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小魔妃:禁欲帝君夜夜专宠》 第一章 异世魂来 茂竹林立,安静祥和的相府一处僻静的小院内——?“啊——不要!求你们了……”一道尖锐而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一名被锁灵绳绑着的,荆钗布裙的少女,哭得满面泪水。 而她身边一名衣着奢靡华丽的女子,正用一把尖锐的利剑将她的脚筋生生挑断!? “不——”?汹涌而出的鲜血,从少女白皙的肌肤上迸出。? 然而不管少女叫得多惨,利剑依然恨厉无情的,在断了她的脚筋后,又挑断了她的手筋! “太子殿下,这个小贱人嘴硬得很,不使点手段,她是不会说的!”与女子柔媚的脸截然不同的是她手上的狠戾,手起刀落,瞬间贯穿了少女的丹田,狠狠一剜,生生将她刚刚结了不久的灵丹给挖了出来,也瞬间废掉了她一身的玄力…… 小小的一枚灵丹被她捏在手里,居然焕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磅礴的灵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小屋。 “你!”华服女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嫉妒:“贱人!” 少女疼得面孔都扭曲了,仍然想要去夺:“不!还给我!这是我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灵丹!” 华服女子一脚踹在她的伤处,还是不解气,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少女脸上:“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好的运气,哼,不过是仗着你娘是凰血传承罢了!这凤凰灵丹放在你这废物身体里也是浪费,不如给了我,毕竟我以后就是天霁大陆最尊贵的女人了,当然配得上这样的宝贝!”? 少女绝望地,闭上了一双原本澄澈如水的眸。? “最后问你一遍,浮生石珀在哪里?”华衣女子用利剑,挑起了少女皎如皓月般的俏脸,眸底涌起深深的恶意和快活,在很久以前眼前的少女还没有脸上那块恐怖的红斑之时,她恨就不得划花这张小妖精脸。没想到这块斑居然还是没能阻止太子看上她! 现在,自己就要毁了这小妖精的脸!? “撕拉!”利剑深深地,划破了少女的一张灿若桃李的唯一半边完好的面容。 “行了,别把人逼死,东西在哪还没问出来。”一直在旁观着的,一名华服青年倏然开口道。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两个女人不过是在为自己争风吃醋罢了。比起什么凤凰灵丹,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显然是那个传说中能号令天下,斗转星移的宝物。? 闻言,绝望到连容貌被毁,都不吭一声的少女,猛然抬头看向了眼前的青年。初见之时,两人婚约在身,他儒雅俊美,风度翩翩。而自己面上丑陋的红斑却总让她自卑不已。 但太子依旧对她不离不弃,原以为眼前这位太子要娶毁容的自己,是真的对自己有情……她万万没想到啊……? 华服青年蹲下身,伸手怜惜的轻抚着,少女布满鲜血的脸道,“央儿,不想受苦就证明你的力量,证明你从你母亲华蕴郡主那里继承了浮生石珀,我会风光迎你入东宫,虽然你妹妹沁儿将会是太子妃,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侧妃之位,让你享尽荣华。” 语气中的施舍和不屑简直让人作呕。? “呵……”少女笑了,充满讥讽的笑了,除此之外,只字未吐。 见此,慕云邺眸光一沉的收了手,眼中透出一股狠决,“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我了。” 说罢,他轻轻一拍掌。 一声令下,无数名浑身恶臭的乞丐,就蜂拥进了小院里,并一窝蜂的凑近了毁容的少女。? “你……你们要干什么?”尽管已经彻底绝望,但本能的对这些人恐惧,还是让少女感到了惊慌失措。? “啧啧,小妞看起来挺嫩。”? “嘿嘿嘿……真没想到咱们弟兄几个,也有机会尝尝相爷府小姐的滋味!”? “可不是,本来以为是个丑八怪,没想到啊,虽然毁容了,但身材倒是不错,这皮肤可真嫩啊,哈哈哈……”? “……”? ? 淫言秽语,再加上这帮人的上下其手,彻底让少女明白了,这帮乞丐是要干什么,她不可置信的惶恐尖叫道,“你们两个无耻之人!”? “太子殿下,你可别再心软,她根本就没有浮生石珀,她都骗了你十年了。”华衣少女却在这时候,在一旁似有若无的提醒道。? 慕云邺沉默不语,但他依然死盯着那群乞丐中心看,他倒是希望少女能突然爆发,证明她继承了华蕴郡主的宝物。? 但……? “慕云邺!陆沁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无助绝望的少女爆发出了最悲厉哀鸣和诅咒。? 紧接着,乞丐群爆发出慌乱。? “真晦气!居然咬舌自尽了!”? “装什么高洁呢……”? “……”? “走。”慕云邺哪怕看到这一幕,都无动于衷,“你们几个,把尸体处理一下,扔去乱葬岗也好,抛进护城河也罢。别再让我看见这个人,脏了我的眼睛。”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漠然离去了。 几人得了吩咐,只能自认倒霉,把少女的尸体抬到了乱葬岗。 原本准备扔下尸体跑路的其中一个乞丐,却突然瞥见了少女怀中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发亮的小东西,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一男一女,非富即贵的两人谈论的宝贝:“唉,兄弟几个,那小姐身上发光的东西,不会是他们说的什么宝贝?” “不可能,他们眼睛又不瞎,还能让我们几个捡漏?” “就算不是那什么宝贝,堂堂相府大小姐,身上也总得有些值钱的东西?” “要不还是算了……这乱葬岗怪瘆人的,我们还是走……” 乱葬岗阴风阵阵,吹的人心里发慌,但他们最终还是贪婪战胜了恐惧,就在他们准备弯下身子搜刮少女身上值钱的东西时,原本已死去的少女,却陡然张开了,一双幽深冷漠的眼眸。 几乎是刹那间,仰面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少女瞬间暴起,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把断剑,几下剑光闪过—— 那几个乞丐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在满面惊恐中被一剑封喉,倒在了血泊中。 血溅在她原本就已经血糊糊的脸上,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令人胆颤心惊。 华未央,23世纪被称作“人形兵器”的大杀器,秘密培养的尖端特工,在保护一样国宝撤离的时候,被同伴背叛,连人带物从几万英尺的高空被推下,如今睁眼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看着自己一身繁复的古代裙装,华未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穿越了?难道那块石珀真的如组织交代的背景,有逆转时空的力量? 华未央收了剑势,插在地面微微愣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腕脚踝的剧痛,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涌进她的脑海中。 相府嫡女原本应当继承母亲华蕴郡主的“凰血”,却因为出生时克死了母亲,以及遮天蔽日的的大凶之兆被相府当作弃子丢弃。还因大病一场面上生斑,丑陋无颜。在相府里,几乎是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她那个继妹,陆沁儿,居然也乘人之危抢走了她原本自幼定下的婚约,夺走她的灵丹,还和那狗屁的太子将她逼死!只是为了—— 华未央自然知道他们趋之若鹜的宝物是什么,因为异世界的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这块浮生石珀而死。 第二章 解锁,石珀空间! 华未央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她赶紧开始尝试着调动自己曾经的异能——没错,身为曾经特工秘密培养的王牌,她的异能是空间再造和强大的自愈能力,深可见骨的伤也能顷刻间愈合。 令她惊喜的是,自己的异能还在!她屏息凝神:被挑断的脚筋手筋寸寸连接回原位,身上流血的地方开始慢慢止住,结痂,脱落,不过十秒的时间,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她慢慢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哑又阴冷的声音:“我还当是谁惊扰了吾的安睡……切,原来是个丑八怪。” 华未央捏紧了手中的断剑,警惕地环视四周,这么大半夜的,除了刚刚那群被自己解决掉的乞丐,有活人才见鬼了。 既然不是活人,那就只可能是鬼了。 “大胆!”一声怒喝打断了华未央的揣测,声音的主人似乎可以听见华未语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居然敢说吾是鬼那种低等的生物,看在你的血很香的份上,吾就生吞了你,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一声如同野兽的嘶吼声从华未央耳中穿模而过,差点给她振聋。紧接着,空中出现一双黑烟凝成的利爪,猛地朝她扑过来! 华未央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反应迅速地朝前一挡,击退攻击的那一瞬间,原本半截的断剑也被击飞,在空中碎成粉末。 华未央也被这一击逼得后退了半步,皱了皱眉,自己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过这样的强敌了。 “嗯?”那怪物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饶有兴味道:“有趣有趣,如今天霁大陆人人都使用灵丹驱动力量作战,你这丑八怪居然可以单枪匹马,只用一把小小的剑就挡下吾的一击!” “你的实力吾认可了!喂,丑八怪,吾收你做徒弟,传授你密法教你驱兽,如何?” 华未央被这一口一个“丑八怪”喊得心里憋火,更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了:“就凭你?!你能打赢我再说!” 华未央低喝一声:“剑出!”她手中断成碎片的那把剑居然迅速地组合成了一把崭新的剑,刚准备冲上去,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细嫩的童音:“小未央!赶紧进来!” 华未央一愣,冷冷地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这原身不会还有精神分裂?还是她幻听了? 小童音得到华未央的回应,却似乎很高兴:“太好了!小未央你终于听得见我说话了!你快进来,你打不过那个老怪物的!” 自己现在大敌当前,可没空陪那声音开玩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童音很着急的样子:“哎呀呀,小未央转生后怎么变笨了……” 华未语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正想封闭自己的听觉全力迎战,眼前突然一晃,意识也不受控制地被拉入了一个黄澄澄的空间。 “小未央你终于进来了!呜呜呜,我在这十多年没人陪我说话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嘛!”一个淡蓝色看不清形状的漂浮灵一下子蹿到华未央旁边,喋喋不休地诉苦。 华未央看着这眼前的一方洞天,还有眼前这个小漂浮灵,纵然是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华未央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词语。 小漂浮灵生气地原地跳了几下:“我才不是东西!我是浮生!是仙灵啦!” 浮生?原来那个石珀真的别有洞天…… 不过华未央可不买账,她刚刚棋逢对手,打得正爽,这小东西就把她拉了进来。她双手环胸:“你把我拉进来干什么?等我打败那个怪物,我要让它跪下来叫爸爸!” 自称浮生的小仙灵声音像个孩子,脾气也像个孩子,瞬间就被吓住了:“我……我没有骗你!那个老怪物是上古凶兽穷奇的残魂,它被上一届帝君封印在这里已经几千年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被你唤醒了……总之,小未央你现在是绝对打不过它的啦!” 穷奇吗?华未央愣了一下,她也知道仙灵没有说谎,自己如今这具身体的素质的确难以与一只上古凶兽抗衡。 “不过呢,小未央你也不要气垒,现在你有我啦,我这里很神奇哦,什么都有!” “这里是石珀里的一个空间,在这里,外面空间的世界是相对静止的。依托于空间中心的那一方灵泉,未央你只要每天去泡一泡,身体很快就可以恢复啦……” “之前你受伤的血沾在了石珀表面,石珀已经认主了。现在这是一个专属于你的空间,你可以把你需要的一切东西都放进来,现在你只需要集中精力到上面,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这么简单?华未央挑了挑眉,按照小童音的指示走到云雾缭绕的灵池边,将自己一整个儿浸泡了进去,闭着眼睛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真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舒畅了很多。 原本羸弱的身体居然像是被真气从头到脚疏通了一番,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低头查看水中自己的瞬间,面上的那块巨大的红斑映入眼帘,让华未央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这块斑消除不掉?” 浮生在一旁弱弱地解释道:“这个嘛……小未央我和你说了你别生气啊。你可能是被人下了很久的毒,这个毒已经渗透进入了五脏六腑,短时间是清除不掉的。” 华未央不在意地点点头,只要能去掉就行。她现在更在意地是究竟是谁敢在背后给她下那么久的毒—— 她这个人没什么特点,就是记仇!她非要让那个人也尝尝比这难受百倍的滋味! 浮生却在一旁暗自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刚刚进入石珀空间的华未央明明还是全身经脉受损,毒入五脏六腑的样子,刚刚只是短暂地泡了一会儿灵泉,如今身体已经全部恢复了,而且如果它没看错的话,华未央的身上还隐隐约约有赤金色的光芒闪过—— 这是重结灵丹的征兆! 这具身体,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灵躯!? 第三章 凰血传承,万兽臣服 华未央养足精神,刚走出石珀空间,就反手用石珀空间里拿出来的缚魔网把原地发愣的穷奇残魂抓了个正着。 黑色的浓烟不住地挣扎嘶吼,最终也只能迫于华未央的淫威,逐渐平静了下来。 “啊!丑八怪,是吾输了,愿赌服输!你要杀要剐都随便!”穷奇有些丧气,要不是自己被封印千年,实力大减,又只剩一缕残魂,怎么会败在这个小丫头片子手上!真不甘心! “就你这样的还想吃了我?”华未央摇摇头,很不屑的样子:“你说的,愿赌服输。以后不准叫我丑八怪,你要叫我主人。” “什么?!你让吾喊你一个凡人主人?吾不干!”穷奇残魂跳脱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道。 “唉呀~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穷奇,居然是一个言而无信……”华未央拖长声音揶揄着。 “行了行了,吾叫就是了,不过……”穷奇顿了一下,语气突然转变了一下,有些拿腔作势:“不过吾等上古神兽认主,必须滴血结契,你愿意吗?” 华未央挑挑眉:“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说完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按照穷奇的要求滴在了它的额头上。 穷奇的目的达到,顿时憋不住狞笑几声:“哈哈哈哈哈,被吾骗了,这根本不是结契,而是释放吾的咒法!你竟敢如此僭越,看吾……” 话还没说完,从血滴落的地方霎时放出几道耀眼夺目的光芒,将一人一凶兽笼罩其间。 一声响破天际的凤鸣,直达云霄。 周边所有的动物,无论是弱小如鸡兔猫狗,还是强悍如豺狼虎豹,但凡有灵有感都不约而同地朝乱葬岗那片金光大盛处俯下身体,深深为这种磅礴的力量战栗。 方圆万里以内,所有的禽鸟翩翩起舞,盘旋着,欢腾着,仿佛在迎接它们的王回归。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团原本看不清模样的黑烟居然逐渐凝聚成了一只外形像虎,长着巨大翅膀的兽形。 穷奇满面的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是……”它几乎是立刻匍匐下身体,跪倒在华未央面前,谦卑道:“属下拜见凤主!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忘记了凤主,是属下该死!” 华未央此刻也是有些震惊的,她之所以敢滴血认主,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上流着流着的是凤凰血,不怕穷奇来阴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滴血居然能使这头不羁的上古凶兽臣服。 “凤主受苦了,是我等护主不利!居然让您的血脉沦落至此!” “还请凤主随我前往禁地,我等恭候凤主多时,此次必定让您重回昔日的荣光!” ——— 半年后。 幽夜丛林中,一队人马在毒气瘴气密布的沼泽地里艰难地前行。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人看着年纪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衣着华贵,身上挂满了金品阶的宝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非富即贵的世家子。 少女天真烂漫的样子,一直跟在少年身后喋喋不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而少年俊逸的面上则满是不耐烦,一派冷漠。 “澈哥哥,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不如悬赏几个高手帮我们去采幽灯草,你是大周的世子爷,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好?”少女十分担忧的样子。 “容烟,你要是怕就自己先回去,要不就安静点。沁儿的病拖不得了!”少年对她的关心毫不领情,语气难得有些焦躁。 “沁儿沁儿,你一口一个叫得可真亲热啊!”少女气得牙痒痒:“陆沁儿是凰血传承人,圣上亲封的圣女,又是未来的太子妃,有大把的人替她操心呢!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跟着两人后面的随行侍从根本不敢说话,一个淮南王府小世子,一个大将军府嫡小姐,哪里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说话的份儿? 少女越说越气,开始有些不依不饶起来:“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歌女和相爷通奸生的贱种!你们凭什么一个个都对她那么好!整天就会扮柔弱,我看她说自己无法压制凰血需要什么幽灯草都是编出来骗你们这种傻子的!” “够了!容烟!你再胡说八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两人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眼前的瘴气此时却越发地浓密起来,一片白雾蒙蒙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迅速地朝这一队毫无防备的人马靠近。 “嘶嘶嘶——” “天啊!那是什么?!” “怪物!怪物!” “是巨蛇!快跑啊!” 一条起码有四五层楼高的大蛇吐露着鲜红的蛇信子,挥舞着比成年男人大腿还粗几倍的尾巴,一尾扫开了作鸟兽散的众人,卷起了落单的少女。 容烟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时在麓山学院里虽然做过日常训练,却也没经历过实战,如今突遭变故,直接吓得大哭起来:“澈哥哥救我!” 少年也吓得够呛,但好歹能保持镇定,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指大蛇:“放开她!” 可蛇哪里会听他的,硕大的眼睛看向他如同看着一个死物,不等少年出手猛地扑向他—— “叮铃铃——” 清脆空灵的铃铛碰撞的声音如同救命的仙乐在众人耳边响起,浓雾中,一个清瘦秀美地身影缓缓出现—— “大黑,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玩啦……”? 第四章 狮子大开口怎么了 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一位轻纱遮面的少女从浓雾之中缓缓走出,她乌云般浓密的发垂至腰间,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散发着象牙白的润泽,极度明艳,却又出奇地清冷。 一身墨蓝色的连衣裙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如同冬日里的一段雪。 她身上没有任何华贵的点缀,那如玉的脖颈上带着的一只独特的金色的石珀,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苏子澈看着这凭空出现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出尘脱俗的气质深深地吸引,心里不禁暗自比较了一番,哪怕是被奉为大周第一美人的陆沁儿在她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少女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银铃,那条巨大的黑蛇仿佛通人性似的,一下子松开了花容失色的容烟,“哧溜”一声快速溜到少女身边,身体也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小镯子盘到少女手腕上,极为乖顺地往少女手心里蹭了蹭,仿佛在撒娇。 容烟堂堂将军府嫡出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罪,又在苏子澈和一众下人面前丢了脸,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地朝少女喊道:“喂!就是你拿这破蛇出来吓唬人的?快把它交出来,本小姐要把这畜生碎尸万段!” 少女笑了笑,轻灵宛如落入人间的神女,语气却满是不屑和嘲讽:“你是个什么东西?” 容烟大怒,“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鞭子,直指少女:“你这贱人!我可是大周威武大将军的嫡女,你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看我不把你和这畜生的皮都扒下来……” 华未央斜睨一眼容烟,突然将手上的小蛇一甩,落到了容烟的头上,吓得容烟大声尖叫。 可是小蛇并没有攻击她,只是一口叼住她头上的一只发簪,又飞回华未央怀里。 华未央捻着发簪,嗤笑道:“你自己来这毒虫遍地的地方戴一支夜来香簪子,不咬你咬谁?” “够了!容烟你闭嘴!你这一路上添的乱还不够多吗?!”苏子澈有些烦躁地打断她,只觉得丢脸极了。 难怪他们一路上被各种虫蛇攻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女居然有驱动巨蛇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就她这个蠢笨如猪的还偏偏要往枪口上撞! 容烟被心上人一通骂,心里委屈极了,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但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澈哥哥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了! 苏子澈向前一步,施礼后恭敬道:“叨扰姑娘了,在下是大周齐王府世子苏子澈,前来幽夜丛林是想来寻找一味叫做幽灯草的药,不知姑娘是否见过,可否为我们带路?” “大周齐王府世子?”少女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慕云邺的人吗?” “大胆!你居然敢直呼太子名讳!”容烟一听这人居然如此无礼,忍不住又跳出来指责,一边偷瞄苏子澈的脸色,可是令她失望的是,苏子澈似乎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太子殿下是在下的表哥,自然熟识。” 原来认识啊……那报仇雪恨事情就更好办了。 没错,眼前这位蒙面少女,正是半年前被穷奇带入深渊禁地,奉为凤主,如今已统掌万兽的华未央。 这半年来,她拼命修炼,加上体内的凤凰血脉,可谓是突飞猛进,禁地中被封印的上古凶兽,如今已经全然不是她的对手。 而令她忧虑的是,自己的凤凰灵丹自从被陆沁儿挖走后,灵气一直处于一种受阻的状态。 虽然每日在空间灵泉浸泡,浮生也说明明她即将结丹,却总是差那临门一脚。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红斑尽褪,但眼尾处的一块,却一直无法再消失。 此次华未央出来也是为了寻找幽灯草,来疏通自己体内没有凤凰灵丹维持稳定的凤凰血。 少女思及此处,轻轻一笑,点点头:“这就好。这样,我自然不可能无偿带你们去找幽灯草,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这次找到了幽灯草,我们要三七分,我七你们三。” “什么!你这个贱人,居然如此不要脸,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大将军府和齐王府随便一个高手都能碾死你,你居然敢如此欺辱我们!”容烟忍不住怒气,破口大骂。 苏子澈也皱了皱眉,这种做法,未免太欺负人。 “唉呀,原来你觉得不公平?”华未央状似无奈地想了想,反问道。 “当然!” “那就二八分,我八你们二。唉,你们不说还好,我现在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带你们入险境找幽灯草可真不容易,的确得多拿点东西……”华未央一锤定音。 “你!!!” “容烟!不要再说了!”苏子澈咬咬牙,看向华未央的眼里也带了不满,但人在屋檐下又不能不低头:“这个条件没问题,我们需要的幽灯草也不多……全凭姑娘做主!” 他们需要的幽灯草的确不多,可是幽灯草是仙药极品,除了给陆沁儿压制凤凰血阻塞爆体之用,他们自己也想找一些入药或者练器。 只要练出极品丹药或者仙级法宝,这样在一个月后的麓山学院和天恒山联合举办的大赛上就可以大放异彩了! 没想到被眼前这个少女狮子大开口,估计他和容烟的份就别想了!而且他们还没办法拒绝,因为凭着他们几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找到幽灯草的。 真是个心机深沉,狡猾奸诈的女人!根本和善良温柔,天真无私的沁儿没法比! “第二嘛,我需要这位苏小公子,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见,太子殿下。”华未央满意地点点头,把第二个条件说了出来。 容烟一听,忍不住心里鄙夷起华未央,她就知道这个粗俗的女人是个想攀高枝的,原来打得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没问题。”这个要求苏子澈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 达成协议的一行人在华未央的带领下向幽夜丛林深处走去,一路上果然如华未央所说,毒虫异兽遍地,若不是有她在一旁保驾护航,估计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其实华未央也没做什么,她原本就是凤凰血,那些东西光是感知到她的到来就已经不敢靠近,更别说伤害他们了。? 第五章 封印松动 “不知道姑娘贵姓?”苏子澈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少女,不由得控制不住想了解她更多。 “华。”华未央头也不回,丢下这一个字。 “华?倒是和曾经名动天下的华蕴郡主同姓,华姑娘应该也是天姿国色。”说着,他有些好奇,又控制不住地看向华未央面纱后的容颜。 容烟恨得牙痒痒,阴阳怪气道:“她怎么能和华蕴郡主比?澈哥哥你何必好奇她面纱下长什么样子?她这样遮住脸,一定是奇丑无比,羞于见人!” 苏子澈皱起眉,正准备斥责,前面的华未央淡淡开口了:“我的确貌丑无比。” 容烟顿时得意洋洋:“我就说她长的丑,澈哥哥你看!喂,丑八怪,长得丑就不要肖想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已经有陆沁儿,自然不可能看得上你,你识相点,我说不定开恩让你来将军府做个粗使丫头!” 苏子澈一下子有些失望,但仍然不死心,这样气度的人,怎么可能是丑八怪? 华未央原本不想理会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容烟,奈何听见“陆沁儿”的名字,她心念一动:“你们找幽灯草有什么用?” “还不是陆沁儿那个狐媚子,她整天嚷嚷着凤凰灵丹难以压制,需要幽灯草的助力。不然我和澈哥哥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容烟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陆沁儿……”华未央顿了一下,默默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唇边挂着冷笑。 自己还没去找她,想不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凤凰灵丹与凤凰血相生相依,她没有凤凰血,却占着凤凰灵丹,当然只能被反噬。 将手脚筋脉挑断,容颜毁去又如何?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报应! 手腕上的黑蛇似乎感觉到了她心绪的起伏,乖顺地碰了碰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懂的兽语“嘶嘶”道:“凤主不必挂怀,既然知道这幽灯草是为陆沁儿找的,我们把他们几人丢下,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了。” 华未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摇摇头:“不,我不仅不能丢下他们,还要让他们活着把幽灯草带回去,给陆沁儿用。” 华未央带着一众人行至一口泛着紫色光芒的洞口,警惕地环顾了一番四周,对身后人严肃道:“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指令。” 穷奇和她说过,幽夜丛林曾经是魔尊统治的地界,自从千百年前那次大战被帝君封印,这里就成为了禁地。 而生长着大片幽灯草的地界,也是封印的一部分。 容烟不以为然,眼见洞中有一大丛幽蓝叶片,紫色如同小灯笼的花苞的植株,眼睛都亮了,一把推开拦在自己面前苏子澈的手:“澈哥哥,是幽灯草!赶紧摘啊,难道我们还要听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的话吗?” 苏子澈面上犹豫,华未央语气严肃,不似作假,他也同样觉得周围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但容烟却不管,直接一挥手命令自己带过来的侍从:“你们去!把幽灯草摘过来!” “是,小姐!” 华未央面色冷凝,手上的蛇应召落地:“不想死就别动!” 巨蛇的身体横在众人和洞口之间,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 苏子澈脸色难看:“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这里有危险,听我的。不然我马上就离开,你们自己想死,别拉上我。”华未央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指了指苏子澈:“你跟我来,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你要拉澈哥哥干什么!”容烟一把拉住苏子澈不让他上前,却被苏子澈推开:“好,我去。希望华姑娘信守承诺。” 苏子澈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随华未央上前,两人一齐走入洞穴中。 “把你手伸出来。”华未央淡淡道。 苏子澈把手伸出去,皱着眉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嘶!” 话还没说完,华未央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支匕首,在他的手心划出来一道口子,又如法炮制在自己手心也划出一个血口子。 两人的血顺着刀尖滴在了幽灯草丛上,霎时间,狭小的洞穴中光芒刺眼。 华未央眼疾手快,一把拔下一大簇幽灯草放进自己的石珀空间里,揪住还没回过神来的苏子澈:“跑!” 话音刚落,整个山洞都剧烈地震动起来,外面留守的人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拉着苏子澈出来的华未央一把把他推到人堆里,顺便扔下一小簇幽灯草:“不想死赶紧走,对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第二个约定,小世子。” 说完,华未央拽下了苏子澈腰间的一块玉佩:“这个当作信物,我会去找你的。大黑,我们走。” 巨蛇飞身而起,驮着华未央朝幽夜丛林深处离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惊慌失措拿出传送符护送两位小主子撤离的众人,和被裹挟其中,有些失魂落魄的苏子澈。 那个女人,刚刚居然没有丢下自己,反而救了自己一命?苏子澈有些回不过神来,连容烟紧张上前查看他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痛了。 黑蛇,不,现在应该说是上古凶兽相柳,看着自己背上心情明显不错的华未央,有些疑惑地问:“凤主难道真的把幽灯草让给陆沁儿了?” 这不像凤主的处事风格呀…… 华未央眯着眼睛笑了,桃花眸子里透露出一股狡黠:“自然不可能便宜了那个女人,我早就让浮生在石珀空间里找了一味和幽灯草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药草,做了替换。陆沁儿想要压制凤凰灵丹,我岂能让她如愿。” “等药效发作,陆沁儿一定会出尽洋相。” 相柳恍然大悟,佩服道:“不愧是凤主,那苏子澈估计还傻乎乎地以为承了您救命的情,心里感激呢!” 说着还有些遗憾:“苏子澈的灵体可是大补,要不是看在他对凤主还有用,吾早就一口吞了他,说不定就能冲破封印,力量再上一个台阶。” 华未央笑了笑,自己一开始用石珀空间感知到苏子澈身上的纯阳之体血脉,便用他的血加上自己的凰血压制了封印松动的一瞬间的暴动。 她安抚地摸了摸相柳的脑袋:“别急,破除封印只是一小步,我们有的是时间。” 与此同时,幽夜丛林的地底深处。 被一个如同巨大的黑色蚕蛹包裹住,双目紧闭,面容俊美邪肆的男人眉头微微一蹙,七根束缚在他身上红色丝线居然慢慢消失了两根。 万里之外的天恒山,闭目凝神仙风道骨的老人猛地睁开双目站起身,满面的不敢置信,暗自推演卜算一番,又跌坐回原地。 “怎么可能?师祖的封印……松动了?!”? 第六章 鸠占凤巢 太子东宫,一众奴婢侍从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任由面孔狰狞的陆沁儿发泄着怒气。 “说!太子殿下呢,是不是又是哪个小贱人勾引他!”陆沁儿原本满心欢喜地跑来东宫想和慕云邺分享苏子澈那个蠢货给自己千辛万苦采摘来压制凤凰灵丹丹幽灯草,却扑了个空。 陆沁儿没想到自己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顾了,大婚前就频繁来东宫与慕云邺幽会,而慕云邺却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整日与外头的狐媚子厮混! 陆沁儿气得牙痒,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贵重花瓶,直接砸在一个样貌清秀的小侍女头上,霎时头破血流:“都是贱人!贱人!” 她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还想要扑上去划小侍女的脸,门突然被推开了—— “陆沁儿!你闹什么!”慕云邺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怒喝道。 陆沁儿顿时停下了疯狂的举动,只是脸上残忍狰狞尚未褪去,强行换上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看着着实诡异:“太子殿下,您回来了,沁儿等了你好久……” 慕云邺难掩眼中的厌烦,陆沁儿这女人着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浮生石珀下落尚未明确,她自己还因为承受不了凤凰灵丹磅礴的灵力变成这样一副不受控制的样子,像个疯妇! 要不是当时看着她那张脸还算不错,自己也不会着了她的道,被她勾引。 但现在凤凰灵丹在她手里,她对自己也还有些作用…… 慕云邺忍着厌恶上前,一脸“温柔”地把陆沁儿拉进自己怀中:“你和下人置什么气?我只是最近公务在身,怎么可能去外面找其他女人。” 陆沁儿点点头,低声道:“沁儿知道。对了!太子殿下,齐王世子为我寻来了幽灯草,沁儿很快就可以控制住这凤凰灵丹了!” 慕云邺也有些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沁儿,只要你掌握了凤凰灵丹,得以进入麓山学院,我一定会凤冠霞帔迎你入太子府!” 陆沁儿甜蜜地点点头,但面色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凤凰灵丹千百年来只有华家女才能传承,外面有些风言风语……” “放心,”慕云邺目光里闪过一丝算计:“都是相府的女儿,你和华未央出生的时间又相差不久,就说是抱错了,你才是华蕴郡主的亲生女儿!” 陆沁儿吃了一惊,想起母亲,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母亲怎么会同意……” “沁儿,”慕云邺在陆沁儿头上温柔印下一吻:“你母亲毕竟是卖唱的歌妓,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如今你既然得了这番机遇,眼见就可以进入麓山学院学习,成为人中龙凤,陆夫人又怎会忍心看你被身世牵绊?她定是不会拒绝的。” “那华未央资质低微,怎么配成为华蕴郡主的女儿?你们二人身份调换,想必相爷面上也有光,他应该也会同意。” 陆沁儿越听目光越坚定,点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没错,既然我已经是凤凰灵丹的主人,自然不能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华蕴郡主的女儿,只能是我!” 慕云邺满意地点点头:“沁儿真是聪明人。” 陆沁儿面露娇羞,从纳戒里取出苏云澈交给她的幽灯草:“太子殿下,不如我现在就将这幽灯草服下……” 慕云邺阻止了她:“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晚上的宫宴。我母后一直对你身怀凤凰灵丹一事怀疑,晚上宫宴你服下,在他们面前显露凤凰真身,到时我与相爷提前通气,揭示你的身份,必定会大有增益。”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只幽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起,穿过宫墙,最后停在了华未央手中。 —— 夜晚,大周皇宫,灯火辉煌。 华未央易容后潜入了皇宫,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大戏,她这个导演又怎么能不到场? 这次宫宴是为了庆祝中秋佳节,皇室极为重视,宴请了朝臣和王室成员,众卿家欢聚一堂,场面十分热闹。 齐王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苏子澈则是从宴席开始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脑海里一直闪过华未央一袭墨蓝色衣裙,牵着他的手躲开掉落的巨石的场景。 他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场面从脑海里赶走,他喜欢的明明是沁儿,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挂怀啊! 他还在暗自懊恼之时,身后传来一阵轮椅滚动的声音,直至停在他身边,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世子为何面红耳赤,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苏子澈连忙回头,难得没有对这种揶揄的话生气,朝轮椅上的男子施礼道:“参见宸王殿下!” 轮椅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一袭月白的衣衫,身长玉立,样貌清俊雅致,却又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双腿似乎是残疾了,一动不动地搁置在轮椅上。 “宸王殿下别打趣我了……”苏子澈苦笑着摇摇头,两人原本就关系不错,还没来得及叙叙旧,就被突然躁动起来的人群中心吸引了过去。 “那不是帝师大人吗?他怎么有闲情逸致来中秋宴?” “连陛下都请不动的帝师大人?!我眼睛没花!” …… “哦?帝师大人居然出来了?想必这次中秋宴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居然能把他吸引出来。”慕云辰眼中也显现出一丝兴味来。 华未央混在一堆不起眼的侍女中,端着果盘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一群群人从自己眼前走过,突然鼻端一阵昙花的清香,一双不染尘埃的靴在她眼前停下。 华未央有些奇怪,忍住没抬头,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细腻如玉的手一把持起,吓得她果盘差点翻了。 自己难道被发现了?华未央拧着眉,不应该啊。 比起华未央这不着边际的担心,周围人反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帝师大人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苏子澈看着被帝师握住手的小宫女,惊讶之余,又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华未央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中,那是一张不属于凡尘的脸,俊美无铸,皮肤白玉无暇,睫毛纤长,唇不点而朱,活脱脱一尊小玉佛。 只是他眼底深邃,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情感,仿佛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他握住华未央的手腕,一股强硬的灵气瞬间灌入,磅礴强劲的冲击差点给没有任何准备的华未央生生逼出一口血,还不等华未央挣脱,他倒是自己先放手了。 “不是。”他摇摇头,转身自顾自地走了,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人。 华未央也懵逼了,这人是哪里跑出来的深井冰? 挂着脖子上的浮生石珀却突然一热,华未央脑子里突然挤进了浮生疑惑的声音:“小未央,刚刚怎么啦?我怎么突然感知不到你了?还有那股气息,好熟悉……像是,神族?” 华未央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安抚道:“没什么,我刚刚走神了。” 随即有些紧张地检查了一番石珀空间里穷奇曾经小心翼翼交给她的那颗蛋,看到它完好无损,甚至还缓缓散发出温润的金色光芒,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章 山鸡哪能装凤凰呢 刚刚那件事倒是件不小的风波,可是帝师大人素来与常人不同,做事也自有他的道理。目睹这一幕的人虽然惊诧,但也不敢多议论什么。 低声细语了一会儿,也算是过去了。 大周皇帝慕皓已经年过半百,看到自己登基以来只露过两次面的帝师,自然也是惊喜的,连忙安排他上座。 那位帝师倒也是丝毫没有推辞,坐下后也没有说一句话,大家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华未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慕云邺和陆沁儿两人吸引过去了,毕竟这两人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皇后端坐在大周皇帝旁边,笑着看着自己的爱子:“邺儿你可来了,今日你和我说夜宴时要告诉父皇和母后一个秘密,是什么?” 慕云邺笑了笑,带着陆沁儿朝皇帝皇后行礼后,高声道:“儿臣要昭告天下的是,陆沁儿才是华蕴郡主的亲生女儿,真正的凰血传承!而失踪的华未央是如今陆夫人的女儿,二人当年因为乳母疏忽抱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坐在左侧首座大将军府位容烟第一个坐不住,从座位上跳起来喊道:“怎么可能!陆沁儿明明是歌女生的下贱货,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小郡主?!” 紧贴着将军府位置的就是华蕴郡主的母家——楚王府。 老王爷早年因为爱女去世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唯一的外孙女又失踪,身体更是撑不住。连夜宴都只能让儿子代为参加,如今坐在那里的,正是华蕴郡主的哥哥——华安。 华安原本憔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看向陆沁儿的目光充满了希望:“太子殿下是说……这才是我妹妹的女儿?” 慕云邺脸色都未曾半丝变化:“自然,有府中乳母还有陆相爷亲自作证!” 陆相爷和慕云邺早就通过气,假模假样地在皇帝和皇后还有大舅哥面前掉几滴眼泪,说自己当年得知抱错真相,因为“凶煞”传言所迫,又为了保护小郡主不受奸人所害,这才将错就错云云。 众人唏嘘不已,居然也已经信了大半。 华未央几乎要憋不住唇边的冷笑了,是她低估了慕云邺和陆沁儿一对狗男女的脸皮,居然连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 慕云邺再接再厉,继续道:“陆沁儿如今已经修成凤凰灵丹,试问如果不是华蕴郡主凤凰血脉传承,哪里会有这种机缘呢?” 华安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沁儿:“舍妹在世时天赋异禀,年方豆蔻就已经拥有召唤凤凰真身的能力。若是这位……陆沁儿姑娘也能如此,她自然是蕴儿的血脉。” 这正中慕云邺下怀,他轻柔地低下头在陆沁儿耳边道:“沁儿,去。” 陆沁儿自信满满地上前,她来前一个时辰就服下了幽灯草,如今定能将凤凰灵丹控制好,召唤出凤凰。 到时候,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天霁大陆第一尊贵的女人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嫁给太子殿下! 陆沁儿按照慕云邺找来的方法割破手指,在空中画下召唤符,刹那间光芒大作,一颗金光耀眼的灵丹在她的丹田处显现。 “居然真的是凤凰灵丹?”一直默不作声的宸王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 端坐在上座的帝师目光只是在触及凤凰灵丹时微微动了一下,不一会儿又没了反应。 没多久,天空中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只盘旋的飞鸟! “是凤凰!天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真的能看见如此盛景!” “天佑我大周!” …… 众人一片欢欣中,只有帝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把下面的一切都当做一场闹剧。 “不对啊,这凤凰尾羽怎么如此稀疏……看着不像凤凰,倒像是……” 其中一人话还没说完,那只鸟翩翩落在庭院中,发出的不是凤凰那如同仙乐的鸣叫,反而是粗粝沙哑如同鹅叫。 众人定睛一看,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爆发出一声惊天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凤凰,一只山中野鸡罢了!” “这野鸡还是个秃头,唉呀妈呀!哈哈哈哈,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慕云邺看到眼前一幕,简直两眼发黑,只恨不的当场掐死陆沁儿这个没用的东西。 陆沁儿则是面色惨白,怎么回事?!自己……自己明明吃了幽灯草,为什么会这样! 华未央在人群中满意地笑了,浮生给的东西的效果可不止这么一点点呢…… “陆沁儿这是要干什么……” “我听说华蕴郡主曾经跳《有凤来仪》召开百凤,莫非陆沁儿也想效仿……” …… “天呐!这女人在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陆沁儿不知道何时突然目光呆滞了起来,挥舞着衣袖在原地不断地转圈,一边转还一边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衣服,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地怪笑。 苏子澈一脸幻灭的表情,他印象中的陆沁儿,是个温柔美丽,知书达理的小仙女,哪里是眼前这个疯女人?他回过头去不愿再看。 陆沁儿不受控制,衣服眼看着只脱剩了贴身的一件薄衫,肚兜都若隐若现,场面真是怪诞又香艳。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气得直拍桌子:“太子!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慕云邺阴沉着脸就要上去抓陆沁儿,谁知道陆沁儿反应比他更快,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可响了。 “陆沁儿!你是不是疯了!”慕云邺也憋不住了,一把揪住陆沁儿的头发,在她的鬼哭狼嚎中连扇了她几耳光,陆沁儿脸都肿成了猪头,这也没能让她清醒。 “反了!简直是反了!”大周帝从来就没有这么丢过人,如今皇家几百年的面子都被这两人丢尽了! 华未央看着眼前的闹剧,是真的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她就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了她所在的位置上。 循着目光看去,果不其然就是那奇怪的模样俊俏的帝师,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华未央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神族又怎么样?穷奇他们可是和自己说过,神族和魔族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八章 这个丑女人才不是我娘亲呢 萧郁离淡漠疏离的神色没有因为这场闹剧有过一丝波澜,反倒是在看见那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女狡黠的偷笑时,冰寒如霜的唇角竟然不自觉地微微一翘。 他一身月白华贵,一副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模样,可宽大的袖口里居然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居然是一只摇头晃脑的小凤凰,头羽点翠,漂亮极了,水汪汪的宝蓝色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可是这一幕,显然座下这些肉眼凡胎是无缘得见了。 不过小凤凰可是丝毫不感激这个庇护自己的人,尖尖的淡黄色嘴就要去啄萧郁离:“坏人!说了要带我来找娘亲,娘亲在哪里?你这个大骗子!” 小凤凰可生气了,它原本在岐山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有一天就被面前这个大骗子给唤醒啦,他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好温暖哦! 他还说可以带小凤凰找到娘亲,它自然乐颠颠地跟过来了,可是今天晚上它根本没有感受到娘亲的气息嘛! 大骗子! 小凤凰要去啄萧郁离,可他手上却像是自带了一层气盾包裹,小凤凰没啄到那双如玉的手,反而被反弹得差点从袖子里摔下来,气得它眼泪汪汪。 萧郁离颇为敷衍地摸了摸小凤凰的小脑袋以示安抚,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陈述事实:“刚刚那个人,身上有你娘亲的凤凰灵丹。” 小凤凰一愣,瞪大了眼睛,立刻反驳道:“不可能!那个丑女人才不是我娘亲……可是娘亲的本命灵丹,怎么会在她身上?” 想着想着,小凤凰霎时瞪大了眼睛,很笃定地说:“是不是这个坏女人伤害了我娘亲?我娘亲有危险!” 一想到这种情况,小凤凰的心就像针扎似的疼。不行!它要去救娘亲! 它抖了抖小翅膀,就要从萧郁离衣袖里飞出去。 一道无形的力量突然缚住了小凤凰,把它拉了回来。萧郁离波澜不惊的琉璃色眼眸对上了小凤凰惊慌失措又饱含恨意的眼睛,居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不愧是她的族人,爱与恨都如此浓烈分明。 “她没事,我可以感受得到。”萧郁离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神色莫名有些复杂。 他似乎忘了一些事,但在看到这只小凤凰的第一眼,他就莫名地有一种执念,要带它找到一个人。 他不禁又将目光移向先前还站着小侍女的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似乎刚刚自己一瞬间与她的四目相对时的心悸都是一场幻觉。 这边华未央看完了戏,心情大好,偷偷溜去了禁宫内苑,准备在这大周皇宫里淘点好东西。 毕竟,听浮生说了,这皇宫里可是有不少的宝贝,对她石珀空间里兽蛋的孵化还有她自身的修炼大有裨益。 靠着石珀空间里提供的最新高端gps导航系统,华未央很快就摸到了皇帝老儿的藏宝阁,入眼琳琅满目的宝贝,让华未央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浮生,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这皇帝怎么能穷到这个地步?!” 华未央看着眼前这些被重重把守,奉为国宝的东西,一头的黑线—— 那个用金玉匣子装着的“宝贝”:仙品二阶的武器弯月寒刃,她空间里有几十把,她嫌放着占空间,全送给禁地里的凶兽刮脚皮修指甲了…… 银钻匣子里装着一小瓶丹药,旁边的记录本上写着是天恒山所赠,有枯骨生肉的奇效。 华未央探查了一下,仙品六阶,还可以。刚好她最近在研制如何炼丹,刚好拿回去拆解一下练手。 除此之外唯一看得上眼的估计就是被六七把玄铁锁锁在琉璃匣子里的一小瓶凤凰血,据说是当年华家先祖所赠,被宝贝得像什么一样。 可在华未央这个活体血库面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浮生有些纳闷地再三检查了一下:“我也没想到大周皇室短短几百年过去就这么拉了,明明以前还是有很多宝贝的……” 华未央撇撇嘴,她可不想再对着这堆垃圾浪费时间了,卷了些勉强入眼的东西,正要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小少年怯怯的声音:“你,你先别走!” 华未央心中一凌,眼疾手快地抽出身旁的一把剑,直指声音源头,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少给我装神弄鬼,出来!” 少年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别生气!我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小少年凭空出现在了一堆绫罗绸缎上,如果忽视他身后晃动的青色的龙尾,还有略显憔悴的面容,可以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 “你不是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华未央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离奇了,大周皇宫的宝库中怎么会藏着一只非人的兽? 小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突然就湿润了:“凤主?我是青龙啊!你终于来接我了……呜呜呜呜!”话还没说完,他就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华未央愣住了,眼前的情景简直突破了她的认知,青龙不是神兽吗?为什么也喊她凤主,还被关在这里? 听穷奇他们说,神兽隶属神族,向来和他们不对付。可看眼前这只哭得委屈的小青龙,貌似和凤凰传承一脉关系匪浅。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华未央叹了口气,实在不是她太过冷漠,不近人情,毕竟她做特工这些年,被背刺次数数不胜数,若不是她警惕性极强,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眼前的少年她越看越熟悉,心里又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小青龙是可以相信的。 小少年哭着哭着却脸色也逐渐灰白下去,“啪”的一声居然直接昏倒在华未央面前。 华未央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查看,小少年白皙的面庞还挂着泪,华未央却一眼注意到了一根长长的散发出黑色气息的链条狠厉穿透了他的琵琶骨,蛋白青的血液已经沁透了他的衣衫,而链条紧紧连着一扇紧闭的暗门。 第九章 拐个护国神兽 华未央在看到这残忍的一幕时,心里一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一种浓重的悲哀与绝望迅速笼罩了她,而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意! 究竟是谁向一个半大孩子施以毒手!华未央心疼地抚摸着小青龙的软乎乎的头发,对浮生道:“把刚刚的天恒山丹药拿出来。” 浮生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立刻把丹药从空间里传送到华未央手上。 给小青龙喂了丹药,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自己被华未央搂在怀里,眼看嘴一撇又要哭。 “哭是没有用的,你是神兽,为什么会落到被困在这里的地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华未央及时打断了它,面色冷凝,拳头捏得死死的。 小青龙耸了耸鼻子,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凤主,我是青龙,数万前奉帝君命令和白虎,朱雀,玄武各自镇守一方,后来天霁大陆上四个国家建立,我们也随之成为护国神兽。可是万年那场战争中,凤尊陨落,我们的力量也随之不断衰弱了,如今落到被人类欺辱的地步!” “大周的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历代凤主的血,那是压抑我们的利器,只能任凭他们驱使,再也不能反抗……” “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们青龙一族的血是镇守妖邪,稳固龙脉的宝贝,把我关在这里,每天放血,呜呜呜,青龙好疼……” 小青龙越说越委屈,尾巴卷曲成一个青团,鼻头通红。要不是今天凤主偶然闯入这里,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了! 华未央刚到禁地的时候就听穷奇他们说过,凤尊陨落后,历代凤主的力量也逐渐式微,更别说天下百兽了。 只是没想到,曾经守护人类的神兽,居然也落到如此境地! 华未央持起锁住小青龙的链子,原本连神兽都挣脱不了的禁锢居然在她的手中不断地扭曲,进而断裂,片片消散开来。 华未央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空间异能没有手生。 而小青龙却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根锁链是狗皇帝千辛万苦找了百条龙骨结合其中怨念练就,同胞的残念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根本无法挣脱。 而凤主,居然轻而易举就捏断了?! 华未央看着眼前震惊又激动的小青龙,心里不由自主泛上一丝柔软,她捏了捏小少年的脸蛋,轻声说道:“和我走,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石珀空间目前的等级还不够高,自然不能把小青龙塞进去。 华未央只能从老皇帝的宝库里找了几件宽大的衣衫,把小青龙的尾巴遮住,带着他从那间暗阁中走了出来。 浮生有些忧心忡忡:“小未央,咱们就这么把大周的护国神兽给拐跑了?禁地里的家伙们会生气的?” 它可是知道那些凶兽醋劲儿有多大,而且非常讨厌神兽。 “他们都是面冷心热的家伙,不会对小青龙怎么样的。”华未央和凶兽们相处了半年多,对他们的秉性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他们虽然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但心地善良,嘴硬心软。 一人一神兽绕过重重守卫,正要从侧门离开,却在不远的月桂树下瞥见一个身影,皎洁明月下,他如同天上的神明落入凡尘。 华未央心里暗骂自己运气太背,要不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帝师和自己命里犯冲,怎么每次自己做什么都被他遇上! 她反手拉住小青龙就要换条道,萧郁离却率先开口了:“等等。” 华未央屏住呼吸,闷着头走上去,反正自己现在是易容,也不怕他记住自己什么样子。 “见过帝师大人。”华未央低眉顺眼,不想和他硬碰硬,只想赶紧离开。 萧郁离目光澄澈,一扫她躲在她身后的小少年,淡淡发问:“这是何人?” 萧郁离的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意,周身的威压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华未央将小青龙护在身后,解释道:“这是我弟弟,生了急病,还请帝师大人放我们出宫去。” 萧郁离薄红的唇微微一扬,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宫中太医不能医吗?还需要你们出宫?”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淦!神族的人怎么闲出屁来了! 看着面前少女表面乖巧,实则不耐烦的神情,萧郁离晃了晃头,琉璃色的眸子透露出一丝无辜,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你怎么生气了?” 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华未央挤出一个笑,语气有些不好:“帝师就是不想放人了?” 萧郁离和少女对视几秒,慢慢挪开了一点位置,默默地看着她,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华未央却莫名其妙看出来一点委屈。 就像在说,你怎么可以凶我? 华未央皱着眉把脑海中这个ooc的形象甩出去,拉住小青龙,丢下一句:“告辞”就走,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看着少女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萧郁离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将袖子中拼命挣扎了好久想要冲出来的小凤凰拎出来,盯着它淡淡地问:“刚刚那个人,是你娘亲吗?” 小凤凰宝蓝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刚刚那个少女靠近的时候它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暖洋洋的,就像很久以前被娘亲抱在怀里哄着睡觉一样。 凤凰一族,对于本源凤凰血脉的感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那个少女,就是她的娘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气息和力量好微弱。 小凤凰心疼极了,心里恨恨地想,一定是今天晚上那个疯女人丑女人欺负娘亲,她一定要杀了她给娘亲报仇! 它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要冲出去,可是被这个讨厌鬼捏住了! 小凤凰抬头和萧郁离淡漠沉静的眼睛对上,隐隐约约看出来了他眼中的期待,原本要说出口的那句:“她就是我的娘亲!”,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眼前这个人,似乎对娘亲有种执念,从把自己唤醒快半年,它就没见这个奇怪的男人笑过。 可是今天,他都对娘亲笑了多少次了?!像个……对!痴汉! 他不会是要和自己抢娘亲! 不行!自己可不能让他得逞! 小凤凰连忙摇摇头,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在她身上感知到凤凰灵丹的存在。应该不是。” 第十章 气到吐血 萧郁离皱着眉看着神色未变小凤凰,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真的不是她吗? “不要骗我。”萧郁离如墨的发丝被微风扬起,清冷的月色下,俊美无双的面庞无端有些脆弱。 “不然我拔光你的毛。” 小凤凰气得仰倒,这个恶毒的臭男人! “说了不是就不是!我要睡觉了!”它有些心虚地重新钻进了萧郁离的袖子里,不再理会他。 萧郁离看着袖子里把屁股对着自己的小凤凰,脸上神色莫名。 这场宫宴闹剧之后,大周皇室的脸面可以说是被丢尽了,皇帝龙颜大怒,不顾皇后的劝阻哀求,当即下令把慕云邺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第二天,老皇帝刚从宠妃的床上起身,就接到了禁卫军统领战战兢兢地汇报: “陛,陛下……藏宝阁被盗了。” “什么?!”老皇帝面色蜡黄,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丢了什么东西?!” “天恒山掌门亲赠仙品丹药一瓶,白玉膏三盒,一套衣服。”禁卫军统领支支吾吾地上报道。 “没了?”老皇帝微微放下心来,东西丢得不多,还算没有太损害皇家颜面。 那统领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哀嚎: “陛下,东西没丢多少,可那贼人实在可恶,把其他的宝物……都给砸了……”说到后面,统领的声音越来越低。 老皇帝气得脸色铁青,抄起一旁的一尊瓷器砸碎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 宠妃赶紧上前给他顺气,柔媚道:“陛下何必生气,我大周奇珍异宝何其多,丢了就丢了……” 禁军统领一看皇帝脸色缓和了些,这才继续说出了最后一个噩耗:“陛下,护国神兽……也没了!” 大周皇帝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拳,眼睛发花。 完了,全完了! 让那该死的畜生跑了,大周龙脉也断了,天要亡国啊! 一时间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老皇帝直接歪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来人啊!救驾!” “陛下!御医,御医呢……” …… 禁地中,众凶兽乱作一团—— 穷奇现了原身,焦躁不安地用爪子刨着土块:“凤主已经出禁地一月有余,按说应该已经到了归来的日子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九婴晃着它那硕大的九个蛇头,气得恨不得一尾巴甩飞穷奇那只傻老虎:“我早就说了我陪凤主去,你非说相柳更合适!若是那个废物让凤主受伤,我第一个杀了你!” 穷奇也是凶兽,对华未央那是从心底的尊敬与爱护,九婴与它同级,它怎么会服气? 随即也是低吼一声,冲上去就要和九婴打起来…… 下一刻,幽夜丛林的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一大片浓黑的雾气瞬间将天空覆盖,一股强烈的威压几乎将在场的凶兽摁趴下! 这种气场,绝对不亚于当时华未央的凰血现世! 穷奇下意识愣了一下,凝目感知了一番:“熟悉的气息……” 九婴也停下了动作,语气严肃地补充:“而且,很危险!” “啊?凤主不会出事……”一些力量微弱的凶兽犹犹豫豫地发问,担心得不行。 “都是一群废物!”一声咆哮如雷,将众凶兽吓了一跳,“若是凤主有个三长两短,或是像万年前凤尊那般……吾等万死难辞其咎!” 随着声音而出的,是一只庞大的凶兽,全身散发着黑金色的光芒,它神情紧绷地望向幽夜丛林方向,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都别闹了,吾将这禁地恶念封印吞噬了,你们出去救凤主!” “饕餮!你疯了?!”穷奇大惊失色,立即阻止:“你如今只是一缕不稳定的残魂,连身体都是凤主给你幻化的,贸然吞噬恶念,你会灰飞烟灭的!” “我没疯!万年前的那件事,是吾等护主不利, 吾已经愧对凤族良多……穷奇,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动静,只可能是那人,他要醒了……”饕餮面色难看道。 只一句话,在场的众凶兽都沉默了下来。 那个人,是他们不能提的禁忌! “是他当初对不起我们的,我们为什么要怕!”一些小凶兽愤愤不平地反驳。 “无论如何,凤主如今力量尚未恢复,在外面实在危险……” “穷奇,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不要拦我!”说罢,饕餮撞开愣住的穷奇,就要朝结界飞去。 霎那间,禁地结界光芒大盛,两人一凶兽的身影出现在禁地上空—— 华未央一道捆神索套住了闷头撞上结界的饕餮,将它拽回地面。 “凤主!” “凤主您没事……” 众凶兽一下子围了上来,看到华未央完好无伤,才放心下来,手忙脚乱地去给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饕餮扶起来。 华未央皱着眉上前给饕餮松了绑,从石珀空间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提取的凰血精华,滴了一滴在它身上,这才阻止了它持续虚弱下去的趋势。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试图突破结界吗?”华未央叹了一口气,安抚地在饕餮毛绒绒的头上揉了好几把。 “凤主别怪它,是因为我们看你离开多日没有回来,担心你遇到了危险,这才……” “无论如何,你们也不应该如此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华未央看着这些关心自己的凶兽们,心里一暖,揶揄道:“难道是说你们不相信我和相柳能应付?” 九婴赶紧道:“自然不是,您是当然没有问题的!只是相柳这小子没用,我是怕他拖您的后腿。” 相柳在一旁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这小绿茶。 哼!明明是嫉妒他才是那个可以陪凤主外出的兽! 凶兽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华未央身边跟着的小少年,穷奇目露疑惑,上前轻轻嗅了嗅,顿时跳开一大步:“是神兽!” 众兽其乐融融还没几分钟,顿时一片死寂—— 九婴第一个暴起,冲上去就一副要咬死小青龙的样子:“你们神兽还敢来!” “神兽是神族的走狗,都是狡猾的伪君子,凤主你离他远一点!” “明明是兽族,却为了获得神族认可甘愿为奴,滚开!我们禁地不欢迎你!” …… 众凶兽难得如此一致地对外,华未央皱起了眉头,看来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第十一章 孵化了万年的蛋 小青龙听着这些话,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被曾经的同族排斥驱赶的感觉并不好,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一双柔软微凉的手圈住了他的肩膀,安慰似的紧了紧,淡淡的清香包裹着他,那是凤凰花的香气。 小青龙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只听得华未央神色认真地对凶兽们道:“多年前的事,神兽们也是受害者,只是困于往日的仇恨,兽族什么时候才能重现昔日辉煌?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更应该团结起来,冲破禁地封印。” 众凶兽面面相觑,其实它们倒是未必有多恨神兽,除去旧怨,毕竟很久以前他们也是一家,如今凤主发话,它们也有些动摇了。 “这条小长蛇看着好小,估计还没我们禁地里最小的孩子年龄大呢,多年前的战争,他能知道些什么?” “对!我们可不是神族那些虚伪的家伙,我们心眼儿可大了!” …… 只有穷奇他们仍然面色难看,似乎并没有完全认同华未央的话。 饕餮看着一旁无动于衷的相柳,有些烦躁地刨了几下脚下的土,低吼一声,语气冰冷:“相柳,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忘了我们和神族的仇恨了吗?” 相柳斜睨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的众兽,淡淡道:“这是凤主认可的神兽,我只尊于吾主的选择。” 剑拔弩张之际,小青龙深吸一口气,从华未央身后走了出来,稚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种果决:“我愿意和凤主签订主从契约,若是我今后背叛凤主,身死魂灭,犹如此山!” 说着,小青龙手中凝结成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一击出去,一座山瞬间化为尘埃。 做完这件事,他单膝跪在华未央面前,恭敬道:“凤主救命之恩,阿清无以为报,请求与凤主签订契约!阿清会誓死追随,护凤主周全!” 阿清是小青龙的真名,一只神兽愿意匍匐于人类足下,告知自己的真名用于主从契约,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华未央。 华未央也被阿清眼中的坚定与绝对不似作假的忠诚震住了,同样报以尊重地点点头:“好!我接受你的追随!” 一人一神兽在凶兽们的见证下以血立誓,繁复的阵法金光消散之时,主从契约也已经拟定。 华未央朝愣住了的凶兽们耸了耸肩,神色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唔,阿清是我的伴生神兽了,你们不能赶他走了……” 饕餮拦了一下还欲说什么的穷奇,冷哼一声:“行,凤主的决断和你的决心吾都看见了,姑且认可你。但日后若是你敢对凤主不利,吾第一个将你碎尸万段!” 好不容易达成了暂时的和解,幽夜丛林方向突然又是一震剧烈地震动,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猛烈,有排山倒海之势。 华未央抬头看向幽夜丛林的方向,其实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看见那边的异像了,只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应该是加固了封印,看起来幽夜丛林下的人怎么还像是力量更强了?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华未央问起这些活了千年万年的凶兽,它们知道的总比自己多。 “他被封印了数万年,也是时候该醒了。”饕餮淡淡道,“凤主不必忧心,他与我们禁地凶兽虽素有仇怨,但应该不会再对我们下手了。” 又来了。 是她这半年来早就习惯的岔开话题。 华未央很无奈,禁地里的凶兽们对她真的很好,虽然尊她为主,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更像是她的家人。 但只要她问到一些触及神魔之类的问题,它们却总是支支吾吾,给她打哑谜。 华未央作为曾经的顶级特工,洞察力敏锐,自然理解这种行为背后的良苦用心。 说白了还是因为她目前的力量太弱,若是掌握太多秘密却又没有自保的能力,便只会是自取灭亡了。 安慰了众兽一番,华未央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盘腿打坐,屏息凝神,再睁眼时,已经进入了石珀空间。 “小未央,你来啦!”浮生很高兴地凑上来,它的力量来源和华未央一脉相承,如今已经从之前那个小小的没有原型的漂浮灵变成一个萌萌哒的七八岁小孩的样子了。 “蛋灵没事?”华未央有些紧张地询问道,宫宴上那个奇怪的神族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注入的灵力,虽然没能伤到她,但会不会对兽蛋内部有影响? 浮生摇摇头,软糯的小脸上很骄傲:“没有哦,浮生看着呢,蛋蛋很安全!”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无奈。 她走到放着蛋的软垫旁边,拧着眉自言自语道:“蛋蛋啊,听穷奇说你都已经被孵化了快万年了,怎么还不出来呢?” 安安静静躺在软垫里的蛋仿佛听得懂华未央的话回应着她一样,周身散发出几阵刺眼金色的光,也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但没亮几下,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浮生看到华未央一瞬间由惊喜到失落的神情,连忙安慰道:“小未语你别急啊,那个……对了!穷奇不是说这蛋是上古龙族后裔吗?我看过一本书上说,玉璃花加上幽昙莲或许可以加速它破蛋,我们可以去找这些东西!” “只是……”浮生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华未央皱眉追问:“只是怎么?” “那玉璃花,如今世上只有三朵,曾经是华蕴郡主的陪嫁之一,如今应该在相府之中,他们肯定不会乖乖交出来……” 华未央嗤笑一声,又是这个狗屁的相府。 “浮生,你还不了解我?”华未央一笑,眼尾的红斑没有减分,反而耀眼增色不少,恍如一抹凤羽,熠熠生辉:“不肯乖乖交出来,我就揍到他们服!” 给他们脸了还,霸占着她母亲的嫁妆,恬不知耻地偷天换日,她华未央今天就要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再说了,”华未央面上冷凝,懒洋洋地一笑,却惊心动魄:“我和陆府可是还有很多旧账要算呢。” 浮生愤愤不平地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就是唉,那陆家欠了小未央那么多,他们去讨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随即它眼睛中闪闪发亮,透露出一种兴奋和狡黠:“不如我们带着赤炎金猊兽去,它会喷火!咱们一把火把陆府烧了,一劳永逸!” 华未央摇摇头,面上冷意凌然:“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我要的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十二章 业内老大琳琅阁 大周皇城,琳琅阁,天霁大陆最有名的交易所,卖主拍卖的若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琳琅阁都不放在眼里。 这也是因为琳琅阁是百年的老店了,分号遍布天霁大陆,根基之深,手腕之狠让它占据了商界的一把手的位置。 再加上据说它的背后还有大人物,连皇亲国戚都要让其三分,不敢和它正面杠上。 此时的琳琅阁正值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厅都挤满了人,无一不是身着名贵服饰,手里拿着竞价的牌子,神色激动万分,只待一会儿开拍时,能够拍到自己心仪的宝贝。 几个世家公子哥包了一个小包间,聚在一起,谈论着这次的拍卖—— “李兄,听说了吗?这次拍卖的东西里面,可是有玉璃花呢!”一个瘦高的公子眼中满是渴望,有些迫不及待地和好友分享这次的情报。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玉璃花可是传说中的神阶圣物,我等凡人能有缘得见就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敢肖想!”另一个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颇为遗憾道。 “唉……对了,这玉璃花传说中不是只有三朵吗?唯一一朵现世的好像当年被华蕴郡主当作嫁妆带去相府了,如今怎么被拿来琳琅阁拍卖了?”一个看着胖乎乎颇有福相的公子一脸疑惑地问。 “哎,这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华蕴郡主如今的亲生女儿——相府二小姐陆沁儿拜托琳琅阁来拍卖的。” “华蕴郡主的亲生女儿?不是华未央那个废物吗?”众人顿时一脸八卦的表情,兴致勃勃地又叫来几盘瓜子和一壶茶。 果然,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这还要从前几日宫宴说起……” …… “陆沁儿,你简直是蠢笨如猪!谁让你把华蕴郡主的陪嫁拿来拍卖的?!”慕云邺得知了陆沁儿的所作所为,立刻马不停蹄地从宫里偷跑出来,他简直想直接掐死眼前这个贱人! 那是玉璃花!玉璃花啊!多少人趋之若鹜,垂涎三尺的神阶宝物! 若是陆沁儿进入麓山学院后能够获得自己的本命兽魂,这玉璃花可是大补,可以瞬间给兽的等级提升到天阶! 而这个蠢女人居然就这样,把玉璃花给……卖了?! “太子殿下,沁儿也是没办法了……”陆沁儿哭得梨花带雨,泪水从前几日被慕云邺打肿的脸上划过,疼得她龇牙咧嘴,还好有面纱遮挡,不至于太失态。 “这玉璃花放在相府也没用,我们若是把它天价拍卖出去,拿到手的银子不是可以贿赂一下麓山学院的考官吗?” 陆沁儿面上满是不甘与怨恨,继续解释道:“华未央那个贱人的灵丹不肯认我为主,那日我已经在宫宴上丢尽了人,麓山学院怎么肯收我……我只能这样了。” 慕云邺被她这一句话也唤起了那天的记忆,脸色更黑了,那日被这贱人拖累,明明更丢人的是他好吗! 而且还是在宸王的面前……那个死瘸子,心里一定笑死了! “况且,天子殿下放心,玉璃花我早就已经掉包了,那朵交给琳琅阁的花不是真的。” 陆沁儿面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得意,连装可怜都忘了:“我如今才是华蕴郡主的女儿,世上没人见过真品,我说那是玉璃花那就是玉璃花,真的宝贝我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呢!” 慕云邺听了这话,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赞扬地在陆沁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还是沁儿聪明。” 陆沁儿羞涩一笑:“太子殿下谬赞了,只不过一会儿还需太子殿下参与竞价,这样便能认这玉璃花更‘真’。” …… 天字三号房,两位翩翩公子正在持棋对弈。 蓝衣少年眉头微蹙,思索良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白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宸王殿下棋艺当世无双,子澈认输。” 白衣温润清隽的公子眉目如画,端坐在轮椅上,摇摇头笑道:“哪里是我棋艺精湛,明明是你心思不定。” 这对弈的二人正是苏子澈和宸王慕云辰。 苏子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还说我,最近陛下给你安排调查藏宝阁失窃一案,才是件麻烦事呢。” 慕云辰微微一笑,苏子澈只知失窃,却不知最严重事的是护国神兽的走失。皇帝把这苦差事交给他,无论最后抓没抓到那贼人,都是吃力不讨好的。 所以原本也不打算费心,哪怕皇帝想借机以他办事不力除掉他,有北镇府兵在,他也是不担心的。 慕云辰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续上一杯茶,云淡风轻地问:“怎么?你真的要参与今日玉璃花的竞价?” 苏子澈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没办法,那日沁儿在宫宴上出了洋相,原本就已经够伤心难过了。如今拍卖玉璃花,恐怕也是不得已之举,我怎么说也要来给她撑撑场面。” 慕云辰摇摇头,低笑一声:“若是被你父王知道,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调侃完苏子澈,慕云辰难得正色道:“子澈,你我二人自幼交好,有一句话我还是得劝你——” “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了,你可知,‘面如观音,心如蛇蝎’……” 慕云辰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子澈打断了,少年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宸王殿下,你不能总因为沁儿原本应该是你的未婚妻,后来跟了太子殿下,就如此诋毁她?” 慕云辰一愣,摇头失笑,自知多说无益,只能止了话头,转头去欣赏窗外的美景。 原本平静如水的眸中,突然因闯入一个清瘦秀美的身影而有了一丝波澜。 少女轻纱蒙面,墨蓝色的衣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细白的手腕上一串银铃轻轻摇晃,身边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 在闹市凡尘之中,却美好轻灵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子澈见慕云辰目光凝滞地望向窗外,也有些奇怪地往外探出头去,却只捕捉到少女的半个身影和皓白的玉腕。 苏子澈有些纳闷地退了回来,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啊? 第十三章 垃圾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华未央领着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禁地的小青龙阿清,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琳琅阁的大门口,却被守门的几个小侍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请出示一下你的拍卖会入场证。” 华未央愣了一下,什么拍卖证? 阿清毕竟在大周生活了千年,没有被囚禁前,对这些人间的“规矩”还是很了解的,十分贴心地在一旁解释道:“凤……主人,琳琅阁的拍卖会需要入场证,也就是资产证明。证明您有能力参与拍卖会,才可以入场。”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看来这琳琅阁还挺前卫的嘛。 她随手从石珀空间里掏出来三件宝贝:仙品八阶的寒月弓,仙品九阶的一个玉枕,还有一颗黑漆漆的丹药,看不出品阶。 华未央随手把三样东西抛到了小侍怀里,笑了笑:“抱歉,入场证我没有,但是你可以把这三样东西给你们管事的看看,我够不够格参加这次拍卖会。” 小侍看着怀里的东西,脸色变了几变。 除了那颗看不出品阶的丹药,另外两样东西,可以说是仅次于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玉璃花的极品武器和法器! 他不敢再怠慢,一改之前趾高气昂的语气,连连道歉:“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位贵客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说完,立刻往阁内去了。 华未央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比起阿清对华未央的无条件追随和崇拜,浮生有一点点担心:“小未央,那丹药不是你昨天晚上才在空间里炼制出来的吗?就这样送去检验,会不会不合格呀……” 华未央淡淡一笑,清丽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神采:“放心,至少是仙品十阶以上。” 和浮生刚说完,一道娇俏嚣张的声音从华未央身后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贱民!” 容烟带着五六个侍从,浩浩荡荡地走到华未央面前,趾高气昂地斜睨了一眼华未央,嘴边挂着幸灾乐祸的嘲笑。 “怎么样?琳琅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这种贱民就配在外面看着。” “如果你跪下来求本小姐,或许我可以勉强把你收做我的女奴,待你取悦了我身后这些家仆,我可以勉强带你进去见见世面!” 侍从们原本就对这个仙气十足的少女有所遐想,如今大小姐发话了,自然是毫不忌讳地将污秽的目光往华未央身上飘。 容烟原本就嫉妒苏子澈对华未央高看一眼,刚回来那几天还魂不守舍的,如今可让她逮着机会教训这个贱人了! 她得意洋洋地对华未央说完这番话,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华未央脸上的表情,面上就突然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华未央淡淡地甩了甩手,朝容烟笑出一排洁白的牙:“嘴这么脏,我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 容烟半边脸都被打红了,眼里一下子在眼眶里打转,她长这么大,她爹娘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敢打她! “你居然敢打我!贱人!”容烟又气又羞,挥手一鞭子抽在身后的吓愣了的侍从们身上,大吼道:“你们这群蠢货还不给我打死这个女人,废物!我回去让我爹扒了你们的皮!” 侍从们忍着痛就要冲上去抓华未央,阿清柔和稚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种狠戾,冲出来挡在华未央面前:“你们敢!” 谁料根本用不着华未央他们出手,琳琅阁的几位守门高手倒是先出手了。 “容小姐,这位姑娘是我们拍卖会的卖主之一。拍卖品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按照琳琅阁的规矩,我们要保护卖主不受伤害。” 这位出手阻止的天阶高手面色冷肃,丝毫不惧将军府小姐身份的容烟。 华未央倒是有些意外,都说无商不奸,这琳琅阁的人居然难得地有原则。 不知道它幕后的主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华未央难得被激起了一些好奇。 容烟来时就被自己爹反复严肃告诫,千万不要惹琳琅阁的人,不然恐怕他都救不了自己。 而面前天阶高手的威压也让她害怕,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造次。 容烟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华未央的,心里越发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 容烟突然想到刚刚天阶高手的话,顿时有些阴阳怪气道:“就凭她?她能拿得出来什么好东西,就不要拿些垃圾出来丢人现眼了!” 容烟哼笑了一下,拍拍手招呼后面的侍从:“来人,把我将军府的竞拍品拿上来!” 后头的小厮立刻献宝似的端上来一个白玉匣子,容烟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把仙阶二品的宝剑。 “噗。”华未央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阿清也忍俊不禁,而天阶高手们看容烟的眼睛就像是在看傻子。 容烟勃然大怒,指着华未央喝道:“你笑什么!我这可是仙阶二品的宝贝,是皇上赏赐给我爹的!