里极其良心——说是扰乱市场定价也不为过。 一般行情价都是几十万到几百万。 路漾青立刻就应了。 苏吟:“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去处理了,正好当消食。” 江听澜和秦巍自然双双跟上。 他们与路漾青约定在路氏医院最近的茶室。 包厢门被打开。 路漾青扫了眼进来的人,明显一愣。 一个江三爷,一个漂亮得令人心惊的女孩。 名鼎鼎的苏天师果然年轻漂亮地令人怀疑。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江听澜有心捧出这么个名头给她,他也信。 不过,以他的了解,江听澜不是那种人。 苏吟进来一眼锁定,路漾青就是自己年后的第一单“开门红”。 秦巍的事情不算,那是年前的收尾。 苏吟微笑着对路漾青点点头,开口一句话,让路漾青决定就是她了。 “路医生,保安巡逻可赶不走鬼魂,你今晚待在医院,会有生命危险哦!” 路漾青:“……” 只见那女孩托着下巴,明亮的眸子望过来:“路医生想要怎么做?” 路漾青:“?” “给了钱,难道不是全权交给您处理吗?” 苏吟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有‘基础清理’和‘深度追踪’两种服务套餐,前者只解决医院的问题,后者还包括路医生你个人健康的维护。” 这还是秦巍和江听澜给她出的主意。 路漾青此人,非常信客户评价和售后服务那一套——毕竟路氏医院做的就是口碑,这两块相当注重。 明明可以合并到一起,但分成两套服务体系,钓路漾青绝对一钓一个准。 果然。 路漾青一秒都没迟疑:“我选‘深度追踪’。” 但他也有疑惑,“我上周刚做完全身检查,并没有问题,维护我的个人健康从何说起?” 这是考验她呢。 苏吟耸耸肩,“你现在头昏脑胀,特别想睡觉,睡过去很难醒过来,是鬼气入体的症状,医院仪器查不出来。” 路漾青彻底惊讶了。 这情况,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 他怕家人担心,一直瞒着,只当自己节后综合征,或者过劳,准备找机会休个假好好调整调整。 现在看来,竟然不是一回事?! “行啦,把情况说说。” 说罢,苏吟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清心符,最后往路漾青方向屈指一弹。 路漾青只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融进了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都轻松起来,困意瞬间散去。 他心里又惊又喜,苏吟果然有本事! 路漾青立马组织一番语言,将医院的事情娓娓道来。 “一个月前,有值班护士晚上看到一个植物人的病人在医院走廊游荡,叫他也没反应。” “第二天我去查房,发现那个病人依旧是植物人状态。” “第二天发现了三个这样的病人,第三天八个,用束缚带绑住他们才算安稳。” “但是从第四天开始,太平间就传出了声音,我换了一批工作人员,没有任何改善,报警警察也不受理,还请了安保公司,屁用没有!” 说到最后,路漾青都开始爆粗口了。 苏吟喝了口茶,“医院本身就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是许多人往生的场所,你说的这种情况,叫游魂夜行。” “游魂夜行?像百鬼夜行那样?” 包间的门被忽的打开,江觉渝捧着手机出现。 好巧不巧,他正开着痒痒鼠游戏,还在丢豆子。 苏吟扫了眼他屏幕,起手全空,忍不住笑了一声。 江觉渝丧着脸收起手机:“有这种事不叫我,得亏我消息灵通!我还想再看一次三嫂做法呢!” 江听澜赏了他个栗子。 苏吟继续解释。 “人死后七天,魂魄会再入轮回,过了这个时间,要么消散于天地间,要么化鬼,游荡在人间。” “像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医院里的亡魂被困住没法投胎。 “他们可以进入魂魄不全或者虚弱的身体,也就是那些植物人,你们才会看到植物人梦游的场景。” “至于太平间么,是鬼魂的大本营,如果他们的灵魂力量足够强,那么声音是可以被人类听见的。”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解决,不过,路医生选第二种服务方案,要价会高一些。” 苏吟给路漾青报了个数。 路漾青想都没想一口答应:“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我再给你翻一倍的钱。” 江觉渝:“路少大气!” 苏吟眼睛“蹭”地亮了,客户会主动画饼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有江听澜在,她不怕路漾青会赖账! 在“大饼”鼓励下,苏吟的工作积极性前所未有地高,当即拍板现在就去医院。 一行人散步到路氏医院时,正值晚上九点。 医院里外病人稀稀拉拉,保安和制服保镖倒是不少,正按楼层分小队巡逻。 江觉渝“哇”了声,“影响不小啊,我记得以前病人还挺多!” 路漾青苦笑着点头。 苏吟叫了声“路医生”,指着二楼窗口恰好走过的保安道: “把巡逻的人都撤出来,真有事儿他们也派不上用场,反而会帮倒忙。” 路漾青不大赞成:“撤走以后,如果病人出事,责任这一块……” 苏吟正想回答,身后江听澜突然开口:“我。” 他上前一步,拦在苏吟面前:“如果发生意外,所有责任由我来承担。” 苏吟心下微暖。 事成了好处是她的,办砸了锅由江听澜背。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还是玄一。 “路医生,里面没有很重的煞气,肯定没有厉鬼,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楼外留几个人,晚点有需要也来得及照应。” 路漾青犹豫片刻,总算点头,最后留了六个人在门外。 苏吟一一看过确认,都是阳气旺盛的人。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站在住院楼门口,背对大门往外走了七个脚掌的距离,右手开始掐算。 片刻后,道:“整体风水和地形都没什么问题,晚点把这个喷泉拆掉会更好。” “我记下了,明天就改,里面去看看!”路漾青仔细记下,越发心急,抬脚就要往里走。 却被苏吟伸手拦住。 她给众人每人发了一枚百解消灾符:“这个贴身放好,尤其是你,路医生。” 江觉渝盯着那符,瞪圆了眼睛控诉:“苏小姐,这怎么和你之前给我的不一样,为什么我和三哥没有!” “上次给你的是保护人的护身符,这个百解消灾符我画了符咒的,有一定攻击性,先不发给你,等会儿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苏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江觉渝脊背一僵。 “走在最后的人会被鬼上身哦!”苏吟充满恶趣味地提醒道。 江觉渝登时警铃大作,瞳孔地震,连忙抿紧嘴巴埋头跟上,心里发苦: 在这么真实的鬼屋面前,苏小姐就不要开这种瘆人的玩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廊长气动穿枪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廊长气动穿枪刑 一进住院楼,凉气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吹得众人一哆嗦。 借着明亮的灯光,苏吟清晰地看到了鬼气留下的每一处痕迹。 她站在逃生楼梯口查看情况,肩上蓦地一重。 “这里气温太低了。” 苏吟抬头,正好对上江听澜略带不满的眼神。 本来就是冬天,医院里的温度竟然比室外更冷,活像进了冰窟。 苏吟伸出手摸上他脸:“还好啦,我手很热,不冷。” 江听澜对她没辙,只能不爽地刀了路漾青一眼。 路漾青:“…………” 江觉渝在一旁使劲搓着手臂,忍不住吐槽: “路哥,你们医院不是,冬天也开冷气?!这开得也太低了!” 路漾青眼皮突突直跳,沉默片刻才涩着声音说: “这栋楼除了必要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开的暖气。” 江觉渝:“……” “特意调过,温度维持在26摄氏度以上,不信你去看控制面板……但不管白天调多高,一到夜里就成这样了。”路漾青无奈解释道。 “……” 江觉渝闭上眼。 懂了,不是冷气,那就是别的。 他今天还真没白凑热闹。 江觉渝现在的心态,就像爱玩鬼屋的好奇鬼,又菜又爱玩,又怕又想看。 “住院楼里还剩多少病人?”苏吟问道。 她左手掐诀,右手两指蓄起灵力,在所有通道口都贴上符咒,紧接着开始在一楼大厅布阵。 符咒无风自动,以苏吟为中心,往四周飞出。 怪力乱神的画面看得路漾青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答:“十九个。” 他偷瞄一圈,众人都一脸平静,显然见怪不怪。 路漾青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 这个苏吟,果然有点东西。 路家家长信这些玄术,依路漾青本人而言,他一向坚持唯物主义。 要不是被催着找人,也想不起来找到苏吟或者别的大师。 至于别人说的“越有钱越迷信”,高材生路医生一直坚信,那都是这些有钱人读书太少的缘故。 不过现在嘛…… 苏吟环视四周,“这十九个人的楼层麻烦告诉我,路医生。” 路漾青脱口而出:“六个在三楼,剩下的在四楼,都是不能动的。” 苏吟“嗯”了一声,带头走到三楼楼梯口,从包里摸出几把桃木小剑分发给众人。 那剑相当小巧,只有一个手掌长,剑柄上有一串小小的符文。 “路医生,秦巍,你们守在三楼楼梯口,江听澜你去四楼楼梯口。” 她咬破指尖,在几人眼皮和眉心依次点过,口中极快滚过开天眼咒: “嗡,现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一切眼今开。嗡,若炸那,曲阿吽,梭哈。” “接下来一个小时,你们可以看见所有非生命体,如果有危险,就刺出桃木剑。” “这剑也太小了……”路漾青眉头纠结,把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要不我还是用手术刀,顺手。” “这是雷击木做的,路医生,你要是不信,那就出去,换听话的进来。” 路漾青摸摸鼻子,乖乖握紧桃木剑。 “那我呢?” 江觉渝左右张望,见苏吟没安排到他,忍不住举手问道。 苏吟回头定定地看着他,挑眉道:“你跟我去太平间!” “啊?!”江觉渝顿时脚下一软,后退两步。 他有合理理由怀疑,三嫂是在打击报复! 苏吟似笑非笑,没错,她就是以公谋私。 谁叫江觉渝不把江望川也去的事情提前通气的。 不过嘛,这也得有路可谋,江觉渝自己送上来,她顺势收了而已。 苏吟:“记得我和你说过,你最近身体比较虚!” 他一脸痛苦面具,忍痛点头。 心想他最近吃了不少海参生蚝,怎么到现在还没补起来! “你阳气比其他人都虚,那些东西相对来说,会对你比较有好感,他们可能会和你说话,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还要和我说话?!” 江觉渝瞪大眼睛,全身都写满抗拒。 苏吟恨铁不成钢:“你又不是没遇到过,习惯就好了!这是积攒阴德的好事,别人还没这福气呢!” 江觉渝一脸木然,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这福气谁想要!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站在苏吟背后的江听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登时泄了胆气,咬牙恨恨道:“好,我去!” 是他太天真,不知道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逃相亲这件事,果然后劲儿够大!他就不该找三哥三嫂当靶子! 太平间在地下二层。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江觉渝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苏吟“呵”了口气——全白——这里太冷了。 太平间在走廊的尽头,正对电梯门。 走廊惨白昏暗,白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两边墙角“安全通道”的标志闪着惨绿的光。 苏吟皱了皱眉。 江觉渝牙齿咯咯打颤: “三嫂你怎么停下来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吟摇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问你,路家建医院的时候,没请过人看风水吗?” 江觉渝想也没想:“当然请过啊,这里有问题?” 一般来说,涉及生死轮回的地方,总会比别的地方更谨慎。 苏吟指着面前的走廊解释道,“这段走廊又长又窄,尽头是门,犯煞了,‘廊长气动穿枪刑’,风水上不大好。” 她说得委婉,一条道通到门,是相当不好。 “不会,路伯伯很在意风水的,请的大师也靠谱。” 江觉渝此前没来过地下一层,但要说路伯伯不注意这些,压根儿不可能。 “哦,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一拍手掌,“肯定是路漾青不信邪,专门挑路伯伯不会看到的地方自己悄悄改!” 苏吟:“……” 路漾青真会作死啊。 正在这时。 “滴滴——滴滴——十点整——” 江觉渝打了个激灵,发觉声音是从自己手腕上传来的,赶忙捂住手表。 “我马上关掉它!” 他手忙脚乱弄完,却发现苏吟驻足在电梯口一动不动。 “苏小姐,怎么了……啊!” 他边说边要越过苏吟朝前探头,却被苏吟一把扯了回来,“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事情我没干过呀! 江觉渝江觉渝甩甩头发,故作镇定, “行的,我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我不会害怕——呃啊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和迎面而来的两个半透明鬼魂装了个满怀。 江听澜在四楼仔细辨认了是江觉渝的叫声,重又靠上墙壁。 路漾青也听见叫声了,担忧地问道:“秦巍,他们俩应付得来吗?” 秦巍双手抱胸,老神在在,“听苏小姐的,咱们就在这里,别去添乱。” “你要实在害怕,就复习一下格斗技巧,不然等会儿万一打起来,我怕我还要保护你!” 路漾青:“你别看不起人!” 说起来,他就是想不通,大家都是坐办公室的,怎么每次和秦巍对打,他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难不成林森给秦巍开小灶了?! 这还是不是兄弟?! ----- - 地下二层。 江觉渝看着走廊里一瞬间改天换地的场景,头皮发麻。 脊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一道道鬼影从太平间里钻了出来,缓慢飘荡前行着。 穿透了垃圾桶、休息椅,无视一切阻碍,甚至穿透了他的身体。 这才叫百鬼夜行!哦不,游魂夜行! 又一道鬼影穿过身体,轻飘飘像薄烟,交汇的那一瞬间却像整个人被丢进了液氮里。 江觉渝不停地打着哆嗦,极度冰冷,极度痛苦。 “回来,你不要命了!”苏吟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顺手输了点灵气给他,江觉渝这才缓过劲来。 她挥出八张符咒,把江觉渝密密实实围起来:“呆在里面不要移动!” “十秒钟之后你开始和他们聊天,尽量让他们搭理你!” “什么???” 江觉渝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苏吟双手掐诀,毅然决然逆着鬼影向前走去。 这事情我没干过呀! 江觉渝心中咆哮,紧紧盯着苏吟的背影,看她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无数鬼影。 就……还挺帅的…… 江觉渝握了握拳。 只见苏吟步伐坚定,走到离太平间五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 从她纤弱的身子里,江觉渝似乎能感受到无尽的安稳和力量。 他眼神飘忽,想起来许久前,李道长说过的话——苏天师当属当代玄门第一人。 行,没干过就努力干!他江觉渝还没怕过! - 又是八张符。 分别丢到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上。 苏吟咬破手指,在虚空中游走挥动。 江觉渝心里默数十个数,几乎是同时的,他和苏吟的声音在走廊两头响起。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随着神咒完成,力道颇大、无比提神醒脑的风浪从八张符咒正中喷涌而出。 如同台风过境一般,从走廊那头席卷到江觉渝面前。 那风吹得走廊里拥挤的鬼影摇摇晃晃,飘飘忽忽,但在经历过洗礼之后,每一道鬼影都肉眼可见地凝实半分。 江觉渝了然,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三嫂硬气,他江觉渝不能拖后腿。 他扫视一圈,选中了右前方披头散发、样貌还不错的断腿女人。 心一横,清清嗓子开口道:“这位姐姐,你好哇!” “…………” 那鬼影不理他,继续缓慢地向电梯井移动。 “这位美女,诶,说你呢!别往前去了啊!” 鬼影稍稍一顿,复又往前飘。 江觉渝干站在符咒圈里不敢动,心里那叫一个急啊,他眼神乱飞,突然看见女鬼双手微微变形的小指,脑中灵光一闪。 这人,哦不,这鬼生前肯定爱玩手机! “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八月正午的阳光都没你耀眼热爱105°c的你……” 女鬼猛地停住转头,几乎和江觉渝平齐,头发都要甩到他脸上,声音嘶哑干硬,一字一顿道:“不……许……再……放……” “成了!”江觉渝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掌心,神情雀跃兴奋。 他趁热打铁:“美女,孙尚香和大乔削了!马上铠爹也要削了!” “……” 江觉渝又怕又兴奋,女鬼彻底停了,站在他边上不动了! 有效! 原来是这么搭讪的! 江觉渝顿悟了。 苏吟:“……” 还担心江觉渝应付不过来,到底是她多虑了。 有一就有二,江觉渝清清嗓子,无比感谢自己在餐饮业的工作经历。 ——眼睛练得毒辣无比,看人一看一个准儿。 “奶奶,您孩子托我跟您说他想你了!” “爷爷,下围棋吗?” “兄弟,最近新番看了吗!哦对,柯南还大结局了!” “嘿,老弟,你看我这双球鞋,想要吗,你停下来我就原地烧给你!” “……” 江觉渝越说越起劲,等苏吟穿过鬼影群来找他时,他周围已经被严严实实堵了四五圈,有的怒目而视,有的面露渴望,神态各异。 苏吟诧异地看他一眼,可以啊! 能拿捏住这么多鬼魂,比许多玄门弟子都要厉害了! “干得不错!” 江觉渝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如释重负:“还是三嫂厉害!” 他可没忽视,苏吟一路走过来,所到之处所有鬼影都不敢吭声,驻足让道。 断腿女鬼被挤到角落,死死盯着苏吟,周身鬼气翻涌。 她眼神闪烁:这个女孩好强! 苏吟扭头一一扫过那些鬼影,问:“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 江觉渝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捧着一个合掌大的玉质小坛子,白净细腻,质地上乘。 坛子封口有张黄符,像是被水湿过,上面朱砂字迹糊的不行,仔细闻还有股怪味儿。 “咦,这是哪来的?”江觉渝好奇问道。 这条走廊一览无余,从始至终,他愣是没看见这个坛子。 “太平间门口,被人施了障眼法罢了。” “我不知道,”那个断腿女鬼道,“被送到太平间附近的时候,我就被它吸进去了,一个月前才出来。” 她瑟缩在角落,头开始还畏畏缩缩,等一句话讲完,已然挺胸抬头。 在苏吟看不到的角度,她的指甲悄然长长,由指尖开始,一点点爬上墨色。 五只鬼影在她讲话的功夫,状似不经意地从外围向江觉渝靠近。 一晃眼的功夫,它们已经狗胆包天地穿过符咒,想去摸他的脸。 江觉渝惊恐无比,一时间吓得脑袋空空,压根儿忘记了还可以跑。 第一百六十五章 竟然还有这种事 筒子楼里,李凤琴正闭眼打坐。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苏吟,你又要坏我好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凤琴眸中划过狠戾,双指并拢,念动咒语。 既然非要送死,他就送一程! ----- 路漾青和秦巍在三楼将变故尽收眼底。 路漾青心生疑惑,苏吟出事了,找江三有什么用? “秦巍,江三爷也会玄术?” 他靠近秦巍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把桃木剑碰掉了。 秦巍瞥去一眼,“你好好拿,万一有东西,我可保护不了你!” 路漾青不以为意,“能有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背后蓦地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是谁!” 秦巍神色僵住,厉声喝道。 路漾青震惊地看着他,不会,乌鸦嘴显灵啊! 不用秦巍重复,他自己就掏出桃木剑握在手里。 “哒——哒——哒——” 脚步声有些拖沓,越来越近,在偌大的走廊里激起回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此刻整栋住院楼里,除了植物人就只有他们几个,里面的人没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唯一可能的…… 是植物人! 路漾青和秦巍背靠背,两双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 路漾青舌头抵着牙根,嘴里发苦,“光靠我们俩,能行吗?” 秦巍,“你不行?” 妈的。 男人的死穴。 路漾青心说,一定行。 说话间,走廊的灯光下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305号床的病人。” 路漾青一眼认出,对秦巍小声解释,“是十九个植物人里年纪最轻的,29岁,溺水窒息导致的脑死亡。” 植物人一声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脚上穿着双不合脚的鞋子。 此刻定定地站在二人面前,双目空洞,面无表情。 “……” 路漾青一手桃木剑,一手抄起脚边的灭火器,大声喊道:“你别过来!” “咯……咯……” 植物人喉结滚动,嗓子眼里像是被口水堵住了,发注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半晌,开口道:“让我……出去……” “不行!”秦巍想都没想拒绝道。 “拦我者,死!” 植物人身上顿时鬼气大作,下一秒,路漾青和秦巍看到对面鬼影虚晃。 紧接着,一张鬼气森森、眼球漆黑的鬼脸就撞到了面前。 “啊——” 路漾青心脏狂跳,一声大叫,抄起灭火器猛地砸向鬼影。 红色的瓶身毫无障碍地穿过黑雾,“砰”地砸在白墙上,震得路漾青关节剧痛,右手发麻。 秦巍眼疾手快,趁黑雾散开的一瞬间,手中桃木剑轻灵一挑,刺中一片碎片。 黑雾登时哀嚎起来,那块碎片眨眼功夫就成了飞灰。 “你敢伤我!!” 鬼影缩回植物人身体里,咬牙切齿吼道。 从她化鬼以来,还没碰上能伤她的,这是头一次! 江觉渝在四楼听见响声,心道不妙。 三嫂刚还讲过,楼上有一只,竟然溜到三楼去了! 希望路漾青不要坏事! 他捏着桃木剑直接越过楼梯栏杆跳到三楼,飞身冲到二人身边。 “看剑!” 鬼影被刺中一次,元气大伤。 这下眼看又来一个,每个人手里都拿了把小剑。 她眼睛眯起,那把剑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万一他们一拥而上,必定讨不了好! 瞥了眼楼梯,她虚晃身形,趁着三人往左躲避的片刻功夫,操控着不熟悉地身体僵硬地往楼梯跑去。 只是她对这副身体用得着实不顺手,没走两级就脚下一绊,连滚带摔得砸到了楼梯拐角。 “哟,这位朋友,哪里去?” 她抬起眼皮,入目是光洁白皙的两条长腿,再往上看,是一张过分年轻明艳的脸庞。 鬼影想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只是刚要站稳,又摔倒下来。 糟了,腿摔断了! 显然,苏吟也注意到这一点,登时乐了,微微偏头朝江听澜道:“喏,还是个倒霉鬼!” “……” 鬼影气得脸色发黑,分明该是阴森可怕的场景,现下却变得莫名滑稽。 远程操控的李凤琴气得不行,怎么养的都是傻子。 …… 三楼的三人这时也追上来了,上追下堵,鬼影这下无处可逃。 江觉渝看见她开心地叫了声:“三嫂,你没事太好了!” 苏吟笑着颔首:“恢复了,多亏你三哥!” 她上前一步,撑着膝盖对鬼影道: “你自己从他身上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鬼影操控着植物人靠在楼梯上,哑着嗓子叫嚣, “死……都死……” 不甘、怨愤、懊恼进一步催化了她身上的鬼气,惹来苏吟诧异一瞥。 苏吟:“李凤琴在操控你?” 鬼影:“咯咯……苏……吟,你好大的本事……把我逼到如此境地……” 苏吟:“谢谢夸奖。” “但是我不爱听你用别人的身体说话。” 鬼影:“……” 李凤琴:“……”欺人太甚! 她右手五指成爪,罩在植物人头顶:“磨磨蹭蹭,还是出来再说!” 说着,她左手掐诀,右手指尖灵力乍现,缓缓往上抬起。 一道灰黑的鬼影,竟然就这么被她生生从植物人身体里扯出来了! “啊啊啊——” 强行剥离肉体的痛苦,就像最锋利的锥子刺进大脑,刺穿四肢百骸,从骨头上把血肉一层层刮下来。 鬼影凄厉的叫声听得路漾青面露不忍。 医者仁心,他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没想到苏吟瞥见了,冷呵一声: “要是她在这具身体里再多待一分钟,活人也变死人!” 鬼气哪里是生人能受得住的东西,路漾青要发圣母心也得看看场合! 路漾青面色涨红,缩起脖子不再吭声。 苏天师和传闻的不大一样么。 没过多久,苏吟就把鬼影完全抽出,植物人没了支撑,摊在地上不省人事。 秦巍拽了拽路漾青的胳膊,示意他一起把人抬回病房。 路漾青走了一段儿,猛地想起来,“气温好像回上来了!” 秦巍看傻子似的看他,“那是因为苏小姐驱鬼有效了!” “鬼气阴气散完,当然就不冷咯。” 成伟平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突然在路漾青耳边吹气, “耶?小伙子你喜欢温度低一点?和我说呀。” 路漾青:“…………鬼啊啊啊啊啊啊!!!” 秦巍揉揉耳朵,“成叔。” “这是苏小姐养的,己方战友。” 路漾青今晚三观不知道被刷新多少次,现在又原地刷新了一遍,不敢置信地望向秦巍:还有这种事情?! 成伟平从空中下来,化出脚跟在两人身边溜达,“主人担心你们俩遇到意外打不过,叫我保护你们。”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忽悠瘸了啊 另一头,鬼影疯魔之后,苏吟的压制渐渐失去作用。 江听澜和江觉渝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刚刚消耗这么多,阿吟\/三嫂真的能恢复的过来吗? 江听澜见她要往鬼影走,忍不住伸手拉住人,开口道, “阿吟,要不你教我,我来试试?我的煞气……” 苏吟粲然一笑,打断他,“对付一个沙包,用不着你出面。” 疯化鬼影:???骂人? 别以为它听不出来沙包的意思! 这个词成了它冲破压制的最后一根稻草,尖啸一声,它朝苏吟猛地扑来! “咔咔。” 苏吟活动着脖子手指,盯着它幽幽道,“叫你沙包,乖乖认就是了……” 只见她反手朝着鬼影一抓,后者不受控制地落到了苏吟手中。 那头,李凤琴大骇,他已经百分之二百催化鬼影,这丫头竟然一把抓住?! 她是什么怪物! 苏吟死死扣住鬼影,二话不说,把它拎起来往地上一顿摔打。 “你知不知道,我们玄一门,最开始修的是体术啊?” “乱窜,我叫你乱窜!还上人的身!” “李凤琴,我知道你在听,你究竟想作什么妖,东躲西藏算什么本事!” “a城怎么你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怎么你了,你要做个邪修,狗东西!” “……” 江觉渝看得目瞪口呆,他扶着下巴,惊恐地偷瞄自家三哥,却见江听澜也是一副震惊模样。 江觉渝默了默,原来三哥也不知道苏小姐这么厉害啊…… 他看得龇牙咧嘴,暗中评估要是江听澜和苏吟打起来,谁会打赢。 “嗷——” “吼吼——” “苏——吟——,我要撕碎你——” 鬼影被打得神志不清,除了哀嚎就是叫嚣。 不知道苏吟用的什么办法,竟然每打一下,都像用带倒刺的鞭子抽在它灵魂上似的。 李凤琴为了控制它,有一抹灵魂互通。 鬼影每挨一下打,李凤琴也狠狠疼一下。 “还敢大放厥词?” 苏吟一脚踹过去,鬼影被踢得连滚三圈。 “我忍你很久了,老黄瓜都老成丝瓜瓤了还在兴风作浪,看见别人过安生日子你就不舒服是,身上有虱子痒?!” “嗷——苏吟!待我计划大成,一定要把你撕的灰飞烟灭!” “连你的师父!” 苏吟手一顿,眯眼盯它。 还敢提师父? “你师父也难逃一……啊——!” 她用灵气裹住右手,径直伸到鬼影黑乎乎的身体里一阵猛掏。 鬼影登时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断扭动,叫得越发惨烈。 李凤琴受不住,干脆切断了联系。 他捂着流血的耳朵,怨愤充红了眼睛:“该死,该死!” 他辛辛苦苦搜集的魂魄! 毁他罐子,打他奴仆,还羞辱他! 他不能再容忍苏吟了! - 没了李凤琴,鬼影挣扎都少了几分激情。 苏吟掏了一会儿,手伸出来时,掌心多了半块玉片。 玉片有半个手掌大,沾满血迹腥味,还有别的脏污,上面还画着一个阵法。 ——李凤琴就是通过阵法连接的。 苏吟嫌弃地撇嘴,李凤琴怎么净扒死人东西。 没了玉片,鬼影的颜色明显淡了许多,给人的压迫感也不如之前。 成伟平带着秦巍和路漾青回来,恰好看见苏吟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猛地落下。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鬼影骤然僵直,李凤琴捂着心口大喘气。 苏吟朝成伟平招招手,“来,这鬼影大补,吞完你就是鬼将了。” 路漾青、秦巍:“……” 成伟平喜不自胜:“谢谢主人!” 不见苏吟如何操作,那鬼影就在她手中被团来团去,越来越小,最终成了小皮球的大小。 咻—— 成伟平稳稳接住,张嘴撕下一口。 没几口,刚刚恐怖巨大的鬼影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路漾青靠着墙壁,呆若木鸡:“……” 鬼影消失后几分钟,三楼的温度逐渐回升到正常范畴。 路漾青裹着羽绒服,热出一头汗,那汗一划过眼睛,他被刺了一下,这才回过神。 “就……”路漾青咽了口口水,“就结束了?” 江听澜给苏吟递消毒湿巾,后者反问:“不然呢?都清理干净了,路医生什么时候结一下尾款。” 路漾青:“……我这就转给您!” 不知不觉,他的称呼已经悄悄变成了“您。” - 路漾青的钱很快就转来了,苏吟算了算账。 加上过年收到的红包,她现在账面上的钱,已经足够翻新地皮。 江觉渝闻言毛遂自荐:“三嫂,揽山那支团队还不错,这事情我来帮你干!” 有熟练工再好不过,苏吟当即答应。 江听澜去出差,没空掺和这俩人的事情,但他直觉总是不妙,留了个萧极盯梢。 果然,这一盯,盯出事情来了。 江听澜在o洲第四天,萧极一个电话打来。 “老板,觉渝少爷,想做苏小姐的弟子。” “?” 萧极:“苏小姐带觉渝少爷回了一趟玄一门,觉渝少爷转了一圈,回来就说要拜苏小姐为师。” 其实萧极也能理解江觉渝。 毕竟,他们谁没想到,玄一门居然有整片山头! 整片山头啊!还是景区! 苏小姐竟然轻描淡写说特批的。 他们跟着江总也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特批。 玄一门,有本事,有地皮,有钱,绝世好师门,一等好靠山! 江听澜头疼地揉着眉心:“阿吟怎么说?” 萧极望着不远处无比积极的江觉渝,很替自己老板揪心。 “苏小姐只说要考虑考虑。” “……”这不胡闹么。 考虑考虑,意思就是晾一晾再答应。 “告诉爷爷,让他看着劝劝。” 江怀之还惦记着给江觉渝介绍对象,总不会放任自流的。 萧极应了,很快照做。 江怀之初听到这消息,先是反对,后来不知苏吟和他说了什么,老人家竟然欢欢喜喜同意了! 怎么连爷爷也跟着胡闹! 江听澜无奈地找上江怀之:“爷爷,觉渝要拜阿吟为师的事情,您怎么没拦一拦?” 江怀之哈哈大笑:“吟吟告诉我,她能让觉渝自愿相亲! “我想安排多少次,觉渝就能出场多少次,保证每次认认真真!” 江听澜:“……”就离谱。 江家人的记仇如出一辙,爷爷竟然还记着江觉渝放他鸽子的事情! 他用这事情去问苏吟,得到的回答更加离谱。 “哦,我和江觉渝说,多看人脸多总结,有感悟才能教他入门。” 苏吟望着远处监工极其卖力的江觉渝,欣慰地说: “我仔细想过了,玄一门要壮大,除了天师,少不了小喽啰,觉渝天师的天分不行,但体质适合通灵,还是很有前途的。” 江听澜:“……” 某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心疼江觉渝。 觉渝知道他被忽悠瘸了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培育我的蛊虫,是他的福气 江觉渝对此一无所知,他在专心给玄一门翻地皮。 未来,这里也是他的师门呐! 飨宴步上正轨,度假山庄有职业人打理,江氏有他三哥顶着。 他江觉渝,应该为新的事业发光发热了! ----- 玄一门的事情交给江觉渝,苏吟回了a城。 自打拔掉李凤琴在路氏医院的点,她便有种直觉——李凤琴被她压制到一个新的点,必定会疯狂反弹! 修道之人的直觉不会出错。 这种不祥的预感,促使她把周围所有人梳理了一遍。 “萧极,小六……这是你们的,一共二十枚护身符,一人一枚,拿好。” “爷爷,孙管家,向妈,你们的护身符一定要贴身佩戴,千万不能拿下来!” “路医生,你也拿一枚。” 甚至远在国外的江听澜、秦巍、林森,都分别收到了一份国际快递。 江听澜:“阿吟说的话都记好了,别不当回事。” 林森和秦巍感动得眼泪汪汪——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得到的吗! 剩下还有一个江觉渝,苏吟肉疼地数了下存货。 算了,江觉渝就不给了。 玄一门山头有祖师庇佑,还有阵法,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于她这样严阵以待的姿态,江怀之、孙管家和向妈都不太理解。 苏吟搬回老宅小住,江怀之很欢迎。 当他看到苏吟在老宅周围画了一个又一个阵法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吟吟,这李凤琴,当真那么厉害?” 江怀之对这些事情不大了解,但这段时间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苏天师如何如何厉害。 还有不少老朋友找到他,要请苏吟看风水运势。 苏吟面上挂着温婉的笑,“有备无患嘛,李凤琴不是一般的小角色,我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给他。” 她的笑容在不经意间,变得狡黠而有深意。 向妈和孙管家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位李凤琴,怕是又要惨咯! 江怀之放下心来,“那我就不过问啦!吟吟你可要注意安全,不然听澜回来找我讨人,我可没法交待!” 苏吟俏脸微赧,娇嗔道,“爷爷你净瞎说!” “哈哈哈哈!” ----- 几十年的准备被毁于一旦,李凤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单凭他自己,相信苏吟一定有了提防。 所以这一次,李凤琴找上了外援。 “你要对付天师?”那人声音嘶哑。 他从头到脚罩在一身黑袍里,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副黑色长袖手套。 地处南方,时节已经开始变暖,偶尔有往来的人都投来奇怪的眼神 ——天气这么热,有病病。 李凤琴冷笑:“怎么,不敢?” 他一改常态,穿着白背心白长裤拖鞋,手上不断盘着一对核桃,普通得像街边随便拉出来的老头儿。 只有一双眼睛,透着与普通老头不一样的光彩。 见对面那人默然无语,李凤琴不在意地笑笑, “想不到五十年前名震一时的西南虫王,现在竟然成了缩头乌龟。” “五十年前,玄一老家伙烧光了你的金王蛊,难道你不想报仇?” “西南虫王”沙棘眯起眼,“玄一和你要杀的天师,是什么关系?” 兜帽下,他的眼睛竟然是全黑的! 一张脸由于各种毒素侵蚀,布满了暗红虬曲的疤痕肉瘤,从脸到脖子一路延伸至衣服下 ——不难想象,他的身体一定更加可怕。 这人竟然以身饲毒! 李凤琴:“当然是师徒……玄一现在和东方家的人混在一起,不方便下手,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捏爆他的头!” “玄一最在意的人,就是这个苏吟。要是杀了苏吟,他一定痛不欲生,比自己死了都难受!” 沙棘显然感兴趣起来,“真有这种效果?” 李凤琴把事先准备好的新闻翻出来, “玄一特地给她撑场子来了,他那种人,什么时候这么高调过。” 新闻界面上,报道的就是江家那场宴会,画面右下角有个不甚清晰的人影。 沙棘眸光冷厉,那人影化成灰他都认得,就是玄一! “这是苏吟的男人?一起杀了干净。”沙棘指尖点到江听澜脸上,问道。 李凤琴:“这人我有用,你给我留着。” 沙棘收回疤痕遍布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外套: “我可以走一趟,除掉苏吟,你给我什么报酬?” 李凤琴胸有成竹:“我的僵尸王复活在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 沙棘不在意地笑笑,李凤琴啊李凤琴,还当他和原来一样傻吗,随便画个大饼就吃。 也罢,杀苏吟,顺便把她男人控制在手,不怕李凤琴不予取予求。 “你就这样去?”李凤琴看着沙棘就要起身,不禁发问。 “苏吟年纪不大,行事极其刁钻毒辣,你要对她下手,一次不成功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沙棘:“对付这种小姑娘,我连金王蛊都不需要,随便丢个小虫子就够了。” 李凤琴皱眉,这沙棘别坏事儿。 他心中冷嘲,乡巴佬,窝在山疙瘩里玩虫子玩傻了,这么轻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凤琴:“我给你一具替身傀儡,随你逃跑还是做计,一定要谨慎行事!” 他摸出一个木头傀儡给沙棘,傀儡脸上画着黑眼睛红嘴唇,相当诡异瘆人。 脑门上和后心处各贴着一张符纸,只要撕了脑门上的符纸,就可以触发傀儡;破坏后心处的符纸,傀儡便会失效。 沙棘颇感意外,接过傀儡道了声谢。 这老泥鳅还有大方的时候。 看来苏吟让他相当看重。 那他得要好好会会她。 …… 沙棘走出没几步,风吹起他的兜帽,露出一角惨不忍睹的脸庞。 路过的年轻小伙只一瞥,便被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这里荒郊野外,平均十来分钟才有两三个人路过,小伙子骇得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哼。” 沙棘路过俯视一眼,“怕我?” 年轻小伙吓得说不出话,连连后退,无路可退了站起来说声对不起,又踉跄着跑开。 跑开的时候,脚软不小心,轻轻蹭了下沙棘的外袍。 沙棘头也没回,只有余音消散在空气里。 “怕就日日看着,便不怕了……” 李凤琴难得看不过眼,“区区路人,何必在他身上炼蛊?” 沙棘:“能培育我的蛊虫,是他的福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一条泥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一条泥鳅! 苏吟住进老宅,借着这机会,江怀之向好几位老朋友三百六十度夸了一番她。 两三个老人在院子里钓鱼的功夫,拉着苏吟从看相聊到风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甚至说到金融商场,苏吟也能聊上两句,这不禁让几位老人对她刮目相看。 “老江,还是你有福气啊!小苏这样的孙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今天钓的鱼,我就不拿走了,给她补补身体,你看看瘦的,小心听澜回来怪罪你。” 江怀之听得浑身舒畅,吃腻了的鱼也来者不拒,笑呵呵收下。 “向妈,吟吟喜欢酸甜口,晚上弄个松鼠鱼。” 苏吟这就来劲了,叮嘱向妈,“要松松脆脆的,多淋点酸甜汁!” 向妈笑呵呵应下,“那我去买点好番茄熬汁,新鲜的好!” 她擦干净手,揣上购物袋就要出门。 正在这时,苏吟突然神色一凛。 她低声喝道,“谁?!” 向妈一愣,孙管家反应极快地拉住江怀之和向妈两人,在沙发后掩住身影。 江怀之极快冷静下来,轻轻放缓了呼吸,拍拍向妈的肩膀安抚她。 向妈紧张地点点头,暗示自己能稳住。 苏吟走到靠院子的移门前,打开透气的小窗户,霎时间,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外飘进来。 不好! 她迅速关上小窗,回头迅速在沙发周围画了一个圈,“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听了这话,三人又往里缩了缩。 孙管家面色凝重,外面一点反抗的动静都没有,那些保镖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来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那圆圈一圈好,仿佛将人带到另一个空间。 之前还能闻到空气中奇异的香味,感受到微风的吹动。 可是一站进来,便什么都消失了。 苏吟一手掐诀,用灵力快速画出祝融离火符,符咒一完成,她手高高一扬,真火便凝聚于她手中。 江怀之见到这一幕,不觉惊奇,他夸吟吟还是夸少了! 苏吟一手持真火,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走到庭院中,又将门妥善关好,一丝缝隙都不留下。 又在门上也画了一道隔离符。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一个纤细精巧的身影飞快窜了进去。 “还是个漂亮的女孩。” 沙棘桀桀怪笑起来。 像这样的小姑娘,一下子弄死多可惜啊,最适合用来给他炼蛊了! 苏吟:“少废话!哪来的臭虫唧唧歪歪!” “!!!” 沙棘:“猖狂的丫头,老夫西南毒王,今日要叫你见识见识天高地厚!” 他话音落下,胸腔里发出奇怪的鼓噪声。 几秒之后,草丛中窸窸窣窣迅速爬出数十种毒虫。 毒蛇、毒蝎子、蜈蚣、毒蜘蛛、带毒的蟾蜍,还有好些东西,苏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在一起,先是围聚在沙棘身边,得到某声指令后,铺天盖地向苏吟涌去。 向妈轻轻“啊”了一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得她头皮都麻了,胳膊上一片接一片起鸡皮疙瘩。 向妈的心不自觉揪紧了,苏小姐能对付吗? 苏吟的脸也绿了。 她不害怕,就是恶心。 软的蠕虫、硬的甲壳类、还有那一环一环的,看一眼就叫人恨不得当场去世。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你这老头儿,真不嫌埋汰呐,天天和虫子睡觉,难怪长得这么扭曲!” “你!” 三两句话,沙棘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想当年,他也是十里八乡的俊俏美男子,要不是玄一毁了他的蛊虫,也不至于要用自己的身体去炼制金王蛊。 自打毁容以后,沙棘最在意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外貌评头论足。 更遑论苏吟这样,一上来就踩着他痛脚挖苦。 沙棘:“李凤琴要老夫给你个痛快,现在,做梦!” 苏吟默了,李凤琴找来的好帮手,反手就被这老头儿卖了啊! 对面沙棘还在发疯: “老夫要在你身上种满蛊虫,一寸一寸地咬下你的肉,长满你的血管经脉,用最好的药吊住你的命,让你活着被吃干净!” “到时候,嘿嘿,再将金王蛊附在骨头上送给你师父,让你师父也被化成脓水!” 苏吟:“……” 她听懂了,并且大为震撼:“你脑子真的有问题,怎么没人把你骨灰扬了? “和你这么恶心的人,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空气,我都嫌弃空气被你玷污了。” “还想弄我师父?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毒虫们早已爬到她脚下,但碍于熊熊燃烧的真火,不敢进一步靠近。 沙棘闭上嘴巴,腮帮子鼓动两下,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啸声,紧接蠕动嘴唇,念起密语。 毒虫们瞬间像被打了过量鸡血,疯狂躁动起来,连本能地惧怕也丢在一旁,没头没脑地朝苏吟的方向涌去。 苏吟稳住心神,一团接一团祝融离火将靠近过来的毒虫尽数焚烧。 她手上动作不停,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她的准备够充分。 但即便这样,也抵挡不住毒虫们前赴后继的步伐。 时间缓缓推移,沙棘势在必得的眼神,慢慢变得惊讶,继而凝重。 这丫头的耐力,远远超出这个年纪的一般水平。 说句天姿绝艳也不过分。 只可惜,终究要丧命在他手里。 怪就怪她命不好,是玄一的徒弟! 苏吟也没觉得好到哪儿去,飞蛾扑火犹有竟时,这群毒虫居然没完没了,她怀疑沙棘可能是全a城的毒虫都叫过来了。 这老毒|逼! 呸! 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得对方,战况陷入了僵局。 沙棘的嘴顿了一顿,换了种音调。 不出两秒,他背后缓缓爬上来一条黑色的毒蛇! 那毒蛇只有小拇指的尺寸,呈暗黑色,一直盘踞在耳朵上,和阴影融为一体,如果不动弹,压根儿看不出来! 这便是沙棘细心培养的金王蛊。 名字虽带“金”,实际上半点儿不搭边。 是他原本的金蚕蛊在被玄一毁掉之后,耗费数十年心血培养出来的、更胜金蚕蛊的毒物。 苏吟缩了缩脖子,反手丢出两团祝融离火,烧得一干毒虫吱吱作响。 顺道指指点点,“好一条泥鳅!” 沙棘:“…………”能不能先撕烂这丫头的嘴!!!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雷公诛邪,快快护我! 沙棘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他根本骂不过这丫头,只会被她带走节奏。 反正,金王蛊一出,她迟早也是个死。 他冷冷地盯住苏吟,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金王蛊从他背上游走到手臂前端,嘴里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冷幽深的目光凝视前方。 它的身体弯曲出两三个弧度,随时准备弹射出去,将敌人一击毙命。 “嘶——嘶嘶——嘶嘶——” 金王蛊像一直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它没有直接攻击苏吟,而是弹射冲向了苏吟边上的树梢上。 那里是一棵橘子树,被它一碰,那处新生的叶子迅速发黄变黑,连带着枝干都失去了生机。 果然是条老毒虫! 苏吟目不斜视,一团祝融离火飞出,随后一张符紧随而出。 她手腕一抖,一柄袖珍桃木剑落到掌心。 在金王蛊离她只有半米的时候,真火将挡路的毒虫烧成灰,符纸迎上金王蛊,将它团团包住。 趁它被包住暂时无法挣脱的空隙,袖珍桃木剑飞速射出! “咻——” 正中七寸! 金王蛊掉在苏吟面前,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了生息。 沙棘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冷笑。 “嘶嘶——” 在苏吟抬头的瞬间,符纸被哗地撕开, 无数比黑芝麻还要小的毒虫忽的出现,振动着翅膀朝她面门飞来! 沙棘笑得猖狂快意。 这便是金王蛊比金蚕蛊更胜一筹的原因! 金蚕蛊只有一条,死了就是死了。 而金王蛊看似蛇形,其实是又无数小毒虫聚合而成。 它有两条命,被打中七寸,看似殒命,待对方失去警惕,便是金王蛊真正攻击之时! 玄一,你的好徒弟没了! “卧槽!” 苏吟被吓了一大跳。 这老毒虫怎么一下比一下恶心! 玩偷袭也玩最恶心的那种! 她毫不犹豫,“啪”打了个响指。 “嘭”地一声,周围的空气里竟然冒出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星子。 只要一碰到火星子,便会被烧成灰烬! 新出现的火星子一茬接一茬地裹住袭来的毒虫,没过多久,就在苏吟身边形成了一堵火墙。 “老东西,就这?”她抽空嘲讽,“就你还想找我师父寻仇?” “要不早点洗洗睡。” 不是她嘴上不饶人,实在是,这把戏是她小时候在山上偷袭师父的招式呀! 是她玩剩下的! 不过她用的是贴了消音符的胡峰罢了! 沙棘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可能! 他的金王蛊怎么会被发现! 应该是出其不意的啊! “嘶嘶——嘶——”都回来! 剩下的毒虫们齐刷刷又如潮水褪去,回到沙棘身边。 沙棘:“是老夫小瞧了你。” 苏吟:“还好,是你比较不够看。” 沙棘:“…………”他这张贱嘴! 就不该说话! 沙棘右脚后退半步,轻轻一蹬,径直朝苏吟袭来。 挥来的拳上,已经爬上来好几条毒虫等着。 毫无疑问,沾到皮肉,她就无了。 苏吟轻快地后跳一步,手一抹,袖珍桃木剑上燃起熊熊火焰。 抹完她突然顿住——糟糕,忘了木头不能碰火! 算了,速战速决。 她调转方向,朝沙棘侧身攻去。 沙棘眸光狠戾,一扭腰,换了个方向,朝她面对面迎上。 三米,两米,半米…… 就是现在! 沙棘嘴角扬起嗜血又变态的微笑。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赢的瞬间,苏吟啪地一道符打在他身上。 沙棘反应很快,借着毒虫的力,瞬间将自己牵引开。 下一秒,只见他原本在的地方“砰”地被炸出一个大坑。 “你搞偷袭!” 沙棘气急败坏吼道。 苏吟:“我一个年纪轻轻小姑娘,和你硬碰硬啊?我又不是傻子!” 沙棘:“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一蹬腿,再度朝苏吟攻来。 苏吟纹丝不动,只在他跳到最高点的时候,稳稳地打了个响指。 沙棘身形在空中一滞,就势砸到了地上。 “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苏吟一动手指头,又封住了他的嘴——这下只有眼睛能动了。 没有沙棘的操控,毒虫们缓缓退去。 沙棘愤怒地用眼神询问,苏吟好心答道,“爆炸声是障眼法啦,你看爆炸我再丢一张符呀!” 沙棘:“……” 苏吟:“玩玩虫子就算了,还和我玩心眼儿,你是不是疯了?!” 她话音刚落,剩余的金王蛊便从沙棘身上飞出,不要命地朝苏吟袭过来。 “给你脸了是不是!” 一而再,再而三被恶心,苏吟实在不耐烦了。 反正这人的脸她已经记下,回头和师父说一声就行。 她就地盘腿坐下,右手捏诀。 “告知凌霄,妖孽祟世,事清原明,雷公诛邪。” 她迅速念完口诀,原本昏黄的天空暗沉下来,迅速变黑堆积起雷云。 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随即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在沙棘身上。 连带着他身边的那一圈金王蛊,都在最浩瀚的力量面前化为了飞灰。 沙发后,向妈激动地捂紧嘴巴,拼命拍大腿——苏小姐好帅! 孙管家疼得龇牙咧嘴。 向妈小声道:“我可算知道人被雷劈是什么样了!” 孙管家咬着牙根:“你要不先拍自己?”他的这条老命哟! 讨厌的人在面前化为灰烬,苏吟终于松了口气。 她扶着额角,眼前兀地发白——消耗过大,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除了就行。 她回头要和江怀之他们说话,一转头,瞳孔蓦地一缩。 一个本该消失了的黑色人影这时站在了沙发背后! 他沙棘用口型和她隔空对话: 苏、吟、你、输、了! 江怀之三人错愕地回头,冷不丁地对上沙棘扭曲丑陋的面庞,登时吓得身上一毛,脊背僵直。 三人站起身想跑,没动两步脖颈后传来一瞬间的刺痛。 瞬间,江怀之意识全无,一声“吟吟”还未来得及叫出口,便和向妈、孙管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苏吟撕碎门上的禁制,一步刚踏进来,沙棘掀开一半兜帽,露出得逞的笑。 下一秒! 他面前的空气如水波般扭曲。 只一眨眼的功夫,四个大活人就消失在苏吟面前。 苏吟靠在门上双目圆睁,怒不可遏。 是傀儡术和遁地符! 第一百七十章 我一个人包围他! “老东西!你敢!” 苏吟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沙棘猖狂的笑声便消失在江家老宅。 外头庭院里,保镖三三两两倒在地上,仍旧未醒。 苏吟的呼吸声带着心悸的轻喘。 江听澜的电话突然打来,苏吟接起,还没讲话,江听澜便听出异常, “阿吟,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除了苏吟的呼吸声,一切都安静地令人心悸。 苏吟:“一只老鼠跑进来想闹事,我刚准备料理他。” 江听澜一下明白了,“那你们注意安全,我后天回来。” 挂下电话,他朝秦巍吩咐道,“通知下去,今晚必须把新的方案赶出来,明天务必通过。” 盘算了一下行程,江听澜又补充一句,“所有人补贴翻倍。” 秦巍:“是!” …… 苏吟挂完电话,将老宅各处仔细巡视了一边,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最后,她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面对一堵空墙,伸出手指勾画片刻。 最后一抹灵力消失于指尖,墙上阵法完全显现,那堵空墙的位置立即出现一道门。 苏吟在门上三长二短,一共叩击十下,“爷爷,孙管家,向妈,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依次露出三张熟悉的面庞。 江怀之手里提着一根傀儡线率先走了出来。 那根傀儡先明明暗暗,闪着莹润的光芒,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江怀之:“可算把他骗走了,怎么样,吟吟,老头子我表现不错?” 向妈和孙管家紧随而出,两人手里也有一段一模一样的傀儡线,都弯着眼兴味正浓。 苏吟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赏:“干的漂亮!就要这种效果!” 江怀之红光满面:“哪里哪里,还得是吟吟演得好,骗过那老王八!” 嘴上谦虚,他心里别提多上劲儿了,追问道,“接下来咱们还要做什么?” 苏吟扶着他慢慢下楼,眼中势在必得,“当然是等他主动要我赎回人质啦!” “说到这,吟吟,你是怎么知道那老王八今天上门找事的?”江怀之目露担忧,眼中心疼万分真切,“听说你们这行,强行窥破自己和身边人的吉凶,得付出大代价啊!” “报应来了你可别瞒着爷爷,爷爷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只剩下钱了,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吟:“…………”她感谢是真的,无语也是真的。 苏吟哭笑不得,耐心安抚江怀之,“早上起床顺手做了占卜,显示今日迷雾重重。 “出门溜达的时候,正好遇到隔壁徐爷爷家的管家,帮他算了一卦,他今天不宜出门。 “之后,保镖队伍里有一个人显示将发生飞来横祸。我就长了个心眼。 “爷爷你放心啦,从周围人的占卜卦象中窥见一线天机,这不算大代价。” 江怀之长舒一口气:“这样爷爷就放心了,你可不能胡来啊!” 苏吟乖乖点头。 她早先用三人的头发和一滴血做出了三具傀儡,只待这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那三根傀儡线绑定的是对应的三具人偶,不光可以控制人偶,还能无限延长。 无论沙棘带着“江怀之”三人遁到哪里,傀儡线都能帮助她准确找出目标的位置。 江怀之闻言抚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们吟吟,有这样妙绝的办法,不怕那些老鼠不上钩!” ----- 沙棘带着三人,借遁地符之力顺利逃脱。 “老匹夫给的符果然好用。”沙棘心中暗想。 一阵眩晕过后,再睁眼,对上的恰是李凤琴的眼睛。 沙棘心中一凛,没想到遁地符最后指向的竟然是李凤琴自己的地盘! 这老东西一向最滑不留手,这一遭竟然这般讲义气?! 不过沙棘在自己的地盘野惯了,巡视一圈阴暗昏沉的筒子楼,他颇为不屑。 “你就住这么个鬼地方?老夫我山里废弃的炼蛊洞都比你这蜗牛壳大!” “你不会真的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沙棘心中得意,哼,他刚刚跟苏吟交过手,什么苏天师,年少英才,不过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娃娃! 真对上他这老手,还不是禁不起教训! 听起来强有什么用,能赢才最重要! 李凤琴没搭理他的话,而是指着他手里带来的三个人,一脸不快, “你干嘛把他们带来?快扔出去!” 三人被沙棘的毒虫蜇得不轻,到现在还人事不醒,怎么搬弄都没动静。 沙棘踢了江怀之一脚,后者的躯体在地上滚了一圈,毫无反应。 沙棘:“有什么关系,你可真是草木皆兵,他们恐怕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呀,就看着我怎么把苏吟千刀万剐!” 说完,他哼起了小曲儿,开始捣鼓自己的那些毒虫,准备大干一场。 李凤琴往前几十年算是一号人物,谁知现在居然这样畏首畏尾,王八似的! 还得是他沙棘,几十年如一日独领风骚! 李凤琴见他死性不改,顿时无话可说,心中大骂,这个蠢货,他当初怎么会找这蠢货合作?!这蠢货是要把他们都害死! 不等沙棘反应,他将两道遁地符分别丢到沙棘和三名人质身上。 在沙棘做出反应前,先行一步催动遁地符。 四道身影便眨眼消失在筒子楼中。 他尤嫌不够,还用好几道符清除了痕迹,最后甚至用上隐匿的阵法,将这间房间都隐藏起来,再无声息。 沙棘突然被转到荒郊野外,说不生气是假的。 他怒气冲冲地继续手上的活计,等他处理完苏吟,一定找那老东西算账! “咦,位置怎么变了……” 苏吟摸着傀儡线,突然察觉到异常。 三具傀儡的落点显然又换到了另一处。 苏吟:“从市瞬移到a城城郊,他又用了一次遁地符。” 