你这种山野粗俗的低贱之人自然没见过如此宝贝……” “是谁在此大声喧哗!”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随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青年。 青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只问了一个问题:“刚刚三件东西是谁的?” 华未央站了出来,目光平静地和青年对视:“是我的。” 青年眼中一亮,面上虽然还是冷淡,但言语间已经有了恭敬之意:“这位贵客,可以参加我们琳琅阁的拍卖了,您的房号是……” 青年顿了一下,缓缓道:“天字一号。” “什么?!”容烟第一个跳出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就这个贱民也配?!” 连她每次参加,都只能排到地字号末位,这个贱人她凭什么! 青年皱了皱眉,似乎是极为厌恶吵吵嚷嚷的容烟:“这位小姐请慎言,你在琳琅阁外面大声喧哗,还侮辱我们的贵客,已经犯了规矩。质疑阁主的决定,更是大不敬。本次你的拍卖资格被取消了,并且终身不得靠近琳琅阁方圆十公里半步。” 第十四章 糖丸真好吃啊呜呜呜 容烟眼前一黑,牙齿深深地嵌进下唇,几乎要咬出血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这是,被终生取消进入琳琅阁的资格了?! 她再抬眼看向华未央时,眼中已经充满了红血丝和恨意,都是这个丑八怪!贱女人! 容烟想也没想,抽出腰间缠着的鞭子就朝华未央抽过去,厉声喝道:“去死!” 华未央冷笑一声,自己是不是最近脾气有点太好了,是个人都敢在她头上动土? 她不慌不忙地晃了晃手里的铃铛,这串清音铃早就被她改造成了法器,虽然目前等级才仙品八阶,但对付容烟这个蠢女人是绰绰有余了。 清灵的铃铛声传出,容烟却是一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双手控制不住地就去抓挠自己的脸,只几下,那张保养得宜的芙蓉面就已经鲜血淋漓。 “啊!我的脸!我的脸!我要毁容了呜呜呜……”容烟大声尖叫着,心里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 她身后的家仆早就吓傻了,赶紧上来想要抬着她离开,却被华未央一脸笑意地拦了下来。 华未央揶揄地瞟了一眼容烟带来的白玉匣子里的东西,哼笑了一声:“哎呀,不知道是什么垃圾,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呢~” 现在这句容烟用来嘲讽的话被华未央原封不动地奉还,她只觉得屈辱至极,手又不安分地抬起来想扇华未央。 华未央凑到她旁边,蹲了下去,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你给我安静点。”力道之大几乎要折断她的腕子似的,吓得容烟不敢再嚎。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下次你再敢在我面前蹦跶——”华未央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艳绝的笑,语气森寒:“我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地上疼得打滚的狼狈女子与神色淡定,甚至还嘴边噙着笑的少女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在场的人无一不心头一颤—— 这是什么魔女啊!!! 说完,华未央懒洋洋地站起来,丢下地上躺着的满目怨念与恐惧的容烟,朝面色平静无波的青年礼貌一笑:“麻烦您了,带我进去。” 青年恭敬地点点头:“贵客请随我来。” 华未央跟着青年进入了琳琅阁,却没有走大厅的路线,反而被带到一处奢华又不失典雅的雕花玉门前,青年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贵客,这边是天字号房间专属通道。”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这琳琅阁还挺会来事儿! 贵宾通道直达三楼,华未央带着阿清从回廊上走过时,还是不免被楼下大厅的宾客看见了。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一抹窈窕曼妙的身影,不少人已经在好奇地打听了:“唉,那位姑娘是谁啊,气质如此超然,还能去天字号的三楼?” “她戴着面纱!我今天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我知道了,这是相府的陆沁儿小姐,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咱们大周的圣女啊!” 人群中一阵惊叹,连连点头:“原来是陆小姐!难怪有如此风姿!” …… 华未央听力极好,这些人的话自然也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嘴角抽动了几下,有些无语,但也不想去理会,只是跟着带路的青年走到了天字一号房间门口。 一双琉璃色澄净的眸子一刻不眨地目送着少女进入房间,他手边的案几上摆放的正是华未央刚刚送去鉴定的两件东西。 而那颗黑漆漆的丹药呢? 萧郁离的目光缓缓地偏移到了用小翅膀把自己的脑袋包成一团的小凤凰,如玉般白皙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小凤凰抖了一下,心里害怕得不行,嘴还是很硬:“我怎么知道那是丹药呀,这个味道明明和……” 和很久以前娘亲给它做的糖丸子味道一模一样! 它一闻到那种香甜的气味就忍不住啦,乘大坏蛋观察另外两样东西的空档,一下子飞扑上去把糖丸子给吞了! 呜呜呜!好好吃! 萧郁离万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在小凤凰仿佛说漏嘴一般惊恐的神色中,竟然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明明什么?” 小凤凰毛茸茸的小翅膀捂住了嘴巴,摇摇头:“没细磨……” 萧郁离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道:“原本看你挺喜欢吃的,还准备给你多找一点来当零嘴,看来这丹药挺难吃……” 小凤凰急了,赶紧跳到萧郁离的面前,奶声奶气地反驳:“才不是!娘亲做的糖丸子天下第一好吃!” 完了。 小凤凰后知后觉地愣住了,简直欲哭无泪! 这个大骗子,大坏蛋!居然套它的话! 萧郁离面无表情地看向小凤凰,身上的威压无形地释放出来,小凤凰刚刚醒来没多久,力量没有恢复,差点被这灵力给压趴下。 小凤凰赶紧站稳脚跟,心里暗自吃惊。 眼前这个人明显不是好惹的,娘亲告诉过它,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是它也决对不会让这个危险的人靠近娘亲的! 它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下,立刻撇过头,装作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好,其实这个糖丸和我娘亲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所以那个人真的是你娘亲?”萧郁离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理解如今的凤主为何会变成这么一副虚弱的模样。 小凤凰摇摇头:“这我不能保证哦,只是有可能。” 萧郁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小凤凰有些心慌,这个人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娘亲可凶了,小时候我不听话,她把我拎起来打屁股,可疼可疼了!”它尽力捏造出一个母老虎的形象,想让萧郁离知难而退。 萧郁离一愣,清冷疏离的面上非但没有反感,反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小孩儿如你这般不听话,的确该打。” 小凤凰还想再说什么,萧郁离突然施放了一道灵力,小凤凰突然就说不了话了,急的直跺脚。 他满意地点点头:“乖乖在这里,我去和你娘亲聊聊。” 说完便翩然而去,只留下眼泪汪汪的困在原地的小凤凰。 娘亲,是宝宝对不住你,你千万要小心那个坏蛋啊! 第十五章 送上门找抽 华未央向神秘青年点头致谢后,坐下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传说中的“天字一号房”。 别的不说,这间房整体就显示着两个字“有钱”! 万年沉香木雕花的桌椅,三千位苏绣大师历时三年完成的《百景图》,连墙上挂着做装饰的,越看越像失踪数千年的无双神剑…… 桌上随便摆放的水果茶点,无一不是吃了可以充沛灵力的好东西:市面上万金难求的仙灵果,五百两黄金一斤的玉翠茶,以及有延缓衰老奇效的云海糕…… 听着阿清和浮生的介绍,华未央惊讶之余,倒是越发好奇起这个琳琅阁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这些东西,可是比那皇帝老儿的藏宝阁里面的垃圾好多了! 不一会儿,琳琅阁的人送来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今天的拍卖品,华未央粗略地一扫而过,在最后,也是红粗字体描绘的一样东西时,眼神一凝。 阿清有些奇怪地凑上去:“主人,怎么了?” 华未央嗤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陆沁儿那蠢货……倒是省了我去陆府找她的功夫。” 原本这次来琳琅阁,华未央是准备来竞拍一件云来国的藏品——月舞神辉图。 据说这幅图里有着解开禁地封印的线索,而这个隐秘的作用,据穷奇说,目前是没有人知道的,所以这幅图的竞争应该不大。 但当华未央目光扫到最后三个大字“玉璃花”时,她几乎是控制不住想为陆沁儿拍手叫好了。 这个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居然真就把自己当作真凤凰了,以华蕴郡主的女儿身份自居,公然拍卖华蕴郡主的嫁妆! 自己原本还想去陆府和那些人清算旧账,带走玉璃花,这陆沁儿到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既然撞到了她手里,那她自然要“好好”招待这位妹妹了~ 阿清眼看着华未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吓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凤主一有这种表情,那一定是谁要倒霉了! 跟华未央相处不过一周,阿清已经悟透了生存之道: 凤主号令大过天,指哪打哪! 凤主生气的时候千万离远一点,以免惨遭误伤! 唉,不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谁呢? 楼下大厅,拍卖会的开幕式已经结束,一件件藏品被搬上,迅速被各类人争抢,以高价拍下……如此往复,终于到了最后五件拍卖品。 主持人兴奋地走到台前,介绍着最后五件拍卖品:“今年的琳琅阁难得有多位能人相助,拍卖品种类繁多,如今琳琅阁也将为大家介绍最后五样宝物!” “首先是由天字一号房的华姑娘提供的两样宝贝——仙品八阶的寒月弓,仙品九阶的寒玉枕!” 主持人话音刚落,原本气氛就已经很热烈的现场顿时又抬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天啊,我没听错!仙品!是仙品啊!赵兄你快扇我一耳光,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滚滚滚!我还想找人掐我一把呢!那可是仙品宝物,皇室都不一定有几样!” “难怪可以进天字一号房呢,不是一般人啊……” “唉?刚刚那个进天字一号房的蒙面仙子,不是陆小姐吗?” “可是你看那玉璃花的卖主住的是天字十号房,陆小姐是玉璃花的卖主……那天字一号房的人是谁啊?” …… 这些人热烈的讨论自然也没有逃过陆沁儿的耳朵,她涂着蔻丹的鲜红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面上满是怨毒。 究竟是哪个贱人!抢了她的风头! 更可恨的是,她的余光瞟见慕云邺似乎也对那个天字一号房的贱人颇为感兴趣,正低声吩咐着周围的人去打听一下是谁。 她只恨不得冲到天字一号房撕碎那个贱女人的脸! 慕云邺倒是真的对那天字一号房的神秘少女起了些好奇心,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来。 那个人居然可以随随便便就拿出仙品的宝物,那可是仙品啊!他父皇的藏宝阁里估计都没有! 若是他能把这个女人收入自己房中,调教一番,让她深深地被自己倾倒,何愁不能从她那里多拿些宝贝过来? 这么一想,半年来毫无浮生石珀消息的郁结都略微消散了些。 转头看向一脸嫉恨怨毒的陆沁儿,慕云邺顿时又是一阵烦躁与厌恶。 这个蠢货!若不是看在她有凤凰灵丹,为了让她进麓山学院,成为皇家第一个驭兽师,壮大他的势力,他早就把这女人送去军营慰劳低贱的下士了! 让他慕云邺这么丢脸的,她陆沁儿算是独一份了。 一楼大厅,两件极品仙品宝物的拍卖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五百万两!” “我出一千万两!” “五千万两!” “五千万两一次,五千万两两次……” 主持人刚要宣布竞拍成功,突然,天字五号房传来小厮一声报价:“五千万两,黄金!” 底下的人顿时愣住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剧烈地惊叹声:“天啊!五千万两黄金!是哪家小姐公子如此阔气!” 有知道内情的人猜测道:“这般财力,估计也就只有皇亲国戚了。” “难不成是将军府那位容烟小姐?她平日里不是阔绰得很?” “你说谁?!容烟?哈哈哈哈哈噗,对……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刚刚进来时,才看到这将军府小姐半死不活地被她家仆人扛走,别提多丢人了!” “……” 天字五号房内,正是慕云辰和苏子澈。 慕云辰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子澈:“你不是要拍玉璃花吗?怎么出高价去买这两样东西?” 苏子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少年俊秀的脸上难得地羞涩:“沁儿正缺一把武器,半个月后不是麓山学院招生吗,这个她用正合适。那个玉枕也不是凡品,或许也可以缓解她凤凰灵丹压制的问题……” 慕云辰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位挚友,怎么一摊上陆沁儿,苏子澈的脑子就像被驴踢了似的。 他也懒得管了,让这小子吃点亏长点记性也好。 第十六章 冤大头送上门 天字一号房内,华未央听到五号房的喊价,也有些吃惊。 这是哪家有钱没脑子的冤大头? 她唤来小厮询问,没想到,居然是苏子澈这个“老熟人”。 这小子有钱没地方花? 华未央有些想不通,不过既然是送上门来的肥羊,她也没有不宰的道理。 华未央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找来小厮低声吩咐几句,这才气定神闲地开始品起桌上的好茶美食来。 “五千万两黄金一次,五千万两黄金两次,五千万两黄金……” 就在苏子澈自以为这两样宝物要被自己收入囊中之时,一个小厮匆匆跑到台前,和主持人耳语一番。 主持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激动异常,当即宣布道:“有人出价六千万两黄金!” 底下原本只是在看热闹的人群因为这“神秘人”的抬价,顿时陷入了疯狂! “天啊!这是哪两位财神爷,如此阔气!” “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两样宝物会花落谁家……” 苏子澈得到有人把价格抬高,心里一惊,难道有人要和自己抢? 他一咬牙,只能跟着往上抬:“七千万两黄金!” “八千万两。”华未央气定神闲地继续往上报价。 苏子澈第一次遇见这么个和自己对着干的硬茬儿,少年人的血性都被激了出来:“九万两黄金!” 这一下几乎把苏子澈所有的家当都压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神秘人”能和自己耗多久! 慕云辰微微蹙眉,已经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正要阻拦,外头传来主持人兴奋的声音:“九千万两黄金!成交!” 苏子澈这边还在准备看那神秘人的笑话,没想到这人居然不再往上加价了?! 慕云辰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那副呆滞的表情,同时又生出些好奇来,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居然有如此的财力和胆识! 此刻的“神秘人”正悠闲地席卷完了一大盘仙灵果,聚精会神地等着下一个拍卖品《百景图》。 阿清在华未央身旁看得惊心动魄,心里暗自佩服,弹指间就多赚了三千万两黄金,凤主果然厉害啊! 拍卖完华未央的两件宝物,接下来就是《百景图》了。 华未央摩拳擦掌,这次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幅图拿下! 她刚准备叫价,楼下主持人又接到小厮的口信,神秘地一笑,大声喊道:“有贵客出价一亿两黄金!各位,还有人要竞价吗?” 华未央一下子愣住了,《百景图》原本就只是一副古老一些的观赏画罢了,这幅画原本也不至于出价高到这种恐怖至极的地步! 若非禁地的凶兽知道它其他的妙用,华未央对这幅画的市场估价三千万两黄金顶天了。 是谁?暗中想拉高这幅画的价值?而这人又是什么目的? 阿清有些犹豫地问:“主人,我们还要加价吗?” 华未央摇摇头,颇为嫌弃道:“自然不。我又不是苏子澈那个傻子,竞拍的这个人明显不怀好意,我自然不会送上门挨他宰。”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放弃《百景图》吗?”阿清有些不解,这也不像凤主的性格啊! 华未央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卧在美人榻里,面纱下的眼眸清澈狡黠:“别急,等拍卖会结束,我再去会一会这位神秘买主……” 华未央刚捻起一颗珍珠葡萄准备扔进珍珠葡萄,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手中的葡萄化为子弹的坚硬,朝房间里一幅画弹射过去! 惊变之间,一阵清风拂面,房间里居然凭空出现一位白衣翩跹身长玉立的男子,墨发飞扬,俊美的脸上有些微微的不解,似乎是奇怪自己怎么会被发现。 阿清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间,头突然一阵剧烈地疼痛,仿佛什么久远的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明明自己疼得摇摇欲坠,却仍然坚定地站在华未央面前替她挡住那个深不可测的人。 华未央冷笑一声,语气无不嘲讽地看向这个神族男人:“怎么?原来帝师大人也有偷窥的癖好?” 萧郁离摇摇头,神色坦然地缓步走到华未央面前,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要《百景图》?” 华未央简直要气笑了,这个帝师情商未免太低,有这么突兀转移话题的吗?! “天下没有的午餐,帝师大人的帮助,我消受不起,还请你离开。” 萧郁离有些不满地纠正着华未央:“我不叫‘帝师大人’,我是萧郁离。” 华未央面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是着实有些无语了。 这个人的行为举止,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知世故,而且听不进别人的话,固执得要命。 “我可以帮你拿到,但是你要答应我,和我去一趟天恒山。”萧郁离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纱覆面的少女,一双恼怒灵动的桃花眸让他微微睁愣。 似乎自己很多年前,曾经和这双眼睛对视过很多次…… “不必了,帝师……萧郁离,”华未央有些烦躁地想赶人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得眼前这尊大神的青睐:“我自己会想办法。” 萧郁离皱了皱眉,清冷疏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挫败。 似乎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打动眼前的人…… “琳琅阁的主人是我。”萧郁离淡淡道,目光一刻不移地观察着华未央的反应。 这个消息的确足够让华未央震惊了一下,但联想到琳琅阁的财力和势力,这位帝师是幕后之人,的确是最合理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帮我?”华未央仍然不理解,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才见了几面,何况如今以自己的外貌显现在他眼前只有一面。 萧郁离究竟在自己身上图谋什么? 萧郁离似乎是听懂了她心中所想,抿了抿润红的唇,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 “我不会伤害你。” 他神色淡然自若,华未央却平白无故从他眼中看出了坚定与真诚,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华未央对于这个奇怪的帝师自然不敢全然相信,但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帮自己,如果他真的完成这件事后要对自己不利,她也有后招。 不如现在先答应下来。 第十七章 败家爷们! “帝师大人的保证,我自然相信。”华未央柔和了脸色,做出一副相信了萧郁离的样子,乖顺地点点头。 萧郁离舒了一口气,撇了一眼依然神色紧张地挡在华未央面前的阿清,有些不满。 小东西对这只神兽都比对他亲近,一人一兽如此交付后背的信任,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萧郁离有些愣愣地按住心口位置,那里有些酸酸的,甚至有些微的疼痛。 这原本应该不存在于他的身体上。 想到这里,萧郁离神色有些愣,琉璃眸子如同利刃刺向阿清,薄唇微启,语气也不近人情起来:“神兽难驯,你把它从藏宝阁带出来,它身上还带着皇家烙印,容易被仙阶高手发觉,日后要多加注意。” 华未央一愣,萧郁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之前宫里的小宫女和自己是一个人?! 萧郁离说他不会伤害自己,原本她还有所怀疑,如今一看,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有偏袒自己的意味? —— 天字二号房间,身着华贵典雅的红衣男子正在慢慢噙着杯中的茶。 他拇指上的纳戒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腰间挂着的剑是数千年前的神兵——将离! 这样一位非富即贵的公子,身边只带着一个弱冠的黑衣少年郎。 男子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其中一束用金玉丝绦束起,十足的精致漂亮。 转至正面,不禁让人屏住呼吸——一张脸比女人还精致漂亮,却不带一丝阴柔,狭长深邃的眸子如同点漆,薄唇如同三月里的桃花瓣,灼人心脾。 黑衣少年名唤乘风,他恭恭敬敬地凑近男人,低声和他汇报着拍卖会的情况—— “那位姑娘,没有再抬价了。”乘风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主子,心里有些遗憾。 难得见主子如此兴致高昂,一掷千金买下他们自己准备好的拍卖品——那副《百景图》,只为和那奇怪的姑娘“博弈”一番,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打了退堂鼓! 红衣男人闻言,却并没有如乘风所想地迅速丧失兴趣,反而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男人懒洋洋地撑着自己的脸,眼睛里闪烁着无穷的兴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足够聪明!” 乘风有些不解,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这个姑娘明明是放弃了,为什么反而得到了主子的青睐呢? 红衣男子没有搭理乘风眼里的疑惑,只是颇有些遗憾地点了点自己的唇:“唔,要不是这次来是准备和大周五公主联姻,我还真挺想娶这位姑娘的~” 乘风大惊失色,赶紧道:“主子万万不可啊,这联姻可不是儿戏!若是让太后知道……” 红衣男子兴致缺缺地点点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乘风欲哭无泪,自家主子这种爱玩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原本这幅《百景图》就是云来国准备给大周五公主的彩礼之一,最为贵重,可是自己主子呢? 听说琳琅阁最近举办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居然眼睛都不眨,瞒着一众大臣跑了出来,直接把这图送到了琳琅阁拍卖行! 要不是他追过来,这幅《百景图》估计就这么被自家主子给作没了…… 一主一仆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外头突然传出主持人兴奋得快要晕过去的声音:“天字一号房,出价,两亿两黄金!” 人群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惊呼,快把房顶都给掀开了! “天字一号房的姑娘太……太壕了!” 简直是壕无人性啊! 那可是两亿两黄金!他们这辈子都没过这么多钱! 原本以为出价一亿两黄金的那人已经足够变态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人比你更变态! 人群中居然有几个小年轻还在打听着:“天字一号房是个姑娘?不知道有没有成家,看不看得上我?” 紧接着就被男人女人啐了几口:“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家姑娘凭什么看上你啊!” 红衣男子也似乎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兴奋地坐回去:“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乘风,你去驿站多取些票据来!” 乘风真的快被吓哭了,老天爷!户部大人估计想把自己给杀了祭天…… 天字一号房,华未央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张开嘴又闭上了。 刚刚萧郁离得到了自己的信任后,冷如冰霜的脸上似乎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当即宣布要和那个出价一亿两黄金的傻子抢《百景图》。 “天字二号房,出价:两亿五千两黄金!” “天字一号房,出价:三亿两黄金!” …… 眼看着这幅《百景图》居然被这俩傻子抬到了六亿五千两黄金,华未央是实在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捂住萧郁离淡淡往外报价的唇。 萧郁离一愣,只觉得唇边鼻端一阵清新入脾的凤凰花气味,他莹白的耳朵尖突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 “你也太败家了!这么多钱撒出去,你都不心疼的吗?!”华未央看着都心疼! 关键是这幅《百景图》根本不值这个价,这一把把黄金撒出去,她不是也成冤大头了吗?! 萧郁离心里一颤,明明是被华未央教训,他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种场景和他曾经目睹凡尘俗世一对小夫妻吵架颇为相似。 妻子揪着丈夫的耳朵抱怨他买猪肉不知道讲价,丈夫龇牙咧嘴地求饶,两人的脸上却都是掩饰不住的幸福。 萧郁离微微愣了一下,也没有阻止华未央逾矩的行为,就着她捂住自己嘴的动作轻轻解释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帮你。华未央愣了一下,感受着喷在自己手心里的气息,脸也控制不住有些发烫,迅速地缩了回来。 —— 陆沁儿在得知天字一号房就是出价的神秘人时,气得几乎把一口牙咬碎! 这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为什么非要和她作对,抢她的风头?! 尤其是在看见慕云邺越发迷恋的表情和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她更是将那女人恨到了骨子里。 她一双阴毒的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自己非要让这女人当众出丑,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第十八章 他好听话 陆沁儿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神色,一副娇柔的样子走到慕云邺身边,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太子殿下,这位姑娘如此非同一般,不如让沁儿去和她聊聊,若是能让她入府做个小妾,岂不是美事一桩?” 慕云邺有些意外之余,又有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温柔地对陆沁儿点头示意:“那就辛苦沁儿了。” 陆沁儿咬咬牙,依然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替太子殿下觅得佳人是沁儿的福气。” 等到走出房间,她一改先前的样子,面上的恶毒与阴狠丝毫不加以掩饰,细腰款款地朝天字一号房方向走去。 华未央正和萧郁离大眼瞪小眼,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我只是想见见这位姑娘,交个朋友,小哥为何如此阻拦?” 华未央眼神一凝,嘴边挂上了一抹冷笑,这陆沁儿频繁地在自己面前蹦跶,看来还是吃的教训少了。 萧郁离注意到眼前少女骤然难看的脸色,疏离的眸子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你的仇人?” 华未央愣了一下,无意间对上了萧郁离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赶紧开口道:“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报仇这种事,她可不想假手于人,这样还有什么成就感? 萧郁离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华未央会拒绝自己,明明自己帮她更快…… 还是说她从头至尾就不相信自己?萧郁离这么想着,脸上像个孩子一样藏不住地露出些不高兴起来。 华未央倒是没有注意到萧郁离变幻莫测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对外头喊道:“放外面那位姑娘进来。” 陆沁儿款款走了进来,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朝屋内人施礼,却无端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目光,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她抬头的一瞬间,吓得腿一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这……这女人什么来头?!怎么会和帝师大人在一起? 不怪陆沁儿这么害怕,这位帝师大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可以说是大周的真神,地位之尊崇不用多说。 自己若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些小动作,只怕会死无全尸! 华未央看到陆沁儿一副怂蛋样,扑哧一笑,拖长了腔调道:“姑娘如此大礼,我就勉强收下了。” 陆沁儿这才回过神来,咬咬牙暗骂一句贱人,又有些奇怪地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赶紧站起来,做出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见过帝师大人。” 哪知道萧郁离理都不理她,长长的羽睫微垂,安安静静地剥起了桌上的松子。 陆沁儿一阵尴尬,又朝华未央走过去:“妹妹,初次见面,我是相府嫡小姐陆沁儿,今日冒昧打扰,乃是……” 萧郁离抬起头,眼中的寒光逼的陆沁儿不敢再上前,讪讪地停在原地。 萧郁离用力地剥着手里的坚果,心里越发郁闷,这个女人真是丑到他的眼睛了,为什么华未央不允许自己直接解决掉她? “陆府的嫡小姐,不是叫华未央吗?陆沁儿是哪个旮旯角里跑出来的野鸡?”华未央脸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似乎是在真真切切地疑惑。 陆沁儿在萧郁离面前是有火不敢发,一口气把脸都憋紫了:“那个贱……华未央不是华蕴郡主的女儿,我才是!这些不重要……妹妹,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妹妹愿不愿意随我回太子东宫,只要妹妹愿意,日后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陆沁儿心里怨毒得不行,脸上却是温柔清纯无比。 只要把这个女人弄进太子府,把她身上的财宝全部搜刮完,自己就划烂她的脸,把她赏给最低贱的家仆!看她还怎么勾引太子殿下! 华未央淡淡地持起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真的在考虑去不去,手指却在杯口微微搓了搓,一些红色的粉末迅速融进了水中。 陆沁儿见华未央没有拒绝,心里一喜,以为有戏,刚准备再劝,一杯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脸! “啊——!!!”陆沁儿被烫得连连尖叫,滚烫的茶水浇在她脸上,原本没好透的脸无异于伤口上撒盐:“我的脸!我的脸!” 陆沁儿再也顾不上形象了,朝着华未央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 根本不用华未央出手,阿清冷着脸,一道束缚灵力飞出,几下把陆沁儿缠成了个粽子。 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还敢伤害凤主! 要不是凤主说了她自有打算,他一定把这该死的女人削成人棍! 华未央慢条斯理地蹲在陆沁儿面前,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啧啧,你这脸不好好治,恐怕今日就会溃烂,流脓……到时候,你说你的太子殿下还会要你吗?” 陆沁儿惊恐地按住自己的面纱,双眼通红,状若疯魔:“不……我不能毁容!” 华未央低下头,声音明明是清灵好听的,在陆沁儿耳中却仿佛恶魔低语:“你已经中毒了,就在刚刚我泼你的那杯茶里,不想死就乖乖把玉璃花交出来,不然……” 陆沁儿一惊,原来这个女人想要玉璃花? 她自然不愿意,可和眼前与自己同样带着面纱的少女对上眼睛,被她眼中不加以掩饰的恶意和杀意刺得发抖,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相府小姐,圣上亲封的圣女!你不能杀我!” 华未央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把捏住了陆沁儿的下巴,直接一用力就把她下巴给卸了下来:“看来不让你吃点苦,你是不会学乖了。” 陆沁儿细皮嫩肉的,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痛楚,往常只有她给别人剥皮抽筋,如今轮到自己,她已经快要痛昏过去了。 华未央淡淡指了指一旁淡定看戏的萧郁离:“大周皇帝封的圣女又怎样?帝师大人都没说什么,我在这里杀了你,帝师给我作证我从没见过你,你觉得会有谁知道吗?” 萧郁离没有说话,只是用桌上的碟子盛好剥了好久的松子仁,乖乖地递到了华未央眼前:“吃。” 华未央一愣,这是给她剥的?她还以为是萧郁离想吃呢…… 看到萧郁离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因为剥壳有些微微泛红,心里居然微妙地泛起了一丝愧疚,赶紧接了过来:“谢谢。” 这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不似作伪,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陆沁儿彻底绝望了。 第十九章 反咬一口 陆沁儿忍着痛,“啊啊啊”地嚷嚷着点头,表达着自己愿意把玉璃花给华未央。 华未央这才走过去,用力把她下巴给掰了回去,踹了她一脚:“那还不赶紧去拿!” 陆沁儿赶紧起来,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面跑,华未央在她后面懒懒道:“你要是敢跑或者告诉别人,我敢保证你一柱香以内就会毒发身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陆沁儿侥幸的心思一下子无处遁行,一愣,咬咬牙飞快地朝楼下拍卖处跑去。 萧郁离长而密的睫毛扑楞了几下,有些失落地低垂下去,原本澄澈的眸子有些失落,低声道:“我可以直接让人把玉璃花拿来给你的。” 华未央叹了口气:“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打破琳琅阁一直以来的规矩,我这样做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而换作你做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琳琅阁的声誉也会受损。” 萧郁离表情有些郁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看着华未央为自己考虑的认真模样,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琳琅阁他的私人库藏里有几百朵,要多少有多少。 “对了,”华未央心里措了一下词,继续和萧郁离商量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共识,那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作为合作伙伴,我的建议你可以听一听吗?” 萧郁离抬头看向华未央,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隐约为了华未央的话高兴,立刻点点头。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帝师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 “刚刚和你竞价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我从他的行为举止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富即贵,但玩心极大,好玩弄人心的人,钱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我写一封信给他,看看能不能用别的方式拿到《百景图》。” 萧郁离一听,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脸上有些气鼓鼓的,撇过头去,语气也淡了下来:“随你。” 华未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那位神秘的拍卖者写了一封信,吩咐小厮送去。 这位帝师大人对金钱的概念实在是太过于单薄了,华未央有些无奈,多少钱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而那位神秘的竞拍者在收到华未央的信后,果然如她所料停止了继续竞价,拍下了《百景图》,并且同样让人送来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稍后详谈”。 而楼下陆沁儿那边,可就不那么顺利了。 陆沁儿忍着脸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的恐惧,顶着一张猪头脸和主持人理论着,声音控制不住地尖细不讲理:“我是这件拍卖品的主人,现在我不想在拍卖了有什么问题吗?!” 主持人脸上也不好看,更多的是一种鄙夷:“当然不行,琳琅阁的规矩,无论什么拍卖品,上了展台就不允许撤下。陆小姐这是想坏了规矩?” 陆沁儿气得半死,她堂堂相府小姐居然被这个低贱的人看不起! 但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招招手就像让自己身后带着的一众家仆上去抢:“你们,把玉璃花给我拿回来!” 主持人真没想到陆沁儿会不顾自己身份做出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抢东西的行为,也拉下脸来:“既然如此,陆小姐不要怪我们琳琅阁不留情面了人” 主持人也是一招手,瞬间,七八个天阶高手从天而降,面色冷凝地与陆沁儿带来的一众虾兵蟹将对峙着。 这些家仆哪里是天阶高手的对手,双方都不用动手,他们就已经被天阶高手的强压震晕了过去。 陆沁儿被眼前这一幕也给吓惨了,顿时计上心头,朝着外面探头探脑想看里面什么情况的众人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琳琅阁抢东西不成,还想要杀人灭口啊!” 外面的人听到陆沁儿的呼救,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大戏? 不顾琳琅阁小厮的阻拦,人潮很快就突破了防守,来到了后台。 众人看着琳琅阁一众高手将陆沁儿一个弱女子围堵在中间,陆沁儿则眼眶微红,吓得瑟瑟发抖,顿时群情激愤! “琳琅阁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围堵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是就是,你看我们陆小姐吓得……” “我刚刚听见陆小姐说什么……琳琅阁要抢东西?不会是陆小姐的拍卖品玉璃花!” “肯定就是啊,玉璃花这种宝贝,估计琳琅阁都没见过,想据为己有太有可能了!” “我的天啊,真不要脸!” …… 主持人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们琳琅阁稀罕这一朵玉璃花? 他呸! 帝师大人不知道私库里有多少朵呢,光是玉璃花的种子都够堆满一整个仓库了! 可是陆沁儿依然在柔柔弱弱地扮可怜,哭诉道:“这玉璃花时家母的嫁妆,也是遗物。我只是想在它被拍卖前回来看一眼,可是没想到……琳琅阁居然如此贪心!想要偷偷私藏!被我阻止要求退还无果,就叫来高手打伤我的家仆,实在可恶!” 主持人冷眼看着哭哭啼啼的陆沁儿,周围围观的群众越发的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琳琅阁给个说法。 “陆小姐不必在此惺惺作态,按照琳琅阁的规矩,撤销拍卖品需要交付百倍的违约金。既然执意想要退还,还请陆小姐交付十亿两黄金。”主持人淡淡道。 陆沁儿的哭腔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尖利:“你说什么!这破……我凭什么给你们!你们抢钱不成?!” “的确是抢钱。”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天字二号房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一位红衣公子翩然俊逸的身姿。 他面若好女,眉眼精致得如同漂亮的瓷娃娃,手中的扇子悠闲地转了几下,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因为这朵玉璃花,本来就是假货呀。” 陆沁儿一惊,随即虚张声势地大怒:“你是何人!凭什么说这玉璃花是假的!我是它的主人,难道我会分不清玉璃花的真假?!” 第二十章 云来国君上 红衣公子颇有些好笑地瞪大了一双瑰丽的点漆眸子,摇着扇子懒洋洋道:“华蕴郡主当年赠了一朵玉璃花给家母,真正的玉璃花在遇上凤凰血时会由金黄色变为通体血红,这一点在诸多古籍上都有记载,陆小姐不如当众一试,看看是真是假?” 围观的众人中有听过这种检测方式的,都频频点头:“这位公子说的凤凰血一法确有其事,既然有了争议,陆小姐不如当众让大家见证一番,我们也好替你作证啊!” 陆沁儿额头上都泛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心里慌得不行,连连摇头:“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红衣公子却似乎并没有将陆沁儿的窘迫放在眼里,反而火上浇油:“难道是陆小姐心虚了?” 众人也觉得事有蹊跷了起来,毕竟琳琅阁可是千年老字号了,从来也没出过这档子强抢拍卖品的事,他们心里也逐渐升起了怀疑,干脆起哄嚷嚷让陆沁儿去试。 慕云辰和苏子澈自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苏子澈是真心实意地替陆沁儿心急:“这到底怎么回事?沁儿这是被欺负了?” 慕云辰则是一派了然,看着下面陆沁儿矫揉造作的模样,面上云淡风轻,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谁知道……” “都闹什么!”慕云邺一脸黑地从天字十号房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颤颤巍巍面无人色的陆沁儿,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蠢女人,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迅速下到一楼,一副睥睨的姿态朝那群愚民瞪了一眼:“再吵我就把你们杀了!” 吓得众人不敢再作声。 “啪啪啪”红衣公子懒洋洋地鼓了鼓掌,赞叹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说杀就杀,我还以为大周的皇帝换了呢!” 慕云邺目光阴冷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却在看见红衣公子的一瞬间,气势就弱了下来:“云来国的君上怎么有兴致来我大周看热闹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红衣公子居然就是云来国那位刚刚登基的新皇——祁归陌! 祁归陌对身份被揭露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一笑:“平时爱好周游列国,顺路罢了。” 众人心中俱是不由自主地一冷,祁归陌可不是什么一般人,弱冠登基以铁血手腕肃清政敌,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三重灵体,据说还有一颗至今无人知晓是什么神兽的灵丹。 云来国被他接手不到一年,国力迅速发展,甚至有压过大周的趋势。 慕云邺稳了稳心神,陪笑道:“云来君上何必掺合我们大周的事,沁儿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祁归陌竖起一根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此言差矣,我也是今天的竞拍者之一,如此不公正的事影响了我的心情,那我自然是要管的。” 慕云邺被他这一番胡搅蛮缠弄的心烦,即便是顾忌着祁归陌的威名,语气也有些不客气:“祁归陌,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璃花如若有假,琳琅阁也当有所决断。”祁归陌还没说话,一道清冷疏离又低沉磁性的声音强势地加入了进来。 “天啊!帝师大人怎么在这里?今天的拍卖会我来得也太值了!” “我爹都没见过帝师大人呢,我回去得和他好好炫耀炫耀!” …… 主持人松了一口气,主子终于出面了! 萧郁离神色如常地从天字一号房走了出来,正对上若有所思打量这边的祁归陌的眼睛,两人目光相撞的一瞬间,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敌意。 “原来是……传说中的帝师大人,久仰久仰。”祁归陌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眼前的男人,唇边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看得人不寒而栗。 大周国的帝师萧郁离,这个名字一出现,便是天下都要为之战栗匍匐。 自大周建国起就活到现在的“真神”,历代大周皇室的首席老师,天恒山的尊者,天生七重灵体,据说是天霁大陆唯一一位已经化境至神阶的绝顶高手。 但这也是千百年前的事了,无人知道他如今的实力已经到了哪一步 只是天恒山与云来国有血海深仇,自己只能杀了这位期待已久的对手了…… 祁归陌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移到跟在萧郁离后面慢条斯理出来的华未央身上,几乎在少女出现的一瞬间,萧郁离就收起了全身的锋芒,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温柔无害起来。 有趣。 传说中杀伐果断,无情无欲的帝师大人,居然会在一人面前伪装自己…… 华未央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公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颇有些玩世不恭…… 萧郁离注意到华未央盯着祁归陌,淡漠的脸上瞬间黑了,微微挪动一下,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华未央面前。 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也透露出他此刻的不满。 她为什么要看那个丑八怪?难道自己不比他好看?她不会因为这个人不和自己回天恒山了…… 如果说慕云邺还能勉强对付对付祁归陌,可在看见萧郁离的一瞬间,他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声音也开始发颤:“帝师大人……” 萧郁离回过神来,脸色还是很臭,眉眼间有些不耐:“让她滴血一试。” 慕云邺听见萧郁离都这样说了,哪里还敢反抗。心里把陆沁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骂了百八十遍。 他心里有了计较,一会儿试出是假货,就托口说自己不知情,全是陆沁儿一个人的主意。 这样想着,慕云邺脸色也和缓了些,面向面无人色的陆沁儿柔和道:“既然云来国君上和帝师大人都这么说了,沁儿何妨一试?” 陆沁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慕云邺这是要……舍弃自己?! 她面目扭曲了起来,强撑着一口气走到玉璃花面前,心里暗自祈祷这凤凰灵丹不要给自己难堪。 血滴落在那株玉璃花上,不仅没有出现颜色的变化,反而迅速地枯萎凋落了。 在场的围观的拍卖者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窃窃私语起来: “这花怎么成这样了?陆沁儿不是凰血传承吗?这看着怎么像血里有毒似的……” “就是啊,她不会真的拿了假货参加拍卖会,那也太恶心了!”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凰血传承 陆沁儿从来都是天之骄女,哪里受过这种议论谩骂,当即疯了般大喊:“我没有!一定是……一定是琳琅阁偷换了我的玉璃花,在这里陷害我!” 主持人冷笑一声,这陆沁儿果然蠢到了极点,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在看到了萧郁离眼神中的默许时,主持人顿时底气十足,招呼几个天阶高手去了仓库。 不一会儿,这些高手们抬出来七八个精致华美的玉盆,里头种着的,可不就是那陆沁儿宝贝得和什么一样的玉璃花! “陆小姐,你看清楚了,我们琳琅阁的玉璃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稀罕你那一朵!”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一朵,两朵,三朵……五十朵!” 天啊,足足有五十朵! “我只知道琳琅阁是天霁大陆第一拍卖行,没想到它还这么壕……”不少人已经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呆滞了。 “陆沁儿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陆府小姐呢……真不要脸!” “还不如华未央那个废物呢,至少没有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在云来国君上面前把我们大周的脸丢尽了!” …… 华未央难得从众人耳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还是和陆沁儿这个辣鸡作对比,她的心情可是不太好啊…… 不过这琳琅阁倒是的确让她意外,她看了一眼萧郁离皎月般清冷的侧脸,有些纳闷:玉璃花不是只有三朵吗?萧郁离手里怎么这么多! 随即又想起刚刚萧郁离欲言又止的神情,华未央难得沉默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萧郁离感觉到华未央在看自己,心里居然难得地泛起一股自豪,原本这些钱财物帛对他来说并无意义,但若是这些东西能让华未央高兴,那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下问题可就复杂了,要么就是陆小姐你拿假货欺骗琳琅阁,要么……陆小姐这凰血传承的身份,有待确认啊~”祁归陌一针见血,激起千层浪。 苏子澈眼见局面发展成如今这样,心里急的不行,要说他还没看出事情不对劲,他倒也没那么蠢。 只是他一直无法相信,当年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好友低落的神情,慕云辰也有些无奈,让他早日看清也好。 眼看底下的人讨论和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慕云邺就算再恨眼前这个搅局的祁归陌,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冷下脸,用力拨开陆沁儿缠住他的手臂:“陆沁儿,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离开前,他俯身在陆沁儿耳边低语:“若是暴露你不是凰血传承,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到军营里去,让你服侍最下贱的马奴……你自己看着办!” 陆沁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慕云邺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天都塌了。 祁归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悠然自得地在一旁看戏,尤其关注着对面少女的表情。 除去对天字一号房这个敢于和自己竞拍,心思九曲玲珑少女的好奇,他似乎觉得自己对她的兴趣达到了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这姑娘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双灵动清亮的桃花眸却无端地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陆沁儿还在垂死挣扎:“我有凤凰灵丹,自然是凰血传承!那便是……华蕴郡主,家母她给我留的玉璃花是假货!我也不知情,反正和我没关系!” 华未央冷眼看着陆沁儿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原本一直是无动于衷的。 只在听见陆沁儿的这句话时,眼中骤然迸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她从三层楼的高度飞身而下,稳步落在陆沁儿面前,一脚把她踹到屏风上,力道之大连屏风都轰然倒地! 陆沁儿当即呕出一口鲜血,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不敢动弹。 苏子澈大惊失色,当即就要下去帮忙:“沁儿!” 慕云辰拦下他,声音是难得的严肃:“苏子澈,这次是你看清这个陆沁儿的大好时机,你给我好好待着!” 曾经战场上杀伐果断“战神”第一次对苏子澈用了命令的语气,苏子澈愣住了,半晌,还是摇摇头,面色纠结痛苦:“宸王殿下,你不要拦我了,我答应过她,会一辈子保护她!” 说完,他迅速地往楼下跑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凭你这么个阴沟里的老鼠,也配侮辱华蕴郡主?” 华未央是真的生气了,全身煞气冲天,墨发被全身灵气激起飞扬,美目中凌厉又杀气四溅,宛如修罗降世,顷刻间就要收割掉陆沁儿的小命。 陆沁儿怎么对自己,无所谓,她就当小丑跳梁,日后必会千倍百倍报复回来! 只是,她绝对不允许陆沁儿侮辱她的母亲! 她虽然无缘和华蕴郡主相见,却是在心里真真切切地把这位爱民如子,乐善好施,善良尊贵的郡主当作自己的母亲来尊敬的! 陆沁儿算是个什么东西?频频借着她母亲的势,如今自己犯贱还要推拖到亡者身上,实在是死不足惜! 华未央冷笑一声,不去管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陆沁儿,眼中突然闪烁了一瞬诡异的红光,这让皱眉注视着她的萧郁离心头一肃! 这是…… 与此同时,石珀空间里的浮生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原本石珀空间里一直无法解锁的一处深渊突然大动,震得软垫上的兽蛋差点掉下来。 石珀空间和华未央精神力互相联结,难道是小未央出事了?! 浮生赶紧焦急地呼喊华未央,试图把她拖进石珀空间灵泉中休养:“未央,小未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片寂静。 华未央原本的瞳孔已经全然变成了深红,长裙猎猎翻飞,她缓缓走到玉璃花旁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在了花瓣上,溅起一片光华。 几乎是一瞬间,金黄色的花瓣瞬间变得血红,光芒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大增!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快看那玉璃花,真的变色了!” “这位姑娘,也是凰血传承?!” 华未央睥睨地看了一眼众人,仿佛一只即将翱翔九天的凰,姿容华贵,雍容艳绝:“不是也,我才是唯一的,真正的,凰血传承!” 原本懒洋洋的祁归陌在看到这一幕时,立刻站直了身子,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 他身后的乘风眼中也满是激动:“主子!那姑娘是凰血!那尊上的苏醒岂不是指日可待……” “噤声!”祁归陌难得声线一肃,乘风自知失言,赶紧闭上嘴。 祁归陌看着那身姿绝美的少女,眼中深意渐浓。 第二十二章 她是本尊的人 华未央慢慢迈着步子走到陆沁儿面前,血色的瞳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死物! “陆沁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华未央的声音里透着讽刺的笑,陆沁儿恐惧地盯着眼前之人,只觉得她越看越熟悉。 “不……不可能……”陆沁儿气若游丝,手撑在地上不断地后爬,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像华未央那个贱货!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华未央可不管她认没认出自己,上前一把掐住陆沁儿的脖子,力道之大让陆沁儿的眼球突出,脸也逐渐发紫,眼看着就要窒息而死! 此时此刻,华未央身上爆发出的威压,甚至不亚于一个仙阶顶级高手! 在场诸人眼看着惨剧即将在自己眼前发生,连上前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祁归陌眯了眯一双狭长深邃的目,这个少女身上,似乎也身负多重灵体,刚刚她迸发出的光芒中,就有炎元素和黑暗元素两种!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就用你的一条贱命,还不足以平息亡者的冤魂……你放心,陆沁儿,慕云邺,陆府……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很快,你们就可以去地下团聚了……”华未央低声在陆沁儿耳边道。 “放开沁儿!”苏子澈刚好赶到楼下,眼见心上人就要被掐死在自己面前,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冲上前去。 华未央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气浪,苏子澈还没有近身就被冲得差点翻一个跟头,稳住身形后正和华未央打了一个照面。 “是你!”苏子澈大惊,这不是在幽夜丛林救了自己一命的姑娘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华未央此刻头痛欲裂,体内灵气乱窜、但依然强撑着,皱眉看向震惊的苏子澈,她不想伤及无辜:“滚开!” 苏子澈愣了一下,心里莫名难受,但还是摇摇头,眼神坚定:“你不要杀她。” 华未央眼神一凛,语气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那你就和她一起死!” 她的手里凝聚出一团火红的光,苏子澈吓得闭上了眼睛—— 满身杀气的少女突然被一道磅礴的灵力包裹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充盈着昙花香气的清凉的怀抱。 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华未央耳边轻柔地哄着:“乖,别怕,一切交给我。” 华未央只觉得体内乱窜几乎要爆体而出的灵力出奇地平缓了下来,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居然也相信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安心地在他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萧郁离目光深沉地望着少女昏迷在自己怀中,冷肃之余居然有一丝柔软,被她信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暖暖的,心脏麻麻的,仿佛很久以前两人就曾经如此相互依赖……但萧郁离很快就收敛了这种情绪。 围观的人看着帝师出手解决了麻烦,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 “帝师大人,这妖女刚刚可是要杀人呢,我们不如把她就地正法!” 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发出这样一句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啊!刚刚那那副发狂的样子,和魔物有什么区别?一定不是正常人!” “可是……刚刚她用凤凰血激活了玉璃花呀,而且她揭露了陆沁儿的嘴脸,帮琳琅阁挽回了不必要的损失,应该不是坏人……”一个官家小姐弱弱地插了一句。 “你懂什么!”一个纨绔子弟嗤之以鼻:“女人就是头发见识短!说不定就是她和琳琅阁暗中勾结,想要黑吃黑呢!” 说完,他又腆着脸朝萧郁离寻求认同似的:“帝师大人,您说小的说的对不对?” 主持人:…… 琳琅阁众人:…… 萧·琳琅阁主人·郁离冷冷地看了纨绔子弟一眼,如果眼神有实质,那里面的刀子就快要把眼前的人扎死了。 “本尊如何做,需要你来教?”萧郁离淡淡开口,吩咐道:“既然他如此喜欢指手画脚,白芨——” 先前把华未央请入琳琅阁的那位白发青年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地听召:“属下在。” “把他送去灵兽阁,给他一个驯兽的机会,让他好好发挥余热。” 纨绔子弟脸上谄媚的笑顿时烟消云散,吓得马上跪倒在地上:“求求帝师开恩,我,我错了!我不敢了!” 灵兽阁,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还没有进入麓山学院前没有认主,还未被驯化的兽,本性凶残,桀骜不驯,每年实力不济还妄想驯兽的驯兽师无一不被它们填了肚子! 让他去灵兽阁,那就是送他去死! “我不去!不去!” 白芨看到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差,赶紧招呼身边几位天阶高手把那嚎哭的巨型噪音喇叭扛了出去。 萧郁离脸色这才好了些,有些委屈地单手搂住昏迷中华未央的腰肢,低声抱怨了一声:“好吵。” 他再抬起头时,面上又是那样一副高不可攀,漠然冷淡的神情,琉璃色的眸子里是天生就有的睥睨与傲气:“她是本尊的人,怎么处置本尊说了算。” 琳琅阁的人看着平时无情无欲,事不关己的帝师大人如此护短,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阁主大人千年的铁树开花了!我要赶紧给掌门千里传音哈哈哈哈哈!” “这,这是我们未来的阁主夫人?” …… 底下的人听了这么明显的维护,再加上那个被抬走的纨绔子弟的下场,哪里还敢多嘴,一改之前的态度,恭维奉承连绵不绝—— “帝师大人说的是啊,这姑娘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不愧是凰血传承,实乃我大周国之幸事!” “这姑娘姿容绝色,天姿不俗,和帝师大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在下先恭喜二位了!” “二位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 萧郁离微微颔首,颇为理所当然地收下了这些“祝福”,刚准备带着华未央离开,却又瞥见了角落里早就被吓昏过去的陆沁儿。 这丑女人身上,好像有小东西的凤凰灵丹? 他眉间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走到了陆沁儿面前,却被苏子澈挡了下来:“帝师大人!” 萧郁离皱着眉看了一眼眼前俊逸又满脸紧张的少年,觉得他眉眼间有些熟悉:“苏家人?” 第二十三章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苏子澈一愣,有些惊疑不定:“帝师大人怎么知道?” 萧郁离没有理他,手中凝聚成一道金色的光芒,就准备往陆沁儿丹田而去。 苏子澈居然瞬间起身,用身体挡住了萧郁离的招式:“帝师大人不要!沁儿已经知错了,求大人留她一条性命!” 萧郁离眸中无悲无喜,只是在看见苏子澈挡在陆沁儿面前一瞬间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色光芒时,漫不经心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苏家后人,你知道阻拦本尊的后果吗?” 要不是念在苏家世代守护金乌,如此冥顽不化的后辈,他早就拿这蠢货去和陆沁儿一起填花肥。 苏子澈点点头,神色郑重:“自然知道,只是我年幼时,陆沁儿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也答应会保护她一辈子,我不能食言!” 萧郁离微微偏过头,手也放了下来,苏子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就被一道强劲的灵力击飞了出去! 我淦!不讲武德搞偷袭! 苏子澈直直飞了出去,在地面上还滑行了一段距离,撞到门板才停了下来。 萧郁离手中的灵力破空而至,直接在陆沁儿丹田处刨开,将那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凤凰灵丹剜了出来! 陆沁儿活生生被这剧烈的疼痛给痛醒了,刚准备叫喊,就被萧郁离一道禁语符封得死死的,只能满目不甘与怨恨,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凤凰灵丹被挖走。 “你许下承诺和本尊有何干系。” 萧郁离没有去看如死狗一般的陆沁儿,只是对着爬不起来的苏子澈淡淡道:“本尊曾与苏家有些渊源,应承过苏家日后可有一事相求,本尊一定做到。如今你把这次机会用了,本尊留她一条命,那从此便是两清了。”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灵丹上黏稠的鲜血,好脏…… 动作迅速地把凤凰灵丹放进随身匣子里,萧郁离不再管这一地目瞪口呆的人,带着昏迷的华未央离开了。 —— “小未央,你快醒醒!” 华未央仿佛溺水一般,不断挣扎又不断下沉,全身使不上力。 耳边是浮生稚嫩焦急的童音,她拼命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石珀空间的灵泉之中,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水。 她的唇都因为痛苦被咬破出血了,浮生心疼得不行,赶紧用自己的灵力结合灵泉的力量给她治疗。 浮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华未央的表情:“小未央,你没事?刚刚我好像和你失去联系了,我怕你出事,这才动用石珀空间的力量把你的魂魄拉进来温养。你现在感觉好点没?” 华未央慢慢回过神来,心有余悸:“谢谢你,浮生。我刚刚……好像不能控制我自己了,只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一个充满怨气与恨意的灵魂,它想控制我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这种失去自己身体掌控权的感觉实在不好,华未央脸色很难看。 “难道是……这个身体以前的灵魂吗?”浮生也被华未央的形容弄得头皮发麻。 “不是。”华未央笃定地说:“这种力量太过于强大,我觉得可能来源于神,亦或是,魔。” 华未央分析着,突然又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那个替自己平息体内躁动的声音,是萧郁离吗? 浮生看着华未央迷茫的表情,有些着急,它可不想看见小未央不开心! 它突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和华未央报告:“对了,小未央!我们失去联系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你觉醒了两重灵体呢!你赶紧试一试!” 华未央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真的吗!” 她赶紧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力,果然发现她的精神力深处有一团火红灼目和一团曜黑诡秘的光。 华未央有些激动:“这就是炎元素和黑暗元素吗?” 她原本自带的双重异能:空间异能和治疗异能在这个世界也是灵体的两种,分别是空间元素和木元素。 如今她岂不是同时拥有四重灵体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 浮生同样很激动,真不愧是小未央啊! 千万年以来它也算见证过无数有天资的人了,有驭兽之能的去了麓山学院,成为一方霸主,若是还有灵体,那就是天恒山青睐的对象,未来升入圣境,成为真神都是指日可待! 像华未央这样四重灵体,凰血传承,驾驭万兽的人,岂不是要荡涤四方,去哪都可以横着走?! 这是一个真正的,万中无一的天才! 少女清丽艳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意,浮生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凑近了些:“小未央,你脸上的红斑好像变得小了一些唉……” 华未央闻言低头去看水中的自己,湿润鸦黑的鬓发边,羊脂玉般的肌肤上的红斑,居然好像真的缩小了不少。 “而且,这块斑的形状好像变得有些奇怪……”浮生奶声奶气地念叨着,它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华未央正准备再细看,突然身形一晃,居然有一股外力在强行把她从石珀空间往外面拉! 浮生“哎呀”一声,有些焦急道:“小未央,你现在的魂魄和肉身不能分离太久,估计是外面有人想强行唤醒你了,你赶紧出去!” 话音刚落,华未央就瞬间消失在了石珀空间之中。 天字一号房内。 一只毛茸茸气鼓鼓的小凤凰,一只凶相毕露头上冒出龙角的龇牙咧嘴的小青龙,还有一个甩手掌柜,只关注着床上昏迷少女状况的萧郁离。 两兽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谁。 小凤凰好不容易挣脱开萧郁离的束缚术法,寻着气味来到天字一号房,就看见这只臭龙! 它们凤凰一族最讨厌龙啦!简直是不共戴天! 它当即龇牙咧嘴,张开宝蓝色的尾羽示威,就想要和小青龙打一架。 可是它居然还在这条臭龙身上闻到了娘亲的味道! “臭龙!是不是你骗我娘亲了,你们龙族最讨厌了,一直想和凤族争万兽之尊的宝座!现在在我娘亲身边偷偷摸摸的,一定是不安好心!” “我没有!是凤主大人收留我的!”阿清也很生气,他的年纪其实算龙族里面偏小的,也不了解两族之间的争端。 这只小凤凰一进来看见自己,就气势汹汹地要啄他,他也很委屈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一觉醒来喜当妈 萧郁离被这两只兽吵得额角疼,淡红的唇不近人情地抿成一条线。 他是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两只兽都给扔出去,实在是太吵了。 他往日在天恒山清修时,因为有把吵到自己的掌门扔下山的前科,天恒山的人是断然不会也不敢打扰到他的。 萧郁离难得有些郁闷地盯着少女,她平时身边应该养了不少吵吵闹闹的东西,怎么忍得下来的? 要是小东西快点醒,它们应该就不会再这么吵了。 昏迷中的少女却死活感应不到他的急切心情,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柔和宁谧的弧度,就是不睁开眼。 小凤凰估摸着也是吵累了,一转身把屁股朝着阿清:“哼!不理你,反正一会儿娘亲醒了肯定帮我!” 它宝蓝色的大眼睛滴溜滴溜几转,想到娘亲没有它在身边,受了那么多的苦,心里就难过,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 臭龙真是没用! 小凤凰哼哧哼哧跑到华未央身边,毛绒绒的小翅膀去碰她软软的脸:“娘亲什么时候才会醒?” 萧郁离看了一眼伤心得直掉眼泪的小凤凰,沉吟道:“你们同属凤凰一族,或许你可以唤醒她。” 小凤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我试试!” 它爬到华未央耳边,小小的身体依赖地靠着她,软软绵绵地喊:“娘亲,娘亲,你快起来呀,我是小凤凰!” 华未央的眼皮居然真的颤动了一下,片刻,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只漂亮的小鸟,灵动的大眼睛在看见她醒过来时,惊喜得闪闪发光:“娘亲,你醒啦!太好了!” 华未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娘亲?你别瞎说啊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再说了,明显你是鸟我是人,咱们生殖隔离我也不可能生你啊! 萧郁离看见华未央醒了,赶紧一手肘拨开泪眼朦胧的小凤凰,凑上前去,俊美无铸的脸上满是担忧:“你醒了?没事?” 小凤凰一屁股摔到了地上,鸟都摔懵了! 呜呜呜哇!大坏蛋! 华未央刚醒就被这么一张绝美的帅脸近距离冲击,有些头脑发晕,迅速和他拉开距离:“我没事……” 萧郁离有些微微失落地收回手,低垂下头:“对不起。” 华未央简直惊悚了,这还是传说中那个生人勿近,冷漠无情的帝师大人吗…… “你和我道什么歉啊……”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出击,华未央反而有些措手不及了:“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 在那个危机时刻,若不是萧郁离,只怕她会爆体而亡。 萧郁离依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墨发从如玉的侧脸垂落,与记忆中那个高冷的帝师形象相差甚远:“我没能及时看出你的不对劲,你差点走火入魔。” 刚走上前的阿清的脸色也很难看,明明自己曾经发誓要以命相护凤主的,却让凤主受伤。 华未央这才知道萧郁离的道歉指的是什么,又看到阿清难看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这不怪你,萧郁离,还有阿清,是我自己没有把控好。你们谁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时时刻刻保护我。我更应该做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条强者之路上走得更远。” 华未央一直注视着萧郁离的表情,虽然他是有目的地帮自己,两人之间是有交易的。 但他维护保护,华未央心里还是涌现出一丝暖意。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帝师大人,居然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又或许,这原本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呢? “说的好。”屋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击掌称好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门外小厮阻拦的声音:“云来国君上,帝师大人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萧郁离一听是祁归陌,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原本打算出声赶走他,却听见华未央道:“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干什么?你刚刚醒,还需要休息。”萧郁离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冰冰凉凉地开口道。 华未央顶着帝师大人委屈到了极点的表情,解释:“我们之前和人家约的‘稍后详谈’,如今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们怎么可以失信于人?” 小凤凰眼见萧郁离不高兴了,迅速抓住机会爬上床凑到华未央身边,奶声奶气地撒娇:“娘亲别管他!男人都爱吃飞醋,我支持娘亲,娘亲做什么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华未央一向喜欢毛绒绒的事物,看着可爱漂亮的小鸟在自己怀里撒娇,心情大好,也不去纠正它嘴里的“娘亲”了。 她把小凤凰放在手心里rua,手感真的是一绝! “好,崽崽最乖了!” 居然敢和他抢小东西! 萧郁离冷眼看着撒娇打滚的小凤凰,心里盘算着找个机会把它毛拔了做把扇子! 祁归陌一进门就看见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面对非人的阿清和小凤凰也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这倒是让暗中观察他的华未央也有些心生怀疑了。 “云来国君上,祁归陌,是吗?”华未央微微偏头打量着眼前的自来熟找位置坐下的男人,想看透他这张皮下的心思,然而他却毫无破绽。 “正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祁归陌面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问道。 “华未央。” 华未央没有掩瞒,大大方方地告知。 她就是想看看眼前这个人的反应。 祁归陌点点头,似乎并不惊讶:“原来是相府嫡小姐,久仰。” 这个人,提到“华未央”似乎并不是众人第一印象那般的“废物”,而是恭恭敬敬地称一句“嫡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云来国不知情。 “华蕴郡主曾经和家母是闺中密友,书信来往中将未来给孩子取的名字也告知了,所以我并不意外。”祁归陌似乎可以猜出华未央心中所想,补充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陆沁儿是冒名顶替了我的身份。”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真诚地道谢:“谢谢你今日维护了我娘的声誉。” 祁归陌又笑了,华未央这才发现他的眼角还有一滴泪痣,这样一笑,颇有一些颠倒众生的滋味。 “小事不足挂齿,小郡主,我们还是谈一谈之前约好的事。” 第二十五章 重修凤凰灵丹 华未央顿了一下:“先前不知道你是云来国君上,倒显得我班门弄斧了,如今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让君上割爱,把那副《百景图》中的月舞神辉图给我?” 祁归陌狭长深邃的眼睛盯着华未央看了一小会儿,收回了目光:“我不要任何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具体是什么事……我想好了告诉你,如何?” 华未央皱了皱眉,答应三件事这个范围未免太广了,她刚要拒绝。 萧郁离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捏紧了她的手,琉璃色的眸子里全然是敌意,语气冰冷地拒绝道:“不行。” 祁归陌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调侃道:“帝师大人还没迎娶美人,管得如此严,不好?” 华未央被两人这一番莫名其妙夹枪带棒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迎娶”? “放心,绝对不会是有悖于你原则的事~”祁归陌似乎还不嫌事大,朝华未央挤眉弄眼。 萧郁离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阴测测地盯着祁归陌那张朝华未央发射魅力的脸。 “好,成交!”华未央看着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小郡主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稍后我会派人将图送来。”祁归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大好,也不再纠缠,朝二人扔下一个神秘的笑容,迅速离开了。 小凤凰听到那个人出去的声音,这才从华未央手心里抬起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刚刚那个人,为什么给它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大坏蛋萧郁离的时候,好熟悉啊…… 只是熟悉之余,小凤凰又有些害怕这个人。 比起萧郁离,这个男人感觉很危险,他身上有好多看不清的怨念在缠绕,撕咬着他,可他依然一番笑意盈盈的样子,太吓人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黑衣少年就送来了玉匣盛装的图,华未央终于把月舞神辉图拿到了手,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转头却看见萧郁离一脸郁色地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床尾,华未央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位帝师大人的脾气了,轻声问:“你怎么了呀?” 萧郁离这才转过身,淡色的眸子有些受伤:“你和他只见过一面,你为什么相信他?” 言外之意,华未央之前对自己百般提防,好不容易才让她卸下一些心防,这个祁归陌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呢? 华未央尴尬了一下,那她能说其实自己对他们俩都不信任吗……那必然不能呀! “我这是缓兵之计,”华未央语重心长道:“祁归陌是云来国君上,什么东西没有?这世间可以打动他的东西少之又少,所以他才喜欢一些非常之物。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我‘不一般’,才会把《百景图》给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萧郁离听了这话,乖乖地点点头,面上才如雪霁初晴般柔和了些:“我相信你。” 救命!太好哄了! 华未央有些心虚,怎么觉得自己在欺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对了,”萧郁离像是想起什么来,掏出一个匣子递到华未央面前:“打开看看。” 华未央接过匣子,一边打开一边奇怪:“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 一颗几乎暗淡无光的赤金色灵丹安安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上面还隐隐约约残留着血迹。 华未央愣了一下:“这是……我的灵丹?” 小凤凰也赶紧凑上去打量:“真的唉!是从那个坏女人身上挖出来的吗!” 阿清皱着眉上前探测了一番,语气愤怒又遗憾:“可惜了,这颗灵丹在陆沁儿那废物的身体里待了太久,没有及时和凰血相融,如今怕是很难再聚灵了……” 华未央心里一颤,其实阿清说的她在打开那个匣子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毕竟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每每想到这颗灵丹被陆沁儿挖走那一瞬间,无异于剜肉挖骨之痛。 萧郁离静静地注视着华未央,其实他也知道这颗灵丹已经被陆沁儿用废了,只是这毕竟是她的东西,最后如何处置也应该由她定夺。 华未央慢慢合上了匣子,将它放到了一边,语气淡然轻松,没有任何的不甘:“既然如此,我就不要了。” 小凤凰一下子急了,从华未央臂弯里跳下来,用稚嫩的声音大声道:“娘亲!凤凰灵丹成型真的很不易,或许有别的办法补救呢!” 难道娘亲从此就没有自己的本命灵丹了吗?都怪自己没能早点醒过来,早点保护娘亲……它越想越难过,小身子一抖一抖,快哭了。 华未央看见小凤凰替自己难过的样子,心里居然也是一揪,连忙把它抱起来哄:“没事的,这颗灵丹没有了,娘亲可以再长出来一颗。” 阿清以为华未央在安慰小凤凰,毕竟自古以来,有一颗本命灵丹的人都是万中无一,从来没有人可以重新修炼出一颗灵丹。 “凤主慎思,凤凰灵丹不是凡物,就此放弃实在可惜!” 只有萧郁离若有所思地与华未央对视,再一次询问:“你确定吗?” 华未央点点头,神色中没有悲伤与绝望,反而是夺目的自信与傲然:“重新修一颗灵丹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难如登天,但我有这个把握。” 半年前浮生其实就已经告诉过自己,自己的体内有重新结丹的迹象,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无法突破那层阻碍。 原本她以为是需要之前被陆沁儿夺走的那颗灵丹驱动,如今看来,她也可以另辟蹊径了。 萧郁离点点头,神色间露出些许“早知会如此”的神色来,清冷低磁的声音里是全然的相信:“我也是这样的想法,这颗凤凰灵丹在污浊的环境中待了太久,实在有些脏,原本也不配你。” “不过,凤凰灵丹却非俗物,哪怕如今已经于修炼无用,对兽类依然是大补。”萧郁离继续道,他盯着华未央的眉心看了一会儿,语出惊人:“或许你的那个蛋,会很需要这颗灵丹。” 第二十六章 崽崽破壳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华未央瞪着一脸淡定的萧郁离,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萧郁离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石珀:“你有空间元素的灵力,我也有,所以可以感知得到。” 娘亲背着它在外面有蛋了?! 小凤凰直接愣住了,呜呜呜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样啊!我不是独生子啦! 华未央叹了口气,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只能如实道:“是有一颗兽蛋,据我朋友们说,已经孵化了万年,到如今依然迟迟没有破壳。” “你刚刚说,这颗凤凰灵丹可以加速它的破壳?”华未央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发亮地盯着萧郁离。 萧郁离点点头,顺手把华未央微乱的鬓发扫到耳后,小东西这样热切期盼地看着他,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灵猫一样,狡黠灵动,娇憨可爱。 “你可以试一试,我可以感知到这颗兽蛋很想快点见到你。” “真的吗?”华未央有些迫不及待:“那我现在就去!”说着她就想要凝心聚神,进入石珀空间。 突然,一双温凉如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萧郁离一双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华未央犹豫了,这位帝师大人虽说自始至终都在帮自己,但她也不敢全然相信他。 浮生曾经告诉过她,很久很久以前,凤族就是因为太过相信神族,才造成了灭族的悲剧。 她又怎么敢重蹈覆辙? 萧郁离看到了华未央眼中的思虑和不知何时弥漫开来的悲哀,心里莫名一慌,赶紧改口,清冷的声音里都带了些急促:“我担心兽蛋出世的威力伤害到你,我不去了。” 华未央摇摇头,收起了那种莫名低落的情绪,其实萧郁离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把它带出来。” 小凤凰蹭了蹭华未央的手腕,骄傲道:“娘亲别难过,我是凤凰一族里最古老的冰凰哦!我也可以保护娘亲的!” 华未央愣了一下,这只漂亮的小鸟居然是凤凰? 听到小凤凰要保护她的宣言,华未央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好,你真棒!” 她凝神静气,手中缓缓出现了一颗外壳上有着复杂花纹的蛋,周身还萦绕着一层金色的光芒。 小凤凰赶紧凑上去看,小脑袋快贴上去了:“这就是娘亲的蛋吗?” 看起来和自己蛋壳区别有些大呀……好像不是凤凰呢。 “是呀,可是它可能有些害羞,一直不愿意出来。” 华未央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中还有余温的兽蛋,取出了匣子里的凤凰灵丹,同时驱动炎元素和空间元素,凤凰灵丹里的金色灵离源源不断地朝蛋汇聚而去。 刹那间,兽蛋迸发出一阵刺眼的金色光芒,若不是萧郁离预先捻诀弄了一个灵力护罩,磅礴的气浪估计可以把当场的人和兽冲飞出去。 在华未央紧张地注视中,兽蛋裂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一大块一大块的蛋壳坠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呆呆地坐在中间,仿佛刚刚从甜甜的梦中被惊醒,整个人都懵懵的。 小男娃的头上有一对小巧玲珑的角,滴溜滴溜地大眼睛四周打量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屏息凝神的华未央,迅速地跳到了她的怀里,嘴一撇就要哭。 “蛋蛋里好黑,我好害怕!” 华未央赶紧抱着这个小小软软的身子哄:“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小男娃软乎乎的小手臂环住华未央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娘亲!我好想你呀!” 小凤凰一听都快气炸了,跳着反驳:“乱喊什么!这是我娘亲,不是你的!” 小男娃吓了一跳似的,委委屈屈地把自己藏到了华未央肩膀后面,却又偷偷朝小凤凰做了一个鬼脸。 气得小凤凰仰倒,家里已经有一个大坏蛋了,现在又来一个小坏蛋!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华未央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喊她娘亲…… “唉!萧郁离你干嘛!”华未央手里一空。 萧郁离一把拎住小男娃的后脖子,不顾他不断挣扎踢蹬的小肉腿,摇晃了几下,语气有些不好:“上万年的龙,装什么小孩?” 阿清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子,原来他和自己是同族? 小凤凰心情更差了,蛋里没有飞出一只凤凰它已经够难过的了,还是最讨厌的龙族! 它立马和萧郁离站到了统一战线: “臭长虫,你要是个没用的小破孩,可别拖娘亲后腿!” 小男娃眼眶湿润了,大声反驳:“我才不是臭长虫,我有名字的,我叫果果!” 华未央看的心疼得不行,赶紧把果果从萧郁离手里抱过来:“他刚刚出世,弱一点没关系的,以后我也会保护果果。” 