这世上能画遁地符的人屈指可数,由此推断,沙棘有九成可能,刚刚与李凤琴见面了! 她眯了眯眼,李凤琴还真狡猾,发现傀儡的第一时间,就把那个大冤种传走。 恐怕,即便她现在瞬移到市,也摸不到半点尾巴。 啧,老奸巨猾。 江怀之转了转手里的傀儡线,“东南西北具体哪边,咱们去包抄了他!” 苏吟:“倒也不必。” 说罢,她交给向妈一张符纸,嘱咐她,“化成灰给外面的人喝下去,马上就能醒。”向妈拿了东西当即去做。 江怀之还想再劝,苏吟笑着截住他话语,“爷爷,等挑衅书来了,我一个人去包围他。” 江怀之默了,他这孙媳妇,好猖狂,一个人包围那老王八! 他喜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老毒虫和缩头乌龟 金王蛊还剩一半儿,沙棘索性孤注一掷,把它和其他蛊虫放到一起,做个连环套。 沙棘胸有成竹,美美盘算——这样的天罗地网,苏吟来了,全家一起给他的虫子做补品! 他心情相当不错,把目光放到了三名人质身上。 突然,沙棘眸光一厉。 他快步走到“江怀之”身边,踢了踢他的手,“老东西,能动弹了就别装死。” 这老家伙,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真是千年老王八上吊——活腻歪了。 “江怀之”诈尸样动弹一下,而后又没动静了,沙棘也没留意,直接拨通了苏吟的电话。 沙棘:“苏吟,三个人都在我手里,要想他们活命,现在立刻到……到a城第四化工厂来!” 他巡视一圈,正好在不远处见到一块斑驳的牌子,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沙棘扶正兜帽,心中飞快盘算,呵,苏吟叫这老家伙爷爷,肯定感情很好。 抓这三个人的时候,苏吟明显紧张得不行,说明这三个人对她很重要,难道还会见死不救? 只要她来,四个人通通给他的蛊虫做肥料! \"喂,老毒虫,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 空旷的郊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沙棘猛地回头。 他双眼蓦地睁大:“你怎么……”不对,他电话还没挂断! 沙棘一个猛子向后跃起,与苏吟拉开距离,所有的蛊虫齐齐发出“呲呲”声,像在警告苏吟。 他站在三个人质背后,恶声喝道,“不许动,再动他们就没命了!” 苏吟停下脚步,眉头轻挑,“我就动,怎么了?” “?” 这反应出乎沙棘预料,他犹豫一瞬,狞笑着召唤蛊虫。 黑压压泛着青蓝光的蛊虫们,密密麻麻爬上“江怀之”三人的身躯。 “苏吟,既然你不在乎,那就让这老头子先去送死!” 话毕,蛊虫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对着“江怀之张开锋利的口器。 苏吟身形未动,眼中蓄满凉意。 沙棘,必须死! 见苏吟没有反应,沙棘不再犹豫,一声令下,蛊虫们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究竟是看不起他,还是太过狂妄自大? 沙棘咬牙切齿——得让这无法无天的妮子见识见识。 兜帽下传出新一轮的指挥声:“嘶——吁——” 苏吟终于动了。 她无声勾起唇角,一抹冷血的笑容出现在清丽的脸上。 在沙棘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她抬起右手,“……急急如律令!破!” 三具昏死半天的身体蓦地行动起来,分头闯入蛊虫堆, “砰——” “砰——” “砰——” 三声爆炸声接连响起,巨大的冲击力炸得沙棘满头是血。 聚成一堆的虫子一瞬间像绽放的烟花一般,被炸得漫天飞舞,尸体跟雨点似的落下来。 沙棘:“什……什么……” 苏吟:“你以为就你会用傀儡术吗?” 她弹了弹手上的灰,扬起手一把祝融离火将一地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金王蛊这下彻底没了,沙棘面上暗红的沟沟壑壑一下子褪去一半血色,隐隐发青。 他嘴一张,一口暗红的血径直喷了出来。 苏吟避开血沫子,火上浇油:“早在你出现之前,我就算到了今天会有事情发生,提前做了布置,没想到你真踩进来了。” 沙棘:“噗——”一张脸唰地由青变白。 他大意了,大意了啊! 苏吟嘴里发出“啧啧”声,“看你就像个笨蛋,抓走三个假人都不知道。” 沙棘一条腿被炸掉半截,目眦欲裂,恨入骨髓。 苏吟看他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挥手召出成伟平。 “去,他是李凤琴的老熟人,不过有点儿臭,你挑着点吃。” 成伟平眼睛一亮,“主人,果然还是你懂我!” 他如今已经稳定在鬼将这一级,正是缺口粮的时候。 一般的灵魂对他来说只能塞牙缝,大部分强大点的魂魄又不敢随便吃,怕沾上因果。 成伟平扭头锁定沙棘。 后者看不见人,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全身每一个骨头缝里都被一寸寸砸进冰碴,冻得他神志不清。 沙棘最后看了眼苏吟。 苏吟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 和金王蛊如出一辙。一丝眼白也没有,纯黑中透出疯狂的红。 眼眶周围的疤痕像蠕动的细小血管,丝丝缕缕缠上眼球周围的皮肤,并向外延伸。 较粗的几根血管在皮肤上突起一大块,底下有凸起飞快游走——不用想就知道,里面一定有蛊虫。 苏吟偏开头,恶心坏了。 这个疯子。 沙棘面前的空气陡然扭曲,尖啸刺破他的鼓膜,一只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手爪罩上他的脸。 沙棘牙龈咬出了血,嘴皮被一根手指戳破,伤口刹那结上霜冻。 “啊……放……” 成伟平闭上眼,张开嘴,下巴没有骨头似的,不断向下拉,直到罩住沙棘整个脑袋加肩膀。 哧—— 先是上半身,然后下半身。 一个叱咤几十年的毒王,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地化成了一滩死肉。 成伟平满意地打了个嗝儿,去一旁消化。 苏吟走了几步,从一地狼藉中捡起一张符纸的一角。 “李凤琴,你听了这么久,还要做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男朋友呀 原来,从一开始,李凤琴就藏了张窃听符在沙棘身上。 难得的是,在这一番兵荒马乱之后,这张符居然还残存一丝效力。 变了音的语调穿过空气传来。 “这么多年,我的目标从未改变,我要复活我的儿子!” 苏吟不自觉蹙眉。 儿子?他都多大岁数了? 苏吟:“你儿子尸骨都化成泥了。” 李凤琴怒道:“胡说!他是永生的!就和我一样……” 那不就是迷信份子死心塌地复活木乃伊?! 苏吟心中冷笑,他怕是疯了。 残破的窃听符支撑不了太久,短短几句话,它就变得越来越黯淡。 苏吟还想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却再也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这破符……”她嫌弃地将窃听符连带剩下的痕迹清除干净,转身回别墅。 李凤琴手指用力,一把攥紧掌心的符,心中的盘算越发清晰。 再和玄一、苏吟师徒耗时间,他耗不起,必须进行下一步。 哪怕是铤而走险。 - 苏吟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在盘算李凤琴说的话。 总共两句话,她思前想后,就是觉得不对劲。 “永生……和我一样……纯阴纯阳……” 想不通的线索像线团似的越滚越大,苏吟想着想着,不由得烦躁异常,索性没进别墅,在外面兜圈子。 她给玄一发了条消息,要是知道李凤琴那个死掉的儿子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准她就能想明白。 信息发过去又是石沉大海,苏吟忍不住嘀咕: “师父和东方又在背着我做什么?啧,江听澜问完也不告诉我。” 玄一不说,东方濯也不说,江听澜和他们在书房谈了一下午,苏吟好奇,放了个小纸人进去偷听,被玄一拎着脑袋丢了出来。 摆明了不想让她知道。 不过一提到江听澜,她想起来个问题,李凤琴狗急跳墙,保不住心思还在江听澜身上。 一回二回的,江听澜的命格对他用处就这么大? 苏吟想不通,干脆打电话过去叫他小心点。 江听澜那头电话挂断没多久,又响了起来,他正好洗完澡敞开睡袍在处理工作。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肌肤纹理滑进衣襟,被棉质布料吸得干干净净。 摄像头一打开,苏吟就看见这一幕。 她心底啧了一声。 “李凤琴找帮手想找我麻烦,被我反杀了,你那边注意点,我怀疑他要狗急跳墙。” 江听澜在平板上滑动的手指停下,神情显而易见地凝重,“你有没有受伤?叫医生来检查检查,别有暗伤。” 见他拿起手机,看架势想连夜叫医生上门。 “不必,我去找路漾青看看就行,现在在城西,离路氏医院也近。”她随口搪塞道。 苏吟觉得,许医生倒也罪不至此。 昨天才报备过,许医生去外地参加研讨会,没个一星期回不来,听说刚下飞机就开起会了,这会儿估计才睡下。 一把年纪这么折腾,属实不必,再说她连根汗毛都没伤到。 江听澜悻悻放下手机,“那行,我和路漾青打个招呼,你一定要去。”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苏吟正好转到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去路氏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好心提醒:“小姑娘,路氏医院这里过去要几十公里,第一医院离你近。” 苏吟赶紧捂住手机,小声回答:“就去路氏,师傅你开车,稍微快点儿。” 司机一挂挡:“好嘞,你坐稳。” 话音还没落,红灯变绿灯,小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驶了出去。 被江听澜扯了一圈,苏吟险些忘记正事,另外扯起话头叮嘱道: “教你的固魂诀每晚都要练,感觉不对头了就扯玉牌,最好,早点回来。” 司机又抬头看她,这小姑娘长得顶好看,怎么说话神神道道的。 司机没听到,最后四个字,苏吟说的声音特别小,像是黏嘴。 他没听到江听澜听到了。 江听澜就笑。 苏吟本来撑着张脸皮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笑,就忍不住脸红: “和你说正事, 你正经点。”笑得她牙根发麻,不像话! 江听澜自顾自开心,这意思是想他了。 苏吟凶巴巴:“反正你记住我说的话!” 江听澜收敛一番,结果嘴角还是扬得老高答应她。 苏吟干脆利落地挂断视频。 前面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乐呵呵问她:“小姑娘,男朋友啊,你们感情真好!” 男朋友三个字苏吟听着还是别扭,随口敷衍:“还行。” 司机没在意,拨杆一个超车,引来后车气急败坏地喇叭声,开稳当后才继续道: “哎呀,害羞啦, 正常得很!我和我家婆娘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心里头喜欢偏偏别扭的不行,要不是后来我摔断腿她急哭了,我这辈子都不晓得她心思,哪里还敢继续追!” 苏吟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望了望光头金链纹花臂的司机。 想不到这大哥还是个纯情人哈。 司机大哥察觉到她盯着自己花臂看,嘿嘿笑着指着说: “你看,这里纹的是她,下面是她生日和我俩名字。当年我带着这条手臂上她家见老丈人,差点没给腿打折!” 苏吟被逗得笑出声,司机的手又扶上方向盘: “喜欢啊,就勇敢一回,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错过以后多遗憾呐。”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胡搅蛮缠的病人 花臂司机嘴上能说,脚下也不含糊,没过多久便开到路氏医院附近。 他一脚急刹,而后车子像乌龟爬似的慢慢挪动。 司机伸长脖子朝前张望:“哎哟,路氏这怎么都堵红了……小姑娘,要不我就在这停,你在这儿下,往前走个两百米就是医院大门,你在我车上还不知道堵到啥时候嘞!” 苏吟点头:“多少钱,我扫你微信。” 司机摸了把光头,“给你抹个零,算你一百一。”苏吟看了下打表器,117。 大哥倒是实诚人。 她边扫边下车:“谢谢您啦。” 司机眨眨眼,只见一个呼吸的功夫,她的身影便从后视镜中消失。 他“嘶”了一声,一句“钱还没付呢”刚到嘴边,车厢内便响起机械女声—— “支x宝到账,一百二十元。” 他左手一拍额头,后知后觉:“好家伙,不会遇上高人了……” - 苏吟下车,一路走到医院门口,才知道什么叫堵。 上次晚上来路氏医院,门可罗雀,一派萧索。 此时此刻,各色各样的豪车佣人从门口一路排到院外。 时不时能听到周围人的低声交谈。 “路氏最近聘请了新的专家,又是一位大咖,这下它的神经科在国内的地位又要更上一层咯!” “年前路氏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听说啊,还是江家那位搞定的……” “嘘……可别多说,反正我觉得路氏挺好,去年我们家老爷子在这里体检,得亏医生高明,癌症早期!给查出来了!” “说的也是,路氏口碑一直不错,那谁家肾亏,也是这边治好的。” “路家公子订婚没哟,上次见他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我们家老太太中意的不得了!” “……” 初春的阳光大大咧咧地洒在所有人身上,晒得人通身暖洋洋的,也晒得苏吟嘴角不自觉出现一抹微笑。 这样好的天,就该天天出现。 无论李凤琴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都会让它见光死! 她随手抓住一名护士:“请问路漾青路医生在哪里?” 实习护士小王上下打量一眼,眸中闪过惊艳——路氏医院来往的非富即贵,更不缺高颜值的人,眼前这女生,竟然比之前见过的都要漂亮! 嗓音清冷,言语间却不失温柔;看上去是个“冷美人”,但一笑,便艳丽无双。 她难掩惊艳,目不转睛地回道:“路医生不在。” 苏吟:? 要不是刚刚江听澜确认过,她都要信了! 小王睁大眼睛,满脸正经再度强调: “路医生在开会。” 小王紧张地攥住裤缝,路医生刚刚才全院通知过,他有重要的私事,两小时内不接诊。 她才上班一个月,不能搞砸! “……”苏吟明眸微眯,路漾青在搞什么?! 明明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小,小王却被盯得有些心虚, 眼睛四处飘,想着要是大美女继续问自己,该怎么继续忽悠。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溜走之际。 “小王,你在做什么?病房里人手不够!” 小王猝然回身:“护士长,我……” 不等小王回答,刘护士长神色突变,快步走到苏吟身前:“苏小姐,路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小王当场愣在原地,傻乎乎地顺口问道:“你就是路医生的私事?” 苏吟:“……” 刘护士长拍了下她的后背,小王猛地回神,尴尬得涨红了脸。 刘护士长拉着两人进了较为少人的一处电梯,按下“2”和“4”。 刘护士长:“小王新来的,我先代她给您赔不是,苏小姐您别和她计较……” 小王这时候聪明了,赶紧接话:“苏小姐,抱歉。” 刘护士长生怕苏吟开罪小王,赶忙解释。 她还挺喜欢小王,这丫头专业过关做事麻利,只不过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弯儿,再培养点眼力劲儿,就是棵好苗子。 “路医生早就在等您了,需要的科室已经就位,您上二楼直接找他就好。” 苏吟似笑非笑扫了眼小王,小王压根儿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苏吟:“无妨,小王做的很好,医院毕竟姓路。”听路家人办事的才是路家医院的好员工。 刘护士长听到这话,心下一定。 苏吟话说完,电梯“叮”一声响,她朝二人点点头出去。 小王松了口气:“护士长,这是不是没事儿了?”回想起苏吟的脸,她摸摸心口,“苏小姐这么漂亮,不会记着我?” 刘护士长恨铁不成钢:“苏小姐不会为这点事计较,你下次机灵点儿,不懂就问我!” 小王乖巧应下,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苏小姐是路医生女朋友吗?” 她眨眨眼睛,高岭之花医生x清冷腹黑仙女,哇,是她的萌点! 刘护士长赏了她一个栗子:“是贵客!苏小姐已经结婚了,和江三爷!” 小王撇嘴,好嘛,刚站好的cp拆了。 - 路漾青果然如刘护士长所说,早早就备下团队和人员,只等苏吟一来,就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全身检查。 “这些是已经出来的报告,都没有问题,”路漾青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神情一丝不苟。 “半小时后,其它检测结果都能出来,到时候我再给您看看。” 苏吟摸摸肚子,“我觉得没什么大事,江听澜大惊小怪的,你和他说我一切平安就行,我先走了。” “那怎么行,没有结果的事情,作为医生,我不能妄下定论。”路漾青一口拒绝。 注意到她的动作,路漾青在抽屉里翻了翻,摸出一块巧克力: “您先垫垫,餐饮部在b楼一层,我带您过去。” 正在这时,刘护士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她发丝微乱走进来,苏吟注意到她手背上还有几道充血发红的印子,像是被人用力打了。 刘护士长:“路医生,03b的病人又闹起来了,非要您过去。” 路漾青蹙眉:“又是他们?闹什么?” “非说小王操作失误,把针头留在病人身上了,我查过监控,根本没有的事!” 刘护士长心中愤愤,连带着语调也越来越高,当护士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人! 简直莫名其妙! 路漾青对苏吟点点头:“那我先去看看。” 苏吟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我也去瞧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胡搅蛮缠的病人 花臂司机嘴上能说,脚下也不含糊,没过多久便开到路氏医院附近。 他一脚急刹,而后车子像乌龟爬似的慢慢挪动。 司机伸长脖子朝前张望:“哎哟,路氏这怎么都堵红了……小姑娘,要不我就在这停,你在这儿下,往前走个两百米就是医院大门,你在我车上还不知道堵到啥时候嘞!” 苏吟点头:“多少钱,我扫你微信。” 司机摸了把光头,“给你抹个零,算你一百一。”苏吟看了下打表器,117。 大哥倒是实诚人。 她边扫边下车:“谢谢您啦。” 司机眨眨眼,只见一个呼吸的功夫,她的身影便从后视镜中消失。 他“嘶”了一声,一句“钱还没付呢”刚到嘴边,车厢内便响起机械女声—— “支x宝到账,一百二十元。” 他左手一拍额头,后知后觉:“好家伙,不会遇上高人了……” - 苏吟下车,一路走到医院门口,才知道什么叫堵。 上次晚上来路氏医院,门可罗雀,一派萧索。 此时此刻,各色各样的豪车佣人从门口一路排到院外。 时不时能听到周围人的低声交谈。 “路氏最近聘请了新的专家,又是一位大咖,这下它的神经科在国内的地位又要更上一层咯!” “年前路氏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听说啊,还是江家那位搞定的……” “嘘……可别多说,反正我觉得路氏挺好,去年我们家老爷子在这里体检,得亏医生高明,癌症早期!给查出来了!” “说的也是,路氏口碑一直不错,那谁家肾亏,也是这边治好的。” “路家公子订婚没哟,上次见他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我们家老太太中意的不得了!” “……” 初春的阳光大大咧咧地洒在所有人身上,晒得人通身暖洋洋的,也晒得苏吟嘴角不自觉出现一抹微笑。 这样好的天,就该天天出现。 无论李凤琴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都会让它见光死! 她随手抓住一名护士:“请问路漾青路医生在哪里?” 实习护士小王上下打量一眼,眸中闪过惊艳——路氏医院来往的非富即贵,更不缺高颜值的人,眼前这女生,竟然比之前见过的都要漂亮! 嗓音清冷,言语间却不失温柔;看上去是个“冷美人”,但一笑,便艳丽无双。 她难掩惊艳,目不转睛地回道:“路医生不在。” 苏吟:? 要不是刚刚江听澜确认过,她都要信了! 小王睁大眼睛,满脸正经再度强调: “路医生在开会。” 小王紧张地攥住裤缝,路医生刚刚才全院通知过,他有重要的私事,两小时内不接诊。 她才上班一个月,不能搞砸! “……”苏吟明眸微眯,路漾青在搞什么?! 明明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小,小王却被盯得有些心虚, 眼睛四处飘,想着要是大美女继续问自己,该怎么继续忽悠。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溜走之际。 “小王,你在做什么?病房里人手不够!” 小王猝然回身:“护士长,我……” 不等小王回答,刘护士长神色突变,快步走到苏吟身前:“苏小姐,路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小王当场愣在原地,傻乎乎地顺口问道:“你就是路医生的私事?” 苏吟:“……” 刘护士长拍了下她的后背,小王猛地回神,尴尬得涨红了脸。 刘护士长拉着两人进了较为少人的一处电梯,按下“2”和“4”。 刘护士长:“小王新来的,我先代她给您赔不是,苏小姐您别和她计较……” 小王这时候聪明了,赶紧接话:“苏小姐,抱歉。” 刘护士长生怕苏吟开罪小王,赶忙解释。 她还挺喜欢小王,这丫头专业过关做事麻利,只不过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弯儿,再培养点眼力劲儿,就是棵好苗子。 “路医生早就在等您了,需要的科室已经就位,您上二楼直接找他就好。” 苏吟似笑非笑扫了眼小王,小王压根儿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苏吟:“无妨,小王做的很好,医院毕竟姓路。”听路家人办事的才是路家医院的好员工。 刘护士长听到这话,心下一定。 苏吟话说完,电梯“叮”一声响,她朝二人点点头出去。 小王松了口气:“护士长,这是不是没事儿了?”回想起苏吟的脸,她摸摸心口,“苏小姐这么漂亮,不会记着我?” 刘护士长恨铁不成钢:“苏小姐不会为这点事计较,你下次机灵点儿,不懂就问我!” 小王乖巧应下,到底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苏小姐是路医生女朋友吗?” 她眨眨眼睛,高岭之花医生x清冷腹黑仙女,哇,是她的萌点! 刘护士长赏了她一个栗子:“是贵客!苏小姐已经结婚了,和江三爷!” 小王撇嘴,好嘛,刚站好的cp拆了。 - 路漾青果然如刘护士长所说,早早就备下团队和人员,只等苏吟一来,就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全身检查。 “这些是已经出来的报告,都没有问题,”路漾青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神情一丝不苟。 “半小时后,其它检测结果都能出来,到时候我再给您看看。” 苏吟摸摸肚子,“我觉得没什么大事,江听澜大惊小怪的,你和他说我一切平安就行,我先走了。” “那怎么行,没有结果的事情,作为医生,我不能妄下定论。”路漾青一口拒绝。 注意到她的动作,路漾青在抽屉里翻了翻,摸出一块巧克力: “您先垫垫,餐饮部在b楼一层,我带您过去。” 正在这时,刘护士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她发丝微乱走进来,苏吟注意到她手背上还有几道充血发红的印子,像是被人用力打了。 刘护士长:“路医生,03b的病人又闹起来了,非要您过去。” 路漾青蹙眉:“又是他们?闹什么?” “非说小王操作失误,把针头留在病人身上了,我查过监控,根本没有的事!” 刘护士长心中愤愤,连带着语调也越来越高,当护士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人! 简直莫名其妙! 路漾青对苏吟点点头:“那我先去看看。” 苏吟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我也去瞧瞧。”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空手套白狼 三人一出电梯,便听到里头有人扯着嗓门骂骂咧咧。 “要死啊,我要去告你们的啊,还是私立医院,把针头留在手背上,血淋淋的,我一看都弯成这样了,啊?是不是要害死我老公啊!” “你还狡辩?!你跟我滚过来,今天路氏不给我一个说法,有你好看!” “啪——” 苏吟几人刚走到病房门口,清脆响亮的巴掌便落在小王左脸,白嫩的面颊顿时肿起来三道手指印。 见路漾青来了,她噙着眼泪颤声道:“路医生,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检查过!” 病房里就一张床位,病床脚站着一位艳光四射的贵妇,浑身穿金戴银。 听小王这么一说,她眼角眉梢又吊起来,嘴里喊着“你个死丫头还敢狡辩”,上来就想再给小王来一巴掌。 “这位夫人,请你冷静。”路漾青挡在小王面前。 贵妇的手抬得高高的,但落下的时候明显犹豫,中途调转方向,最后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苏吟挑眉,这做什么呢? 路漾青朝刘护士长点点下巴,刘护士长登时了然,扶着贵妇到一旁坐下拼命安抚。 苏吟扫了眼贵妇的面相,又看见躺在床上装死的男人,顿时了然。 床上的病人左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根本问题不大,伤口更不像是医护人员操作失误留下来的后果。 这里面有鬼啊。 男人似是刚醒,微微睁眼,有气无力:“香香,别闹了,我没事。” 田香没好气地翻白眼:“这小蹄子干的好事!你说没事就没事?!” 她转头盯着路漾青:“路公子,你看看小王干得好事,今天你们路氏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 田香摇摇手机,上面明晃晃“正在录音”。 路漾青记得这床病人,孙磊,隔壁市人,小腿骨折来就医,刚到医院就在门口台阶摔了,另一条腿膝盖扭转,最后是被推着进来的。 路漾青走到男人身边,探身查看他手背的伤口,一道细长的伤口从手背延伸出两三厘米,几乎快到手腕,伤口翻卷着露出些嫩肉。 床头柜一张纸巾垫着,上面有一枚微弯的针头,纸巾被浸红一大片。 路漾青余光扫了眼田香——血是真的,伤是假的。 田香自觉天衣无缝,但路漾青也不是傻子,她生怕被看出不对劲,扭着水蛇腰把他从床边挤开,将证据拢起来: “路公子,你可不能赖啊,我们就是看路氏口碑好才来的!这丫头存心害人!” 小王吃了块苏吟给的巧克力,刘护士长又一直站在她这边,心里有底气不少,看了眼路漾青,把之前不敢说的话噼里啪啦全倒出来。 “你胡说!明明是他摸我手,我给他扎针还摸我腰,他手脚不干净!” “操作前后我都检查过,没有针头遗留,也没有操作失误,你可以查监控!” 孙磊大惊失色:“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血口喷人!” 田香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上下扫视:“你算什么东西,我老公还能看上你?!” 她打开某博:“路公子,你再不给个说法,我就把这段发网上,让网友来评评公道!” 路氏医院因为年前的事情刚刚回暖,目前并不适合将这件事闹大。 更何况还是发到网上。 谁会在意真相?反正路氏医院已经够别人做文章了。 路漾青权衡片刻,主动退让,“孙磊先生医药费全免,另外我们赠送两年全身体检,这个伤口我们也会处理,后期有任何问题路氏都负责。” 田香鼻子里轻哼一声:“就这样?那我老公的血白流了?” 路漾青双手插袋:“那田小姐想怎么做?” 路漾青无意中叫出“田小姐”,让田香整个人都不好了。 它挤走好几个姐妹才成为孙磊的正牌夫人,最爱听一句“孙夫人”,最恨别人叫她“田小姐”。 仿佛是在骂她,毕竟过去确实不怎么光彩。 路漾青哪知道这些,只看见田香整个人跟炸毛的鸡似的,尖起嗓子道: “开除这个j1an人,还要给我一百万精神损失费,我们也不稀罕路氏的体检,折成钱再给我们二百万!” “还有……”田香眼珠一转,和孙磊交换了个眼神,“我们要在隔壁市也开一家医院,到时候希望能和路氏合作,资源共享。” 苏吟听傻了,空手套白狼都没这么套的。 乍一听还以为是路氏把孙磊亲爹治死了呢! 路漾青也进了,斩钉截铁:“不行。经济补偿可以,合作的事情不是我负责,我没有这个权力。” 路氏之所以能在私立医院中做到翘楚龙头,就是因为在医疗资源上的慎重。 科研、临床、国际交流,每一块都规划得有条不紊,保证每一位医护都持续学习,稳中有进。 在挑选合作伙伴上更是慎之又慎,像孙磊、田香夫妇这样的,绝对不行。 田香可不想听拒绝,路漾青这么说,就是不给她面子。 “路公子,下个月就是令尊六十大寿了,你说我现在曝光……” 她绕到路漾青周围,不停地抬起手机暗示,看见苏吟更是一把将人推开,隔绝了孙磊探究的眼神,尖长的指甲险些戳到苏吟脸上,还狠狠白了一眼。 事情冲着路氏来,苏吟本不想多管,她相信路漾青能处理好,但田香这样,就恶心人了。 孙磊那眼神她还没计较呢! 苏吟:“孙先生,孙夫人,要不你们还是积点德,不然这钱有命拿没命花,就不值当了。” 路漾青诧异,苏吟何必插进来,要是江氏被扯进来,那才是真的说不清。 小王吸吸鼻子,瞪大眼睛和刘护士长对视一眼,泪眼婆娑地望向苏吟。 苏小姐好牛,她不看都知道,孙夫人的脸肯定要被气歪了! 果不其然,田香气急败坏地走到苏吟面前,伸手想推她肩膀,被苏吟侧身一躲,整个人没站稳差点摔倒。 “你个小贱|人嘴里不干不净什么东西!咒我全家去死?你算什么东西!” “长了张狐狸精的脸,鬼知道上班时间你和路公子混在一起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田香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苏吟听得实在没劲,踩小王踩她,这位孙夫人是有多怕失宠。 苏吟轻击掌心:“孙夫人到底是过来人,很懂啊。” “你……!” “翻来倒去搅和男女之事,歪曲事实栽赃嫁祸,这样的事情做多了,是要倒大霉的。” 苏吟微微一笑,眼中布满寒意,孙磊和田香触到那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虚。 莫非还有人知道他们做的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空手套白狼 三人一出电梯,便听到里头有人扯着嗓门骂骂咧咧。 “要死啊,我要去告你们的啊,还是私立医院,把针头留在手背上,血淋淋的,我一看都弯成这样了,啊?是不是要害死我老公啊!” “你还狡辩?!你跟我滚过来,今天路氏不给我一个说法,有你好看!” “啪——” 苏吟几人刚走到病房门口,清脆响亮的巴掌便落在小王左脸,白嫩的面颊顿时肿起来三道手指印。 见路漾青来了,她噙着眼泪颤声道:“路医生,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检查过!” 病房里就一张床位,病床脚站着一位艳光四射的贵妇,浑身穿金戴银。 听小王这么一说,她眼角眉梢又吊起来,嘴里喊着“你个死丫头还敢狡辩”,上来就想再给小王来一巴掌。 “这位夫人,请你冷静。”路漾青挡在小王面前。 贵妇的手抬得高高的,但落下的时候明显犹豫,中途调转方向,最后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苏吟挑眉,这做什么呢? 路漾青朝刘护士长点点下巴,刘护士长登时了然,扶着贵妇到一旁坐下拼命安抚。 苏吟扫了眼贵妇的面相,又看见躺在床上装死的男人,顿时了然。 床上的病人左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根本问题不大,伤口更不像是医护人员操作失误留下来的后果。 这里面有鬼啊。 男人似是刚醒,微微睁眼,有气无力:“香香,别闹了,我没事。” 田香没好气地翻白眼:“这小蹄子干的好事!你说没事就没事?!” 她转头盯着路漾青:“路公子,你看看小王干得好事,今天你们路氏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 田香摇摇手机,上面明晃晃“正在录音”。 路漾青记得这床病人,孙磊,隔壁市人,小腿骨折来就医,刚到医院就在门口台阶摔了,另一条腿膝盖扭转,最后是被推着进来的。 路漾青走到男人身边,探身查看他手背的伤口,一道细长的伤口从手背延伸出两三厘米,几乎快到手腕,伤口翻卷着露出些嫩肉。 床头柜一张纸巾垫着,上面有一枚微弯的针头,纸巾被浸红一大片。 路漾青余光扫了眼田香——血是真的,伤是假的。 田香自觉天衣无缝,但路漾青也不是傻子,她生怕被看出不对劲,扭着水蛇腰把他从床边挤开,将证据拢起来: “路公子,你可不能赖啊,我们就是看路氏口碑好才来的!这丫头存心害人!” 小王吃了块苏吟给的巧克力,刘护士长又一直站在她这边,心里有底气不少,看了眼路漾青,把之前不敢说的话噼里啪啦全倒出来。 “你胡说!明明是他摸我手,我给他扎针还摸我腰,他手脚不干净!” “操作前后我都检查过,没有针头遗留,也没有操作失误,你可以查监控!” 孙磊大惊失色:“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血口喷人!” 田香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上下扫视:“你算什么东西,我老公还能看上你?!” 她打开某博:“路公子,你再不给个说法,我就把这段发网上,让网友来评评公道!” 路氏医院因为年前的事情刚刚回暖,目前并不适合将这件事闹大。 更何况还是发到网上。 谁会在意真相?反正路氏医院已经够别人做文章了。 路漾青权衡片刻,主动退让,“孙磊先生医药费全免,另外我们赠送两年全身体检,这个伤口我们也会处理,后期有任何问题路氏都负责。” 田香鼻子里轻哼一声:“就这样?那我老公的血白流了?” 路漾青双手插袋:“那田小姐想怎么做?” 路漾青无意中叫出“田小姐”,让田香整个人都不好了。 它挤走好几个姐妹才成为孙磊的正牌夫人,最爱听一句“孙夫人”,最恨别人叫她“田小姐”。 仿佛是在骂她,毕竟过去确实不怎么光彩。 路漾青哪知道这些,只看见田香整个人跟炸毛的鸡似的,尖起嗓子道: “开除这个j1an人,还要给我一百万精神损失费,我们也不稀罕路氏的体检,折成钱再给我们二百万!” “还有……”田香眼珠一转,和孙磊交换了个眼神,“我们要在隔壁市也开一家医院,到时候希望能和路氏合作,资源共享。” 苏吟听傻了,空手套白狼都没这么套的。 乍一听还以为是路氏把孙磊亲爹治死了呢! 路漾青也进了,斩钉截铁:“不行。经济补偿可以,合作的事情不是我负责,我没有这个权力。” 路氏之所以能在私立医院中做到翘楚龙头,就是因为在医疗资源上的慎重。 科研、临床、国际交流,每一块都规划得有条不紊,保证每一位医护都持续学习,稳中有进。 在挑选合作伙伴上更是慎之又慎,像孙磊、田香夫妇这样的,绝对不行。 田香可不想听拒绝,路漾青这么说,就是不给她面子。 “路公子,下个月就是令尊六十大寿了,你说我现在曝光……” 她绕到路漾青周围,不停地抬起手机暗示,看见苏吟更是一把将人推开,隔绝了孙磊探究的眼神,尖长的指甲险些戳到苏吟脸上,还狠狠白了一眼。 事情冲着路氏来,苏吟本不想多管,她相信路漾青能处理好,但田香这样,就恶心人了。 孙磊那眼神她还没计较呢! 苏吟:“孙先生,孙夫人,要不你们还是积点德,不然这钱有命拿没命花,就不值当了。” 路漾青诧异,苏吟何必插进来,要是江氏被扯进来,那才是真的说不清。 小王吸吸鼻子,瞪大眼睛和刘护士长对视一眼,泪眼婆娑地望向苏吟。 苏小姐好牛,她不看都知道,孙夫人的脸肯定要被气歪了! 果不其然,田香气急败坏地走到苏吟面前,伸手想推她肩膀,被苏吟侧身一躲,整个人没站稳差点摔倒。 “你个小贱|人嘴里不干不净什么东西!咒我全家去死?你算什么东西!” “长了张狐狸精的脸,鬼知道上班时间你和路公子混在一起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田香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苏吟听得实在没劲,踩小王踩她,这位孙夫人是有多怕失宠。 苏吟轻击掌心:“孙夫人到底是过来人,很懂啊。” “你……!” “翻来倒去搅和男女之事,歪曲事实栽赃嫁祸,这样的事情做多了,是要倒大霉的。” 苏吟微微一笑,眼中布满寒意,孙磊和田香触到那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虚。 莫非还有人知道他们做的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时糊涂一世糊涂 孙磊和田香无声交换了个眼神,压下惊惶,目光闪烁地看向苏吟。 路漾青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给刘护士长使了个眼色,趁无人注意,将小王带走。 刘护士长整一个人精,听到苏吟那两句话,再联想到她的职业,压低声音把孙磊叫救护车的地点告诉了路漾青——华清观山下。 她这么一说,路漾青恍然。 这就和过年时候听的传闻对上了,原来是他们! 他扫了眼孙磊夫妻俩,这对夫妻年前来a城到处求仙问佛,求爷爷告奶奶,动静闹得不小。 孙磊这腿,就是从华清观石阶上摔下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吟会主动出头,但这人情他记下了。 信念一动,他转身半真半假地诈孙磊夫妇: “这位是苏天师,a城玄门的座上宾,她说你们做过,肯定不会有假,说不准你这腿就是报应。” 这话正常人听到早就愤愤跳起来,但眼前二人仅仅一咯噔,四只眼睛立马迸发出狂热的光。 找到救星了! 孙磊手心里沁出汗水,又是惊喜又是后怕。 路公子没必要骗人,他找了好久的“苏天师”,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是这刚刚才得罪过…… 想到这里,他支起身体,扬起胳膊狠狠抽向田香。 “都是你这个贱人,唐突了苏天师,还不快给她赔罪!” 掌风又急又重,一下就在田香脸上留下鲜红的印子,打得她人一晃摔倒在地,额头磕到床沿,登时痛得她直吸气。 心里的火冲到脸上,烧得田香面庞火辣辣。 “老公,你说什么啊?要我给这小贱人道歉?!” 她怒极,语气却还留着三分风流柔软。 如果不是语气太过尖锐,一定相当温柔小意。 大事当头,孙磊哪有心思迁就她,凶狠地瞪了田香一眼: “你要不道歉,我就把所有卡都停掉!” “别!我……”田香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 顶着红肿的脸,随手挽了挽头发,倒好一杯茶,端到苏吟面前伏低做小: “苏天师,您大人有大量,我瞎了眼睛冒犯您,您别放心上。” 苏吟没为难她,接过来却没喝。 孙磊嘴角下撇,随即恢复原样——不喝是不给他面子,但事情还能谈。 “苏天师,想必你也知道我到处求人无门的事情了,我……” 苏吟打断他:“我不知道。” 孙磊被堵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得脸红脖子粗。 苏吟没骗他,她是真不知道。 一来是她准备考试都要死了,谁还有心思管别人。 二来别人也不敢用这些事情闹她,只有李道长拜年时候提起自己遇到一个晦气鬼,已经把人劝离a城,谁知道人给她撞上了。 孙磊缓过劲来,期期艾艾对苏吟道: “苏天师,这两年我求了无数道门,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a城打扰清修的各位仙长,这可是救命的事情,您救救我全家!” 他嘴上说着全家性命,田香却环抱双臂不以为意。 要她说,这老头子是摔了一跤被吓破胆了。 “诶打住!”苏吟比了个手势。 “相遇即为因,再听即有果,到此为止,你的事情我也办不了。” 孙磊急了,“您来都来了,就给我出出主意!” 见苏吟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路漾青突然福至心灵,“这是另外的价钱,你找李道长都要先供香火钱,苏天师要听,自然也得先出出场费。” 既然苏吟先开了头,那话就没说死,应该能办……? 他看了苏吟一眼,正巧收到苏吟的眼神:小子,上道! 苏吟抿了抿唇,故作深思。 其实也没怎么思考,一看孙磊的面相就知道他坏事没少做。 田宅宫、子息宫、印堂,都相当黯淡,抛弃妻女、另找他人,将不属于自己的财产占为己有,做生意少有诚信。 但她这迟疑的模样反倒给了孙磊信心。 他就说,只要有钱就可以改命。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天师苏天师的,名号叫得再响亮,还不是得赚钱吃饭! 谁会嫌钱多呢! 孙磊马上追加:“我先给您转五万,就当请您听个故事。另外……”他抬起左手,手背已经自动凝血了,“这事儿就一笔勾销,路公子,刚刚是我夫人胡闹,还请您不要当真。” 田香在一旁瞪圆了眼睛,脸疼,心也疼。 新医院她占大头股,路漾青这尊财神爷说飞就飞了? 田香嘴唇动了动,偷瞄一眼孙磊,想到他背后的暴力,到底没说话。 苏吟没拒绝,孙磊沾沾自喜准备开演,不过开始前,他觉得这里没有路漾青的事情了,委婉请他出去。 路漾青把白大褂一脱,挽在小臂上,站到苏吟身后:“我和苏天师私交还不错,有什么事儿还能帮着劝劝,再说,你们这事情也得有个见证人不是?” 开玩笑,要真把苏吟一个人留下,明天江听澜回来就能把路氏连带他路漾青拆了铲平。 孙磊一琢磨,有道理啊,刚刚就是路漾青解围,才让苏天师留步,路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他一拍床板:“那就多谢路公子,不过,还请您把紧口风,毕竟这也是孙某一些不光彩的旧事!” 路漾青一脸“我懂,你放心”。 孙磊放心了。 也不知道他讲过多少次,当场哔哔叭叭开讲,言简意赅,难处尽显,还虚虚实实补充了许多苏吟没看出来的细节。 他完全是有备而来,话毕,就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详尽无遗。 苏吟也就走个程序,用孙磊的生辰八字当场起盘。 只是,看完信息却当场一愣,突然领悟那么多玄门中人不接烫手山芋的缘由。 孙磊直勾勾盯着苏吟,妄图从她的微表情中捕捉蛛丝马迹,唯恐对方眉头紧皱、断然拒绝。 苏吟沉吟半晌,末了,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孙总,这事情的后果,你早就知道?” 孙磊的右手一紧,床单被抓出道道褶皱,他眉头拧起: “其他人确实说这事不好解决,但我相信苏天师,您是翘楚,肯定没问题,您只管张口,我倾家荡产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孙磊被拒绝太多,生怕苏吟这根救命稻草也不愿意拽他一把。 苏吟抬眼望他,面色如水般平静,“我不是说你求的其他人,我是说,二十年前,你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 孙磊一愣,田香也愣住了——这茬她完全不知道。 静谧的气氛在病房中蔓延,路漾青挪动半步,用半边身体挡住苏吟,只露出一个头。 孙磊对上苏吟清凌凌的目光,突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她真的知道。 他一路求来这么多玄门高手,却无人一上来就点破真相。 果然有本事! 孙磊乌黑的眼珠蓦地发亮,灼灼逼人,路漾青甚至隐隐从他眼睛里看出点绿光。 饿狼一般,又凶又贪。 苏吟的声音冷下来:“你知道,却还这么做了,根本没把因果生死放在眼里,既然已经置之度外,现在何必到处求救。” 她调子极冷,路漾青仿佛回到了闹鬼的晚上,跟浸在冰水里似的。 非常明显,苏吟生气了。 孙磊额头冒汗,看着面前的清丽明媚的少女,竟然犹如目视真神,灼灼然不可直观。 他挣扎着摔下床,拖着病腿跪在地上,开始不断朝她磕头,苏吟拉着路漾青侧过身——他们可受不起这一拜。 孙磊“梆梆”磕头,对自己极狠,一下一下咚咚重响,想要把地砖砸裂似的: “求您救救我!我当初也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他根本没跟我说过,我哪里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这才多久啊,我生意快黄了,人都快死了,一茬接一茬出意外,熬不住了啊!” 苏吟看都不看他:“真不知道?是怕死还是真后悔?” “…………” 孙磊一时语塞,苏吟的话卡的太死,让他根本没空子钻,眼神一瞄,拼命对路漾青使眼色。 路漾青为难地看着苏吟,现在的局面他不懂了,要继续装托儿,还是苏吟真的不想干。 苏吟:“你别掺和,他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不过是还回去,报应还没来呢。”就和她那个便宜老爹一样,报应不爽。 路漾青点头,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往嘴上拉过——行,他闭嘴不说。 孙磊靠邪门歪道获得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以为自己赚了,其实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孙磊越听越心慌,额头磕得乌青,颤声道: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我蠢我该死,但我还不想死啊,求您发发善心!” 他抬头望苏吟,没休息好的眼袋挂在眼下,大得吓人, “我知道,您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的,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吟已经越过路漾青要走,孙磊示意田香去拦人,田香被她一看,动都不敢动。 她边往外走边说道,“叫你别惦记老丈人的厂子,你不听,要吃绝户。 “叫你不要抛妻弃女,你非要小三小四小五,还让妻女净身出户自己再娶。” “有人和你说过,叫你广结善缘多行善事多捐款,见好就收,你听了吗?没有,打着慈善旗号捞钱……” “这叫一时糊涂啊,啊?” “孙总,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我看你一点都不糊涂,明白得很。”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时糊涂一世糊涂 孙磊和田香无声交换了个眼神,压下惊惶,目光闪烁地看向苏吟。 路漾青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给刘护士长使了个眼色,趁无人注意,将小王带走。 刘护士长整一个人精,听到苏吟那两句话,再联想到她的职业,压低声音把孙磊叫救护车的地点告诉了路漾青——华清观山下。 她这么一说,路漾青恍然。 这就和过年时候听的传闻对上了,原来是他们! 他扫了眼孙磊夫妻俩,这对夫妻年前来a城到处求仙问佛,求爷爷告奶奶,动静闹得不小。 孙磊这腿,就是从华清观石阶上摔下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吟会主动出头,但这人情他记下了。 信念一动,他转身半真半假地诈孙磊夫妇: “这位是苏天师,a城玄门的座上宾,她说你们做过,肯定不会有假,说不准你这腿就是报应。” 这话正常人听到早就愤愤跳起来,但眼前二人仅仅一咯噔,四只眼睛立马迸发出狂热的光。 找到救星了! 孙磊手心里沁出汗水,又是惊喜又是后怕。 路公子没必要骗人,他找了好久的“苏天师”,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是这刚刚才得罪过…… 想到这里,他支起身体,扬起胳膊狠狠抽向田香。 “都是你这个贱人,唐突了苏天师,还不快给她赔罪!” 掌风又急又重,一下就在田香脸上留下鲜红的印子,打得她人一晃摔倒在地,额头磕到床沿,登时痛得她直吸气。 心里的火冲到脸上,烧得田香面庞火辣辣。 “老公,你说什么啊?要我给这小贱人道歉?!” 她怒极,语气却还留着三分风流柔软。 如果不是语气太过尖锐,一定相当温柔小意。 大事当头,孙磊哪有心思迁就她,凶狠地瞪了田香一眼: “你要不道歉,我就把所有卡都停掉!” “别!我……”田香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 顶着红肿的脸,随手挽了挽头发,倒好一杯茶,端到苏吟面前伏低做小: “苏天师,您大人有大量,我瞎了眼睛冒犯您,您别放心上。” 苏吟没为难她,接过来却没喝。 孙磊嘴角下撇,随即恢复原样——不喝是不给他面子,但事情还能谈。 “苏天师,想必你也知道我到处求人无门的事情了,我……” 苏吟打断他:“我不知道。” 孙磊被堵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得脸红脖子粗。 苏吟没骗他,她是真不知道。 一来是她准备考试都要死了,谁还有心思管别人。 二来别人也不敢用这些事情闹她,只有李道长拜年时候提起自己遇到一个晦气鬼,已经把人劝离a城,谁知道人给她撞上了。 孙磊缓过劲来,期期艾艾对苏吟道: “苏天师,这两年我求了无数道门,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a城打扰清修的各位仙长,这可是救命的事情,您救救我全家!” 他嘴上说着全家性命,田香却环抱双臂不以为意。 要她说,这老头子是摔了一跤被吓破胆了。 “诶打住!”苏吟比了个手势。 “相遇即为因,再听即有果,到此为止,你的事情我也办不了。” 孙磊急了,“您来都来了,就给我出出主意!” 见苏吟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路漾青突然福至心灵,“这是另外的价钱,你找李道长都要先供香火钱,苏天师要听,自然也得先出出场费。” 既然苏吟先开了头,那话就没说死,应该能办……? 他看了苏吟一眼,正巧收到苏吟的眼神:小子,上道! 苏吟抿了抿唇,故作深思。 其实也没怎么思考,一看孙磊的面相就知道他坏事没少做。 田宅宫、子息宫、印堂,都相当黯淡,抛弃妻女、另找他人,将不属于自己的财产占为己有,做生意少有诚信。 但她这迟疑的模样反倒给了孙磊信心。 他就说,只要有钱就可以改命。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天师苏天师的,名号叫得再响亮,还不是得赚钱吃饭! 谁会嫌钱多呢! 孙磊马上追加:“我先给您转五万,就当请您听个故事。另外……”他抬起左手,手背已经自动凝血了,“这事儿就一笔勾销,路公子,刚刚是我夫人胡闹,还请您不要当真。” 田香在一旁瞪圆了眼睛,脸疼,心也疼。 新医院她占大头股,路漾青这尊财神爷说飞就飞了? 田香嘴唇动了动,偷瞄一眼孙磊,想到他背后的暴力,到底没说话。 苏吟没拒绝,孙磊沾沾自喜准备开演,不过开始前,他觉得这里没有路漾青的事情了,委婉请他出去。 路漾青把白大褂一脱,挽在小臂上,站到苏吟身后:“我和苏天师私交还不错,有什么事儿还能帮着劝劝,再说,你们这事情也得有个见证人不是?” 开玩笑,要真把苏吟一个人留下,明天江听澜回来就能把路氏连带他路漾青拆了铲平。 孙磊一琢磨,有道理啊,刚刚就是路漾青解围,才让苏天师留步,路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他一拍床板:“那就多谢路公子,不过,还请您把紧口风,毕竟这也是孙某一些不光彩的旧事!” 路漾青一脸“我懂,你放心”。 孙磊放心了。 也不知道他讲过多少次,当场哔哔叭叭开讲,言简意赅,难处尽显,还虚虚实实补充了许多苏吟没看出来的细节。 他完全是有备而来,话毕,就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详尽无遗。 苏吟也就走个程序,用孙磊的生辰八字当场起盘。 只是,看完信息却当场一愣,突然领悟那么多玄门中人不接烫手山芋的缘由。 孙磊直勾勾盯着苏吟,妄图从她的微表情中捕捉蛛丝马迹,唯恐对方眉头紧皱、断然拒绝。 苏吟沉吟半晌,末了,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孙总,这事情的后果,你早就知道?” 孙磊的右手一紧,床单被抓出道道褶皱,他眉头拧起: “其他人确实说这事不好解决,但我相信苏天师,您是翘楚,肯定没问题,您只管张口,我倾家荡产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孙磊被拒绝太多,生怕苏吟这根救命稻草也不愿意拽他一把。 苏吟抬眼望他,面色如水般平静,“我不是说你求的其他人,我是说,二十年前,你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 孙磊一愣,田香也愣住了——这茬她完全不知道。 静谧的气氛在病房中蔓延,路漾青挪动半步,用半边身体挡住苏吟,只露出一个头。 孙磊对上苏吟清凌凌的目光,突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她真的知道。 他一路求来这么多玄门高手,却无人一上来就点破真相。 果然有本事! 孙磊乌黑的眼珠蓦地发亮,灼灼逼人,路漾青甚至隐隐从他眼睛里看出点绿光。 饿狼一般,又凶又贪。 苏吟的声音冷下来:“你知道,却还这么做了,根本没把因果生死放在眼里,既然已经置之度外,现在何必到处求救。” 她调子极冷,路漾青仿佛回到了闹鬼的晚上,跟浸在冰水里似的。 非常明显,苏吟生气了。 孙磊额头冒汗,看着面前的清丽明媚的少女,竟然犹如目视真神,灼灼然不可直观。 他挣扎着摔下床,拖着病腿跪在地上,开始不断朝她磕头,苏吟拉着路漾青侧过身——他们可受不起这一拜。 孙磊“梆梆”磕头,对自己极狠,一下一下咚咚重响,想要把地砖砸裂似的: “求您救救我!我当初也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他根本没跟我说过,我哪里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这才多久啊,我生意快黄了,人都快死了,一茬接一茬出意外,熬不住了啊!” 苏吟看都不看他:“真不知道?是怕死还是真后悔?” “…………” 孙磊一时语塞,苏吟的话卡的太死,让他根本没空子钻,眼神一瞄,拼命对路漾青使眼色。 路漾青为难地看着苏吟,现在的局面他不懂了,要继续装托儿,还是苏吟真的不想干。 苏吟:“你别掺和,他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不过是还回去,报应还没来呢。”就和她那个便宜老爹一样,报应不爽。 路漾青点头,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往嘴上拉过——行,他闭嘴不说。 孙磊靠邪门歪道获得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以为自己赚了,其实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孙磊越听越心慌,额头磕得乌青,颤声道: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我蠢我该死,但我还不想死啊,求您发发善心!” 他抬头望苏吟,没休息好的眼袋挂在眼下,大得吓人, “我知道,您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的,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吟已经越过路漾青要走,孙磊示意田香去拦人,田香被她一看,动都不敢动。 她边往外走边说道,“叫你别惦记老丈人的厂子,你不听,要吃绝户。 “叫你不要抛妻弃女,你非要小三小四小五,还让妻女净身出户自己再娶。” “有人和你说过,叫你广结善缘多行善事多捐款,见好就收,你听了吗?没有,打着慈善旗号捞钱……” “这叫一时糊涂啊,啊?” “孙总,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我看你一点都不糊涂,明白得很。”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磊被戳破心事,一时汗颜,可他又觉得自己盼头大了去了。 瞧瞧,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还从未有过呢! 孙磊也不是头一次遭遇危机,此前他都是到处求玄门高人解决,一重更比一重险,这一回,终于踢上铁板——生死劫。 总有人愿意为了钱卖掉良心,却不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铤而走险破生死劫,这搞不好是要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 何况孙磊也不是什么大好人,名声一塌糊涂。 路漾青见苏吟要走,贴心地给孙磊夫妇拉上隔断帘子,免得他们一直盯人,也防止外面有人窥探。 二人刚踏出门外,孙磊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路漾青要关门硬是拽不动。 探头一看,孙磊用拐杖柄卡着门,气急败坏喊道:“苏天师!苏天师别走!我忏悔!真的忏悔了!” “香香,快!联系中介,我们卖房卖车,哪怕卖厂也行,只要苏天师开口,多少我都掏!” 田香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暴跳如雷:“你疯啦?!卖房卖厂干什么!这是要我的命呐!” “你卖完我拿什么活!我不干!” “闭嘴!你懂个屁!”孙磊立马呵斥,“我死了你也什么都没有!我要悔改你怎么能拦我!” 田香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轻重缓急、真真假假都都拎不清,等他好了就要离婚! 两人嗓门又尖又亮,三两句话的功夫,门口便有不少人围观。 路漾青叫来护士把闲杂人等清干净,一转身,却发现苏吟已经换了个行进方向。 他喊道:“苏小姐,电梯在这边!” 苏吟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 那她这是回头帮孙磊? 路漾青眉毛一挑,好奇极了。 苏吟推开门,拐杖咚隆隆滚到地上,孙磊正喘气,田香脸上又多了几道红印,眼睛脖子也红的厉害,哭哭啼啼,半点没有方才盛气凌人的贵妇模样。 苏吟叹了口气,居高临下望向孙磊:“你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孙磊连忙点头:“是是是,我错了,我改!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田香警惕地打量她,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要是钱没了,她不是白费心机上位么! 