果果开心地抱住华未央的脖子:“娘亲对果果真好!” 他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盯上了脸色难看的萧郁离,甜甜地问:“娘亲,这是我爹爹吗?爹爹真好看,和娘亲真是天生一对!” 华未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谁和你说的!没有的事……” 萧郁离则在听见果果明显讨好的话后,脸色阴转多云,满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的不错。”他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几个灵果,递到果果手边:“好孩子。” 果果马上接过来,几口吃完:“谢谢爹爹!” 小凤凰气死,没骨气的东西,就这么把自己和娘亲给卖了?! 刚刚这个人还想揍你屁股呢! 华未央无奈了:“你这个小馋猫!” 华未央抱着果果,既然这次出禁地的目的也达到了,她也该回去了。 “萧郁离,这次多谢你了。”哪怕双方是公平交易,她还是很感谢萧郁离。 萧郁离一愣,有些怅然若失,小东西要走了?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毁约的,只是,要迟一点……” 华未央目光深沉,她要回禁地去洗髓重塑,重修凤凰灵丹! 只有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上,她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才能去找那些人报仇雪恨! 小凤凰见华未央带着阿清和果果要走,一下子急了,赶紧扑上去抱住华未央的小腿:“娘亲,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一起走!” 华未央愣了一下,征询地看向萧郁离:“它是你的灵兽……” 小凤凰的确很可爱,但她也不能恩将仇报拐走萧郁离的兽…… 萧郁离摇摇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它是你的,它愿意和你走,陪在你身边也好。” 华未央虽然不知道萧郁离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又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愧疚。 她把手腕上的铃铛解下来,递到萧郁离手中:“这个作为凭证,等我回来。” “再见,萧郁离。” 目送着一人三兽远去,直至身影消失,萧郁离才收回目光,恢复成帝师大人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摸索着手中的铃铛,上面细细地篆刻着两个小字—— “未央……” 第二十七章 洗髓重塑 华未央带着三只小兽回到禁地,将月舞神辉图交给了穷奇它们,在一旁看着凶兽们围在一起看了半晌都没有反应,有些奇怪:“怎么了?” 穷奇皱眉思索良久,才得出一个结论:“这幅图用的是神族最古老而且已经灭绝的一脉,月族的图形符号,我们……看不懂。” 华未央倒吸一口气:“那怎么办?这图没用了?” 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自己还给祁归陌搭进去三个愿望! 穷奇咬咬牙,一掌拍在地上,巨大的石块顿时化作粉末:“我就知道神族狡诈至极!他们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华未央也面色沉重,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旁的果果却突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瞄了几眼那副图,突然自告奋勇道:“我可能认识哦!” 九婴嘶嘶地吐着信子,不屑道:“小奶娃,我们正忙着呢,别添乱了!” 果果有些不开心地挥了挥小拳头:“果果没有骗人!我是真的知道!” 小凤凰撇撇嘴:“你一个龙族,怎么可能知道。” 华未央蹲了下去,把果果抱起来,认真地问:“果果,你怎么认识神族的图形?” 果果不是上古龙族吗?兽族一向与神族魔族不对付,再说了,它一个小孩子,刚刚出世,能知道什么? 果果骄傲地一扬小脑袋:“果果虽然在蛋壳里睡觉,可是外面的一切我都知道!曾经有一个月族人……把我当成神兽祷告,就是用的这种图形,我就知道啦!” 华未央赶紧把果果抱到图前:“崽崽,你试一试!” 果果张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哼一首不知名的歌谣,众凶兽也屏息凝神,心提得老高。 “你们快看,看天!”一只小兽激动地大喊。 原本被漆黑一团的雾气笼罩的禁地天空,居然逐渐透露出一丝光亮来,那些血色的咒怨,也随着果果稚嫩的童谣逐渐消散。 不一会儿,天光大现,是千万年没有触碰到的阳光。 小凤凰倒是真的对这条臭龙有些刮目相看了:“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果果骄傲地一昂头:“那当然!” 凶兽们激动异常,好多都三两成群地抱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禁锢它们千万年的封印,就这么消失了? 华未央皱着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几只幼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边界处奔跑过去,华未央心里一凛:“等等——”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几只幼兽在触及那块界限时,晴朗明澈的天气骤变,几道雷光划破天空,直直朝着幼兽们劈去! 华未央飞身上前,运转空间元素力将几只吓呆了的幼兽笼到自己身边,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这几道天雷。 靠!华未央只觉得喉头一股甜腥,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强撑着没有动,抱着几只惊恐害怕的小兽,迅速离开边界处。 凶兽们都傻了,看到华未央硬生生扛下几道天雷,赶紧扑了上去:“凤主!” “凤主你有没有事!” 华未央摆摆手,面色不太好,但气息平稳:“小问题。” 果果和小凤凰都快被吓哭了,赶紧扑上来:“娘亲!” 饕餮看到面色苍白的华未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封印应该已经解除了,为什么,还有一层?” 华未央摇摇头,眼中凝聚着风暴:“刚刚我就在怀疑了,当年镇压兽族,不仅有神族,还有魔族。而他们,又怎么会让我们那么简单就出去?” “魔族!这群肮脏的玩意儿,居然也!” “那怎么办?我们只能继续被关在这里了吗……” 华未央看着垂头丧气,暗自垂泪的凶兽们,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去找女魃。” 女魃是当年神族镇压在禁地,作为怨念诅咒加固的灵力根源,她是禁地中懂得密法最多的一位远古神。 “凤主不可!”穷奇赶紧劝阻,它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千万年了,如今有了凤主,早晚可以出去,何必冒险呢! “穷奇,你不必劝我了。”华未央神色坚定,语气是难得的沉重:“我只有洗髓才能快速突破,这样才能保护你们,也是保护我自己!” 神族,魔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们兽族不够强大,就像刚刚的自己一样,连天雷都是勉强扛住,自己都保护不了,她能保护谁? 华未央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萧郁离那淡漠出尘的身影,他也是神族,日后,也会和自己为敌吗? 打定主意,华未央没有带任何人,连小凤凰和果果要跟来她都严肃地拒绝了,只身一人前往女魃的洞府。 女魃被神族抛弃,封印在禁地万年,她心里恨透了神族,也同样怨恨被迫束缚她自由的兽族。 一位封印了万年的神,哪怕力量衰弱,她也还是神,如果惹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女魃是曾经的旱神,她的洞府却是处于禁地中的极寒之地,只因为她本身就是及其厌恶炎热的。 “女魃,我来了。” 华未央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女魃的洞府,外面的结界对她来说形如虚设。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记得老娘啊!”伴随着一道低沉沙哑的女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若是不看她半边面上恐怖的烧伤疤痕,另一张脸可以称得上天姿国色。 华未央笑了笑:“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 女魃厌恶见到任何活物,这会让她想起自己被曾经保护的子民焚烧背叛的痛苦,凶兽们知道她的脾气,都不敢靠近,当年华未央偶然路过,都差点被她杀了。 如果不是华未央运用自己的治愈元素抚平了终日受烈火焚身之痛的女魃的痛苦,如今她们也不会像多年的老友一样熟捻地在一起谈笑聊天。 “几个月前我和你说,想清楚了来找我,你现在想清楚了?”女魃收敛了笑容,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清瘦的少女。 第二十八章 凤凰涅盘 “你可要想好,”女魃语气难得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不忍:“洗髓之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成功率极低,而且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意志力稍微差一些的人在洗髓过程中就会全身筋脉爆裂而亡……” 华未央笑了一下,神色中有女魃看不懂的情绪:“我其实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了,区区洗髓,不在话下。” “何况,我还有想要完成的心愿,有想要保护的人。” 短短几句话之间,道尽过往的辛酸苦楚,也表明了她无可撼动的决心。 女魃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她是真心心疼这孩子,也想帮帮她:“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华未央服下女魃特制的洗髓丹,按照吩咐将全身浸泡在上好的灵药之中后,女魃递给她一块软布。 华未央接过,有些揶揄:“怎么?给我擦汗?” 女魃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怒道:“擦你个大头鬼!给你咬着,怕你一会儿忍不住咬舌自尽。” 华未央乖乖地把软布叼嘴里,入口是女魃调制的止痛药的药香。 “我开始了。”女魃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华未央的药池中注入神力:“实在难受的话,和我说,我会停下。” 华未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阵钻心的疼开始从脚底逐渐蔓延至头顶,饶是华未央这种身经百战,负伤无数的顶级特工,也疼的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她全身的筋脉仿佛被人用刀子一根根生生挑断,又用烙铁在她的皮肤上一寸一寸滚,用冰块在伤口上死死摁住,一阵冷一阵热,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要不是女魃给华未央一块软布咬着,估计她还真说不定会做出自残的行为。 …… 这个痛苦的过程持续了长达三天,这三天里,华未央的精神意识昏昏沉沉,要不是靠着女魃在一旁让她保持清醒,估计她的小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终于扛过最巅峰的一级疼痛,华未央眼前一黑,原以为自己又要失去意识,可是眼前突如其来地白茫茫的一片,和自己难得的清醒人让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挺拔桀骜的身影,从背影就可以看出是个美男子,他的全身都被黑气萦绕,似乎痛苦至极。 “未央……”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饱含痛苦和悔恨。 华未央看着他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很心疼。 她刚要朝他伸出手去,突然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一回身撞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 “萧郁离?!” 眼前的人明明长着和萧郁离一样的脸,却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冷漠得让她陌生。 华未央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混乱的思绪,萧郁离突然将一把刻着金色符咒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心脏! 华未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女魃看着紧紧蹙着眉,一脸冷汗和痛苦的华未央,急的不行! 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明明应该已经成功了啊,可是华未央为什么没醒? 华未央看着自己右胸口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比地清晰。 她突然像被一股力量控制一样,隔空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华美长剑,一剑刺进萧郁离的胸口! “不要!!!” 华未央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一闪而过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图腾。 担忧她情况的女魃赶紧上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像:“小没良心的,你没事!” “我……我没事。”华未央额头上还有虚汗,有些虚弱地去擦,却发现自己的面纱已经被摘下放到了一边。 而水中的自己,曾经横盖半张脸的红斑,如今变成了眼尾一抹飞红,形状像极了一片火红的凤羽! 女魃还是不放心地上前给华未央探查了一番,突然,她眼睛瞪大,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成功了!小没良心,你洗髓成功了!” 华未央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丹田处的滚烫,一颗赤金色的灵丹正在她体内缓缓地运转着,她也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灵气充盈着自己的全身。 她愣愣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这就是力量回到自己手中的感觉吗? 华未央尝试着运转灵丹释放了一下自己的元素灵力,“砰!”地一声巨响,女魃的药池神器直接四分五裂,碎成渣渣。 华未央:…… 这是什么恐怖了力量,她才用了百分之一不到! 我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她不会让我赔…… “你,你居然还是四重灵体?!”女魃瞪大了双眼,不是?!重新修得凤凰灵丹就已经够逆天的了,这个女娃娃居然还身负四重灵体! 女魃惊喜兴奋之余,眼角都泛出了泪,被神族抛弃流放的恨意与不甘都因为华未央的天赋显现得到了弥补。 道貌岸然的神族,你们难道会想到吗?被你们镇压的兽族,他们的后代,如今的领主,已经悄然拥有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等着,总有一天,这位年轻的少女会冲上所谓的神境,将你们全部杀光,以平息灭族之痛! 凤凰一朝涅盘,浴火重生,便是吞纳四海八荒,改换天日之时! 女魃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从自己的珍藏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一本破旧的书来,她凑到眼神飘忽的华未央面前,把书递给她:“小没良心的,这个给你。” 华未央愣了一下,女魃这个抠门到了极点的居然不要她赔神器,还把这本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书给她? 女魃白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赔钱的事之后再说,你把书拿着,一定要熟读精练,懂吗?” 华未央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女魃怎么可能让她占便宜…… 她接过书,稍微翻看了几下,就已经被里面的内容震撼住了,她知道女魃被流放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僵尸之祖,有这些符箓与咒语,操纵巫祝之术不奇怪。 但这里面怎么连鬼族的术法和秘传都有啊! 第二十九章 太丢人了吧! 女魃恨铁不成钢地又敲了一下华未央的脑壳:“小没良心的!早就说让你拜我为师,你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华未央赶紧虚心求教,改口改得比谁都溜:“我现在拜也不迟啊,师父,师父!你和鬼族什么关系啊?怎么连他们的秘术都这么清楚,你不会偷别人家了……” 眼看女魃瞪大了眼又要动手,华未央赶紧往旁边一躲,女魃无奈地撤回了手,鼻孔朝天:“你懂什么?我当年和鬼族女皇可是闺中密友,关系亲密,还约过要结为亲家。唉,可惜我也没个一儿半女……” 她厌恶活物,身边一直没个人陪伴,除了华未央。 不仅不怕她恐怖凶恶的容颜,还为她舒缓她自己无法缓解精神上的痛苦,和她插科打诨,逗她开心。 女魃其实心里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当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了,说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 女魃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了华未央几眼,华未央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往后大退一步:“你可别占我便宜!” 女魃讪讪地收回眼神,嘀咕着:“鬼族女皇可是出了名的风流,估计生的崽也是个风流种,你估计也看不上……” “不过,这本书你一定要好好看,好好学,把我们符箓师一脉发扬光大,知道了吗?”女魃收了之前那副调侃的表情,正色道。 华未央把书妥善地存放在石珀空间里,也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师父,不会给你老人家丢脸的。” 女魃看着眼前全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少女,突然心头酸涩,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娃娃,却又不得不看着她离开禁地,走向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地方。 “小没良心的,记得以后要多回来看看我,知道了吗!” 华未央点点头,看着女魃红了眼睛,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我会的。” 女魃一咬牙,又折回去翻找了好久,拿着一大袋子东西出来,一股脑儿堆到华未央面前: “这是我制作的符咒,防御的,攻击的……上面施加了我的神力,万一碰到强敌,你打不过还可以缓一缓。” “这块玉牌你可千万要收好,可以号令我曾经的手下们,但是它们都不是活物,估计你不好交流,给它们看这块玉牌它们就会乖乖听你话了。” “这个是鬼族的皇室通行令,可以让你自由出入鬼域,没有人敢拦你,你可千万别弄丢了!这玩意儿只有一块,在鬼市里卖出的可是天价!” …… 华未央看着女魃几乎把自己家都搬空了,全堆在自己面前,一直絮絮叨叨地给自己交代这些东西的用处,和平时铁公鸡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一边把东西往石珀空间里搬,一边观察着女魃的表情,忍不住开玩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了,我都拿走了你怎么办啊?” 女魃翻了个白眼:“谁……谁说是白给你的,我是借给你,以后你发迹了要还我的!还有,我可是上古的旱神,再不济也是僵尸之祖,天下能奈何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倒是你,现在你身上的力量虽然很强却还不稳定,比我更需要这些保命。” 华未央看着喋喋不休的女魃,突然弯下身子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地道谢:“谢谢师父,我一定会给你长脸的。” 女魃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把推开华未央,别过头去:“滚滚滚!别死在外面就行!” “那我走啦?” “……走。” 华未央刚走出女魃的洞府,远远就看见一众凶兽带着阿清,小凤凰还有果果他们站在不远的地方严阵以待。 看到华未央出现的那一刻,它们都心急火燎地跑上来,掩饰不住地担忧:“凤主,你感觉怎么样?” 小凤凰和变成一个小黑龙团子的果果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飞到华未央肩膀上,闻了又闻。 好香呀,娘亲身上的凤凰花香味又浓了好多! 小凤凰第一个发现了,高兴地搂住华未央的脖子:“娘亲你真的重新长出一颗凤凰灵丹唉!” 果果紧随其后,吹得天花乱坠:“我早知道娘亲一定可以的,娘亲天下第一棒!” 凶兽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随之而来的也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凤主真厉害啊,重修灵丹这种事,也只有凤主可以办到了!” “没想到女魃那个老妖婆还挺喜欢咱们凤主的,居然真的帮我们凤主洗髓重塑!” 穷奇它们也是同样的激动不已,它们兽族得此圣主,复兴有望啊! 华未央被它们一人一句闹的头都有些晕了,刚想让它们停一下,却突然眼前一黑,意识就这样断片了。 太丢人了!华未央晕过去前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洗髓都没有痛晕过去,一出来反而在这么多兽面前晕了,她颜面何存啊! 再次醒来时,只有阿清小凤凰和果果陪在华未央身边,看到她睁开眼,阿清马上上前扶她起来。 “我刚刚可能是太累了。”华未央有些尴尬,略微苍白地解释道。 阿清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凤主不必多言,我们都知道。” 小凤凰眨巴着眼睛,有些奇怪地问:“可是女魃姨姨说,娘亲你是三天没吃东西,饿晕了呀!” 华未央眼前一黑,女魃怎么这样!有些话不能和小孩子说的不知道吗! 为什么那么直接地说她是饿晕的,她的老脸都丢尽了! 华未央欲哭无泪,可恨地是她的肚子居然还很不给面子地“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华未央双手捂脸,不想面对。 果果肉乎乎的手去碰了碰华未央的脸,很善解人意地安慰:“娘亲,没事的,果果偷偷存了好多点心和果子,都给娘亲吃!” 阿清看着眼前这三个活宝,忍俊不禁:“凤主一会儿吃些东西,之前可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呢。穷奇它们当时还以为是女魃给您使了什么绊子,差点把她洞府都给拆了。” 华未央听到这话,后脖子一凉:“什么?!你们怎么不先冷静点,拆了她老人家的洞府,我会赔钱赔到死的!” 第三十章 什么是天才 “不会哒,女魃姨姨没有生气哦,她还给了小凤凰和臭龙好多好吃的,让我们等娘亲醒了一起吃!”小凤凰跳到华未央膝上,很开心地给她展示一兜的灵果和点心。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很领情地把女魃留给她的灵果吃了下去。 几颗灵果刚刚下肚,华未央突然感觉到一股精纯磅礴的灵力朝着自己丹田处那颗凤凰灵丹疯狂汇聚而去,连带着她周身的灵力都翻涌了起来。 华未央心里一喜,这个感觉,莫非是自己要突破了?! 华未央在三只小兽面前迅速运转丹田处的凤凰灵丹,将这些磅礴到外溢的灵力逐渐疏导入体,凤凰灵丹散发出一阵微光,周身多出来两道光圈。 天阶二品! 随着等级的越级性突破,华未央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光芒,皮肤越发白皙透亮,眼尾的一抹凤羽更添瑰丽。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三只小兽简直是目瞪口呆,用什么“天才”之类的词来形容都显得单薄,这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这也太逆天了! 天霁大陆的修者等级分九阶:分别是人阶、地阶、天阶、玄阶、仙阶、化神阶、神阶、尊神阶,真神阶。 每阶又分十个品级,由一到十,越往上越是难,哪怕是大陆万中无一的人才,基本上也就止步于地阶了。 普通的修者结丹后还需要长久的修炼才能摸到人阶的门槛,而华未央却在刚刚重修成灵丹后,只是睡了一觉吃了几个灵果,就一举突破了天阶二品?! “娘亲好厉害!”小凤凰和果果扑上去抱住华未央的手直乐呵,阿清也在一旁真心实意地替华未央高兴。 华未央兴奋了还没有两三秒,突然,阿清的身上也散发出一阵青色的光芒,他有些震惊地看了看自己手心出现了一片龙鳞:“我……我的力量居然也回来了!” 自从万兽之尊的凤尊陨落后,阿清力量也在逐年流失,如今他的力量凝聚——护身龙鳞,居然长回来了! 华未央愣了一下,难道是阿清和自己签订的主从契约的缘故,自己得到了突破,阿清也一样? 华未央赶紧把两个小的拉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小凤凰和果果还懵懵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它们怎么没有变化呢?”华未央有些纳闷地问阿清。 这两个崽崽目前看起来是最没有自保能力的,难道她的力量不能帮它们提升吗? 阿清沉吟片刻,猜测道:“或许因为它们一个是万兽之尊凤族后裔,一个是万年古龙,或许凤主需要提升到更高的等级,才会对它们有用?” 天霁大陆的兽们也分三六九等,由最低等到最高等分别是:普通兽,地灵兽,天灵兽,仙灵兽。每一个等级也分十品,会随着驭兽师,也就是它们的主人的等级提升而提升。 然后就是独立于这个等级外的妖兽,精灵兽,魔兽,凶兽,神兽……这些兽则是没有具体的等级高低之分,彼此制衡。 它们天性桀骜不驯,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让它们承认,它们是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 除此之外,便是上古时期的六大至尊兽族。只是如今,除了曾经威名赫赫的万兽之尊凤族和不相上下的龙族,还有四个兽族分别是什么,都没人知道了。 据说它们现在盘踞在天境之中,只有实力足够强劲的,突破仙阶的有缘人才有机会见到。 而小凤凰和果果,显然就是曾经六大至尊兽族的后代。 阿清也是在告诉华未央,不必太担心这两个崽崽,它们没有看上去那么弱。 小凤凰和果果对视一眼,娘亲这是担心它们吗? “娘亲不要担心哦,我是凤凰一族最古老的冰凰,虽然我还小,但是我可以保护娘亲的!” 果果不甘示弱:“我也可以!” 华未央把两个小崽崽搂进怀里,欣慰道:“娘亲相信你们,我的两个崽崽最棒了!” 她也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快点提升自己,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这可是一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地方! 穷奇它们得知华未央醒过来,而且还直接越级突破到了天阶二品,都是从不敢置信到狂喜庆贺,它们从华未央身上看到了兽族的未来。 穷奇好不容易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有些忐忑地问华未央:“凤主如今灵力大成,还要走吗?” 众凶兽因为饕餮的一句话,脸上的高兴的表情也凝固了下来,变成了担忧。 是啊,凤主原本是因为灵丹被恶毒之人挖走,才在禁地休养生息。 如今凤主又练就了自己的一颗凤凰灵丹,而且还有如斯恐怖的天资,早就不需要禁地的保护了。 那她会不会就这样离开禁地,再也不回来了…… 华未央也愣了一下,她是肯定离开,去找那些人清算旧账的。而且,说不向往那些强者的世界,也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禁地。 饕餮低沉地喊了一声,似乎是想让大家的情绪好一点:“你们这是干什么,凤主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只需要做好她的后盾就行!” “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舍不得凤主就不让她走,这和那些懦弱的神族和恶毒魔族有什么区别!” “凤主,以后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回来,我们禁地永远是你的家!” …… 凶兽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但无一例外,眼眶都湿润了。 “说什么呢,”华未央打断了它们的话,清亮的眸子里是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们是家人,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我只是去找一些人清算旧账,不是不回来。再说了,我说过会带你们出去,就绝不会食言!” 果果悄悄地拉了拉小凤凰的小翅膀,语气里满是佩服:“娘亲刚刚的话好霸气哦!” 小凤凰得意地昂起头,小尾羽翘得高高的,软软的童音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那当然啦,我娘亲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那个什么什么……萧郁离大坏蛋,以后肯定打不过娘亲!” 哼哼,让那个坏蛋欺负它,以后它天天在娘亲面前说他坏话! 果果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滴溜转着,看来他的娘亲果然很厉害,他没有选错人! 第三十一章 偷我杨梅者死! “有凤主这句话,我们就是死也值了!” “呜呜呜,可是我是真的舍不得凤主,外面的人那么坏,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凤主使坏呢!” …… “行了行了,”饕餮出来主持大局,虽然它也有些低落,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今天原本是凤主的喜事,你们别再哭了,晦气!” 凶兽们这才止住了,它们一股脑地凑上来,把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放到华未央面前。 “这是鳞甲衣,凤主在达到玄阶境界刀枪不入前,可以抵挡神阶高手的一击,凤主一定收下!” “还有我的!这是我的本命毒针!”一只巨大的蝎兽拿出一根紫红色的细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只有两千岁,毒针杀伤力没有那么大,但顷刻间取走化神境界修者姓名还是绰绰有余的,凤主姑且收下……” “还有我!” …… 华未央眼前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一堆凶兽们各自的法宝,都快放不下了。 “谢谢……”华未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舍不得这些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凶兽们。 “凤主和我们客气啥,以后东西不够了,尽管回来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九婴豪迈道。 果果和小凤凰的眼睛亮晶晶的,异口同声地问:“那我们也可以回来吃好吃的吗!” 九婴嘴角一僵,实在不是它小气,这两只幼兽看着不大,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那只小黑龙,一口气快把禁地大半年的口粮吃完了! 可是看着幼兽萌萌的带着期盼的眼神,它立刻一口答应了:“行!谁让你们是凤主的崽崽,想吃多少吃多少!” “耶!谢谢九婴叔叔!” 达到目的的两小只对视一眼:卖萌可耻但有用啊! 离别前的气氛难得多了几分其乐融融。 —— 两天后,大周皇城附近的一处深山老林中,五六个少年少女结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他们无一不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弟子服,腰间挂着一块镌刻着“首席”二字的玉牌,身边还都跟着一只兽。 其中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寸步不离地跟着为首的一位气质冷淡的青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爱慕。 “大师兄~你别走那么快嘛!仙儿好渴好累!”白芫仙拉着青年袖子撒娇,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你不要扭来扭去就不累了。” 白芫仙委屈地低下头,她可是麓山学院大长老唯一的女儿!平时谁看到她不是把ji她放在手心里宠,偏偏大师兄…… “白师姐,前面有一片杨梅林,你不是渴了吗,我去给你摘杨梅!” 对着身后上来献殷勤的弟子,白芫仙却没了好脸色:“谁要吃那酸不拉唧的玩意儿,我要吃月堇果!你去给我摘!” 月堇果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集月光精华凝结而成,味道甘美清甜,吃了还可以增长灵力。 可它周围有凶恶的巨蜥兽把守,纵使是地阶高手也要吃一番苦头才能拿到,他区区一个人阶六品去不是送死吗? “白师姐,我会死的!”那弟子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地摇摇头:“我不敢……” 白芫仙娇俏可爱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摸了摸自己身边“嘶嘶嘶”吐着信子的黑焰蛇滑溜溜冰冷的皮肤:“那你就去死啊。”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白芫仙眼中满是傲气,一脚把那个弟子踢翻:“没用的废物!现在就给我去找,不然我回去就让我爹杀了你!” 那个弟子的兽只是只普通的猎灵犬,哪里扛得住地灵兽五品的黑焰蛇呢? 只能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躲在一边,看着可怜的主人一脸绝望。 “够了。”他们的大师兄顾渊终于看不下去了,清俊的脸上看着更冷了:“别闹了,我们受几位长老之命出来寻找精灵兽的踪迹,不要节外生枝。” 白芫仙这才老实了,狠狠瞪了那个面无人色的弟子一眼,柔声细语道:“我听师兄的。” 顾渊叹了口气,白芫仙自幼娇纵,刁蛮任性,长老们让他多看着她一点,他不想管也没办法。 把那个弟子拉起来,顾渊淡淡和他吩咐:“去摘点杨梅过来,大家走了这么久也累了,解解渴也好。” 那弟子连忙感激地点点头,逃命似的往杨树林跑去。 没过多久,却突然传来那个弟子鬼哭狼嚎的嚎叫:“救命啊啊啊——” 众人神情一肃,赶紧过去,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又怪异又好笑! 那个弟子被一只宝蓝色的小鸟啄了满头的大包,脖子上还骑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正在用力地揪他的头发:“大坏蛋!敢来偷我们的杨梅!打死你!” 那弟子的猎灵犬也被一个青衣少年简简单单压制住了,正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不是小凤凰他们又是谁? 果果用力揪着那人的头发,气得软软糯糯的脸都皱成一团了,这个大坏蛋居然敢来偷娘亲用灵泉水给它们种出来的杨梅,被发现了还不道歉,居然还想抓它们! 不用等娘亲从空间里出来,他自己和小凤凰阿清就可以把他们打趴下! 弟子被果果一个孩子揪住头发,明明没有多大的力气,却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被撕下来了:“大师兄,白师姐救我!” 白芫仙根本懒得管那个鬼哭狼嚎弟子的死活,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们,兴奋得语调都颤抖了:“顾师兄快看!他们三个不会是我们在找的精灵兽?太好了,我们赶紧把它们抓回去!” 传说中的精灵兽的确是有幻化成人形的力量,像那个小男娃这种半人半兽的特征最为显着。 顾渊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一鸟一少年一个头上有褐色小角的娃娃,为什么他感知不了这些兽类属于哪种类别呢? 他家世代是驭兽师,对于各类兽的分辨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可是顾渊却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三个孩子,他一个都看不透! 小凤凰听见那个坏女人居然把自己跟精灵兽这种低端生物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气得半死:“说谁精灵兽呢你,丑女人坏女人!” 说着,小凤凰嘴里一下子喷出来极寒之气,成千上万道冰锥,直直地朝那一堆麓山学院的弟子飞去。 哼哼!让你这个坏女人看看我的厉害! 小凤凰很有信心,这个坏女人身边不过是一只地灵兽,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都已经吓趴到地上了,它收拾黑焰蛇的主人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第三十二章 首席弟子这么辣鸡哦 小凤凰刚飞到白芫仙面前,突然感觉到一股浓重压抑的气息,压得它胸口疼得厉害,耳边似乎有无数怨恨绝望的声音在咆哮哀鸣! 小凤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居然一瞬间无法动弹,被白芫仙一把摁住,她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小凤凰的皮肉里,疼得小凤凰一哆嗦。 果果和阿清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个女人明明就是个人阶七品的修者,居然能抓住小凤凰?! 白芫仙大笑几声,一把摁住胡乱动的小凤凰:“贱东西,还敢对我动手?不过你的品相不错,等给我爹用完了,我还可以把你的毛拔了做支点翠簪子!” 顾渊看着难受挣扎的小凤凰,皱着眉阻止:“你轻一点,捏死了怎么回去和大长老交差?” “谁敢!”一声如同寒冰乍破的清泠声音打断了白芫仙的动作,白芫仙只觉得手腕一痛,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一双保养得宜的白嫩的手从手腕处被齐齐斩断,掉落在地上,果果他们感觉过去把小凤凰捞出来。 华未央看着被阿清抱到怀中的小凤凰,心里的愤怒和寒意喷薄而出,一双桃花眸子中有如万丈深渊般令人恐惧至死:“就是你们动了我的崽崽?” 华未央在石珀空间就感受到了一阵心慌,原本她以为有阿清在,自己只是进入石珀空间里运转一会儿灵力,不会出事。 而这些渣滓,居然敢伤害她的崽崽,那就要付出代价! 这些麓山弟子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吓尿了,还有人看着白芫仙那节断手直接吐了一地,满地乱爬,状若疯魔。 “师妹!”顾渊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打了个冷战,这种威压……难道是天阶高手?! 他丝毫不敢放松,迅速提剑,冷喝一声:“白雪鹰鹄,上!” 通身雪白的天灵兽飞一般从顾渊肩上窜出,目露凶光,朝华未央扑过了过去! 华未央冷哼一声,手中一道赤金的弯弓逐渐凝聚成型,挽弓,搭箭,飞矢而出,一气呵成! 白雪鹰鹄是天灵兽中速度数一数二的强者,居然被这一道无实体的箭矢一箭穿心,死死钉在了顾渊身后的杨梅树干上。 “白雪鹰鹄!”顾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天灵兽居然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眼前,一贯冷漠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了。 华未央微微抬手,一件仙品束缚索凭空出现,紧接着就是一道赤金色的光圈从那几个麓山学院的弟子脚下升起,将他们从脚到头捆得死死的,他们的脸都因为极具缺氧憋成了猪肝色。 阿清它们赶紧来到华未央身边,小凤凰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抽噎。 果果虽然一直和小凤凰打打闹闹,可是关键时候,他是很护着小凤凰的! “娘亲,就是这几个坏人,他们想抓我们走,还说我们是精灵兽!” 果果委屈地和华未央告状,手却背在身后,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他胖乎乎的指尖钻出来一只淡红色的小虫子,一下子飞到痛晕过去的白芫仙脖子上,潜入了他的皮肤里。 哼!让你欺负我们,尝尝这个小宝贝的厉害! 华未央微微皱眉,精灵兽?不是那个快要灭绝的兽族吗?原本就已经罕见,很多人甚至都闻所未闻的兽,居然还有人知道? 而且,她也觉得奇怪,刚刚小凤凰怎么会被这个废物拿捏住? 阿清低声在华未央耳边道:“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可以克制小凤凰的东西,凤主千万小心。”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走到怒目而视看着她的顾渊面前,一把扯下他的玉牌,正面“麓山学院”,背面“首席弟子·顾渊”几个字映入眼帘。 “麓山学院首席弟子?”华未央不屑地哼笑一声,把玉牌砸到他的脑门上,顿时头破血流。 “不过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华未央淡淡地宣判了他们的水平,从空间里掏出来女魃给她的召唤符咒,在地上一拍! 几乎是一瞬间,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几个面目扭曲,瞳孔青白,满身黑血的僵尸晃晃悠悠地从几口腐朽的大棺材里爬了出来。 它们惨白流脓的手死死拽住顾渊和那几人的手脚,不顾一切地往棺材里拖,在地上划出一条条拖行的深痕。 这是真实地直面死亡的时刻,没有人不害怕,除了尚且还算面有人色的顾渊,其他几个弟子吓得屎尿都流了一地,还几乎都沾到了昏迷状态中的白芫仙身上。 华未央懒懒地看着这他们,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自己交代谁派你们来的,想干什么,不然……” 其中一个弟子早就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我说!我说!是麓山学院的大长老,白芫仙……对就是刚刚准备伤害您灵兽的那个贱女人的爹,他派我们来的!” 华未央这才轻轻拍拍手,让这些僵尸们停下来:“继续。” “是大长老,让我们来找精灵兽,因为这种精灵兽的兽丹炼化后是大补的灵药,可以使修者实力大增!”那弟子死里逃生,换了一口气,什么都往外一股脑地倒。 “李远!你胡说什么!”顾渊大惊失色,厉声阻止道。 可那弟子只想自己活命了,哪里还会管这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 “大长老一直在为帝师大人炼制可以助他突破神阶的丹药,此次也是准备借着麓山学院和天恒山联合举办的大赛把丹药献给帝师……” 话还没说完,那弟子就被华未央凌空拎起,她的眼中杀气溢出,声音冰寒:“这和帝师大人有什么关系?你要是骗我……” 弟子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狂喊道:“我不敢欺瞒您啊!这种五年一次的大事,是不是真的,您一问便知!” 华未央心里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冷过,脑海中出现萧郁离那双澄澈淡漠的琉璃色眸子,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洗髓那日的幻觉又一次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控制不住去想到萧郁离刺入她胸口的匕首,越想越慌。 华未央闭上眼睛,把脑海中的杂念清走,甩开手上的人,眼神恢复了理性和坚定:“你说的我自己会判断,但你们做的恶,也要付出代价!” 第三十三章 新仇旧帐 顾渊强行维持着之前的镇定自若,声音却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发颤:“你……你想干什么……” 华未央挑了一下眉,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华未央把小凤凰抱到自己怀里,走到昏过去的白芫仙面前,放柔声音问:“崽崽,是这个女人身上有问题吗?” 小凤凰泪眼朦胧地从华未央怀里探出头,稚嫩的声音难受极了:“娘亲,她身上有我们族人的精血的气味,就是这种力量压制住了我!他们肯定害了我们的族人!” 华未央心中骤然一痛,小凤凰声声泣血地诉求让她心中耶腾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悲伤。 她受命于万兽的臣服,身负凤凰灵丹,明明是凤主之尊,却让只能自己的族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受苦…… 曾经作为王牌特工的华未央,战无不胜,如今却是真真实实地感到了无力和挫败。 她恨啊,恨得心里滴血! 华未央一把掐住顾渊的脖子,眼精里迸发出的杀意让顾渊战栗不已:“你们干了什么腌脏事,还不说么!” 顾渊看着眼前这恐怖至极的少女,无端想起自己的兄长,曾经那位不出世的天才顾景钰……他曾经也是这样如看蝼蚁一般看着自己,令他胆寒。 “我……我不知道,白芫仙她或许是修习了什么邪术,如果伤害到了你的族人,那也是她和大长老……对了,还有陆家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渊实在无法扛住这种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他挫败极了,果然,画虎画皮难画骨,自己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顾景钰…… 华未央眼神一凛,立刻追问:“白芫仙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陆相爷是白芫仙的舅舅,陆家原本也是驭兽世家,只不过到了陆相爷这一辈,天资平庸落没了,这才想着投机取巧,通过联姻来获得更好的机会和天赋。” “陆相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搭上了华蕴郡主,他妹妹则是搭上了麓山学院大长老,两家人经常使些旁门左道的不入流手段,妄图提升力量。” 顾渊面色苍白,头埋得很低,低声下气道:“你别杀我,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陆家,好啊!好啊! 果然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把这一家子蛇鼠送到自己面前来,让她拿来祭天! 华未央面无表情,单独把顾渊给拎了出来,迅速掏出一颗绿色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顾渊吓得半死。 “毒药。”华未央言简意赅:“接下来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我会定期给你解药,不听话或者动歪心思,你就等着全身溃烂,化成一滩血水!” 顾渊终于绷不住了,崩溃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别杀我!” 华未央看着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掏出几张易容符咒,划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媒介,贴在那几个僵尸头上。 那几个面无人色的僵尸瞬间变换成几个弟子的模样。 华未央又蹲下取了白芫仙一滴血,和一颗变形丹相融,一起服下。 转眼间,华未央就变成了那个骄横跋扈的白芫仙。 她轻轻拍手,几个已经人模人样的僵尸瞬间出动,将那些人封入了棺材中,沉入地下。 果果愣了一下,原本他打算偷偷教训这些人,没想到娘亲比他预想的还要果断,直接打算永绝后患了。 他有些微微后悔,自己刚刚那一下手是不是多余了?不会给娘亲惹麻烦…… 顾渊浑身发抖,牙齿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魔鬼! 小凤凰擦干了眼泪,看着华未央利落地解决掉了这些坏人,心里解气了些:“娘亲,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华未央淡淡一笑,白芫仙那张脸居然出奇地绽放出光华一般,让人挪不开眼:“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 麓山学院长老阁,一个内门弟子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各位长老们!师兄师姐们回来啦!” 二长老端正肃方,十分看不惯大长老座下弟子咋咋唬唬的作派:“嚷嚷什么!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 大长老则不以为意,面露喜色:“仙儿他们回来了?赶紧让他们过来!” 其他几位长老也早就不满独断的大长老,要不是院长久病难医,常年外出云游,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如今长老议会,居然堂而皇之地让自己门下弟子毫无规矩地进入打扰,实在是目中无人! 华未央和几个“弟子”走在前面,倒是顾渊神色奇怪地落在后面。 “爹!”华未央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扑到大长老面前:“总算回来了,我太想你了!” 大长老慈爱地摸了摸华未央的头:“仙儿,长老们都在呢,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华未央忍着恶寒没冲动得把他的手砍下来,乖巧地点点头:“仙儿知道了。” “对了,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华未央一副自豪的样子,傲气十足地宣告道:“女儿和大师兄还有师弟们外出游历时有了奇遇,如今进阶了!” 大长老一听,一脸的褶子都要笑出花儿来了:“真的?!不愧是我的仙儿!进阶了多少?” 他心里得意极了,自己练的宝贝果然不凡! “我如今是天阶二品!” “什么?!” “白芫仙,你不要信口雌黄,如今麓山学院弟子中只有顾师侄一人达到了天阶八品,那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你资质平庸,怎么可能……”二长老一脸嫌弃,只觉得这两父女果然够恶心人的。 大长老脸色难看,二长老说话难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对他有意见!迟早自己要把他弄死! 他转身看向白芫仙,用自己的灵力探查了一番,居然真的是天阶二品! 他脸上顿时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仙儿!” 他微微挥手拂过华未央额头间,她丹田处闪烁着金色的两个光圈顿时震惊了在场众人! “居然真的是天阶二品!” “怎么可能……” 大长老目露凶光,嘴边是一抹阴沉的味道:“怎么不可能!我的仙儿几时比不过那顾景钰了?这不就是证据?” 第三十四章 别啃别人脑子! 大长老又一眼瞟到了阿清和他肩膀上一只宝蓝色小鸟,一只黑乎乎的团子,奇怪地问:“仙儿,它们是什么?你的黑焰蛇呢?” 黑焰蛇?华未央心里冷笑,和它主人一起当肥料回归自然了! 但她作为一个资深演员,换上了一副更加骄傲的表情:“爹,黑焰蛇死了,它太弱了!这是我收服的灵兽!他们可厉害了!” 大长老虽然看不出这两只兽的品阶,不过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出它们并非凡物,语气更加激动狂热:“好好好!那你可要好好养!” 他有些得意地捻着自己的胡须,意有所指道:“院长多病,他唯一的徒儿顾景钰也失踪了,如今仙儿修为大成,麓山学院谁说话算数,你们心里也应该有谱了……” 众长老们敢怒不敢言,大长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唤道:“渊儿,你先送仙儿下去休息,这些天她跟着你们奔波,一定累了,多照料她知道吗?” 阿清在队伍最后,用一把无形的刀抵在顾渊的后腰上,无声地警告他老实点。 顾渊的腿肚子都在打颤,但也只能乖乖点点头:“是……师父。” 入夜,华未央安顿好小凤凰它们,刚准备出门去找大长老套话,就看到僵尸变的那几个弟子整整齐齐地坐成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练剑的一群弟子看。 看着看着,它们嘴边居然不自觉地分泌出来了晶莹的可疑液体。 好新鲜的食材…… 好香的脑花…… 华未央甚至都可以脑补出它们的内心os了。 她一头黑线,走过去苦口婆心地劝:“宝贝儿们,安分点,这些人脑子不好吃的,里面有屎。等处理完这些事,我给你们弄点核桃补补,那玩意儿健康,啊?” 僵尸们表情僵硬,但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收回了之前垂涎欲滴的表情,呆呆木木地坐在原地,进入了待机状态。 华未央这才放心,朝大长老住处去了。 “爹,我进来了?” “是仙儿啊,进来。” 华未央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却被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味熏得差点没吐出来! 她皱着眉往声源方向走去,在看见大长老的那一瞬间,心里一阵恶寒和反胃! 大长老是个变态,她心里有数,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变态! 他正在旁若无人地撕开一只长着翅膀的半人半兽的生物,不停地把它们往嘴里塞,鲜血沾得到处都是。 看他眼前堆放的骨架,他至少已经生吃了四五只了。 华未央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上前:“爹,这么晚了,还吃这么多呢?” 大长老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这些怎么够!仙儿啊,如今精灵兽越来越少了,就前几日他们抓回来的精灵兽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华未央惊怒之下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这些……都是精灵兽?! “对了,仙儿,你如今是天阶二品,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超过顾景钰!这是最后一只,来!你多吃点……”大长老眼中发光,把吃剩下的半只精灵兽推到华未央面前。 华未央真想一拳头直接把眼前这个变态魔鬼锤成血泥! 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些,摇摇头:“爹,你吃,我刚刚吃撑了……” 大长老遗憾地叹了口气:“你没口福了……”说着,更加贪婪地把那只精灵兽的骨头嚼得咔擦咔擦响。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态控制住,试探地问:“爹,我如今已经是天阶二品,您答应过我的东西……” 如果白芫仙真的如小凤凰说的一样,身上沾染着凤族的精血,那这对父女是一定脱不了干系的,她这样试探,或许有效…… 大长老点点头:“你说得对,爹差点忘了,过几日爹就带你去把那只凤凰内丹剜了,给你用!” 华未央心里一寒,眼神中的杀气都要控制不住地溢出。 他居然真的对凤族子民下手! “唉,真是可惜了,当年五六只凤凰呢,居然只活下来一只……不过能让仙儿提升到天阶二品,它们死的也不亏了!”大长老颇为自傲地说。 “那仙儿就先回去了,爹你一定要早点带我去啊……”华未央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直接把他的头拧下来砸碎,带着一身恐怖至极的气息离开了这个“魔窟”。 百里之外,华未央他们曾经驻足的杨梅树下,一身白衣,容颜清冷傲然的男人正皱眉打量着自己脚下的这一方土地。 他身边站着的人一身黑衣骑射装,利落干练,恭敬地向他汇报情况:“尊者,天恒山最近探查到的那股奇怪的波动,就是来自这里。” 萧郁离淡淡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微微扬起一只手,威压施下,数道刺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白光瞬间将地面破开一道巨壑! 几具破破烂烂的棺木从地底被直接甩到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你去,打开看看。”琉璃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感,仿佛那个掘了别人坟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黑衣劲装的男子立刻上前去查看,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棺盖,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迅速后退几步,捂住了口鼻:“尊上当心!” 话音刚落,扑鼻的恶臭从棺木中传来,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红色小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朝两人扑去! 而棺木中,早就只剩下几片破布,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萧郁离神色未动,修长漂亮的指尖窜出一道火焰,原本汹涌的虫潮居然一下子停滞在了原地,紧接着,火焰迅速腾起,将红色虫子们包裹成一团,一眨眼的功夫,全部化为了灰烬。 “嗜血蛊王……”萧郁离喃喃道,多少年没见过的东西了,经历了数万年的围剿,居然还没有死绝? 他神色淡然地垂下手,反正这些事与他无关,若不是天恒山出面找到他,萧郁离根本不会插手。 他白衣在大周等小东西回来找自己呢…… 萧郁离有些不开心地垂下了睫毛,俊美得宛如皎月初辉般的脸上无端有些失落。 她不会忘了…… 鼻端突然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像极了凤凰花的味道。 萧郁离目光一凛,神色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她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一锤八十 黑衣青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天恒山奉为神明的尊者,一点都不顾惜一尘不染的衣摆和脏污的地面接触,蹲下身在地上目不转睛地寻找着。 萧郁离瞬间就找到了那股凤凰花清香的来源——一只嗜血蛊王全身红得有些扎眼,居然没有被他的炎元素灵力烧成灰,反而还在顽强地蠕动着。 “她来过这里。”萧郁离语气中是旁若无人地笃定,他手中一道银灰色的灵力一闪而过,是空间元素灵力的光芒,瞬间将那只蛊王碾成了渣。 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身后目光呆滞,一脸不可置信的人吩咐:“你回天恒山给玉徽回报。” 这嗜血蛊王应该是吸食了小东西的一滴血,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黑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问:“尊者不和属下一起回去吗?” 萧郁离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地盯着眼前的青年,反问道:“天恒山只是委托我调查奇怪的波动,善后的事不是应该交给你们幽胥门去做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萧郁离立刻转过头,扔下一句:“我去找她了,以后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我。” 他的指尖一划,银灰色的灵力一闪而过,破开空间裂缝,消失在原地。 黑衣青年脸色一苦,尊者的性子还是这样啊…… 不对啊,那他这样心心念念着急忙慌地是要去找谁? 这边华未央刚刚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心里就是一凉。 刚刚乖乖排排坐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几只僵尸,全部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 饶是华未央,此刻也难掩心中不好的预感,她迅速推开门,动静大得把床上睡得正香的三只兽都吵醒了。 “唔,娘亲……”果果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费力地睁开眼:“怎么啦?” 华未央赶紧问:“崽崽,刚刚外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小凤凰也睡眼朦胧,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呀?我们三个睡得好香,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阿清察觉到了华未央的急切:“凤主,出什么事了?” 华未央脸色凝重:“那几只僵尸原本守在屋外,我给它们下了守护屋子,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指令符,它们应该寸步不离才对。但是现在,它们都不见了……” 阿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几只僵尸灵识未开,只听华未央的命令。 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它们引走了,又或是把它们撸走了? 果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在众人之间打转,看到华未央略带焦急的表情,他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娘亲,果果有办法哦!” 说着,果果哼哧哼哧从自己的袖子里面翻出一瓶黑色的粉末,递到华未央手中,解释道:“娘亲,这个是寻踪粉末,是果果最近研究出来的宝贝!先把之前娘亲你召唤这些僵尸的符咒烧成灰融进去,再把它们洒在地上,它就可以追寻到那些僵尸啦!”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果果这才破壳几天?居然就会自己发明这些玩意儿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无师自通的天才儿童吗?! 她接了过来,按照果果的方法做,把粉末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果然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朝着后山密林的方向蜿蜒而去了。 华未央心里一紧,这些僵尸们居然不是分散行动,而是整齐划一地往一个方向去了,这下看起来事情更麻烦了。 “阿清,你看护好小凤凰和果果,我去去就回……” “不要!娘亲,我们和你一起去!”小凤凰第一个跳起来反对,娘亲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呢,太危险了! 果果也严肃地点点头:“娘亲,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万一出了事谁救你啊,我和小凤凰还有阿清可以帮你。”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把这三只单独留在这里,似乎也是不太安全:“好,我们一起,但是你们要听话。” 麓山学院后山的密林灌木是独有的紫莹林,在黑夜中散发着紫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的诡异。 华未央一行人追着寻踪粉,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寻踪粉到了一处石壁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未央皱着眉扣了扣石壁,附身低耳:“这后面应该有空间。” 不出意外的话,那几只僵尸应该就在这石壁之后。 “就凭我们几人恐怕是无法打开。”阿清也上前打量了一下,得出结论:“这石壁不能用灵力破开,应该是有人设了阵法,设阵的人至少是天阶五品以上。” 麓山学院的后山密林,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 华未央心里无端有些发毛,总觉得这块石壁之后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娃娃们……”突然,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他们身边传来,惊得华未央一激灵。 “啊啊——!!!”小凤凰更是吓得和果果抱成一团。 “咳咳咳……别害怕啊,需要老朽帮忙吗?”微弱的紫光映衬下,一张老人阴沉又皱巴巴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半靠在一颗树干边,穿得破破烂烂的,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其中一只裤腿空荡荡的,从膝盖处就没有了。 也不知道暗中注意他们多久了,又或是突然出现的。 华未央心生警惕,这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可见这人的实力绝对在在场所有人之上。 “你想干什么?”华未央冷冷地问,并不理他之前的搭话。 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华未央,干枯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帮你们打开石壁啊。” 世上哪有的午餐?华未央自然不信:“你想要什么?” 老人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似乎有些不耐烦:“给钱就行。” 华未央更警惕了:“你这老头,不会敲诈我?”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四人,提醒道:“你们再不进去,估计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外面没有东西可以压制它,到时候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华未央心头一凛,这老人短短一句话里居然有这么多信息,他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暗自捏住一张女魃给她的束缚咒,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可以,你先说多少钱。” 老人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八”,还没等华未央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铁锤,估计得几十公斤重! 在四人震惊的目光中,老人单手抡起铁锤,一锤砸在石壁上! 一个巨大的紫色的破阵图腾浮现在石壁之上,顷刻间,巨大的石块纷纷砸了下来,却堪堪避过了五人,落入洞内。 “一锤八十文,给钱。”老人淡定地收了锤子,朝四人伸出手。 第三十六章 拿活尸当了垫子 在场的人绝对没有一个会觉得老人之前比的“八”字是八十文,如斯实力的高手,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华未央心里奇怪归奇怪,还是按约定掏出八十文递给老人。 这世上的怪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需要尊重别人的能力,付出相应的报酬就行。 小凤凰有些纳闷:“爷爷,你只要这么一点钱能做什么呀?” 老人接过钱,微微点了点,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些:“嗯,够老朽去打一壶好酒了!” 果果皱了皱鼻子,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更多的钱就可以买更多的酒呀……” 老人倒是心情颇好地回了一句:“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我每天喝点小酒就足矣。” 老人又从旁边摸索了一番,找出一根破拐杖,拄着就要离开。 华未央上前拦住了他:“您等等!” 老人停了下来,一脸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别耽误我去打酒……” 华未央一脸诚恳道:“前辈应该不是一般人,能不能带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见老人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华未央心思一转,随手从石珀空间里取出来一壶白玉酒壶,还没打开,里面扑鼻的醇香就钩得老人鼻子微微耸动。 “前辈帮我们这一个小忙,这壶酒就归您了,如何?” 老人思考了一秒,“百般不乐意”地点点头:“行,我勉强带你们走一遭!”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抿唇一笑,满是得逞的样子:“那就劳烦前辈了。” 一行人走到破开的石壁前,原本以为直接可以进去,却没想到入目的竟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洞中一片漆黑。 老人一派淡定地走到深渊前:“走。” 说完,他把破拐杖往旁边一扔,直接跳了下去! 阿清皱着眉看着准备一起下去的华未央,劝道:“凤主,我们就这么相信他了?” 华未央点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位老先生若是想对我们动手,刚刚破壁时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他还动用巧劲把砸下来的石块往里推了一把。他应该不会害我们。” 阿清这才点点头:“我相信凤主的判断。”他一手抱着一个,随华未央一起纵身跳下。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时间仿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连华未央都意识不到自己到底处于这种失重的状态有多久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团白色的光亮,华未央刚准备调整姿势下降她的身躯突然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垫了一下。 华未央脑子一懵,抬头就看到不远处阿清他们和率先落地的老人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有些纳闷地想要爬起来,脚腕却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握住了。 华未央慢慢转过头,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一张惨白的脸清俊好看,却布满了青色的诡异图腾,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所有的人性都死死困住。 华未央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青年一双长着黑色指甲的手,直直地朝她的脖子伸过来,她迅速爆发出一道红火的炎元素灵力,将青年的手烧出一个大窟窿! 青年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中带血地盯着眼前这个伤了自己的少女。 华未央迅速后退到了安全距离,警惕地和眼前的青年对视着。 他没有再做出攻击的举动。 “娘亲——”小凤凰刚急急地喊了一声,就被果果一把捂住了嘴,传音入室道:“别出声!” 四人就站在离华未央两米开外的距离,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用传音入室交流: “别说话,也别乱动。”老人警告道:“它对你们娘亲没有杀意,但若是我们贸然动作惊动了他,可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好吓人……”小凤凰害怕地往阿清怀里缩了缩:“它真的不会伤害娘亲吗?” “是活尸。”老人神色凝重,原以为这里面关着的不过是个没有需要阵法压制的凶邪,没想到居然是以失传已久的阴毒之术造就的非人之物! 阿清也是一惊:“活尸?!可是将活人投入血阵中,受七七四十九天恶灵噬咬,不断地死去,又被血阵招魂回来,最后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成为一具供人驱使的活傀儡的邪术?” 老人瞟了他一眼:“你还算有点见识,没错。这种邪术极为残忍,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被天恒山幽胥门销毁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再次现世。” “而且,眼前这个人,生前应该是个天赋绝佳的好苗子,至少……达到了天阶五品以上,可惜了……” 华未央虽然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但一直在听,在捕捉到“天阶五品以上”几个字时,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天长老会上的关键词: “院长唯一的弟子”,“天阶八品”,“顾景钰”。 华未央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凝神去探究眼前青年血红色的双眸,居然捕捉到了一丝挣扎。 “顾景钰?”华未央试探性地开口,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活尸全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地嘶吼,黑色的指甲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挠得鲜血淋漓。 华未央大着胆子走近了几步,她终于听清了那活尸嘶吼中的只字片语:“杀了……杀了我,快!” 华未央皱着眉,刚要细问,突然黑暗中又闪出几个身影,拦住在了华未央和活尸之间,不是之前失踪的那几只僵尸又是谁? 这些僵尸却一改之前呆愣木讷的表情,僵硬的脸孔上居然有了哀求,“啊啊啊”地喊着,似乎想阻止华未央做出伤害活尸的行为。 华未央黛眉微蹙,她这也听不懂它们说的什么啊…… 对了,女魃不是给了她可以和僵尸们交流的言符吗? 她赶紧掏了出来,贴在那几只僵尸头上。 “求您别伤害我们家主!” 华未央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你们家主?” 其中一个僵尸站了出来,眼眶红红的:“是的,他是我们的家主,顾景钰。被奸人所害,才成了这副模样……” 第三十七章 不会让你死 那活尸居然真的是顾景钰!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传说中弱冠之岁就突破天阶八品的天才,麓山学院院长唯一的弟子,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 “你们先下去……不必说了。”顾景钰在那些僵尸身后,突然传出一声低叹,打断了它们的话。 众人见顾景钰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常状态,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华未央面前和她一起。 僵尸们默默散去,只剩下华未央他们和眼前的顾景钰。 “你不是白芫仙,对?”顾景钰看向眼前的少女,虽然眼前人和白芫仙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很肯定这个人不是。 华未央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咳咳咳,怎么这么快被认出来了……但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点点头:“对,我不是。” 顾景钰原本应该生了一副好相貌,清俊贵公子的气质也十分拔群,只是如今面上骇人的青色图腾还有他被困不知道多久的活尸体质,怎么也不会被看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不能算死,但也不算活着,只是一句行尸走肉之躯。 华未央拧眉看着眼前这个“人”,终于问道:“你是怎么把那些僵尸招过来的?” 顾景钰摇摇头,血红的眼睛中是无机制的死气沉沉:“不是我招来的,是它们自己找来的,外面的封印只对活物有用,它们原本就已经不是活物,自然出入自由。”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它们是我曾经的下属,是顾家的随从,那日我轻信他人,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战死。” 华未央心中这才了然,估计这些忠心耿耿的随从是感受到了昔日家主的气息,一路找来。 只是刚好她召唤出的就是顾景钰以前的侍从,也是凑巧。 “我明白了。”华未央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被他们之间的情谊所感。 顾景钰点点头,却突然在众人震惊的眼光中跪下:“请你杀了我。” 华未央一愣,赶紧想把他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顾景钰不愿意起来,摇摇头,冷淡僵硬的面上是深深的绝望:“我如今已经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如今我在石壁设的自我封印的阵法也已经毁去,我迟早会失去意识,成为一个只会被驱使杀人的机器!” “我愧对师父的教诲,识人不清,请你杀了我以后,带句话给我的师父,就说我来世再去他老人家跟前尽孝……” 华未央听完他这一番自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惊才艳艳的天阶八品高手,居然只能沦落到这样悲惨死去的命运吗? 华未央暗中和石珀空间里的浮生对话:“浮生,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压制他的狂暴状态吗?” 浮生思考了一下,回道:“唔,小未央你的凤凰血是有让他保持正常状态的功效的,但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大哥哥,你不要死呀,我娘亲很厉害,一定可以救你的!”小凤凰原本看着顾景钰还有些害怕,现在却觉得他好可怜,不禁开始劝起他来。 “就是啊,大哥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还没见过,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果果也愤愤不平地捏紧拳头,挥了挥。 “大哥哥既然被坏人害了,就应该出去好好教训他。我娘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打他!” 顾景钰愣了一下,原本绝望的眼神都被这两个小萌兽的话给削弱了不少。 老人饶有情绪地看着眼前两只小兽,语气中难得有了些赞赏:“小姑娘,你这孩子教的还不错啊……” 华未央一头黑线,这俩崽怎么她说过什么话都往外说…… 不过,崽崽们说的没错! 华未央低头注视着顾景钰的眼睛,严肃反问道:“你生前是天阶八品高手,哪怕如今……那也是万中无一的,难道就这样一死了之?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顾景钰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华未央说的不错,可是他如今随时都可能失控的状态,他宁愿自己彻底消失,也不愿意有一天会害死身边人。 华未央自然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她郑重道:“我会帮你控制好你的状态,你只要负责好好活着,报你的仇就行!” “你说让我带话给你师父,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健忘记不住,你要去找自己去找!” …… 好不容易劝得顾景钰放弃了就这么去死的念头,华未央一行人上到了地面,那位一直不发一言的老头却突然把华未央叫去了一边。 华未央以为老人是向她要酬劳的,立马从空间里把酒取出来递给老人,道谢:“多谢前辈了,这份薄礼还请收下!” 老人毫不客气地接过酒,但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就想走。 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光,似乎要把华未央看穿似的,意有所指:“小姑娘,你不是一般人啊……” 华未央微微一笑,回敬道:“前辈不也一样?” 老人哈哈大笑两声,颇为爽朗:“有趣,你这小姑娘果然有趣……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能如此活蹦乱跳的,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借前辈吉言了。” 她刚准备走,老人又喊住了她:“小心你刚刚救上来那只活尸,他生前就是不出世的天才,如今虽然已经是活死人,依然不可小觑。” 华未央点点头:“多谢前辈。” 传说中的僵尸之祖都是她的师父,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控制住顾景钰,华未央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老人哼笑一声,眼中露出之前都不曾有过的神彩:“帝师大人,偷偷摸摸地看够了吗?” 萧郁离一袭白衣从层层叠叠的灌木丛中缓缓步出,琉璃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涂山氏,你下界来做什么?” 老人满不在乎地取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一个轻松揶揄的笑来:“怎么?就允许帝师大人频繁下界,老朽就不行?” 萧郁离摇摇头,淡淡道:“当然可以。” “你……”涂山氏被噎了一下,失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不禁逗!” “对了,刚刚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要找的人?”涂山氏朝萧郁离挤眉弄眼一番:“老朽替你看了啊,挺不错的!聪明机灵,有情有义,倒真是个奇女子……怎么,你这千年老铁树要开花了?” 第三十八章 小弟收了不嫌多 萧郁离不理他,远远地看着少女轻灵的身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柔和。 涂山氏简直没眼看,突然眼珠子一转:“咳咳咳,我看你得抓紧了,这小姑娘招人喜欢的很,你的竞争对手可不少!就刚刚那个………什么什么,顾景钰,我看他就对小姑娘有那意思!” 萧郁离原本冷冷淡淡的神色瞬间一僵,冷冷吐出一个字:“谁?” 涂山氏喜滋滋,一副得逞的样子:“就是刚刚她带上来那个青年啊,我看人家长得也挺俊的,不比你差,说不定……” “不可能。”萧郁离冷冷扔下三个字,把涂山氏的话堵了回去:“她答应和我回天恒山的。” 涂山氏一愣,突然有些纳闷,萧郁离这反应不像是他预想中的吃醋啊:“你不是喜欢那个姑娘吗?” 萧郁离脸上有些费解,澄澈的眼里是真实的不理解:“喜欢?那是什么?” 涂山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你不喜欢她?那你一直对她有什么执念啊……” 萧郁离神色平静,眼中波澜不惊:“我要带她回天恒山,不能让她和其他人走。” 涂山氏气得肝疼,屈起手指指了他半晌:“你你你……你这个榆木脑袋!我懒得管你了,你以后后悔去你!” 他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只留下了原地一脸莫名其妙的萧郁离。 他才没有去管涂山氏刚刚为什么生气,不过,居然有人想拐走他的小东西,看来自己的确应该有所行动了…… 华未央把活死人顾景钰带回他们的房间,把小凤凰它们送去里间睡觉,准备和顾景钰单独谈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和活人接触了,顾景钰坐在闪烁的烛火面前,一言不发,似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华未央主动挑起话题,神色凝重:“顾景钰,你说有人害你,可以说是谁吗?” 顾景钰呆呆地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华未央却从中看出一丝痛苦:“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你的那些侍从下属呢,你经历了血阵,记忆损伤不可避免,他们也不记得了吗?” 顾景钰情绪有些低落,摇摇头:“是的,他们也都说,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我怀疑有人把我们的记忆抹去了。” 这就麻烦了,难道还要靠他们自己把凶手找出来? 华未央帮他分析:“你有什么亲人,仇人,先和我说一说,我们一个一个排除。” 顾景钰点点头,慢慢回忆道:“我出生在一个驭兽世家,是大周显赫一时的大家族,家里有一个妹妹,七八岁,和我是一母所生,还有一个弟弟,十七岁,是外室生的。” 华未央静静地听着,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等等,你有一个弟弟?不会这么巧就是顾渊……” 顾景钰瞪大了眼睛:“正是。” 顾渊此人,华未央虽然没和他一起待多久,但已经把这个的性格摸得透透的了。 胆小怕事,虚伪自卑,贪生怕死。 如果他有这么一位天才的兄长,资质平庸的他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害死顾景钰呢…… 还有那个大长老,一提到顾景钰,脸上的嫉妒和厌恶都快溢出来了,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弟子处处差强人意,就对顾景钰起杀心? …… 总之,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过三日就是麓山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了,到时候可是和老熟人算账的大好时机。 华未央再一次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实力急需提升,到时候来的可是天霁大陆各个国家的高手,强中自有强中手,若是太自大,可是会栽跟头的。 华未央看了一眼神情落寞的顾景钰,突然问浮生:“顾景钰是一直只能保持这种形态了吗?有没有其他的方式让他重新修练……” 浮生想了想,稚嫩的声音有些犹豫:“有是有,不过可能风险比较大。顾景钰虽然已经是活尸,不能在像正常人一样走修习之路。但是这种体质却十分适合修习《阴烛之术》,他原本就天赋异禀,若是将十二重全部修习完成,突破神阶也不是不可能。” 华未央点点头,这对顾景钰来说也算是一个方法:“你刚刚说的风险是什么?” 浮生继续道:“风险就是,从来没有人修习过《阴烛之术》,这是一本上古时期失传的秘术,只有石珀空间里留有全卷。没有前人的经验教训,万一顾景钰修习期间走火入魔,只怕是前功尽弃,还可能反噬到身边人。” 华未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把浮生告诉自己的尽数告诉了顾景钰。 “顾景钰,我看得出来,你不甘心。你的天资过人,只要运用得当,坚守本心,我相信你不会出事。利弊我告诉你了,你自己决定修不修习这门术法。” 顾景钰面上几番挣扎,最终还是点点头:“我……我修,如今这样浑浑噩噩,实在不是我的性格,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 华未央倒是很欣赏这种态度,这种有能力有决断的人,或许未来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大助力! 她从空间里取出那本积了灰的《阴烛之术》,递给顾景钰:“我相信你。” 顾景钰因为这一句话,眼中迸发出一丝鲜活的生命力来,他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姑娘,你为什么帮我?” 华未央丝毫不掩饰,如实相告:“我很佩服你的决心,也相信你的为人,希望未来你可以为我所用!” 顾景钰眼神一闪,露出一丝震惊,被她如实相告的坦率和野心震撼到了。 眼前这个少女身上似乎一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让他为之侧目。 “虽然不知道你用白芫仙的脸,想要干什么……”顾景钰在华未央脸上逡巡了一番,清俊的面上第一次出现了坚定和信任:“在你愿意告诉我之前,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顾景钰为人端方正直,一言重千金,许下这样的承诺,可见他对华未央的感激和敬重。 多年后,华未央想起这一幕时,也会由衷地感谢当年的自己慧眼识英雄,感谢自己能够和这样一位人物相识相知。 第三十九章 东瀛源氏 三天后,万众瞩目的麓山学院招生开始了。 来自天南地北的各个世家的公子小姐,皇亲贵族,都带着自己的召唤兽不远万里地赶来麓山学院,只求可以得到一个进入麓山学院求学的机会。 那可是麓山学院啊!学院院长乔焰曾经是名动天下的驭兽师,阵法师和大召唤师,座下的一头玉麒麟可是五品仙灵兽,和曾经华蕴郡主的仙灵兽九冥炎凰并驾齐驱,两人称作大周双杰。 从麓山学院创始至今百年,培养出了大批的人才,天霁大陆上几乎所有地阶天阶高手都是出自麓山学院。 而麓山学院如今的院长亲传弟子顾景钰虽然失踪,但刚刚弱冠就天阶五品的高手,抛开他本身的天赋不谈,也足以见麓山学院的师资和能力了! 麓山学院的招生方式采用的是测试灵体和擂台赛两项同时进行,慕名前来的人和参与招生的人乌泱泱的一大片,好不热闹。 “听说这次叶家的大小姐叶清婉还有二公子叶清枫也来了?他们医修来凑什么热闹?” “你懂什么,两姐弟是叶家这一辈里天赋最高的,据说觉醒了双生灵体,姐弟俩可以同时使用彼此的灵力,和双重灵体没有什么区别!” “那边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看着不像大周人,似乎都不太像天霁大陆的……穿的这是什么啊,那是木屐吗?” “你个没见识的,那可是有着东瀛血统的源家,天霁大陆六大家族之一,是最有名的符箓师一脉,据说还可以通阴阳鬼神,可邪乎了……” “说起这个,听说这次麓山学院的招生大会,陛下可重视了,派了太子殿下和宸王一同前往督察。” “太子殿下是为了来给陆沁儿撑场面?前些日子她不是被帝师大人挖走了凤凰灵丹吗?当时云来国君上也在,嗨,那场面,别提多丢人了!” “唉!我还听说,云来国君上这次也会参加呢!” “这可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 除开一些籍籍无名的家族和个人参与者,麓山学院为六大家族和皇室贵族,各地名望都准备了专用休息室。 此刻挂着各家家徽的休息室内,也是暗流涌动。 有着东瀛血脉的源氏一族,几个传统东瀛服装的侍从把一位身着繁复和风,眉目精致如同人偶娃娃一般的青年尊奉上坐,神色中畏惧与尊敬并存。 