苏吟直直地盯着孙磊,良久,扯了扯嘴角,思忖着道: “卖车卖房卖厂,倾家荡产都要解决?” 孙磊:“对对对,您尽管开价,出得起我立马给您,出不起我借也借来给您!” 苏吟心底冷笑,从八字命格上看,孙磊早就贷款爆了,鬼都不愿意借给他。 她慢条斯理理理袖子,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卖房卖车卖厂,半个月时间,能卖的都卖掉,抵押的资产不算。稍后会有人来通知你卡号,卖完把钱打给我,过时不候。” 路漾青心中疑窦越来越大,一听苏吟要帮孙磊,他不赞成道: “苏小姐,要不等江总回来,你问问他意见?” 苏吟:“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她的生意,要江听澜插手干什么。 她还没插手过江氏的生意呢。 路漾青老实摇头:“不知道,刚刚听意思,大概一个礼拜。” 他莫名觉得,苏吟对自己突然有意见了,脚步移动,小声解释: “孙磊底子不干净,玄门其他人都不肯帮,您帮他不是出头鸟吗?万一被他牵连,这不是不妥,毕竟生死不是小事……”他也是担心她的安慰。 苏吟面色稍霁,她摇头,对孙磊道: “我不是帮你,只是在给你指一条路。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决定。” “既然相遇,又听到内情,我给你指路也不算辜负这段因果。” 孙磊欣喜若狂,瘫坐在地上拱手又要拜:“好好好,这就够了!我这就通知挂卖,劳您静候消息!” 听到这里,田香嘴一瘪,又要开始和孙磊哭闹。 苏吟赶紧拉着路漾青离开,这回没人拦他们,还没走出病房,背后就已经吵作一团。 孙磊禁锢住田香,好生劝慰:“你就听我的话,先卖,以后还能挣回来,你难道不信我? “上回那谁不也要我散尽家财,最后不是还翻倍挣回来么!” 孙磊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总归都是求人,这次是苏吟,下次还有别人,人外有人,他只要找到更厉害的人求就完事了! 路漾青说要送送她,一言不发跟着苏吟到楼下,听她吩咐人新办一张卡,然后把卡号送到路氏医院给孙磊。 苏吟挂断和小六的通话,余光瞧见路漾青一眨不眨地盯着,欲言又止。 “有事?” 路漾青:“你真不要查一查他之前的事,再做决定?这种人医院里多了,个个都是狗皮膏药,弄不好就黏上你,烦得很。” 苏吟打量他,上回也没发现路漾青还有老妈子的潜质啊,怎么叨叨不停呢。 她心说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连孙磊会怎么做都知道。 “我说了,不是帮他,是给他一个选择。” 路漾青不解,但他想知道,于是主动翘班:“我送你回去。” 苏吟不置可否,给他解释: “如果孙磊按我说的做了,那便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就是死路一条。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路漾青想都没想:“当然听你的话。”他给苏吟打开后车门。 苏吟坐进去,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 路漾青不好意思拿出一片口罩:“你先带着,车里味道重。” 苏吟接过来戴好:“你说的不对。那是你的想法,而孙磊不会听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说他悔改,实则心里未必。” “有句佛偈说的好,‘对修行不负责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到处皈依,从不修行;另一种是,从不皈依,到处学佛。’孙磊就是前者。” “以前遇上劫难,他找人解决,事情越来越棘手,找的人也越来越厉害,但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渡过,开了眼,也壮了胆。 “时间久了,孙磊就会觉得自己是游走在规则、因果之外的大聪明,大概率现在还得意自己‘有钱能使鬼推磨’。” 尝过甜头,谁还能忘记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磊被戳破心事,一时汗颜,可他又觉得自己盼头大了去了。 瞧瞧,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还从未有过呢! 孙磊也不是头一次遭遇危机,此前他都是到处求玄门高人解决,一重更比一重险,这一回,终于踢上铁板——生死劫。 总有人愿意为了钱卖掉良心,却不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铤而走险破生死劫,这搞不好是要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 何况孙磊也不是什么大好人,名声一塌糊涂。 路漾青见苏吟要走,贴心地给孙磊夫妇拉上隔断帘子,免得他们一直盯人,也防止外面有人窥探。 二人刚踏出门外,孙磊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路漾青要关门硬是拽不动。 探头一看,孙磊用拐杖柄卡着门,气急败坏喊道:“苏天师!苏天师别走!我忏悔!真的忏悔了!” “香香,快!联系中介,我们卖房卖车,哪怕卖厂也行,只要苏天师开口,多少我都掏!” 田香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暴跳如雷:“你疯啦?!卖房卖厂干什么!这是要我的命呐!” “你卖完我拿什么活!我不干!” “闭嘴!你懂个屁!”孙磊立马呵斥,“我死了你也什么都没有!我要悔改你怎么能拦我!” 田香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轻重缓急、真真假假都都拎不清,等他好了就要离婚! 两人嗓门又尖又亮,三两句话的功夫,门口便有不少人围观。 路漾青叫来护士把闲杂人等清干净,一转身,却发现苏吟已经换了个行进方向。 他喊道:“苏小姐,电梯在这边!” 苏吟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 那她这是回头帮孙磊? 路漾青眉毛一挑,好奇极了。 苏吟推开门,拐杖咚隆隆滚到地上,孙磊正喘气,田香脸上又多了几道红印,眼睛脖子也红的厉害,哭哭啼啼,半点没有方才盛气凌人的贵妇模样。 苏吟叹了口气,居高临下望向孙磊:“你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孙磊连忙点头:“是是是,我错了,我改!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田香警惕地打量她,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要是钱没了,她不是白费心机上位么! 苏吟直直地盯着孙磊,良久,扯了扯嘴角,思忖着道: “卖车卖房卖厂,倾家荡产都要解决?” 孙磊:“对对对,您尽管开价,出得起我立马给您,出不起我借也借来给您!” 苏吟心底冷笑,从八字命格上看,孙磊早就贷款爆了,鬼都不愿意借给他。 她慢条斯理理理袖子,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卖房卖车卖厂,半个月时间,能卖的都卖掉,抵押的资产不算。稍后会有人来通知你卡号,卖完把钱打给我,过时不候。” 路漾青心中疑窦越来越大,一听苏吟要帮孙磊,他不赞成道: “苏小姐,要不等江总回来,你问问他意见?” 苏吟:“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她的生意,要江听澜插手干什么。 她还没插手过江氏的生意呢。 路漾青老实摇头:“不知道,刚刚听意思,大概一个礼拜。” 他莫名觉得,苏吟对自己突然有意见了,脚步移动,小声解释: “孙磊底子不干净,玄门其他人都不肯帮,您帮他不是出头鸟吗?万一被他牵连,这不是不妥,毕竟生死不是小事……”他也是担心她的安慰。 苏吟面色稍霁,她摇头,对孙磊道: “我不是帮你,只是在给你指一条路。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决定。” “既然相遇,又听到内情,我给你指路也不算辜负这段因果。” 孙磊欣喜若狂,瘫坐在地上拱手又要拜:“好好好,这就够了!我这就通知挂卖,劳您静候消息!” 听到这里,田香嘴一瘪,又要开始和孙磊哭闹。 苏吟赶紧拉着路漾青离开,这回没人拦他们,还没走出病房,背后就已经吵作一团。 孙磊禁锢住田香,好生劝慰:“你就听我的话,先卖,以后还能挣回来,你难道不信我? “上回那谁不也要我散尽家财,最后不是还翻倍挣回来么!” 孙磊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总归都是求人,这次是苏吟,下次还有别人,人外有人,他只要找到更厉害的人求就完事了! 路漾青说要送送她,一言不发跟着苏吟到楼下,听她吩咐人新办一张卡,然后把卡号送到路氏医院给孙磊。 苏吟挂断和小六的通话,余光瞧见路漾青一眨不眨地盯着,欲言又止。 “有事?” 路漾青:“你真不要查一查他之前的事,再做决定?这种人医院里多了,个个都是狗皮膏药,弄不好就黏上你,烦得很。” 苏吟打量他,上回也没发现路漾青还有老妈子的潜质啊,怎么叨叨不停呢。 她心说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连孙磊会怎么做都知道。 “我说了,不是帮他,是给他一个选择。” 路漾青不解,但他想知道,于是主动翘班:“我送你回去。” 苏吟不置可否,给他解释: “如果孙磊按我说的做了,那便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就是死路一条。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路漾青想都没想:“当然听你的话。”他给苏吟打开后车门。 苏吟坐进去,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 路漾青不好意思拿出一片口罩:“你先带着,车里味道重。” 苏吟接过来戴好:“你说的不对。那是你的想法,而孙磊不会听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说他悔改,实则心里未必。” “有句佛偈说的好,‘对修行不负责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到处皈依,从不修行;另一种是,从不皈依,到处学佛。’孙磊就是前者。” “以前遇上劫难,他找人解决,事情越来越棘手,找的人也越来越厉害,但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渡过,开了眼,也壮了胆。 “时间久了,孙磊就会觉得自己是游走在规则、因果之外的大聪明,大概率现在还得意自己‘有钱能使鬼推磨’。” 尝过甜头,谁还能忘记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江听澜如期归来,未等他发话,萧极和小六就将孙磊的资料交到他手里。 他随手翻了翻直皱眉:“账目全是坑,一塌糊涂。” 苏吟正在一件件试他从o洲带回来的礼物,闻言也凑过来看。 “我以为他就是没良心,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人渣呐。”她看得啧啧称奇。 江听澜抬眼觑她:“主动跳火坑,嗯?”为他涉险,主动跳坑,怎么就这么爱刺激呢? 苏吟脖子一缩,余留下新香水的芬芳:“遇上了也没办法嘛。” “哼,”江听澜合上资料,“一笔烂账,禽兽不如。”他说的是孙磊搞假慈善的事。 “小舍村就在东岗村不远,都是g市,我叫黄老板关照关照。” “先组织村里的孩子上学,再处理土地的事情。被占用的地肯定没这么好要回,污染治理也是一大笔经费,晚点联系当地政府一并处理。” 江听澜嘴上吐槽,实际把后面几步都想好了,甚至已经着手联系黄老板开始行动。 这事情不能、也不该由江氏通揽下来,江听澜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好了。 苏吟听得心里又甜又酸,穿着新裙子转了个圈儿,心情极好。 “也不必这么急,让黄老板先注意着,等孙磊来找过我再说。” 她完全胜券在握的姿态,江听澜自然依言照做。 ----- 半月后,孙磊果然带着数份合同求见苏吟,双方约在飨宴见面。 连带着已经转到卡里的数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资产。 “苏天师,时间太紧,我只来得及处理这么多,都是低价速卖,还有些没卖的我会再想想办法,尽快卖了转给您。” 孙磊坐在轮椅上,一张脸衰老不少,鬓边的白色染了半个头。 时间太短,他的生意又有问题,房车都卖得很艰难,没人愿意给个公道价。 孙磊为此受了一肚子气,暗下决心等自己渡过难关,就要给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好看。 田香见到苏吟更是没好脸色,她费尽心机过上了优渥的生活,还没享受够呢,就要被这丫头一句话打回原形。 即便孙磊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他卖出的那些资产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赚回来。 一想到这,田香就气得肝疼,恨恨地咬住下唇。 但看见苏吟那边一同前来的人,她根本不敢动,江听澜、江觉渝还有两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 孙磊话说完,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从踌躇满志变成上下忐忑。 “江总,苏天师,您看我这诚意有了,也真心悔过,您……” 这半个月,孙磊已经弄清苏吟和江家的关系,甚至已经默认他的钱最后落到江家手里,江听澜一来,自然把他放到首位。 江听澜仿若未闻,行云流水泡好茶递到苏吟手里,看那样子,竟然是以次位出现! 孙磊暗暗捏了把汗,莫非他看走眼了? 苏吟接过大红袍轻抿一口:“孙总,您做事不厚道啊,我还没细算,就知道你留了余手。” 孙磊大吃一惊,赶忙保证:“绝对没有!能卖的都买了,我一点儿没留哇!您都发话了,我不敢糊弄,更不敢骗您!” 江觉渝轻哼一声,讲话这么油,难说。 苏吟指着田香:“钻石耳坠要四十万,脖子那串珍珠没有一百万下不来,还有这金镯子,都把她手腕压出印子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撒谎?” “……”孙磊哑口无言,龇着眼睛瞪了一眼田香:叫你低调点,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田香心虚低头,她已经选的最低调的了,没想到这妮子太识货! 她赶紧把首饰全褪下来,摆到桌上推到苏吟面前。 苏吟没精打采,看都没看一眼:“叫你卖房卖车卖厂,你可真会插空,是一步都不肯往前走啊,这我就不想帮你了,孙总请。” 孙磊脸色一白,紧接着赔笑道:“这毕竟是我老婆自己买的,我也管不着她。” “怎么,你做的事情,你老婆没享受到?” 一句话说得孙磊、田香哑口无言。 孙磊搓搓手:“要不这样,我老婆那些东西都是零碎,还在家里,单卖太麻烦了,您算算价钱,一并抵给您行吗?” 苏吟大发慈悲:“也行。” 孙磊松了口气,推推下田香的手:“快点儿,没听苏天师说吗,赶紧算!” 田香这下把苏吟恨到了骨子里,她跟了孙磊这些年,拢共也没捞到多少钱,就那么点儿,还全给赔进去了! “老公,这些都是我辛苦攒下来的,好歹给我留点儿念想……” 田香试图打感情牌,孙磊心多硬啊,当初能那样对待发妻,如今更不会对她手软,当即一口回绝。 “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我没了,你以后想买都买不着!快快快,苏天师还等着呢!” 孙磊暗自庆幸,还好他埋了一缸金子,只有自己知道,有那缸金子,东山再起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田香没法儿,边哭边算,最后报了个数字。 她呜呜哭的人心烦,苏吟安慰她:“别哭啦,我也是为了你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孙总都豁得出去,你也不能小气呀。” 不然不说以后孙磊怎么对她,就命途运势而言,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遭的罪更大呢! 田香没应,捂着脸哭,从指缝中瞪苏吟,那副胜利者的姿态,太刺眼了! 说什么为她好,根本就是骗子!骗子! 就是想骗她钱!就是见不得她好过! 孙磊没钱了,厂子房子车子都没了,她留着这些首饰当依靠呢!现在也全被薅走! 想得多了,田香甚至觉得孙磊都是骗子,专门联合别人来骗她。 那么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资产都送出去,指不定在哪里留了老本! 明明是他的什么劫,又没报应到她身上,凭什么叫她一起受罪? 想到孙磊周围的莺莺燕燕,田香心里越发明白——说不准,是孙磊想把她踹了,换个新老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江听澜如期归来,未等他发话,萧极和小六就将孙磊的资料交到他手里。 他随手翻了翻直皱眉:“账目全是坑,一塌糊涂。” 苏吟正在一件件试他从o洲带回来的礼物,闻言也凑过来看。 “我以为他就是没良心,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人渣呐。”她看得啧啧称奇。 江听澜抬眼觑她:“主动跳火坑,嗯?”为他涉险,主动跳坑,怎么就这么爱刺激呢? 苏吟脖子一缩,余留下新香水的芬芳:“遇上了也没办法嘛。” “哼,”江听澜合上资料,“一笔烂账,禽兽不如。”他说的是孙磊搞假慈善的事。 “小舍村就在东岗村不远,都是g市,我叫黄老板关照关照。” “先组织村里的孩子上学,再处理土地的事情。被占用的地肯定没这么好要回,污染治理也是一大笔经费,晚点联系当地政府一并处理。” 江听澜嘴上吐槽,实际把后面几步都想好了,甚至已经着手联系黄老板开始行动。 这事情不能、也不该由江氏通揽下来,江听澜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好了。 苏吟听得心里又甜又酸,穿着新裙子转了个圈儿,心情极好。 “也不必这么急,让黄老板先注意着,等孙磊来找过我再说。” 她完全胜券在握的姿态,江听澜自然依言照做。 ----- 半月后,孙磊果然带着数份合同求见苏吟,双方约在飨宴见面。 连带着已经转到卡里的数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资产。 “苏天师,时间太紧,我只来得及处理这么多,都是低价速卖,还有些没卖的我会再想想办法,尽快卖了转给您。” 孙磊坐在轮椅上,一张脸衰老不少,鬓边的白色染了半个头。 时间太短,他的生意又有问题,房车都卖得很艰难,没人愿意给个公道价。 孙磊为此受了一肚子气,暗下决心等自己渡过难关,就要给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好看。 田香见到苏吟更是没好脸色,她费尽心机过上了优渥的生活,还没享受够呢,就要被这丫头一句话打回原形。 即便孙磊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他卖出的那些资产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赚回来。 一想到这,田香就气得肝疼,恨恨地咬住下唇。 但看见苏吟那边一同前来的人,她根本不敢动,江听澜、江觉渝还有两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 孙磊话说完,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从踌躇满志变成上下忐忑。 “江总,苏天师,您看我这诚意有了,也真心悔过,您……” 这半个月,孙磊已经弄清苏吟和江家的关系,甚至已经默认他的钱最后落到江家手里,江听澜一来,自然把他放到首位。 江听澜仿若未闻,行云流水泡好茶递到苏吟手里,看那样子,竟然是以次位出现! 孙磊暗暗捏了把汗,莫非他看走眼了? 苏吟接过大红袍轻抿一口:“孙总,您做事不厚道啊,我还没细算,就知道你留了余手。” 孙磊大吃一惊,赶忙保证:“绝对没有!能卖的都买了,我一点儿没留哇!您都发话了,我不敢糊弄,更不敢骗您!” 江觉渝轻哼一声,讲话这么油,难说。 苏吟指着田香:“钻石耳坠要四十万,脖子那串珍珠没有一百万下不来,还有这金镯子,都把她手腕压出印子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撒谎?” “……”孙磊哑口无言,龇着眼睛瞪了一眼田香:叫你低调点,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田香心虚低头,她已经选的最低调的了,没想到这妮子太识货! 她赶紧把首饰全褪下来,摆到桌上推到苏吟面前。 苏吟没精打采,看都没看一眼:“叫你卖房卖车卖厂,你可真会插空,是一步都不肯往前走啊,这我就不想帮你了,孙总请。” 孙磊脸色一白,紧接着赔笑道:“这毕竟是我老婆自己买的,我也管不着她。” “怎么,你做的事情,你老婆没享受到?” 一句话说得孙磊、田香哑口无言。 孙磊搓搓手:“要不这样,我老婆那些东西都是零碎,还在家里,单卖太麻烦了,您算算价钱,一并抵给您行吗?” 苏吟大发慈悲:“也行。” 孙磊松了口气,推推下田香的手:“快点儿,没听苏天师说吗,赶紧算!” 田香这下把苏吟恨到了骨子里,她跟了孙磊这些年,拢共也没捞到多少钱,就那么点儿,还全给赔进去了! “老公,这些都是我辛苦攒下来的,好歹给我留点儿念想……” 田香试图打感情牌,孙磊心多硬啊,当初能那样对待发妻,如今更不会对她手软,当即一口回绝。 “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我没了,你以后想买都买不着!快快快,苏天师还等着呢!” 孙磊暗自庆幸,还好他埋了一缸金子,只有自己知道,有那缸金子,东山再起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田香没法儿,边哭边算,最后报了个数字。 她呜呜哭的人心烦,苏吟安慰她:“别哭啦,我也是为了你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孙总都豁得出去,你也不能小气呀。” 不然不说以后孙磊怎么对她,就命途运势而言,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遭的罪更大呢! 田香没应,捂着脸哭,从指缝中瞪苏吟,那副胜利者的姿态,太刺眼了! 说什么为她好,根本就是骗子!骗子! 就是想骗她钱!就是见不得她好过! 孙磊没钱了,厂子房子车子都没了,她留着这些首饰当依靠呢!现在也全被薅走! 想得多了,田香甚至觉得孙磊都是骗子,专门联合别人来骗她。 那么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资产都送出去,指不定在哪里留了老本! 明明是他的什么劫,又没报应到她身上,凭什么叫她一起受罪? 想到孙磊周围的莺莺燕燕,田香心里越发明白——说不准,是孙磊想把她踹了,换个新老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谆谆警告 有首饰的事情在前,那剩余的事情也没必要再遮掩。 对上苏吟,孙磊总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无处遁形。 他忐忑着把隐瞒的事情倒出来,神情为难:“苏天师,我请您办事儿,也是想解决问题,我要是真把所有厂子卖了,那也不现实,您说是不是?” 抬眼见苏吟没有不悦的意思,孙磊胆子大起来: “那些效益还不错的厂子呀,公司呀,我都已经转给可靠的人。但剩下的几间厂房实在是太差了,压根儿出不去呀,没人愿意接手,要不您给我想想办法?” 话说到这儿,孙磊特别不甘心。 剩下来的几间厂房是最早的资产,从他前妻手里夺来的,以前红火的不得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粘在手上的烫手山芋。 苏吟放下茶盅,略一颔首表示理解:“也行,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孙总总得有点儿立身资产不是。” 孙磊听了连连点头,要不怎么说是苏天师呢,这办事儿就是上道! 他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苏吟便继续说:“您给我发的资料,我都仔细看过了。” 她交给孙磊一叠厚厚的文件,上面条条项项列出来她记下的、针对孙磊所遭遇问题提出的各项解决办法,极其详细。 孙磊接过看起来,上面甚至细致到工厂改名、摆设风水、还有做生意的吉位。 孙磊如获至宝,捧在掌心里眼睛发亮,胸口发烫,仿佛全新宏伟的事业蓝图在他面前展开。 从前便听说过,这些算命的能算出极好的名字,只要用这名字,就能运势通天,今天这样的好事终于轮到他了! 一缸黄金算什么,他还能赚第二缸、第三缸! “只是有一件事……”苏吟一个转折吸引了孙磊的注意力。 “您那慈善的事情还记得?” 孙磊擦擦额角的汗,掩下兴奋:“记得记得,这事情是我走错了路,我一定好好改,只要您说,我按您说的做!”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苏吟笑笑:“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给孙总您一个月时间,先把这个册子上列出来的完成,这样您至少不会再有新的意外发生,资金周转情况也会改善。” 此次生死劫,孙磊最开始倒霉,是一处工厂工人接连发生工伤意外,还未协商,便将他告上法庭。 后来是另一处厂子,一大批货在海上,整艘货轮翻掉,所有的货顷刻倾覆,要说这样倒霉的事,他们南边儿二十年来也不见得有一起,偏偏落在他头上。 几个亿的货打水漂,直接让孙磊资金链陷入困顿,他只能想尽办法去填这个窟窿。 再后来,就发展到他屡出意外,好端端地走在公司,居然能凭空掉下来一块砖,要么就是开车的时候遭遇车祸,吓得孙磊天天和缩头乌龟似的戴着安全帽,车也换了一辆安全性最高的。 到这地步,他已经发觉邪门了,开始求助玄门中人,可惜屡屡被拒。没过多久,田香也像变了个人,以前温婉和顺,现在三天两头要吵架,弄得家中乌烟瘴气。 前妻生的女儿还将他告上法庭,讨要抚养费,孙磊一身官司,连带着集团的股票跌停,形象大损。 这一回在华清观山下,竟然莫名其妙滚来一块大石头! 要不是孙磊反应快,只在躲避的时候伤了脚,再慢一点,那石头就能砸碎他脑袋,红的白的洒一地! 想到这里,孙磊习惯性地想转手上的扳指,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那扳指已经在华清观山下碎成渣。 想想都后怕,钱啊财的,都是小事儿,保住性命最重要。 他握紧了苏吟给的册子,视若珍宝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一定按您说的做,还有香香那些东西的尾款,我会尽快转来。” 谈到这里,江听澜总算说了第一句话:“萧极,拟合同。” 萧极翻出随身的电脑,噼里啪啦,指若飞花。没一会儿,一份热乎的合同便打印出来。 孙磊拿来通览一遍,合同相当专业公正,没有陷阱。 苏吟前前后后这波操作,已经给足了信心与诚意,让孙磊更加相信,苏吟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她有真本事。 不然,江听澜怎么可能将其奉若上宾,甚至自愿陪衬呢?! 孙磊不多想,刷刷签好名,后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盖上印。 苏吟打眼望过去,心底“啧”了一声,索然无味。 孙磊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油条,激励奔赴在作死的边缘,拦都拦不住。 说了多少遍,财产不能留,还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不自觉! 连块印章都是上好的和田玉,要是不签合同,她都不知道。 合同拿来一看,苏吟更加确信了——这刻章的人也是当世大师,就这么小小一枚章,恐怕能抵别人一套房。 方才提醒过田香,苏吟也没兴趣再多嘴。她按下不表,另外叮嘱孙磊: “孙总,您按我说得去做,不出半月就能看到效果,你手头工厂的经营情况很快就会好转,我还有一句警告……” “您说您说。”孙磊洗耳恭听。 “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你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的状态,手上不能多留余钱,十块钱都不行。” “你按我的建议做,会在此后五年遇到无数赚钱的机会,甚至这些机会有可能让你迈入更高的层次。” 说到这里,孙磊悄悄瞄了一眼江听澜,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更高的层次,那不是可以和江听澜平起平坐! 他隐隐意动,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但苏吟的警告犹在耳边。 “多赚的钱也要立马捐掉,不能留,如果碰了不该碰的,别说我没帮你,你也别再来求我。” 她话说得重,孙磊一咬牙:“好!五年就五年!我听您的!” 苏吟轻轻“嗯”了一声,希望他能做到。 孙磊走的时候千恩万谢,田香神情扭曲,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将苏吟拆吃入腹。 - 孙磊动作相当迅速,甫一离开,便按照册子上的内容着手去做。没两天,境况便大有好转。 先是原先闹着要打官司的工人,突然愿意私了,撤诉了。 接着,停工许久的厂子也接到了一笔长期订单,所得利润刚好能覆盖厂里工人的工资开销。 一连三四个厂都有改善,孙磊更加相信苏吟了,简直那本册子奉为经典,天天捧在手里,怎么看都看不够。 很快,他就把剩下的资产清点好,打到苏吟的账户里。 江听澜建议她把这张卡里的钱,交给江氏专门的人员打理,“比银行利息高出至少三个百分点。” 苏吟拒绝了。 一个礼拜后,苏吟在一篇推文上看到了关于孙磊的报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民营企业家如何扭转乾坤》,哈,明明是我扭转的么!”她读完标题就觉得丧气。 江听澜啄了一口安慰她:“下午我就把这些营销号买下来,使劲夸你。” 苏吟被亲的迷迷糊糊:“就……倒也不必……夸得低调点……”不然过十年,不,五年,再翻出来看绝对社死。 手机屏幕亮在一旁无人问津,推文中,一行字加粗高亮:只需年,孙磊必定能带领新的事业再上高峰!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谆谆警告 有首饰的事情在前,那剩余的事情也没必要再遮掩。 对上苏吟,孙磊总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无处遁形。 他忐忑着把隐瞒的事情倒出来,神情为难:“苏天师,我请您办事儿,也是想解决问题,我要是真把所有厂子卖了,那也不现实,您说是不是?” 抬眼见苏吟没有不悦的意思,孙磊胆子大起来: “那些效益还不错的厂子呀,公司呀,我都已经转给可靠的人。但剩下的几间厂房实在是太差了,压根儿出不去呀,没人愿意接手,要不您给我想想办法?” 话说到这儿,孙磊特别不甘心。 剩下来的几间厂房是最早的资产,从他前妻手里夺来的,以前红火的不得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粘在手上的烫手山芋。 苏吟放下茶盅,略一颔首表示理解:“也行,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孙总总得有点儿立身资产不是。” 孙磊听了连连点头,要不怎么说是苏天师呢,这办事儿就是上道! 他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苏吟便继续说:“您给我发的资料,我都仔细看过了。” 她交给孙磊一叠厚厚的文件,上面条条项项列出来她记下的、针对孙磊所遭遇问题提出的各项解决办法,极其详细。 孙磊接过看起来,上面甚至细致到工厂改名、摆设风水、还有做生意的吉位。 孙磊如获至宝,捧在掌心里眼睛发亮,胸口发烫,仿佛全新宏伟的事业蓝图在他面前展开。 从前便听说过,这些算命的能算出极好的名字,只要用这名字,就能运势通天,今天这样的好事终于轮到他了! 一缸黄金算什么,他还能赚第二缸、第三缸! “只是有一件事……”苏吟一个转折吸引了孙磊的注意力。 “您那慈善的事情还记得?” 孙磊擦擦额角的汗,掩下兴奋:“记得记得,这事情是我走错了路,我一定好好改,只要您说,我按您说的做!”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苏吟笑笑:“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给孙总您一个月时间,先把这个册子上列出来的完成,这样您至少不会再有新的意外发生,资金周转情况也会改善。” 此次生死劫,孙磊最开始倒霉,是一处工厂工人接连发生工伤意外,还未协商,便将他告上法庭。 后来是另一处厂子,一大批货在海上,整艘货轮翻掉,所有的货顷刻倾覆,要说这样倒霉的事,他们南边儿二十年来也不见得有一起,偏偏落在他头上。 几个亿的货打水漂,直接让孙磊资金链陷入困顿,他只能想尽办法去填这个窟窿。 再后来,就发展到他屡出意外,好端端地走在公司,居然能凭空掉下来一块砖,要么就是开车的时候遭遇车祸,吓得孙磊天天和缩头乌龟似的戴着安全帽,车也换了一辆安全性最高的。 到这地步,他已经发觉邪门了,开始求助玄门中人,可惜屡屡被拒。没过多久,田香也像变了个人,以前温婉和顺,现在三天两头要吵架,弄得家中乌烟瘴气。 前妻生的女儿还将他告上法庭,讨要抚养费,孙磊一身官司,连带着集团的股票跌停,形象大损。 这一回在华清观山下,竟然莫名其妙滚来一块大石头! 要不是孙磊反应快,只在躲避的时候伤了脚,再慢一点,那石头就能砸碎他脑袋,红的白的洒一地! 想到这里,孙磊习惯性地想转手上的扳指,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那扳指已经在华清观山下碎成渣。 想想都后怕,钱啊财的,都是小事儿,保住性命最重要。 他握紧了苏吟给的册子,视若珍宝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一定按您说的做,还有香香那些东西的尾款,我会尽快转来。” 谈到这里,江听澜总算说了第一句话:“萧极,拟合同。” 萧极翻出随身的电脑,噼里啪啦,指若飞花。没一会儿,一份热乎的合同便打印出来。 孙磊拿来通览一遍,合同相当专业公正,没有陷阱。 苏吟前前后后这波操作,已经给足了信心与诚意,让孙磊更加相信,苏吟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她有真本事。 不然,江听澜怎么可能将其奉若上宾,甚至自愿陪衬呢?! 孙磊不多想,刷刷签好名,后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盖上印。 苏吟打眼望过去,心底“啧”了一声,索然无味。 孙磊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油条,激励奔赴在作死的边缘,拦都拦不住。 说了多少遍,财产不能留,还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不自觉! 连块印章都是上好的和田玉,要是不签合同,她都不知道。 合同拿来一看,苏吟更加确信了——这刻章的人也是当世大师,就这么小小一枚章,恐怕能抵别人一套房。 方才提醒过田香,苏吟也没兴趣再多嘴。她按下不表,另外叮嘱孙磊: “孙总,您按我说得去做,不出半月就能看到效果,你手头工厂的经营情况很快就会好转,我还有一句警告……” “您说您说。”孙磊洗耳恭听。 “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你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的状态,手上不能多留余钱,十块钱都不行。” “你按我的建议做,会在此后五年遇到无数赚钱的机会,甚至这些机会有可能让你迈入更高的层次。” 说到这里,孙磊悄悄瞄了一眼江听澜,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更高的层次,那不是可以和江听澜平起平坐! 他隐隐意动,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但苏吟的警告犹在耳边。 “多赚的钱也要立马捐掉,不能留,如果碰了不该碰的,别说我没帮你,你也别再来求我。” 她话说得重,孙磊一咬牙:“好!五年就五年!我听您的!” 苏吟轻轻“嗯”了一声,希望他能做到。 孙磊走的时候千恩万谢,田香神情扭曲,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将苏吟拆吃入腹。 - 孙磊动作相当迅速,甫一离开,便按照册子上的内容着手去做。没两天,境况便大有好转。 先是原先闹着要打官司的工人,突然愿意私了,撤诉了。 接着,停工许久的厂子也接到了一笔长期订单,所得利润刚好能覆盖厂里工人的工资开销。 一连三四个厂都有改善,孙磊更加相信苏吟了,简直那本册子奉为经典,天天捧在手里,怎么看都看不够。 很快,他就把剩下的资产清点好,打到苏吟的账户里。 江听澜建议她把这张卡里的钱,交给江氏专门的人员打理,“比银行利息高出至少三个百分点。” 苏吟拒绝了。 一个礼拜后,苏吟在一篇推文上看到了关于孙磊的报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民营企业家如何扭转乾坤》,哈,明明是我扭转的么!”她读完标题就觉得丧气。 江听澜啄了一口安慰她:“下午我就把这些营销号买下来,使劲夸你。” 苏吟被亲的迷迷糊糊:“就……倒也不必……夸得低调点……”不然过十年,不,五年,再翻出来看绝对社死。 手机屏幕亮在一旁无人问津,推文中,一行字加粗高亮:只需年,孙磊必定能带领新的事业再上高峰!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门心思作大死 孙磊倾抛资产的事情,在当地闹得家喻户晓,这波翻身仗,也打得路人皆知,让他好一番扬眉吐气。 这篇宣传文章一出,孙磊的日子过顺了,他想得也就更多,还有田香在一旁吹枕边风。 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住在租的两室一厅里,田香处处看不顺眼,也不敢去触孙磊的霉头。 现在风头变好,她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老公,你真要听那丫头片子的话?六千万的生意,咱们真不碰?” 孙磊坐在一旁抽着水烟,惬意得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年纪大了,伤口长得慢,又疼又麻又痒,滋味实在不好受。 田香说得话让他陷入沉思。 听苏吟的话?要听,但不全听。 六千万他意动,但警告也还记得。 田香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胳膊,总觉得上面空的刺眼,遂变本加厉: “那丫头,说是高人,可最后还不是咱们用钱解决的,她一开始的态度,我看分明就是抬价,老公你说对不对?” 孙磊斜睨她一眼,田香抿了抿唇,不敢再说。半晌,孙磊放下水烟,朝她招招手。 田香一喜,顺势坐到他怀里,纤纤玉手在孙磊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我啊,是最不信命的,要是当初信了命,哪还有今天的好日子。\"孙磊低声说。 他看着局促的房间,眼中满是野心和欲望,还有三分轻蔑与狂妄。 早年间,孙磊和前妻结婚就不被人看好,合八字那天,老相师说夫妻坎坷,前妻会家财尽散、流离失所,他借口上厕所,拿刀和钱逼着老相师改了说法,说两人是天作之合。 后来抢了前妻的资产,他开始正儿八经做生意,做什么赔什么,又找那老相师算,说什么命中无财,庸碌一生。 那老相师有些本事,孙磊不信邪,反复思量,总觉得老相师是报复,便想了下作办法,引诱老相师赌|博。 算命卦卦灵,赌桌盘盘输,术数再灵不如老千。老相师终成赌棍,欠下巨额债务,只得为他所用。 接着,孙磊便夺财、改命,做尽黑心事。 后来,老相师观他面相,无论孙磊怎么说,他都不肯再吐露一个字,只反复警告: “搂不住了,真搂不住了……见好就收,现在你衣食无忧,就此罢手……” 孙磊嗤之以鼻:“少多管闲事,你还欠钱呢,要是不想日子难过,就乖乖给我算!” 坑倒老相师,孙磊膨胀得厉害,再厉害的玄门术法,还能有他心眼子强?、 凭他再坏的命,再难办的事,只要钱够、手段够,还不是一样人定胜天! 说难办、不能办的,那都是筹码不够! 田香服饰孙磊又抽上水烟,后者吞云吐雾道:“苏吟那妮子,要不是我现在还惹不起江家,早晚也要让她为我所用!” “哼,在我面前摆架子,要钱搞那么多弯弯绕绕,还让老子磕头,以后等老子翻身,看她怎么嚣张。” “老公,你说得对!”田香来劲了,使劲撺掇,“她让你五年别赚钱,那是小孩子话,肯定是怕咱们越过江家!” “她哪里知道生意场风云变幻,别说五年,五天都可能洗牌,咱们要是真等五年,那就没机会了呀!” “老公你想想,她说你有超越江家的机会,还不让你干,这话……会不会是江听澜的意思?生意场上人人平等,怎么就他江家能做生意,咱们不行?!” 田香脾气急,但脑子转起来,那也是一等一的机灵,这番话拱火的水平一流,孙磊几乎是听完就下决定了。 “你说的有道理,谁知道这话是不是江听澜的意思……” 田香盘算周全:“你要担心那丫头的警告,咱们就把钱转掉,成立一个空壳公司,把钱注进去!她不让你赚钱,没说不能成立新公司呀!” 孙磊烟管一拍:“行,做它一票!” ----- 苏吟再听说有关孙磊的消息,是来自向妈。 “居民楼突燃大火,系用火不当,一死一伤,受害人为着名企业家孙磊及妻子田香……”向妈抱着手机哎哟惊叹。 “这火大得吓死人,楼上楼下多晦气,全烧了呀!幸好没有别人伤亡!” 她蹬蹬跑着检查了一整栋别墅的用火用电,还联系相关人员尽快来给江家几栋都做个安全检查。 “着火可不是小事,这人烧的哟……” 苏吟下课回来,向妈还在长吁短叹,俨然被尸体的照片吓坏了。 苏吟问了一嘴,向妈把新闻给她看,里面的人名相当熟悉。 向妈想不通:“这好好的人都在家,怎么能烧起来。” 苏吟淡淡道:“青天白日,自己不想活了。” 向妈不明所以,但她觉得苏吟的话有道理。新闻里说孙磊生意起起落落,精神压力很大,甚至频繁跑医院。 “做生意压力这么大呀,难怪老爷头发早早白了……晚上我做点好的,给先生补补,他还年轻,可不能想不开!” 晚饭时,江听澜回来,带来更为详尽的消息。 “起火原因不明,警方目前给出的答案是自杀,虽然整栋楼都烧了,但查出来起火当天,孙磊账上有一笔六千万的进账,用来赔付绰绰有余。” “他的前妻和女儿已经接手工厂,赔付完六千万大概还剩两千万,维持工厂正常的运营不成问题。” “孙磊之前已经将集团股份转让,集团目前运转良好,现在他持有的只有这几家工厂,他女儿名正言顺继承,工厂只是换了个老板,生意还是一样做。对别人而言,没有区别。” 向妈端来一碗六神汤,嘱咐江听澜喝下。 听到这番话,她唏嘘道:“这位孙老板活着死了好像没差呀,拼死拼活给他人做嫁衣。” 苏吟心说,这可不是白送给别人,都是孙磊从前欠下的债。 吃完饭,苏吟向江听澜打听有没有靠谱的捐款渠道,她要指定对象、匿名捐款。 江听澜这下明白了,从孙磊那里得来的钱,要有新去处了。 “这事情江氏就能做。爷爷以前成立过慈善基金会,小舍村的事情,就是基金会在运作,每周都会公布进度和反馈,钱款来去透明。” 苏吟看了下官网,觉得还挺不错,有一条定向资助,很符合她的要求。 江听澜记在心里:“我明天就让人来办,你要捐给谁?” 苏吟甩出一沓纸,里面有不少红笔划线的对象,都是被孙磊坑过的人。 “这些人,每个都要,孙磊的不义之财,从哪里来的,就要还回哪里去。” 江听澜挑眉:“费这么大动静,你一分都没赚,白给孙磊办事?” 苏吟笑眯眯:“他给的五万买命钱我收了,办法给过他,是他自己不听,这份因果就算了了。” 毕竟是生死的事情,江听澜又想到自己,追问道:“解生死劫不会对你有影响吗?李道长他们都拒绝了。” 苏吟神情异样,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你。” 江听澜的心咚咚跳动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门心思作大死 孙磊倾抛资产的事情,在当地闹得家喻户晓,这波翻身仗,也打得路人皆知,让他好一番扬眉吐气。 这篇宣传文章一出,孙磊的日子过顺了,他想得也就更多,还有田香在一旁吹枕边风。 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住在租的两室一厅里,田香处处看不顺眼,也不敢去触孙磊的霉头。 现在风头变好,她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老公,你真要听那丫头片子的话?六千万的生意,咱们真不碰?” 孙磊坐在一旁抽着水烟,惬意得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年纪大了,伤口长得慢,又疼又麻又痒,滋味实在不好受。 田香说得话让他陷入沉思。 听苏吟的话?要听,但不全听。 六千万他意动,但警告也还记得。 田香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胳膊,总觉得上面空的刺眼,遂变本加厉: “那丫头,说是高人,可最后还不是咱们用钱解决的,她一开始的态度,我看分明就是抬价,老公你说对不对?” 孙磊斜睨她一眼,田香抿了抿唇,不敢再说。半晌,孙磊放下水烟,朝她招招手。 田香一喜,顺势坐到他怀里,纤纤玉手在孙磊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我啊,是最不信命的,要是当初信了命,哪还有今天的好日子。\"孙磊低声说。 他看着局促的房间,眼中满是野心和欲望,还有三分轻蔑与狂妄。 早年间,孙磊和前妻结婚就不被人看好,合八字那天,老相师说夫妻坎坷,前妻会家财尽散、流离失所,他借口上厕所,拿刀和钱逼着老相师改了说法,说两人是天作之合。 后来抢了前妻的资产,他开始正儿八经做生意,做什么赔什么,又找那老相师算,说什么命中无财,庸碌一生。 那老相师有些本事,孙磊不信邪,反复思量,总觉得老相师是报复,便想了下作办法,引诱老相师赌|博。 算命卦卦灵,赌桌盘盘输,术数再灵不如老千。老相师终成赌棍,欠下巨额债务,只得为他所用。 接着,孙磊便夺财、改命,做尽黑心事。 后来,老相师观他面相,无论孙磊怎么说,他都不肯再吐露一个字,只反复警告: “搂不住了,真搂不住了……见好就收,现在你衣食无忧,就此罢手……” 孙磊嗤之以鼻:“少多管闲事,你还欠钱呢,要是不想日子难过,就乖乖给我算!” 坑倒老相师,孙磊膨胀得厉害,再厉害的玄门术法,还能有他心眼子强?、 凭他再坏的命,再难办的事,只要钱够、手段够,还不是一样人定胜天! 说难办、不能办的,那都是筹码不够! 田香服饰孙磊又抽上水烟,后者吞云吐雾道:“苏吟那妮子,要不是我现在还惹不起江家,早晚也要让她为我所用!” “哼,在我面前摆架子,要钱搞那么多弯弯绕绕,还让老子磕头,以后等老子翻身,看她怎么嚣张。” “老公,你说得对!”田香来劲了,使劲撺掇,“她让你五年别赚钱,那是小孩子话,肯定是怕咱们越过江家!” “她哪里知道生意场风云变幻,别说五年,五天都可能洗牌,咱们要是真等五年,那就没机会了呀!” “老公你想想,她说你有超越江家的机会,还不让你干,这话……会不会是江听澜的意思?生意场上人人平等,怎么就他江家能做生意,咱们不行?!” 田香脾气急,但脑子转起来,那也是一等一的机灵,这番话拱火的水平一流,孙磊几乎是听完就下决定了。 “你说的有道理,谁知道这话是不是江听澜的意思……” 田香盘算周全:“你要担心那丫头的警告,咱们就把钱转掉,成立一个空壳公司,把钱注进去!她不让你赚钱,没说不能成立新公司呀!” 孙磊烟管一拍:“行,做它一票!” ----- 苏吟再听说有关孙磊的消息,是来自向妈。 “居民楼突燃大火,系用火不当,一死一伤,受害人为着名企业家孙磊及妻子田香……”向妈抱着手机哎哟惊叹。 “这火大得吓死人,楼上楼下多晦气,全烧了呀!幸好没有别人伤亡!” 她蹬蹬跑着检查了一整栋别墅的用火用电,还联系相关人员尽快来给江家几栋都做个安全检查。 “着火可不是小事,这人烧的哟……” 苏吟下课回来,向妈还在长吁短叹,俨然被尸体的照片吓坏了。 苏吟问了一嘴,向妈把新闻给她看,里面的人名相当熟悉。 向妈想不通:“这好好的人都在家,怎么能烧起来。” 苏吟淡淡道:“青天白日,自己不想活了。” 向妈不明所以,但她觉得苏吟的话有道理。新闻里说孙磊生意起起落落,精神压力很大,甚至频繁跑医院。 “做生意压力这么大呀,难怪老爷头发早早白了……晚上我做点好的,给先生补补,他还年轻,可不能想不开!” 晚饭时,江听澜回来,带来更为详尽的消息。 “起火原因不明,警方目前给出的答案是自杀,虽然整栋楼都烧了,但查出来起火当天,孙磊账上有一笔六千万的进账,用来赔付绰绰有余。” “他的前妻和女儿已经接手工厂,赔付完六千万大概还剩两千万,维持工厂正常的运营不成问题。” “孙磊之前已经将集团股份转让,集团目前运转良好,现在他持有的只有这几家工厂,他女儿名正言顺继承,工厂只是换了个老板,生意还是一样做。对别人而言,没有区别。” 向妈端来一碗六神汤,嘱咐江听澜喝下。 听到这番话,她唏嘘道:“这位孙老板活着死了好像没差呀,拼死拼活给他人做嫁衣。” 苏吟心说,这可不是白送给别人,都是孙磊从前欠下的债。 吃完饭,苏吟向江听澜打听有没有靠谱的捐款渠道,她要指定对象、匿名捐款。 江听澜这下明白了,从孙磊那里得来的钱,要有新去处了。 “这事情江氏就能做。爷爷以前成立过慈善基金会,小舍村的事情,就是基金会在运作,每周都会公布进度和反馈,钱款来去透明。” 苏吟看了下官网,觉得还挺不错,有一条定向资助,很符合她的要求。 江听澜记在心里:“我明天就让人来办,你要捐给谁?” 苏吟甩出一沓纸,里面有不少红笔划线的对象,都是被孙磊坑过的人。 “这些人,每个都要,孙磊的不义之财,从哪里来的,就要还回哪里去。” 江听澜挑眉:“费这么大动静,你一分都没赚,白给孙磊办事?” 苏吟笑眯眯:“他给的五万买命钱我收了,办法给过他,是他自己不听,这份因果就算了了。” 毕竟是生死的事情,江听澜又想到自己,追问道:“解生死劫不会对你有影响吗?李道长他们都拒绝了。” 苏吟神情异样,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你。” 江听澜的心咚咚跳动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特殊的公证人 江听澜那晚到底没从苏吟嘴问出来究竟,第二天憋得发胀上班去了。 幸好当天没课,苏吟在床上躺到快午饭才起来。 她看着遍身红梅,忍不住吐槽:“这么能忍,是不是不行啊。” 不是,二十五岁血气方刚,向妈还三天两头给他补,太惨了。 苏吟怜爱地想。 江听澜正在办公室安排工作,突然,秦巍停下记录的动作,轻声提醒:“江总,您流鼻血了。” “?” 江听澜借电脑屏幕的反光,果然瞧见挺拔的鼻子下流出一道深色,莫名滑稽。 “……” 他尴尬地用纸巾抹去,泰然自若地吩咐秦巍:“联系一下雨露基金会,下午去家里一趟,阿吟有事找他们。” 秦巍轻咳一声应下。 雨露基金会是江怀之成立的基金会,取自喜雨润万物的意思,希望自己的微薄力量能滋润他人的生活。 江怀之过去有过一段苦日子,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却还伸出援手帮他,后来他发达了,便想着回报。 这些年雨露背靠江氏,行事又极为严格公正,所有账目透明,因此发展的相当不错,已经是社会上口碑极好的基金会之一。 其下项目主要针对贫困地区的妇女和儿童,注重他们的受教育情况和生活条件改善。 雨露的人一得到消息,还以为江听澜说的“家”是江怀之那边。 江怀之每年年初都要检查慈善项目,自己还会单独捐一笔钱出来以供当年项目活动,恰好今年的还没给。 他们寻到江怀之那边别墅,一问竟然不是江怀之的要求,一拍脑袋连忙转头去江听澜家里。 江怀之在家里听到孙管家汇报,好奇心起,抛下钓了三小时一无所获的鱼竿跟着一起去了。 和他对接的是单笔捐款过亿的主理团队,吟吟要捐这么多做什么? 跟着团队到江听澜处,向妈出来开门,见到江怀之和孙管家显然很意外,不过还是很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苏小姐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啦,还有公证人马上就到,你们进来稍坐坐。” 主理团队带头人姓鞠,叫鞠叶,闻言微愣:“我们有专业的公证人员。” 向妈也不清楚,不过苏吟吩咐了嘛,她就照着做:“小鞠,给你泡了普洱。先进来再说。” 鞠叶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他成为主理人后,每年来一次江家,拢共连着不过三年,见到向妈的次数也寥寥数次,没想到一点点喜好就被记住了。 鞠叶对上向妈笑眯眯的眼神,心里暗叹,能在江家做老事的,都不能小视。 向妈给江怀之上的,也是他每年这个时节最爱的明前龙井。 幽幽茶香在茶室中弥漫开来,众人坐定。 苏吟:“我邀请的公证人还在路上,片刻就到,还请稍等。” 江怀之奇怪:“雨露的人都是专业人才,吟吟请到更专业的人了?” 想到苏吟的能力,江怀之觉得大为合理:“不愧是吟吟,今天老头子我也跟着你开开眼。” 苏吟哭笑不得:“爷爷你想多了,这人你也认识。”她掐指一算,站起身来:“人到了,我去接一下。” 说罢,便叫来小六,自己出门去迎。 小六捧着厚厚一叠文件放到鞠叶团队面前:“鞠先生,各位,这是资料,请各位先看一下。” 鞠叶翻开,孙磊的名字大喇喇挂在第一行甲方位置,乙方正是苏吟。 探头去看其他人手里的文件,每一份都不相同,但基本都是财产转让或者资金汇款,全是孙磊转给苏吟的。 “孙磊……”鞠叶脑中印象深刻,“是前几天自杀的着名企业家?他对慈善事业并不十分热衷。” 小六笑笑,鞠叶说得还是委婉,孙磊的态度,那哪儿只是不热衷呐。 江怀之问:“吟吟去接的公证人是哪位?” 小六:“华清观的李道长,老爷子您认识。” “哦——是他。” 江怀之正要继续问,茶室的门再度开启,苏吟和李道长有说有笑走进来,李道长落后苏吟一步,言语行动间颇为恭敬。 “诸位久等,贫道稽首,路上堵车来晚了。”李道长深揖。 众人忙说无妨。 分别坐定,苏吟开口道:“这次捐款,我需要指定对象,这是对象名单,李道长你先核对一遍。” 和名单一起交到李道长手里的,还有一绺短短的头发。 鞠叶看不明白了,核对名单是公证的事情,怎么轮到道士去做? 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李道长拍拍手,两名小童抬着一方香案进来,其中一人对苏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小童退出后,李道长插上三支香,先将那绺头发按在香上燃尽,而后垂首合掌,默念一段咒语。 那青白色的烟幽幽升起,李道长将名单誊抄在黄纸上,一一放在香头燃着的火星上燃尽。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黄纸连灰都没落下,这便代表孙磊和名单上的名字之间确有因果。 华清观供奉三清,收众生愿心以达天听,再加上之前供奉龙脉的功德,李道长无疑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得完印证,李道长念了声道号。 “苏天师,贫道已经检验完毕。” “有劳李道长走这一遭。” 李道长嘴上说着“不敢、不敢”,手上动作飞快地把小六递过来的信封塞进大袖。 “我要求匿名捐赠,请鞠先生还有各位,务必要把每一笔款项交到对象手上,要求确认签字,我需要确认名单。” 匿名捐赠过去也有,但鞠叶还是头一次听说要详细到个人,还要签字。 鞠叶翻了翻:“这倒是不难,但是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这地址……” 小六给他发了一份加密表格:“上面是一部分地址。” 苏吟:“如果人已经去世,就买等量纸钱烧给ta。” 众人咋舌,这得多少哟。 江怀之瞧了瞧捐出去的钱,吃了一惊:“数目不小哇,孙磊的财产全抵押给你了?” 苏吟嘴角动了动,眸中一片冷然,面容被茶水氤氲的热气蒸得模糊:“是他的买命钱。” “……”鞠叶打了个寒噤。今天算是见识到江家这位少夫人的奇特了。 大家稀奇归稀奇,事情还是照样办,分了分任务,各自前去。 只是,一个月后再聚首,一核对,鞠叶便觉出不对来。 第一百八十章 特殊的公证人 江听澜那晚到底没从苏吟嘴问出来究竟,第二天憋得发胀上班去了。 幸好当天没课,苏吟在床上躺到快午饭才起来。 她看着遍身红梅,忍不住吐槽:“这么能忍,是不是不行啊。” 不是,二十五岁血气方刚,向妈还三天两头给他补,太惨了。 苏吟怜爱地想。 江听澜正在办公室安排工作,突然,秦巍停下记录的动作,轻声提醒:“江总,您流鼻血了。” “?” 江听澜借电脑屏幕的反光,果然瞧见挺拔的鼻子下流出一道深色,莫名滑稽。 “……” 他尴尬地用纸巾抹去,泰然自若地吩咐秦巍:“联系一下雨露基金会,下午去家里一趟,阿吟有事找他们。” 秦巍轻咳一声应下。 雨露基金会是江怀之成立的基金会,取自喜雨润万物的意思,希望自己的微薄力量能滋润他人的生活。 江怀之过去有过一段苦日子,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却还伸出援手帮他,后来他发达了,便想着回报。 这些年雨露背靠江氏,行事又极为严格公正,所有账目透明,因此发展的相当不错,已经是社会上口碑极好的基金会之一。 其下项目主要针对贫困地区的妇女和儿童,注重他们的受教育情况和生活条件改善。 雨露的人一得到消息,还以为江听澜说的“家”是江怀之那边。 江怀之每年年初都要检查慈善项目,自己还会单独捐一笔钱出来以供当年项目活动,恰好今年的还没给。 他们寻到江怀之那边别墅,一问竟然不是江怀之的要求,一拍脑袋连忙转头去江听澜家里。 江怀之在家里听到孙管家汇报,好奇心起,抛下钓了三小时一无所获的鱼竿跟着一起去了。 和他对接的是单笔捐款过亿的主理团队,吟吟要捐这么多做什么? 跟着团队到江听澜处,向妈出来开门,见到江怀之和孙管家显然很意外,不过还是很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苏小姐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啦,还有公证人马上就到,你们进来稍坐坐。” 主理团队带头人姓鞠,叫鞠叶,闻言微愣:“我们有专业的公证人员。” 向妈也不清楚,不过苏吟吩咐了嘛,她就照着做:“小鞠,给你泡了普洱。先进来再说。” 鞠叶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他成为主理人后,每年来一次江家,拢共连着不过三年,见到向妈的次数也寥寥数次,没想到一点点喜好就被记住了。 