源千夜跪坐在柔软的榻榻米上,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朱红的唇角微扬:“听说大周皇帝封的圣女,她的凤凰灵丹被挖走了?她居然还敢来参加麓山学院招生?” 侍从恭敬地回话道:“是的,不过听说她另有打算。” 源千夜收回了之前的淡笑,脸色莹白得似乎没有人气,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她想死,我便在擂台赛上杀了她,刚好可以拿她的凤凰血养养我的小宝贝。” 底下侍奉的人根本不敢抬头,这位家主唯一的独生子,连家主都不能多管教,他们自然也不敢提出在大周地盘上公然杀人有什么不对。 对源千夜来说,杀一个人或许还不如今天的茶好不好喝对他的情绪影响大。 叶家休息室则显得平和许多,那两姐弟端坐在桌边,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因为是龙凤胎,他们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一样的清秀隽逸,眉目如画。 或许还因为是医者的缘故,两人身上自带一股亲和力和沉稳。 叶清枫听到了外面人的谈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世人都以为他和姐姐有多么渴望进入麓山学院学习,其实二人早就已经被天恒山普济门招入麾下,此次前来,不过也是为了调查麓山学院院长的怪病一事罢了。 叶清婉则淡定得多:“既来之则安之,小枫,我们做好自己份内事即可。” 叶清枫摇摇头,有些意味深长:“我不是因为这些事烦心,而是刚刚太子殿下来找过我,拜托我们一件事。” 叶清婉皱了皱眉,那个太子殿下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一见自己就用一种恶心的眼神从头到脚地打量自己。 她没敢和叶清枫说,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他……来干什么?” 叶清枫笑了一下:“传说中未来太子妃,华蕴郡主真正的亲生女儿,陆沁儿,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不仅每日全身奇痒无比,面庞还上长出一块丑陋的红斑。他请我们给陆沁儿医治呢……” 叶清婉摇摇头,直接道:“再来找你就说我们学艺不精,爱莫能助,不要多和他们纠缠。” 其实她已经远远见过那位陆小姐的气色了,下毒的人根本没想让她活下来,而且那人的功力在她和小枫之上,能不能顺利解毒还是个问题。 到时候那个太子和陆沁儿反咬一口诬陷她和小枫,可真就说不清了。 她并不想让整个家族惹上麻烦。 已经被下了死亡通牒的陆沁儿此刻还在和慕云邺哭哭啼啼:“太子殿下,沁儿不能死,你救救我!” 上次琳琅阁事件,陆沁儿差点身败名裂不说,皇帝知道帝师亲手挖了她的凤凰灵丹,当即就认定是陆沁儿惹怒了萧郁离,连带着对太子都厌弃了起来。 不仅如此,那日天字一号房女人给她下的毒居然真的发作了,如今她每天都要受全身奇痒无比的痛苦,皮肤都抓烂了,脸上还长出来一大块和死去的华未央一模一样的斑! 她心里恨透了那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女人,也害怕得要死,只能跪着哭着去求她爹,这才终于求来了一个机会。 慕云邺脸上带着狠毒,一把掐住陆沁儿的下巴:“陆沁儿,你最好没有骗我,一会儿测灵体,你要不是二重灵体,我当场宰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陆沁儿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自信:“我服用了麓山学院大长老给的好东西,他是我姑父,他保证过,绝对可以让我一天之内生出两重灵体!” 想到今天自己带着陆相爷给她的一小瓶血,来找麓山学院大长老做交换时,大长老那看不起她的眼神,她心里就恨得要滴血! “我们家仙儿已经是天阶二品了,你要是没有驭兽和修习天赋就不要浪费仙药了!” 白芫仙那个蠢笨的贱人?天阶二品?怎么可能! 要不是她爹是大长老,天天给她天材地宝供着,白芫仙只怕都结不了丹! 在她陆沁儿面前装什么呢! 第四十章 我是狼我自曝 华未央这边给顾景钰找了一个黑色的大斗笠遮住脸上的青色图腾,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参与招生。 阿清则不放心那些僵尸,怕它们又偷跑出去,自己请求留下看护它们。 华未央他们找了一个没什么人,却又可以一眼观察到测试地点状况的位置,小凤凰和果果趴在她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下面吵吵闹闹的人群。 麓山学院的二长老亲自主持灵体检测,他手里拿着一块玉石,这块玉石非常的精致,隐隐有灵光笼罩。 这些修者靠着自身觉醒的所谓“灵体”一般的东西,分为:炎、水、金、木、土、时间、空间,光明,黑暗的九种灵体。目前修者们其实只出现过前五种灵体,能拥有后四种的都不是一般人。 玉石会根据他们灵体觉醒的强弱来判断品阶:下等,中等还是上等。 二长老让让青年将左手放在玉石上,随即玉石就发出一阵淡蓝色的光芒。 “刘子明,下等水元素灵体,通过。”二长老微微点头说道。 “通过了,通过了!” 叫刘子明的青年一阵惊喜,其他人看到第一个参加测试的青年通过后,都纷纷增强了信心。 接着又是一位清秀可爱的少女参加考核,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灵动,性格也是活泼开朗。 接着开始灵根检测,她将右手轻轻放在玉石上,顿时发出一阵黄色的光芒。 “中等金元素灵体,考核通过。” 金元素灵体十分适合炼器,这可是一个令不少人眼红的灵体,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呼。 …… 叶家两姐弟上前测试灵体时,华未央听说了他们的双生灵体,倒是十分感兴趣地往那边看去。 只见他们姐弟二人各将一只手放在玉石上,玉石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和绿光。 “上等炎元素灵体和上等木元素灵体!恭喜二位了,真不愧是叶家啊!”二长老虽说是早有耳闻,但见证这一幕时,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激动的。 “二长老谬赞了。”姐姐叶清婉很谦虚地摇摇头,原本就是个美人,如此如沐春风的性格气质又吸引了不少子弟的眼光。 接着上前的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他们衣摆上绣着的傀儡纹,众人都心照不宣:这是幽冥城的傀儡师世家独孤家呢! 独孤家参与测试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倒是没有身边仆役那样鼻孔朝天的样子,反而有些怯怯的。 “这么小的姑娘,怎么也来参加麓山学院招生?独孤家是没人了吗?” “谁知道?听说这是独孤家主的独女,独孤家主早年丧妻,性格孤僻,之后也没有再娶,便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唉,那就不能再等几年?我看小姑娘可怜的,一会儿擂台赛灵兽撕咬可是实打实的血腥!若不是独孤家日渐败落,也不会推一个小姑娘出来做挡箭牌……” …… 华未央听着众人的讨论,倒是多注意了一些那个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伶俐可爱,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 二长老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难得脸上缓和了一些:“独孤澜,你来。” 小姑娘点点头,很有礼貌地回道:“谢谢二长老。” 她把手放在玉石上,玉石顿时散发出一阵夺目的光,紧接着,是浓重诡谲的黑色!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了:“这是……这是什么?!” “黑暗元素灵体!”二长老和站在华未央旁边的顾景钰几乎是同时开口说道。 华未央眼睛微微眯起:“这小姑娘看着柔弱无害,倒是不简单。” 顾景钰犹豫了一下,没开口,心想你不也是看着无害实则切开黑吗……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独孤家近年因为家主常年不理世事,地位和实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估计是为了保住家族威望,这才把这个小姑娘推出来……” 华未央听出了他口中的不忍,有些奇怪:“黑暗元素灵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好事啊,为什么这么说?” 顾景钰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拥有黑暗灵体的人,无一不是天才,突破玄阶,甚至到达神阶的都大有人在,只是最后,无一例外成为了毁天灭地的魔鬼。” “黑暗元素一旦失控,或者使用者丧失本心,痴迷其中,下场便只会是被它吞噬,成为屠戮世间的魔,最后自己也会爆体而亡……” 小凤凰和果果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那那个小姑娘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华未央越听脸色越发凝重,看向那个小姑娘懵懂的眼神和周围人惧怕又嫉妒的表情,心里无端感到难受。 “黑暗灵体,可能也就是世人眼中的异类,拥有无上的力量,却时时刻刻与魔鬼同行。可是他们又凭什么以这些就来定义一个人呢!”华未央心里不是滋味。 “我不相信她会是这样的结局,”华未央突然又道:“任何人都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只要能抓住,便是一番新天地!” “娘亲说的对!”果果赶紧拍手,顾景钰也是由衷地赞同这种观点,其实现在非人的自己,和那小姑娘也没什么不同,他也感同身受。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独孤澜在华未央说完那一番话时,突然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亮亮的,似乎藏着星星。 二长老自成为长老主持测试以来,就没有见过黑暗元素的灵体,别说是他了,就是天霁大陆,也已经快六百年没有出现过一个了。 他心里很复杂,先是维持在场的秩序:“大家静一静!” 好不容易测试现场声音逐渐小了,二长老这才严肃地对独孤澜道:“独孤小姐,你是黑暗元素灵体,应该去天恒山拔除这种灵体,不然日后定会为祸一方,不得善终,也会殃及身边人。” 独孤澜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似乎没听懂二长老在说什么。 独孤家的侍从们脸上原本的狂喜也变得难看起来:“二长老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也是一阵起哄:“就是啊,黑暗元素灵体可是会祸害世间的,她就应该被永远关起来,关到死!你们怎么还敢带她来测试入学的?” 独孤澜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起刚刚那个姐姐的话,捏紧了小拳头,刚要开口。 一道清冷傲然,又低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恶言恶语:“那照这么说,拥有黑暗元素灵体的本尊,也应该被关到死,或者去天恒山拔除灵体了?” 第四十一章 公开抢人 众人惊讶地朝声源方向看去,萧郁离一身白衣,恍若神祗,俊美孤傲的面上是亘古不变的漠然,很难让人相信,刚刚那样带有讽刺意味的话是从这位帝师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华未央刚刚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准备站起身去给独孤澜解围,却被突然出现的萧郁离抢了先。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出尘绝世的身影,心里有些闷闷的。 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日顾渊说的话,萧郁离鲜少参与俗世的事,一心在祈神岛上修习,但他这次是一定会来招生大会的,而大长老炼制的灵药,也是为了萧郁离的突破…… 这句话已经印证了前半句,那后半句呢?华未央心里莫名有些乱。 果果看见萧郁离,神情有些激动,胖乎乎的小肉手朝萧郁离的方向挥了挥:“是爹爹唉!” 小凤凰生气地反驳他:“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他才不是呢,娘亲也不喜欢他!” 顾景钰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眉头微蹙的华未央。 他没听错,这两只灵兽喊大周的帝师大人作爹爹?! 自己眼前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来路,实在是细思恐极…… “帝师大人他怎么来麓山学院的招生大会了?”叶家姐弟也吃了一惊,尊者前些日子应该是和幽胥门主去调查奇怪的力量波动了,怎么会来这里? “刚刚帝师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独孤澜是黑暗灵体,这么危险,当然要……”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帝师大人可是传说中的九重灵体,他自然也是有黑暗灵体的,难不成你想拿帝师大人开刀?” “我……我可没有说过!” 萧郁离没有理会这些变脸比变天还快的人,径直走到独孤澜面前:“你的天资出色,可以进入天恒山幽胥门下,你愿意吗?” 源千夜站在一旁看热闹,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入夏,他还裹着一件披风,似乎及其畏寒的样子。 “麓山学院也不过如此,黑暗元素灵体这么难得的好苗子,居然畏惧人言不敢收,这下倒是让天恒山捡了大便宜,反而落得了个好名声。”源千夜朱红的唇勾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 独孤澜愣了一下,周围的人则更是震惊:“天恒山?!早就听说帝师大人是天恒山的三位尊者之一,这是在代表天恒山录取独孤澜吗!” 原本还气愤恼怒的独孤家侍从一听这位大人物的话,脸上就乐开了花,对着二长老鄙夷道:“看到没,这才叫慧眼识英雄!我们小姐不去麓山学院,也有天恒山争着要!” “有天恒山邀请,麓山学院算得了什么啊,要是我就马上答应了!” 这句话情商就比较低了,显而易见,二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心里当然也是不甘心的,若是院长在这里,以他高超的处理方式和不容置疑的实力,麓山学院又怎么会如此被人看不起? 但面对有着绝对实力的强者,二长老也只敢把这份苦涩吞进心里。 独孤澜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我不要去天恒山。” 独孤家的侍从们顿时傻眼了,赶紧上前道:“小姐!您胡说什么呢,天恒山可比麓山学院好多了,您要是去了,家主面上也有光啊!” 独孤澜却一改之前那副软软糯糯的样子,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华未央:“那个姐姐是麓山学院的人,我要和她在一起。” 众人的目光随着独孤澜指的方向看去:“这不是白芫仙吗?” “谁啊?” “麓山学院大长老的女儿,炎属性地阶,资质中上……” 华未央是万万没有想到众人的目光会聚集到自己身上来,一时间还有些怔愣:“我?” 独孤澜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朝华未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是啊,我很喜欢大姐姐,大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小凤凰和果果立刻警惕起来,这个小姑娘看着可可爱爱的,这么又是一个和他们抢娘亲的! 可别!华未央完成了自己的事和给顾景钰报完仇以后就要离开麓山学院了,这个小姑娘要是留下来,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欺负呢!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拒绝,萧郁离琉璃色的眼眸随之落在华未央的身上,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随我一起去天恒山,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家伙!这是公然和麓山学院抢人啊! 众位吃瓜群众眼睛里满是激动,就差在旁边摇旗助威,大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源千夜这下倒是有些好奇了,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少女来,长相普普通通,也就那双眼睛颇为灵动狡黠,透着一股沉静,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中一般。 居然能让传说中的帝师松口把她一起带回天恒山? 究竟是独孤澜天资卓绝,还是眼前这个人也不可小觑呢? 华未央被萧郁离看得心烦,憋着一股郁闷,立刻开口拒绝:“多谢帝师大人美意了,我不去天恒山。” 豁!他们没听错,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帝师大人第二次被拒绝了! 萧郁离原本还噙着淡笑的唇一下子垮了下来,崩成了一道不近人情的直线,眼里透出几分迷茫和不解。 小东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生气了,还不愿意和自己回天恒山…… 顾景钰心里有些复杂,看帝师大人和眼前这位少女的反应,两个人的关系没跑了。 难道是小夫妻吵架了,少女偕崽负气出逃? 华未央哪里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已经开始脑补出一部家庭大戏了。 “都吵什么呢!”大长老闻讯而来,在看到萧郁离那一刻,脸上突然改换成一幅谄媚的模样:“帝师大人大驾光临,麓山学院蓬荜生辉啊!” 小东西不理他,萧郁离心情很糟,眼前这个不长眼的还要过来讨嫌,他眼中带着寒气,睥睨地看着面前这个丑老男人:“你是何人?” 大长老一愣,这帝师大人前几日还和自己把酒言欢,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他只道是这些神仙人物脾气不好,陪笑道:“我是麓山学院大长老,帝师大人不会忘了,刚刚那个女孩子是我女儿,白芫仙。” 华未央也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萧郁离似乎并不认识大长老,这种状态不似作假。 那是不是也就证明,顾渊是骗她的,萧郁离没有参与那些事?? 第四十二章 给我跪下磕头 二长老气得要死,这个蠢货真的是不嫌丢人! 原本麓山学院已经很为难了,他还带头出来自降身价,简直是麓山学院之耻! 萧郁离有些若有所思地看向华未央,突然露出一丝浅笑道:“你的女儿,似乎不愿意和本尊去天恒山……” 华未央也不傻,看着萧郁离一直坚持要带自己走,她哪里还不明白,他早就看出来了这皮下并非白芫仙,而是她华未央! 华未央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萧郁离想干什么,这个腹黑的神族,就是想趁自己如今不敢暴露身份,强行要求自己履行诺言! 大长老惊讶地不行,之前帝师大人是很看不起仙儿的,怎么今日突发奇想要带仙儿去天恒山了? 但他立刻想到如今仙儿的资质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立刻腰板也挺直了,自豪道:“帝师大人果然有眼光!我的仙儿前几日遇上了机缘,如今已经是天阶二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继而就是怀疑的,震惊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阶二品?!这和当年的顾景钰不相上下啊,这绝对是麓山学院这一辈里面最有天赋的了,白芫仙才二八年华?” “这可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麓山学院可以啊!” …… 叶家姐弟都有些震惊,他们二人都属于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也还在地阶九品和地阶十品徘徊,迟迟无法突破。 没想到一个沉寂已久的麓山学院,居然也暗藏着除了失踪的顾景钰之外的高手。 源千夜的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没想到啊,居然是天阶二品! 原本这次来麓山学院,他是想和那个顾景钰交手一番,只是很可惜,顾景钰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这个白芫仙,倒是个意外之喜…… “怎么可能?!白芫仙不是只有地阶二品资质的吗!”原本一直留在最后,准备压轴上场,让自己的灵体测试震惊全场的陆沁儿再也忍不住,直接喊了出来。 慕云邺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眼中浮现出一丝贪婪。 居然是天阶高手,若是可以将她招入自己房中…… 上次在琳琅阁那次,那位姑娘据说是帝师大人的人,他自然是没机会了。 不过眼前这个区区长老的女儿,凭借他慕云邺的魅力和地位,他还是很有把握拿下的! 她原以为大长老不过是逞一时口快,白芫仙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突破天阶二品! 大长老得意地不行,对华未央道:“仙儿,你去触摸测试玉石给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天阶!” 华未央原本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贸然暴露自己的,毕竟树大招风。 只是刚刚陆沁儿非要跳出来指手画脚,看来是还没学乖啊,自己怎么能不给她“面子”?华未央露出一个笑来:“好啊,既然陆妹妹这么不相信,我可以试一试。” “不过,若是我真的是天阶二品,陆沁儿,我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 陆沁儿双眸睁大,满是不可思议:“你,你居然让我给你这个贱人下跪……” 大长老一听,眼中顿时爆发出杀意,一巴掌灵力挥出去,就把陆沁儿打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哇”的一声,直接呕出一口血。 “陆沁儿,我看在你是我侄女的份上,不杀你,你要是再敢对仙儿出言不逊,我就废了你!” 言语间丝毫不顾及情分。 华未央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道没有什么痛不痛快的,这一切都是陆沁儿自作自受。 她淡然自若地走到玉石前,刚要把手放上去,二长老不屑地插了一嘴:“别和你爹一样,只会逞嘴上痛快。” 华未央淡淡一笑,脸上是自信到极致的笑:“多谢二长老提醒,不过,我和他可不一样……” 说着,她将手稳稳地搭在了玉石上。 众人屏住呼吸,一刻不眨地盯着那块玉石。 玉石微微闪烁了几下,居然瞬间爆发出一阵耀眼夺目的红光,周身还环绕着几个光圈,这是天阶修者释放灵力的象征!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天啊,不是说白芫仙是天阶二品吗,这难道不是天阶四品?!” “也就是说,三天前她还是二品,三天后就连升两级!也太逆天了!” …… 寻常人升级一品少说也要三年五载,更别说天阶以上了,升级更是难上加难。 这是何等恐怖如斯的天赋,照这样的速度升级下去,白芫仙岂不是马上就要突破神级!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叶家姐弟,亲眼见证这一幕时,都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叶清婉赞叹之余,也有些微微的失落,果然,人与人之间,有些东西是努力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源千夜的眼中,久违地散发出兴奋的光来,这个人,居然在短短三天内,就提升了两个品阶,也算是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看来,自己这次麓山学院之旅,不会无聊了! 小凤凰和果果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娘亲好厉害!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又升级了!“ 顾景钰则是了然的样子,华未央这些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是不会闲着,只是他也着实为这种天资吃了一惊。 自己当年,从一个品阶到下一个品阶,至少也要半年。 这个姑娘,着实恐怖! “居然是天阶四品!”二长老也吃了一惊,这白芫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了! 其实只有华未央自己知道,这三天自己在石珀空间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华未央这三天全耗在石珀空间里了。 由浮生在一旁监测,她则是进入石珀空间里的特制刷怪练级模式,与各式各样的魔物生死搏斗,迅速提升自己的实战水平。 除此之外,她一日三餐只吃仙阶的丹药和天材地宝,泡在灵泉里面疏通体内灵力,还要忍受暴涨的四种灵体在体内彼此攻击克制的痛苦, 哪怕是这样,三天内她也只提升了两个品阶。 在众人眼里的逆天行为,华未央却觉得还远远不够。 据顾景钰的说法,往年来参加麓山学院招生大会的人里,不乏有天阶高手,有几年甚至出现了玄阶。 他们虽然不是学生,但却代表着各个家族里的顶尖水准。 华未央可不是那种仍人拿捏的性子,她的实力若是提升不上去,怎么和这些人对抗? 华未央走到目光呆滞的陆沁儿面前,歪头一笑:“怎么样,陆妹妹?” “现在,给我跪下!道歉!”? 第四十三章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 陆沁儿咬着牙一脸不甘,依然不死心地喊:“天阶五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要测!” 她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玉石旁,很用力地把手拍下去,今天早上自己和大长老还没有闹僵的时候,他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错! 陆沁儿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满眼癫狂地瞪着眼前的玉石。 如她所料,玉石散发出一阵夺目的光,紧接着,两道灵力:火红和幽蓝色同时显现。 二长老又是一惊,声音有些颤抖:“居然是炎元素和水元素的上品!” 陆沁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爹爹给她的东西果然有用! “看到没,白芫仙!我是双重灵体,你怎么跟我比!”陆沁儿不屑地看了一眼白芫仙,似乎曾经作为相府小姐的自信又回来了。 她脸上还没得意几秒钟,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直接压趴在地上,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因为这巨大的力量断了几根。 陆沁儿强忍着恐惧,抬头就对上了华未央冷如刀锋出鞘的一般寒冷刺骨的眼神:“你是双重灵体,那又怎么样?” 华未央身形未动,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凌空而下,把陆沁儿死死地压得动弹不了。 她的周身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银灰色光芒,这是,空间元素的灵力! 白芫仙也是,双重灵体?! 华未央神色淡然地逼视着陆沁儿,哼笑一声:“你这个蠢猪脑子,真以为自己有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来的东西,就天下无敌了?” “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是你的就永远不会是你的,而你这种渣滓,只配被我碾成渣!” “既然你不愿意道歉,只能我来帮帮你了……”华未央微微抬手,紧接着重重落下! 陆沁儿的脑袋也随着华未央的动作,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撞钟似的“梆梆”几下,一点水分都没有。 陆沁儿“啊啊啊”地胡乱尖叫着,却反抗不能,脑袋几下就撞得鲜血淋漓。 众人吓得全身发抖,但是在场能阻止这场面的,估计只有帝师大人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萧郁离,却只见他非常淡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丝毫没有插手的征兆。 帝师大人都不管,他们凑什么热闹呢! 于是这些人就当是没看见,但陆沁儿的惨叫声实在是太难听,他们实在忍不了,便只能扯起闲聊来。 陆沁儿硬生生在这样谈笑风生中,被华未央揍成了猪头。 华未央把陆沁儿扔到一边,就这么让她死了未免太可惜,日后她有的是时间拿捏她! 其他人可就没有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了,都是惊涛骇浪。 双重灵体,天阶四品,这是什么恐怖的实力啊! 再看华未央刚刚收拾陆沁儿那股子狠劲,不禁都打了一个哆嗦。 千万不要惹这个人! 慕云邺刚刚陆沁儿被按着磕头的时候躲得远远的,现在也只是黑着脸叫了几个人把昏死过去的陆沁儿抬下去。 没想到陆沁儿说的居然是真的,她居然在失去凤凰灵丹后还能修成两重灵体,那她对自己还算有点作用,总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看向测试台中央那光彩夺目的少女,慕云邺心中满是志在必得! 女人嘛,能力再强,终归还是要服侍男人,何况他慕云邺是全大周最尊贵的男人,白芫仙,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大长老才懒得管陆沁儿的死活呢,赶紧迎上去,简直要高兴疯了,狂笑道:“好啊,好啊,不愧是我的仙儿!” 他和夫人的资质都平庸,只能靠着吃那些精灵兽的内丹,才能勉强提升。 近年来,内丹已久不足以满足他了,于是他又开始生吞活剥精灵兽,这可是大补的东西! 可即便是这样,如今也才不过是地阶七品。 可没想到啊,他的仙儿居然有如此机缘! 华未央神色淡然,没有理会大长老的狂喜,反而径直走向了那个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独孤澜。 独孤澜在一众面有俱色,又偏偏装得若无其事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真的十分镇静,看到华未央走到自己面前,没有后退,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大姐姐。” 华未央有些好奇:“你不怕我?” 独孤澜摇摇头,眼睛里全然是佩服和依赖:“澜儿不怕!大姐姐是好人,是刚刚那个人先挑衅的,大姐姐做的没错!” 华未央颇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小姑娘年纪小,三观倒是挺正。 不错,很对她的胃口! “你刚刚说你想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华未央再次确认道,反正她养了那么多小孩儿了,也不差这一个。 再说,她瞟了一眼围在独孤澜身边神色紧张的侍从,这些人也不是真心对独孤澜,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利于独孤澜的成长。 或许在自己身边,她还能时刻照料着这个好苗子,身负黑暗元素灵力的悲剧会被改写呢? 至少,华未央做不到看着这么一个早慧可爱的小姑娘,未来走上自我毁灭,众叛亲离的道路。 独孤澜冷冷一下,眼睛里突然散发出惊喜的光:“我要!我要跟着大姐姐!” 华未央点点头,一道冷光把刚准备开口阻止的独孤家侍从的话堵了回去。 她转身朝向脸色复杂的二长老,淡淡笑道:“既然这小姑娘自己愿意跟着我,麓山学院又不肯收她,我收她作我的徒弟,二长老,没有意见?” 二长老:…… 你看我是像敢有意见的样子吗! 华未央满意地点点头,朝向大长老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爹?” 大长老连连点头:“好好好!去,仙儿!” 华未央领着兴高采烈的独孤澜离开了会场,顾景钰他们也跟了上去。 在她的身后,不止一道目光,或探究,或惊讶,或带有浓厚的兴趣……华未央都当没看见。 一路上,果果它们和独孤澜相处的不错,或许心智是同龄人的原因,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果果还很大方地要给独孤澜分享他收藏的好吃的,那副明明舍不得,又为了面子强撑大方的样子,弄得华未央和顾景钰都有些忍俊不禁。 原本的好心情却在看到矗立在自己屋前的身影时彻底烟消云散了。? 第四十四章 你一直在看他你就没停过! 华未央几乎是在看到萧郁离的一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帝师大人,我这里可招待不了你这尊大佛,请回。” 萧郁离皱了皱眉,反驳道:“我不是佛……” 华未央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该说不说,萧郁离是真傻子! 萧郁离见华未央不理自己,心里有些微微的疼,就像针刺了一样,他自己都为这种情绪奇怪。 他不知道为什么,华未央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这么大,还生疏地喊起了“帝师”。 瞟到一旁的顾景钰,萧郁离皱了皱好看的眉,琉璃色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慌。 她不会真的像涂山氏说的,喜欢这个什么顾景钰,不要自己了…… 萧郁离眼睛死死瞪着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被帝师大人针对的顾景钰,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 比起两个别扭的大人,果果则显得要热情多了,从华未央肩上跳下来,张开双手就要萧郁离抱:“爹爹!抱!” 萧郁离这才脸色好了点,用一种及其不熟练的手法把果果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做这些期间,顾景钰还无辜地挨了帝师大人几个死亡眼神警告。 华未央眼睛瞪得老大,果果平时明明很依赖她的,怎么关键时刻胳膊肘往外拐! 她看着萧郁离一副固执地站那里不动的样子,几个小的又眼巴巴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未央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和萧郁离的确应该好好聊聊,不然以后多影响孩子…… 呸呸呸!她在乱想什么玩意儿! 华未央朝萧郁离伸手,把有些不情愿的果果抱了过来,递给顾景钰,又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你先带几个小的去吃点东西,晚一点回来。” 顾景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把三个小的一抱像个人贩子一样迅速离开了现场。 华未央:…… 我怎么觉得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顾景钰一走,萧郁离立刻卸下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有些委屈地看着华未央:“你不要喊我帝师大人了。” 华未央推开房门,头也不回:“你不是也没叫过我名字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重要……” 话还没说完,萧郁离那清冷低沉的声音就在华未央耳边响起:“未央……” 华未央微微一顿,这种略带委屈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是拿萧郁离没办法了,微微让开一条道:“进了说。” 两人进到屋内,相顾无言。 华未央尽量不去想洗髓那日被眼前人将匕首捅进胸口的濒死感,语气淡然:“你找我什么事?”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片璀璨的星辰,却因为华未央语意中的冷漠瞬间暗淡了下来:“我怎么了吗?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 华未央干脆把话挑明,她不喜欢兜圈子,再说,若是真的有什么误会,当面解决更好。 “你和麓山学院大长老,私下有没有什么交易?” 这话问得很直接,其实按照华未央特工的警惕和问话技巧,她有千百种方式和萧郁离周旋套话。 可能是她从心底里,就不认为萧郁离会是那样的人。 萧郁离皱了皱眉,什么“大长老”?是今天冲上来和他套近乎那个丑老头? “不认识。”萧郁离淡淡开口,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认识他,是因为他的原因……” 华未央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她作为特工十多年来的“人肉测谎”经验,萧郁离真的不像在说谎。 如果他在骗自己,那他的演技未免太好。 “大长老一直在使用邪术,到处捕捉精灵兽,杀死它们取得内丹。据他的弟子说,他是在为你炼制可以突破神阶的灵药……”华未央一边慢慢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口,一边继续观察着萧郁离。 萧郁离皱着眉听着,在说到“突破神阶”时,他突然伸出微凉的手,握住了华未央的。 华未央一惊,就要把手抽出来,一股磅礴的灵力突然灌输而入,这种精纯的灵力迅速在华未央的经脉中游走,聚到了她丹田处的凤凰灵丹处。 灵丹突然散发出赤金色的光芒,灵力也开始飞速暴涨! 华未央一惊,自己这是,又要突破了?! 她立刻调动全身灵力,将这股乱窜的灵力引导入丹田,慢慢吸收殆尽。 再睁开眼时,她周身的光芒一闪而过,整整五道光圈! 她突破了,天阶五品! 比起这个,华未央更震惊的是萧郁离的灵力,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萧郁离, “你……你早就突破了神阶?!” 刚刚萧郁离灌输到她体内的灵力,至纯至甄,没有一丝浑浊,无形无状。 早已不是神阶那种需要以光芒环绕周身的灵力是否充沛衡量品阶的神阶了, 事实如此,谣言不攻自破。 华未央难得有些羞愧,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带入了自己的情绪,差点错怪好人。 “对不起……” 萧郁离倒是不介意,事情弄清楚了,小东西还愿意理他,他就很开心。 “没事,你不用自责。”萧郁离看着低落的华未央,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帮你找出那个幕后主使人。” 华未央赞同地点点头:“不能让他再损害你的名誉了,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但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如顾渊一样贪生怕死的人,或者大长老某天鱼死网破诬陷你!” 萧郁离看着华未央义愤填膺地替自己不平,原先心里的郁结消下去不少。 不过,那个顾景钰一直在他眼前晃,还是让他心情很糟糕。 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道:“未央,你能不能以后不要理顾景钰?” 华未央正在想要怎么把幕后主使,那个假扮萧郁离的人给揪出来,突然听见萧郁离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懵:“啊?为什么?” 人家顾景钰也没干什么惹了这位帝师大人不高兴…… 萧郁离偏过头去,很不高兴地说:“因为你一直在看他,你都没停过!我……” 萧郁离想了想,涂山氏那天怎么说的来着? “我……我吃醋了。”? 第四十五章 暗夜之渊 华未央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你说什么?” 不不不,比起这个,是谁教萧郁离这个词的?! 他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华未央扶额问,到底是谁教坏的帝师大人…… 萧郁离拧着眉毛想了一下,未央的表情好像不太对,难道涂山氏骗他? “你和别人在一起,眼里就不止我一个人了,我不开心。”萧郁离斟酌了一下字句,终于勉强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了个大概。 这难道不是涂山氏说的“吃醋”吗? 华未央叹了口气,好,他果然不懂吃醋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样……唉,算了,不说这个。萧郁离,过几日的擂台赛,我想参加。一来是为了调查大长老背后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二来,也想帮你引出那个假扮你的幕后主使……” 华未央神情有些苦恼,其实近日她的修行一直不太顺利,虽然提升了两阶,但却没有达到她原本的目标。 擂台赛她是一定要参加的,光看今日刚到的六大家族之一的叶家,那两个小辈就已经算是人中翘楚,估计不日就要突破,到达天阶。 到时候真正的擂台赛,其他家族和能人异士绝对也是天阶以上的高手,自己的胜算就不大了…… 刚刚萧郁离稍微给她疏通了一下,居然直接突破了天阶四品,提升到了五品! 那他应该也有更快提升的办法,华未央想听听他的建议。 萧郁离闻言,盯着华未央眉心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的空间里,是不是有一方类似深渊的新开放地点?” 华未央一愣,点点头:“没错,不过我实力还没有达到玄阶,不敢贸然尝试……” 萧郁离摇摇头,清冷的琉璃色的眼眸里盛出来一丝温柔和信任:“别人或许不行,但是你绝对没问题。” “那块新的地点是空间元素灵体修者专有的一方洞天,暗夜之渊,里面蕴含着空间元素的力量。你如今修习受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缺乏真正的实战,而暗夜之渊里强大的空间压力,可以激发出元素灵力的共鸣。” “没有达到玄阶的修者贸然进入,或许会因为过于强大的空间元素灵力直接将全身碾碎。但是你身持凤凰灵丹,可以很好地中和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所以,我相信你,没问题。“ 华未央被这样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盯着,仔细地给她分析着,给予足够的信任和鼓励,心里居然奇异地弥漫出一丝温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我知道了,谢谢你,萧郁离。” 萧郁离冷冽的眉目都因为华未央的话柔和了下来:“我们两人之间,不用……如此客套。”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烫烫的,微微偏过头去:“嗯,你早休息,不要太累。” 华未央点点头,突然也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过于奇怪了,大声咳嗽一下以示清白:“咳!好,过几天见……” 送走了萧郁离,接下来的两日,华未央继续在石珀空间里产生的暗夜之渊里修炼。 正如萧郁离所言,只有在外力的不断冲击下,灵气的凝练才会事半功倍,冲破天阶六品也不再成为难事。 只不过,这其中所要承受的痛苦却是非等闲之人所能承受的。 顾景钰每日里观望着华未央修炼,日夜相接,几乎没怎么休息。心中忍不住感叹,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有如此心性,也无怪乎她如此出类拔萃了。 三日后,擂台赛掀开了帷幕。 擂台赛先是灵力对抗,最后选出优胜的六人进行灵兽对决,进行排名进入麓山学院各个长老门下修习。 这一次到场的除了六大家族的代表,还有大周国的皇帝、太子和宸王,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测试中出现的意外在民间和朝堂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皇室的极大注意,决定亲自前来看看情况。 比赛在有序的进行当中……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着抽签对决的第一组:“第五组:宋家宋哲对……额,无名氏?” 众人一阵爆笑,这个无名氏是哪里冒出来的?故意来搞笑的吗? “这次比试都不用看了,肯定是宋家小公子胜啊!”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男子清隽的身影如疾风一般飘落到了比武台上,他的身形所过之处,刮起了一阵旋风,十分拉风的出场方式,引来观看台上的人们一片惊呼声。 矫健的身姿,凛然的气质,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意,无论此人置身何处,都无法让人忽视。 然而,当人们看清了他那张脸,唏嘘声紧跟着惊呼声起落。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平淡无奇,将人们心目中美好的幻想打破……太可惜了! 比武台上,另一名选手早已等候多时,乍看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人出场,宋哲的心中不由地敲响了警钟。此人的实力,怕是不同凡响。 他到底是谁?他绝不相信拥有如此气势之人,会拥有那样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名字……无名氏?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何不报上真名?”宋哲脸色微沉,皱着眉头盯着对方,很不喜欢对方身上那具有压迫力的气势。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会退出比赛了。” 听着对面慵懒随意的话语,一边候场中的华未央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找、死!”宋哲经不起他一再地挑衅,犹如一头猎豹般弹身而起,身体周围的灵气在此刻骤然暴涨。 他在擂台上狠狠一踏,身形爆冲而出,木屑四溅,是上等木元素灵体! 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嗜血的冷光,飒飒作响,他的双目森然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无名氏,那张脸庞上渲染着狰狞和残忍:“我管你是谁,去死!” 自宋哲身上释放出来的灵气太过惊人,引起了满场的骚动。 他是今天的选拔赛中,目前为止实力最为强盛的选手了! 许多人的脸色都发生了猛然变化,这等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选手们所施展出来的实力!也即是说,此人的实力必在天阶二品以上,怕还远远不止! 所有人的脑海中同一时间划过一个念头,那个名为无名氏的有趣公子,死定了!? 第四十六章 窝囊到了极点 “娘亲,”果果变成一个小团子乖乖地呆在华未央肩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上那个无名氏,声音有些激动:“这个叔叔不简单!” 华未央则是轻蔑一笑,这些人着实是鼠目寸光了,连果果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无名氏绝对不是一般人。 就凭那个什么宋哲已经按耐不住,率先动用了灵力,而无名氏则是稳如泰山,一丝都没有闪躲的架势。 高下立见。 风压吹起无名氏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双瑰丽深邃的墨色眸子。 整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也在此刻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无名氏未挪半步,右拳猛然握紧,身形略微前倾弯曲。 在沉寂的瞬间,身体仿若离弦的箭,猛冲而出! 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在他们的视线中,有一个黑点从擂台上被高高地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在弧线的另一端直直地坠落! 输了。 只一个回合,就输了。 甚至可以说,他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触碰到,就被对方一拳给击飞了! 这个人甚至都没有动用灵力! 全场一片哗然,无数的视线如探照一般投射在了无名氏的身上,这样惊人的身手,却张了这么一张没有存在感的脸孔,实在是可惜了。 华未央有些无语地看着台上的无名氏,这个无名氏着实有些嚣张…… 被他这么一闹,那下面的比赛还能有什么精彩可言?所有的光芒都被他给掠夺了。 评判席上,一个个的评判都有些目瞪口呆,他们都是麓山学院的老师,深晓宋哲的实力。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高手,却在一个回合里就输给了一个无名氏,这不得不说是个惊奇事。 叶家姐弟看着狠狠摔落在台下,败得干脆利落的宋哲,脸颊上布满了难以置信。 此人一拳就打飞了一个天阶二品的高手,那么他的实力究竟达到了怎样一个玄妙的境界?天霁大陆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神秘的高手来?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 宋家人则是脸色惨白,这是他们花大价钱从阎罗阁请来的高手,居然就被这样打败了?! 宋家这一辈人丁稀少,有能力的能打的就没有一个,这才起了别的心思,找来有名的赏金猎人组织阎罗阁高手出战,没想到还是败了…… 观台上,六大家族之一的楚家的老爷子看着又冒出来的一个高手,心慌地左右张望着,很是焦急。 楚家的参赛选手是他的小女儿楚月,但不知为何刚刚测完灵体,楚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开始没多想,自己这个女儿古灵精怪,时常想出来一些新奇玩意就立刻出发,说走就走。 但楚月也有担当有责任,万万不是那弃赛的人。 比赛都已经进行到一半,还是没有见着月儿回来,也不知她这几日究竟去了哪里,能不能及时赶来出赛。 “爹,你看此人……”楚河突然在边上惊呼了声,他的手指向了擂台的方向。 只见此刻的擂台上,一名面目阴邪至极的男子一剑刺入了对手的锁骨,剑入身体的闷响声依稀可闻。 他面部的表情狰狞、暴虐,寒光凌凌的剑上弥漫着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剑气,直教人心底发寒。 他一剑刺入了对方的锁骨,已经胜券在握,然而他却并不满意,飞起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腹部,将对方高高地踢至当空。 剑锋翻转,瑟瑟的寒光闪烁,剑风噼里啪啦作响,剑尖直指当空落下之人。 哗…… 全场之人全部提起了一颗心,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剑尖刺透人的心脏,血溅三尺! 那人甚至还来不及完整地叫出最后的一声哀嚎。 华未央滟潋的眸子一瞬间瞪大了,一把捂住唯一一个跟着自己过来的果果的眼睛。 这人,实在是狠毒至极! 叶家姐弟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要冲上去救人,却眼见那人在自己面前断掉了气息。 医者无法救人,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他们几乎是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叶清枫捏紧了腰间的佩剑,咬牙切齿:“若是一会儿抽到我和他对战,我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大周皇帝当即就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一哆嗦,慕云邺也是面色难看,脸皮发抖。 这两人不愧是父子,实在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慕云辰端坐在轮椅上,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大周国土之上,谁准许你随意杀人!” 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直接把另一边同样脸色发白的慕云邺比了下去。 男子手持长剑,张狂地在风中大笑,剑锋自对手的心脏横贯而过,连同对手整个身躯悬空举在了手中。 他挑衅地看向慕云辰,不屑道:“大周的王爷?我又不是你们大周人,凭什么受你的管教!” 他接着口出恶言道:“昔日叱咤沙场的战神,如今却只能落得个残疾废物的下场,等你的实力达到我这个水平,再来对我说教!” 慕云辰搭在腿上的手一瞬间收紧了,面上终于出现一丝不甘和深切的绝望。 “还有谁,敢与我一战?”男子眼中凶光盛放,冷冷地笑着扫视着全场,那目光阴毒得宛如一条毒蛇。 人群中寂静无声,丝丝的惧意在人们的心底蔓延。 如此狠辣的手段,谁敢轻易与他交战? 评判席上,一个老人阴冷地笑着,神情颇为得意。 他是六大家族之一南宫家的族老,南宫明! 如今也是麓山学院的任教老师。 这是他们家族的高手,自从三日前,大长老的那个女儿白芫仙展现出了天阶四品的实力,他就知道白家绝对不能再留! 若是放任这个白芫仙继续成长下去,恐怕已经位于六大家族最末尾的南宫家,迟早要被白家踹下去! 他特意从别处调来的天阶四品的高手。对付那个白芫仙,绰绰有余! 哼,看到了?我们南宫家的高手,一出手就是招招杀招,他早就暗中把白芫仙的签和这个高手换到了一队。 哼!她必死无疑!” 南宫明唇角牵动了下,扯出了一抹阴狠的笑。阴鸷的眼神眯起,从中迸射出一道道的精光,白芫仙,今日你若出现,定教你有来无回! 相比较于南宫明的得意,同为评委的几位长老却是忧心忡忡,自那阴狠的男子一亮招,他们便知道此人是硬茬,绝对不容易对付。 现在在见识了他狠辣的手段之后,心中的忧虑就更深了,他凭借着自己是南宫家的人,根本没把麓山学院放在眼里,而且当着大周皇帝的面就直接杀人,极其肆意张狂! 如此藐视大周的皇权,藐视皇帝的威严,大周皇帝却不敢公然和南宫家撕破了脸面,只能隐忍着,他这个皇帝未免当得太过窝囊了! 想着,他的拳头在袖中不断地攥紧…… “哈哈哈哈……谁?还有谁来与我一战?”比武台上,阴冷狠毒的男子扬声大笑,横死在他剑上的尸首仍在他手中高举着,像是在炫耀他的战利品。 观看的人群全部噤声,怔怔地看着男子的暴行,心中很是愤怒。 大家心知肚明,他压根就不是大周的子民,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藐视天威,还肆意地虐杀其他高手,犯下了众怒。 “哈哈哈……大周国也不过如此,居然连个像样的高手都找不出来,实在令人失望!你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刚刚达到了天阶四品的小姑娘吗?莫不是变成了缩头乌龟,吓得躲了起来,不敢露面?哈哈哈……” 男子继续张狂地大笑,他的手忽然向前挥动,将贯穿在他长剑上的尸首给远远地抛了出去,在人群中再次掀起了一阵惊呼。 太残忍了! 他的行为,简直阴毒至极,令人发指!? 第四十七章 狗叫什么! 源千夜比起身边那群惊恐,愤怒的人,显得格外平静。 “公子,这人如此嚣张,需不需要我们去教训一下他!”源氏家族的侍从低声在源千夜耳边询问道。 一般来说,公子脸上总会带着和煦精致的微笑,而此刻平静得有些吓人。 熟悉他的人就会立刻知道,公子这是生气了。 源千夜摇摇头,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他的确是欠教训,不过,他的对手不是我们……”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长老拿出了台上男子和下一个对战者的名笺,刚刚打开看了一眼,他脸上原本就已经凝重至极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对战者:白芫仙……” 华未央一愣,居然那么凑巧刚好排到自己? 她唇边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刚好,这种社会渣滓败类,也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果果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放心:“娘亲,这个人好恶毒,你千万要小心哦!要是打不过果果会暗中帮你的!” 华未央亲了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一口,安抚道:“果果别担心,我会小心的。倒是你,不要冲动,知道了吗?” 二长老那边脸色犹豫,还是推了身边的大长老一把:“此人恶毒阴狠,白芫仙恐怕不是对手,不如假称生病,躲过一劫……” 二长老虽然讨厌这两父女,但毕竟白芫仙是麓山学院这么多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而且年纪还小,实战经验不足。 他是做不到放任她上场,被那个恶人给害死在自己面前的。 大长老却是哼笑一声,一点都不领情:“二长老,你嫉妒我仙儿的天资,不想让她出风头就直说,何必假惺惺?” “我仙儿如今可是天阶四品,又得了帝师大人青睐,收拾这种杂碎不在话下!” “你!”二长老气得肝疼:“不识好歹!” 他转过头不愿意再管,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白芫仙不要出事。 “哦?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正抽中了我最想见识的对手……”男人和南宫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个黄毛丫头,跪在本大爷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或许我还会给你留个全尸!” “哪只疯狗在此乱吠乱叫?”一个少女的清冷沉静的声音自远处破空而来,带着无比令人心安的力量。 所有的人全部仰头看向了天空某处,在那个地方,一位少女乘风而来,墨蓝色的衣裙如同一朵盛开的花,衣袂翩跹。 随着她的到来,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也随之而至,让人无法直视,只能仰望,惊心动魄!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一抹绝世的身影身上。 万众瞩目。 与三日前相比,少女依然是那副打扮,眼睛中沉静灵动,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又有什么东西悄然地改变了。 是了,是她身上的气势变了,更加强大,更加摄人! 凌厉、充满煞气,她整个人就好比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兵锋所至,无坚不摧! 顷刻间,她便轻盈地落在了比武台上,桃花眸眸淡淡地看向阴毒男子,唇边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眼底深处闪烁着森冷无比的寒芒! “咦?她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内晋升了,而且晋升了不止一个品阶,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清枫眼尖地发现了眼前少女的蜕变,她一出场,就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非什么样的高手身上都能见到,她在这三天之内,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帝师大人似乎对她颇有青睐,那日少女离开不久,帝师大人也离开了,难道她的蜕变跟萧郁离有关?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可惜他失败了。 人群中并没有找到那一抹气质超然,翩然出尘的身影。 源千夜在看见那一抹身影时,眼神也在暗暗地变化,同为修习之人,怎会感觉不出她身上的气势的变化?才不过短短几日,她的修为又精进了! 这样的速度,让他都有些望尘莫及! 慨叹之余,他的心底又多出了几分跃跃欲试,不断的挑战强者,才是他这次麓山学院之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看来,这个少女,没有让他失望。 远处擂台比试已经获胜晋级的那位“无名氏”公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拨开围上来恭维他的人群,朝华未央这边走过来。 他那双瑰丽深邃的眼中,满是兴味。 “你就是白芫仙?你刚刚骂我什么?你是不是想现在就死在我的剑下!”男子恼羞成怒,呲牙怒喝道。 “我说,你这只狗在这里乱叫什么?怎么?现在的狗都听不懂人话了?”华未央偏头,故作疑惑。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低低的笑声。 这话骂得够有水准的,白小姐未免也太逗了! “你……很好,既然你自己上来找死,我若是不成全你,岂不是对不住你?”阴毒男子嗜血地狞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上边还残留着方才那名选手身上的血迹。 随着他挥舞长剑,长剑上刹那间释放出了强烈红色光芒,他动用炎元素灵力了! 男子眼睛微眯,眸中起了杀机。 这个女人就是南宫族老命他要击杀之人了,哼,不过是个长得比寻常女子气质拔群了些的女人罢了,女人终归就是女人,还能强到哪里去? 他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跟一条狗浪费唇舌,也不是我的作风。”华未央淡淡一笑,隔空凝聚出一把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光,斜向下,剑尖指地。 剑锋在她手中偏转一个角度,一点锐利的光芒在剑锋处闪耀,寒光冽冽。 男子冷笑一声,虚影一晃,倏地拔地而起几丈高。 长空中,剑影寒光闪烁,他一剑劈下! 那一剑之威,直可劈风斩浪,势不可挡。 阴毒的男子张狂地大笑着,阴鸷的寒眸中充着血,残忍而嗜血,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台上的少女劈成两截,横死当场! “找死的是你!”华未央手中的长剑挥出,银灰色的剑芒闪烁,竟然抵挡住了那到无形锐利的赤红色劲风。 剑气之间相互撞击,巨响之中,赤红色和银色的剑芒相互消抵。 无形的罡风,吹得人衣袂翻飞,气浪排空,在半空中炸裂。 华未央的身体蓦地晃动,很快从原本站立的位置消失了。 长空中,她剑舞飞花,剑气在她的灵力的催动下,强势地横扫,如风卷残云之势,全部击向了对方的身上。 男子眼神微变,只是一个回合,他便认清了事实,对方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他再也不敢用轻率的态度迎敌了。 “有意思。”他森然地笑了起来,剑锋也跟着转动,同样的强横,剑气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赤色的无形的弧光,像一枚盾牌阻挡了银灰色的灵气。? 第四十八章 分分钟让你变太监 两大天阶高手交锋,这气势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 两股强大的灵力对撞后,又轰然炸开,以两人为中心向着整个擂台会场四周传递。 蓬勃散开的气场的中央,两条身影如闪电般交上了手,不知过了多少回合。 全场一片噤声,所有的人观赏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武斗,心中震撼到了极点! “喂,我说,你一个女人修习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认输,我看你还算有些姿色……”男人的眼神有些淫邪地打量着华未央,侮辱的话直接脱口而出:“我还可以收你入房中做个妾……”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凌厉的火元素灵力飞速地在男子的脸颊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泊泊地往外流。 华未央歪歪头,在男子要杀了她的目光中吐露出令人胯下一凉的笑语:“你想法挺多的,等一下我 第四十九章 还好你没事 慕云邺大惊失色,立即叫随侍的人上前把老皇帝扶下去,面色不善地瞪着华未央:“白小姐,你如此对我大周皇帝不敬,可想过后果?” 华未央看着这个自己蹦哒出来的慕云邺,真不愧是和陆沁儿天生一对的狗男女,都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抽。 不过这次,估计也不用她出手。 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尚且还在惨叫,光是听声音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却又莫名觉得解气! 这个刚刚还嚣张无比的男人,此刻已经被华未央打成了这副狗样,原本还心有戚戚的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白姑娘做的没错!这个人就是活该,送进宫里做太监,不是正合陛下心意?”乌泱泱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就是,就是!” 壮着胆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原本 第五十章 别脏了你的手 华未央被萧郁离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近到都可以闻见幽远的昙花清香,不由自主地面上有些发烫,微微转动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帝师大人,自重!” 萧郁离怔怔地看着空了的手,心里知道华未央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和他保持距离,可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慕云辰看到刻意避嫌还是暴露出熟稔的二人,心里也有些怀疑。 帝师大人从未与除了那日琳琅阁的少女外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而眼前这位白姑娘,除了没有带面纱,身姿气质几乎与那日的人一模一样,难道…… 华未央看到萧郁离来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慕云辰的母妃如今的险境,她没有办法解除,萧郁离一定有! 她顿了顿神,和萧郁离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帝师大人,能不能派人去保护宸王 第五十一章 擂台赛打成招聘大会 华未央因为这句话,心里微微一颤,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暗然滋生。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事不是她必须去做的。 萧郁离转身面向那面色惊恐的男人,面色是万年坚冰一般的寒冷,修长漂亮如同上天杰作的手中,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凌厉地朝他扑去,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化为灰烬。 围观的人这下哪里还不知道帝师大人和眼前这位白小姐关系非同一般? 大长老亲眼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激动得意地不行,看来帝师大人是真的看上他的仙儿了。等擂台赛结束,他要好好和仙儿说道说道,让她抓住帝师大人的心。 这样,他们一家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萧郁离做完了这一切,全然不顾他人的表情和反应,坐到了慕云辰的上 第五十二章 兄妹一起拐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火红骑射装,身姿矫健的女子破空而来。 “月儿!”楚老爷子惊喜地喊出声,还好月儿回来得及时,这下河儿就不用再勉力支撑了! 楚月稳稳当当地落在擂台上,一张秋月芙蓉面,颇为英气,是个飒爽英姿的小美女。 她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弓,配着价值连城的传音玉,手上戴着一枚至少仙阶八品以上的纳戒……一看就是世家大族花费大力气培养的人才。 如果她此刻没有像从茅草堆里刚刚爬出来一样,一头的杂草,灰头土脸的话…… 楚河一见自家妹妹回来了,好歹是松了一口气,但看楚月这副模样,又有些担心:“月儿,你到底去哪了?我和爹担心你出事了……” 楚月原本盯着华未央时一副不善的脸色,转头却对楚河露出几分小 第五十三章 第一符箓师 亲眼见证眼前一幕,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白姑娘是神仙,她怎么能帮人提升修为的?!” “这……老朽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见证过如此奇景!” 楚月也是惊呆了,自己久久不能突破的天阶三品,居然就被眼前的少女这么一按,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 华未央倒是一脸自然地收回了手,这是萧郁离上次给她突破天阶五品时的术法,原以为需要像他那样修为深不可测的人才能使用,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给楚月疏通灵力。 没想到,她竟然也可以! 萧郁离远远地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眉间微蹙,这种术法应当是神族人不外传的,未央虽然是现任凤主,但也不应该…… 他突然又想起当时接触华未央时,除了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凤凰一族的气息,似乎还有神族的力量。 第五十四章 是个狠人 随着他那声掷地有声的咒术,符纸落下,层层叠叠的纯净如水波的阵纹拔地而起,瞬间将二人包裹其中。 眼见二人被一层朦朦胧胧的巨大水波罩住,众人皆是一惊。 “这是什么术法?”慕云辰有些吃惊,虽然一直听说源氏一族的大名,但是亲眼看到这种玄妙的术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音希声,源自九尾灵狐一脉的秘术,将施咒者想要困住的人困于巨大的无声空间,其中却有巨量的音波攻击。里面无论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没办法,直至自己破局而出。” 萧郁离淡漠的音色在场地间响起,他的眉间似乎凝聚了一丝杀意,但没有人知道这位平时喜怒不显帝师大人为何又生气了。 大音希声阵,自然不是萧郁离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九尾灵狐原本也属于涂山氏一脉,符 第五十五章 你是我的神! 华未央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向源千夜:“你到底想干什么?” 源千夜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绮丽的狐狸眼微微上扬:“如果我说,你可以救我命的人呢?” 华未央皱了皱隽长的眉:“你想杀可以救你命的人,什么毛病?” 源千夜朱红的唇边带上了一丝苦涩:“我自幼体弱多病,并不是偶然,是我自己和魔鬼做了交易。” 华未央凝目看向这个面目精致缺少活气的人,如果是之前的他都是一副可以独当一面的当家人的样子,如今终于有了些少年的模样,无措又迷茫。 他说他和魔鬼做了交易,是什么意思? 源千夜整个人似乎是完全放松了,面对华未央敞开心扉:“我们源氏一族,是叛逃涂山的一脉九尾灵狐和人类的后代,因为偷走了涂山氏的神器 第五十六章 帝师大人委屈了 华未央知道,源千夜如今的符箓术其实已经远高于她,要不是女魃的符纸,她也很难赢过这位大陆第一符箓师。 她很坦然地承认了源千夜的能力,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迷失,日后要将女魃给她的书抓紧看起来了。 既然胜者都发话了,评委们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宣布了此次擂台赛的双人冠军。 其他几个擂台的优胜者也陆续出来了:分别是叶氏两姐弟,子虚谷的言家外族子弟言宴,墨家的小公子墨闲,还有那位无名氏公子。 加上华未央和源千夜,就是一共六人,获得了首席弟子的名额。 休整三天过后,这六位将和其他弟子进入兽元秘境,选出自己的本命灵兽,与其签订契约,从而将兽魂图腾镌刻于体内灵丹中,也就从此拥有了驭兽的能力。 这些重重选拔出来的少 第五十七章 兽元秘境 华未央曾经在特工总局工作,自然也接触过这一类的能人异士,生长于南疆之地,善于用蛊。 蛊毒,指以神秘方式配制的巫化了的毒物。 它就像鬼魅一样,游荡在这个世界,有的人对它深信不疑,培育它,利用它;有的人畏惧不已,仇视它,远离它。 在常人看来,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令人恐惧的,因为你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他们,然后被下蛊,要么重金求得高手解蛊,还有一线生机;要么,就只能无药可解,只能痛苦死去。 但下蛊的人也并非全是害人,讹诈钱财,也有不少利用蛊虫治病救人的南疆人,只是偏见一直存在,他们也通常被一棍子打死,归为一类人。 虽然不知道萧郁离口中的嗜血蛊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应该和她了解的蛊毒差不多。 “这种东西,原本千年前就应该已经灭绝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出现在万里以外的大周境内。”萧郁离神色也有些凝重。 “而且,还偏偏这么巧,在万慈宫傀人出逃的间隙……”华未央跟着萧郁离的思路往下走,越发觉得是万慈宫有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两人盯着透明瓶子里的小虫子尸体,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 果果蹲在地上,找了根小棍子戳戳画画,稚嫩的脸上强作镇定。 既然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往错误的地方猜了,自己还是不要再做出多余的举动引起注意了。 果果心虚的同时也很愧疚,小小的圆脸蛋难受地皱成一团,他心里默念:对不起啊,娘亲,我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我的身份,这样是保护你也是保护我自己……等到合适的时机,果果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小凤凰叼起矮茶几上的一颗灵果,愤愤不平地扔进了嘴里,娘亲每次遇见萧郁离,就会被他吸走注意力!真讨厌! 她就知道萧郁离这个大坏蛋不怀好意,就是想和它们抢娘亲的! 她寻求认同似的摇了摇身边的果果:“喂,你看那个萧郁离,是不是个讨厌鬼……” 这一摇,才发现果果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怎么啦?” 果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啊……没,没什么呀……” 小凤凰不相信,宝蓝色的眼睛中洋溢出一种担忧来:“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今天早上阿清做的早餐的确味道不怎么样,又硬又咸的……你不会是便秘了!” 果果气的小脸涨红:“你才便秘呢!我没事,你别瞎猜!” 小凤凰也恼了,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你以为我关心?懒得管你!” 两个小的在下面斗嘴斗得不可开交,华未央似是不经意地往那处瞥了一眼,转头对萧郁离道:“不管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要找出那几个潜藏的傀人。” 萧郁离沉吟片刻,点点头:“今天的那个傀人应该是接了私活,替其他世家出战,行动不在傀人们的计划之内。既然他们没有出手干预这次擂台赛,那接下来就一定会是……” “兽元秘境。”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地点。 “兽元秘境开放后,只有当期入选的弟子和三位随行导师一同进入,不像擂台赛那样众目睽睽,相比之下,是个适合动手的好地方!”华未央笃定地分析着。 这显然和萧郁离想到一块儿去了:“兽元秘境内地况复杂,突发情况多,哪怕出现几个‘意外死亡’也在情理之中。” 华未央眼中透出一点寒芒:“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得手!” 萧郁离看着眼前似乎已经将自己置身其中的少女,将到了嘴边的“你不要管了,天恒山会处理”的话咽了下去。 “我会帮你。”萧郁离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原本他不打算插手这次幽胥门的任务,但若是华未央想要去,他刚好也可以借此陪在她身边。 “你不是大周的帝师吗?大周的地界上出了事,你出手也是应该的?”华未央敏锐地察觉到了萧郁离的欲言又止,有些奇怪。 萧郁离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自幼缺乏同理心,他人如何其实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成为大周的帝师也并非我所愿,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 华未央见他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也知趣地没有多问:“既然如此,那便几日后的兽元秘境见了。” 送走萧郁离以后,华未央进入了石珀空间,她面上的改换形貌的符箓术最长维持一天,此时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乌发的绝美少女,肤如凝脂,清冷沉静的桃花眸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陷入进去,眼角的一抹火红的凤羽更加耀眼,栩栩如生,恍若临世的神女一般。 华未央疲惫地将全身浸泡在了灵泉之中,在和源千夜以符箓术对战时,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 这种力量,实在让她又怕又兴奋,若是能加以利用,她的实力又可以提高不知道多少台阶。 可一旦运用地不得当,恐怕就是自我毁灭…… “浮生,我总觉得,我的身体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华未央闭着眼假寐,突然开口道。 浮生原本安安静静地在一边,不敢打扰到华未央,却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白白嫩嫩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慌乱。 它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轻松道:“当然啦,小未央可是我上万年以来见过的最适合修炼的灵躯了,当然有很多普通人没有的秘密了!” 华未央顿了一下,浮生有事瞒着她。 但她又觉得,浮生不像是想要害她的样子,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来只有等她拥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去探寻背后的真相了。 浮生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小脑袋里满是后悔,也不知道这样逼着小未央成长,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若是再不快一点,等到那位从幽夜丛林里突破封印出来,一切就晚了! 华未央泡完灵泉,总算感觉自己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得到了平息。 如今,她只需要等到兽元秘境开启的时候,和萧郁离一起来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了。 三日后,就是修者们进入秘境,自己选择契约灵兽的时候了。 远远便能见到百余位新选入学的修者聚拢在一块等待兽元秘境开,天空厚重而洁白的云层里覆盖一层霞光。 那层霞光所落之处,灵气盎然,可以想见秘境里的灵气有多浓郁。 眼下代表麓山学院出来说话的人是二长老,大长老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推脱说身体不适。 另一边华未央早早就接到了大长老派人给她送的口信,让她从秘境里出来后去找他。 看来是他已经全然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白芫仙”身上了,准备把之前承诺的东西给她。 华未央掩饰下眸中的冷意,笑着答应了。 兽元秘境上空万里,缩小到寻常船只大小的空中楼船里,涂山氏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看见花厅里头一身血煞之气比魔还浓郁恐怖的黑袍男人。 喻岁晚盘腿坐在花厅正中央,前面是一叶简单的宽桌。 桌上摆放笔墨纸砚和香炉,香炉里烧着千金难买的香檀,他拨弄着手中血色菩提子,平心静气的样子,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涂山氏把手中的拐杖往旁边一扔,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抚平衣袖说道:“鬼域那新主,叫什么燕安的已经来了,你不出去?” 喻岁晚回他:“我不会再管。” 涂山氏淡笑,似乎不相信似的:“前几天,鬼域新主昭告天下,新任凤主临世,他这是要去求亲呢。” “凤主”两个字一出口,喻岁晚转菩提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来但不说话。 涂山氏无奈地摇摇头:“当年凤尊陨落本来与你关系不大,这些年你作茧自缚,自苦久矣。与其如此,不如好好护着她的后人,也算是赎罪。” 喻岁晚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过了许久都无动于衷。 涂山氏扯唇玩味一笑,离开楼船,这些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族的通病,一样的白长了张嘴,连个屁都不放! 下方,众位通过选拔的修者们翘首以盼,这可是一年一度兽元秘境开启的日子,他们能不激动吗! “到底需要多久啊!”许多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二长老抹了抹头上的汗,也有些急:“院长还没来吗?以往都是由他来开启兽元秘境的!” 另外三位带队导师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平时他们对院长这种放任的管理早就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这样重要的日子居然也缺席,这就不得不让他们怀疑院长是否真的失职了。 人声鼎沸中,突然,他们头顶厚重的云层开始泄出五彩金光,光晕中,一扇偌大的门若隐若现。 铜钟自天边响起,悠远旷古,钟声层层漾开。 云层中传来铜钟厚重的鸣响,而在钟声里还夹杂着低沉的龙吟,由远及近。 一只金色的巨龙破开云层,于光门之间徘徊,无人注意到它。 第五十八章 你搞偷袭你个小辣鸡 “是门开了吗?!” 众人一脸期待地看向兽元秘境突然出现的大门,却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场景。 “什么鬼啊!麓山学院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我们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众人大失所望,逐渐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比起这些心急的资质普通却期待可以靠着和灵兽签订契约获得一飞冲天机会的人,另外一队中的五人则显得过于淡定了。 入选决赛的叶氏姐弟,无名氏公子还有源千夜不用多介绍,倒是有两个新面孔。 其中一人剑眉星目,五官如同精雕细琢一般完美无瑕,眉心有一颗朱红的痣,乌黑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黑金色长袍风过而不动,衬着他本人肤色更白,面色冷淡,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另一人身着华贵的紫衣,脸色很臭,一副看周围人都是垃圾的样子,生得眉目如画,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娇养出来的小公子。 和独善其身的叶氏姐弟不同,那紫衣小公子一看就是个挑事儿的,他颇为傲慢地打量了一番周围几个人,哼了一声:“都是老熟人啊……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六大家族也是时候改换排名了!” 叶清枫相比姐姐还是更沉不住气些,被挑衅也不想忍:“墨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闲笑了笑,嘴角勾出一个顽劣的笑:“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和你姐姐也就靠着双重灵体显摆了,至今还未突破天阶,和那些蠢材有什么区别?” 六大家族是天霁大陆最有势力的六个大姓,根基深厚,至少有上千年的底蕴积累,门下出色优秀的子弟数不胜数。 他们虽然表面上一派和气,但暗地里都在较劲,这所谓的“排名”,自然也是他们较劲的一大根据。 六大家族的排名虽然经常变动,但前三位基本上是稳的,分别是上三位言家,源氏,墨家,以及下三位叶家,楚家和南宫家。 其实南宫家近百年来已经没落的厉害了,连请外援这种丢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其他五大家族早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倒是叶家,凭借着这些年在民间行医救人的声望广泛积累的民心,逐渐有和墨家抗衡之意,墨闲自然不可能对叶家两姐弟有什么好脸色。 一逮着机会,就可劲儿往损里开嘲讽。 叶清枫当即就怒了,这个墨闲是六大家族中墨家的小公子,从小就和他不对付,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他也就算了,可是凭什么侮辱他姐姐! 墨闲怎么可能怕他,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怎么这么倒霉,和你们分到一组?丑话可说在前头,进去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你们可别拖我后腿!” 叶清枫还想冲上去理论,被叶清婉拉了一把:“小枫,别冲动!” 叶清枫牙齿咬得死死死的,这个墨闲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可是偏偏姐姐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墨闲,将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压了下去。 源千夜今日倒是没有再穿着之前那副东瀛传统繁复服饰,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打扮。 他和黑金色华服的青年这边就显得友好多了。 “言宴公子?早就听说这次参赛的是言家一个外族子弟,没想到如此年轻有为。”源千夜颇为客套地恭维道。 “源公子谬赞了,不敢当。”言宴眉间的朱砂痣都泛着冷漠的拒绝交流之意,三个字就想结束话题。 可以源千夜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一双绮丽的狐狸眼打量着眼前身姿不凡的青年:“我听说言家前任家主离奇死亡,最近言家大乱,原本应该继任家主的大公子被指认为害死亲生父亲的凶手,出逃后至今下落不明。而如今的代理家主是大公子的二叔,听说整治大公子残部的手段颇为血腥残忍,不知道言公子有没有听说过……” 源千夜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青年的,却失望地发现他任何出格的反应。 言宴面色平静,仿佛听了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一样:“抱歉,我只是一个外族子弟,这些本家的事情,我不是特别清楚。” 源千夜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话头:“这样啊……” 更加格格不入的,是那匹擂台赛的黑马——无名氏公子,他懒洋洋地靠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百般无赖地盯着兽元秘境的入口处,都快盯出朵花儿来了。 墨闲这边见没能挑起叶清枫的战意,也有些没趣,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傲气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些幸灾乐祸:“我想起来了,这次不是还有个小丫头闯入了决赛圈,听说还是很有天赋的,叫什么……白芫仙?你不会连她都打不过……” “那个姑娘……”叶清枫皱了皱眉,话还没说完。 突然,天边出现一道霞光,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坐在玉麒麟的背上,翩然而来。 隔得近了,众人才发现这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眉目如画,气质凌然,鬓边一缕如雪的发。 岁月似乎极为优待于他,时光的沉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有魅力。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面色不太好,一副久病难愈的样子,眉间似乎也有着一股驱不散的愁绪。 二长老大喜,松了口气迎了上去:“院长!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就等着你开秘境呢!” 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麓山学院院长?! 麓山学院院长,乔焰,曾经和华蕴郡主是同门师姐弟,师从早已升入天境的道祖凌霄子。 二人曾经并称“大周双杰”,其实不仅是在大周,在天霁大陆,两人也是赫赫有名。 十年前,乔焰已经是仙阶五品,如今已经达到了何种地步,无人知晓。 华蕴郡主当年在生产血崩而亡时,已经是仙阶濒临突破化神阶之际,双十年华达到这个水平的人,整个天霁大陆都屈指可数。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二十年前的神话了。 可惜如今,华蕴郡主身死,麓山学院院长身患重病,对于学院的事也早就几乎撒手不管了。 曾经的“双杰”,天人两隔,物是人非。 乔焰身上自带一种气场,让原本躁动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听从他的吩咐。 “刚刚,帝师大人找到我,和我谈了一些私事,故而耽误了一点时间,实在抱歉。” 简单的几句话,交代了清楚迟到的原因,还偏偏和帝师大人有关,没人敢反驳质疑。 语气不卑不亢,却莫名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乔焰淡淡淡淡地扫视过众人,手中凝聚出一团赤色的光芒,以劈开天地般的力量朝兽元秘境入口处挥去。 入口处的一方不起眼的石砖被这道灵力一撞,顿时发出刺眼的光芒,随着几声急促悠远的钟声,一道金色的大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兽元秘境开了!” “导师,我们快点进去!” 看着迫不及待的众人,带队的三位导师赶紧分配好各自的队伍,清点一下人员。 无名氏公子,源千夜,言宴已经华未央是同一支队伍,带队导师是一位天阶二品的水元素灵体青年,姓秋,看着倒是温和负责。 秋老师自然也清点出来少了华未央,他有些着急:“白芫仙怎么还没来?