鞠叶对上向妈笑眯眯的眼神,心里暗叹,能在江家做老事的,都不能小视。 向妈给江怀之上的,也是他每年这个时节最爱的明前龙井。 幽幽茶香在茶室中弥漫开来,众人坐定。 苏吟:“我邀请的公证人还在路上,片刻就到,还请稍等。” 江怀之奇怪:“雨露的人都是专业人才,吟吟请到更专业的人了?” 想到苏吟的能力,江怀之觉得大为合理:“不愧是吟吟,今天老头子我也跟着你开开眼。” 苏吟哭笑不得:“爷爷你想多了,这人你也认识。”她掐指一算,站起身来:“人到了,我去接一下。” 说罢,便叫来小六,自己出门去迎。 小六捧着厚厚一叠文件放到鞠叶团队面前:“鞠先生,各位,这是资料,请各位先看一下。” 鞠叶翻开,孙磊的名字大喇喇挂在第一行甲方位置,乙方正是苏吟。 探头去看其他人手里的文件,每一份都不相同,但基本都是财产转让或者资金汇款,全是孙磊转给苏吟的。 “孙磊……”鞠叶脑中印象深刻,“是前几天自杀的着名企业家?他对慈善事业并不十分热衷。” 小六笑笑,鞠叶说得还是委婉,孙磊的态度,那哪儿只是不热衷呐。 江怀之问:“吟吟去接的公证人是哪位?” 小六:“华清观的李道长,老爷子您认识。” “哦——是他。” 江怀之正要继续问,茶室的门再度开启,苏吟和李道长有说有笑走进来,李道长落后苏吟一步,言语行动间颇为恭敬。 “诸位久等,贫道稽首,路上堵车来晚了。”李道长深揖。 众人忙说无妨。 分别坐定,苏吟开口道:“这次捐款,我需要指定对象,这是对象名单,李道长你先核对一遍。” 和名单一起交到李道长手里的,还有一绺短短的头发。 鞠叶看不明白了,核对名单是公证的事情,怎么轮到道士去做? 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李道长拍拍手,两名小童抬着一方香案进来,其中一人对苏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小童退出后,李道长插上三支香,先将那绺头发按在香上燃尽,而后垂首合掌,默念一段咒语。 那青白色的烟幽幽升起,李道长将名单誊抄在黄纸上,一一放在香头燃着的火星上燃尽。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黄纸连灰都没落下,这便代表孙磊和名单上的名字之间确有因果。 华清观供奉三清,收众生愿心以达天听,再加上之前供奉龙脉的功德,李道长无疑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得完印证,李道长念了声道号。 “苏天师,贫道已经检验完毕。” “有劳李道长走这一遭。” 李道长嘴上说着“不敢、不敢”,手上动作飞快地把小六递过来的信封塞进大袖。 “我要求匿名捐赠,请鞠先生还有各位,务必要把每一笔款项交到对象手上,要求确认签字,我需要确认名单。” 匿名捐赠过去也有,但鞠叶还是头一次听说要详细到个人,还要签字。 鞠叶翻了翻:“这倒是不难,但是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这地址……” 小六给他发了一份加密表格:“上面是一部分地址。” 苏吟:“如果人已经去世,就买等量纸钱烧给ta。” 众人咋舌,这得多少哟。 江怀之瞧了瞧捐出去的钱,吃了一惊:“数目不小哇,孙磊的财产全抵押给你了?” 苏吟嘴角动了动,眸中一片冷然,面容被茶水氤氲的热气蒸得模糊:“是他的买命钱。” “……”鞠叶打了个寒噤。今天算是见识到江家这位少夫人的奇特了。 大家稀奇归稀奇,事情还是照样办,分了分任务,各自前去。 只是,一个月后再聚首,一核对,鞠叶便觉出不对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游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游 鞠叶带着工作汇报找到苏吟,他第一次与苏吟对接,便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心底慌张。 鞠叶忐忑地道:“少夫人,您安排的任务基本完成,g市小舍村略有遗憾。” 这话委婉,苏吟心头莫名一跳,小舍村有黄老板照应,从没听到任何消息。 她追问:“具体什么情况?” 鞠叶沉声,稍一思索将事情复述出来。 原先孙磊在小舍村做希望工程,便是看上小舍村地方偏、环境好,绿树成荫,还是极其适合做家具的榆木、樟木和松木。 他募集来几百万款项,最后全部投进去,在小舍村附近建立木材厂和造纸厂,用极其低廉的工资雇佣村民,好料子做家具,边角料造纸,一点不浪费,赚的钵满盆满。 小舍村村民整日生活在噪音和污染中,被恶劣环境影响的日子难以为继,但因贫穷,只能继续忍受,直到鞠叶他们出现,各家各户得了一笔款项,才得以有别的选择。 “……按理来说,孙磊建厂不过几年,环境污染不应该这么严重,但是据我们调查,当地连着一个月,几乎都在办丧事,每天至少一场,死者都是儿童,最大年纪不超过14岁。” 鞠叶三十出头,视家中三岁女儿如珠如玉,稍一换位思考,便觉得痛不欲生。 谁家的孩子都是宝贝。据手下人说,送款项上门的时候,那些办过丧事、白布还没摘的人家,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哪怕放在他们面前的是年甚至更久才能赚到的钱。 苏吟放在膝上的手一缩,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个猜测:李凤琴动手了,他在加快行动! “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这就够了。”苏吟定了定神,对鞠叶说道。 得到肯定,鞠叶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苏吟打电话问过黄老板,得到的结果与鞠叶所说相差无几,甚至更坏。 “先头是大人,最近才死的小孩,再住那里,恐怕整个村子都要死绝喽!”黄老板唏嘘。 “孙磊这畜生,用的原料不知道是什么,忒毒,那些大人死前都发疯呢!” 苏吟抿唇:“我知道了,麻烦你多关照了。” 黄老板受宠若惊,更加真诚:“哪里哪里!” 挂断电话,苏吟联系熟人,开始大肆购买黄纸和朱砂,闲暇时间一刻不停地画符。 她心里念头越发清晰——总能用上的。 - 埋头苦干几天后,曲琳琳看不下去了,下课把她拦住。 “吟吟,你最近在忙什么呀,我都逮不到你!” “下礼拜我们班组织春游,你一定要来呀!”曲琳琳眨眨眼,“可以带家属,多出一份钱就好。” 虽然除了上课,大家其他时候并不一起,但苏吟他们班同学之间关系都还不错。 班上同学家境都不错,除了学业,各自有家中或自己的事业要忙,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而且学经济金融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握手就是朋友,不会轻易红脸。 苏吟回她声知道了,便匆匆回了家。 带家属…… 先不说江听澜有没有空,他和这些大学生一看就格格不入,双方都拘谨。 还是算了。 曲琳琳扭头联系了自己的男朋友何知屿,何知屿欣然答应。 听到她说家属一起去,何知屿琢磨着江听澜恐怕和学生玩不到一起去,不如和他结伴。 彼时江听澜正在工作,听何知屿说明来意,转笔的手一顿。 和阿吟一起春游。 想到好几次去接苏吟的时候,大学里那群年轻男生的眼神,江听澜心里控制不住地泛酸。 就算知道苏吟不会回应他们,他还是酸。 少年慕艾,正是青春躁动期,要是出去春游,那群狼崽子的眼睛还不得黏在苏吟身上下不来?! 要他说,校花、院花这种评比根本就没必要! 当然,这些话江听澜都不会在苏吟面前表现出来。 运筹帷幄的江三爷,怎么可能和未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争风吃醋。 江听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何知屿的提议。 他对着休息室里的全身镜打理一番,镜中英俊挺拔的男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唇角凝着的弧度疏离淡薄。 他也算拿得出手,阿吟肯定要带他去。 这般想着,他叫来秦巍:“把工作排一排,下周给我空出来一天,我和阿吟出去。” 秦巍望着比往日更加帅气逼人的江听澜,茫然应下。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刚刚江听澜的模样,总有种跃跃欲试的劲儿。 - 江听澜晚上加了一个小时班,擦着夜色才匆匆赶回家,向妈接过他的东西,说苏吟还在书房。 “一直没出来?”他拧眉问道。 三点下课,到现在六七个小时了,人怎么受得了。 向妈摇头:“没有,晚饭都没吃。” 她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两碟小菜:“我温着粥,先生你带上去,好歹吃一两口。” 江听澜端着托盘上楼,敲了敲门,里头没动静,开门一看,苏吟正聚精会神笔走龙蛇,手下的黄符莹莹发亮,朱砂鲜红,灼灼夺目。 苏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嘴唇发干,等最后一笔画完,她抬头朝江听澜点点头:“你回来了。” 说完,便抽出下一张黄纸要继续。 江听澜皱眉按住她的手:“先吃点东西,你需要休息,向妈说你晚饭都没吃。” 碳水的香味也在不断往她鼻子里钻,企图唤醒每一丝嗅觉。 苏吟肚子适时响起抗议声,她放下毛笔:“正好有点饿,你放那边,我过来吃。” 江听澜拾起左手边画完的一沓理了理,随口问道:“今天画了多少?” “八十多张。” 江听澜以前算过,苏吟画符,一张要用的时间半分钟到五分钟不等。 六个小时八十多张,她是一刻都没歇。 他压着唇角:“这样不行,我回头叮嘱向妈,一天最多三小时。” 温热的粥和清爽的小菜入口,一扫之前的空乏无力,苏吟又生龙活虎。 她立马抗议:“六个小时又不多,我能行。” 江听澜看着她瘦了一圈的模样,又心疼又心急:“别逞强,你最近起床越来越晚,灵力消耗过大,万一李凤琴这时候突然出现怎么办?” 苏吟微怔,对啊,万一这会儿李凤琴突然出现,她肯定斗不过! 该死,她光顾着压榨自己,忘记可持续发展了! 光是想想江听澜设想的情况,她就一阵后怕。 江听澜观察着苏吟的表情,知道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 “听说下礼拜你们要去春游?”他状若无事问道。 苏吟奇怪:“你怎么知道?” “本来那天和何知屿约了见面,他今天要求改期。” 苏吟点点头:“嗯,要去的。” “……” 江听澜等了一会儿,见苏吟又埋头喝粥了,他不禁愕然。 这就没了? 邀请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游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游 鞠叶带着工作汇报找到苏吟,他第一次与苏吟对接,便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心底慌张。 鞠叶忐忑地道:“少夫人,您安排的任务基本完成,g市小舍村略有遗憾。” 这话委婉,苏吟心头莫名一跳,小舍村有黄老板照应,从没听到任何消息。 她追问:“具体什么情况?” 鞠叶沉声,稍一思索将事情复述出来。 原先孙磊在小舍村做希望工程,便是看上小舍村地方偏、环境好,绿树成荫,还是极其适合做家具的榆木、樟木和松木。 他募集来几百万款项,最后全部投进去,在小舍村附近建立木材厂和造纸厂,用极其低廉的工资雇佣村民,好料子做家具,边角料造纸,一点不浪费,赚的钵满盆满。 小舍村村民整日生活在噪音和污染中,被恶劣环境影响的日子难以为继,但因贫穷,只能继续忍受,直到鞠叶他们出现,各家各户得了一笔款项,才得以有别的选择。 “……按理来说,孙磊建厂不过几年,环境污染不应该这么严重,但是据我们调查,当地连着一个月,几乎都在办丧事,每天至少一场,死者都是儿童,最大年纪不超过14岁。” 鞠叶三十出头,视家中三岁女儿如珠如玉,稍一换位思考,便觉得痛不欲生。 谁家的孩子都是宝贝。据手下人说,送款项上门的时候,那些办过丧事、白布还没摘的人家,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哪怕放在他们面前的是年甚至更久才能赚到的钱。 苏吟放在膝上的手一缩,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个猜测:李凤琴动手了,他在加快行动! “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这就够了。”苏吟定了定神,对鞠叶说道。 得到肯定,鞠叶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苏吟打电话问过黄老板,得到的结果与鞠叶所说相差无几,甚至更坏。 “先头是大人,最近才死的小孩,再住那里,恐怕整个村子都要死绝喽!”黄老板唏嘘。 “孙磊这畜生,用的原料不知道是什么,忒毒,那些大人死前都发疯呢!” 苏吟抿唇:“我知道了,麻烦你多关照了。” 黄老板受宠若惊,更加真诚:“哪里哪里!” 挂断电话,苏吟联系熟人,开始大肆购买黄纸和朱砂,闲暇时间一刻不停地画符。 她心里念头越发清晰——总能用上的。 - 埋头苦干几天后,曲琳琳看不下去了,下课把她拦住。 “吟吟,你最近在忙什么呀,我都逮不到你!” “下礼拜我们班组织春游,你一定要来呀!”曲琳琳眨眨眼,“可以带家属,多出一份钱就好。” 虽然除了上课,大家其他时候并不一起,但苏吟他们班同学之间关系都还不错。 班上同学家境都不错,除了学业,各自有家中或自己的事业要忙,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而且学经济金融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握手就是朋友,不会轻易红脸。 苏吟回她声知道了,便匆匆回了家。 带家属…… 先不说江听澜有没有空,他和这些大学生一看就格格不入,双方都拘谨。 还是算了。 曲琳琳扭头联系了自己的男朋友何知屿,何知屿欣然答应。 听到她说家属一起去,何知屿琢磨着江听澜恐怕和学生玩不到一起去,不如和他结伴。 彼时江听澜正在工作,听何知屿说明来意,转笔的手一顿。 和阿吟一起春游。 想到好几次去接苏吟的时候,大学里那群年轻男生的眼神,江听澜心里控制不住地泛酸。 就算知道苏吟不会回应他们,他还是酸。 少年慕艾,正是青春躁动期,要是出去春游,那群狼崽子的眼睛还不得黏在苏吟身上下不来?! 要他说,校花、院花这种评比根本就没必要! 当然,这些话江听澜都不会在苏吟面前表现出来。 运筹帷幄的江三爷,怎么可能和未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争风吃醋。 江听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何知屿的提议。 他对着休息室里的全身镜打理一番,镜中英俊挺拔的男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唇角凝着的弧度疏离淡薄。 他也算拿得出手,阿吟肯定要带他去。 这般想着,他叫来秦巍:“把工作排一排,下周给我空出来一天,我和阿吟出去。” 秦巍望着比往日更加帅气逼人的江听澜,茫然应下。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刚刚江听澜的模样,总有种跃跃欲试的劲儿。 - 江听澜晚上加了一个小时班,擦着夜色才匆匆赶回家,向妈接过他的东西,说苏吟还在书房。 “一直没出来?”他拧眉问道。 三点下课,到现在六七个小时了,人怎么受得了。 向妈摇头:“没有,晚饭都没吃。” 她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两碟小菜:“我温着粥,先生你带上去,好歹吃一两口。” 江听澜端着托盘上楼,敲了敲门,里头没动静,开门一看,苏吟正聚精会神笔走龙蛇,手下的黄符莹莹发亮,朱砂鲜红,灼灼夺目。 苏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嘴唇发干,等最后一笔画完,她抬头朝江听澜点点头:“你回来了。” 说完,便抽出下一张黄纸要继续。 江听澜皱眉按住她的手:“先吃点东西,你需要休息,向妈说你晚饭都没吃。” 碳水的香味也在不断往她鼻子里钻,企图唤醒每一丝嗅觉。 苏吟肚子适时响起抗议声,她放下毛笔:“正好有点饿,你放那边,我过来吃。” 江听澜拾起左手边画完的一沓理了理,随口问道:“今天画了多少?” “八十多张。” 江听澜以前算过,苏吟画符,一张要用的时间半分钟到五分钟不等。 六个小时八十多张,她是一刻都没歇。 他压着唇角:“这样不行,我回头叮嘱向妈,一天最多三小时。” 温热的粥和清爽的小菜入口,一扫之前的空乏无力,苏吟又生龙活虎。 她立马抗议:“六个小时又不多,我能行。” 江听澜看着她瘦了一圈的模样,又心疼又心急:“别逞强,你最近起床越来越晚,灵力消耗过大,万一李凤琴这时候突然出现怎么办?” 苏吟微怔,对啊,万一这会儿李凤琴突然出现,她肯定斗不过! 该死,她光顾着压榨自己,忘记可持续发展了! 光是想想江听澜设想的情况,她就一阵后怕。 江听澜观察着苏吟的表情,知道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 “听说下礼拜你们要去春游?”他状若无事问道。 苏吟奇怪:“你怎么知道?” “本来那天和何知屿约了见面,他今天要求改期。” 苏吟点点头:“嗯,要去的。” “……” 江听澜等了一会儿,见苏吟又埋头喝粥了,他不禁愕然。 这就没了? 邀请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觉渝的无形挑衅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觉渝的无形挑衅 江听澜当晚没等到邀请,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度过,时间翻到下周,他还是没从苏吟嘴里听到别的。 要按平时,他肯定就直接问了,但这一回,江听澜不知怎的,他就想让苏吟自己说出来。 这恋爱谈的,总让他觉得没有落到实处。 明明两个人平时亲密动作也不少,但一忙起来,苏吟就像能把他完全抛到脑后似的。 江听澜颇觉头疼。 他不提,苏吟又没想法,两人这一较劲就到了周四,周五下午就要集合出发。 眼前的文件越看越心烦,江听澜耐着性子工作,原本笃定的想法渐渐动摇。 阿吟不会真的不叫他。 正当他想翘班回去之时,手机蓦地响了,接通一听,是江觉渝。 江觉渝声音略喘,但听起来精神极好:“三哥!三嫂怎么不接电话!” 江听澜瞄了眼时间:“她刚下课,大概没听见……你找她有事?” 那头江觉渝嘟囔了一句,随即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帮我问问三嫂,地已经翻新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开始打地基!” 江听澜抿唇:“你又回玄一门山上了?” “啊,”说到这个,江觉渝就来劲,“三哥你是不知道,三嫂老家环境真好啊!整座山头都是三嫂的!我一走进来比那些天然氧都舒服!” 江觉渝说着深呼吸一口气,得亏他还在氧充了会员,亏死! 江听澜将那边深呼吸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江觉渝聒噪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边的花草树木长得都比别处好,你说是不是三嫂和她师父修行灵气,这些植物以后也能成精?!” “诶三哥,不是我说,你有空你也得来一趟,不管出差还是旅游,这边都特别舒……” “嘟嘟——”江觉渝甩了甩手臂,努力往高处找信号,“怎么挂了……信号不好?” 江听澜摁完挂断,心里那叫一个酸,盯着手机的眼睛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他哪里是不想去,苏吟根本没叫他! 江觉渝锲而不舍,新的电话又打进来。 “三哥,我这信号不大稳,回头咱给这儿捐个信号塔你看靠谱吗?以后三嫂回来也方便联系!” “…………” 江听澜揉着眉心:“江觉渝,你没事做了吗?” 江觉渝欢快的声音传来:“有呀,等三嫂回复呢!” “……” 饶是江觉渝再迟钝,他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小心翼翼试探道:“三哥,你和三嫂吵架了?” “没有。” “嗐,你是我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觉渝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就地坐下,默认江听澜在逞强。 “要我说,你那石头脾气,就该被三嫂磨一磨。而且,别的情侣一天天的恨不得黏不够,你呢,一天到晚忙工作,三嫂又还在上大学。” “你要是不和三嫂多接触接触,小心三嫂被学校里的狼拐走!” 江觉渝一记风凉话啪地打在江听澜脸上,拍得他面色铁青,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江觉渝看着通话中断的界面摇摇头,“狗都不理,啧!” “秦巍!”江听澜提高声音,“我今天下班了,后面的事情别找我。” 秦巍手里捧着一沓新的计划书,在门口进退两难。 批脸一垮:“好的,江总。” ----- 江听澜驱车径直去了a大,他看了看时间,正好还有十几分钟下课。 他把车停好,去附近的奶茶店带了杯苏吟爱喝的。 那家奶茶店味道好生意好,向来是a大学生们的最爱,日常人满为患。 江听澜一进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抓得妥帖,面上疏离沉稳,虽然看得出来极年轻,但明显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 除了气质格外出众以外,极好的面容也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不少女生原本在讨论自己的crh,不过两三眼,又拥有了新的crh对象。 “哇,我移情别恋了,那谁怎么比得上这帅哥!” “冷静!这样的你驾驭不了!是不是明星拍戏啊,怎么没看到机位?!” “是不是新来的教授啊……哪个院的,你们见过没,我要蹭课!” 奶茶店里小情侣也不少,这一比较,便显得有些惨绝人寰。 “叫你洗个头出门,还偷懒,被杀的好惨。” “啧啧啧,男人和男生真的是两种生物……”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不要驼背!” 男生们虽心有不服,但这事实的差距就在眼前,手摸着脸无话可说,个别嘴硬的酸两句,立马收到周围人嘲笑的眼神。 江听澜竖着耳朵听了不少,心情稍稍变好,他还是很能打的嘛。 “杨枝甘露五分糖常温。” 醇厚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奶茶店内格外清晰 好两个人举起手机偷拍小视频发给自己好友:【姐妹,校外奶茶店!极品帅哥,速来!】 点单店员是个小美女,每天都能收到要微信的请求,见江听澜朝自己走来,不由得面红心跳。 嘶,近看更帅。 她朝江听澜俏皮地眨眨眼:“芋泥波波奶茶,不要波波不要奶茶。” 芋泥波波奶茶,不要波波不要奶茶,只要泥(你)。 “呜哦——” 围观群众登时起哄。 江听澜敲敲台面,眉头微皱,不悦的神情让点单小美女心跳更快。 “我结婚了。” 小美女笑容一僵,围观群众惊讶得不行,这么好看,居然结婚了?! “好的,请拿好小票,到那边排队取餐。”她爽朗一笑,动作很快地完成工作,仿佛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等待的功夫,越来越多的人往奶茶店涌,路过的人三两眼都往江听澜身上瞟。 “真的好帅……” “听说点的杨枝甘露,给女朋友带的?” “是老婆!结婚了!” “救命,谁能做他老婆,简直烧了八辈子高香!” 偶尔有男生不服气的声音出现:“不就有一张脸,人靠衣装,我穿西装也很帅。” “嘁,装逼怪,穿着西装来大学门口钓妹子。” “还看什么手表,显摆有表啊,现在谁还戴表……” 酸话听得刺耳,边上听到的女生突然一笑,凉凉应道:“x度识图,你搜呗,那个表八百万。” 男生嗤笑一声不信邪,打开手机一扫,笑容一滞:“……” 片刻后他镇定地偷瞄:“我看是水货,哪个傻|逼会花八百万买表……” 女生望见他表情,嘲讽地掀掀唇角。 江听澜等得不耐烦,奶茶店人越来越多,他和店员说了声,便到店外等候。 他又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下课,奶茶预计用时十五分钟。 便给苏吟发了条消息,说在奶茶店等她。 江听澜绝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刷脸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觉渝的无形挑衅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觉渝的无形挑衅 江听澜当晚没等到邀请,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度过,时间翻到下周,他还是没从苏吟嘴里听到别的。 要按平时,他肯定就直接问了,但这一回,江听澜不知怎的,他就想让苏吟自己说出来。 这恋爱谈的,总让他觉得没有落到实处。 明明两个人平时亲密动作也不少,但一忙起来,苏吟就像能把他完全抛到脑后似的。 江听澜颇觉头疼。 他不提,苏吟又没想法,两人这一较劲就到了周四,周五下午就要集合出发。 眼前的文件越看越心烦,江听澜耐着性子工作,原本笃定的想法渐渐动摇。 阿吟不会真的不叫他。 正当他想翘班回去之时,手机蓦地响了,接通一听,是江觉渝。 江觉渝声音略喘,但听起来精神极好:“三哥!三嫂怎么不接电话!” 江听澜瞄了眼时间:“她刚下课,大概没听见……你找她有事?” 那头江觉渝嘟囔了一句,随即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帮我问问三嫂,地已经翻新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开始打地基!” 江听澜抿唇:“你又回玄一门山上了?” “啊,”说到这个,江觉渝就来劲,“三哥你是不知道,三嫂老家环境真好啊!整座山头都是三嫂的!我一走进来比那些天然氧都舒服!” 江觉渝说着深呼吸一口气,得亏他还在氧充了会员,亏死! 江听澜将那边深呼吸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江觉渝聒噪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边的花草树木长得都比别处好,你说是不是三嫂和她师父修行灵气,这些植物以后也能成精?!” “诶三哥,不是我说,你有空你也得来一趟,不管出差还是旅游,这边都特别舒……” “嘟嘟——”江觉渝甩了甩手臂,努力往高处找信号,“怎么挂了……信号不好?” 江听澜摁完挂断,心里那叫一个酸,盯着手机的眼睛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他哪里是不想去,苏吟根本没叫他! 江觉渝锲而不舍,新的电话又打进来。 “三哥,我这信号不大稳,回头咱给这儿捐个信号塔你看靠谱吗?以后三嫂回来也方便联系!” “…………” 江听澜揉着眉心:“江觉渝,你没事做了吗?” 江觉渝欢快的声音传来:“有呀,等三嫂回复呢!” “……” 饶是江觉渝再迟钝,他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小心翼翼试探道:“三哥,你和三嫂吵架了?” “没有。” “嗐,你是我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觉渝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就地坐下,默认江听澜在逞强。 “要我说,你那石头脾气,就该被三嫂磨一磨。而且,别的情侣一天天的恨不得黏不够,你呢,一天到晚忙工作,三嫂又还在上大学。” “你要是不和三嫂多接触接触,小心三嫂被学校里的狼拐走!” 江觉渝一记风凉话啪地打在江听澜脸上,拍得他面色铁青,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江觉渝看着通话中断的界面摇摇头,“狗都不理,啧!” “秦巍!”江听澜提高声音,“我今天下班了,后面的事情别找我。” 秦巍手里捧着一沓新的计划书,在门口进退两难。 批脸一垮:“好的,江总。” ----- 江听澜驱车径直去了a大,他看了看时间,正好还有十几分钟下课。 他把车停好,去附近的奶茶店带了杯苏吟爱喝的。 那家奶茶店味道好生意好,向来是a大学生们的最爱,日常人满为患。 江听澜一进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抓得妥帖,面上疏离沉稳,虽然看得出来极年轻,但明显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 除了气质格外出众以外,极好的面容也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不少女生原本在讨论自己的crh,不过两三眼,又拥有了新的crh对象。 “哇,我移情别恋了,那谁怎么比得上这帅哥!” “冷静!这样的你驾驭不了!是不是明星拍戏啊,怎么没看到机位?!” “是不是新来的教授啊……哪个院的,你们见过没,我要蹭课!” 奶茶店里小情侣也不少,这一比较,便显得有些惨绝人寰。 “叫你洗个头出门,还偷懒,被杀的好惨。” “啧啧啧,男人和男生真的是两种生物……”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不要驼背!” 男生们虽心有不服,但这事实的差距就在眼前,手摸着脸无话可说,个别嘴硬的酸两句,立马收到周围人嘲笑的眼神。 江听澜竖着耳朵听了不少,心情稍稍变好,他还是很能打的嘛。 “杨枝甘露五分糖常温。” 醇厚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奶茶店内格外清晰 好两个人举起手机偷拍小视频发给自己好友:【姐妹,校外奶茶店!极品帅哥,速来!】 点单店员是个小美女,每天都能收到要微信的请求,见江听澜朝自己走来,不由得面红心跳。 嘶,近看更帅。 她朝江听澜俏皮地眨眨眼:“芋泥波波奶茶,不要波波不要奶茶。” 芋泥波波奶茶,不要波波不要奶茶,只要泥(你)。 “呜哦——” 围观群众登时起哄。 江听澜敲敲台面,眉头微皱,不悦的神情让点单小美女心跳更快。 “我结婚了。” 小美女笑容一僵,围观群众惊讶得不行,这么好看,居然结婚了?! “好的,请拿好小票,到那边排队取餐。”她爽朗一笑,动作很快地完成工作,仿佛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等待的功夫,越来越多的人往奶茶店涌,路过的人三两眼都往江听澜身上瞟。 “真的好帅……” “听说点的杨枝甘露,给女朋友带的?” “是老婆!结婚了!” “救命,谁能做他老婆,简直烧了八辈子高香!” 偶尔有男生不服气的声音出现:“不就有一张脸,人靠衣装,我穿西装也很帅。” “嘁,装逼怪,穿着西装来大学门口钓妹子。” “还看什么手表,显摆有表啊,现在谁还戴表……” 酸话听得刺耳,边上听到的女生突然一笑,凉凉应道:“x度识图,你搜呗,那个表八百万。” 男生嗤笑一声不信邪,打开手机一扫,笑容一滞:“……” 片刻后他镇定地偷瞄:“我看是水货,哪个傻|逼会花八百万买表……” 女生望见他表情,嘲讽地掀掀唇角。 江听澜等得不耐烦,奶茶店人越来越多,他和店员说了声,便到店外等候。 他又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下课,奶茶预计用时十五分钟。 便给苏吟发了条消息,说在奶茶店等她。 江听澜绝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刷脸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雀开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雀开屏 苏吟下课,打开手机看见信息,没做他想便往奶茶店走去。 她有心事,完全忘记江听澜过去都是在车里等着,从没这样高调地出现在人口密集区。 曲琳琳在她身后遥遥叮嘱:“回去记得看消息!集合地点我再通知你!” 苏吟抬高手臂,比了个手势,算是记下了。 她边走边计划着今天要画什么符,脑海中全神贯注地模拟着笔画,全然没注意到奶茶店的方向有些异样。 等到了奶茶店门口,苏吟才发现不同寻常。 奶茶店里人头攒动 ,店外排队的倒是一个没有,里面的人三不五时朝外张望,见到她出现似乎更加激动。 江听澜叫了她一声,与此同时,里面一名店员挤出来,将一份奶茶交到他手里。 “先生,您的奶茶提前做好了。” 她朝苏吟方向看了眼,不好意思道:“如果您等的人来了,不如先走,还有十分钟就晚高峰了,这边很堵。” 大家都来看帅哥,奶茶店生意太过火爆,现在已经超过能力了。 江听澜装没听懂,点点头绕过她,把奶茶放到苏吟手里。 这么一个动作,苏吟就见到奶茶店里的围观人员表情兴奋得不行。 她睨了一眼江听澜线条优美的下颌:“江三爷开屏呢?” “…………” “人家店员都赶你走了,等了多久?” 江听澜轻咳一声:“不多,十几分钟。” 苏吟哑然。难怪这么多人呢,都赶来看热闹了。 奶茶店里,望着两人般配的背影,突然有人“啊”了一声,众人回头看她。 那女生一脸笃定:“我记得那个女生!金融系的系花!超级大美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嚯——那帅哥说他结婚了!系花是他老婆?” “靠,系花结婚啦?!” “俊男美女,英年早婚呜呜呜呜——” “哇,我本来还想着他老婆长什么样才能配得上那张脸,妈妈我见到了仙女!” “不止是系花,我看做校花也行!” 先前说酸话的男生嗤笑一声,表情相当不屑: “别是小三,男的傍富婆,偷拿富婆钱养小三。” 他的话遭到不少白眼,周围人皱着眉后退两步,生怕被人看成和他一伙儿,在拥挤不堪的奶茶店里,愣是清出一平方米的空地。 男生面色涨红,梗着脖子嘴硬道:“干嘛!你们看人家帅就把脑子丢了!真有钱来奶茶店装什么逼,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拍电视呢!” 他越说越有底气:“人家就是看年轻女孩好骗,来大学里养鱼呢!这个点,有钱人要么工作要么喝下午茶,谁会谈恋爱!” “还仙女呢,你们不知道,宅男眼里的女神,都是富人的内什么……”他说到这里,猥琐一笑。 懂了的人有的跟着他恶意哄笑,有的嫌恶地撇开眼。 明明都是陌生人,哪来这么大的恶意。 “那个……” 突然,靠窗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女声,一个圆脸妹子震惊地看着手机,面上神情复杂。 “人家真的是总裁。” 众人一怔,奶茶店内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面面相觑,瞳孔地震:不会,真是总裁?那不就…… 有人往酸话男生那边使了个眼色,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打脸现场。 酸话男生敲敲柜台:“你说是就是,有证据吗?” 圆脸妹子同情地望他一眼,定了定神,柔声念出手机上的内容: “我悄悄拍照搜了一下,‘江听澜,19xx年生,现年26岁,江氏集团董事会成员,现任江氏集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是江氏集团董事长江怀之之孙’。” “‘……婚姻状况:已婚,妻子为苏吟,现就读于a大金融系。’” 生怕大家不信,圆脸妹子还把手机放到桌上,周围人一齐伸头来看。 “嚯,照片没真人帅诶。” “哇,履历好牛,qs5经法双学位!” 圆脸妹子认真道:“我x度到的,不会有错。” 她声音柔软清嫩,落在酸话男生耳朵里无异于天雷炸响。 他愣在原地,心里山呼海啸: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接着便有人顺着圆脸妹子的话去江氏官网,大喊一声:“就是他!我搜到了!” “是啊是啊,这么一说,我记得去年校门口出现的一个帅哥,好像就是他!哇,送老婆上学,好甜!” “……” 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众人聊天的时候还专门拎出重点。 “总裁”、“正派妻子”、“感情甚好”、“行事低调”。 每个词都像一记重拳,狠狠挥在酸话男生脸上,打得他眼前眩晕,恨不得钻进地缝。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全是真的?! 这些有钱人不好好工作跑来买什么奶茶?! 众人的眼神让酸话男生无地自容,他抓着衣角,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在一派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江听澜一站成名,酸话男生一战成名。 这种小说照进现实的打脸事件,此后一个月还在a大为人津津乐道。 ----- 苏吟喝了小半杯杨枝甘露,揉着太阳穴放松小憩。 手机微微震动,她打开来,是曲琳琳发的通知: 【明天下午2点,在学校东门集合,周日上午回来。去爬虎山哦,要穿运动鞋,晚上住在山顶客栈,记得带好换洗衣物~】 虎山是a城着名景点,山势似卧虎而得名。 苏吟跟江听澜报备:“明天下午班级春游,周日上午才回来,你和向妈说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江听澜“嗯”了声。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了,主动发问:“只有你们班人?” 苏吟刚要点头,想起曲琳琳说可以带家属:“有人带对象去,何知屿好像就和曲琳琳一起。” 江听澜沉默了。 别人都能去,阿吟却没叫他,他也没这么见不得人。 苏吟半天听不到他吭声,扭头一看,江听澜嘴角压着,脸上明明白白几个大字:我不开心了。 “?” 苏吟问:“你不想我去?” 江听澜瞥她一眼:“没有。” 他抿唇,过去二十六年没说过这种软话,头一遭便耳根发热。 “你不带我去吗?” “何知屿和我说了,家属能去。” 苏吟莫名觉得好笑,怎么正常的两句话,到江听澜嘴里那么委屈。 “明天周五,是工作日。”你得上班。 江听澜理直气壮:“我是总裁,翘班不扣钱。” 他循循善诱:“阿吟,我们两个人接触太少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要再开一次屏。 不就是去春游嘛。 苏吟:“行呗,去去去。我这就和曲琳琳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雀开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雀开屏 苏吟下课,打开手机看见信息,没做他想便往奶茶店走去。 她有心事,完全忘记江听澜过去都是在车里等着,从没这样高调地出现在人口密集区。 曲琳琳在她身后遥遥叮嘱:“回去记得看消息!集合地点我再通知你!” 苏吟抬高手臂,比了个手势,算是记下了。 她边走边计划着今天要画什么符,脑海中全神贯注地模拟着笔画,全然没注意到奶茶店的方向有些异样。 等到了奶茶店门口,苏吟才发现不同寻常。 奶茶店里人头攒动 ,店外排队的倒是一个没有,里面的人三不五时朝外张望,见到她出现似乎更加激动。 江听澜叫了她一声,与此同时,里面一名店员挤出来,将一份奶茶交到他手里。 “先生,您的奶茶提前做好了。” 她朝苏吟方向看了眼,不好意思道:“如果您等的人来了,不如先走,还有十分钟就晚高峰了,这边很堵。” 大家都来看帅哥,奶茶店生意太过火爆,现在已经超过能力了。 江听澜装没听懂,点点头绕过她,把奶茶放到苏吟手里。 这么一个动作,苏吟就见到奶茶店里的围观人员表情兴奋得不行。 她睨了一眼江听澜线条优美的下颌:“江三爷开屏呢?” “…………” “人家店员都赶你走了,等了多久?” 江听澜轻咳一声:“不多,十几分钟。” 苏吟哑然。难怪这么多人呢,都赶来看热闹了。 奶茶店里,望着两人般配的背影,突然有人“啊”了一声,众人回头看她。 那女生一脸笃定:“我记得那个女生!金融系的系花!超级大美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嚯——那帅哥说他结婚了!系花是他老婆?” “靠,系花结婚啦?!” “俊男美女,英年早婚呜呜呜呜——” “哇,我本来还想着他老婆长什么样才能配得上那张脸,妈妈我见到了仙女!” “不止是系花,我看做校花也行!” 先前说酸话的男生嗤笑一声,表情相当不屑: “别是小三,男的傍富婆,偷拿富婆钱养小三。” 他的话遭到不少白眼,周围人皱着眉后退两步,生怕被人看成和他一伙儿,在拥挤不堪的奶茶店里,愣是清出一平方米的空地。 男生面色涨红,梗着脖子嘴硬道:“干嘛!你们看人家帅就把脑子丢了!真有钱来奶茶店装什么逼,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拍电视呢!” 他越说越有底气:“人家就是看年轻女孩好骗,来大学里养鱼呢!这个点,有钱人要么工作要么喝下午茶,谁会谈恋爱!” “还仙女呢,你们不知道,宅男眼里的女神,都是富人的内什么……”他说到这里,猥琐一笑。 懂了的人有的跟着他恶意哄笑,有的嫌恶地撇开眼。 明明都是陌生人,哪来这么大的恶意。 “那个……” 突然,靠窗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女声,一个圆脸妹子震惊地看着手机,面上神情复杂。 “人家真的是总裁。” 众人一怔,奶茶店内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面面相觑,瞳孔地震:不会,真是总裁?那不就…… 有人往酸话男生那边使了个眼色,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打脸现场。 酸话男生敲敲柜台:“你说是就是,有证据吗?” 圆脸妹子同情地望他一眼,定了定神,柔声念出手机上的内容: “我悄悄拍照搜了一下,‘江听澜,19xx年生,现年26岁,江氏集团董事会成员,现任江氏集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是江氏集团董事长江怀之之孙’。” “‘……婚姻状况:已婚,妻子为苏吟,现就读于a大金融系。’” 生怕大家不信,圆脸妹子还把手机放到桌上,周围人一齐伸头来看。 “嚯,照片没真人帅诶。” “哇,履历好牛,qs5经法双学位!” 圆脸妹子认真道:“我x度到的,不会有错。” 她声音柔软清嫩,落在酸话男生耳朵里无异于天雷炸响。 他愣在原地,心里山呼海啸: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接着便有人顺着圆脸妹子的话去江氏官网,大喊一声:“就是他!我搜到了!” “是啊是啊,这么一说,我记得去年校门口出现的一个帅哥,好像就是他!哇,送老婆上学,好甜!” “……” 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众人聊天的时候还专门拎出重点。 “总裁”、“正派妻子”、“感情甚好”、“行事低调”。 每个词都像一记重拳,狠狠挥在酸话男生脸上,打得他眼前眩晕,恨不得钻进地缝。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全是真的?! 这些有钱人不好好工作跑来买什么奶茶?! 众人的眼神让酸话男生无地自容,他抓着衣角,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在一派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江听澜一站成名,酸话男生一战成名。 这种小说照进现实的打脸事件,此后一个月还在a大为人津津乐道。 ----- 苏吟喝了小半杯杨枝甘露,揉着太阳穴放松小憩。 手机微微震动,她打开来,是曲琳琳发的通知: 【明天下午2点,在学校东门集合,周日上午回来。去爬虎山哦,要穿运动鞋,晚上住在山顶客栈,记得带好换洗衣物~】 虎山是a城着名景点,山势似卧虎而得名。 苏吟跟江听澜报备:“明天下午班级春游,周日上午才回来,你和向妈说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江听澜“嗯”了声。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了,主动发问:“只有你们班人?” 苏吟刚要点头,想起曲琳琳说可以带家属:“有人带对象去,何知屿好像就和曲琳琳一起。” 江听澜沉默了。 别人都能去,阿吟却没叫他,他也没这么见不得人。 苏吟半天听不到他吭声,扭头一看,江听澜嘴角压着,脸上明明白白几个大字:我不开心了。 “?” 苏吟问:“你不想我去?” 江听澜瞥她一眼:“没有。” 他抿唇,过去二十六年没说过这种软话,头一遭便耳根发热。 “你不带我去吗?” “何知屿和我说了,家属能去。” 苏吟莫名觉得好笑,怎么正常的两句话,到江听澜嘴里那么委屈。 “明天周五,是工作日。”你得上班。 江听澜理直气壮:“我是总裁,翘班不扣钱。” 他循循善诱:“阿吟,我们两个人接触太少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要再开一次屏。 不就是去春游嘛。 苏吟:“行呗,去去去。我这就和曲琳琳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弥陀佛 且不说江听澜用的什么办法,总之这趟是跟上了。 秦巍听说后也很欣慰,表示自己会好好履行职责。 毕竟,谁能忍住不八卦一下老板呢? 江氏集团上上下下这么多号人,都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 苏吟不爱应酬,除非必要场合,江听澜不会带她出现,时间久了,外头风言风语暗暗猜测他们夫妻不和。 按理来说,冲喜冲完就该离婚了,俩人熬到现在还没离,外头都猜测是因为苏吟哄了江怀之欢心,白占了江听澜这么个“黄金单身汉”! 听到这话的江氏员工们都气得很,明明苏吟一来,他们江总就开心得很,除非瞎了才会觉得江听澜没那心思! 但他们总不能出去到处解释“我们老板和老板娘好得很”这种话,只能憋着劲盼望江听澜争一回气,堵住外人的嘴。 第二天,江听澜一起床便钻进了衣帽间,比比划划,挑了身舒适的淡绿色卫衣,衣服明度很低,衬得他面庞白皙,清新又活力,远远看去让人眼前一亮。 苏吟起床的时候,床头上已经放着一套衣服,上绿下白,水葱似的。 她琢磨着爬山穿这套正合适,随手往身上一套。 好家伙,好看归好看,就是跟葱没两样。 等见到江听澜,她总算知道缘由在哪。 “你穿这个?”她扫视着江听澜那一身衣服问道。 江听澜敞开双臂,转了一圈:“不好吗?” 苏吟背上包:“挺好,那走。”今天是莫兰迪绿的孔雀。 - 金融系a班包了一辆大巴,全班不过三十来人,一辆大巴座位绰绰有余,江听澜和苏吟到的时候,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了。 江听澜的出现吸引了数道目光,好几个a城本地的同学眼睛一晃扫到个人影,回头一想那脸有些眼熟,再一瞟,手猛掐大腿——那不是江三爷吗?! 紧接着再正眼瞧,他身边的倩影正是苏吟。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纷纷低头往家里发消息。 到处都传江听澜对苏吟并无好感,两人维系关系也就是遂江怀之的心愿,他们看得多,也拿不准,就和苏吟以普通关系对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嘛,冷着脸也没必要。 现在看来,还好没有冒犯到人! 几人抓耳挠腮,时不时往最后一排投去眼神,心底恨极了传谣言的人。 没看到江三爷都跟来春游了吗,见鬼的到底是谁说人小夫妻貌合神离的?! 曲琳琳牵着何知屿上车,一眼发现最后三排成了真空地带,她促狭地笑着坐到倒数第二排。 曲琳琳飞了一眼斜前方,压低声音满含笑意对苏吟道:“诶,瞧见没,卢曼书脸都青了。” 苏吟当然看见了,她轻轻一笑,目下无尘:“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还有两年,毕业就散。”不过心里也有点爽就是了。 接过苏吟给的小零食,分给何知屿两包,曲琳琳听见这话顿时没好气地说: “怎么没关系,她撺掇其他人孤立你呢!” 江听澜在场,曲琳琳自觉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暗暗瞟了一眼。 不成想,这一眼就被江听澜捕捉到了,他掀起眼皮,轻哼道: “谁是卢曼书?” 何知屿好笑地看着抓包现场,拍了拍曲琳琳的手。 曲琳琳意会,这是要出头了,瞬间眼睛发亮:“就前面,第三排左边,头上有钻石发卡的那个。” “嗯。”江听澜望了一眼,又恢复了静默的姿态。 曲琳琳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就这? 何知屿给了她一个眼神:从长计议。卢曼书要联合别人孤立苏吟,想也知道江听澜肯定要给点表示。 哦—— 曲琳琳了然,扭头缩进座位和何知屿嘀嘀咕咕。 苏吟倒是很了解,戳戳江听澜的手背,后者挑眉看她。 苏吟:“还没成气候就被曲琳琳打散了,小警告就好。” 江听澜不满,却也答应下来。 大巴飞速行驶在路上,大巴车后面还不显眼地跟着好几辆黑色商务车,是个别几家派出来的保镖。a班班长家族在业内颇有名望,他说春游要联络同学感情,大家便也都卖他一个面子。 很快,便到了虎山山下,这几年虎山开发的不错,游人如织,四季美景时常上新闻,今天却来得空闲不少。 曲琳琳正嘀咕这事儿,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经理便小跑过来,对着班长点头哈腰: “二公子,已经都收拾好了,各位小同学的行李我们先拿上山。”他手上挂着一串小牌,俨然早有准备。 “原来是自己家的啊,拉客宣传么这不是。”曲琳琳撇嘴。 万幸,虎山风景不错,众人也没计较这一假公济私的行为,三两结伴沿着山道上山,山势有陡有缓,春季山上草木青葱的风景尽收眼底,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直至三分之一处,一行四人找了个小食站休息。 这小食站颤颤巍巍靠在山道旁,只有两三顶遮阳伞竖着,苏吟拉着曲琳琳坐了进去,江听澜和何知屿一人一边。 刚坐定,曲琳琳就拉着苏吟示意她看。 只见山道方向有一行人正极缓慢地上行,每走十步一叩首,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搀扶着老太太,三人额头上均已泛红出血。 那中年男人看见小食站眼睛一亮,高声嚷嚷:“妈,咱们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犹豫:“休息就……不诚心呐,不诚心。” 她身后的半大小子快走两步,拉住她衣袖哀求道:“奶奶,休息一下,我脚上都磨出一个泡了!”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大孙子白嫩泛红的脸蛋,上面的汗珠滚滚落下,哀求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那就先休息半小时,老天保佑。”老太太双手合十说道。 一行人坐定,便把苏吟四人周围剩下的座位全占满了,各自买了点吃的补充体力。只是为首的三个人坐立不安,吃东西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 曲琳琳扬起一张伶俐有亲和力的脸,笑着和人打招呼,老太太就坐在她三米远的地方。 “老奶奶,你们是上山拜佛吗?这么有诚心,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纠结的眉头显然一松,和蔼地回道:“谢谢你啊小姑娘。”这态度显然是不愿多说。 大孙子的声音这时候插进来:“不是佛!是神仙!奶奶说山上有神仙,要救弟弟!” 神仙? 老太太连忙手一捞捂住孙子的嘴,不停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苏吟侧目:这老太太信的还挺杂。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弥陀佛 且不说江听澜用的什么办法,总之这趟是跟上了。 秦巍听说后也很欣慰,表示自己会好好履行职责。 毕竟,谁能忍住不八卦一下老板呢? 江氏集团上上下下这么多号人,都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 苏吟不爱应酬,除非必要场合,江听澜不会带她出现,时间久了,外头风言风语暗暗猜测他们夫妻不和。 按理来说,冲喜冲完就该离婚了,俩人熬到现在还没离,外头都猜测是因为苏吟哄了江怀之欢心,白占了江听澜这么个“黄金单身汉”! 听到这话的江氏员工们都气得很,明明苏吟一来,他们江总就开心得很,除非瞎了才会觉得江听澜没那心思! 但他们总不能出去到处解释“我们老板和老板娘好得很”这种话,只能憋着劲盼望江听澜争一回气,堵住外人的嘴。 第二天,江听澜一起床便钻进了衣帽间,比比划划,挑了身舒适的淡绿色卫衣,衣服明度很低,衬得他面庞白皙,清新又活力,远远看去让人眼前一亮。 苏吟起床的时候,床头上已经放着一套衣服,上绿下白,水葱似的。 她琢磨着爬山穿这套正合适,随手往身上一套。 好家伙,好看归好看,就是跟葱没两样。 等见到江听澜,她总算知道缘由在哪。 “你穿这个?”她扫视着江听澜那一身衣服问道。 江听澜敞开双臂,转了一圈:“不好吗?” 苏吟背上包:“挺好,那走。”今天是莫兰迪绿的孔雀。 - 金融系a班包了一辆大巴,全班不过三十来人,一辆大巴座位绰绰有余,江听澜和苏吟到的时候,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了。 江听澜的出现吸引了数道目光,好几个a城本地的同学眼睛一晃扫到个人影,回头一想那脸有些眼熟,再一瞟,手猛掐大腿——那不是江三爷吗?! 紧接着再正眼瞧,他身边的倩影正是苏吟。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纷纷低头往家里发消息。 到处都传江听澜对苏吟并无好感,两人维系关系也就是遂江怀之的心愿,他们看得多,也拿不准,就和苏吟以普通关系对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嘛,冷着脸也没必要。 现在看来,还好没有冒犯到人! 几人抓耳挠腮,时不时往最后一排投去眼神,心底恨极了传谣言的人。 没看到江三爷都跟来春游了吗,见鬼的到底是谁说人小夫妻貌合神离的?! 曲琳琳牵着何知屿上车,一眼发现最后三排成了真空地带,她促狭地笑着坐到倒数第二排。 曲琳琳飞了一眼斜前方,压低声音满含笑意对苏吟道:“诶,瞧见没,卢曼书脸都青了。” 苏吟当然看见了,她轻轻一笑,目下无尘:“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还有两年,毕业就散。”不过心里也有点爽就是了。 接过苏吟给的小零食,分给何知屿两包,曲琳琳听见这话顿时没好气地说: “怎么没关系,她撺掇其他人孤立你呢!” 江听澜在场,曲琳琳自觉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暗暗瞟了一眼。 不成想,这一眼就被江听澜捕捉到了,他掀起眼皮,轻哼道: “谁是卢曼书?” 何知屿好笑地看着抓包现场,拍了拍曲琳琳的手。 曲琳琳意会,这是要出头了,瞬间眼睛发亮:“就前面,第三排左边,头上有钻石发卡的那个。” “嗯。”江听澜望了一眼,又恢复了静默的姿态。 曲琳琳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就这? 何知屿给了她一个眼神:从长计议。卢曼书要联合别人孤立苏吟,想也知道江听澜肯定要给点表示。 哦—— 曲琳琳了然,扭头缩进座位和何知屿嘀嘀咕咕。 苏吟倒是很了解,戳戳江听澜的手背,后者挑眉看她。 苏吟:“还没成气候就被曲琳琳打散了,小警告就好。” 江听澜不满,却也答应下来。 大巴飞速行驶在路上,大巴车后面还不显眼地跟着好几辆黑色商务车,是个别几家派出来的保镖。a班班长家族在业内颇有名望,他说春游要联络同学感情,大家便也都卖他一个面子。 很快,便到了虎山山下,这几年虎山开发的不错,游人如织,四季美景时常上新闻,今天却来得空闲不少。 曲琳琳正嘀咕这事儿,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经理便小跑过来,对着班长点头哈腰: “二公子,已经都收拾好了,各位小同学的行李我们先拿上山。”他手上挂着一串小牌,俨然早有准备。 “原来是自己家的啊,拉客宣传么这不是。”曲琳琳撇嘴。 万幸,虎山风景不错,众人也没计较这一假公济私的行为,三两结伴沿着山道上山,山势有陡有缓,春季山上草木青葱的风景尽收眼底,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直至三分之一处,一行四人找了个小食站休息。 这小食站颤颤巍巍靠在山道旁,只有两三顶遮阳伞竖着,苏吟拉着曲琳琳坐了进去,江听澜和何知屿一人一边。 刚坐定,曲琳琳就拉着苏吟示意她看。 只见山道方向有一行人正极缓慢地上行,每走十步一叩首,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搀扶着老太太,三人额头上均已泛红出血。 那中年男人看见小食站眼睛一亮,高声嚷嚷:“妈,咱们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犹豫:“休息就……不诚心呐,不诚心。” 她身后的半大小子快走两步,拉住她衣袖哀求道:“奶奶,休息一下,我脚上都磨出一个泡了!”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大孙子白嫩泛红的脸蛋,上面的汗珠滚滚落下,哀求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那就先休息半小时,老天保佑。”老太太双手合十说道。 一行人坐定,便把苏吟四人周围剩下的座位全占满了,各自买了点吃的补充体力。只是为首的三个人坐立不安,吃东西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 曲琳琳扬起一张伶俐有亲和力的脸,笑着和人打招呼,老太太就坐在她三米远的地方。 “老奶奶,你们是上山拜佛吗?这么有诚心,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纠结的眉头显然一松,和蔼地回道:“谢谢你啊小姑娘。”这态度显然是不愿多说。 大孙子的声音这时候插进来:“不是佛!是神仙!奶奶说山上有神仙,要救弟弟!” 神仙? 老太太连忙手一捞捂住孙子的嘴,不停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苏吟侧目:这老太太信的还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