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见众人都一脸迷茫地摇摇头,秋老师没办法,只能去找二长老问怎么办。 源千夜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不像是那么不守时的人,难道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难得出现一丝慌乱。 言宴一言不发,径直朝兽元秘境深处走去,似乎不想随队一起耽误时间等华未央,任凭身后的队友叫了他好几声都不搭理。 “嘿,言家人了不起啊,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被无视的好心队友有些愤愤不平。 “你别管了,他要自己去送死就让他去呗,我们还少一个竞争对手……” 言宴把这些闲言碎语都抛在身后,头也不回,身影很快地消失了。 言宴这边刚进去没多久,异变突生! 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团团的黑气,逐渐萦绕出模模糊糊的形状,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突然朝丝毫没有防备的新生们扑了过去! 原本看着傲气十足,最不靠谱的墨闲第一个发现,立刻脸色严肃大声喊道:“大家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墨闲迅速从纳戒里掏出自己暂时的一把仙阶三品佩剑,抵挡住了恶鬼朝其中一个吓傻了的新生的攻击。 墨闲白皙的额头已经冒汗,他恶狠狠的盯着眼前恐怖的恶鬼。 哪怕他身上挂着的防御灵器既是上品又数量多,有些还带有反攻击属性,这恶鬼身上的气息还是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源千夜也反应迅速地掏出一张符箓,凝眉正要掷出——恶鬼的手竟然生生折断了仙阶的武器! 墨闲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里时—— 布满黑气的利爪到了离他面孔一寸处陡然停住,仿佛遇到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阻挡,无论灌入多少力量统统不能越过这道空气墙。 第五十九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众人惊吓之余又满头雾水,纷纷不知道嗜杀成性的恶鬼怎么突然停下杀招了。 但下一刻,他们就见到空气墙的前面凭空出现两人飘然出尘背影。 少女没有束起来的、长及膝盖的乌黑色长发捋到耳朵后,能见到白皙的耳朵和侧脸的轮廓,唇是淡薄的绯色。 明明姿色只能称得上一般,身姿却清瘦绝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 另一人姿容如同皑皑白雪,皎皎月华,令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见之便不由自主联想到巍峨高山、磅礴大海与无垠天空,一切不可违抗、不可逾越的力量的象征。 华未央和萧郁离翩然而至,仿佛踏风而来的神,让人心生膜拜的同时,又觉得二人真是般配养眼到了极点。 小凤凰和果果一左一右地趴在华未央的肩头,这两个小的听说华未央这次来兽元秘境,非吵着要跟过来给娘亲把关。 毕竟在它们眼里,兽元秘境里想出头的灵兽可多了,指不定怎么朝娘亲撒娇撒痴求她签订契约呢! 哼,那些绿茶兽,一个都不要想近娘亲的身! 华未央被缠得没办法,只能把两只崽崽带出来了。 毕竟萧郁离也说了,它们总要学会独当一面的,自己能护住它们一时,不能护住一世。 这次带它们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果果看着那长相丑陋凶恶的鬼怪,皱了皱鼻子,满是嫌弃道:“它身上有黑蛊族的味道。” 华未央一愣,追问道:“果果,什么是黑蛊族?” “南疆蛊族分为两派,一派为黑蛊族,专门下蛊害人,一派为白蛊族,是治病救人的。”还没等果果开口,萧郁离率先接过了话。 果果有些不满地皱起的小眉毛,玉雪可爱的脸上有了种被抢了风头的不高兴:“这个恶鬼应该是被下了蛊,我能感觉到他的行为不受控制。” “你不是龙族吗?为什么对南疆的蛊毒了解得这么清楚?”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不带感情地扫过果果,语气中的震慑不言而喻。 果果停住了话头,往华未央背后缩了缩,糯糯的声音很委屈:“我们龙族有记忆传承的,我还在蛋蛋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好多先辈留下了的记忆了!爹爹你干嘛那么凶啊!” 小凤凰是个傻白甜,一见萧郁离用之前对付自己的一套来逼果果,顿时忘了两人昨天还在拌嘴吵架,站出来替他说话:“就许你懂得多吗?” 萧郁离被两只幼兽同仇敌忾地凶了,原本还没什么,偏偏又对上华未央有些不赞同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我就是问问。”萧郁离突然有些后悔把两个小的送到华未央身边,实在是个败笔。 华未央是觉得,果果这孩子帮助了凶兽破解封印,对她也是真心地信赖和关心。虽然身上也有许多秘密,但他自己不愿意说,总也不能逼他。 “现在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华未央一句话终结了争端。 她眼神严肃地看向那无能狂怒的恶鬼,手中闪过一道寒芒,瞬间将他钉死在地上,却没有能杀死他。 恶鬼尖利地咆哮一声,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原地,不见踪影。 墨闲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抬头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救了自己—— 少女轻灵绝美的身姿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神女,深深地刻在了少年的脑海中。 她是谁? 墨闲原本狂傲俊逸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仿佛魂魄离体一般。 原本早就闻名已久,期待一见的帝师大人在那位姑娘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一旁的叶清婉看见墨闲看向华未央时呆滞的神情,心里有些酸涩地偏过头去。 叶清枫看见姐姐黯然伤神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狠狠地骂了好几句墨闲。 他其实知道的,要不是十六年前那件事,姐姐原本应该要嫁给墨闲的,但如今,恐怕只是难了…… 华未央和萧郁离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严肃。 一般情况下,这些恶鬼是不可能出现在大白天,还这么明晃晃地攻击人的,还被下了蛊,难不成是掌管一方的鬼域出了什么事? 不过眼下他们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个,两个人迅速调整好表情,走到麓山学院院长身边。 “白芫仙?”乔焰自然将刚刚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眼神闪烁不定:“你和帝师大人,是什么关系?” 白芫仙这个丫头的性格他也是了解的,自小骄纵残忍,懒惰成性,故而就算对他有恩的大长老恳求自己收他唯一的女儿为徒时,他也以身体不好推脱了。 听说她最近得了机缘,突飞猛进,而且,就刚刚的情况来看,似乎与这位名震天霁的帝师大人,也是关系匪浅。 华未央一副小女儿的作态,脸色凹出来一个娇羞的表情:“院长,我如今和帝师大人情投意合,不日就要禀明父亲,让他做主让我和帝师大人成婚了!” 墨闲原本支着耳朵听着,在听见这句话时,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心情有些失落。 原来她有喜欢的人了啊…… 这句话自然被密切注视着这边的众人听进了耳朵里: “天啊,白芫仙刚刚说什么?!帝师大人和她已经私定终身,胡说八道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这可是一个重磅消息啊! “你看帝师大人像是要反驳的样子吗?” “可是他们两人也挺般配的不是吗,郎才女貌……” “放屁!帝师大人可是天霁大陆最接近神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白芫仙,就算她天赋异禀又怎么样!肯定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的帝师大人!”一个女修者眼中满是嫉恨地看向华未央,只差扑上去撕烂她的脸了。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去勾一个给我们看看?”一个飒爽的女声传来,楚月抱着胸站在一旁,嘲讽地看着那个女修者。 她早就看这些只会嚼舌根的女人不顺眼了,有本事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怎么不敢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楚小姐……”女修者一看是自己惹不起的楚家,顿时哑了声:“我就是看不惯这女人一副恶心的嘴脸,帝师大人可是我们的神明,怎么能被她……” 楚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够了,少和我在这里装。白姑娘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她相信那个少女的品行,她有足够吸引帝师大人目光的耀眼光芒,所以,楚月也决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 女修者心里虽然还是不服,可也不敢和楚月硬碰硬,讪讪地闭了嘴。 众人看见楚家二小姐如此维护华未央,闲言碎语也逐渐止住了。 华未央将楚月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有一瞬间的温暖,看来她看人的眼力还没退步。 乔焰也吃了一惊,下意识转头去看萧郁离的脸色,只见他面色如常,淡漠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一丝纵容和宠溺。 乔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睛没有花,他实在是为这位被视作神明一般的帝师大人的审美担忧。 但他一届外人又不好多说什么:“嗯,你们开心就好。”心里已经对这位传说中千年不近美色,眼高于顶的帝师大人印象大打折扣了。 乔焰瞥见华未央肩头的两只幼兽,左肩那只黑乎乎的团子瞪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满是警惕,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灵兽。 不过,右肩那只……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如果他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应该是凤凰! 只不过看不出是什么品阶的,天灵兽还是仙灵兽? 乔焰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心里想着一会儿找人暗中去调查一下,白芫仙最近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才能收获这么好的机缘。 如果不是以正常手段的话…… 那他绝对不会姑息! “帝师大人,”乔焰很客气地面向萧郁离,语气不卑不亢,并没有其他人那般看见萧郁离就是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虽说你和白芫仙钟情彼此,但此次兽元秘境参与者众多,您最好不要插手,不然有失公正。” 这乔焰倒还真是个刚正不阿的性格,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仗势欺人的权贵,恐怕都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过萧郁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自然,麓山学院的规矩本尊不会肆意破坏。” 华未央和萧郁离之前商量的“做戏”做的就是这一场:她和萧郁离假扮爱侣,有了帝师大人这层关系震慑,估计那些暗中埋伏的傀人也不敢随便对新生们下手。 再由她和萧郁离里应外合,抓住那背后搞鬼的人! 当时萧郁离提出这个方案时,华未央还惊了一下,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用,偏偏要用这种暧昧的关系作伪装,难免让人不多想。 可看萧郁离那样一副大公无私大义凛然,愿意为了抓住傀人不顾自己名节的样子,自己若是拒绝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她便也爽快的答应了。 乔焰的要求倒是正中二人下怀,他们两人原本就是准备分开行动的。 第六十章 被扒了马甲 “那就好,”乔焰得了萧郁离的保证,转向华未央:“既然来了,就赶紧入队,不要耽误你队友们的时间。” 乔焰语气有些冷,显然是对白芫仙看不上眼又心怀不满的。 华未央乖巧地点点头,走到了那位松了一口气的秋老师面前。 源千夜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和帝师大人在一起了?” 华未央听着他的语气有些奇怪,有些莫名其妙:“是啊。” 源千夜神情有些微微的怔愣,他失态地低下头去:“啊……没什么,就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之前那样游刃有余的样子,绮丽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笑:“祝贺你们。” 华未央点点头,暂时也猜不到为什么源千夜会这么奇怪,索性不去管了。 他们小队的带队老师秋老师好歹松了口气,上前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走。” 华未央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远远望向这边的那日惊鸿一瞥的无名氏公子,他的眼神有些揶揄地看着这边。 华未央挑了挑眉,这个人也是个身手不凡的,不知道是敌是友,一会儿还需要多加注意。 果果和小凤凰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对那位无名氏公子的怀疑。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小凤凰之前没有参与华未央的擂台赛,这次隔得近了,才发觉这位无名氏公子身上,有着和那个什么云来国君上的青年一样和怨气黑气缠绕。 果果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个无名氏公子看娘亲的眼神很不对劲,似乎是在看一个猎物,一个小玩意儿似的。 他暗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娘亲,不能让这个心怀不轨的人得手! 华未央刚刚收回视线,就非常敏锐地感觉到有另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一回头,果不其然就是萧郁离。 他琉璃色的眼眸中溢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会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身后,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华未央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悸动,她淡淡朝萧郁离方向点点头,朝他做口型:“放心。” 萧郁离心中一动,被她这样可爱的举动触碰到了心底,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两人的互动自然被密切关注的众人放在眼里,周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恋爱的酸臭味。 兽元秘境中仿佛一个囊括了千奇百怪生物的巨大雨林,这里长满了各色的植株,分别以红,黄,蓝,绿四种颜色为主,代表着各类栖息于此的灵兽们的属性。 进入秘境,各类灵兽要么远远地躲起来,怯怯地偷看着奇怪的人类,要么就颇为高傲地走过,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秋老师所带的队伍一共有三十五人,华未央,源千夜和无名氏公子作为队伍中的佼佼者,自然走在前头,担任了为新生们开路的角色。 比起已经相对熟悉的源千夜,华未央倒是更注意到了那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无名氏公子。 之前在台下看他的招式,倒不像是如今天霁大陆普遍依赖灵力对抗的样子,他的武斗技巧也是十分出色的。 单凭他只靠一拳把天阶对手轰飞的水平,华未央也起了和他结识的心思。 她一有这个想法自然就立刻去实施了,走上前去和他搭话:“无名氏公子?” 无名氏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懒洋洋地走着,并没有因为华未央一句呼喊停下来或者慢下来,只是语调低沉磁性地问:“有什么事吗?” 华未央有些试探地问:“你是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无名氏公子哼笑了一声,搭配上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莫名有些蛊惑人心:“姓名而已,不过是一个代号,与其纠结我叫什么,不如谈谈一会儿我们的合作,如何?” 华未央心里一凛,眼前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居然直接就反客为主找自己合作。而且他的话术段位也很高,要是不及时刹车,搞不好自己还会被他套了话过去。 果果心里大骂:他就知道这个人没安什么好心! “娘亲他肯定狮子大开口讹你呢,别相信他!”果果和小凤凰异口同声,站在了统一战线。 无名氏公子像是吃了一惊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华未央肩上两只幼兽:“你这灵兽还会说话?真是稀奇……” “那是你没见识!”小凤凰可不给他面子,撇过头去不理他。 “啊,还这么凶……”无名氏闷笑了一声,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果果毛茸茸的身体蹭着华未央的脖颈,低声道:“娘亲别小看这个人,刚刚小凤凰和我说了,他身上有很奇怪的黑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后面这句话是果果自己加上的,但这男人用那样讨厌的眼神看娘亲,能是什么好东西? 哼,还不如萧郁离呢! 华未央自然知道两个崽崽是关心自己的,安抚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正准备说话—— “无名氏公子,想怎么合作?不如加源某一个,多一个人也多一份胜算,如何?”源千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见缝插针地加入了两人的话题,狐狸眼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无名氏公子倒是不介意,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后面的新生们,直接使用了传音入室,三人开启私聊模式。 毕竟人多耳杂,他们要谈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反而坏事。 “既然我们来这兽元秘境了,自然都是有所求的。我不知道你们二位想要干什么,但既然是合作,我可以先和你们说一说我的此番目的,以示诚意。” “无名氏公子但说无妨。” “我这次来兽元秘境,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黄金炎龙,镇守秘境的龙族至尊王兽。只是据说这只黄金炎龙生性桀骜不驯,而且永远不会屈从于人类。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收服它。但仅凭我一个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二位的帮助。” 无名氏非常坦然地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了,这样坦诚反而让人怀疑。 华未央第一个提出质疑:“无名氏公子是否太高看我们了,你都制服不了的至尊王兽,加上我们二人又能起什么作用?” 源千夜认同华未央的观点,他沉吟了一番,虽说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也是选择一只适合自己的契约兽,可也不像这位无名氏一样敢把主意打到镇守兽元秘境的至尊王兽身上。 再说了,传说中的至尊王兽,他们这些尚且没有突破天阶到达玄阶的人又怎么可能收服? 源千夜自幼养成了权衡利弊的性格,当即觉得这是一次亏本买卖,就想要拒绝—— 无名氏公子笑了笑,声音闷哑又惑人,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余下的两人的面色震惊。 “华小姐你也太谦虚了,身怀凰血,现任的凤主如果都能说自己没用,那我们这些普通人岂不是自取其辱?” 第一个变脸的是华未央,她看向无名氏的眼神已经变得危险,仿佛萃入寒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暗暗吃惊,自己刚刚从禁地出来没多久,知道她身份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氏又是怎么知道的? 又或者是想套她的话? 小凤凰和果果也警惕地看着眼前游刃有余的男人,似乎只要敢对华未央不利,立刻就冲上去啄死他! 无名氏懒洋洋地开口:“华小姐何必如此紧张,你的身份在我这里早就一清二楚了。你放心,借用白小姐身份的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毕竟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源千夜则是震惊的同时又有一些了解,其实早在二人使用符箓术对战时,华未央召唤出凤凰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如今则是更加近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测罢了。 华未央看到眼前没有说话却已经是一副“猜到了”的表情的二人,心里叫苦不送。 马甲就这么被扒了,也太快了? 难道自己特工伪装的水平退步了? 一想到这个,华未央就有些挫败。 既然已经暴露,强行装傻也是不明智的:“就算我有凰血,也不会有太大的助益?龙族和凤凰一族可是世仇,当年争夺万兽之尊的时候,凤凰一族获胜,龙族可是向来和凤凰不共戴天。你不会觉得我一届凡人之躯可以压制它?” 无名氏摇摇头:“此言差矣,华小姐不必担心这个,一会儿只需配合我,我一定可以收服它。” 见他那样笃定,华未央留了个心眼儿,干脆顺着他道:“可以,但是你一会儿要是想拿我们做垫背的,我也不会客气!” 无名氏点点头:“这个自然,二位一会儿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不会推辞。” 见华未央都已经默认同意了,源千夜也点点头。 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面跟着好奇地叽叽喳喳讨论,兴奋到了极点的新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六十一章 自尝恶果 这些人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灵兽,还要从中挑选出自己的,成为伴生灵兽。一个个都激动不已,眼睛都移不开了。 相较之下,叶氏姐弟和墨闲则显得淡定许多,只是各自观察着,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灵兽。 墨闲虽然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观察周围的灵兽上,可惜没有什么能让他看上眼的品级,于是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秋老师带的那一队望去。 少女身姿窈窕,动作利落,和无名氏还有源千夜配合默契地清扫着周围的毒虫蛇鼠,用灵力扫除障碍物,墨闲越看越觉得这个姑娘顺眼。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墨家小少爷美玉无暇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除去桀骜和傲气之外的表情,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虽然说刚刚自己被“美救英雄”了,丢了些许面子,但之后自己也可以在她面前表现表现嘛,不就可以挽回形象了? 完全忽视了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三位导师带着各自的队伍到达了兽元秘境的第一道关卡,这一片主要是焰木林,聚居在周围的也是炎属性灵兽为主。 为了统筹安排和学生的安全考虑,三位导师准备先一起开个短会,商量一下一会儿合作分配的问题。 导师们一走,这些新生就有些按耐不住,四处张望起来,完全把导师叮嘱的“不要在没有指导陪同下就贸然接触灵兽”的话丢在了脑后。 “王兄,这是不是地灵兽中的火焰蜥啊!看样子还是个二品……要不就它,签订契约以后一定倍儿有面子!”一个新生激动地指着不远处树上的一只巨大的蜥蜴道。 “你个没出息的,地灵兽你就满足了?后面还有更好的,我可不要这个!” 高品质的灵兽对于修者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只是灵兽一脉生性桀骜,这些人自己都只是人阶地阶的水平,又怎么能让它们心甘情愿签订主从契约呢? “唉,你说咱们怎么才能让灵兽自愿和我们签订契约啊,我都没有灵兽,没经验。”一个女修者有些唯唯诺诺地问道。 “这还不简单?”一个公子倨傲地扬起了他那一脸麻子,不屑道:“灵兽再怎么样能有人聪明?灵智未开,不过是低贱的兽罢了,我们把它捉住,用灵力操控狠狠地折磨一番,再不听话,就放点血,不信它不服!” 这样残忍,不把灵兽当一个生命体来看的话自然也落入了华未央他们耳中。 小凤凰气得不行:“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 华未央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得意地不行的男子,眼中迸发出寒意:“他要是真敢下手,我一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人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大出风头,甚至不少人跃跃欲试,拿出了武器准备强抓自己看上的灵兽。 这种行为自然也引起了不少新生的不满,当即就有人挑事:“你空口无凭,万一我们按照你的方法做,被灵兽攻击了怎么办?” “灵兽们蠢得不行,只要你向它们表现出一点点善意,它们就不会伤害你们的,然后再乘机骗它们入灵力做成的陷阱里,我试过!” 看那些人还是不信,那公子当即从自己的纳戒里放出一只皮毛都已经裂开的秃鹰,带着炫耀的语气道:“看到没,这是我爹带我捕捉到的地灵七品木属性秃鹰,一开始它也不听话,被我和我爹关着打了一个月,现在终于学乖了!” 毛发染血,皮开肉绽的秃鹰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朝向这些懵懂的新生,仿佛在求助,但没有一个人向它伸出援手。 它不甘心地挣扎了一下,却又挨了主人狠狠地一脚,直接把它残缺的翅膀都给踢断了。 “唉!你别这样,它会痛的……”几个女修看不下去,劝道。 “贱东西!”麻子公子可不理她们,骂了一声:“回去有你好看的,赶紧给他们看看你的治愈能力,你不是断手断脚都能恢复吗!” 那个一脸麻子的公子凶相毕露,直接抽出腰间的马鞭朝摇摇欲坠的秃鹰抽去—— 劈空而来一道强势的银灰色灵力将他的马鞭绞了个稀碎,瞬间将他原地震开几米。 麻子公子大惊失色:“哪个王八蛋……”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凛然而至,抽得他头脑发懵,脸瞬间肿得和个猪头一样。 “是不是一巴掌还教不会你说话,要不另一边我也赏你一个?刚好对称。” 华未央淡然走了出来,目光似乎在看一个死人,她肩上两只幼兽恶狠狠地瞪着他,让那个麻子公子一瞬间感觉力有千钧压在他身上,让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源千夜和无名氏公子并没有上前阻止,华未央的性子他们也略微了解,她想做的事,任何人都别想劝得动。 再说了,他们二人也觉得华未央打得好! 华未央缓缓走到那个面露惧色的男子面前,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 “咔嚓”,顿时就是手骨断裂的声音,那个麻子公子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叫声之惨烈,让周围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是这只手打的它?”华未央嘴边噙着一抹冷笑,问道。 那人疼的鼻涕眼泪一股脑流出来,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他,我不知道啊……” “哼,坏人!娘亲不要和他多说了,直接揍他!”小凤凰和果果愤愤不平道。 华未央一抬手,锁住秃鹰的锁链瞬间断开,那只秃鹰终于得以自由动作。 她又是一股青绿色的灵力流转于指尖,微微一点,秃鹰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好转,逐渐愈合。 秃鹰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救了下来,而且她居然还治好了自己身上的旧伤。 这只秃鹰的全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她,她不是有空间灵体和炎元素灵体了吗?现在这是,木元素灵体?!” “三重灵体,天啊……我居然觉得出现在白小姐身上是正常的,怎么回事!” “什么是天才,这是天才中的天才,我是垃圾中的垃圾……” 见证这一幕,又是一次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目前天霁大陆已知的唯一一个三重灵体的,是云来国的君上,祁归陌,再就是万年一遇的九重灵体的帝师大人。 如今再出现一个,天霁大陆岂不是让他们三人横着走? 墨闲他们刚刚围上来看发生了什么,就看华未央睥睨地将一人踩在脚下,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又看的她施展出了治愈的木元素灵力,心中震惊不已。 墨闲震惊之余,心里又暗暗觉得兴奋,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 叶氏姐弟眼神复杂地看着风姿绰约的少女,心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不平衡。 他们二人自小勤加修炼,拼了命地提升,如今也难以突破地阶达到天阶,虽然身负双重灵体,但并没有因此获得什么便利,反而要两相兼顾,拖缓了修炼进度。 但眼前的少女,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三重灵体,至少天阶五品以上。 怎么让人不心生郁闷。 叶清婉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凄楚,她偷偷看了一眼另一边挪不开眼的墨闲,心中更难受了。 不过华未央此刻并没有闲心理会周围人或羡慕,嫉妒的各色眼神,只是冷冷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你说的是那只畜生?!我是它的主人,我想怎么对它就这么对它,要你管!”那麻子公子心里憋屈,连怕都顾不上了,恶狠狠地瞪着那只秃鹰,吼道。 华未央摇摇头,颇为遗憾道:“你如此冥顽不化,也是少见。” 她转身朝秃鹰招了招手,只见那只被她治疗过的鹰蹒跚着挪到了她脚边,有些依恋地蹭了蹭。 华未央皱眉打量了一番它的面上,心里更是愤怒:“他还挖了你的眼睛?!” 果果和小凤凰原本就共情能力极强,也心疼得不行。 那只秃鹰的眼眶处居然是一片空洞!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也看不下去了。 “太残忍了,灵兽也是命,这人简直像个魔鬼!” “好可怜……” 华未央冷笑一声,蹲下身子,凝神从石珀空间里取出一对翠玉珠子,轻轻地放在它的两个眼眶中,一道青绿的光芒闪过,那对翠玉珠居然变成了一对眼睛! 秃鹰仰头看向眼前的姑娘,她的身上有一种让它忍不住臣服的尊主之气,又隐含慈悲的神性,让它忍不住热泪盈眶。 华未央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你想去干什么就去,找那个人报仇,我替你兜着!” 刀子没有砍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不会知道痛的。 秃鹰浑身一震,一开始还是有些瑟缩。 小凤凰鼓励它:“你别怕,我娘亲给你撑腰,这种坏人不能放过!” 果果也严肃地点点头:“不能助长这种风气,咱们杀鸡儆猴,要不其他灵兽也会遭殃!” 秃鹰翠绿色的眼睛逐渐坚定,飞速朝那人扑去—— “啊——” 麻子的一双眼睛,被啄得血肉模糊。 第六十二章 你要是说这我可不困了啊 “嘶——”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秃鹰只不过被凌虐,麻子公子可是失去了他的眼睛啊! “白小姐,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这位公子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被一只畜生啄瞎眼睛!” 人群中不少人有些微弱地出声道,似乎华未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刚刚看到秃鹰受到惨无人道的伤害时,却只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这样不对。 “我看更畜生的是你们!”少女冷声开口,毫不客气地骂。 “白姑娘,你何必为了一只灵兽和我们过不去?你和我们才是同族!”一人愤愤不平开口道。 华未央心中莫名觉得一阵悲凉,她总算知道这些灵兽为什么有些看人的眼光如此提防恐惧了。 一开始人类在它们眼中,明明也是“和善可亲”的朋友,却哪里料得到,他们才是一群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畜生呢? 华未央如今肩负凤主之责,是万兽之尊,面对这些无人庇护,受尽欺凌的灵兽时,她是它们的保护神。 如果她还不站出来,那这些灵兽又该依靠谁呢? 小凤凰和果果也似乎感受到了华未央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有些安慰地蹭了蹭她。 娘亲能站出来,为秃鹰做主惩治坏人,就已经被人戳脊梁骨了,以后若是碰见更过分的事,娘亲岂不是更要受欺负? 果果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他想先娘亲一步出手教训那人的,至少这样不会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华未央。 但上次他已经闯祸了,这次要是再搞砸,娘亲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果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沮丧和难受,都怪自己太弱了。 要是放在万年前,他们一族在四海八荒还是横着走的时候,他的力量绝对不在任何一只兽之下! 楚月原本在另一只队伍中,可是这边的“热闹”显然已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了,她自然也没有落下。 了解了前因后果,原本就无条件支持华未央的楚二小姐自然把那几个指责华未央“残忍”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脑子里都进屎啦?那个王顺平时就是个喜好杀戮的,看他对秃鹰的行径,不知道多少灵兽折在他手里了,还有平时王家家仆都不知道被他打死了都不知道多少,这样的人,你们要替他鸣冤?” 楚月是个十足的爽利性子,十分不客气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我说你们几个要是替他说话,不如让你们也尝尝姑奶奶的鞭子,看看他这一顿打挨得该不该!” “楚小姐说的不错。加诸于别人身上的痛楚,如果没有自己亲自品尝一番,又怎么会长记性?”华未央丝毫没有动摇,对上了楚月得意的“有我呐,放心!”的眼神,心中弥漫出一丝暖意。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秃鹰脑袋,掷地有声道:“有仇必报,才是我的处事风格!” 那一刻,众人眼中的少女,身上似乎迸发出俯仰天地的傲气与强势,足以睥睨一切。 源千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边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意:“她这样的性格,容易吃亏的。” 尤其是在自身还不够强大的前提下,很可能暗中就被人记恨上。 作为十多岁就已经开始接手源氏这个庞大的家族的少主,源千夜深有所感,毕竟他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这性子,倒是很合我的胃口。”无名氏公子那双深邃瑰丽的眼睛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的光芒更甚。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将华未央看作囊中猎物,如今,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源千夜眼神不明地看了无名氏一眼,提醒道:“这可是大周帝师的人,名花有主了。” 无名氏毫不在意地一笑,环臂抱胸,明明是一副懒洋洋的普通人样子,却无端让人觉得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辉:“那又如何,抢过来便是!” 源千夜愣了一下,声音莫名有些低落:“你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是勇气可嘉,我就……” “好!”一个少年清脆的鼓掌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同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墨闲形状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少年英气的脸上充满了赞同:“就要这样才能让这些渣滓吃点教训,白姑娘,我支持你!” 眼前少年眉目如画,天热的傲气十足。一身锦衣华服,身上的上品灵器法宝挂了一大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小公子。 墨闲看到华未央的桃花眸颇为好奇地往自己这边看,心里控制不住地一阵小雀跃。 他脸色微红,清了清嗓子:“白姑娘做的没错,你们这些人别找茬儿啊,要不我墨闲第一个不放过找事的!” 这墨家最宠爱的小公子都站出来替华未央出头了,哪里还有人敢多说什么,于是唯唯诺诺一番,就想把这件事翻篇了。 叶清婉看着地上不断哀嚎的公子,身为医者,心中多少还是不忍,于是蹲下去替他用木元素灵力止了血。 叶清枫原本想阻止姐姐的,可他这个姐姐生性孤傲倔强,肯定不会听自己的,但她这样一做,恐怕又成为了中心…… 果然,急于表现的墨闲看见了叶清婉的举动,心中不满,他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即嘲讽道:“叶小姐可真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啊,这人已经坏到骨子里了,你救他,他指不定后面还存了什么坏心思要报复我们呢!” 叶清婉被他一通抢白,面色有些难看,有些难堪地咬住了下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反驳道:“我做不到见死不救,也做不到像这位……白姑娘一样,残忍!” 这下,连叶清枫都愣住了,自家姐姐一直是个温吞的“老好人”性子,哪里说过这样极端的话? 多半是在心上人面前,他偏偏又对着另一个女子献殷勤,气急无奈之下,才丢了分寸。 华未央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应该没有招惹过这位叶家大小姐?她怎么一上来对自己就这么有敌意,跟吃了枪子儿似的。 墨闲似乎也有些奇了,这个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叶家大小姐,怎么突然这么“硬气”了? 不过他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这位墨家小公子从小娇生惯养,从来只有别人低声下气对他的份儿:“叶清婉,你非要和我过不去是!” 墨闲的脸色很臭,原本他就很讨厌虚伪的叶家,这下叶清婉是撞他枪口上了。 叶清婉第一次被墨闲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一个大小姐脸上面子怎么挂得住?当即面色通红,又羞又气。 围观的新生哪里料到事情的发展会逐渐偏离轨道,从替麻子公子“声援”到如今墨叶二家针锋相对起来,这热闹可就大了! 叶清枫实在看不下去姐姐受欺负,当即站出来把姐姐拨到自己身后,气愤道:“墨闲!你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姐姐难堪吗,她原本都会成为你的未婚妻的,你就这么不念旧情吗!” 这话一出,惊讶的就不止那些竖起耳朵探听的新生们了,饶是源千夜,也有些吃惊。 墨家和叶家原来动过联姻的心思吗,那六大家族岂不是要重新洗牌? 他那双绮丽惑人心神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这么大的消息,叶家和墨家居然曾经瞒过了其他四大家族,看来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密。 华未央都听精神了,你要是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 叶清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赶紧拉住叶清枫的袖子:“小枫,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闭嘴!”温婉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比她脸色更难看的的是墨闲,少年英气逼人的脸上黑得吓人:“你们叶家除了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还会什么!” 叶清枫也火气上头了,一把挥开姐姐的手,冲上去就要揍墨闲:“你再说一遍?!” 墨闲可是天阶的修者,根本不把叶清枫放在眼里,一招霸气的灵力直接将叶清枫揍翻在地上,叶清婉尖叫一声,赶紧冲上去抱住弟弟。 墨闲冷眼看着两姐弟,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小少爷的矜贵和傲气,而是深切的恨意。 “你还敢提婚约?若不是你们叶家使了下作手段,挟恩图报骗我爷爷签下婚约,事后因不满墨家不愿将传家秘籍作为聘礼,在我爷爷的汤药里动了手脚,我爷爷也不会死!” 这一段话,所含信息量不可谓不大,简直是一出狗血至极的豪门争斗大戏! 墨家曾经的老爷子墨启镜,可谓是一代宗师级别的人物,达到了仙阶八品的修者。 可是十多年前,因为参与镇压魔界的战争,不幸重伤,几个月后就去世了。 难道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叶清枫目眦欲裂,都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了,仍然想要起来争辩:“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我爹根本不是这种人……” 叶清婉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赶紧把弟弟搂在怀里,颤声摇头劝:“小枫,你别说了……” 墨闲冷冷地开口:“所以,你们两个叶家人,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晃悠,也别再提什么婚约!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们,给我爷爷报仇!” 第六十三章 背锅侠是也 “干什么干什么呢?”三位导师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赶紧过来劝和。 “这些事,出去以后再说,我们这次的目的是为了新生和灵兽契约,几位不要再吵了,和气生财嘛!” 毕竟这几大家族,他们可得罪不起,“白芫仙”一向跋扈,如今还得了这样好的机缘和帝师的青睐,他们就更不敢惹了。 在场的新生们大多都受过叶家医治或者是恩惠,比起眼前这个早有嚣张跋扈之名,无理取闹的小少爷,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更为弱势的叶氏姐弟。 “墨公子,叶家一向乐善好施,不像那种黑心的人,是不是真的弄错了?” “就是啊,墨小公子还是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了!” “他们墨家手眼通天,怕是叶家没治好老爷子,被迁怒了?” “也是,最近叶家风头逐渐上来了,隐隐约约有超过墨家的趋势,我看啊,是墨家不甘心,想把叶家名声搞臭!” …… 越来越多难听的话,直朝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来,墨闲的脸色越发难看,但没有迁怒于这些人。 叶清婉倔强地咬着嘴唇,眼中的悲伤不似作伪:“不管你怎么说,我爹没有害死你爷爷……这其中,有误会。” 墨闲却根本不愿意再听她说,他脸色依然难看,转头就走到离两姐弟远远的地方去了:“别狡辩了。” 只留下叶清婉和叶清枫两姐弟十足可怜的模样在原地。 华未央看了这一场大戏,还没来得及反应,墨闲就走到了她跟前,神色冷硬道:“我和你们一起走。” 华未央只觉得的他小孩儿脾气似的,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你是你们队里的天阶高手,来我们这里了,你们那队的安全保障怎么办?” 墨闲别扭地偏过头去,小少爷的矜贵傲气又展现了出来:“我不管,我不想和他们一队。” 这个“他们”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朝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楚月招呼道:“楚姑娘,你可以去墨闲那队顶上一会儿吗?” 楚月倒是不在意,点点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我没什么所谓。” 果果悄悄地在华未央耳边道:“娘亲,那个哥哥看上去有些难过。” 小凤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啊,他孤立无援的样子,好可怜。” 华未央走到单独往一旁的湖水走去的墨闲身边,却惊奇地发现这个原本还一副恶狠狠的,谁敢上来说一句不是就扑上去咬死对方的小少爷,居然眼眶微微泛红。 墨闲察觉到身边有人,立刻把一汪泪憋了回去,瞄到居然是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白玉一般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他语气有些羞耻和慌乱,立刻别过头去:“你来干什么?” 华未央有些好笑,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一离开大部队情绪就藏不住了。 “没事啊,我来看看你,倒是你,没事?” 墨闲深吸一口气,漂亮精致的脸上终于诚实地出现了一丝落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的无理取闹,是我在诬陷叶家?” 小凤凰是个心直口快的,颇为可爱地歪了歪小脑袋,嫩声嫩气道:“没有哦,我们就是知道你难过才过来看看你的,对了!” 小凤凰从果果身上背着的华未央特制空间小背包里掏了几下,果果拼命挣扎:“别抢我的!你自己没有吗?!” 小凤凰才不理他,手脚麻利地找出来几颗话梅糖,递给墨闲:“给你,这是娘亲给我们的,吃了心情就会变好的!” 墨闲有些震惊地和小凤凰还有果果大眼瞪小眼:“你们居然会说话!” 小凤凰一副骄傲到不行的样子:“我们娘亲这么厉害,我们当然会说话啦,我会的可多了……” 华未央:…… 你们也太抬举你娘我了,你们会说话和我确实没什么关系。 果果赶紧打断它的滔滔不绝:“行了行了,你话好多!” 华未央无奈地把小凤凰毛茸茸翅膀里的话梅糖拿出来,放到呆愣的墨闲手中:“吃,糖真的可以让你的心情变好,这个不骗你。” 墨闲看着少女放在自己手心的糖,回过神来,眼睛又有些酸涩了:“我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逛庙会,他也会给我买这种便宜的糖……” 墨闲慢慢地剥开了话梅糖外面的那一层薄薄的糖纸,把糖块放进了嘴里:“真难吃……” 话虽这么说,他控制不住地落下一滴眼泪来。 华未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移动了一下身体,替他遮住了那些探究望来的目光,保住了小少爷岌岌可危的面子。 她在二十三世纪,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时,父母就飞机失事意外身亡了,而她也被组织收养,训练成了最尖利的一把刀。 儿时父母陪伴的快乐依然存在于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长大后不甘心去探寻双亲死亡的真相,最终发现了隐藏在背后的阴谋。 彼时她已经足够强大,手刃了仇人,但父母陪伴与爱,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华未央可以和墨闲感同身受。 墨闲故作坚强地把剩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位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线青涩又委屈:“我爷爷就是被叶家人害死的,没人相信我……” “有证据吗?”华未央淡淡开口道。 墨闲愣了一下,似乎是华未央的语气太过于沉静和缓,没有怀疑和讽刺,只是单纯地询问。他居然没有像之前被那些人质问“有证据吗”时,感受到被不信任。 墨闲点点头:“当然是有证据的,我爷爷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的一块断绳玉佩,就是从叶家当家人身上拽下来的!下人们都说听见了当晚我爷爷和叶家当家也就是叶天昊的争执,而就在那夜子时,叶天昊也逃离了云来国,不知所踪。” 听着倒是物证,人证都全,墨启镜的死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和叶天昊脱不开干系了。 华未央却莫名觉得有些怪怪的,浮生居然也在这时候插嘴道:“不是说叶家是不满彩礼没有家传秘籍吗,小未央,那本墨家的家传秘籍也是《百景图》的一部分,说不定对我们前往魔界有用!” 华未央眼睛一亮,原本她只是单纯觉得墨闲和曾经的自己经历相似,想帮帮他,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之前说叶天昊是为了你们家的秘籍才对你爷爷下杀手?那你们家的秘籍还在吗?”华未央赶紧问道。 墨闲表情稍微好了一点:“秘籍还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天昊做贼心虚,他并没有来得及带走秘籍。” 这就怪了,两家无冤无仇,原本还议了儿女亲家,怎么莫名其妙的叶天昊杀了墨启镜,半点好处也没捞着,他图什么呢? 华未央越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冷静,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叶家家主做的,像你今天这样莽撞地跳出来自己揭露了家族辛秘,反而会将自己放到一个不利的位置上。” 墨闲看着眼前少女认真地给自己分析利弊,不禁心中有些酸涩和暖意,自从爷爷去世后,父母兄长忙于家族的事,无暇照顾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嗯,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小少爷第一次低了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这件事还有颇多疑点,下人的口供可以修改,叶天昊和你爷爷到底为了什么争吵,有时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冲动杀了你爷爷……这些都还没有定论。”华未央凝眉思索着,心里同时也在想刚刚浮生和她说的话。 看来有机会可以去和其他几个家族的掌舵人打听打听,叶家和墨家还有其他几大家族的渊源究竟如何。 “还有,你不要把气都撒在人家叶姑娘身上,她又没有招你惹你……” 墨闲一听,脸色也拉下来了:“我做不到,看见她我就想起来曾经爷爷那么高兴定下的婚约,她刚刚还说你! 华未央愣了一下,这才半知半觉,刚刚叶清婉好像是说了她一句“残忍”来着。 她有些无奈:“说我的人多了,你一个个替我出气啊……” 两人这边话说了一半,人群那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啊——死人了!死人了!” 华未央和墨闲对视一眼,俱是眼神一凛,快速朝人群走去。 一个女修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个两眼血洞的麻子公子:“他……他死了!” 三位导师也吓得不行,他们带出来的人,居然还没有进入第一层秘境多远就死了,这让他们回去怎么交待? 叶清婉和叶清枫作为这里唯二两个懂医术的,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叶清枫仔细检查了一番那已经失去声息的公子,摇摇头:“死透了,应该是被天阶高手的灵力贯穿心脉而亡。”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华未央那边聚集: “天阶高手,还能悄无声息地杀人,白芫仙!是不是你!” “叶小姐说的果然不错,她就是残忍,让那畜生啄了眼睛不够,还杀了他泄私愤!”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我真是眼瞎!” 第六十四章 是会喷火的猫猫唉! 华未央原本之前对那人的行为就让许多想暴力收服灵兽的人不满,如今正被他们逮到了机会,华未央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墨闲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反驳:“她不可能杀人!” 比起这些人的指责,华未央更关心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走到叶氏姐弟面前,不管他们的阻拦直接蹲了下去,刚刚还哀嚎的王公子,如今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小凤凰和果果两个也凑上去看,他们倒是不怕,尤其是果果,还颇为认真地分析起来。 “娘亲,这人像是缺氧死的。” 华未央沉吟片刻,果果的猜测倒是和她不谋而合了。 他面色惨白,嘴唇乌青,处了眼睛处两个血窟窿,看着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外伤。 曾经在组织当了十多年王牌特工的华未央,对各种死亡的分析也不下百例了,这人死的悄无声息,还偏偏在她让秃鹰剜了他的眼睛后,简直是把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只是瞒得过众人,瞒不过华未央的眼睛,她使用空间元素灵力深入他的识海里探索了一番,瞬间就感觉到一阵浓郁邪恶的气息,仿佛叫嚣着想将一切都吞噬,华未央当即面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气息,和刚刚被她和萧郁离解决的那个恶鬼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墨小公子还是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白芫仙可是有前科的,明明自己以前也肆意杖杀奴隶家仆,今日却如此反常地教训王公子,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楚月皱了皱眉,她打心眼里觉得华未央不是那种人,当即替她说话:“流言蜚语也当真?不知道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华未央:…… 这姑娘也太向着自己了,白芫仙以前可能真的就是那样。 墨闲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偏向了华未央,也不觉得她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没有证据,就想把这件事赖在白姑娘头上?是不把我们几个家族的主事人当一回事了吗?”源千夜一向不出头冒尖的性子,居然也插了句话。 “人不是我杀的。”华未央淡淡地站起来,面向众人耸耸肩道:“我要杀他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让他再多活一秒。” 众人:…… 你也太嚣张了! 华未央一挥手,银灰色的灵力缠绕而上,顿时,一道泛着黑气的掐痕就出现在了王公子的脖颈上,颇为触目惊心。 “是鬼域恶鬼的腐蚀痕印!”叶清枫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又有些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其实刚刚两人上前查看情况时,叶清婉曾经似有所指地看了华未央的地方一眼,姐姐比他医术高,他自然就按照她的引导想。 只是,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众人看到这痕印,这才讪讪地没话了。 无名氏依然保持着他惯有的立场,那就是不插手闲事,在一旁看戏。 只是在看到那个泛着黑气的痕印时,脸色才稍微变了一变。 没想到,燕安手下居然出了这么个变异的东西……看来他有的忙了。 “各位导师,如今情况危险,我们要么先撤出秘境,要么最好快点进入到冰之秘境和帝师大人汇合。”华未央神情有些严肃。 原本她和萧郁离之前的想法是,抓住潜伏在暗处的傀人,找出扮演萧郁离在大长老处坑蒙拐骗的幕后之人,这其实不难。 只是如今,又多了这莫名其妙出来作恶行凶的恶鬼,恐怕事情已经超出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了。 三位导师神色纠结,兽元秘境是一年开启一次,机会难得,就这么错过了还莫名其妙死了一个学生,只怕他们也要被追责。 与其灰溜溜离开,不如带着学生进入冰之秘境那一层,帝师大人的力量绝对可以保护他们! “直接出发,去和帝师大人汇合!”打定主意,三位导师便不再纠结,拿出乾坤空间戒把王公子的尸体暂时放进去,又重新分配了一下队伍,让几位天阶的学生各自保护负责一部分人,确保了队伍的安全,这才谨慎地出发了。 墨闲还是不愿意和叶氏姐弟一队,导师没办法,只能顺着他分到了华未央队伍里,把无名氏公子换过去了。 墨闲这才脸色大好,虽然是和源千夜在队伍前面开路,和队伍末尾断后的华未央隔了百米有余,也高兴地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比起之前的兴奋跳脱,这些新生们经历了队友死亡的惊吓,如今已经稳重多了。 一众人漫步在炎之秘境中,在搜寻着周围灵兽的同时,周围的灵兽也同时也在打量着他们。 没了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公子,这些人和灵兽签订契约的时候都老实多了,是完全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 大部分的炎元素灵体新生几乎都已经和灵兽签订了主从契约,除了脸色越来越郁闷的楚月。 这一路上走来,炎元素的灵兽倒是不少。只是楚月一直没碰见和她有共鸣的,不禁心情也逐渐有些低落。 华未央留心着周围的情况,步调逐渐慢了下来,和楚月并排而行。 看着她有些不开心的表情,她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怎么了?还没有找到和你契合的灵兽吗?” 楚月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的摇摇头:“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将就。”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楚月这姑娘很有自己的主意,有主见,这也是自己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慢慢来,灵兽和主人的缘分是很微妙的,不要急。” 楚月看了一眼乖乖趴在华未央肩膀上的两只幼兽,可爱又乖巧的样子看得她心都化了。 “要是我的灵兽也和你的一样可爱就好了!”楚月越看越觉得果果和小凤凰简直就是梦中情兽,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两个崽崽毛绒绒的脑袋。 小凤凰和果果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姐是娘亲的朋友,自然也很给面子地接受了抚摸,还蹭了蹭楚月的手心。 楚月满足地笑了:“这两个崽崽真可爱啊,关系也好,就像我和哥哥一样。” 华未央讪讪地笑了,心道那你是没看见过这俩私下掐架时候有多凶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其实我这次来,还准备给哥哥也找一只木元素的灵兽陪他,他自小体弱,无法使用灵力,但也不比别人差!” 一说起哥哥,楚月就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充满了兄控一般的保护欲。 华未央理解地点点头,又想起来之前自己想挖这两兄妹到自己麾下的事:“嗯……你们俩考虑得怎么样了?” 楚月被她突然一问,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华未央指的是让他们两兄妹去替她做事的那回事。 “噗,你还不死心啊……”楚月没忍住笑了出来,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们楚家这一辈只有我和哥哥,我们要互相扶持,让楚家发扬光大呢!抱歉白姑娘,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华未央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副“你格局小了”的样子:“非也非也,壮大楚家和你们帮我做事不冲突。甚至我还可以更快速地帮你们振兴家族呢……” “楚家擅长机关造物,我准备建立一个炼器行会和秘密组织,既可以让你兄长和你的能力不至于埋没,让楚家的机关术和造物技术发扬光大,又能帮我自己打响招牌。我们合作,是双赢。 楚月哑然,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身上耀眼夺目的自信和对未来宏图的规划,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就去选择相信她。 楚月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严肃地点点头:“我会回去和哥哥商量一下,仔细考虑。” 华未央终于把她说动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前面的队伍突然又是一阵骚乱: “天啊,这是什么?!” “是天灵兽吗?!这可是我们进入兽元秘境见到的第一只天灵兽啊!” “哎呦!它为什么攻击我啊,快快快!李兄,用你的水元素灵力给我灭个火!” …… 前方一片嘈杂混乱,华未央和楚月拨开人群上前,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红蓝异瞳的猫姿态优雅地蹲在树杈上,对准仍然不死心想要上前的人就是一阵喷火—— 一下子腾起的至纯至烈大火把那几个人吓得抱头鼠窜:“对不起!我们不敢了!!!” 那只雪白的猫懒洋洋地倚在树枝上,看着底下的人仿佛在看一群垃圾。 它全身都散发着赤金色的光芒,力量的压制是绝对的。 楚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摇晃着华未央的手臂:“这这这这……这是我的梦中情兽!” 华未央打量了一眼满脸倨傲的白猫,的确是天灵兽,至少三品以上了。 不过这种灵兽,对于主人的挑选规格会更高。 华未央看了一眼身边眼睛闪闪发亮的楚月,不过这丫头嘛,或许还是可行的:“你去试一试!” 楚月原本还很期待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暗淡,她原本也是很骄傲自信的姑娘,在天灵兽强大的力量下,却突然有些怯场了:“可是它是天灵兽唉,我会不会太弱了,不配做它的主人……” 第六十五章 你是不是虎 华未央摇摇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说法。灵兽和主人不仅仅是看等级的,也看缘分,我看你们就很契合。” 在场的其他人不乐意了:“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就楚小姐合适了?我们都还没试过,照你这么说,我们也应该有机会才是!” 华未央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反问道:“刚刚想动手捉它下来的人是你们?这天灵兽最记仇,你们要是愿意试我也没意见,只是一会儿小命不保我可不会再出手了。” 此言一出,那几个还想捡便宜的人一哆嗦,退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源千夜是源家现任少当家,和身为墨家小公子的墨闲自然也有过自己的一些灵兽,虽然都没有天灵兽这种级别的,但也知道华未央所言非虚。 但眼前的少女就是这么神奇,总让人觉得只要她在,就没什么不可能发生或者办不到的事。 “这只天灵兽似乎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最好还是小心。”源千夜提醒道。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华未央走近了一些,盯着白猫那双异色的瞳孔,那只天灵兽原本倨傲的眼神顿时弱了不少。 眼前这个人类少女是谁?居然对自己有着血脉里的绝对压制! 它们天灵兽一族,可是灵兽里拥有神兽血脉最尊贵的存在,绝对不可能对这些自不量力的人类屈服的! 它可是这炎之秘境里的绝对强者,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姑娘身上无形的力量震慑住? 它不甘心地想要反抗,却在看见华未央肩上的两只懵懵懂懂的幼兽时,尤其是宝蓝色羽毛的小鸟,瞪大了异色眼睛—— 这这这……这可是凤凰啊,万兽之尊的凤凰一族血脉,难怪让它如此全身战栗! 漂亮的白猫顿时放弃了抵抗,全身的炸毛都服帖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变得乖顺了许多,肉眼可见地接受了华未央的靠近。 华未央收起身上的凤凰血威压,对楚月招招手:“你过来试一试,看看你们二人的灵力契合怎么样。” “等等!这可是天灵兽,太危险了,不要贸然尝试!”秋老师皱着眉,不赞同地打断华未央的要求。 其他几位导师也是不赞同的样子。 “就是啊,白芫仙你虽然自己灵力和天赋还算不错,但对于驭兽本领还是不如几位导师,到时别害死楚小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应和道。 叶清枫看着一直黯然伤神的姐姐,心里不是滋味,姐姐应该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姑娘不高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如今和姐姐站在统一战线的只有他了。 叶清枫也硬着头皮道:“白姑娘,你还是不要瞎指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纵使是帝师大人保你,也不能胡作非为。” 华未央根本没有搭理那些人,直接道:“出了事我来担,又不是让你们上去试,怕什么?” “再说了,”华未央不屑地一笑,嘲讽力开满:“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果果和小凤凰为娘亲叫好喝彩:不愧是娘亲!就是霸气! 叶清枫自讨了没趣,还是在场有头有脸人物中第一个跳出来挨怼的,颇为丢脸。 楚月忐忑地向前,在华未央鼓励的目光下,缓缓释放出了自己的一点灵力。 白猫似乎有些好奇眼前纯净自然的炎元素灵力,居然莫名让它觉得有些温暖,想要靠近,于是也释放出了一些灵力波动。 一人一兽的灵力瞬间交织在一起,至纯的赤红色缓缓交融,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这是人和灵兽契合度至少是九成以上的表现,无比的和谐,简直就像天生就应该在一起一样契合。 楚月有些激动,反握住身边华未央的手:“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契合度真的很高!太好了!”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 她早在看见这种炎元素的灵兽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它身上灵力和楚月强烈的共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些天等级的提升带来的作用,她似乎能感觉到一些很微妙的东西了。 比如今天早上,她居然隐隐约约听见小凤凰抱怨昨天她做的点心难吃,而当她真的问出来时,小凤凰一脸心虚地搪塞过去,但看表情明显就是她猜对了。 难道她还能读心术了? 只不过这个技能是时不时奏效的,效果并不稳定。 但察觉灵兽和人类之间的契合度,她似乎已经验证了。 华未央颇有些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技能不错,以后还可以开一家鉴定所,发家致富的同时,还可以帮助更多的灵兽找到适合它们的主人。 白猫异色的眼睛盛满了震惊,渊底的那条老龙和它们说过,这种程度的灵力的契合,是可遇不可求。 老龙曾经也效忠过一位主人,是个灵力高度契合的人类女孩。 只可惜它的主人早已殒命,老龙也心如死灰,从此不再认人类为主,因为唯一一个让它承认的主人已经死了。 它自此潜入兽元秘境的深处,不问世事。 白猫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少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主人吗? “你……你愿意和我签订主从契约吗?”楚月有些紧张地问。 白猫思索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开口的声音是一个矜傲好听的少年音:“可以。” 楚月大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她以为自己这次进入兽元秘境,能找到一只仙灵兽做自己的伴生兽就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居然是天灵兽!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见证下,楚月和会喷火的白猫签订了契约,主从契约从二人脚下繁复的阵法中显现,一阵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楚月居然,突破了! 她顺利地达到了天阶五品! “正常,”华未央顶着众人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解释道:“和天灵兽签订契约,它的力量也会帮助你得到提升。等你突破玄阶,你的晋级也会促进它的提升,这是相互的。” 众人:话虽这么说,但你不要把晋级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喂! 楚月简直惊呆了,自己前十六年全部的运气加起来都没这么好过! 这来了麓山学院才几天啊,她就接连突破了两个品级! 楚月没忍住,冲上去抱住华未央,激动地亲了她的脸蛋一口:“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太爱你了!” 墨闲看不下去了,上前把过于激动的楚月拉开:“干什么呢你,冷静点!” 楚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双手合十连连道歉:“抱歉,白姑娘,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冒犯你的地方还请见谅!” 华未央被她突然亲了一口的行为实有些震惊到,这姑娘着实有些虎,但也谈不上冒犯。 毕竟她曾经在组织里也是年龄最小的团宠,明明是一张恬静清丽的脸,偏偏还保留着一点点婴儿肥,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因此从小被哥哥姐姐们捏脸亲脸到大,已经习惯了。 楚月轻手轻脚地把白猫抱进怀里,天啊,简直软乎得不行,呜呜呜,她也有灵兽撸了! “对了,你叫什么啊?”楚月突然想起来还没给灵兽取名字:“要不叫你小白,你真好看!” 白猫一脸嫌弃,对于自己主人的取名能力只能汗颜:“不要。我有名字,我叫白敛。”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从小取名字就被她爹和哥哥嫌弃,什么“大黑”,“二毛”之类的,她的宝贝灵兽看不上也正常:“好,白敛。” 三位导师见到华未央真的让楚月收服了这只天灵兽,震惊的程度已经无以言表了。 这可是高级驭兽师才有的鉴灵技能,预先得知灵兽和主人是否契合,契合程度如何…… 连他们三个也才学了点皮毛,眼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居然能一眼鉴别出楚月和眼前灵兽的契合度? “巧合?或者是她事后的邀功?”秋老师仍然不相信,华未央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那他们这些学了十多年二十年的人,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岂不是要羞愧致死? 倒是其中另一位来自南宫家旁支的导师有些试探地问了一句:“白芫仙,你是不是师从过华蕴郡主门下?” 曾经的华蕴郡主,也是天霁大陆万中无一的驭兽师,单凭她手下的被称为“万兽战神”的炎凰,还有招来万鸟朝凤的那支舞,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而华蕴郡主最为人称道的,也是她那一双一眼就可以辨出灵兽和人类契合程度的“青玉瞳”,鉴灵的技能也是出自华蕴郡主以及她门下的学生。 因此在看见华未央的表现,他才会提出自己的怀疑。 华未央怔愣了一下,点点头:“算……是。” 莫非她的这种能力果真来自华蕴郡主的遗传? 那人一听就一脸激动:“那你一定近距离接触过华蕴郡主的门生了,我……” 话还没说完,一阵诡异强劲的阴风突然从众人身后呼啸而来,突然到连华未央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呵呵呵~这些送上门的小点心,看上去就可口,你们可得争点气,给我一网打尽啊!”伴随一道柔媚的女声,一个打扮颇为艳俗的女人缓缓从半空中一道裂开的缝隙中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四个长相各异,但无一不是腰间挂着一块刻着繁复铭文的腰牌的男人,面色青白,神情阴狠诡异。 “圣慈宫宫主座下五位护法,特来取尔等性命,不要挣扎哦~反正都会死的。” 第六十六章 打不过就销号怎么这么屑 话音刚落,那四个男人手中就显现出强劲霸道的四种不同的灵力,朝毫无防备的新生们攻击! 当即就有七八个没有任何防备的新生被击中,倒在地上吐血不止,面色迅速惨白下去。 叶清枫和叶清婉迅速上前用木元素灵力给他们护住心脉,要不估计他们马上就会横死原地。 之前发号施令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反倒快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死伤这种事是极为有趣的。 “别急着救人啊,反正你们都要死,就别白费功夫了。” 眼前的女人长相颇为妖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艳俗的气息,红唇微启,就毫不客气地宣布了在场众人的结局。 所谓的护法一共五个人,个个都看着一脸阴狠,全身充满血腥凶煞之气。 三位导师毕竟还是见过风雨的,也没有太过失态,立刻集结起保护法阵,把学生们护在中间。 “你们是圣慈宫的人?怎么进来的兽元秘境?又为什么要杀我们!” 妖艳的女人娇笑一声,很不屑地瞄了下面惊慌失措的人群一眼,就像是在看蝼蚁一样:“自然是取走你们的灵丹,献给我们宫主了。我听说今年麓山学院还有几个好苗子,还是天阶?正好,这可是大补!” 墨闲,楚月,源千夜和无名氏公子默不作声地将众人围在中间,以各自的水元素灵力,炎元素灵力,空间元素灵力还有无名氏公子那看不出是什么色彩属性的灵力又将保护法阵加固了一些。 叶氏姐弟则是将伤者放平,用木元素灵力治愈减缓他们的痛苦。 新生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不少年纪还小的修者都吓哭了,生怕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果果神色紧张地趴在华未央耳边低声道:“娘亲!这些人身上和那天擂台赛的那个坏人一模一样,很危险,而且其中那个坏女人已经达到了玄阶!” 那就是傀人无疑了! 华未央神色也顿时严肃起来,玄阶的修者,哪怕自己加上身边这几个天阶同辈天才对付起来也不好办。 她一听见“圣慈宫”三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这和之前她和萧郁离商量好的里应外合已经完全偏离了。 原本她和萧郁离的预测是这些圣慈宫的傀人会在比较靠后的秘境出手,因为那时众人或许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防备心也会降低,到时候出手,比现在的成功率会更高。 没想到他们居然才在第一关就准备杀了他们?这未免也显得太不专业。 又或者是说,有什么其他突发情况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不论如何,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华未央偷偷和源千夜还有无名氏传音道:“一会儿配合我!源公子你用符箓束缚牵制住那四个男人的行动,无名氏公子,你和我打配合,速度一定要快!” 原本脸色阴沉的源千夜和神色淡然的无名氏在听见少女那沉着冷静的声音时,俱是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的发号施令让两个原本也是心高气傲,处于上位圈的人,居然有了心甘情愿被她差使的心。 她身上散发着独属于领导者的决断的魅力,让人莫名地愿意去相信。 楚月见华未央手指微微动了,心里就知道她不可能独善其身,立刻也想上前帮忙,被白敛拦下了。 天灵兽虽然已经认了主,但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很客观道:“主人,你的力量最好还是守在后方,这样上去反而会给那位姑娘添乱。” 楚月自然也知道,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难过,暗自发誓要快点提高,有朝一日也能保护这个孤军奋战的姑娘! 华未央刚要把果果和小凤凰放下来丢给楚月照顾,两个崽崽却不约而同地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我不要!我要和娘亲一起打坏人!” 果果自告奋勇:“娘亲,果果也很厉害的,才不要只躲在娘亲后面,我是个男子汉了!” 小凤凰也点头不迭,小小的脑袋圆润可爱:“嗯嗯,我们真的可以帮忙的,娘亲不要再把我们丢下了!” 华未央一愣,这两个崽崽跟了自己以后,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了,的确,它们的成长或许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萧郁离说得对,它们毕竟一个是龙族一个是凤族,万兽都要顶礼膜拜的至尊血脉,又会弱到哪里去? 自己也是时候该放手让它们成长了,不然永远让崽崽活在她的羽翼下,也不是她的初衷。 “好,”华未央柔声道:“你们一会儿给娘亲打配合,让娘亲看看你们的能力!” “好!”两个崽崽雄赳赳气昂昂。 华未央暗中凝聚起手中的银灰色空间灵力,抢占先机地率先潮那妖艳的女人攻去,又从空间里迅速掏出几张极品束缚压制符箓,这可是女魃压箱底的宝贝! 华未央有些肉疼,她如今才能炼制一些中等的符箓,这种极品是用一张少一张。 不过宝贝没了,以后自己还可以再练,如今保住在场上百的新生的命才是要紧的事! 女魃不愧是符箓师之祖,这极品符咒瞬间就将那嚣张至极的妖艳女人缠成了一个粽子。 “你这个贱人!使的什么妖术,快放开我!”妖艳女人挣扎了几下,仍然没能挣脱束缚,表情肉眼可见的狰狞了起来,对着华未央破口大骂。 她可是宫主座下修为最高的大护法,如今已经是玄阶二品!她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几张符箓就困住! 就在同时,源千夜双手结印,四张束缚符箓掷出,瞬间将那几位天阶护法紧紧缠住! 而无名氏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看着古朴破旧到了极点,简直让人怀疑它会不会下一秒救不争气地断掉。 他配合着华未央的步法,两人从来没有合作过,身形却出乎意料地地默契至极,仿佛多年前就已经并肩作战过很多次。 华未央和无名氏心中俱是惊疑,但此刻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但凡在此刻分心一秒,眼前的玄阶高手就可能瞬间暴起把二人撕成碎片! 华未央双脚快速点地,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就在她到达妖艳女人身边的时候,束缚符箓的时间也快到了。 果果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发射装置,装上他做的辣椒散弹,哼,不能在娘亲面前用小宝贝们,他就试一试这个以前在蛋里学会的东西! 他手中奇怪的武器发射出散弹,朝女人瞪得老大的眼睛射过去:“坏女人!尝尝这个!” 华未央被果果这突然一手惊住了,果果这个奇形怪状的武器,怎么那么像她23世纪的麻醉针武器? 妖艳女人被这一突袭,直接利声尖叫起来:“啊!小贱种!敢和老娘耍阴招,看我不活吞了你!” 说着,已经挣脱束缚的手凝聚起一团火红的灵力,就要朝果果打去。 小凤凰迅速蓄力,嫩黄色的尖嘴里顿时喷出气势磅礴的冰凌,直朝女人而去,瞬间将她死死地冻在原地,为稍微落后一些的无名氏争取了时间。 “好样的!”华未央毫不吝啬夸赞。 无名氏长眉一佻,迅速抓住时机又是一个大阵砸下,把有一瞬间得意的女人又死死地压制住。 这只幼崽凤凰还真有两下子,看来她运气不错,这只凤凰至少是凤凰族最古老的纯血,而不是一些名门望族吹嘘豢养的“假凤凰”。 妖艳的女人不甘心地尖叫一声,全身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火光,足以燃尽一切的热量却无法将小凤凰的冰融化。 小凤凰得意得不行:“哼哼,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可是万年素华之冰,你这点火苗根本不够看!” 在华未央和无名氏公子控制住女人的同时,源千夜那边也和墨闲几人合力制服了其他四人。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妖艳女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笑,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一道黑气缓缓从她眉心飘出:“呵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太天真了……” 华未央心里突然显现出不好的预感来,她迅速想要一掌打散女人的聚力,却已经晚了。 那团黑气凝结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迅速飞入女人口中,刹那间,阴森可怖的气息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女人全身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困住她的冰凌击得粉碎,她的脸上也突然出现了诡异复杂的图腾,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无名氏一直懒洋洋游刃有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严肃:“她的等级一瞬间提升了,但她也已经死了。” 华未央又迅速掷出几张极品符箓,将狂暴化的女人困在原地,心里也是一惊,她迅速转头问无名氏:“她死了什么意思?” 无名氏缓缓道:“你应该也在查圣慈宫的傀人,他们为什么叫傀人你知道吗?” 华未央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难道说……” “他们就是傀儡,用自己的身体炼制让死人复生的容器,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随时做好将自己的命交还给真正的主人。” “在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如今在她身体里面撕扯她仅剩灵魂的,至少是一个化神阶的修者。” 第六十七章 险象环生 伴随着无名氏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个寄居在妖艳女人身体里的化神阶修者终于蚕食完了她所有的灵魂,成功占据了这具身体。 女人的脸上被恐怖的黑色图腾覆盖了大半,而被源千夜控制住的那四个人脸上也是一副狂热疯魔的表情:“这是我们圣慈宫曾经的宫主要回来了,哈哈哈哈!” 源千夜白玉一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冰寒彻骨:“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叶氏姐弟神色莫名地对视一眼,“傀人”,“圣慈宫”,这两个词都是他们此行调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而在场的源千夜,无名氏等人似乎也早就对这些事追查已久,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怎么会这么巧?仿佛有人暗中操控一般,将他们都聚在这里? 墨闲又惊又怒,上去就是一脚把那几个发疯的护法踹倒:“你们有病啊,做出这么些丧尽天良恶毒残忍的事,想拉我们给你们陪葬?!” 墨家身为“人和异族边界”的守门人,和这些破事打交道也不算少了。而墨闲身为墨家小公子,对“傀人”一词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邪术,曾经使用过这种邪术差点害死大周数以百万百姓的人,就是这个他们口中顶礼膜拜的“前任圣慈宫宫主”秦璐茵。 秦璐茵妄图以一己之力毁灭大周八座通往天境的边境之城,动用了“傀人”之术,召唤来万年前的一位即将成为真神的亡灵,以空间元素灵力调动水淹八城,要不是华蕴郡主,鬼域前任女帝和帝师大人联手镇压,恐怕要生灵涂炭! 而如今,这位早就死了二十年的恶鬼,居然被召唤回来了?! 莫非他们还想再重演二十年前的悲剧? 这些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丝毫没有为他们的大护法死去而悲伤,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执念。 华未央看得心惊,迅速和无名氏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以释放出自己的灵力作为抵御这位不是是人是鬼的“前圣慈宫宫主”,成为地上惶惶众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将是一场实力悬殊如同天痕的战斗,一旦失败,就会殒命于此! 华未央咬紧牙关,白皙细瘦的手腕上青筋暴起,她身上同时爆发出四种灵力元素的光芒,耀眼灼目,光华万丈,仿佛降临人间的神女。 浮生感觉到了华未央催动了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使用的黑暗元素灵力,大惊失色:“小未央,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上次觉醒黑暗灵力时有被人操控的感觉吗,万一这次……” 果果和小凤凰也明显察觉到了华未央的状态不对劲:“娘亲!你别强撑,我们去找那个大冰块来帮忙!” 大冰块是谁不言而喻,帝师大人被这两个小的不知道私底下取了多少外号了。 可是华未央此刻听了却笑不出来,等萧郁离赶来,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一些骨头渣子。 两只小的迅速跳下华未央的肩膀,小凤凰摇身一变,体型大了一倍不止,把果果扔到自己背上,两个小的跌跌撞撞就往冰之秘境的方向奔去。 华未央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两个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华未央此刻是半点不能分心,迅速抽出一把长弓,将全部灵力灌输其上。 无名氏在看见她居然同时拥有并且催动四种灵力时,眼中也染上了一丝震惊:“你如今等级还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贸然驱动,你会死的!”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 若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她大可以撒手不管,但身负常人没有的力量必将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华未央做了十多年的特工,组织内的第一条守则就是无条件保护无辜民众生命财产安全,这条守则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刻进了她的血脉。 华未央原本就冷凝的脸甚至因为强行动用四种元素灵力有些苍白,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总比等死强!放心,我不会出事!” 散发着四色的箭矢以破空之势朝那扭曲的“人形”飞去—— —— 一刻钟以前。 另一边的冰之秘境,与华未央兵分两路的萧郁离,和原本信誓旦旦说自己已经回了天境的涂山氏“狭路相逢”了。 “涂山氏?你怎么在此地?” 玉树临风俊美无铸疏离淡漠的帝师大人和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大眼瞪小眼。 涂山氏:…… 萧郁离:…… 涂山氏独腿却灵活地不行,往后猛地一跳,躲过了萧郁离毫不留情的一道杀气腾腾的灵力攻击:“喂!萧郁离你这就过分了啊!” 涂山氏挤眉弄眼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和那个小姑娘的事嘛,怎么样?我的《涂山爱情秘籍》好不好用,小姑娘是不是立刻就对你死心塌地……” 萧郁离眉目冷凝地看着嬉皮笑脸的涂山氏,手中又是一道灵力凝结成形—— “停停停!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涂山氏赶紧道,看见萧郁离收了手,表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你这冷石头,连半句玩笑都开不得……” 萧郁离冷淡地收回视线,不点而微红的薄唇微启:“还行。” 涂山氏一脸雾水:“什么还行?你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哦~” 老头子一脸贱笑地凑了上去:“嘿嘿,你是说我给你的看家法宝?害!你也不看看是谁写的,我们涂山唉,出了名的月老团队……” 的确是有点用的,虽然萧郁离不知道为什么按照书上的做法说话做事,未央的脸有时候会红,但好歹感觉两个人的关系又近了许多,这让他心情不错。 眼见涂山氏又要喋喋不休,萧郁离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到底因为什么滞留在天霁?你不是说要回天境了吗?” 涂山氏故作神秘道:“我自然是……有些私事要解决,和我们涂山和青丘曾经的一件被盗秘宝有关……” 萧郁离一听是别人的家事,便也不再开口,反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关心未央的事。 涂山氏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真的是……我活了几千年第一次见你这么冷漠的人!不是我说啊,萧郁离,你要是再不抓紧点,你到手的夫人都要跟别人跑了!” 萧郁离闻言皱起了眉,他的关注点全在“跑了”两个字上面,风光霁月又淡漠疏离的脸上顿时有些杀气腾腾:“谁?” 涂山氏难得见这个一年到头没什么表情的同僚有了除开一张死人脸以外其他的表情,心里乐得不行,抓紧机会刺激他:“人家小姑娘可是人见人爱啊……比如那鬼域现任主人燕安就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萧郁离一脸“那就是个小垃圾”的表情:“乳臭未干的几百岁小孩子罢了。” 涂山氏无语,萧郁离说的也没错,燕安虽说是鬼域主人,但在岁数能力各方面比上萧郁离这个恐怖的存在,还是不够看。 他不甘心,眼睛转了几下,干脆编瞎话:“咳咳咳,我听说,喻岁晚可是也来了,他自觉亏欠凤尊良多,如今遇见凤尊后代的小凤主,说不定移情……” 萧郁离周身的灵力突然波动了一下,直接把两人面前的一排树拦腰斩断了…… 幸好躲得快要不就尸首分离的的涂山氏:…… 看来还是这个号称天上地下唯凤凰一族独尊的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喻岁晚冲击力大啊…… 涂山氏得意洋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要加把劲……” 话还没说完,萧郁离脸色已经瞬间难看了起来:“未央有危险!” 涂山氏脸上大笑僵住了:“不会,你们两个有心灵感应吗?” 再说了,喻岁晚那个老别扭都跟着去了,能有什么危险…… 萧郁离话音刚落,视野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只飞得跌跌撞撞的蓝色小身影,背上还有一个死命揪住羽毛不让自己掉下去的黑团子。 “萧郁离!赶紧去救救娘亲,呜呜呜,她现在很危险……” 果果和小凤凰毕竟还小,一看见萧郁离直接又急又激动地哭了出来。 两只小兽扑到两人跟前,好歹迅速地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又是“傀人”! 萧郁离眼中已经是遮掩不住的杀气了,二十年前他曾经就已经斩杀过那秦璐茵一次,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居然还敢伤害未央! 涂山氏也吓了一跳:“这兽元秘境有上古神兽镇压,还有一方曾经是上古神境遗址,至今仍有神力护佑,怎么可能……” 神力会将恶念压制住,按理说应该不可能让这种肆意攻击的事发生才对。 萧郁离已经不管涂山氏在嘀咕什么了,迅速撕开空间裂口,把两个小的捞起来,冷声道:“带路,快!” 两兽一人瞬间消失在原地,气得涂山氏跳脚:“你们等等我啊,我也可以帮一把啊!” 突然他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坏了!喻岁晚这个憨货不会先动手了!他身上的障念未除,只会让事情更糟!” 不行,他得赶紧联系那位龙族的太子爷! 第六十八章 他像一朵彼岸花 炎之秘境,华未央和无名氏二人合力,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将众人护在身后的阵法中。 华未央身上的灵力为了维持困住女人的力量,迅速流失,白皙光滑的皮肤都被气刃隔开了许多细小的血口子,触目惊心。 看着就疼的伤口,偏偏女孩一声不吭,仿佛血口子不在她身上一样。 无名氏皱了皱眉,低沉磁性的嗓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些担忧和关心:“你没事?实在不行你就退下去,我来。” 华未央倔强地摇摇头,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只是唇边苍白虚弱的样子让人无法放心:“我可没那么不讲义气,我没事,你别分心。” 浮生在石珀空间里干着急,它如今力量微弱,根本帮不到华未央什么东西:“小未央,我先借用空间灵泉里的灵力,替你撑一会儿!” 华未央如释重负:“也好,谢谢你浮生,帮了我大忙了!” 灵泉空间里灵力虽然目前不是太强,但至少源源不断,好歹可以多撑一会儿了。 墨闲试了好几下想突破华未央给他们制造的保护空间,却是徒劳。 他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见也为庇护阵法出过力的源千夜一动不动,急得破口大骂:“源千夜!你不会真的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个女人保护?赶紧把你的破阵打开!” 源千夜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墨闲一眼,语气冰寒刺骨:“你现在出去能干什么?去给她添乱吗?” 墨闲简直要被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给气死,就差冲上去揍他:“那难道看着她死在我们面前吗?!她可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身陷险境,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楚月被墨闲的声音吵得头疼:“都闭嘴!白姑娘也不愿意我们罔顾她的意思去送死,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添乱!与其在这里吵,不如想想怎么联系上其他高手帮忙!” 秋老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怀里的传音符咒:“这是院长给的,紧急时刻可以联系他,我现在就用!” 众人简直想锤死他个瓜脑壳,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突然又有一个新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帝师大人不是也在附近吗?这边动静这么大,他一定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楚月虽然很气愤地喝止了墨闲和源千夜,她也同样是心急如焚的,也不知道援兵来的时候,那个少女还撑不撑得到! 此刻,默默无言的三人没有一个不痛恨自己没有进一步勤加修炼,哪怕突破了玄阶,也能帮的上忙! 女人的黑发在风中狂乱地舞动,全身外溢的磅礴灵力昭示着属于化神阶修者的绝顶实力! “哈哈哈哈哈,我秦璐茵终于有机会再次重返人间了!” “临暮洲,你没想到,我居然没死!哈哈哈哈哈我没死!我是不会让你和那个贱人逍遥快活的,我要……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她发出几声狂妄又满怀怨恨的笑,而她占据的这具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体内化神阶的灵魂,居然直接被撑得七窍流血,配上她诡异尖利的笑,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她似乎是刚刚接受这具身体,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没有贸然攻击两人,而华未央他们也无法近她的身,局面居然一下子相持静止了下来。 华未央有些疑惑这寄居于大护法身体里叫“秦璐茵”的女人为何突然疯魔了,偏过头去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无名氏:“临暮洲?谁啊?她老相好?” 无名氏却在对上华未央目光的一瞬间愣住了,眼睫毛迅速低垂下去,掩饰住表情:“临暮洲是曾经名动一时的一位散修,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天霁大陆的,他曾经重伤失忆,被华蕴郡主所救,成为她手下最忠诚的暗卫。”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传说已经到达到了化神阶即将突破的地步。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失踪了。” “至于和这个秦璐茵,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华未央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颇为意外地看向他:“你知道的挺多啊……”她原本是试探性地问一问,没想到他真的知道。 无名氏非常淡定:“我常年行走江湖,对这些江湖秘闻八卦还是略知一二的。” 秦璐茵终于从混乱的状态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见了眼前不远处的少女,她的一双流血的眼睛顿时睁得巨大,充满了不可置信,怨恨和浓浓的嫉妒:“是你……是你!你没死?!” 华未央愣了一下,什么鬼?秦璐茵认识白芫仙? 秦璐茵突然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她应该已经人至中年,不可能这么年轻……” 她突然抬起头,用怨毒的语气质问华未央道:“你和华蕴是什么关系?!” 华未央一愣,自己不是用了换形咒吗?她下意识回头去看无名氏,却见他一脸无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庞:“你的灵力使用过度,很多要靠灵力维持的符箓术会失效……” 华未央愣了,这掉马掉得也太突然了…… 秦璐茵眼神狠戾地盯着华未央,唇边露出一丝诡异到了极点的微笑:“原本我还想直接杀了你们了事,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和华蕴那个贱人长得那么像,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了,但是你这张脸我看着就恶心!既然如此,就让你尝一尝我曾经的痛苦!” 她说着,手中突然聚集起一团刺目的银灰色灵力,猛地朝华未央所在的方向击去! “小心!”无名氏神色一变,华未央也在同时身型敏捷轻盈地一跃,躲开了那杀气腾腾的灵气。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灵力却如活了一般, 打蛇随棍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缠住了她的脚腕。 冰冷诡秘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她,华未央只来得及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见无名氏惊怒的眼神,和楚月他们惊慌失措的张大嘴无声地叫喊,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秦璐茵和华未央消失在原地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地顺着那道残留的空间缝隙钻了进去,快得身影都看不清。 华未央眼前一片漆黑,意识不受控制地下坠,整个人仿佛失重一般,拼尽一切力气,也抓不住周围的东西。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她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华未央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曼陀?” 眼前样貌秀丽的女子一身全黑的作战服,手上的匕首沾染了鲜红的血,脸上全是冷漠无情,她哼笑一声:“阿凰,你死了也是活该啊……” 华未央沉默了,不错,曼陀就是曾经在万米高空中刺伤她,逼得她跳机而亡的那个人。 “曼陀”,“阿凰”都是组织曾经赋予她们的代号,她们曾经也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阿凰,要怪就怪,月哥哥总是对你那么好,只有拿到浮生石珀,我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就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华未央想笑又笑不出来。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她? 眼前的场景又是一转,明明从未亲眼见过,她却看见了自己的父母,被敌国间谍用意识超能力控制,让他们交出机密文件,父母拼尽全力挣脱意识,以操控飞机撞向山脉,机毁人亡,同归于尽。 父母双亡,被曾经的队友背叛,被自己曾经杀死的人诅咒…… 这些从来不觉得难受的事如今,却让她百倍痛苦! 黑衣青年迅如闪电,飞快地接住了迅速下坠的少女,面上是失而复得的惊和生怕没赶上的怒。 喻岁晚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出现在他的脚下,截止了两人的下落,生生停在了半空。 眉目俊美得有些妖异的男人在看见少女被卷入秦璐茵的空间缝隙时,万年没有触动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当年凤尊在他眼前陨落,他尚且弱小无能为力,如今怎么能让她的后人再出事?! 喻岁晚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紧跟着进入了这个空间缝隙,接住了华未央。 还好,不晚。 怀中的少女紧闭双目,肌肤白皙得如一捧雪,隽丽清绝的面上是被周身怨气撕咬的痛苦,但哪怕是这样痛入骨髓,她依然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小未央!小未央!快醒醒!”浮生焦急地在空间里跳脚,没有任何的办法。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接住了小未央,算是救了她。可是浮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恐怖至极的血煞之气,放任他呆在秦璐茵打造的恶念空间里,只怕会激化他的障念! 华未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浮生的呼喊,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满是煞气与混乱桃花眸毫无征兆地对上了喻岁晚墨玉一样深邃的眼睛。 华未央愣住了,眼前人的眼瞳中似乎有一丝暗红,如同丛丛火红飘摇的花,就是那开在黄泉碧落的死亡之花。 他一身华美漆黑的衣衫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偏偏手腕上一串血色菩提子色彩鲜明扎眼。 他整个人阴冷沉默,茕茕孑立,如同一朵彼岸花。 第六十九章 帝师大人徒手撕空间 他的身上冷得刺骨,仿佛亘古不化的寒冰,直接让华未央哆嗦了一下。 但这股寒意不同于刚刚她深陷幻觉时的绝望和恨意,反倒让她混乱的神识清醒了许多,至少让她感觉到,她还活着。 华未央心里后怕不已,那个自称秦璐茵的女人,似乎与自己的母亲华蕴郡主有颇深的怨仇,这是把气都撒到自己身上了? 化神阶的修者,实力果然不能比,看来她还是太弱小了。 华未央思及此处,心中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想变强,只有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人拿捏! 华未央突然感觉一道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赖在人家怀里! 她下意识就想从这个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奈何她刚刚醒来,又经过和秦璐茵的鏖战,幻境的精神折磨,灵气和元气不足,当即有些脚软。 喻岁晚虚扶了她一下:“小心!” 在感觉到华未央站稳以后,他迅速缩回了手,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谢谢。”华未央被这人纯情的反应反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匆匆道谢。 华未央稳了稳神,周围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但两人周身却被淡黄色的荧光环绕着,好歹可以看清彼此的情况。 眼前的男人身上明显传来一阵血腥味,华未央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喻岁晚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后背的湿热,估计是刚刚不计后果冲进秦璐茵的恶念空间时,压制他身上的障念枷锁断开了。 那道被凤族和龙族合力钉入他脊椎骨的灵锁,就是压制他身上障念的唯一屏障。 一直以来都是凤族和龙族,每隔一段时间就将灵锁加固,不然他可能会被障念操控,肆意屠杀,致使生灵涂炭。 凤尊陨落后,他没脸去凤族,而这些日子他又一直与没有来得及去往龙族加固,估计灵锁就是在刚刚他力量爆发的一瞬间,断裂了。 喻岁晚当即脸色就有些难看,一把推开离自己很近,想要上前查看他伤情的华未央,厉声喝道:“别过来!” 华未央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抗拒弄愣了,他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在……害怕? 与此同时,浮生也在华未央的识海里嚷嚷着:“小未央,你别过去!这个人身上的障念很重,眼下恐怕是压制他的法宝失灵了,你这样贸然上去会被他害死的!” 华未央皱了皱眉:“障念?那是什么?”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类似于怨念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比怨念更可怕!”浮生一直撒娇卖萌的奶音此刻都不自觉地变得严肃起来。 “世间极恶之地,九重涧,那里汇聚了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邪恶和污秽之物,障念由此地而生,那些什么恶鬼邪魔在它面前都只是小巫见大巫!” 听浮生说得这么严重,华未央也面色严肃了起来,眼前的男人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拼尽全力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痛苦和悲伤几乎将他吞噬。 “如果他被障念操控,会怎么样?”华未央突然问道。 浮生愣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也许会先杀了你然后被障念的力量逼疯自尽?” —— 华未央消失的一瞬间,无名氏手中的锈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眼中充血,剑气锐不可当,竟然活生生地将两人消失的地面辟出一道深得看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不,甚至都不止是裂缝了,简直是凭空造了一道悬崖! 楚月看见无名氏惊怒之下使出的力量,整个人都愣了,继而是反应过来的大怒。 她可不是什么顾惜形象的人,当即破口大骂:“你有病啊!你怎么那么贱?刚刚和她一起对战的时候怎么没使出来你真正的实力?!” 无名氏被楚月骂得狗血淋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有些空白。 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无名氏公子在和华未央合作时,展现出的实力绝对不超过玄阶,而刚刚他下意识劈出的裂口,只一下就让人发现他真实的实力了。 无名氏的等阶,绝对不在秦璐茵之下! 墨闲和源千夜均是脸色难看,尤其是墨闲,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其余目瞪口呆的人和恨不得杀了无名氏的楚月他们不一样,反倒是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哈!这,这是位隐世高手!大……大师,求你救我们出去!” “求求您了!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什么兽元秘境,我不去了!” …… 楚月气得快哭了,一想到刚刚女孩是怎么不顾自己安危保护的人,居然是这样一副嘴脸,她就觉得不值! 墨闲几脚踹翻那几个尤其叫嚷着求无名氏带他们离开的新生,几口啐在他们脸上:“呸!一群没脸没皮的畜生!白姑娘尚且生死不明,你们就这么贪生怕死想跑?!” 那几人此刻已经是保命的念头站了上风,哪里还会管墨闲的话:“你墨小公子清高!刚刚怎么不去帮忙?啊?就会马后炮,和我们逞威风!” “再说了,我们又没求她救我们,是她自愿的!” “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割了你们的舌头。”阴寒的话语丝毫不带感情地传来,居然是一直没有发话的源千夜。 生怕这些人不够怕似的,源千夜手中几张符箓显现,瞬间变成几把锋利又寒光阵阵的剪子,停留在那几个人鼻尖前。 威慑效果之迅速,吓得几人差点尿裤子。 楚月眼眶红了:“你们吵来吵去有什么用!赶紧去救白姑娘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刚,刚刚白姑娘的灵兽去找帝师大人了!帝师大人来的话,一定可以把白姑娘安全带出来的!” 白敛神色凝重,异色的瞳孔中满是遗憾,语调犹豫:“秦璐茵开启的恶念空间,是化神者的等阶了,寻常人进不去。而且已经这么久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无名氏却突然开口了:“我会去救她。” 说出这句话都在无名氏的意料之外,以他的性格,华未央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逗弄的猎物,在刚刚那一战中没有试探激发出她真正的实力,原本他应该失望放弃,自己离去的。 她的生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是脑海中却偏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女孩光芒万丈的模样,忍着伤也要和他并肩作战的倔强……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恨下心离开。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墨闲破口大骂:“你这个居心叵测的,我还怀疑你是要去杀她呢!我不相信你!” 这样一个近乎化神阶的高手,为什么掩藏实力进入新生队伍里还是一回事,在华未央全心交付后背给他时,他居然还留着力气任由华未央一个女孩被吞噬! 不管如何,在墨闲眼里他的行为就是一个懦夫!伪君子! “未央呢?”众人这边僵持不下,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语调清冷,又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丝慌乱。 小凤凰和果果从萧郁离的袖子里探出脑袋,一看众人都安然无恙,唯独不见了华未央,顿时也慌了。 “楚姐姐!我……我们娘亲呢?”小凤凰幼嫩的声音都带了哭腔,难道娘亲出事了? 果果也快急哭了,它们来晚了吗…… “帝师大人!”楚月声音都有些抖了,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什么未央?刚刚白姑娘被圣慈宫前宫主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比起不在状态的楚月,其他人在看到帝师大人,听见他那一句“未央”时,已经很快地联想起来了。 “未央?我们天霁大陆叫未央的只有相府那个废柴华未央?”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脑子都晕了!难道说刚刚那个救我们的不是不是白芫仙,而是华未央?” “你脑子进水了啊?华未央那个丑八怪废柴,怎么可能?” “不,不对,我听那圣慈宫前宫主似乎说,她和华蕴郡主长得很像?” “华蕴郡主可是天姿国色,那女孩长得虽然还行但远不及……天啊,她不会易容了!” …… 这些议论声让萧郁离的眉越蹙越紧,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在在座的众人中扫了一圈,定格在稳稳与他对视的无名氏身上。 萧郁离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就撕开一道暗黑又带着星芒底色的裂缝——这是神阶修者才拥有的裂空之力! 只是这种空间传召虽然是最快找到千千万万个恶念空间中华未央位置最快的方法,但对修者身体损伤极大,甚至会被空间漩涡反噬,损伤百年修为。 萧郁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瞥见无名氏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迷茫,萧郁离突然说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她最恨背叛和欺骗。” “你辜负了她的信任,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说着,那抹身影和两只幼兽都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中,只留下了呆愣的无名氏孑然一身,神色莫名地站在原地。 第七十章 九重涧的主人 华未央紧张地和眼前陷入障念的男人对峙着,她如今灵力虚弱,根本不足应对这个人的任何过激举动。 而且两人脚下的支撑屏障还是他打造的,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华未央就是想跑也没地方。 “浮生,障念有办法压制吗?”华未央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倒是没听说过其他的办法,不过听说凤凰一族和龙族掌握着压制障念的方法,或许是它们的族传密法也说不定……” 浮生原本喋喋不休地说着,后知后觉地停顿了一下,不敢置信:“小未央,你不会是想救他!他会杀了你的!” 华未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若有所思道:“我在石珀空间里的一些藏书里看到过,凤凰血有压制邪念的作用,或许可以试一试?” 浮生急得不行,赶紧劝:“可是他身上的不是一般的障念啊,万一你也被他反噬……” 浮生小脑袋坚定地摇了摇:“不行,小未央我现在马上拉你进人石珀空间,你不要因为他救了你,想还情就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华未央则是果断地拒绝了:“先让我试一试,如果他依然没有好转并且想要攻击我,你再拉我进空间。” “他因为救我才控制不住体内障念,就这样看着他发狂而死,我做不到。” 浮生气得跺脚,白白嫩嫩的脸上宝宝肉都在抖:“你!你气死我得了,他为什么救你还另说呢,万一他不怀好心呢?而且能撕开秦璐茵的恶念空间,能是普通人吗!你不担心你自己反倒担心我他来了……” 眼前的男人极力控制住自己暴虐的本性,全身被障念撕扯到颤抖,都没有显现出伤害她的意向。 只一眼,华未央似乎就读懂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有些关心过度了。 华未央摇摇头:“一码归一码。” 她指尖一点微弱的灵力显现,仿佛黑暗中跳动的火光。 华未央眼都不眨一下,在自己的指尖划破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 浮生知道劝说也没什么用了,只能屏住呼吸,看着华未央慢慢接近那个狂躁的俊美男人。 奇怪的是,男人对她的靠近似乎并没有抗拒,甚至有些奇异地冷静了不少,任由华未央沾着血,纤细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灵台。 浮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突然闪现的黑影打断了—— 萧郁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白衣翩跹,身姿恍若真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可刚刚那力道十足的一脚却把他原本清冷孤傲的形象砸了个稀巴烂。 可怜喻岁晚刚刚被凤凰血唤回了些许神智,就被帝师大人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给踹昏了过去。 手指都还没放下来的华未央:…… “娘亲!”小凤凰和果果一把鼻涕一包眼泪,赶紧从萧郁离袖中钻出来,扑到华未央怀里。 华未央看到两个崽崽没受伤,好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转头看向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萧郁离,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萧郁离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来,几步快走到她面前,把衣袖微微拉了起来,借着微光,华未央才发现他白皙如玉的手臂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华未央有些慌了,萧郁离这种水平的修者,有谁能伤得了他?!还伤得那么重! “谁干的?!”华未央快速凑到萧郁离身边,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愤怒。 萧郁离撇了撇嘴:“我动用了裂空之术,被空间之力反噬了。” 华未央原本还在施展治愈之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不给面子地骂:“你是不是傻,裂空之术有什么后果你会不知道?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因为这样可以最快地找到你。”萧郁离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低垂,琉璃色的眼睛仿佛落入万千繁星,在黑暗中也熠熠发光。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清冷禁欲,偏偏对着华未央时,是那样的真挚炙热,一瞬间华未央居然不敢和他对视。 她迅速地收回了手,神情有些不自然:“你……谢谢。” 萧郁离感受着手腕处微凉的触感消失,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 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微微释放出一点灵力,为华未央割破的手指和之前对战秦璐茵时的伤先治愈了,这才快速处理了自己手臂的伤口。 华未央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控制不住地发烫,暗骂自己刚刚多事! 萧郁离是什么人?自己的治愈灵力恐怕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 华未央赶紧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驱散。 小凤凰支着个小脑袋,在华未央和萧郁离之间转着,似乎不明白刚刚两人一瞬间的氛围怎么那么奇怪。 果果则是扯了扯华未央的袖子,把她的思绪唤了回来:“娘亲!那个叔叔……” 对哦!华未央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被萧郁离一脚踢开的可怜男人,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萧郁离:“他刚刚救了我……” 帝师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以为他要伤害你。” 华未央无奈,想蹲下去想要查看,萧郁离却伸手拉住了她。 “他是九重涧的主人喻岁晚,活了上万年的老东西,只是挨了一脚,不会出事的。” “居然是喻岁晚?!”华未央还没来得及说话,浮生先嚷嚷出来了,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喻岁晚怎么了?”华未央有些奇,看萧郁离的表情,似乎对这个喻岁晚也是敬而远之,他有那么大的面子? “小未央,九重涧我和你说过的,那可是世间恶念的源头!喻岁晚就是诞生于万千恶念中的生灵,凶煞缠身,是世间最邪之物。他原本没有神智和名字,只是游荡于世间,屠戮与残杀是他的本性。” “万年前,他被凤尊点化赐名,控制住了体内的障念,有了神智。喻岁晚极为厌恶自己罪孽的出身,作为洗清一身污秽的惩罚和对凤尊拯救的报答,他自愿以身为镇物,守住九重涧恶念之源,于九重涧同生共死。” “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救你了,多半是因为你是凤凰一族如今的凤主,他爱屋及乌了。” 听完浮生的话,华未央弄明白了大半,喻岁晚的经历用“凄惨”二字形容都远远不够。 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还要生生世世和自己最痛恨最厌恶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只怕是日日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宁……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以她如今的实力,估计也帮不了这位上万岁的前辈什么,还是和萧郁离想办法赶紧出去才是要紧。 “萧郁离,我们现在怎么出去?”华未央随口一问,她原本是很轻松的语气,因为萧郁离在这,她就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们一定可以出去。 可是萧郁离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 “什么?!”华未央不敢置信:“你是说你可以进来找我,但是我们现在都出不去了?!” 萧郁离点点头,神色淡然:“这是恶念空间的特点,只可进不可出。当年我和另外几位一起封印秦璐茵时,就是用了这种方法,原本也是想让她自己感受一番曾经犯下的罪恶的啃噬折磨。”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空间密法,造这个空间的人心理变态!”华未央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话刚说出口,就看见萧郁离一脸难以言喻的神色盯着自己看:“这个空间密法……是我创造的。” 华未央:……… “啊哈哈哈,我刚刚大喜大悲脑子不太清楚,萧郁离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华未央简直欲哭无泪,为什么社死的事总是会发生在她身上啊! 萧郁离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神色淡然地原地坐下,朝华未央招招手示意她也坐下:“我们先在此休息片刻,一会儿就会有人打开这个恶念空间的。” 华未央一头雾水:“谁啊?” 恶念空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华未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空间突然像是被一道天光劈开了一道大裂口,继而,源源不断的光从裂口处泄了进来。 华未央下意识被强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是喜极而泣的楚月等人。 要不是看见那嬉皮笑脸的熟悉到不行独腿老头子,华未央可能还真的会以为萧郁离也会算命,是个不出世的神棍了! “老爷爷!” “八十文老爷爷!” 小凤凰和果果高兴得不行,在这里碰见熟人,还救了他们,两只崽崽兴奋得快要跳起来。 涂山氏颇为揶揄地打量了一番端坐着的华未央和萧郁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个榆木脑袋……” 涂山氏身边一位样貌长相颇为邪魅狂狷的深蓝色华服男子,嗤笑了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帝师大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狼狈又无能为力的一天。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第七十一章 黄金炎龙 萧郁离慢慢站起身,又把地上的华未央拉起来,全程根本不搭理那个阴阳怪气的青年。 这样一来,倒是那个嚣张叫嚷着萧郁离欠他一个人情的人闹了个大红脸,很不服气:“你得瑟什么啊……” 萧郁离这才淡淡开口道:“本尊不和小屁孩计较。” “你!!!——” “秦璐茵呢?你们在恶念空间没见到她?”涂山氏赶紧插话,生怕这两个大麻烦吵起来。 “她如今恐怕已经突破了化神阶八品,在喻岁晚强行闯入时,她就预判了自己无法胜过他,早就逃走了。”萧郁离淡淡道。 “哼,找什么借口。”青年一脸不相信:“别是这么多年下来,帝师大人实力退步了!” 华未央倒是看着两人无形的对峙觉得颇有意思。 她还没见过有人敢正面和萧郁离杠的呢! 眼见原本皆大欢喜的氛围就要被这两人搅得快要打起来了。 “咳咳咳!”涂山氏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我说庭舟啊,你也是不懂事!帝师大人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被唤作庭舟的邪魅青年仍然不服气,偏过头去:“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对了,喻岁晚人呢?” 顺着萧郁离的目光,庭舟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躺到在两人身后昏迷不醒的喻岁晚,他皱了皱眉。 “有人压制住了他的障念?这种熟悉的气息……难道是凤凰血?!”庭舟心里暗自感到惊奇,但面上不曾显露。 他目光扫过站在萧郁离身边的姿容绝美的少女,难道是她? 走到他身边蹲下,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深蓝色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一看就是不属于人类的血。 果果皱了皱小鼻子,那个人的血让它感觉很不舒服! 血滴在喻岁晚的灵台处,很快就被吸收了,他原本惨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人气。 睫毛微微颤抖,眼看就是快要醒来的样子。 “好了!”庭舟收了手,伤口快速愈合。 “不是我说,喻岁晚这种大杀器你们也敢让他乱跑?要是再弄出万年前的杀孽,你们……算了,下次别再找我救场了啊,我们龙族的事务可不是一般的多!” 原来是龙族! 这下众人的眼睛简直挪不开了,这可是传说中的龙族唉! 华未央想起果果也是龙族,回过头去看,却奇怪地发现他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 庭舟应涂山氏的请求,履行曾经和凤凰一族的诺言前来压制障念,却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庭舟,喻岁晚在兽元秘境风险比较大,还是要麻烦你把他带回龙族先照看一段时间再送回九重涧了。”涂山氏道。 “行,算我倒霉。”庭舟无奈地耸耸肩,从袖口摸出一片玉叶子,轻轻一抛,顿时出现一艘豪华漂亮的玉船。 庭舟毫不客气地把喻岁晚摔到船上,他心里想着凤凰血脉重现于世的事,想赶紧回去和族中长辈商议一番,招呼也不打一声,急匆匆地操控着玉船升空离开了。 这青年看着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和他那文雅的名字着实不太相配…… 等他们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其他人才敢围上来。 没人注意到,那位无名氏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消失了。 楚月刚上前一步,就看到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是身着被秦璐茵卷入恶念空间时的衣衫打扮她,可是那相貌完全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过去的那个“白姑娘”样貌顶多清秀,完全靠着气质加持,而如今这张脸,简直是倾国倾城,堪称绝色! “你……” 不仅是楚月,源千夜,墨闲,叶氏姐弟……无一不被眼前少女的变化所震惊,所惊艳! 华未央苦笑了一下:“这些事……以后慢慢解释。” “所以你也不是白芫仙?”墨闲震惊地问道。 华未央点点头,总算是承认了:“我不是。” 众人屏息凝神之间,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对了!刚刚那个自称圣慈宫前宫主的,不是说她和华蕴郡主长得像?难道……她是华未央?!” “你说华未央那个废物?怎么可能?!” “不是说华未央样貌丑陋,天资极差吗?这和眼前这位姑娘简直是两个人!” …… “不对!我曾经有幸见过华蕴郡主,这位姑娘的确与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众人正在争执不休时,秋老师突然发话了,语气震惊。 “所以,你究竟是不是……” “我是。”华未央点点头,终于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众人都被华未央一句话弄傻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 华未央突然觉得好笑,曾经的那个“华未央”面有丑陋骇人的红斑,天生费灵体,灵力低微时,这些人都在嘲笑她,说她不配做华蕴郡主的女儿。 来了个假扮凤凰的山鸡陆沁儿,他们都追捧得像什么似的,哪怕陆沁儿和华蕴郡主没有半分相似,心思恶毒,他们也宁愿相信她才是华蕴郡主亲生女儿这种拙劣的谎言。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般,萧郁离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向她传递力量。 “本尊证明,她就是华蕴郡主的亲生女儿。” 萧郁离琉璃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冷傲:“本尊执掌政以来,从未有过虚言,未央是本尊认定之人,于公于私,本尊问心无愧。”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掷地有声。 华未央愣了一下,看着萧郁离凛然俊美的侧脸,心中不受控制地一跳。 这是今日见到萧郁离以来的第几次了?华未央自己都记不清了。 果果和小凤凰贴着华未央的脖子蹭蹭安慰她,两个热乎乎的小身体让华未央心里也暖洋洋的。 “我也相信!”楚月站到华未央身边,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白……不对,现在是华姑娘了!” 源千夜原本一句话都没说,此刻也站了出来:“我也证明,之前和我以符箓术对战时,这位姑娘曾经施展出凤凰血脉,敢问普天之下,除了华家人,还有人有这种能力吗?” 墨闲看着华未央和萧郁离站在一条战线上,那样默契彼此扶持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看来自己只有不断变强,才能让她侧目? 在场的众人心里的天平也在不断地朝华未央偏,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华蕴郡主后继有人啊!” “我就说那个陆沁儿是冒牌货,丢死人了!” “听说华未央曾经失踪了一段时间,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碰上的机缘脱胎换骨了?” “陆家也是心大,嫡小姐失踪都不用心找的……” “也不知道陆家怎么想的,居然这样苛待华蕴郡主的女儿!” 叶氏姐弟脸色有些难看,他们早就知道白芫仙原本的性子恶毒,天资也差,纵使有什么奇遇,可难道连性格也会变吗?原本他们也怀疑过。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连天恒山都忌惮几分的华蕴郡主的女儿! 而刚刚不久前,叶清婉还为难过华未央。 难道如今在帝师大人面前如日中天的她,会不向帝师大人告状吗? 原本她和弟弟已经是天恒山幽胥门的预备弟子了,可帝师大人才是天恒山的尊者,事实上的话事人,若是华未央吹几句耳边风,小枫怎么办?她怎么办? 叶清婉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她的前途,生死似乎都被那个眉目沉静的少女攥在手里了。 令叶清婉意外的是,华未央什么也没说,就像是没经历过之前的事一样。 涂山氏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直到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才拍拍手:“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合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圈周围人,对着源千夜招了招手:“小伙子,你过来一下,老朽有些事问你。” 源千夜见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却又暗藏着仙风道骨的老人唤自己过去,倒是愣了一下,但他看着不像坏人,于是只是犹豫片刻,他就过去了。 两人朝密林遮掩处走去。 楚月怀里抱着毛绒绒软乎乎的白敛,整个人贴着华未央黏糊得不行。 原本一开始听说了白芫仙过去的行为,她心里还有一丝犹豫,如今眼前的人不是白芫仙,她整个人都通体舒畅了不少。 “华姑娘……” 她还没来得及向华未央告状那无名氏的所作所为,离众人所在地不远处的密林突然传来一阵悠远的龙吟声,隐隐约约带着愤怒。 墨闲一愣,这种程度的龙吟可不是一般灵兽能发出的? 更何况,整个兽元秘境,唯一的一条龙,那只能是那只镇守秘境的黄金炎龙了! 可是黄金炎龙一向沉睡地底洞穴深处,一副只要世界不毁灭它就不挪窝的样子。 究竟是为什么或者说什么惊动了它? 萧郁离和华未央对视一眼,华未央率先反应过来,询问周围的人:“无名氏呢?” 楚月原本要和华未央说这件事,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别提他了,你知道吗?之前你们一起作战的时候,他可是留了不少余力呢!就是他害你被秦璐茵关进空间里的!” 第七十二章 九尾狐族 “什么!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人!”小凤凰一听,气得不行,这个男人居然差点害死娘亲! 和他一比,萧郁离都显得顺眼又好看了起来。 华未央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被吸入恶念空间时,无名氏脸上闪过的一瞬间的后悔是为什么。 她心里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没事了。 毕竟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何必要求对方也坦诚相待呢? 不过,华未央心里已经暗自对无名氏起了戒心和怀疑。 他究竟为什么要一边打着和自己合作的旗号一边看着自己去送死? 还是说,耍她很好玩吗? 既然如此那他和自己的约定自然也就作废了,她华未央还没有那么蠢,送上去给人当枪使。 这种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不说这个了,”华未央神色淡然地开口:“我们还是去看看黄金炎龙那边出了什么事。” 萧郁离点点头:“不错,黄金炎龙是镇守兽元秘境的神兽,要是出了事,恐怕秘境的结界就会崩溃,到时候灵兽们集体窜出,那就不是一个小事故了。” 华未央其实也感觉到了,那条黄金炎龙的嘶吼中的痛苦。 “事不宜迟,如今的情况也不明,不如秋老师先带剩余学生留守原地,等待院长的救援,我们另组一个小队去黄金炎龙的洞穴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未央从容不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月一听,顿时自告奋勇:“华姑娘!帝师大人!我可以一起去吗,刚刚没能帮上忙,这次可不能再让你们孤身犯险了。” “我也去!”一直没找到机会表现的墨闲立刻响应她:“何况这次进入兽元秘境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灵兽呢,我可不能就这样回去了!” 华未央点点头,转向面色一直犹豫不定的叶氏姐弟:“那,你们二位呢?” 叶清枫神色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求救一般地渴望她能给出一个决断。 叶清婉挤出一个得体的笑来:“我们,跟着大部队,毕竟这里还有伤员。” 这句话半真半假,一方面他们姐弟的确需要救人,另一方面,叶清婉摸不准华未央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万一背后暗算他们,那些人又都向着她,到时候自己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华未央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桃花眸中充斥着戏谑,对于这种将她视为假象敌的人,她是一向不稀罕搭理的。 可是叶家这两姐弟在危机中的救人医者举动,又充分展现了人的多面性,她也无法将他们当作敌人。 “好,随你们。”华未央没有强求。 刚好那边和涂山氏聊完的源千夜也回来了,他的脸色沉重。 “一起吗?”华未央向源千夜发出组队邀请。 源千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可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涂山氏一听也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和他们一起去:“这黄金炎龙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带老朽一个!” 就这样,这个几人小队在华未央和萧郁离的带领下,朝着密林深处进发了。 一路上,源千夜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近华未央身边,语气也有些抱歉:“华姑娘,对不起,答应你的我源家的秘宝一事可能没办法给你了。” 华未央一愣,下意识看向那个缺了一条腿的老者,之前明明说好的事,和他谈了话以后就不作数了? 这个老者身怀绝技,又和萧郁离庭舟那些人相识,那他也应该不是一般人。 可是源家密宝相传的那幅图也是《百景图》的一部分,对华未央也很重要。 “前辈,”华未央直接发问:“您是?” 涂山氏露出一个神秘又了然的微笑:“小姑娘,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有些事我暂时不能说,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如实相告。” “叫我涂山奇就行。” “涂山?好耳熟的姓氏……”小凤凰喃喃自语道,其实也不怪它,它毕竟沉睡了也有上万年,这些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涂山”二字一出,还有谁会不知道他和九尾狐族的关系匪浅? 楚月和墨闲皆是震惊又兴奋:“您难道是九尾狐族的前辈吗!” 九尾狐一族,传说中的几大最有渊源的兽族之一,它们擅长阵法符箓,在这一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 难怪这个涂山奇当时能一锤子砸碎顾景钰的阵法,还能请来万兽双尊之一龙族之人。 “涂山前辈,你也想要源氏的秘宝?”华未央试探着问道。 涂山奇笑了一笑:“此言差矣,不是我想不想要这个秘宝的问题,这个东西原本就属于我。” 源千夜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源氏一族有着九尾灵狐的血脉吗?我们源氏的祖先就曾经是叛逃的狐族圣女,她离开时还窃走了秘宝,如今现任九尾狐族人来寻,我也不能私藏,所以……” 华未央自然可以理解他的无奈,于是转向涂山奇:“涂山前辈,我真的很需要这个秘宝,您能不能借我一用?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萧郁离皱了皱眉,涂山氏的事他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看华未央急切的样子,似乎很需要九尾狐族的秘宝。 “很重要?”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盯着华未央的眼睛,莫名让她的心安静了下来。 “对,我需要这幅图来破解封印。”华未央也没有把话说全。 毕竟浮生可是和她说过,萧郁离多半有着神族血统,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为了释放禁地的凶兽,与神族为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以平常心对自己了。 涂山奇哈哈哈地笑了几声,目光揶揄地转向萧郁离:“这个嘛……虽说我和你这小姑娘挺有缘份,我也挺想把这个给你的。帝师大人觉得呢?” “我欠你一个人情。”萧郁离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刚刚明明面对庭舟还一副孤傲的模样,如今却为了华未央向涂山氏低了一回头。 涂山氏瞪大了眼睛,原本他只是想逗一逗这个木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中招”了。 哪怕这样他还是说自己对华未央不是“喜欢”吗? 这说出来谁信啊! 第七十三章 美救英雄 涂山奇假意咳嗽了几下:“咳咳咳,那个……既然帝师大人都开口了,老朽也不好推辞,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的人情了!秘宝一事等我们出去了再说也不迟。” 开玩笑,那可是萧郁离的一个人情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不要白不要! 华未央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朝萧郁离道谢:“又麻烦你了。”萧郁离摇摇头,琉璃色的眼眸中溢出温柔:“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楚月简直没眼看了,捂住怀里看得津津有味的白敛的眼睛:“你还小!别看!”这秀恩爱到了何种地步,偏偏两人自己还不自知。 白敛很无语,它至少五百岁了好吗,虽然说在天灵兽里面的确算个未成年,但它这些年吃过的盐怎么说都比楚月吃过的饭还多。 又不是华未央怀里那两个真的是幼童心性。 “吼——!!!”一声更加剧烈的龙吟咆哮终于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白敛再次近距离听见黄金炎龙的声音,这个吼叫明显比之前更多了一分杀意,它感觉到大事不好,语气也急切了起来:“完了,一定是有人激怒了它!我们赶紧过去,不然那个倒霉蛋可能真的会死!” 几人加快速度,顺着声源找到了黄金炎龙栖息的洞穴口。 原本应该沉睡于洞底深渊底底黄金炎龙一身闪亮到刺眼眩目的龙鳞,漂亮得不像话,正在愤怒地朝一个黑衣男子吐露着龙息。 原本华未央还以为会是无名氏挑起了黄金炎龙的事端,却没想到又是一个生面孔。 这个男子五官如同上好的美玉精雕细琢,眉心的一点朱砂痣更添风情,只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冷,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男子似乎已经和黄金炎龙缠斗已久,伤得不轻,身上的血腥气隔着好几米都可以闻得到。 倒是墨闲和楚月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言宴?!” 言姓? 华未央一下子就联系到了那六大家族里的言家。难不成他是言家人? “谁啊?”涂山奇见这两个小辈一声惊呼,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子根骨还不错,居然能单挑黄金炎龙,起码是玄阶的实力了……等等!” 涂山奇看着言宴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剑:通体透着蓝色光芒,寒光凛凛,浑然天成,一面雕刻着日月星辰,另一面则是海纳百川,简直可以称得上艺术品。 “这把剑,是传说中的星月剑?”源千夜也有些震惊了。 星月剑可是剑器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的神剑,相传是万年前那位天上地下独尊的帝君大人亲手打造,其中残留的神力足以震退一切妖邪,其锋利韧度,连千年玄铁在它面前都不过尔尔。 这把剑被镇于太阿山作为镇物已经有几千年了,如今怎么到了言家一个外族子弟的手上? “别管什么剑不剑的了,赶紧先救人!”楚月有些着急,眼看着那黄金炎龙已经蓄力要朝言宴释放红焰业火了! 萧郁离神色清冷疏离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对言宴的“找死”行为并不在意:“黄金炎龙镇守在兽元秘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间从未出过事,若不是这人刻意招惹,也不会生出事端。” 萧郁离这话说的虽然不近人情,却实在是实话。 黄金炎龙早年还没有认主的时候,对人类着一群渺小自大的生物一向是深恶痛绝,那个时候如若是有想冒犯他的人类,它一向是一口生吞了。 但后来有了足以让它心悦诚服的主人,黄金炎龙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也没有再滥杀无辜了。 可如今它为了缅怀主人,在此地沉睡良久,没想到却被这个无知的男人吵醒,还说什么要收服自己?! 简直是痴心妄想! 它黄金炎龙一生只追随一个主人,誓死不会二主,而且就凭他的实力,凭什么让自己俯首称臣? 看来自己多年不杀生的戒律今天就要在这里打破了! 也许是同类相通,果果和小凤凰很明显地察觉到了黄金炎龙的情绪波动,紧紧抓住华未央的衣角:“娘亲!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黄金炎龙金黄的竖瞳里杀意弥漫开来,就如当年和主人一起征战事一般,释放了全身的威压! “吼——!!!”赤金色的火焰带着足以灼烧一切的力量朝言宴而来! 华未央眼见言宴的行动已经因为伤重而迟缓了不少,马上就要被那团带着愤怒和杀意的火焰吞噬,身体动得比脑子快了一步,迅速冲上前去。 虽说先撩者贱,可涂山奇都说了这个男人是个好苗子,自己可看不得一个大好的天才在没有加入自己麾下之前就暴毙惨死啊! 小凤凰先一步察觉到了华未央的动作,很默契地释放出寒冰吐息,瞬间将黄金炎龙的红焰业火抵消了。 果果的小短手在背包里掏了几下,将华未央交给自己的保命符箓到一瞬间呆住的言宴身上。 一人两个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配合已经这么默契了。 华未央则迅速一把拎住言宴,扔给了后面的墨闲楚月等人,虚空中抽出一矢一弓,透明的形状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她淡定地挽弓搭箭,对准了黄金炎龙的腹部护心鳞片处下三寸。 这里是龙族的命脉所在,但华未央并不想伤害它,注入其中的灵力只是可以暂时使炎龙麻痹无法动弹的力道,不足以致死。 黄金炎龙愣了一下,眼见自己的杀招居然被一人一鸟还有一团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化解了,勃然大怒。 它瞬间调转了矛头,将硕大的竖瞳对准了腾跃至空中的华未央,张大了嘴,剧烈膨胀的光芒显现而出! 这是它的绝杀之技,足以焚烧一切的神兽之力! 就在此时,萧郁离淡然清冷却又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黄金炎龙,你是要杀死你主人最后的血脉吗?” 黄金炎龙一听见这话,口中的光瞬间暗淡下去,它终于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帝师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不对,您刚刚说,主人唯一的血脉……这是什么意思?!” 萧郁离看着又一次冲上去救人,完全不把自己生死放在考量中的华未央,心里不经意泛起一丝气恼,声音也更冷了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黄金炎龙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周围人,终于将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它慢慢瞪大了眼睛—— 第七十四章 你是我的小主人 “你是……”黄金炎龙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和华蕴郡主是什么关系?” 眼前的少女墨发及腰,身姿清瘦修长,却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桃花眸沉静内敛,又不失狡黠,眉目间一颦一笑,都是故人的影子。 刚刚它愤怒占据了理智,如今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女简直和它的主人有七八分像! 华未央原本已经以战斗的姿态准备好了,可听见黄金炎龙的发问时的语气中的怀念,不敢置信……她突然反应过来,难道黄金炎龙曾经是华蕴郡主的伴生兽。 “华蕴郡主她,是我的母亲。” 黄金炎龙一听这话,庞大的身躯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语调有些哽咽:“真的是……真的是主人的女儿吗?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萧郁离绯樱色的唇轻启,神色依旧淡然,向面面相觑地众人解释道:“华蕴郡主曾经有恩于它,黄金炎龙誓死追随于她左右,后郡主难产而亡,炎龙也遁入兽元秘境,不再出现。” 涂山奇没听说过那个言宴,却还是知道华蕴郡主的,毕竟曾经也是和萧郁离一起代表大周的最强战力,能够封印杀死同为化神阶的秦璐茵的存在。 饶是涂山奇和萧郁离,也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强悍的天才了。 原本她也是很可能升入天境,成为某片地界执行官的存在,但是却因为难产去世了。 实在是天霁大陆和天境的一个重大损失! 既然是华蕴郡主最忠心的一员猛将,那对直接造成郡主去世的华未央,它会不会…… 众人的心中都是一紧,只有萧郁离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涂山奇气得想骂他,忍了半天才低声道:“喂,萧郁离,你不会真的看着那龙迁怒小丫头?你总是这样高深莫测的样子,谁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真的喜欢就直接点,别到时候……” 说到这,涂山奇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下意识还往源千夜那边看了一眼。 萧郁离这次可没有再给他面子,直接道:“放心,不会像你和九尾狐族圣女一样……” 话还没说完,涂山奇大声打断了他:“哈哈哈哈哈哈,胡说什么呢你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哈哈哈!” 说着狠狠地瞪了几眼萧郁离,对着口型警告他“别乱说话”。 萧郁离达到让喋喋不休的涂山奇闭嘴的目的,自然也给这位同僚留了个面子:“放心,炎龙的忠不是愚忠。” 果然,如萧郁离所料,黄金炎龙看向华未央的眼神却没有恨意,反而是释怀和歉意:“主人拼尽全力,舍弃生命都要生下的孩子,居然都长这么大了。抱歉,我没能在你从小就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尽到保护小主人的职责……” 白敛窝在楚月的怀里,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这些事,曾经黄金炎龙也和它说过很多次,那时它不懂事,只觉得是黄金炎龙的不甘平庸的心在作祟罢了。 如今看来,它的主人是真的很值得尊敬,以至于这份忠心和敬爱,延续到了她的后代身上。 华未央见黄金炎龙这副模样,心里的疑问已经验证了大半,看来这黄金炎龙的确曾经是母亲麾下的伴生兽无疑了,而且二人的感情很深。 “你,了解我母亲吗?”华未央试探地开口问道。 其实华未央对自己这个世界生理意义上的母亲,有着天然的敬重与爱的同时,也存在强烈的好奇心。 可是周围人的评价实在是太少了,他们一提起华蕴郡主,都是一副斯人已逝,敬重为大,不会过于深入地去谈的模样。 黄金炎龙作为母亲身边曾经的得力助手,麾下猛将,应该对“华蕴”本身这个人有更深刻的认识。 小凤凰好奇地趴在华未央的肩膀上:“华蕴郡主?是娘亲的娘亲吗?” 果果黑葡萄一样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迫不及待:“炎龙叔叔,你就和我们说一说嘛,外祖母一定很漂亮,很厉害!” 黄金炎龙眼神逐渐飘远,带着深切的怀念和哀伤:“主人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厉害的人类。自从她身陨后,此后天霁大陆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像她一样的人了,再也没有……第二个她了。” “主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她用凤凰血唤醒了被邪灵侵蚀激发魔性,差点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我,悉心为我调理养伤,那时原本我还不服,只觉得这个人类也和其他人一样,对我不怀好意,救我也是有目的的。” “但后来我伤好后,她……”黄金炎龙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有些温柔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狠狠地揍了我一顿,说虽然我参与镇压邪灵时有功,但我也因为心性浮躁不坚定,才会被控制,近乎入魔,还伤了不少前来支援的大周将士,功不抵过。” “我那时不服气,叫嚣要和她堂堂正正比一场,她答应了。最后……我输得一败涂地,被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你很强,但是你的心性还远远配不上你的强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伴生兽,我们一起变强。”少女清灵自信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黄金炎龙的眼眶不自觉地又有些湿润了。 不像那些贪婪成性,懦弱自大的人类,华蕴给予它选择的权力,美丽的少女坚韧而又强大。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类产生了臣服的心,于是自此,她就是我唯一的主人了。” 可是这就让华未央更加不解了,无论是从自己对华蕴郡主的了解,还是从旁人崇拜尊敬的只言片语中,那都是个名贯天霁,风华绝代女子。 可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嫁给陆相爷那个窝囊废?而且,一个化神阶的高手,最后却还因为难产惨死,含恨而终? 越想,华未央越觉得心惊,或许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黄金炎龙将一些曾经的旧事说出来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情绪也逐渐稳定了。 “对了,小主人,你不是应该在如今的陆府吗,为什么会来兽元秘境,还和……” 还要救那个居心叵测,想要逼自己认主的男人。 第七十五章 凤凰男早点狗带 华未央早就知道这个言宴动机不纯,看来黄金炎龙和他的争端就在此处。 “我之前与他并不相识,”华未央解释道:“救他也是下意识反应,毕竟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黄金炎兽很不屑地喷出一道龙息:“这个小子频繁挑衅,实在是触及了我的底线!” 被楚月和墨闲搀扶着的言宴挣脱开二人,一脸冰霜:“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华未央挑了挑眉,还挺硬气? “你图什么啊!”墨闲都被这人的脑回路震惊了:“你来单挑黄金炎龙,就是为了被打败被杀了吗?你服个软会死啊!” 一开始言宴丢下众人,独自前往兽元秘境深处时,墨闲本来对他很不屑的,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真正的实力如何还不知道呢! 可现在看到他居然敢单挑黄金炎兽,墨闲好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黄金炎龙可是传说级别的神兽,哪怕当年认了华蕴郡主为主,那神兽的能力和桀骜可是丝毫不减当年的。 这个叫言宴的算是条好汉,好歹比那什么弑父的言家少主和篡位的叔伯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就凭这一点,他墨闲也不能看着他死啊! 偏偏着言宴轴得不行,直接拒绝了:“不能收服黄金炎龙,我也命不久矣,与其死在奸人手上,不如有尊严地死!” 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话里有话啊…… “言宴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华未央发皱眉问道。 言宴目光灼灼,眉心的一点朱砂痣艳艳:“是我的家事,不便多说,要动手就动手!” 华未央嘴角抽了一下,为言宴的情商感动了:“要杀你根本不会再给你开口的机会,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杀你?” 果果和小凤凰两个年纪小的都看出来了,吵吵嚷嚷地对言宴道:“大哥哥,我娘亲还有龙叔叔不会杀你的,活着不好吗?你怎么总是想死呀!” 黄金炎龙不屑地甩了甩漂亮的龙尾:“我对杀人不感兴趣,你有勇气挑战我,也算是个英雄,我不会杀你。” 言宴却并不在意,只是眉目稍微松懈下来一些:“多谢,我活着也能做更多的事。” 黄金炎龙摇摇头,这种无法交流,有一套自己行事准则的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小主人,”黄金炎龙转向华未央,神色凝重道:“您为什么会只身前来兽元秘境?我记得华蕴郡主留下了不少伴生兽,有的是和我实力不相上下的可以供您差遣,为什么……” 那些曾经同甘共苦,并肩作战的家伙,也有不少发誓过会守护小主人长大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一个都没看见? 果果一听,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委屈,答道:“还不是因为陆府那些坏人!” 果果和小凤凰你一言我一句,把华未央这些年在陆府的遭遇告知给了黄金炎龙。 在场的人不少都是第一次听见华未央过去的完整经历,看向那个骄傲耀眼的女孩时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 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少女小小的身影,她明明应该是陆府尊贵的嫡小姐,却面上红斑瘆人,灵力低微遭人耻笑,根本没人承认她小姐的身份,只能孤苦伶仃地住在破旧的小院。 可想而知,如今的华未央究竟是付出了多少,才有了如今傲人耀眼的一面,其中艰难险阻,不足为外人道。 萧郁离脸色阴沉的同时,琉璃色的眸子里也显现出心疼的情绪,未央的过去,居然是这样吗…… 而且,两人再次相见时,他能感受到她身体刚刚经历过洗髓的痛苦,她就是这样靠着一股子狠劲和韧劲,不断催促自己变强吗? 好想抱抱她,此后就这样永远保护好她…… 萧郁离第一次明显显现出这样的想法,把帝师大人自己都吓了一跳。 黄金炎龙越听脸色越黑沉,在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它爆发出一声狂啸:“该死的陆家!该死的陆天瀚!” 它就知道,它就知道! 当年主人要下嫁那个空有一副小白脸样貌的探花时,它就很不理解,极力反对,这男人在看见它们一众灵兽时眼睛都直了,一看就是个贪婪至极的凤凰男。 偏偏不知道主人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窍,无论它们怎么劝,甚至郡主的父亲,兄长都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华蕴就是铁了心要嫁给陆天瀚。 成婚以后,华蕴郡主很快就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沾了皇亲光的陆天瀚也一路飞升,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大周相爷,一时风光无两。 就在万众瞩目的华蕴郡主的孩子出生之际,却传出陆天瀚养了外室的消息,而且那外室也怀孕了! 当时气得一众灵兽神兽恨不得冲进相府活剐了那个王八蛋! 可是还是被华蕴郡主阻止了。 那个时候,甚至有很多灵兽都很失望,它们觉得华蕴郡主已经被男人迷惑了,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独立耀眼的华蕴了。 因为这次,不少灵兽都黯然离去,因为华蕴郡主从来不和伴生兽签订主从契约,只是单纯的认主仪式,给予它们全部的自由,所以它们离开并没有受到契约的反噬。 黄金炎龙是那些选择留下继续陪伴华蕴的伴生兽之一。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陆天瀚那个贱人,居然敢这样对待华蕴郡主唯一的女儿! “他怎么对你了?打你了吗,不给你饭吃?”黄金炎龙越问越急,简直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华未央好笑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不含任何目的关心自己的人在。 “没有……都没有。他不会做得这样明目张胆……就是把我丢在一边不管罢了,其他的。我也不在乎。”华未央赶紧给黄金炎龙吃了一颗定心丸。 黄金炎龙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心情好一点,反而更加生气了:“陆天瀚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他还敢给你脸色看,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听主人的,直接杀了他了事!” 第七十六章 黄金炎龙认主 “龙叔叔,别生气啦,娘亲现在很厉害的,不会被欺负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小凤凰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很骄傲地说道。 “是哦,而且娘亲说过,我们要向前看,气死那群止步不前甚至不断落后的贱人!”果果也紧接着补充道。 黄金炎龙再次审视眼前的少女,刚刚她与自己短暂的对战已经说明小凤凰所言非虚,既然如此,它的确也不应该如此钻牛角尖。 既然如此,黄金炎龙也下定了决心…… “小主人,之前我没能陪在你身边,实在是一件错事,如今我想继续追随你的脚步,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它面向华未央,金黄色的瞳孔散发着真挚的情感。 “我想成为小主人的伴生兽,签订主从契约!” 此言一出,楚月源千夜还有墨闲他们都震惊了。 这可是神兽啊,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存在,居然就这样向她臣服了! 白敛倒是意料之中的样子,它还算了解黄金炎龙,知道它的心性和过去的故事。 原本它就一直为曾经主人的离世而愧疚难过,现在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华未央愣了一下,她虽然已经知道了黄金炎龙曾经是她母亲最忠心的伴生兽之一,对自己有残余的情感也是正常。 华蕴郡主当年的伴生兽都没有签订主从契约,她的伴生兽们都是自由的,可以自由地离开,自由地留下。 但它如今居然要放弃自由,做自己的伴生兽? “你确定吗?我母亲曾经没有和你们签订主从契约,一定是不想束缚你们的,你为什么……” 黄金炎龙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主人天性善良仁厚,给予灵兽自由却没有预知到这种不加以束缚的代价,那就是背叛。她身陨后,曾经发誓要保护小主人你的,居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华未央皱了皱眉,以黄金炎龙对华蕴郡主的描述来看,华蕴对待它们就像是朋友,亲人一般。灵兽们应该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才对,她总觉得另有隐情。 萧郁离对这只黄金炎龙也算是有所了解,万年前龙族和凤凰族还针锋相对时,黄金炎龙一族就是龙族中的佼佼者,和身为如今龙族太子的庭舟甚至是近亲。 “未央,黄金炎龙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这是件好事。”萧郁离很笃定这炎龙对华未央的真心,如果日后再出现今天秦璐茵这样的突发情况,至少黄金炎龙还可以保护她。 涂山奇也点点头,赞同道:“黄金炎龙可是 “小主人,我恳请你答应这个请求,让我保护你,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了!”黄金炎龙看着华未央面露犹豫和不忍,又加了一句:“我是自愿接受主从契约的,我,相信你。” 这句话,终于使华未央也为之动容了,被如此信任和托付,她也不愿意辜负: “好,我答应你,我们签订主从契约!” 在众人的见证下,华未央和黄金炎龙站在繁复的阵法图腾之上,将彼此的血滴在上面,契约落成了。 契约落成的一瞬间,华未央的眉心就闪现出一道剧烈的疼痛,她有些脚步不稳地晃了晃。 萧郁离瞬间移动到她身边,微凉的手稳稳地搀扶住她,却在接触到她手腕的一瞬间,眉间也抑制不住地出现一丝意外的神情:“未央,你又要突破了。” 涂山奇张大了嘴巴:“小丫头,你……你也太逆天了!” 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过几个像华未央这样恐怖如斯的存在! 华未央也瞪大了眼睛,不是?! 虽然这些时日在石珀空间里修炼时,浮生也不止一次激动地告诉她,她如今的天资和体魄已经远超同辈的佼佼者。 当时她还觉得是浮生为了让她不要那么拼命,逼自己不断修炼说出来的安慰她的话。 可是如今,她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墨闲他们此刻的心情都已经不足用震惊来形容了,这是什么魔鬼的晋升速度啊! 不过在场的众人也有些期待,之前华未央一直没有完全展现出她的灵力等级,他们也很好奇,华未央已经强到了何种地步。 丹田处不断溢出的灵力彰显着华未央即将突破,她迅速就地打坐,闭目凝神,调动体内的灵气运转,周身的气息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突然,华未央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她丹田处的凤凰灵丹也散发出灼灼的光芒,居然是十个光圈! 华未央居然在短短一周时间内,达到了玄阶一品! “娘亲太棒了!”果果和小凤凰直接抱着华未央亲了好几口。 黄金炎龙见证了这一幕,也满意又怀念地点点头:“不愧是主人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 萧郁离也朝她笑得温柔,配上他那张无人能与之匹敌的脸,简直颠倒众生:“恭喜你,未央。” 华未央自己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手心窜起的一道比之前更强的灵力。 和黄金炎龙签订主从契约前,她是天阶八品,如今则是直接上升了两个品级,达到了玄阶! 她内心也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原来这就是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吗? 看来她还需要继续加倍修炼,早日向那个最高的目标冲刺。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楚月把华未央当真心朋友,当即乐得想冲上来抱华未央:“啊!华姑娘你也太牛了——” 她刚跑出去两三步,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把她撞开了。 言宴抢先一步到了华未央跟前,脸色严肃,一板一眼道:“我可以跟着你吗?” 楚月被他一屁股差点撞倒摔个狗吃屎,气得破口大骂:“言宴你有毛病啊!” 白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异色的瞳孔满是操心:“是主人你也该稳重点了,刚刚你要不是突然冲出去,言公子也不会撞到你。” 楚月尴尬了一瞬:“白敛,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第七十七章 大金主的钱不收白不收 言宴则根本不管楚月的嘟嘟囔囔,盯着华未央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跟着你吗?” 这下轮到萧郁离皱眉了,华未央眼见着萧郁离手中已经凝聚起一道灵力,只等言宴再开口就要按耐不住了,她赶紧抓住萧郁离的手拦着他。 萧郁离感受着手中的柔软细腻,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但仍然臭着一张脸。 “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华未央实在是弄不懂他的脑回路。 “因为你收服了黄金炎龙,而且,你很强。”言宴那张如同上天杰作一般俊逸的面上一丝波动也没有,眉间朱砂痣夺目耀眼,但嘴上却说得很真诚,不似作伪。 “就因为这个?”华未央发现她越发不懂眼前这个明明有着玄阶实力的人了。 “就因为这个,”言宴说话也是一板一眼,严肃刻板的样子让华未央觉得众人眼中高高在上,不通人情的帝师大人可能都自愧弗如。 怎么又是一个和它们抢娘亲的! 果果和小凤凰对视一眼,立刻知道了彼此的想法,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了! “我娘亲可不会同意的,你就想来吃白饭!” “我们很穷的,娘亲养我们已经够辛苦的了,再养你一个多费钱啊!” 两只崽崽你一言我一语,铁了心要把言宴的念头打消。 言宴顿了一下,立刻二话不说从纳戒里取出一叠银票,还有一块金镶玉的令牌,塞到华未央手中:“这些,够不够?” 华未央一脸懵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这后面有几个零来着:一,二,三…… 华未央数得手都在颤抖,这这这,这是言家普通人该有的存款吗?! 萧郁离看着华未央逐渐变化的表情,心里一紧,一下子握住她的颤抖的手,语气有些莫名急切:“我也有钱。” 琳琅阁可是天霁大陆第一的拍卖行,自然是有钱的。 华未央这才微微止住了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 萧郁离这种一向把钱财看作身外之物的人,居然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物质力量的可贵。 至少可以让未央不随随便便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废物男人拐跑。 言宴却又下了一剂猛药,他指了指那块精美绝伦的金镶玉令牌,解释道:“这在言家名下所有商铺店面都可以使用,钱庄里的钱也可以随意拿取。” 华未央倒吸了一口冷气,言宴说他自己只是一个外族子弟,可是怎么看都不像! “你到底是谁?”华未央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如果是想要合作的话,最好还是坦诚相告。” 言宴垂下头沉思了片刻,似乎也是放弃了挣扎:“我……我是曾经的言家少主。” 华未央还是不能理解,言家少主这样的身份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言家少主?你们言家也是六大家族之一,难不成楚月和墨闲他们都不认识你?”华未央有些怀疑地反问。 墨闲和楚月也是一脸懵,他们俩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言家少主。 看着气氛逐渐僵持,源千夜此刻终于站了出来,解答了华未央的疑问:“言家的子弟在未成年前,自幼就是以化名行事,就是因为过去仇家太多,以防遭人报复。而作为未来言家继承人的言家少主,更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我们,的确也没有见过。” “那他又是为什么之前隐瞒身份?他应该已经成年了?” 源千夜一双墨玉般的狐狸眼微微一眯:“这就要看言家少主自己是什么想法了,究竟是卧薪尝胆,还是做贼心虚呢?” 言宴神色淡定,并没有因为源千夜的话而恼羞成怒:“我被族叔诬陷害死父亲,如今正是出逃需要掩藏身份的时候,之前的隐瞒,也是迫不得已。” 华未央用征询的眼光看向源千夜,只得到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也是外界传言,我也无法为言公子作证。” 言宴神色坦荡:“我所言非虚,此次寻找黄金炎龙,也是为了对付我叔父。” “他害死了我父亲,逼得我重伤逃离后,又残忍地杀害了我和父亲的旧部,现在还在四下散步谣言,重赏通缉我。” “好在我父亲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告知过我的姓名,我这才得以借用了外族一位忠心部下儿子的身份。如今,言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我叔父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天资低微的修者,年逾天命才堪堪突破天际一品,可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只一夜间就达到了玄阶十品,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华未央一听就察觉到了事情异常,这种状况怎么和那些傀人那么相似啊…… 果然,言宴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后来我通过以前布置的暗探调查才发现,我叔父一直偷偷和圣慈宫有勾结,估计这种邪法也是由圣慈宫传授的。” “难道和圣慈宫刚刚那些什么护法一样?”楚月喃喃道。 “多半无疑。”源千夜神色严肃,其实他这次来麓山学院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傀人”一事。 怎么会这么巧合,他们这些都在暗中调查“傀人”的人,像是被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到了这里。 “所以,我还是想试着请求你让我跟在你身边,你有实力,周围的人也都不是一般人,你或许有帮我查明真相,证明我的清白。” 言宴最后说完这句话,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华未央,似乎是将自己的全部都交代了一样。 华未央皱了皱眉,她原本是不想参与这些世家大族的宅斗戏码的,答应源千夜和墨闲是因为《百景图》,而言宴的事,哪怕与傀人相关,也并不值得她淌这一摊浑水。 言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抿了抿艳红的唇:“如果事情办成,这块令牌就送给华姑娘你做谢礼,再加上眼前这些银票的百倍,你看……” “成交!” 华未央答应得十分爽快,跟谁过不去别和钱过不去啊! 第七十八章 搞事业都是人上人 额,这前后态度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喂! 萧郁离清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僵硬和不悦,他轻轻拉了拉华未央的手,声音有些不服气的意味:“那么点钱,才不要,我们有的是。” 涂山奇看着萧郁离撒娇吃瘪的样子,拼尽全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这可是千年奇景啊! 能让堂堂帝师大人都没办法的女子,华未央可以算是独一份了,是个人才! 华未央被萧郁离撒娇的尾音一时间迷得晕乎乎的,差点就要拒绝言宴。 果果和小凤凰两个可不干了,立刻抱住华未央的胳膊摇晃:“娘亲,生意嘛,哪能没有风险!咱们一起,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是两个崽崽听见那块金镶玉令牌还可以自由畅吃言家旗下所有的酒楼店铺的好吃的,口水都流了三里地,这才不顾萧郁离那要杀人的眼神,挺身而出向华未央进言。 华未央羽睫微垂,脑子一转,不对啊,萧郁离是她的盟友,他的钱自然是公款,那她赚个外快也不过分! “你的钱省着点花,要用在刀刃上!咱们现在有送上门的金主,不要不是傻吗?”华未央很坚定地拒绝了。 萧郁离在听见华未央话里“咱们”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洋溢起一股甜蜜来,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毕竟在华未央眼里,他俩才是一路人,别人可插不进来!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脸色和缓了下来,立刻抓住机会做主:“言公子,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只是一面之词,我无法全然相信你,你可以跟着我,而我也会去查清楚言家的事。记得你的承诺。” 言宴松了一口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加上有这么多人见证,我是不会食言的。”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华未央一行人准备继续深入兽元秘境,毕竟墨闲和源千夜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伴生兽,总不能白来一趟。 黄金炎龙为了不造成其他灵兽的惊慌和逃窜,化作了一个类似于流苏挂坠的龙形配饰,悬在华未央的领口处,十足的漂亮。 几人刚要出发,萧郁离和涂山奇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白色的纸鹤,这只纸鹤的出现让两人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是溪沐发来的紧急召回传音鹤,难道是天境出了什么事?”涂山奇眉头皱得死紧,传音鹤是天境发生十万火急的事时才会被动用的密法,每个执政人只有三只,不到万不得已时刻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不用管,”萧郁离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的情绪:“这些把戏她用的还少吗?” 华未央倒是因为萧郁离这句话有些好奇了,那个“溪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师大人,都如此情绪外露? 华未央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涂山奇,没想到一向不打自招,闲话八卦贼多多涂山奇却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就像是没看见华未央眼中的“快说”似的。 涂山奇也很无奈,不是他不想说,这位溪沐的来历可不小,饶是他也不敢在背后乱嚼舌头。 溪沐原本是精灵兽一族族长,相传和圣境那位执掌最高权力的男人有着亲缘关系。后升入天境,执掌五泽潭,是最有希望成为“水神”的人。 溪沐痴恋于萧郁离,曾经因为求爱无果,多加纠缠,闹出了不少事端,萧郁离在天境一众同僚中,最厌烦的就是她。 她为了吸引萧郁离的注意,曾经做出不少的蠢事,连下药这只肮脏的手段都想用,可惜连萧郁离的洞府三里地都没靠近,直接被阵法反噬重伤。 不仅如此,她还明里暗里用自己圣境的关系向萧郁离施压,威胁即将升入圣境的萧郁离听话和她结为夫妻,她还能在圣境给萧郁离谋个高官厚禄。 可惜她实在是错估了萧郁离的脾气,他可不是一个看人眼色,怜香惜玉的人,差点让自己手下的神兽灵兽把她打成半身不遂。 如今动用传音鹤,萧郁离觉得她又是在耍什么花样,也是情有可原。 涂山奇虽然也看不惯溪沐的行事作风,但传音鹤这种东西,溪沐总不会不分轻重胡乱使用? “要不还是回去看看,最近很多事都反常至极,万一真出了事……”涂山奇弱弱地建议道。 萧郁离冷着脸,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出尘脱俗的俊美脸庞说出的话可以气死人:“天境如何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要是真的出事,死了便死了。” 涂山奇气得跳脚,他简直想把萧郁离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那是她死不死的问题吗!溪沐背后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你马上就要升入圣境了,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们闹翻?!” 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死……呸!他涂山奇才不是太监! “我真的要被你气死!”涂山奇愤愤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帝师大人就要升入圣境了?!”原本看着两位大佬吵架,不敢作声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的楚月他们,终于找到机会嘀嘀咕咕,没想到一听就是一个大猛料。 “不愧是帝师啊,进入圣境等于半只脚迈入成神的边缘了……”墨闲满眼的羡慕。 华未央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从谈话的只字片语中,也可以把事情猜个大概。 所以说,萧郁离这么强大如斯的人,也会被威胁吗? 她心里一直都是把萧郁离当作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来看的,却也忽视了他也是通过不断努力,甚至比常人辛苦付出千万倍才达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而站得越高,面临的事也越复杂,看他这样子,难不成是被职场“潜规则”了?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萧郁离的肩膀以示安慰和同情:“没事的,萧郁离,你去,前途要紧。” 萧郁离微微瞪大了眼,有些迷茫:“什么前途?” 华未央一副“我理解”的样子劝他:“别因为这些小事错过机会,等你足够强了,谁再敢调戏你你直接弄死,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就赌气。” 萧郁离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才回去我也刚好把她解决了,一劳永逸。” 华未央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众人:他们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吗?帝师大人说他和华未央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搞事业的变态吗?! 涂山奇:我是谁?我在哪?萧郁离说解决她,什么解决,是他想的那个解决吗?!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啊!!! 苍天啊!为什么要让他和萧郁离当同僚,干脆一道天雷劈死他给他个痛快! 第七十九章 暂时分别 萧郁离觉得华未央说的很有道理,这次回去看看那个溪沐到底又弄了些什么幺蛾子,如果用天境安危开玩笑,自己直接下令处决了她,一劳永逸。 “那我和涂山氏先回去看一看,你……”萧郁离看向华未央的眼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担忧来。 之前秦璐茵的事已经足够让他心有余悸了,不知之后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凶险。 华未央拍拍胸脯保证:“别担心了,我哪有那么弱?再说了,还有他们在。” 萧郁离当然懂她的意思,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是了,这才是让他自始至终欣赏的那个华未央。 “好,那我和涂山奇先回一趟天境,马上就回来。”萧郁离轻声道,语气中还有些不舍。 涂山奇也顾不上萧郁离那副肉麻做派了,萧郁离能答应回去一趟他都阿弥陀佛了。 “赶紧走,早回去处理完还能早回来!”涂山奇催促着萧郁离,其实他心里总对这次溪沐动用传音鹤有不好的预感,希望是他感觉错误。 “对了,小丫头,答应过你借用九尾狐族秘宝一事,等我回来就兑现诺言,放心,我不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涂山奇抱歉地对华未央道。 华未央摇摇头:“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前辈的通情达理。” 萧郁离和涂山奇在众人注目礼中,打开了时空缝隙,这是通往天境最快的方式。 华未央最后和萧郁离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些其他的东西。 她有一瞬间的心悸,似乎未来的一些事已经再两人分开的一瞬间,尘埃落定。 直到萧郁离的身影彻底消失,楚月撞了一下华未央,语气很揶揄地:“怎么?情郎走了还舍不得啊?” 华未央这才回过神来,白了她一眼:“我和他是纯正深厚的战友情,说什么呢!” 楚月可不相信,之前这俩人都在麓山学院院长面前信誓旦旦说了对彼此一见钟情,如果这些和后面两人的情感外露都是演的,那他俩演技也未免太出色了! 她只当是华未央害羞了,假意转移话题:“好,我不调侃你们了。” “言归正传,我们不是要找灵兽吗?赶紧出发,找完了好回去和他们汇合!”墨闲臭着脸打断楚月的调侃。 虽然在萧郁离面前他没什么话语权,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他还不得表现表现? 可是这个表现机会很自然地被新加入的言宴抢了过去: “华姑娘,我们赶路要紧,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兽元秘境的夜晚出没的灵兽都是一些凶残的,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 墨闲气得直跳脚,却也没办法否认刚刚言宴抢的话就是他想要说的。 言宴这话,黄金炎龙也是认同的:“我虽然是兽元秘境的镇守者,可有一些不受管束的灵兽,我也无法约束它们,若是被缠上攻击,也是一件麻烦事。” 华未央点点头:“那我们赶紧走,先找个落脚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兽元秘境的夜比之外界,被众多散发着荧光的植株衬得更加幽静诡密,藏在黑暗中无数双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楚月抱紧了怀中的白敛,浑身都不自在:“兽元秘境的夜晚和晚上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黄金炎龙敬业地扮演着领口配饰,一动不动:“兽元秘境原本也是建立在曾经神界的一方领土上,这片原本原高于天霁大陆的地界因为数万年前神魔大战损伤了地基,直接沉降至此,其中有许多神兽也因为骤然降级的变数滋生了不甘,由此化身邪念。” “那场神魔之战,直接导致当时的并称“三足鼎立”的创世三神之一的凤尊陨落,凤凰一族逐渐没落。魔尊被封印,帝君也不知所踪。”源千夜颇为感慨道,这场战争只要是稍微了解一些历史的人都不会忘记,实在是惨痛至极。 “万兽之尊的凤尊陨落,也难怪兽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了……”墨闲喃喃道,被黄金炎龙斜了一眼。 “我们兽族哪怕落没了,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炎龙语气有些不高兴。 墨闲撇了撇嘴道歉:“抱歉,我不是说你们弱的意思。不过若是凤尊还在,兽族的情况会比现在还要好很多……” 华未央简直为这位墨小少爷的情商感动得落泪,怎么还越描越黑? “哪怕没有凤尊,兽族也是底蕴最深厚的族群之一,不会就这么没落下去的。”华未央坚定地开口道。 她一直就觉得,人类和兽族的关系是合作,而不是主从关系。 这一点和华蕴郡主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只不过缺乏一定的约束,双方都会受到反噬。 或许到了自己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改变这种契约关系,建立一种更适合更有契约效力的人类和兽族的关系。 “没错!”黄金炎龙脸色好了不少:“小主人说的才是如今兽族的真正状况,我们现在也在寻求一个变革。或许对于那些带着恶念的灵兽来说,这也是它们展现实力的方式和不甘只做人类附属的示威。” “难怪夜晚的一些灵兽看着这么吓人……”楚月恍然大悟。 “娘亲,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小凤凰抖了抖自己的羽毛,往华未央的怀里缩了缩。 华未央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把一言不发的果果也搂紧了一些,心里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个崽一句话不说,不会是吓傻了? 源千夜也皱了皱眉,手中做出预备攻击的动作:“不对,的确有人暗中跟着我们。” 墨闲刚刚吃了瘪,这下可算是找到了机会,一下子从自己的纳戒里取出好几件仙阶八九品的武器:“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跟踪我们!喂!还不给小爷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这倒是把众人弄得面面相觑。 “我去看看。”言宴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讨论,像个局外人,但这种关键时候却是十足地一个顶十个。 墨闲不甘示弱,他今天一直就没找到表现的机会,风头怎么能都让言宴抢了?! “我也去!” 两人并排走到声源处,留守原地的几人则是严阵以待,屏气凝神。 “怎么是他?!” 第八十章 农夫与蛇 墨闲的声音是十足十的震惊,仿佛见了鬼似的。 华未央他们赶紧围上去,只见那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地靠在一颗树干处的人,不是老熟人无名氏又是谁? 他一身黑衣,虽然看不清身上的伤口,可是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暴露了他的伤势不轻。 楚月走近一步,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白敛从她怀里跳了出来上前嗅了嗅:“可能是被夜晚的灵兽合力攻击了,但以他的实力,也不应该啊……” 楚月撇撇嘴。她可一点都不同情这个人,他那样对华未央,一开始她都巴不得帝师大人出手直接杀了他给华姑娘出一口恶气! 可惜华未央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她也就算了。 实在是恶人有恶报! 源千夜很复杂地看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一眼,倒不是说同情,这个人其实和以往的自己有很多的相似,一样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随时都可以牺牲掉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自己不是早一步遇见了华未央,也许不久的将来,自己或许也会和他是一样的下场。 “他受了重伤,放任不管肯定会死的,我们这里有谁是治愈灵力吗?”言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心里的第一反应还是救人。 华未央看了半天戏,这才淡淡举起一只手示意:“我是。” 言宴点点头:“那可能要麻烦华姑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华未央打断了:“我是有治愈元素灵力,但我不会救他。他是生是死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黄金炎龙赞同地点点头:“不错,这种人不必要耗费精力去救,小主人果然明智!” 华未央这话说得十足的冷酷无情,但众人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除了不知前因后果的言宴。 言宴一张仿佛精雕玉琢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来,他稍微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我刚刚……从你们的只言片语里大概也知道他得罪过你,可君子海量,他如今落难也算是遭了报应,我们如果不救他那岂不是显得我们肚量小?” 华未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言公子,你说这句话就很没有道理了,看来是言家家主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也难怪,你明明有这样的实力和地位,却偏偏被族叔篡位逼走……” 言宴的脸色并没有被华未央这句话弄得难堪,反而露出一种真实的迷惑和不解来。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语气也很诚恳:“华姑娘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对?言宴愿闻其详。” 从小到大,言宴接受的教育都是君子之道,故而哪怕旧日亲信匆匆告知他二叔窜夺家主之位时,他都不敢相信平日里那样信任的长辈,居然会背叛他,背叛家族。 难道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华未央叹了口气,眼前这个言家少主,还真是个“傻白甜”啊。 “言宴,你太善良了,这样的你哪怕从你叔父手里夺回家主之位,也坐不长久。上位者,不说断情绝爱,至少要公私分明,不能被无用的情感绊住脚步。”华未央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言宴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虽然华未央的话不符合他自小学习的君子之道,可就是很有道理。 “我……”言宴犹豫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眼中已经有了一份不同于之前的坚定:“你可以教教我吗?” “那我就给你上一课!”华未央说着,踱步到了昏迷不醒的无名氏身边。 “你们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众人眼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华未央,却没想到她突然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唉,这是什么故事啊?”楚月很好奇,其他人也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一条蛇不幸被冻僵了,卷缩着身子躺在路旁不能动弹。这时,一个好心的农夫拿着一把锄头路过这里,无意中发现了那条快要被冻死的蛇。”华未央缓缓地讲述着。 “啊?那条蛇有点可怜唉……”小凤凰突然插了进来道。 “农夫很善良,应该不忍心?”墨闲提出疑问。 华未央笑了笑:“农夫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蛇,觉得它非常可怜。于是,悄悄地走到蛇的身旁,缓缓地伸出双手抱起它,甚至还怜惜将它往自己温暖的怀里送。”“他打算用自己暖暖的身体来温暖它冰冷的身躯,果然,那蛇得到温暖以后,果然苏醒了。渐渐地睁开眼睛,缓慢地活动了一下身躯。醒来以后,说完就狠狠地咬了农夫一口。” “啊!”小凤凰吓得惊叫一声:“蛇怎么这么坏啊,那可是它的救命恩人啊!” 果果反驳道:“蛇的本性如此,是农夫自己识兽不清,他也有错!”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了,除了源千夜。 他气定神闲地说:“蛇这样危险的东西,农夫居然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它,实在愚蠢。” 华未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来:“源公子倒是聪明人,我期待到了这一天源公子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完,华未央没有去看源千夜沉默的脸,把故事收尾:“农夫临死之前悔恨地说:‘我竟然去救可怜的毒蛇,就应该受到这种报应啊。’” 这个故事实在是令人唏嘘,农夫好人没好报的结局也让他们不由自主联想到华未央和无名氏。 华未央淡然一笑:“不过,我可不是农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华未央从石珀空间里拿出一把匕首,眼都不眨一下,狠狠地扎进了无名氏的左胸往上三寸处,鲜血瞬间从他胸口处喷涌而出。 无名氏疼得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得实在太重,气若游丝,这样的重创居然没能让他醒来,他依然紧闭双目,整个人面色更加惨白。 华未央脸色淡然,一把抽出匕首,把上面的血在无名氏的衣摆上擦干净。 “对于曾经背叛过自己,差点害死自己的人,你需要做的不是原谅和帮助他,而是在他生命垂危,最危难的时候再踩上一脚!” 华未央神色睥睨地看着无名氏,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对于背叛者,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第八十一章 没事就吃溜溜梅 众人眼见着华未央将匕首插入无名氏肩头又拔出的动作,心里是震撼。 华未央的做法并没有让他们觉得残暴,反而是由衷的震撼与佩服。 能做到如此下手毫不犹豫,对待背叛者不留情面,是出色至极的领导者,只有这样,才能服众。 比起她,他们这些未来的家族继承人,实在是还不够看。 言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华姑娘说的在理,我实在是受益匪浅。” 楚月还是有些犹豫:“那我们真的不管他了?” 华未央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点点头道:“当然。”看到楚月仍然不太放心的样子,华未央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姑娘还是太善良了:“放心,我也没有真想杀了他,只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墨闲点点头,也很赞同:“就是,我可不当那农夫,我们走!” “好……好。”楚月点点头,她相信华未央的处事。 几人倒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浮生有些不放心地问:“小未央,你真的不管他了?” 华未央哼笑一声:“他轮不到我救,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浮生很纳闷,小未央什么时候也开始打哑谜了? 几人逐渐远去,只剩下面色惨白,留在原地的无名氏。 不一会儿,一个劲瘦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原地。 他神色紧张地单膝跪地,快速点了无名氏几处大穴,止住了他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主子!你没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熟悉声音响起,不是乘风又是谁? 无名氏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瑰丽深邃的眼睛中满是无奈:“咳咳……她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乘风心疼得不行,主子自从进入化神阶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这样重伤过了,偏偏因为旧毒发作,灵力尽失,被灵兽围攻。 不仅如此,主子还不让自己帮忙,活生生被打成这样。 刚刚那个女人居然还! 乘风越想越气,想起主子之前拒绝吃药压抑旧毒,还让自己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 没想到,那个狠心的女人居然直接刺了重伤的主子一刀!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主子,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那个女人明显也是个不讲情分的。”乘风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您知道吗,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 这句话,让无名氏,不,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祁归陌,他的脸色也有些凝滞。 主子自从易容便装接近那个华未央,许多行为都不再像以前的那个冷漠无情的主子了,他开始变得犹豫了。 乘风作为他身边的心腹,必须确认曾经的主子是否动摇了,或者更糟的是,对那个女人动心了。 祁归陌脸色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声音漫不经心:“怎么可能,我一刻都不会忘记身为云来国的使命,感情,只会是绊住我的,最没用的东西。” 乘风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祁归陌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男女之情或许是突破华未央这块硬骨头的关键点,我可以从这一点入手,将她带回云来。” —— 几人走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墨闲双手环胸,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俩,不是说要留守后方吗?” 叶清枫一点都不心虚,直视着他们道:“院长已经把学员们安全带离了,我们俩来自然也是有正事。怎么,就允许你们来,不允许我们?” 叶清婉皱着眉拉了一把自家吃了枪药一样的弟弟:“抱歉,小枫他刚刚遇到些不愉快,心情不太好……还望你们不要计较。” 墨闲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少装模作样了,你们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叶清婉无奈道:“墨公子果然敏锐,但……我们这次也是事出有因的,宸王殿下让我们带一封信给……华姑娘,嘱咐我们见到她时再拆开。” 说这句话时,叶清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华未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宸王殿下居然没有答应他们替他医治伤腿的要求,反而神神秘秘交给他们一封信,让他们去找华未央。 华未央有些奇怪,接过信拆开:“宸王送信给我?为什么……” 拆开信后,华未央一目十行地将信件上的遒劲有力的字看完了。 慕云辰居然将医治他伤腿的事托付给了她?! 他没事?! 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慕云辰不去找现有的叶氏姐弟,反而那么相信自己? 不过慕云辰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华未央和叶氏姐弟公平竞争,如果二人可以治好她,他会奉上宸王府一半的资产,并且,将昔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百景图》的一部分。 估计是这些日子被大周皇帝和慕云邺逼得退无可退,又被华未央点醒,终于开始寻求变数了。 华未央颇为欣慰,至少,她觉得凭借慕云辰的才能,不应该如此被埋没。 不论如何,哪怕是为了《百景图》,华未央也会尽力试一试! 叶清婉看到纸上的字,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在她看来,宸王这是不相信他们姐弟俩医术的表现,这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无疑是侮辱! 可奈何这次天恒山幽胥门交给他们俩的任务之一,也有医治好慕云辰这一项,她也只能暂时忍了。 纸上记载的关于“茯神万凝丹”的残存配方是慕云辰收集了两年才找到的,还不完整。 华未央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是巧了么? 这味药的完整药方正存于她石珀空间里一部记载古药的书籍中,书的主人还做了非常详细的批注,简直不要太方便。 “华姑娘,既然宸王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一起同路寻找这药方上提到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玉雪昙。”叶清枫看着姐姐越发阴沉的脸色,赶紧说道。 言宴沉吟片刻:“玉雪昙可不好找,我曾经看过有关炼丹的书籍,它的入药也是需要至少玄阶炼丹师的才能掌控的。” 事实上,慕云辰找医治他腿的药也已经很久了,他真的很期待能看到华未央出色的炼丹术展示,他想要确认她是不是他在寻找的,拥有完整茯神万凝丹配方之人。 第八十二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给那个不能动的哥哥治病用的吗?那怎样才能找到玉雪昙?果果也要帮忙一起找!”果果自告奋勇,跃跃欲试。 这玉雪昙可是曾经他们一族的入药养小东西的宝贝,果果当然熟悉得不得了。 这下终于可以帮到娘亲了! 不过在娘亲面前还是要假装一下自己不知道,不然以娘亲的敏锐,估计又要怀疑自己了。 华未央笑着拍了拍他跃跃欲试的小脸,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看向叶氏姐弟,问道:“你们应当知道如何寻找玉雪昙?” 堂堂一代医师世家,岂会不觊觎能足以让炼丹师们疯狂的极品灵药玉雪昙? 叶家也算是有不少积累,偏偏少了这一味玉雪昙。之所以没有得到,或许是因为机遇未到,也或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 叶清枫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悠悠叙说道:“我们叶家之所以盘踞在大周多年,其实就是为了寻找玉雪昙的下落。” 华未央挑了挑眉,看来当年叶家匆匆在大周扎根,也是不无道理的。 “经过数十年的打探和不断地尝试,在兽元秘境木之秘境处的千木幽林当中发现了些许霜冻的痕迹,这也是玉雪昙生长处最直接的证明。” 古往今来,有不少人曾经到木之秘境的深处,想要寻找到玉雪昙的踪迹,但去的人十之八九都丧生在了幽林中,少有生还。 偶尔有一两人生还的,不是被惊吓得发了疯,就是手脚被凶残暴戾的灵兽咬去了一大截,终身残废…… 原本他们俩姐弟以为帝师大人也陪在华未央他们一行人身边,找到玉雪昙简直入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可如今帝师大人和那位高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他们身边了,这俩姐弟也没了把握。 叶清婉顿了顿,语气之中带着几丝无奈:“我们叶家曾经数十次尝试着在千木幽林当中寻到玉雪昙的踪迹,可惜都无功而返,实在是里边地形太过复杂,时有猛兽出没,稍有不慎,便会迷失了路途。” “你们叶家祖辈既然能平安离开鬼谷幽林,那么必定对里边的地形和路线有了一定的掌握?”华未央淡淡说道。 叶清枫接过了话头,点点头道:“没错!叶家祖先每进去一次,就会在地图上绘制添加一部分的路线和地形,尽管如此,也只是进入了幽林最外围的区域,至于幽林的深处,我们没有办法进入。” “此话怎讲?”言宴皱了皱眉,问道。 “在通往幽林深处,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单凭寻常人的轻功是无法通过的。倘若半途后继无力,就极有可能坠入沼泽地中央,再无生还的可能。” 叶清枫叹了一口气:“他们曾经试图想要寻找到其他的路径通往幽林深处,结果都失败了,目前来说,想要进入幽林深处,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顺利地通过沼泽地。” “沼泽地?”华未央轻松地抬了抬眉梢,区区一片沼泽地,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她还是要确定一下,毕竟她和叶氏姐弟名医生是合作,实际上还是竞争关系:“你能确认,幽林深处的确有玉雪昙吗?” 叶清枫颇为肯定道:“应该不会错的!我的爷爷记载的笔记中,当他寻路到沼泽地的边缘时,就曾经看到了玉雪昙金色透露着莹蓝的独特的光,想必不会有错!” 华未央眯了眯桃花眸,先把两个崽崽放到楚月的怀里,沉吟道:“你们把地图共享,再将幽林当中的细则告诉我,我和言公子负责开路,和你们姐弟二人一起先去一起去探一探千木幽林。” 华未央这样的安排也是有考量的,毕竟在场就她和言宴实力最强,叶氏姐弟则是可以识别玉雪昙,她和言宴护着这俩倒还绰绰有余。 听那两姐弟的描述,这沼泽邪性得很,她可不想让两个力量还很微弱的崽崽去冒险送死。 “源公子,麻烦你和楚姑娘还有墨公子互相照应一番了,万一我们过了三天还没出来,立刻去找支援。” 源千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娘亲,我也跟你一起去!”果果不干了,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华未央轻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去玩儿的,你就和小凤凰两个乖乖地,好好地在这里,跟你月姐姐在一块儿。听话。” 果果撅了撅小嘴,不甘不愿地点头道:“哦,好!” 小凤凰耳尖地听到了,连忙凑过来,问道:“娘亲,你们要去哪里?” 这两个崽崽平时只捡自己喜欢的听,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耳朵灵。 华未央随口打发道:“没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 小凤凰不满道:“娘亲,我都听到了,你要去千木幽林找玉雪昙!我也要去!” “听到了,还问?”华未央故意吓它道,“那地方凶险万分,到时候出了事,你可要被抓去做出点心吃掉喽!” “娘亲……”小凤凰撒娇的声音软软糯糯,杀伤力十足。 可偏偏遇上的是华未央,不吃这套:“听话哈,娘亲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凤凰彻底吃瘪了,垂头丧气的样子。 果果歪头看着它,不住地摇头叹息,真的好笨哦,娘亲不让去,难道就不能自己去吗? 唉,这单细胞的脑子,真让人操心! 小凤凰无意间转眸,刚好对上正冲着自己摇头晃脑的果果,气不打一处来,它居然被这条臭龙给给鄙视了! 四人准备了一会儿准备了,摸清楚了千木幽林的地形图,以及可能在林中遇到的突发状况,最终出发了。 一行人前脚刚走,墨闲这个闲不下来的,不满他们几个让自己和楚月源千夜留守,也跟着悄悄地出了门,准备暗中跟踪他们。 “哼!少看不起人了,我墨闲也是很厉害的,一样可以保护华未央!” “墨闲哥哥,等一下!” 衣角突然被人扯住,墨闲低头看去,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扯住了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 “你是谁啊?!”墨闲简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娃吓得升天,扯出自己的衣袖后退了好几步。 第八十三章 我们一起去找娘亲 “是我啊,果果!”果果不满地看着惊恐的墨闲,就这样的,还想跟着娘亲,保护娘亲? “果,果果啊,有什么事?”墨闲又惊又疑,果果应该是华未央的灵兽,没想到不仅会说话,还能变成人?! 她身边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墨闲哥哥,听说千木幽林很危险的,我准备了一箱子的药物和武器给娘亲。可娘亲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带上,哥哥能不能带上它,送去给我娘亲啊?” 墨闲看了看果果脚边的一只不太大的箱子,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好!” 毕竟他可是要在华未央面前刷印象分的,帮帮果果华未央也会对自己印象好一点。 果果高兴了,朝墨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墨闲哥哥!” 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 墨闲摇了摇头,弯身抱起了箱子。 “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这么沉?”墨闲差点被箱子拌得一个踉跄,他眉一皱,想要打开箱子探个究竟。 这时候,果果又跑了过来,仰头道:“墨闲哥哥,快走!要不然追不上娘亲他们了。” “你说的对啊,那我先走了!果果你也听话,不要乱跑啊!”墨闲立即放弃了察看箱子的念头,连忙赶路。 他看不见的后面,原本乖巧仰着头和他说话的果果瞬间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药箱中,果果和小凤凰大眼瞪小眼:“你——” 两只兽不约而同地出声,又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果果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凤凰不甘示弱:“我还想问你呢!好啊,鬼鬼祟祟地准备了这个箱子,大半夜翻来翻去吵得我睡不着,原来就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娘亲!” “停停停!我不和你吵架嗷,我们今天既然都是因为担心娘亲偷偷跑出来,那目的就是一致的,一会儿你跟着我,别乱跑,服从组织纪律明白吗?”果果严肃地说。 小凤凰翻了一个白眼:“凭什么啊,你找得到娘亲吗?你和娘亲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没我强烈?” 果果故作神秘道:“我首先要做的不是找娘亲,而是找玉雪昙!” 半路上乘着墨闲不注意,两只崽崽偷偷从药箱里爬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刹住车。 “哎呦!疼死我啦!”小凤凰摔得眼泪汪汪,果果则忍着屁股摔成八瓣的龇牙咧嘴,看着眼前这一片沼泽纳了闷。 “我们怎么过去呀?”果果很后悔,早知道把之前研究做的那只大纸鸢带来了,或许小凤凰的冰元素还可以当作动力驱动它飞起来带着它们俩越过这片一望无际的沼泽。 “你要是能变成更大一点的凤凰就好了,你应该可以飞过去。”果果很遗憾道。 小凤凰看着眼前这片黑糊糊看不见尽头的沼泽,无语凝噎:“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果果眼睛滴溜溜转着,在附近周围打量着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突然,他瞥见了一丛丛树叉间一只怯怯打量着它们的双翼龙。 “咳咳咳,小凤凰?”果果突然开口道,语气有点坏水在里面:“我好像,有办法了!” 果果和小凤凰坐在体型稍微大了一些的双翼龙身上,两只小兽飞跃了沼泽地,刚一接近沼泽地的彼岸,双翼龙浑身上下便哆嗦起来。 刚到了岸边,它就急急地降落,待背上的两只小祖宗下了地,它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好像这里存着一种让它惧怕的力量,使得它不敢久留。 “它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小凤凰很不理解。 “别理它!放心,不会有事的! 果果第一次这么体贴地安慰小凤凰。 果果其实也有些愧疚的,毕竟小凤凰是因为他检查不善才被意外带来的,接下来自己去索要玉雪昙的同时,也要保护好它! 不然,娘亲一定会生气的。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同族召唤它的声音,那声音悠远而清晰,似乎顺着声音就可以见到他们。 小凤凰心有余悸,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它扯了扯果果的衣角,两只兽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去。 沼泽地的对岸依旧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只是这边的风景明显比对岸要美得多,林木葱郁,花香四溢,还有各种奇异个果子触手可得。 果果在前边引路,小凤凰一边走,一边随手摘了几颗果子吃。 “这个果子真甜,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果果回头,稳稳地接住小凤凰朝它抛来的果子。 其实两个崽崽平时打归打闹归闹,那份朝夕相处的友谊却不假。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有什么好吃的,从来不会忘记对方。 果果突然有些难过,若是有一天自己要离开他们了,娘亲和这只没心没肺的小凤凰,会不会难过呢? 可以他的身份,继续呆在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灾祸,既然如此,不如早一点告别。 等找到玉雪昙,就是自己回归家族,和娘亲还有小凤凰告别的时候啦。 果果突然耷拉下了小脑袋,小小的身子抱着鲜红的果子,蜷缩成一团,红白相间的颜色,更显得可怜可爱。 “你怎么了?”小凤凰虽然迟钝,但也意识到了果果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 果果摇摇头,将脑海里的回忆摇了出去:“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娘亲!我们快点去找玉雪昙!” 于是,两只崽崽又开始重新上路,一边吃着路边随手摘来的果子,一边继续寻找玉雪昙。 营地中发现墨闲和两只崽崽都不见了的楚月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到底是谁拐跑了谁。 再另一边,华未央他们一行四人也找到了那沼泽的边缘。 “华姑娘,你说你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叶清枫有些好奇地问。 华未央屈起食指,微微扣了口领口那龙形的配饰,一道龙吟之声响彻云霄,地面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一条漂亮得不行的黄金色巨大龙身出现在目瞪口呆的叶氏姐弟面前。 “这这……你把黄金炎龙收服作为伴生兽了?!” 第八十四章 凭什么让给你 华未央白了他一眼:“少大惊小怪的,还不赶紧过来?” 叶氏姐弟心中的震惊,自从遇见华未央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常态。 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做出这么多超越常人认知的事?! 黄金炎龙原本应该是桀骜的,却甘心在华未央面前臣服,十足的听话。 巨大的黄金炎龙足够将四人驮在背上,飞跃沼泽地也是绰绰有余。 几人正准备爬上去,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你们等等我啊!” 华未央回头一看,不是墨闲又是谁?!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营地等着吗?”华未央简直想扶额叹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未知数,这个墨小公子还真的是不听指挥。 “我……我也可以帮忙的!”墨闲弱弱地开口道,他突然一拍脑袋:“对了!这是果果让我带给你的!” 墨闲把手上的箱子交给华未央:“就是这个,它说里面有一些法器和药,让我带过来。” 华未央接了过去,放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行,多谢你了,既然来了,就一起走。” 墨闲点头不迭,五人一起上了黄金炎龙的背脊,黄金炎龙一飞冲天,腾飞至沼泽地上几万米的高空,穿越层层叠叠的雾障,朝地图上的目的地飞去。 几人坐在黄金炎龙的背上,各怀心事。 叶清婉犹豫再三,忍住往墨闲那边看去的目光,找华未央搭话:“华姑娘……” 华未央颇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这个叶清婉一直对自己就不太友好的样子,如今怎么主动找上自己? “可能有些冒昧,我……我们可以去离他们几人远一些的地方说吗?”叶清婉脸色犹豫道。 “你想干什么?”墨闲很警惕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直直看着叶清婉,皱眉道:“说什么话不能在这里?非要离远一点?” “姐姐……”叶清枫面色犹豫:“你想干什么?” 叶清婉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没什么,一些私事。” 这也不怪墨闲说话这么冲,实在是他对所有的叶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们一个个不怀好心。 叶清婉原本之前就对华未央有敌意,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放任她们俩去一边谈话总归不怎么安全。 “我没想做什么!”叶清婉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小姐,反复被心上人怀疑加上冷言冷语,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强压下委屈和怒气,脸色很冷:“我只是想和华姑娘谈一谈医治宸王殿下的事,有些话你们不方便听罢了。再说了,我若是真想伤害华姑娘,也打不过她不是吗?” 眼见两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华未央有些头疼地打断了他们:“行了,叶姑娘,我们去黄金炎龙尾部说,墨公子你也别太针对她。” 墨闲听了,很不屑地偏过头去,但好歹听话地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女孩往黄金炎龙尾部走,叶清婉深吸一口气:“华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 华未央很莫名其妙:“你羡慕我做什么?” “我和墨闲一直都是这样一副针锋相对的状态,从来没有好好地说过话,我羡慕他帮你说话,向着你。”叶清婉语气里是挥之不去的哀愁。 华未央摇摇头:“他只是对叶家有旧怨。” 墨闲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对别人都是嘴硬心软,唯独对叶家人,是实实在在的厌恶。 “我知道,”叶清婉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所以我准备放弃了。” “若是可以医治好宸王殿下的腿,或许我可以凭借这个嫁入宸王府,成为宸王妃。”叶清婉突然道。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你……”她没想到这个叶清婉居然有这个打算,原本看她对墨闲还挺一往情深的啊,怎么突然…… 叶清婉仿佛是读懂了华未央眼中的震惊和不解:“华姑娘,你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天资聪颖,生来什么都有,自然不懂我们这种家族竞争的可怕。如果不能嫁给墨闲,那我只能选择更强的力量,足以扶持住叶家,为我弟弟叶清枫铺路的力量。” “你说我生来什么都有,那是你不够了解我。”华未央淡淡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 “或许,但的确比我强不是吗?”叶清婉并没有把华未央的话放在心上。 “宸王殿下非池中物,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也是。所以,我一定要嫁给他,成为宸王妃。” 叶清婉神色淡然道。 华未央脸色复杂,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叶清婉非要把她拉到一边说的原因。 既不想让弟弟担心,姐姐是因为他而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又不想在昔日心上人面前落了下风。 “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叶清婉犹豫了片刻,继续道:“华姑娘,一会儿找到玉雪昙,能不能让给我?” 华未央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目的?苦肉计对我来说没有用。况且,我也急需宸王殿下承诺的东西,凭什么让给你?” “所以说,华姑娘还是不答应我?”叶清婉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是又如何?”华未央淡淡的口吻道,这种堂而皇之地要求简直是莫名其妙。 叶清婉一时无语,无奈地苦笑了声,颔首道:“那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两人回到原地,叶清婉脸色更难看了,叶清枫还以为华未央欺负了自己的姐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华未央懒得理这个小屁孩。 黄金炎龙稳稳地飞着,没过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柔柔的光线,不同于外界明媚的阳光。 地上还有不少霜凌的痕迹。 言宴低下身子观察片刻:“应该快到了。” 这种光芒就是传说中记载的莹蓝和金色相间,独属于玉雪昙的光芒! 黄金炎龙加快了速度,拐过一个弯道,来到了一处垂挂着无数晶石的熔洞,五彩缤纷的色泽,绚烂多彩。 众人齐齐低呼了声,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住。 这是一个梦幻的世界。 无数的晶石在夜明珠的折射下闪耀出五彩缤纷的色泽,柔和的光泽交迭处,各种奇珍异宝罗列堆放,这里宛如就是一个藏宝窟。 第八十五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多的宝物!”叶清枫惊喜地叫了起来,几人从黄金炎龙背上下来,朝琳琅满目的宝物方向走去。 其余几人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些许惊喜之色,却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失态的。 华未央的视线迅速从无数的宝物中收回,眉头轻蹙了下,怎么没有看见玉雪昙的踪迹? 墨闲和言宴两人也跟着走入到宝物的中央,比起兴致勃勃的叶清枫,他们俩则淡定了许多。 “姐姐,快看!这些奇珍异宝世间罕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呢!还有这些……这些药草,好多都在外面找不到的!” 叶清枫没多久就已经搜罗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献宝一样送到叶清婉面前。 目光流离着,华未央大致地扫过一件件的宝物,她的确有些动心,可是也知道人一旦动了贪恋,就很容易迷失本心。 该属于她的,她一件都不会拉下,不该属于她的,她也不会舍命去求取。 这里一共有五人,倘若每个人都利欲熏心,想要争夺宝物的话,那么到时候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这里这么多的宝物,我们一次也带不走,不如这样,每个人最多拿十件。其余的,等咱们约定好,下次再一起来寻取,大家认为如何?”华未央提议道。 “就取十件,这么少?谁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呢?”叶清枫皱着眉头,低头看看自己搜罗的药草和几块巨大的水晶石,颇有些不舍。 墨闲点头附和道:“华姑娘此议不错,我们此行目的是寻找玉雪昙,前路如何还未可知。若是为了眼前利益,贪得无厌,不但没能拿走宝物,恐怕还要把命留在这里,不值得。” 言宴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看着各种宝物,却是一件也没有拿,他挑着眉尾,颇为冷淡:“我无所谓,这些我不感兴趣。” 这些宝物的确不错,可是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华未央淡淡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每个人的神情。 她浅浅地勾唇一笑,都说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果然不错! 面对诱惑,才能试探出人心,她很庆幸,在她的身边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被贪念所驱使的。 华未央继续在宝物中搜寻,诺大的一个宝库,一定有几件她格外钟意之物,所以她并不急着挑选。 这里的一方洞天倒是有不少适宜炼制丹药和武器的东西,她这次来的不亏。 在溶洞的西北角,她隐隐看到有一抹幽光自她眼角处划过,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她好奇地循着幽光的光源处走去。 只差三步之遥,身边突然一个人影闪过,抢在她之前看到了宝物的真容。 华未央微愣了下,抬眸看到了叶清枫一脸惊喜的笑容,他怀抱着释放着幽光的一株,欣喜若狂,“居然是传说中的虹清仙草!” 虹清仙草?! “等等!”华未央一声大喊,这看守虹清仙草的可是…… 话音刚落,几只奇形怪状的黑色烟雾组成的犬形冲了出来。 是噬魂犬! 众人皆是一惊,兽元秘境里居然会出现这玩意儿?噬魂犬,据说在这片大陆还是一片混沌时便存在的生物,它们常年栖息在浊气横生的西大陆。 数万年前,魔神魔大战,魔族败北后被赶至浑浊之地,许久不见生肉的噬魔犬随即疯狂得将一些躲避不及的魔修和弱小的魔族拆吞入腹。 直到几百年后,才渐渐被驱逐灭族。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好在言宴反应迅速,和华未央对视一瞬,微微颔首,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把银剑,那银剑剑身极细,在昏暗中流光溢彩,寒气逼人。 “还请诸位后退。”只见他二指交叠,在银剑上轻轻一弹。 “噔——”清灵一响,声波四散开来,震得耳膜微微发热。 言宴将剑竖立在面前,长目低垂,低声吟诵口诀。 那是华未央不曾见过的肃穆却又锋芒毕露的样子,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随着诵诀声与磅礴的灵力渐渐融合,空气中的微震也越来越明显。 更加浓厚的黑雾隐隐约约从被摘下的仙草处溢出,似乎是在向外窥探什么。 几乎是在须臾间,言宴忽然抬眼,额前碎发随风而动,双手灵活一翻,银剑倒置,他轻轻松手,那剑看似极轻,其实极重,像是没入沙地一般笔直地插进地面,几乎没发出声响。 而银剑一落地,言宴呵道:“现——!”一团浓稠的黑雾尖叫着从伤口中钻出,那声音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引得众人纷纷捂耳呼救。 “大家封闭听觉!”华未央厉声道。 众人依言而行,果然好了许多。 那黑雾似是有生命一般四处乱窜,但每向外飞时都仿佛碰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撞得惨叫连连,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黑泥块。 空气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开始弥漫开来,华未央微微嗅了一下,便有种毛骨悚然的呕吐欲,赶紧封闭住嗅觉。 指尖触及一块坚硬而温润的东西,谁知这一摸,便立马没了那种恶心的感觉。 手指间的石珀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浮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未央,这噬魂犬的弱点是耳朵,你可以和言宴配合,用声波攻击!” 华未央立刻心领神会,掏出一张符箓,朝噬魂犬掷去! “小心啊!”墨闲看到华未央出手,急得不行,只能替他们二人输送灵力撑住,心里把作死的叶清枫骂了几百遍。 不管那团黑雾如何尖叫挣扎,言宴的剑阵都纹丝不动,他一手扶着剑,一手在空中画一剑诀,利落地吐出一字:“收。” 台子周围寒光乍现,似有无数银剑绕台飞旋,黑雾一下被压缩成了一个光滑的小黑球。 华未央见机将长剑摩擦的金石声借用符箓扩音,只听尖利“叮”的一声,那黑球的表面应声出现一道裂痕。 有效果!众人大喜过望。 黑气霎时从裂缝从喷涌而出,形成一头张牙舞爪的猎犬模样,它的视线仿佛落到华未央和言宴这边,然后猛地朝这边扑来。 “啊啊啊——!”那满是獠牙的巨口一眨眼便出现在面前。 猎犬又被吸回了黑球,然后“咔嚓”一声,黑球便碎裂成尘埃一般的细渣了。 第八十六章 倒霉也会传染吗 华未央心跳得飞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还好最后那一瞬间,她和言宴合力将噬魂兽镇压了下去。 叶清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虚汗:“我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叶清婉也被自己亲弟弟的莽撞蠢得不行:“小枫!下次不要再这么鲁莽了!” 叶清枫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言宴皱了皱眉,说出来的话让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估计事情还没完,一般噬魂犬周围都会伴随着魔族或者魔修,他们之间相互依存。原本这里出现仙草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如今……” 黄金炎龙将自己的身躯缩小数倍,缠绕在华未央的脖子上,声音也是严阵以待:“不错,我在兽元秘境呆了也有快二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仙草的存在,更别说噬魂犬的踪迹了。” “应该不可能……”墨闲犹豫道:“兽元秘境原本就有自身的封印在,之前要不是院长打开封印,我们都进不来,怎么可能有魔修或者魔族?” 众人还在疑心猜测,恍惚间,华未央又听到了脚步声,若隐若现的,让人捉摸不透。 来了?! 言宴和华未央对视一眼,对众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听起来像是铜铃,十分空灵。 “叮铃——叮铃铃——”铃声忽长忽短,飘忽不定,让人无法确定是从溶洞的哪个方向传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是回荡在脑海中,震得耳膜微微发痒。 言宴和华未央前面,缓缓抽出了细剑。“叮铃——叮铃——”铃声停住了,四周寂静得诡异,一阵寒风呜咽而过,挡住了唯一的几缕光。 言宴也面色紧绷,华未央则是凌空抽出那把弓,防备得看着黑暗处。 “哈哈……”一个阴柔鬼魅的笑声随着凛冽的风吹入耳中。 言宴呵道:“什么人!” 华未央向四周快速扫视了一番,却根本没有看到人,心中便更加紧张起来。 言宴双指拂过剑身,捏诀甩出一道剑风,剑风瞬间化为无数风刃朝着一个方向奔腾而去。 “砰砰”两声,也不知道击中了什么。 大约过了不到半秒,急促的铃声又再次响起。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那声音仿佛有生命似的,极速靠近,听着马上就要到面前,但你睁大眼睛去瞧,别说人影了,就连个铜铃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渗人的声音到底从哪里发出来的?华未央正想着,左耳边却突然响起——“叮铃——” 华未央猛地回头,只见两间铺子间大约才一尺的夹缝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铜铃,握着它的是一只苍白悬空的手。 她正看着那只手,那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只眼睛。 我去!什么东西! 言宴和华未央两个玄阶的修者,居然同时脚下一阵不稳,不,与其说是他们俩脚下不稳,不如说是两人所站地面塌陷了下去! 两人只来得及听见其他三人的惊呼,就身不由己地掉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凭空出现的悬崖! —— 华未央不停拨开前头的草木,细叶划破手指,但也顾不得这些刺痛。 耳朵里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混杂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魔兽的低吼几乎就响在耳边。难道今天是要死在这儿了吗? 华未央和言宴掉进这个悬崖,还好落在了一大堆枯枝叶支撑之上,没有摔死。 但两人刚一落地,就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一大群魔兽追着撕咬。 一只两只或许华未央和言宴还能收拾了,偏偏是成百上千只乌压压的一大片! 黄金炎龙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力量还被这方天地压制了似的,根本无法化作原身带上华未央和言宴跑路,此刻也是懊恼至极。 两人只能打不过就跑。 “浮生,真的没办法吗?”华未央赶紧呼唤石珀空间最棒的小仙灵。 浮生无奈道:“有啊,就小未央你可以进来躲一躲,可是言宴没办法进来。你现在的石珀空间太小了,容不下第二个人的进入。” 华未央无语凝噎,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原地消失,让言宴自己强撑? 这个唯一的方案被她pass掉了。 没想到她华未央一世英名,居然沦落到被魔兽追着跑的地步,真是丢死人了! 华未央跑得有些缺氧,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真傻,真的,单知道自己是个事件吸引体质,却忘了言宴也是个不曾走运的苦逼人士。 现在他俩一块,简直就是倒霉和倒霉的简单相加——倒霉死了。 女魃要是知道了得笑死自己,明明给她那么多法宝,还没几天,就被她霍霍完了。 还有果果小凤凰它们,这次自己原本还怕连累它们不愿意带它们一起,果果非但没有生气,还让墨闲给她带了好多丹药和法器的箱子……等等,箱子? 华未央突然大喊道:“言宴!我有箱子,果果带给我的!” 华未央赶紧在石珀空间里翻找了一下,拿出那张符箓。 一道刺目的白光划破天际,云纹在黑暗中炸裂开来,整片山坡都被笼罩在光晕之下。 魔兽的动作果然被拖得慢了一些,华未央再接再厉,将箱子里的符全掏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地全往后扔。 身后噼里啪啦地一阵响,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华未央往旁瞥了一眼言宴,只见他从背后拔出了剑。 我去,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正面硬刚啊? 然而接下去的事华未央就更不懂了——他将剑扔给了自己。 那把名为“星月”的剑,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周身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主人爱护至极的。 华未央手忙脚乱地抱住那柄有些沉重的剑,只听剑身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便被带上了天。 言宴的身影一下子变得渺小起来,一道火光闪现,四周顿时燃起一道火墙,惨叫声四起。 华未央看到他挥开烧完的纸符,突然反方向跑去,而在他四周,六七只魔兽恍若游蛇,向他袭去。 “言宴!”华未央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失声大喊,却只能看着下方的人点越来越小。 华未央狠狠拍着身下的那把传说中的神剑:“快回去,你主人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也许那剑真的有灵性,竟真的开始又朝言宴飞去。 剑越发越低,华未央几乎就看到了那几个追着言宴的魔兽。 一有瞬间我贴着一个人的身侧飞驰而过,对上一对猩红的眼睛,华未央的心脏像是在那一刻骤然停止,毛骨悚然的颤栗直击天灵盖。 第八十七章 金主变小师叔? 华未央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这种熟悉感……直到她触及一块温热的地方才找回呼吸。 华未央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从脑海里甩出去。 盯着眼前言宴的背影,伸出手大喊道:“抓住我!” 言宴一回身,一只手便牢牢扣住她的手腕,长剑立马腾空而起,华未央的肩膀被拉得差点要撕裂,但幸好言宴腕力过人才没有脱手。 华未央急言道:“你快上来。” 言宴点点头,正在此时,下方有一点红光闪现,华未央分明看不出是什么却知不妙。 “小主人小心!”黄金炎龙被困于半只胳膊的长度,无法施展开自己的全部力量,急得不行,也只能提醒华未央危险了。 一只箭矢直冲而来,言宴驱剑闪避,长剑在空中一个急转弯。 华未央人突然就被甩开,在空中上升了一小段,箭矢从两人中间穿过,红色的尾羽带着邪气的光芒在二人的手臂上狠狠丢下一道划痕。 还没等痛觉传递到大脑,强烈的失重感又袭来。 华未央朝下方瞟了一眼,我靠,怎么又是悬崖! “靠……!” 华未央似乎在空中下坠了很久,脑袋里都浮现出自己摔得四分五裂的画面。 就在她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疾风中隐隐传来了谁在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咚——言宴御剑从斜侧方飞来与华未央撞在一起,落在悬崖下的斜坡上。 接着是无尽的翻滚滚,最终撞上了一棵树,落叶将两人掩埋,华未央摔得腰都没了知觉。 华未央自从成为特工队王牌后,就没有再这么狼狈过,这下可算是把后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不会就要这么残废了?不要啊…… 不等华未央哭丧,又一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噬魂犬便一拥而上。 又来?! 吓得华未央倒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又猛得咳嗽起来。 虽然她早就知道噬魂犬作为邪兽,一定会再次出现在这么多魔兽聚集的地方。 之前她和言宴合力封印了还未显现出全部实力的噬魂兽,还算是运气好。 如今亲身面对这种生物,和想象中的惊悚果然不是一个等级。 华未央拼尽全力匍匐到了一个角落里,一回身捡起地上的星月剑,劫住一只飞扑而来的噬魂犬。 漆黑的獠牙与星月剑擦出了火花,华未央乘着这个空档抽出自己的弓,把星月剑扔给手无寸铁的言宴:“接着!” 言宴向后划出几寸,用剑抵住噬魂兽的攻击,堪堪架住,硕大的口滴落下黑胶状的粘液。 言宴脚下驭风一个翻身跳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度,再下落,他已跳道噬魂犬的背上,回身一剑便直直将噬魂犬巨大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这家伙,力气这么大的吗? 华未央看得脑门发凉,却瞥见言宴背面出现一个黑影。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大喊:“后面!”另一头噬魂犬张嘴扑来,言宴回头时那血盆大口几乎贴面,他立即从噬魂犬背上跳开。 噬魂犬随即转头,眼看着獠牙就要碰到言宴的右臂,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地飞过,“噗嗤”一声,利落的切割声。 噬魂犬的头就这么与身体在半空中分离,银剑在空中急转划出一道马蹄形的残影,又呼啸着飞回言宴手里。 言宴反手握住剑柄,一滴黑血沿着血槽从剑尖轻轻滴落。 与此同时,犬头飞旋落地,而身体则顺着惯性一路滑到了华未央脚边。 “……”看着这整齐的切口,粘稠的黑血从红白纹理的血肉中溢出,带着刺鼻的恶臭黏糊糊得流了一地,华未央屏气凝视片刻,差点没吐出来。 华未央宁心静气,再度搭弓,箭矢以噬魂犬为中心飞旋。 周围四条噬魂犬忌惮言宴的星月剑剑,又有华未央的顶级辅助,齐齐伏声发出低沉的嘶吼。 只见银剑忽然停滞,四条噬魂犬一同发难,银剑朝一方向直直飞入血口,然后从喉咙中破壁而出,又极速回旋。 华未央纵身一跳在星月剑身上借力一点,以极为刁钻的角度避过另外三头噬魂犬的夹击。 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飞速而来。言宴在空中格挡不及,一只末尾带着刀片的黑色袖箭便带着诡异地红光划过衣袖。 “言宴!”华未央正欲上前,又一只黑箭呼啸飞来。 华未央连忙格挡开,大骂一声,“卑鄙!”“嗖——嗖——”又是两只,言宴再次准备防御,然而一只箭却不知怎么突然在半空拐弯,直冲华未央来。 华未央心中警铃大作,然而身体居然有些跟不上大脑的反应,这就是所谓的躺着也中枪吗? “华未央!”言宴闪身躲避,斜跨掷出星月剑。 星月剑从华未央面前飞过,“铛!”,剑正好与黑箭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言宴将华未央拉了过来,他的右肩殷红一片,鲜血顺着手臂一直流到了剑上。 虽然受了伤,面色却一如往常,只是那副本就清冷的眸子愈发冰冷,像是结了一层寒霜,而在他的脚边整齐地躺着另外三头噬魂犬,皆是一刀毙命。 言宴回首警告地看了一眼暗处偷袭的位置,那里站着的赫然是一个脸上布满诡异青黑色图腾的魔族。 华未央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人,他脸上若是没有那诡异的图腾,恐怕也是个当世少有的美男子。 言宴又向那魔族投去冷冷一眼:“雕虫小技,不过如此。” 魔族不以为然,依旧气定神闲地在屋顶站着,阴阳怪气地回道:“年轻人话不要说得太满。” 他欲再次举起铜铃,言宴突然一个飞身朝魔族袭去。 言宴的速度很快,可那魔族的反应也不慢,两人在空中一个前进,一个后退,银剑眼见着劈到了魔族,却仿佛挥到了一层黑雾。 剑身从那魔族的身体穿过,独独带出了一道黑烟。 “哈哈,你们昆仑山现在也教偷袭了吗?还是你自己学的?你师父凌霄子知道吗?” 魔族笑了阴阴两声,仿佛无重似的一下子飞出很远。“有趣!有趣!哈哈哈……” 华未央被这魔族的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震惊了,他刚刚说什么? 言宴师从凌霄子?华蕴郡主和乔焰好像也是凌霄子的徒弟? 既然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叫言宴一声小师叔? 铜铃声与笑声混在一起,听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言宴厌恶地将剑上的黑色墨点甩去,道:“有本事就现真身。” “这就是我的真身啊。”魔族嬉笑着用苍白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铜铃,“叮铃——”,红瞳弯弯,刺目诡谲,“不过只是一部分而已……” 第八十八章 学好数理化 华未央心里已经完全不能把眼前的言宴和之前那个单纯冷漠又不谙世事的言宴联系在一起了。 他所使出的招式,完全就不像是会被黄金炎龙打成重伤的样子啊! 黄金炎龙感觉到了华未央的沉默:“小主人是怀疑他另有目的?” 华未央摇摇头,难得语气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以为自己看透了他,却没想到还没有触及真正的他。但好在,他应该没有坏心。” “不人不鬼的东西。” 言宴再次追击,星月剑在空中一分为三封死魔族的退路,魔族身法鬼魅,每次看着都要被星月剑逼至极处,却每一次都正巧避过。 “你这算骂人吗?嘻嘻嘻……凌霄子真是教出了个好徒弟。” 魔族又躲闪过一剑,一侧头目光对上了这边,“她也是凌霄子老儿的徒弟?” 下一秒,那魔族便像一缕烟尘似的飘了过来,一双赤目突然放大,“你好啊,小朋友。” 那声音似乎有魔性,毛骨悚然地搔过鼓膜。 华未央桃花眸子圆睁,完全不知道这魔族怎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来了。 魔族在看见华未央的脸时,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眼神也迷茫愤怒皆有之:“你……我在哪里见过你来着!不,不对!就是你,是你害得我们魔族沦落到这种地步……” 华未央愣了一下,自己的确不认识他,更别说什么“害得魔族沦落至此”的罪名了。 那么,只可能是和自己长得很像的那个人。而有着和自己差不多样貌的,那就是华蕴郡主无疑了。 难道又是和华蕴郡主有私怨的人? 可惜这个猜想很快就被黄金炎龙打破了:“主人不可能认识这个魔族,他周身的魔气仍然保留着数万年前的状态,而力量又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应该是从来没有出过这里的。主人二十岁就已经香消玉殒,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交集。” 那魔族一瞬间陷入癫狂一般,就要对华未央动手。 华未央反应迅速地用虚空凝结的弓挡住了他细白漆黑指甲的手,空间元素凝结的弓也随之断裂。 像是披散了一团空气,“叮铃——”,那魔族晃动了两下,笑声更加肆意。 华未央心里骂了一声,看来自己也要尽快找一把趁手的武器了,总那空间元素力凝结的武器毕竟力量还是不够! 言宴手一挥,星月剑从另一边刺来,不过这一次星月剑确实对准了那只握着铜铃的手。 闪电一般的寒光划过苍白无血的皮肤,然后“哐当”一声,铜铃落地,魔族周身黑雾炸开,又突然收紧落回屋顶。 他吃痛地按住手背上的伤口,也不见血,“好疼啊……好疼啊啊啊……” 他赤目狰狞,视线狠毒像是吐着红心的巨蛇,嘴上却亲昵地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淘气。” 言宴皱眉,再次跳上屋顶对着那只怪异的手挥剑而去。 俩人在屋顶缠斗得正激烈,华未央看得眉头都快挤成麻花,一边想着对策。 两个不同颜色的残影飞来飞去,金属撞击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像是轰隆的雷鸣。 这就是神仙打架吗?这光影,这轰鸣,真的……不明觉厉? 只见言宴和那魔族越打越远,几乎化作天边的两个光点。 就在这时,一股奇怪的香味却引起了华未央的注意。 她一低头才突然发现那几具噬魂犬的尸体十分的诡异。 黑血流了一地,又不知为何挥发地极快,像是细小的碳粒上升到空气中,很快又消失不见,而留在地上的便是更加粘稠的一团粘液。 在华未央看向那团粘液的同时,粘液中突然翻出了一只充满血丝眼睛。 只见那粘液像是一只硕大的变形虫,表层下不时浮出几只眼睛,虽然是黑乎乎的一团,但表面却是接近透明的一层膜,可以看到里面裹挟着几块烂肉。 它在地上翻涌了一会,突然直立起来,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无数眼睛都挤在了头部,像是塞满了乒乓球的水袋,在后在某一刻突然和华未央的视线对上。 妈诶!这特么是在演异形吗! “啪嗒”,那人形怪突然跨出一步。 华未央感到全是的寒毛都炸开,这是什么恶心玩意儿?! 黄金炎龙声音也严肃了:“是浣纱西施。” 我勒个去,这么恶心的东西咋还叫这么文艺的名呢!西施答应了吗! 那东西因为没有骨头,走起路来东歪西倒,然而别看它跌跌撞撞,速度却也是不慢。 言宴不知道什么时候甩开了那个魔族,回到了原地。 看见眼前这一幕,他也难得地沉默了。 两人只能御风躲闪,然而“西施”似乎不止一位,从另外几头噬魂犬的尸体下也爬出了人形。 几十只眼睛同时朝着你眨眼,那惊悚感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两人默契地飞上了树梢,然而那些东西竟也“啪嗒啪嗒”像是壁虎一样地爬了上来。 不管他们怎么躲,那些东西似乎都有办法跟上来。 言宴和华未央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平静道:“华姑娘有什么办法吗?这些东西,恕言某实在难以接受。” 全然不像是刚刚对付魔族那样得心应手的状态。 华未央看着他强忍着扭曲的表情,心里浮现出一个大概模糊的猜测:“你不是洁癖?” 言宴顿了一下:“抱歉,我自幼爱结,应付这些东西,实在苦手。” 华未央:…… 你刚刚一刀把噬魂犬脑袋削下来时候怎么不洁癖了?!我都快吐了你跟个没事人似的! 合着你这洁癖还分时机是? 华未央无语,然后艰难地单手从石珀空间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葫芦瓶。 言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王水。” “王水是何物?”言宴很好奇,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 华未央解释道:“就是一种强酸……哎呀,总之对付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很有用就是了。” 那几位“西施”还是歪歪扭扭坚持不懈地朝他们走过来。 华未央将葫芦拧开一洒,“西施”顿时像被喷了化尸水,接近透明的白膜融化了一路。 那阵花香似的香味更加浓烈,然而和噬魂犬的血混在一起,那味道只会令人作呕不止。 华未央看着融化物滴滴答答得顺着房瓦往下流,瞥了眼言宴憋气憋道发青的脸,道:“你吐了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的。” 言宴很无奈看了她一眼,“这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不过我不会吐的,只是有些难受。” 第八十九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终于解决了那些噬魂犬,两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得以喘息。 “那魔族呢?”华未央突然想起来原本和魔族缠斗得昏天黑地的言宴突然返回的事来,问道。 言宴脸色沉郁,如实告知了自己回来的原因:“那魔族看似轻佻,实则步步为营,想把我往一个方向引,我担心有诈,又怕他派伏兵回来攻击你,这才放弃了追逐。” 华未央了然,又多了一句嘴问了问之前魔族提到的那件事:“你……师从凌霄子?” 言宴点点头:“不错,我年幼时家父曾经通过各种渠道替我请来了凌霄子前辈教授道法和修习,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前辈多多少少也算我半个老师了。” 华未央脸上很僵,这言宴的辈分岂不是一下子上去了?! “我母亲应该是你师姐,那你不就成了我的小师叔吗!”华未央实在是不想叫他这个称呼。 “无碍,华姑娘还是就叫我言公子,我也顺耳些。”似乎是看出了华未央的窘迫,言宴颇为善解人意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一直没有第二次攻击,周围寂静无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从过去的经验看来,每次感觉顺利的时候,通常都是要倒大霉的开始。 而这一次,华未央感觉自己的预感也是不会出错的。 就比如现在,阴风吹过,便人不由打了个冷战。湿气沾在衣服上,湿漉漉的沉重。 华未央胸口闷闷的,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压着一座大山。 两人似乎心有所感,僵硬着朝头顶看去。 果然……一条漆黑地裂缝从那天空裂开,像是一只眼睛,微微地睁开了。 —— 果果和小凤凰这边和华未央他们比起来,可算是顺利多了。 两只崽崽很快就找到了玉雪昙的踪迹,顺着一地的霜凌,它们一路走一路找,居然让它们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间颇为简陋的小屋子。 两只兽喊了很久没有人来开门,小凤凰原本是打算直接走的,偏偏果果信誓旦旦道屋中有残留的玉雪昙的气味。 小凤凰很不信任:“你是狗鼻子啊,那么远都闻见了?” 果果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是真的!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没办法,两只崽崽只能偷偷溜进去,翻找了一阵,“除了蔬菜,就只有些常见的药材。你确定是玉雪昙的味道吗?” 果果从货架上拿起一颗野莓,闻了闻,然后往嘴里一塞,道:“不确定……” 小凤凰一愣,立马炸毛,“你要是饿了就直说,吃完我们赶紧去找玉雪昙!” 果果斜斜睨了一眼,“别急,等一会儿。” 小凤凰凑到果果面前,还是很气,平时果果也不像这么不靠谱的啊:“你怎么这样!” 果果推开它,“世上药草那么多,气味相近的不胜枚举,我自然不能完全保证那个味道就是玉雪昙,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 小凤凰抑制住怒火,问:“奇怪?哪里奇怪了?” 果果拿起一捆用油纸包好的甘草,道:“怎么会有人把药材放在湿气严重的厨房呢?” 说着,他立即拿起一个纸包拆开。小凤凰问:“有吗?”果果:“没有……” “咳咳咳!懂那么多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找不到玉雪昙!” 他再看向货架,“甘草……三七……葛根……夏菇草……” 他拿起了一包夏菇草,掂一掂,又闻一闻,拆开一看。 “啊……”果果叫了一声,小凤凰激动地凑过来一看,“有了?……这是什么?”小凤凰皱起眉。 “是龙牙草。”果果捻起已经干枯成褐色草茎,“益气强心,有收敛止血、解毒之效。” 小凤凰不明所以。果果无奈继续道:“最重要的是,龙牙草数量稀少,长生于悬崖峭壁,极难采摘,市面上基本是一两龙牙一两金。”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些或许就是他族人们留下的东西,因为他也嗅到了上面独特的气味。 小凤凰拿过那根枯茎,“一两黄金算非常贵吗?” “……”果果突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龙牙草在仙门中虽然常见,但一般人家是基本用不着的。” 说着,又拆了几包所谓包着夏菇草的纸包,果然其中混杂着不少龙牙草,“这么多的量,难道这屋子的主人兼职卖药?” “吱嘎——”木窗发出了一丝声响。“什么人!”小凤凰闪身飞出了门,“站住!” “快追!玉雪昙的味道消失了,一定是被他拿走了!” 果果立马也追了出去,雨已经停了,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身行鬼魅,灵活避开了小凤凰他们,一眨眼便跳上了墙。 看着泥地上若隐若现的红光,小凤凰喃喃道:“是地缚阵。” 是什么时候设下的?刚才居然没有发现? “果然还有另一人!”小凤凰咬牙切齿地抹了一把脸,挣开,眼看着对方要跑,大喊道:“有种别跑!”。 两只幼兽追了上去,却只发现躺在地上的药材袋子,里面赫然装着的就是它们正在寻找的玉雪昙! 小凤凰得意地不行:“哼哼哼,我们把他吓跑了,我们可真厉害!” 相比小凤凰的傻乐,果果幼嫩可爱的脸上出现的却是不解与复杂。 他的族人们为什么……不愿意见他?他们不想他回归族群吗? 小凤凰沉浸在找到玉雪昙的喜悦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果果低落的情绪:“我们赶紧去和娘亲他们会和!你不是在箱子里装了定位灵力什么的吗?我们找到了玉雪昙,娘亲一定很高兴!” “啊……好,我们,走。” —— 眼见那天空似乎裂开了一双眼睛一般,恐怖骇人到了极点,华未央反倒心情平静的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她是不会退缩的! 阴风阵阵,呼啸间又隐隐有扑翅声传来,华未央似有所感地朝那黑黢黢的甬道看去,便见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 伴随着一声清亮的鸣叫,一只披着冷色光辉的鸟儿飞入了洞室,体型似鹰,尾羽极长,鸣声似鹤唳,翎羽如翠,它在上方盘旋三周,整个山洞都好像因它而变亮了一些。 “是金翅鲲鹏……”言宴神情一变。 “什么金翅鲲鹏?有什么讲究吗?”华未央问。 “这是云来国君上祁归陌的伴生兽之一,他也来了?” 言宴眼睛微眯,似乎有些难以理解的样子。 第九十章 天雷滚滚 祁归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倒是唤起了华未央不久以前在琳琅阁的记忆。 说起来,这位云来国君上还曾经帮过自己。 伴随着金翅鲲鹏的一声长啸,原本遮天蔽日的空中,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顿时天光大晴,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华未央和言宴两人的幻觉一般。 金翅鲲鹏缓缓降落在二人面前,巨大的身体上原来还坐着一个人,果然是之前祁归陌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乘风。 “多谢云来国君上,还有乘风大人。”华未央是真心实意地道谢,可是乘风的脸色却不太好。 “没什么,我也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罢了,华小姐,太客气了。” “又欠了你们主子一个人情……”华未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没想到乘风立刻抓住这句话道: “倒也不妨事,我们主子说了,等出了兽元秘境,他想请华姑娘一起吃个饭,还希望华小姐赏脸。” 人家都把话说得客气到了这份儿上了,华未央怎么可能不答应:“当然!我请客,怎么能让云来国君上破费呢!” 刚好,他们也可以谈一谈未来合作的事。 “不过,”华未央和言宴几乎是异口同声,华未央看了言宴一眼,将二人的疑问和盘托出:“云来国君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乘风嘴角微微上扬:“我们云来国即将求娶大周公主,为表诚意,君上特地来寻找一只配得上公主的天灵兽讨公主欢心。” 这个理由,倒是没有什么反驳的漏洞。 华未央沉吟片刻,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乘风面不改色:“二位上来,我送你们出去。” 三人坐在金翅大鹏的背上,一路没有任何阻碍地飞回了地面。 乘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匆匆告别离开。 言宴颇有深意地看向他离开的背影:“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华未央也赞同地点点头:“虽然祁归陌的下属出现在兽元秘境,顺手救下我们的事逻辑上没有什么太大漏洞,但这一切实在太过于巧合……况且,” “祁归陌为什么不现身?是不在附近,还是,不方便现身呢?” —— 天境,净土昆仑。 山顶的镜湖澄澈如琉璃境,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彩。 湖面偌大一望无际,湖水清澈一览无余,湖中银白如梭的鱼成群结队于水中游玩。 一叶扁舟于湖中心,如天地一蜉蝣。黑隼展开双翅翱翔天际,隼鸣如唳,于云层中上下翻飞,忽而俯冲直下三千尺。 一个带着蓑笠的男人面容俊美多情,懒洋洋地叼着一根草,颇为闲适的样子,突然,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掐指一算,猛地一拍大腿! “赶紧派个人去给萧郁离送个宝鼎!不然他这次可得遭殃,唉,造孽啊!”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众位执行者在焦急地等待着。屋外上空晴空骤变,聚拢起黑压压的雷云。雷劫将至。 比起其他面色兴奋的众人,涂山奇简直要把衣服攥碎了。 原本萧郁离是还没有达到突破接受雷劫的时候,只是那天被传音鹤召回,又和圣境的人谈话以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自己催动了灵力的突破。 在他看来,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命都会没了! 可偏偏萧郁离他自己都不当一回事,那他能怎么办!萧郁离淡然起身来到屋外,却见昔日的几位同僚前辈已经候在门口。 “好小子,几日不见,你竟已经要碎丹成神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一位老者见他出来,朗声笑道,“你尽管放心渡劫,殿内有我们护法。” “多谢。”萧郁离面无表情,不过好在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他的行为处事。 老者摆手道:“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大人,还请收下我们昭晦殿的一点心意。”一位打扮如同山野村妇的侍女近身来,交于他一方巴掌大小的鼎。 “我们家大人算到您雷劫将近,临行前特意嘱咐我将此物赠与您,此鼎名唤无为天鼎,可挡下七道天雷。” 这,竟是能挡天雷的顶级极品灵器! “不必了。”萧郁离并不准备靠这些抵挡住天雷,该他受的一道也不能少。 那位小侍女显然有些急了,毕竟没有完成自家主子交代的事,她还想再多说几句:“大人……” 雷云愈压愈厚实,云层中有粗壮的雷电隐隐跳动,勾得不少人的灵根蠢蠢欲动。 萧郁离眼神一凝,将室外所有人送入殿中,催动自己浑厚的灵气,将整个望舒殿围了个水泄不通,自己一人孤立原地,等着天上的第一道雷。 粗壮的雷蛇翻滚着,呼啸着冲他落下来,萧郁离运起剑诀,运起周身灵力抵抗着落雷,轰鸣一声巨响,他被击中后都没有退一个踉跄。 天雷被挡下,天道震怒,酝酿着下一道更为暴烈的天雷。 不愧是成神的雷劫。 六十多道威力恐怖的天雷尽数劈下,萧郁离接受着天地的洗礼,周身经脉被天雷淬炼、重塑,丹田处的金丹隐隐有破碎的裂纹。 身上已经被雷劈得不成样子,纵是上品的法衣,也抵御不住这纯粹暴烈的天雷之力。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至此还剩最后三道天雷。 萧郁离咽下喉中的血气,头脑难得有些发晕,之前已经有所好转的神识,此刻又隐隐开始疼痛起来。 他咬了自己的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华未央的脸,这成为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一道,两道还剩最后一道天雷。 挡下最后一道天雷,他微微踉跄。 天空已经阴沉得不成样子,恐怖的雷鸣之音响彻云霄,竟还有天雷迟迟不肯落下,只在云层中翻滚、跳动,竟是愈演愈烈。 众人都感到有些反常,一般修士渡雷劫,八十一道天雷已是至多,怎会还有? 眼见着那从紫色演变成金色的天雷就要落下,萧郁离催动灵气,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眼前一阵发黑,再回过神来之时,那金色的古怪天雷已经落到眼前—— 第九十一章 渣男后悔 若水殿内。 殿内古典雅致,各种奇珍异宝堆满了整个房间,而偌大的宫殿,居然只有两个人。 上座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看不清面目,但他身量健美伟岸,从隐藏于兜帽下凌厉的下颔线和形状优美的薄唇,就可以看出他的美貌。 他全身散发的灵力充沛,源源不断,一看就比天境所有人都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而侍立殿中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柔美婀娜,长发及踝,发尾末端是淡淡的莹蓝色,她的肌肤莹白如玉,那双如水般温柔多情的眼睛只看人一眼都会酥了。 溪沐紧紧揪住自己衣裙上的配饰,心里控制不住的紧张,屋外天雷滚滚,而萧郁离的身姿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终于,她下定决心一般,直直朝上座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跪下,声音颤抖哀婉:“求求父亲,救救他!” 男人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反问她一句,声音低沉又魅力十足:“你知道,他不爱你。” 溪沐曾经做过的蠢事他哪怕在圣境也有所耳闻,而萧郁离也是个十足不给面子的人。 “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让我出手救他?” 溪沐咬住下唇,坚定地点点头:“是的,父亲!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男人叹了一口气,低斥道:“愚蠢!” 溪沐自从被圣境这个至尊的家族认了亲,就没有被男人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责骂过,心里又委屈又不甘。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泪光,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男人看见,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要不是这是他唯一的血脉……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女儿。 “行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也是看在萧郁离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的份儿上……最后一次。” 男人冷漠地开口道,刚准备站起身,施展灵力替萧郁离接下这一道诡异的天雷—— “天啊!萧郁离这是……抗下了这一道金色的天雷吗!” 随着这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重新傲立于滚滚雷光之下的男人身上。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灵力暴涨,几乎将周围揪心围观的人都击飞出去! 翻飞的墨发,清冷绝美的容颜和身姿,恍若真神临世! 金色的雷光大盛之间,萧郁离硬是凭借自己,扛过了这一道诡异的雷! 也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灵丹碎裂开来,全身的灵气直冲天灵,凝聚在他的眉心,形成一个半月型的金色灵环! 萧郁离他突破了! 他成为千百年来,天境唯一一个突破神阶,达到尊神阶的最强者! “看来,他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男人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个萧郁离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进入圣境后能为他们所用…… 他想着,有瞟了一眼欣喜若狂的溪沐,看来自己这个女儿的眼光的确不错。 有必要加快进度,让这两个人尽快结亲了。 毕竟没有什么关系比成为一家人后,还要稳固的! —— 乔焰这边把一众新生解救回去,刚到麓山学院门口,就看见了作为大周国代表前来慰问的慕云邺和慕云辰。 慕云辰目光在众人中搜寻了一番,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不由得又泛出一丝担忧来。 不知道兽元秘境中的凶险,她应付不应付得了…… 慕云邺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仿佛来慰问受惊吓的新生们是他堂堂太子殿下屈尊就卑似的。 新生们劫后余生,就控制不住嘴,谈论起在兽元秘境的经历来: “唉,那个华未央还真是厉害啊……我看她的实力,至少在天阶最高几品了,估计不日就要突破了!” “就是啊,虽然不知道她假扮白芫仙是什么目的,不过她的实力可是没的说,估计哪怕事后问责,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话说,华未央脸上的红斑祛除后,也太好看了!简直是神女下凡,比之当年的华蕴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 这些人谈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听得乔焰和慕氏那两兄弟直皱眉。 慕云邺率先沉不住气,阴沉着脸色问:“你们刚刚说什么?那个白芫仙其实是华未央?还变得那么厉害,那么好看了?!” “你们要是有一个编瞎话乱说,我就诛你们九族!”慕云邺残忍地逼问着。 他的手都有些发抖,华未央,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事只有他和陆沁儿两个始作俑者知道,他自然不能自己暴露。 几个人一见是太子殿下发问,惊慌之余又很笃定:“太子殿下,我们可不敢说假话啊,这都是我们近百人亲眼见证的,还有帝师大人作证,不信,你问他们……” 慕云邺自然是不相信的,可问了一遍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说法。 他整个人仿佛被敲了一闷棍,傻了。 怎么会这样?! 就华未央那个废物,丑八怪,非但没死,还拥有了天阶强者的修为,变得美若天仙?! 慕云邺咬牙切齿,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辛辛苦苦给陆沁儿造势,让她假冒华蕴郡主女儿的省份,接过那个蠢货作成这样,显然已经没有几个人相信她是华蕴郡主的亲生女儿了。 如今还来了个正主,华未央和华蕴郡主长得像,能力又强,大家自然会相信她才是华蕴郡主的女儿! 那他之前做的一切不是都白费了? 早知道华未央还有这能耐,他何必找陆沁儿那个蠢女人? 哪怕她真的不知道浮生石珀的下落,有这样一个貌美如花,强悍如斯的女人陪在他身边,他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比起慕云邺那复杂的心理,慕云辰则显得要淡定许多了。 这位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显现过庐山真面目的华蕴郡主的独生女,前些日子还被陆沁儿冒领了身份。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有趣又强大的人吗? 第九十二章 骚操作一套一套 如果说之前的乔焰只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院长,那如今的他脸上的震惊和复杂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她,居然是华蕴的女儿?! “你们怎么确定那是华蕴郡主的女儿?”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乔焰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吃了枪药一般质问那些新生。 众人哪里见过院长这样发脾气,吓得一愣一愣的:“我……我们也不知道啊,她长得和华蕴郡主很像,加上帝师大人作保,她自己也承认了……” 那几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说越没底。 二长老看不下去了,偷偷拉了一把乔焰:“咳咳咳,院长,帝师大人不像是那种胡乱作保的人,再说了,华蕴郡主的女儿如今如此有出息,难道不是好事吗?” 乔焰依旧冷着脸:“之前都在传,陆沁儿是华蕴的亲生女儿,华未央是抱错了。如今又推翻先前的言论……” “这前前后后,都是皇室的一家之言。如此混淆视听,简直是玷污了华蕴的血脉!” 他原本就长了一张端方严肃的脸,语气中又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气势上直接压了众人好一头。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乔焰和华蕴郡主是曾经的同门师姐弟,两个人的感情深厚,但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华蕴郡主女儿身份的这件事,就惹得他不顾形象和太子宸王的面子,当众辱骂皇家。 慕云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乔焰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未免也太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乔院长说这话,是在怪本宫之前将陆沁儿身份弄错的事了?”慕云邺声音冰冷,似乎乔焰敢说一个“是”字,他立马就会让他人头落地! “太子殿下觉得呢?”乔焰很不屑地看了眼前这个令他感到恶心的男人一眼,冷笑一声:“皇室若是不还华蕴郡主和华未央一个公道,我乔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怕是大周皇帝站在我面前,我一样会这样说!”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 乔焰居然为了华蕴郡主母女,做到这种地步?! 慕云邺气得脸色发青:“你……!!!” 慕云辰眼见慕云邺这个蠢货又要放屁的样子,赶紧打圆场:“各位,与其在这里纠结公道,身份,如今兽元秘境危险至极,我们不如多派些高手去找华未央姑娘他们,让他们尽快回来,保证安全才是要紧!” 又有一人插嘴道:“嗨,不用!有帝师大人陪在他们身边呢,我们天霁大陆哪里有比帝师大人还厉害的角色呢……” 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个理。 只是那人话音刚落,楚月,源千夜二人的身影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兽元秘境的出口处。 楚月惊慌失措,连一向稳重的源千夜脸色都很不好看。 “发生什么了?”乔焰看着两人,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我们,我们和华姑娘,言公子还有叶氏姐弟他们失联了!”楚月怀里抱着的天灵兽白猫的毛都被她的汗水打湿了,可想而见他们两人是赶路有多快。 “还有墨小公子和华姑娘的两只灵兽。”源千夜补充道,“他们也偷偷溜去找华未央他们了,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慕云辰一听还有叶氏姐弟,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是为自己寻药的事,心里愧疚得不行。 “我马上派最精锐的暗卫随你们去营救他们!“ 乔焰脸色阴沉,立刻对二长老道:“多找些人手来,随我一起进秘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云邺听见这个消息,则是抑制不住的心里一喜。 既然华未央生生死未卜,那自己先一步去相府把聘礼下了。 如果她还活着,回来婚约已经立成,她死活没办法推脱了。 若是死了,那就更好了! 大周民俗,已经立定婚约的丈夫和妻子一方去世,一半的财产会留给那个未亡人作为补偿! 华未央可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加上她之后不知道遇见的什么机缘,宝贝灵器仙丹什么的一定不少! 这笔买卖对自己来说,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 慕云邺突然庆幸自己当时和陆沁儿只是假托口华未央失踪,自己和华未央的婚约还没有毁掉,如今只要去相府下聘就行! 乘着众人忙成一锅乱粥,慕云邺悄悄地离开了,快马加鞭往都城相府赶去。 金碧辉煌的相府的大堂,一箱箱的聘礼被抬进了屋,很快摆满了大半个屋子。 陆家的老少看着这一箱箱的聘礼,不由地大眼瞪小眼,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陆沁儿和她母亲坐在比较不起眼的位置,看着慕云邺带来的这一箱箱的聘礼,陆沁儿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她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最终还是要发生了吗? 她自从在擂台赛上丢了人,就被慕云邺厌弃,派人送了回来,从此不闻不问。 而就在刚刚,她也得知了华未央没有死,那个把自己摁在地上毒打的女人,就是华未央! 这让她惊恐之余,又忍不住地去怨恨。 自己的姐姐,似乎从一出生就有了很好命,这一切都因为,她是华蕴郡主的女儿! 明明天资低微,还被她下药毁了容,还能跟整个大周国最为出色的男子,太子殿下:慕云邺定下了婚约。 因为此事,整个大周国不知有多少女子在羡慕和嫉妒着。 她恨,因为她的母亲不是相府的正夫人,只是一个低贱的歌姬,所有哪怕做了继室,一样的被人看不起,而她也无法享有嫡女可以享有的尊荣; 她嫉妒,因为她不是相府的长女,所以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她的头上。 华未央自一出生就注定了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她呢,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将来顶多也就是当个官吏的妻子或是偏相的夫人。 跟她姐姐的归宿天差地别。同样是相府的小姐,命运却是天差地别的,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陆沁儿的目光落在了慕云邺的身上,带着几分痴迷,几分不甘,几分心痛。曾几何时,这个男子也是她心中的一个梦,那么美好,那么高贵,却也那么遥不可及。 然而现在,他亲自上门来提亲,为的就是要迎娶华未央那个贱人,她的心如同针扎一般地疼痛,痛不欲生。? 第九十三章 不愧是两母女 陆家的老太君,作为陆天瀚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接待了太子殿下。 说起这位老太君,那也不是个一般人,她年轻时也是叱诧风云的大周女将,一路从平民做到有了功绩,但最后因为老皇帝忌惮,被指婚给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陆家。 她年过花甲,端庄沉稳的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坯子。 陆天瀚并不是老太君的亲生子,只是前任陆家家主风流债,和一个婢女生下的庶子。 老太君因为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下病根,无法生育,再加上和前任家主并未感情,故而对他的风流多是纵容冷漠。 后来家主去世,陆家她倒是成了当家人,于是才选中了陆天瀚,作为自己的儿子来培养。 他也还算争气,考取了探花的功名,还迎娶了大名鼎鼎的华蕴郡主,自此,陆家才一路平步青云,成为大周有头有脸的家族。 老太君倚坐在离主位的位置,静静地喝着茶,神色淡然,透露着一股子精明,让人看不透她真正的心思。 她的目光好似一直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可是又让人觉着他的目光无所不在,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不容人的忽视。 陆家几位家中有辈分的族老都是面面相觑,对于慕云邺突然上门提亲,颇感意外。 他们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并不太清楚华未央如今的境况,只觉得这位太子脑袋被门夹了。放着陆沁儿这么个大美人不要,偏偏求娶华未央那个废物。 他们的眼睛在陆沁儿和慕云邺之间徘徊,这两人不是前些日子才山盟海誓吗,怎么如今太子殿下倒是要娶华未央了? 不过想想也对,外人不知道,他们陆家除了老太君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可都是知道,华未央才是华蕴郡主的女儿,那场宫宴上的闹剧,简直让他们羞臊地好几天不敢出门! 陆沁儿的生母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歌姬,比起华蕴郡主女儿这样显赫的身份,是个人都应该知道怎么选…… 陆沁儿自然把他们奇怪的眼神都收入眼中,气得浑身颤抖。 而她那个没用的母亲,只会用懦弱胆小的眼光,担忧地看着她。 陆沁儿连自己娘都恨上了,都是她不争气,不然自己要是有一个好的出身,又怎么会在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太子殿下,央儿的婚事,恐怕我们说了不算,还是等央儿来了之后,您亲自问她。” 老太君知晓了慕云邺的来意,沉吟片刻,果断地将决定权推给了华未央,对方是太子殿下,以她的身份不方便推拒,但她深信华未央一定有自己的主张。 提到华未央那丫头,老太君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长辈的疼惜,这种情感没有掺假,是真心实意的。 华未央这孩子命苦,一出生母亲就撒手人寰,还被定为凶煞的命格,自小只能被养在偏远的陆家私宅。 每次她想起这个可怜的孩子想去看看,陆天瀚就百般推脱,说华未央还没过凶煞之劫,怕冲撞了她。 老太君也只能找自己的心腹婢女时不时给华未央送去些吃的用的,以此表达她作为长辈的关心和爱护。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送去的东西,无一不被陆沁儿暗中劫下私藏了,而华未央住的也不是陆家的私宅,而是连陆家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住的茅草竹屋。 慕云邺自然听懂了老太君言语中的拒绝,面色沉了一分,不满道:“老太君是不相信我?我已经和央儿商量过了,只不过她如今在麓山学院脱不开身,我这才先行一步来下聘。” 老太君雷打不动,八面玲珑地应对道:“近日府中刚死了人,老身贸然答应太子殿下的聘礼,只怕是也不吉利,何况如今当家的是天瀚,老身也做不了主。不如暂缓几日,等央儿回来,和天瀚再商议……” 这死老太婆!慕云邺暗骂了一声,就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陆沁儿心中暗恨,转首再看向一脸僵住的慕云邺,他的脸色十分得难堪,像吃了苍蝇似的,灰白灰白的,眼角不住地抖动。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陆沁儿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华未央,你个贱人,既然你不珍惜太子殿下,那就让我陆沁儿自己去争取! 陆沁儿忽然起身,盈步走到了慕云邺的跟前,屈膝下跪道:“太子殿下,姐姐她一定会答应婚约的,是我祖母她年老不晓事了,您的意思我派人传书,会传达给父亲的!” 她微微抬颚,一双含水的眼波痴痴地看着慕云邺,楚楚可怜,妩媚动人。 慕云邺微微眯了眯眼,眉梢轻挑,深邃的眸底泛起了幽幽的光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 陆沁儿这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和自己有过那么些龌龊事,自己也明显表现出来了厌恶和抛弃她的想法,她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 老太君见陆沁儿当众如此出言不逊,脸色也由和蔼变得阴沉了下来:“陆王氏,你教得好啊……” 陆沁儿的娘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老太君!沁儿只是……只是……” 明明已经是个正室夫人,偏偏不经事,被老太君一喝问立刻吓得六神无主,简直是骨子里的懦弱卑贱。 陆家的老少看到这一幕,也个个脸色有异,左右看看这母女二人,竟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果然是母女俩,性子里骨子里的东西是天生就有的。 看到陆沁儿如此卑微地跪在靖王的跟前,他们不由地觉得失望,陆家的人站要站得堂堂正正,跪天跪地跪爹娘,她却对着明显对老太君不敬的太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是太丢陆家的脸了! 整个大堂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云邺的身上,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慕云邺沉吟片刻,看来今天是不可能有收获了…… 他出口的声音傲气无比:“老太君何必咄咄逼人,既然不肯松口要等央儿回来定夺,那便等罢了。本王也不差这几天。今日的聘礼,就当是本王给二小姐入东宫为太子侧妃下的聘,不知二小姐愿不愿意?” 陆沁儿先是明显地一愣,随即狂喜,她没有听错慕云邺居然说是给她下聘,要娶她为侧妃?! 原本以为慕云邺已经彻底对她失望了,她这次冒着被老太君惩罚的危险也要再博得他的一丝怜惜,哪怕是去他身边当个妾,日后她也有信心凭着旧情让太子殿下多看自己一眼。 虽然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侧妃,但她相信,只要她稍稍努力一下,或许哪一天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正太子妃的位置。 看着眼前女人一脸喜形于色的激动表情,他的睫毛微微垂下,隐去了嘲讽和不屑的神色。这个蠢女人果然是愚不可及,自己不过是用一个侧妃之位就收买了她,要不是看在她是陆家人以后可以仰仗华未央,她以为自己有多金贵?? 第九十四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华未央和言宴被乘风成功带出了那个崖底,回到地面时,终于找到了墨闲和叶氏姐弟,他们也是急得不行,但又不敢贸然闯入。 “看来玉雪昙不在这里……”华未央叹了一口气。 墨闲看到华未央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什么玉雪昙哪里有命重要?” “可是明明就差一点点了,怎么着也不甘心啊……”华未央不觉有些懊恼,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明明都是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做的,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叶氏姐弟和叶家人几代辛辛苦苦的研究冒险,那字迹和图纸看着也你像伪造。 但这里出现这么多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事物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抛开这些不谈,这更像是一个用玉雪昙作饵,引诱他们至此,再一举歼灭的陷阱!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叶清婉也是六神无主了,原本她以为他们叶家掌握的地图是最有优势的工具,没想到反而把大家带入了误区,还差点害死大家。 叶清婉愧疚沮丧之余,心中突然一沉,细思恐极。 究竟是谁在背后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居然可以从叶家祖辈开始,就把他们逐渐往错误的道路引? 华未央也在思考,突然,她猛地一拍脑袋:“我知道了!” “现在看来,之前掌握的信息,多半是没有用了,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华未央沉吟片刻,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言宴眼睛一亮:“华姑娘说的不错,既然是有人有意引导,我们只要按照他们相反的方向去做就行了。” 墨闲站在两人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实在不是因为他读书少,这两个说的话他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倒是听懂了,连在一起就不懂了呢? “两位,就不要打哑谜了,快说我们具体需要怎么做?”叶清枫看着两人一言一和,有些干着急,催促道。 “很简单。”华未央淡淡一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地图上记载的玉雪昙生长处,是有沼泽为伴的低洼,但玉雪昙实际上最适宜生长的环境是高山雪峰处。” “之前我们都忽略了自然规律,只是一昧的按照前人记载的:出现过霜凌和光芒。但这其实也是可以伪造的。” “所以,我们现在就不要再受任何人为因素的干扰了,直接按照最根本,最原始的方法去找!” 华未央三言两语接解答了他们的问题,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无非是摒弃之前一切不合理的经验之谈,自己实践。 “不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了。”言宴赞同道,华未央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好……都听你的。”叶清婉没有提出异议,原本她就已经觉得叶家的地图连累了华未央,此刻自己也是处于下风的不利位置,现在全权交给华未央负责,找到玉雪昙才是最要紧的事。 何况,到时候谁能将玉雪昙拿到手,还是另外一说…… 叶清枫倒是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女孩的身上,沉着,冷静,和之前他偏激错误的认识完全不同。 这个女孩,或许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以色吸引男人的人,她自身的聪慧,就足以令人心折。 他突然又想到哪那位将华未央和言宴救上来,行色匆匆离开的公子,难不成他也和华未央有渊源? 叶清枫有些好奇地问:“那位公子是谁啊?看起来身手好生了得,还有他提到的……什么主上?华姑娘你真是广结善缘,认识好多能人异士啊!” 华未央留了个心眼,那祁归陌自己都没有出面,反而是派了乘风来救他们,显然就是不愿意暴露身份,那她当然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揭露。 她打了一个哈哈把话题掩盖过去:“以前偶然认识的一位高手罢了。” 叶清婉打断了叶清枫原本欲追问的话:“好了,我们现在找玉雪昙要紧。这兽元秘境实在是不安全,尽早找到尽早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盘踞在华未央脖子上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黄金炎龙,突然对华未央使用了传音入室:“小主人,刚刚救你们的那个人,有问题!” 华未央被它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愣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金炎龙笃定道:“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华未央心里一冷,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确定吗?” 黄金炎龙的语气非常确定:“我曾和魔族大战了千百年,主人还在世时也陪同她征战四方,猎杀了不少作恶的魔族,我对魔族气味敏感度非常高,绝对不会闻错!” 华未央心里越发地寒冷,不由得怀疑起这是不是一场计中计。 如果乘风和魔族有关联,那他救自己和言宴是为了什么?祁归陌呢?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魔族吗? 华未央想了很多很多,如果说之前的一些奇怪的事还只是猜测,现在她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有人想引着她入火坑了。 “华姑娘,华姑娘?我们走?”叶清婉他们收拾好了行装,这才发现华未央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赶紧把她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哦……哦!我没事,我们走!”华未央顶着这些人探究的目光,硬是压下了脸上的尴尬,说着就要走—— “华姑娘!” “华未央!” “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 不远处一众乌压压的人群突然朝他们这边快速移动过来,近了才发现就是楚月他们还有院长和一些长老高手们。 实在是华未央刚刚才和言宴他们经历了被那么多魔兽追着跑,现在看着这一大群人都快吓得她直接有些ptsd了。 “你们没事!”楚月第一个冲上来,握住了华未央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摸着比华未央还要凉。 华未央赶紧安抚她:“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源千夜走到她面前,狐狸眼中满是犹疑:“你们……我们整整找了你们七天,真的以为你们出事了。” 七天?! 所有和华未央一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异口同声:“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在这里连一天都没有过完!” 第九十五章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乔焰原本看见华未央时还有些感慨万千,眼前这个女孩果然和当年的华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在听见另外几人的惊讶的质问时,他的脸色也由激动转变为深思:“我们的确已经找了你们七天七夜了,至于你们一天都还没有过去……或许是因为你们误入了千木丛林里的折叠空间。” 华未央皱了皱眉:“折叠空间?” “就是同时在一个位面存在好几个不同的小空间,一旦进入这些折叠的空间,就会实现时空穿梭。”不等乔焰发话,黄金炎龙突然开口解释道。 华未央恍然大悟,同时也是一惊,这难道不是和自己来到这里的原理一样吗? 那自己和言宴在那个凶险万分的崖底所遭遇的一切,难道也是过去发生的事吗? 几人若有所感,赶紧去翻找之前携带了溶洞中出现的宝物,果然,那些原本安安稳稳储藏在纳戒中的宝贝,如今全部消失不见了。 仿佛是一场大梦。 原来从他们按照地图的指示,进入那片沼泽后的溶洞时,就已经陷入了折叠空间的圈套! 究竟是何人,这样费尽苦心将他们引入这一环套一环的陷阱?! 而这些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从前我也只是听说过,但这种玄妙的经历,根本没有几个人经历过,要么就是被困在小空间中,永远无法出来,像小主人这样全身而退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华未央心有余悸:“最后关头还要多谢果果他们让墨闲送来的箱子,要不估计我和言宴这次也要折在里面了。” 黄金炎龙欣慰地点点头:“不错,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帮了小主人和言公子大忙了。” 这只原本众人还以为是装饰的龙说了这么多话,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再忽视它的存在。 乔焰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看向华未央脖子上的那只金色的龙:“你……你不是华蕴身边的黄金炎龙吗?” 黄金炎龙矜贵地点点头:“不错,是我。乔焰,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乔焰苦笑一声:“曾经师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我又怎么会忘记……” 众人一时间屏息凝神,乔焰也是情感到了抒发点,连故作生疏的“华蕴”都不叫了,反而直接喊了最能直接证明二人关系的那一句“师姐”。 曾经的辉煌和情谊都如同过眼云烟,当年并称“大周双杰”的师姐弟,一个身患重病,一个红颜命薄,终是阴阳相隔。 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已经是人世变幻,沧海桑田。 “你这次出来,是为了华蕴的女儿?” “是,也不是。”黄金炎龙沉吟片刻道:“一来,之前我的确没有尽到守护好小主人的职责,保护好小主人,我也好对九泉之下的主人有个交代;二来,小主人如今的能力和品行,也足够让我信服!”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也是相信的。”乔焰的眼神变得坚定,转头看向华未央时,眼中已经多了一分慈爱:“央儿……我可以这么叫你?我和你母亲是师姐弟,你可以唤我一声乔叔叔。” 华未央一愣,之前这位不苟言笑的院长,居然也会因为自己是华蕴郡主的女儿而展现出善意。 这样看来,他和华蕴曾经同门的情谊实在是很深厚。 华未央点点头:“乔叔叔。” 乔焰终于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仿佛与自己多年的心结和解了。 墨闲东张西望了一番,有些奇怪那两个小的没有在场:“唉?果果他们俩呢,他们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我还要谢谢他让我把药箱和法器带给华未央的先见之明呢!” 华未央也奇怪,两只崽崽一向冲在最前面,怎么这次不见了踪影:“他们俩呢?” 楚月脸色一僵:“墨闲,你问我们?我还以为果果他们和你一起走的!它们没有和你们会合吗?” 这话一出,华未央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这两个崽崽,难道是瞒着大家偷偷跑出来找自己了?! “你别急,那两只幼兽很聪明,应该不会出事,”源千夜眼见华未央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心中微微一紧,赶紧出言安慰道。 华未央摇摇头,她没有几次这样心急如焚过,声音很坚定:“不,我现在就回去找它们!” 说完就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乔焰赶紧出言阻止了她,神情严肃:“央儿,你们刚刚从那诡异至极的地方回来,这样贸然闯入,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误入一个新空间,遇上新的难以预料的危险,我和你一起去!” 华未央感激地点点头:“乔叔叔你想的周到,那就多谢你了!” “还是多带几个人人,还有一些玄阶高手……” “娘亲!” “娘亲,我们回来啦!” 几人还在商量人手问题,那边突然传来两个孩子稚嫩的童音,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华未央飞奔过来! “你们俩个不听话的!下次再这样娘亲真的要生气了!”华未央赶紧张开手臂把两个毛茸茸的团子抱进怀里,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娘亲,你别生气了……”小凤凰有些心虚,赶紧指了指果果,邀功道:“我们把玉雪昙找回来哦!” 果果也赶紧献宝似的把小背包里的一大捆玉雪昙拿了出来,递到华未央面前。 华未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叶氏姐弟,叶清婉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知道果果手中散发着莹蓝和金黄相间光芒的植株,就是叶氏祖先牺牲了无数人都没能找到的玉雪昙! 她惊讶之余,心中也泛起一丝不知名的酸楚来。 原来真的有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获得上天青睐的人,而很可惜,他叶家就不是那个。 华未央也确定了果果它们找到的就是玉雪昙,激动地亲了两个崽崽一口:“太棒了宝贝们!” 不过高兴归高兴,她还是很严肃地告诫道:“不过以后还是不能这么莽撞了,不然娘亲会担心难过的!还有这么多姐姐刚刚,叔叔伯伯都要耗费力气去救你们,我们不能给大家添麻烦,对不对?” 两个崽崽很乖乖地点点头:“我们知道啦。”? 第九十六章 演戏?我是专业的 两个崽崽睁着两双无辜又真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一眼都不忍心再苛责了,哪里还会有人怪它们。 几位来营救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大方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这件事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叶清婉和叶清枫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是华未央先找到了玉雪昙,他们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华未央从拿到玉雪昙的喜悦中缓过来,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恢复了真实的身份,那白芫仙一事自然也要给麓山学院的人一个交代。 乔焰为人正派,又与自己的母亲乃是同门师姐弟,至交好友,他的品行华未央还是信得过的。 “乔叔叔,你可以和我单独过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华未央对乔焰道。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处,华未央思虑片刻,这才将自己假扮白芫仙还有大长老密谋在做的一些事简单地和乔焰说了一下。 乔焰听得直皱眉:“央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华未央点点头,眼神坚定严肃:“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有了来麓山学院一探究竟的心,但大长老究竟有没有拿凤凰一族的后裔进行惨绝人寰的灵丹萃取,我至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乔焰英俊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愤怒:“倘若真的和央儿你说的一样,我一定会严惩他!” 华未央皱了皱眉,以她对乔焰的了解,这可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万万不可能袒护大长老。 不过,乔焰身为麓山学院院长,难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发现大长老的恶行吗? 万事做完都会留下痕迹,何况是大长老那种蠢货,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的人。 “乔叔叔,恕我冒昧。”华未央开口道:“这些年大长老行事乖张,早就有不少人对他不满,这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乔焰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华未央这样尖锐地把他避之不谈的事提了出来。 他摇头轻笑:“央儿,你虽然是师姐唯一的血脉,但你这性子实在是一点都不像她……以师姐的性格,恐怕会直接顾及到我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会再深入问了。” 华未央笑了一下,得体又礼貌,但话语中仍然是不容逃避的尖锐:“我自小……一个人长大,经历的多了,见的多了,有时候看问题没有母亲那样宅心仁厚,我只想求一个真相!” 乔焰这下看向华未央的目光已经是有些惊讶了,隐隐约约还带了些赞许:“央儿,是我小看你了。好,我告诉你。” “我之所以对大长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曾经有恩于我。” 华未央很不理解:“即使是这样,乔叔叔也没必要如此放纵,你才是麓山学院的院长啊。” 乔焰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怀念,还带有一丝悔恨:“若不是师姐的临终嘱托,我也不会……算了,不说这个。大长老帮我那次,对我的意义非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许诺了他大长老的位置。” “他设法让我见了师姐最后一面。”乔焰说完这句,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 “那时,师姐身体极度虚弱,生产造成的血崩和她即将突破化神的灵力相撞,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而我却因为家中阻挠不能去见她最后一面,白杰,哦,也就是大长老,当时是我的好友,他帮我通风报信偷偷跑了出来,帮我打掩护进入相府,见了师姐最后一面。这个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华未央一听,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看来乔焰和自己母亲的情谊的确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 居然只是因为大长老相助,见了华蕴郡主最后一面,乔焰这种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居然能将他推上大长老的宝座。 虽然她理解乔焰的做法,但她并不认同。 “是,他曾经对乔叔叔你有恩,但功过不能相抵,如今他犯下如此多的大错,乔叔叔,你还会包庇他吗?”华未央目光灼灼地看向乔焰道。 乔焰摇摇头,眼中满是自嘲:“你说的对,央儿,过去是我太过放纵他,才让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想必众位长老也早就对我心存不满了……放心,查明属实,我自然不会包庇。” 华未央点点头,心中的残存的猜疑终于放下了。 她没有看错人,乔焰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乔焰不会对顾景钰下手,那她应该也可以将顾景钰的遭遇告知他了。 但华未央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试探道:“乔叔叔,你唯一的弟子,顾景钰,现在在何处?” 一听见这三个字,乔焰的脸上很明显就浮现出一种心痛和自责的情绪来。 “景钰他,我听长老院说,他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这些日子,我也暗中寻访了不少他失踪前去过的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他现在,在我那里。” 乔焰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激动和庆幸:“真的吗!这,这也太好了,央儿,你是怎么找到他的,他现在怎么样?” 华未央看着乔焰的表情,心里也有些难受:“乔叔叔,我说了,你可要挺住。” 乔焰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是景钰他,受伤了吗?” 华未央艰难地摇摇头,最终还是说出来了:“他现在,情况有些复杂……” 她简单的把如何遇见顾景钰,救出他,还有二人对可能有疑点的人的动机推测告诉了乔焰。 乔焰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直接气得一掌震碎了身边的一座两人高的巨石:“哪个狗娘养的!敢对我乔焰的徒儿下手!” 饶是华未央,也被乔焰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了一下,没想到文质彬彬的乔焰,居然也有为了疼爱的徒弟出口成脏的时候。 “乔叔叔,你先别急,我们先回去,我现在已经有怀疑了……”华未央上前一步,脸上是自信和从容:“只需要,乔叔叔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第九十七章 收拾大长老 大长老神色焦急地站在自己的长老专属殿内,等待着自己的暗探的回报。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新生弟子服的人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跪在大长老面前,恭恭敬敬道:“大长老,根据确切消息,之前的那位白小姐,确实是华未央假扮的,至于真正的白小姐现在在何处……” 那个下属犹豫了片刻,才道:“属下无能,还没有查清。” 白杰气得一脚把眼前的男人踹倒,骂道:“没用的东西!” 与他脸上扭曲的愤怒和恶意正相反,他的内心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这个华未央,可是陆天瀚和华蕴郡主的女儿! 当年华蕴郡主把他那位连襟管成什么样了,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陆天瀚在她面前,那可是端茶倒水,唯唯诺诺,连一条狗都不如! 白杰想起华蕴郡主难产那天,迟迟不见归家的陆天瀚,以及之后他们偶尔提及华蕴郡主和他那个不受宠女儿的时候,陆天瀚那闪烁其词的样子。 他那个时候就隐隐约约怀疑,华蕴郡主的死或许和陆天瀚脱不开关系! 在这之前,陆天瀚曾经来过麓山学院好几次,问他要了不少可以用于压抑灵气暴走的丹药。 他那时很奇怪,陆天瀚自己是个没有什么修为的,华蕴郡主强悍如斯,也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陆天瀚问他要这个干什么? 后来想想,这废物原来心眼还挺多! 说不定,就是陆天瀚那个废物对华蕴郡主一直心怀不满,借着她难产,下了黑手呢! 可陆天瀚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给他一笔封口费,直接把华蕴郡主身边的一些灵兽骗来送给自己。 那时他正却灵兽灵丹做实验,自然很高兴的收下了。 现在看来,这个贱人是想要把自己也拉上贼船!他和陆天瀚现在,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白杰一想到自己被一向看不起的废物赘婿摆了一道,气得几欲吐血! 那如今已经修为如此高深的华未央找上了麓山学院,还假扮做他的女儿,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件事? 她是不是想报复自己? 白杰越想越慌,要不是他萃取的灵丹正处于关键时刻,不甘心这么轻易地离开,他早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白杰想了这么多,考虑到的全然是自己的安危,而他自己的女儿白芫仙是生是死,他却是一点都没有在乎。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边暗探才把消息报告给白杰没多久,院长的随身侍从就过来传话了:“大长老,院长请您过去一趟。” 白杰忐忑地跟着来到了乔焰的殿内,果不其然,华未央和乔焰就在正厅等着他呢! 白杰颤颤巍巍地就直接给跪了:“见过院长,华……小姐。” 出乎他意料的。乔焰和华未央并不像是想要问罪于他的意思,相反,两人和颜悦色的。 华未央脸上满是惊讶,上前亲自把白杰“扶”了起来:“大长老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你和我父亲可还是连襟,按照礼数,我还需要叫你一声伯伯呢。”华未央嘴上热络,脸上却冰寒无比。 天知道她已经心里把这个不要脸的死糟老头杀了多少遍。 白杰受宠若惊,连连哈腰:“这……华小姐太客气了!” 看来这华未央也是个蠢的,根本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也没有因为陆天瀚迁怒自己! 华未央眼见白杰已经上钩了,脸上做出一副抱歉的样子来:“白长老,我假扮了令爱一段时间,你不会怪我?” 白杰连连摆手:“华小姐说笑了,这是仙儿的荣幸,不过不知道华小姐为什么要假扮仙儿?” 这又是白杰的试探了。 乔焰和华未央早就打好了商量,可看向白杰的眼神中还是有一丝复杂:“这是帝师大人吩咐的。” “帝师大人?”白杰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难怪连顾渊那小子都一直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原来是帝师大人还有院长你们都帮着瞒着啊!” 华未央:…… 原本她以为白杰还挺难应付,她和乔焰还制定了好几套计划应变不时之需,没想到,他就是一个蠢货。 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怎么表演,他自己就走进了他们俩的圈套里了。 不过,这样看来,隐藏在白杰背后的那个人就更了不得了。 白杰的一些行动指挥,估计都是听他的命令行事,要不以白杰的智商,也不能隐瞒这么久。 华未央笑道:“大长老果然是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其实帝师让我伪装成白芫仙,也是为了测一测你的忠诚,看看,你是不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他做事。” 大长老一瞬间使命感上身,只差发毒誓:“我白杰对帝师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对于华未央的话,白杰是不疑有他的,毕竟之前华未央和萧郁离的亲密,那么多人也是看在眼里。 之前他还奇怪,怎么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只是单纯发布一下任务的帝师大人,如今却对自己的女儿有了兴趣,现在一看就全想得通了。 “很好!”华未央赞赏地点点头,心里默默对借用萧郁离的名号抱歉,不过她这不也是为了证明萧郁离的清白嘛! “帝师大人很满意你萃取灵丹的事,只是……你这进度……”华未央脸上露出了些犹豫来:“你也知道,帝师大人身边可不缺能人异士,如果大长老你的效率太低,我也不好总在帝师大人面前替你开脱了……” 白杰有些怯怯地瞟了一眼乔焰,他萃取灵丹这件事其实手法恶毒邪气,很不光彩,他不确定乔焰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可乔焰依然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华未央笑着解释道:“大长老你放心,替帝师大人做事,院长也不会怪你!” 有了华未央这句话,白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还请华小姐转告帝师大人,这灵丹的萃取指日可待,我只差最后一味药引便可以成功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依然是一副不太信任的样子:“口说无凭啊,大长老,最后这一味药,你究竟要多久才能拿到,有是什么呢?“ 大长老一脸骄傲:“是九九八十一具活尸的灵丹,对于我即将萃取的九转仙元丹,是最关键的药引!那些人可都是天阶以上的修士,如今只差最后一具……”? 第九十八章 真相揭晓,乔焰暴怒 华未央在白杰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明显察觉到了身边乔焰几乎要抑制不住冲上去手撕了白杰的怒火。 她也是心中冰冷和怒气交织,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千刀万剐,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赎清他的罪孽! 但她还是拉住了乔焰,对着他微微摇摇头。 他们二人原本的计划是,演戏骗大长老说出自己的计划,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作为处决他的罪证。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将他的幕后主使给揪出来! 仅仅凭白杰的脑子,不可能下这么大一盘棋,白杰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被推出来顶罪的弃子罢了。 只有抓住那个幕后之人,才能永诀后患。 华未央神色冰冷,继续问道:“你刚刚说还差一具……一具什么?” 大长老飞快地瞟了一眼乔焰,声若蚊蝇:“这个,不用担心,就是这两天的事,等到月圆之夜,我会去后山配合那位前辈把最后一个活尸抓出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乔焰和华未央都是一震。 白杰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那具活尸的名字和身份,可是华未央和乔焰却都心知肚明。 那具最关键的“活尸”,不是顾景钰,又是谁?! 乔焰只觉得自己的愤怒都快要把理智烧得一干二净,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啊! 白杰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华未央明显感觉到了乔焰剧烈的情感波动,心知要是再不快一点,乔焰怕是要憋不住一掌拍死眼前这只臭虫了。 “我姑且相信你,那你先带我和院长去看看你萃取灵丹的地方,那些‘原材料’我也要过目一番,不然回去我也不好和帝师大人交代。”华未央对着大长老道。 白杰连忙点头:“那是自然,我带路!” 华未央和乔焰跟着白杰走到他殿内最中心的一处平日的书房,里面的摆设无一不极尽奢华,彰显着他作为大长老这么多年收授的不义之财。 乔焰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白杰曾经也是一个仗义仁厚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 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副自己都陌生的样子? 乔焰由最初浮于表面的愤怒,变得沉默了。 白杰恍然不知,带着二人走到一处书架前,在一块造型精美绝伦的玉器上输入了自己的灵力。 玉器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一会儿,一扇隐藏于书架后的大门,展现在他们面前。 白杰谄媚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华未央和乔焰先后进入了这间密室。 眼前的场景,让华未央和乔焰两个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都心寒,甚至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眼前有数不清的血肉模糊的灵兽被倒吊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但它们的全身都被插满了管子,源源不断的血液顺着这成百上千的透明管道流入一个巨大的皿器之中。 华未央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凉,这是她从这些死去的灵兽身上感受到的,它们的亡魂仿佛还在自己的耳边如泣如诉,哀鸣不止。 白杰还在一旁解说:“这些灵兽比不上更高端的,血也只能用来炼制熬制萃取九转仙元丹的辅料,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白杰微微抬手,这间密室中的一块厚重的,绘制着层层叠叠图腾符咒纹样的石板缓缓上抬—— 华未央几乎是看到这间罪恶密室的一瞬间,就几尽目眦欲裂! 一只火红尾羽的凤凰奄奄一息,被四五根散发着黑气的手腕粗细的玄铁穿胸而过,原本漂亮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波澜。 华未央心中如同被油煎火烤,难受得差点瞬间落下泪来,这可是,她的族人啊,她誓死都要保护的子民啊! 居然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被这样当作工具,毫无人性地对待! 不,不能以人来称呼白杰了,用畜生来形容他,都侮辱了畜生! “唉,可惜了,当年五六只凤凰呢,就剩下这一只了……”白杰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不过少顷,他又流露出一丝邀功一般的笑:“不过那几只畜生倒也没白死,它们可是和神兽并驾齐驱,甚至高出几个等级的存在!它们的灵丹的确对九转仙元丹的炼制大有裨益……” 话还没说完,乔焰一道炙热灼目,磅礴无边的灵力瞬间击出,将沾沾自喜的白杰贯胸打成了重伤,白杰连一句呼痛都没来得及,就“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老血! 乔焰的突然出手,让愤怒和杀气冲头的华未央也是一惊,他原本还能克制自己的,怎么…… “这是师姐的伴生兽,你!你怎么把它们弄到这里来的!”乔焰的眼中全然是看一个死人的眼神了,比起之前的不敢置信,他现在对白杰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 这句话一出,华未央立刻联想起来黄金炎龙对她说过的话—— 原本立下誓言终身守护新的小主人的灵兽和一些伴生兽们,在华蕴郡主去世后,都不知所踪了。 难道…… 白杰被乔焰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几乎就地杀死他的灵力打懵了,原本还想狡辩,但在对上乔焰那如同深渊一般看不见底的眼睛时,他的心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白杰无比确认,如果自己不说的话,乔焰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我……这不关我的事啊!是……是陆天瀚把这些凤凰送给我的,我不知道这是华蕴郡主的伴生兽,我什么都不知道!“ 华未央冷笑一声,不知道?看来自己还是太给白杰脸了,真以为她和乔焰都是傻子?! 她也不准备再演戏了,毕竟她和乔焰想要知道的东西,差不多也已经全弄明白了。 华未央缓缓抬起纤纤素手,凝聚起来的灵力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一道银灰色的灵力逐渐变换组成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把掐住了白杰的脖子,他的脸色随着收紧的手掌逐渐憋成了青紫色,眼球突出,血从七窍中不断涌出! “白杰,你最好识相一点,要知道,我杀了你,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九十九章 乔焰的反常 白杰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这两人是设计算计自己,他就真的是个弱智了。 他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着血从枯树般的老皮上蜿蜒而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我说……”白杰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两个字,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华未央收了手上的力道,一把把白杰摔了出去,白杰撞到冰冷坚硬的墙面上,直接呕出一大口血,腥臭的淡黄色顺着华美昂贵的衣摆往下流。 他居然直接应激反应,吓尿了! 华未央和乔焰皱着眉看着这个小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间,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 华未央先是将那只奄奄一息的火红尾羽的凤凰解救了下来,用治愈灵力迅速清理好它身上的创口。 可它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要不是华未央和乔焰这次来,恐怕是再等两天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华未央心疼得如同千万根针在扎一样,心里着急之时,突然想起女魃给她的一样法宝:翠玉葫芦,造型精美,相当于一个小空间,还可以随意变换大小。 同时,这件法宝是有着治愈功效的,虽然不及她的灵泉,但应该也能暂时缓解一下这只凤凰的痛苦。 她立刻从石珀空间里翻出了这个压箱底的宝贝,小心翼翼的将凤凰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华未央终于松了口气,专心应对起白杰那条臭虫来。 “白杰,你最好快点,不然再过一段时间,我的脾气可不会像刚才那么好!” 华未央冷冷开口道。 白杰连忙唤上一口气,哭丧着脸,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这凤凰,的确是陆天瀚骗过来的,至于用了什么方法,我的确不知道啊……我就是看,凤凰灵丹世间难寻,这才起了歹心……华小姐!院长!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 陆天瀚。 华未央心里杀气弥漫,几欲现在就冲到陆府去,把陆天瀚活剐了! 乔焰厉声喝问道:“让你炼制九转仙元丹的背后主使人是谁,说!” 白杰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为什么乔焰要问他幕后主使人:“这,这不是帝师大人要求的吗?我只是在按照帝师大人的吩咐做事啊!” 乔焰见他还在装傻,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就被华未央拦了下来。 “乔叔叔,等等!那人谨慎,只怕一直以来都没有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萧郁离的身份作为伪装。这样问是问不出来的,我来。” 华未央面对白杰,声音冰寒刺骨:“白杰,你平时和‘萧郁离’的接头人是谁,你总不会不知道?” 白杰被她那样令人胆寒的眼神看了一眼,都吓得直哆嗦,颤颤巍巍道:“是……是一位身穿白衣,用一张面具遮盖了脸的人,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他是天恒山的人……” 华未央和乔焰对视一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看来这个背后之人,比它们想象的还要了解萧郁离,做戏都做了全套。 而且这个人,实在是很谨慎,居然能一丝马脚都不曾露出来过。 “对了!”白杰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人的身上曾经带着陆府独有的四季梅的花瓣,估计去过好几次陆府,或许你们去找陆天瀚,能知道些什么!” 这样明显祸水东引的话,华未央和乔焰怎么会听不出来? 只是陆府,华未央也是必须要回去一趟的,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白杰残害灵兽,炼制活尸已经是证据确凿,罪无可恕,乔焰当即就要将他收监,等几日后和长老会们商议,一同清算惩治。 乔焰面上除了愤怒和杀气,还有一丝复杂,他手中凝聚起一束霸道强劲的灵力,准备废去大长老的一身修为。 白杰在看到这一幕时,却突然发了疯一般地挣扎:“不!院长,你不能这么对我!” 乔焰见他死不悔改,面上有痛色,也有恨意:“白杰,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明明你也曾经仁厚善良,一心正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杰一愣,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笑声:“哈哈哈哈,乔焰!你怎么有脸来质问我?我问你,当年我帮了你,你说会报答我,就是这么报答的?” “你!我都已经将麓山学院大长老的位置交给你坐了,你还不满足?” 白杰呸了一声,狠狠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乔焰面前:“是,你是让我当了大长老,可那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因为我修为低微,迟迟无法突破天阶,被多少人明里暗里嘲讽才不配位……是了,像你们这种天才,怎么会懂这种痛苦!” “你为什么不把速成的方法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快速提升的丹药?为什么!为什么!” 乔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简直是,冥顽不化!” “乔焰,你少做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君子模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华蕴郡主……” “够了!” 华未央冷冷打断了他,白杰这种人,就是一条疯狗,被逼急了只会乱咬人! 她可不想在听见那张脏嘴里吐出什么关于她母亲和乔叔叔的无稽之谈,简直是侮辱了耳朵。 “白杰,你贪得无厌,不思正道,挟恩图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哪里来的脸怪别人。再听你狗叫几句简直是脏了我和乔叔叔的耳朵!” 华未央对脸色难看的乔焰点点头道:“乔叔叔,给他禁言咒,实在是吵得人头疼!” 乔焰点点头,但华未央没有看见的角落,乔焰修长的手指却是在微微颤抖。 白杰却是不怕死似的,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和机会吼了出来:“华小姐!你还不知道?呵呵呵,你眼前这个装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乔叔叔,他和你娘,有私情啊……” 白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乔焰迅猛的一击直接贯穿腹部,一个硕大的血洞出现,乔焰冷着脸把他的内丹捏得粉碎! 白杰也因为重伤和修为全废的重创,昏死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地都太快,华未央简直始料未及,原本一直冷静的乔叔叔,似乎只有在遇见有关自己母亲的事情时,才会失去理智。 “央儿,你别信他的疯话!”乔焰看向华未央,原本英俊正气的脸上,控制不住地出现了慌乱。 华未央心里有些微沉,但为了稳定住乔焰的情绪,她还是点点头:“乔叔叔是值得尊敬的人,我怎么可能被白杰三言两语骗过去?”? 第一百章 陆家,我回来了! 乔焰这才像微微放了心似的:“你母亲冰清玉洁,最善良守礼不过,我也不想你误会她。” 华未央将心里的一丝疑虑掩藏好,乔焰的反应的确是太过于反常了,但现在显然也不是追问他的时候。 “乔叔叔,那白杰就交给你了!”华未央郑重地嘱托道。 乔焰严肃地点点头:“你放心,最近麓山学院发生了不少事,是我这个做院长的失职了,我这次回来也准备好好整顿一番,肃清白杰的党羽!” 华未央很高兴乔焰终于想通了:“乔叔叔你能这么想,就是再好不过了。” 乔焰怅然若失的样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景钰他是不是还在你那儿?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是我……对不起这孩子,才让歹人得了手,害得他成了这副摸样……”乔焰语气沉痛。 华未央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语气也有些严肃:“乔叔叔,顾景钰如今已经被炼制成活尸了,他最近的状态很不稳定,只有我身上的凤凰血可以勉强压制一二。” “最近我也在寻找压制他凶性和暴走的方法,我的建议是,你们师徒二人最好最近不要见面,以免刺激到他……” 顾景钰一提到自己的师父,就经常出现情绪上的不稳定,估计是年少时的教诲历历在目,而自己如今却变成这一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总是觉得,自己无颜再见乔焰。 而对于他的请求,华未央还是选择尊重。 乔焰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沉痛又后悔,可事到如今,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乔叔叔,明天,我准备回一趟陆家了。”华未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乔焰很不理解,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也瞪大了:“陆家人对你如此恶毒,你为什么要回去?” 华未央也不像是贪恋陆家那一点点财富的人啊! “再说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举行新生决赛了,你能力如此出众,此时回陆家和弃权有什么区别?“ 乔焰劝说道,师姐已经去世了,华未央是她唯一的血脉,他可不能看着华未央这样浪费自己的天赋! 华未央冷笑着摇摇头:“你放心,乔叔叔!我回去自然是去找他们麻烦的,何况白杰不是说了吗,陆天瀚当初将我母亲的伴生兽骗来,又和幕后之人或许有勾结,这桩桩件件的事,我必须调查清楚!” 乔焰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也深切地恨着陆家,但他总觉得以陆天瀚那种懦弱胆小的性格,不像是有那种胆量干出这种事的人。 比起陆天瀚,他甚至更怀疑狡辩推脱责任的白杰。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干涉你都决定。这样,最近麓山学院发生了不少事,我这个做院长的也理应清理门户,还大家一个公道……” “我将决赛推迟一个月,在此期间,你可以好好去处理陆家的事,我也等你的……一个最终答案!” 乔焰此言,算是给了华未央一个期限,让她可以安心地处理陆家的事,再回来参加决赛。 “决赛观看的人里面可是有来自天霁大陆的诸位高手,央儿,强者之路还是很漫长的,这是一个很好歹机会,可以取百家之长,也可以积累不少的实战经验!” 原本华未央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麓山学院进行调查的,对于最后的决赛参与更是可有可无。 可是乔焰最后这一番话,却让她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是啊,如果她想要变强,那是万万不能避开和强者们的对决的,只有在不断的战斗切磋中,她的实力也才会不断地增长! “那就,多谢乔叔叔了!等我处理完陆家的事,我一定回来参加决赛!”华未央也没有辜负乔焰的一番苦心,当即答应了。 华未央心中满是冷意,这些经年累月的恨意,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陆家,我就要回来了! …… —— 陆府,去地方巡查的陆天瀚姗姗来迟,却被告知陆沁儿已经和太子殿下定了亲。 陆天瀚年至不惑,脸也算是大周出了名的俊俏,一双含情目年轻时不知道勾了多少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魂魄去。 而此刻,他的眼中却难得生出来抑制不住的怒火,他用力地一拍眼前的桌子:“你们两个蠢货!还不给我跪下!” 陆沁儿和她娘王夫人吓得一哆嗦,根本不知道陆天瀚为什么生气,和当今太子殿下结亲不是好事吗? 可是两母女还是很识时务地跪下了,陆沁儿很不服气:“爹!太子殿下心悦于我,要娶我,这有什么不好?” “啪!”回应陆沁儿的是一计响亮的耳光,直打得陆沁儿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陆沁儿捂住脸,一脸的不敢置信,她的脸原本在大长老后来看在两家有亲的份上施药治好了,可是如今又挨了陆天瀚一耳光,无疑是勾起了她曾经的悲惨回忆! “爹你凭什么打我!我说的有错吗!”陆沁儿咬牙切齿,原本柔顺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恨:“再说了,我今后可是要成为太子侧妃的人了,爹你见了我都要行礼,有什么资格打我?!” 陆天瀚瞪大了眼睛,眼见平时乖巧的女儿居然敢这样顶撞自己,手又高高抬起,眼见又是要给她一耳光—— 王夫人赶紧扑了上去,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住了陆天瀚的衣袖,声泪俱下:“老爷!沁儿她只是太难过了才胡说八道的,您从来没有打过她,她能不伤心吗!您别打了,别打了!” 陆天瀚毫不留情地挥开王夫人,指着这两母女破口大骂:“一群蠢货!你还想当太子侧妃?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保不齐你还没进太子府,就已经人头落地!” 这句话一出,陆沁儿和王夫人都惊呆了。 陆天瀚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更别说以前他还是很支持陆沁儿勾引慕云邺的,怎么这次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大小姐在天上! 王夫人虽然懦弱无能,可是毕竟久经人事,风月场上混迹过来的,对于察言观色还是有一套自己的手法。 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上前给陆天瀚顺气,赶紧问:“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了?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陆天瀚长叹一口气:“不是太子殿下,是……宸王殿下!” 陆沁儿有些不解,连脸上的伤都顾不上了,连忙问:“这和宸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陆天瀚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个蠢货,平时不闻窗外事就算了,就会给他添堵! “怎么了?哼!你是不知道,宸王殿下如今得了帝师大人的青睐,帝师大人亲自派了天麒麟去保护在寺庙中修行的云妃!这还不能看出来,如今真正得势的是谁吗!” 宸王得了势?这怎么可能! 陆沁儿恨得牙痒痒,当初她可是和慕云辰有婚约的,那时慕云辰还是叱诧风云的“大周战神”,陆沁儿也曾经对他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候,毕竟宸王相貌堂堂,又文武双全。 可是后来,宸王的腿残废了,又被皇帝厌弃,陆沁儿自然也要找好下家。 那时她可是费了百般功夫,才和宸王解除了婚约,仗着有太子撑腰,又百般在他面前诋毁宸王。 可是好不容易自己有了嫁入太子府,成为尊容的太子侧妃的机会,现在父亲却告诉她,宸王现在要得势了?! 那她岂不是要被宸王活剐了泄愤?! “不可能!爹!宸王可是个残废,怎么可能得到帝师大人的青睐!”陆沁儿声音惊恐无比,坚决不相信。 陆天瀚只差一脚把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踢飞:“不可能?!我看你是脑子被猪给啃了!当初我就说,让你们姐妹二人一个嫁给宸王,一个嫁给太子,如此,我们陆家还有退路!” “现在你却自作主张答应了太子殿下的求亲,华未央也要回来了,那时太子殿下必定是迎娶她做太子妃!我们陆家现在全盘都压在太子身上了,日后宸王得了势,我陆家还不得被他往死里整?!” 陆天瀚越说越气,看着陆沁儿那张脸越看越蠢,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玉石摆件就要往她身上砸—— “相爷!相爷!”一个仆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陆天瀚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怒斥道:“急急忙忙地像什么样子!有屁快放!” 那位仆从惊慌失措道:“相爷,大……大小姐回来了!” 陆沁儿瞪大了眼睛,华未央怎么会回来得那么快! 她眼中泛起一丝浓浓的恨意和恶毒,虽然她知道太子妃的位置多半就是华未央的了,可她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华未央什么都不做,这些就都属于她! 陆天瀚皱了皱眉,不过是华未央那个贱种回来了罢了,这个女儿一向懦弱,在下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至于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回来就回来,让她进来!”陆天瀚终于找回了那一点身为家主的风范,很不屑地对仆从道。仆从则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连连摇头:“相爷,我……我不敢。” 陆天瀚莫名其妙,骂道:“你失心疯了啊!我让你叫华……叫你们大小姐进屋来,你怕个屁!” 仆从一下子跪倒在地,浑身都在哆嗦,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相爷,我,我真的不敢!大小姐她,她会打人的,她说相爷你不出去……亲,亲自迎接她,她是不会进来的!” 陆天瀚大怒:“反了她了!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她是想上天啊!” “回,回相爷的话,小姐她,她就是在天上啊!” “什么?!” —— 陆府大门前,一片狼藉。 华未央懒洋洋地靠在黄金炎龙的背上,往嘴里还丢了几颗仙灵果解渴。 一身黑衣,用斗笠遮去面容的顾景钰一脚踹飞几个拿着棍棒想要打他们的恶仆。 还有两只崽崽则是冲着还想要扑上来的几个杂碎吐冰凌,丢法宝,弄得那几个人伤残严重。 “哼哼!大坏蛋,想欺负娘亲,还想抓我们!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华未央则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与其想着怎么制服我,不如赶紧让陆相爷出来迎接大驾,再拖久一点损伤的也只是你们自己罢了……” “华未央!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话音刚落,陆天瀚的身影连同他的骂骂咧咧一起到来了。 华未央百般无赖地收了被她悬空在半空宝贵的两座镇宅的石狮子,原本是为了给果果小凤凰还有顾景钰腾开施展拳脚的场地用的,现在陆天瀚出来了,自然也是没必要了。 那两座石狮子就这样砸在了陆天瀚和跟在屁股后面出来看的陆沁儿和王夫人面前,巨大的轰隆声和巨石碎裂的压迫直接吓得两人惊声尖叫: “啊——!!!” 陆天瀚也吓得不轻,看着眼前这一堆碎的四分五裂的造价昂贵的石狮子,他气得血压都上升了,怒视华未央:“华未央——”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墨发肆意的少女身姿绝美,一袭蓝色的衣裙,如同九天神女,她傲然立于悬停天际的金黄色巨龙之上,眉目间的熟悉恍然与二十年前那个少女逐渐重叠…… “华蕴……”陆天瀚喃喃道,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惊惧。 陆沁儿听说了华未央恢复容貌,灵力暴张的事,可如今亲眼见证这一幕,又是另外一回事。 华未央居然变得这么美,这么厉害了! 她越发嫉恨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来,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岂不是会对她更加高看一眼?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王夫人回过神来,眼见自己的相公如此失态,暗自咬碎一口银牙,推了他一把:“老爷!是央儿回来了!” 这句话才仿佛把陆天瀚从梦中惊醒一般,他回过神来,看向那个半空中的少女,眼神复杂:“居然真的会这么像……” 华未央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和他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陆相爷,你的架子可真大,着实让我好等啊……”? 第一百零二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华未央!你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敢这样对我说话!”陆天瀚勃然大怒,华未央什么时候变得胆子这么大了! 虽然华未央现在有了机缘,灵力强悍,但他陆天瀚再怎么说也是她的老子,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管教她,反倒是被她教训了! 顾景钰越听,一双剑眉也皱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原本有着华蕴郡主女儿这一身份的华未央,居然在家中被如此对待。 他们顾家也是驭兽世家,大家族里不少嫡子嫡女和庶子庶女,可他看自己的庶出弟弟顾渊就一视同仁,家中人没有因为他的身份低微而欺辱他。 而华未央作为嫡女,身份尊荣,反而被这样对待,饶是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顾景钰冷冷地站在华未央身侧,无声的冰冷眼神从斗笠后面刺向陆天瀚几人,直看得他们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次来大周,华未央没有带刚收的小徒弟,阿清也被留守在麓山学院保护和照顾独孤澜,只是将最近越发躁动,需要她凤凰血脉压制凶性的顾景钰带来了。 现在看来,这个“御用保镖”还是挺不错的! 华未央冷笑一声:“我是什么身份?陆相爷,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华未央拍了拍跑到自己身边的果果的小脑袋:“果果,告诉他们,你娘亲我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见了我应该怎么做?” 果果清了清嗓子,看向陆天瀚时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不屑:“我娘亲是承袭大周郡主的小郡主,你不过是一个臣子,见了我娘亲,居然不行礼,还如此放肆!” 陆天瀚脸色难看,他怎么忘了,华蕴郡主虽然是郡主,但这可不是大周王朝分封的,那是在大周建立前就被天境承认的凰血世袭! 千万年前,郡主一词,代表的可不是皇室,而是守护地方一隅的尊主之称。 只不过时光荏苒,在不断的改朝换代中,华家的势力逐渐也不如当年,数千年也就出了一个华蕴,这才逐渐恢复了华家的名号! 如今华蕴郡主身陨,即将成年的华未央自然是要承袭她的名号,成为新一任的郡主。 陆天瀚自知那只黑不溜秋的灵兽说的没错,可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在华未央面前服软行礼,便也只能僵着脸。 华未央听了果果无师自通的介绍,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真不愧是她养的崽崽! 小凤凰没有果果这么会怼人,它只能喷出一大段冰砸在那几个欺负娘亲的坏人面前,吓得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凤凰骄傲地翘起尾羽,开启了武力鄙视:“就你们这样的,还敢对我娘亲大呼小叫?略略路,真没用!” 陆沁儿又嫉妒又气愤,嫉妒的是华未央带着这样显赫的身份和强悍的能力回归,气愤是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华未央,你不要嚣张!不就是天阶修为吗?天霁大陆强者如云,你这样的,早晚死得难看!”陆沁儿忍不住站出来,对着华未央冷嘲热讽。 华未央挑了挑眉,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不是……沁儿妹妹吗?啧啧啧,看来那天我在麓山学院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全身上下就只有这张嘴最硬了?我会死得很难看?要不要先让你再回味一下那天我是怎么把你打趴下的?” 陆沁儿脸色一下子白了,那天,还是假扮白芫仙的华未央将她打得奄奄一息,慕云邺则嫌她丢了自己的脸,根本不想管她。 陆沁儿肋骨几乎全部折断了,一身血昏在擂台上,最后还是二长老看不下去了,叫了一些弟子通知陆府。 她送回陆府后,她娘差点哭瞎眼,还是求了大姨,辗转又求了姨夫,也就是白长老,才保住命,治好了脸。 要是再让她感受一遍当时的屈辱和痛苦,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陆沁儿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了起来,咬咬下唇,不说话了。 华未央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 “陆相爷,怎么?还让我在这大热天里站着?”华未央将目光转向了陆天瀚,眼神摄人。 陆天瀚对上这个从来不曾重视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的大女儿的眼睛,居然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她的眼睛,就像是凝聚了万丈坚冰,里面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他甚至都无法看出华未央在想什么。 陆天瀚再怎么说,也混迹官场多年,他深知,只有这样让人看不透的人,才是真正的恐怖! 黄金炎龙在陆天瀚发愣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龙吟,直接吓得他一哆嗦。 黄金炎龙巨大的金色竖瞳正和陆天瀚战战兢兢的浑浊眼神对上,里面只有无尽的恶意和杀气,看陆天瀚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这种压迫感,让陆天瀚全身的冷汗都在往外面流,但又越看越觉得这条巨龙眼熟—— 这,这不是!华蕴郡主当年的伴生兽之一吗! 陆天瀚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双腿都在发抖了,他不知道,当年伴生兽的事,眼前这条龙知道多少,而华未央,又知道多少? “天瀚!你们这样将央儿拦在门外是干什么!”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威严地传来,紧接着,老太君在侍女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出现了。 老太君先是看了一眼傲然站在龙身上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没有和陆天瀚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上,反而厉声斥责他:“你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丢脸!自家的事在自家解决便罢了,非要逞一时气!难不成让全都城人看我们陆家笑话?!” 老太君说的不错,眼下这么一闹,陆家坐落的这条街也算是皇城脚下贵胃的集中地,不少人都开着大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呢。 估计过不了多久,华未央砸陆家大门,让亲爹跪迎入府的事,就要传遍整个大周了! 老太君这么说,一来是提醒二人不要把事情闹大,二来也是给了陆天瀚一个台阶下。 陆天瀚脸色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吃斋念佛,不问家事多年的老太君居然来了:“母亲,这华未央实在目无尊长,孩儿必须教训教训她,不然日后她不知道些天高地厚!”? 第一百零三章 祖母给你撑腰 华未央打量着眼前华贵的老妇人,她似乎和陆府的其他人不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实实在在有着关心和担忧的。 可是她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几人的恩惠,这位老夫人更是不在她的记忆之中。 再加上这陆天瀚非要往自己枪口上送,她又何必给这个面子? “陆相爷想要给我点教训?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给我教训!”华未央冷冷道。 果果和小凤凰很不屑地昂起头,就这个臭老头,还想给娘亲教训,真是不想活了! 顾景钰也一言不发,虽说是华未央的家事,可在他眼里,陆天瀚也是像一个小丑一样,只会嘴上叫嚣罢了。 老太君见情况已经不在她的控制内了,脸色也有些维持不住,她也不糊涂,嘴硬犯错的是这陆天瀚,怎么着也怪不到华未央头上。 老太君用力柱了一下龙头拐杖,声音严肃:“天瀚!还不快点请央儿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众人转过头去看,只见那玉树临风的少年一身华贵精致,腰间的玉佩也彰显了他的身份。 不是苏子澈那个冤大头,又是谁? 苏子澈早早就听说了华未央被找到,而陆沁儿又是假扮华蕴郡主女儿的事,心里一时间复杂难当。 原本心中冰清玉洁的女孩,居然冒认华蕴郡主女儿的身份,而陆天瀚居然也默认了。 苏子澈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对于陆沁儿那一点点念想,也烟消云散了。 此次前来,也是他想向陆沁儿要回儿时自己曾经送给她的信物,一只上好的红玛瑙手镯,这是苏家儿媳的身份证明,既然他已经对陆沁儿断了念想,那自然要要回这样定情信物。 可是刚到了陆府门前,就看见遥遥坐在龙首上的绝美少女,还有下方的畏畏缩缩的陆沁儿和陆相爷,两相比较下,简直高下立见。 陆沁儿一见是苏子澈来了,心里一阵喜悦,这苏世子对自己那可是一个爱得无法自拔,他一定可以帮自己的! 想到这儿,陆沁儿立刻做出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垂泪娇柔道:“世子殿下,你看看我姐姐,居然如此顶撞父亲,实在是让人不齿!” 苏子澈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刚刚来陆府的路上,他可是听不少人说了,是陆天瀚和陆沁儿一直对嫡女贵女华未央出言不逊。 按照大周礼数,陆天瀚和陆沁儿他们的确是要向华未央行跪拜礼,恭迎她回府的。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这么做,还让恶仆堵门,对尊贵的小郡主挥刃相向,简直是要造反! 这陆沁儿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怎么还颠倒黑白呢! 苏子澈越发觉得心寒,自己之前是怎么才被这样的女人迷惑了心智呢! 他定了定神,声调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可是本世子刚刚听说,是你们先为难小郡主的。” 陆沁儿一愣,那滴将落未落的眼泪还挂在眼眶边,这苏子澈不是一向向着自己吗,怎么会…… 华未央也挑了挑眉,这苏子澈怎么了?经历什么重大打击了,人都不傻了? 老太君更是气愤,这陆沁儿真是随了她那烟花之地卖唱的娘了!明明都已经和太子有了婚约,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另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简直把陆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下,已经不止听到几个人在议论了,而是一群! “这陆沁儿是真不要脸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对着世子殿下献媚!” “就是啊,嗨,谁让她自己娘就是那种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呢,母女一脉相承嘛!” “陆天瀚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华蕴郡主下嫁,多荣耀的事,他们陆家也跟着沾光!不然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如今华蕴郡主去世了,就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女儿,简直畜生不如!” “之前还让陆沁儿冒认华蕴郡主女儿的身份呢!华未央失踪了也不着急去找,我看啊,是不是他们合谋要……” 老太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到陆天瀚面前,一拐杖毫不留情地敲在他身上,直接给他敲跪下了:“还不赶紧跪迎小郡主!你真要让陆家身败名裂吗!” 陆天瀚咬咬牙,重重将头磕在地上行礼道:“臣下……恭迎小郡主归家!” 陆沁儿看着陆天瀚都跪了,自己也只能愤怒又不甘地拉着白了脸的母亲一起跪下。 主君都跪了,吓得一种仆役也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那场面!皇帝出巡也不过如此! 弄得看热闹的人都有些膝盖发软,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跪一个? 老太君松了口气,将搀扶自己的侍女推开,自己抚平衣摆,显然也是要跪下—— 华未央微微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老太君拖扶起来,她从黄金炎龙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到了老太君面前。 黄金炎龙很自觉地化作一个小配饰,挂在华未央腰间,随着华未央的步子微微摇曳。 华未央扶住了老太君,脸上终于不再是冰冷而又不近人情,眼前这个老人心怀大局,对自己也是有情谊和长辈的关怀在的,她和陆府那群蛇叔是不一样的。 “央儿……”老太君有些微微发愣,握住了少女的手,仔细打量着眼前女孩的脸,一时间竟然老泪纵横:“真像,真像啊……” 眼前的少女,真是像极了华蕴郡主,那个曾经明媚善良,姿容绝美的姑娘。 一旁的苏子澈也惊了,老太君的威名他也是听说过的,哪里见过她当众如此失态? 华未央看着老人家一时竟然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也忍不住有些动容,问道:“您是?” 老太君接过身边侍女的丝帕擦去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央儿,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我是你的……祖母。” 华未央一愣,眼前这位沉着聪慧,雍容华贵的老人居然是陆天瀚的母亲? 这,这一点都不像啊! 老太君看见华未央愣住的表情,心里也有些酸涩难当,她也不傻,看着华未央的表情和之前的表现,这丫头估计这些年是受了不少委屈。 越想,老太太的脸上越是冰冷,她反手牵住华未央的手,拉着她就要进府中: “央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来!先进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好好和祖母说一说,他们是怎么对你的!祖母给你撑腰!”? 第一百零四章 崽崽争着告状 华未央被这个老人的话和举动感动到了,心里也逐渐软和了下来,这个祖母看来对自己是发自内心地疼爱。 “祖母,我们进去再说,我看陆相爷实在是不懂尊老为何物,居然让您在大太阳下面晒了这么久,简直是做儿子的本份都忘了!” 一番话说得陆天瀚面红耳赤,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明明是华未央一直僵持着非要自己给她跪下才肯进门,怎么还反咬一口是他的错! 一旁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苏子澈也有些忍俊不禁,看向华未央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这华家大小姐,居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老太君被华未央这么一说,真就觉得陆天瀚不是个东西了,对待央儿和陆沁儿是两个极端也就罢了,对自己的不尊敬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陆天瀚实在是没有一个当家人应该有的样子,老太君甚至都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选择了这样一个接班人是不是正确的了。 老太君狠狠地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拉着华未央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内。 顾景钰匆匆跟了上去,正和苏子澈打了个照面,苏子澈还有些奇怪。 按说这华未央也是未出阁的女子,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外男,岂不是毁了女儿家的清誉? 苏子澈还在心里思考着一会儿怎么委婉地和老太君他们提一下,毕竟华未央以后可是尊贵的小郡主了,又是陆家嫡小姐,日后上门求亲的人一定是络绎不绝。 若是身边留着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岂不是和当年的华蕴郡主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招人非议? “爹,娘,祖母没有让我们起身,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跪在这里吗?”陆沁儿烦躁不已,头顶的烈日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 陆天瀚脸色难看:“和老太君没关系,我们陆家这次已经丢了人,不久估计华家和皇室都要来找上门兴师问罪了,这次我们服个软,后面还有机会!” 看着不远处嘀嘀咕咕的两父女,犹豫了一下,向门前小侍递上了拜帖,跟着进去了。 毕竟这次来是为了向陆沁儿要回红玛瑙手镯信物才是要紧,其他的事,他不想再管了。 老太君领着华未央一路走过花厅,引至主殿,她拉着华未央坐下,苍老的面上满是心疼:“央儿,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你父亲说你失踪了,一直派人在找,也报了官,却一直没有下落……” 华未央心里冷笑一声,原来陆天瀚,慕云邺和陆沁儿早就串通好了,想着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还对外说她是失踪?! 果果和小凤凰对视一眼,这个老奶奶似乎是真心对娘亲好的! “哼!才不是呢,奶奶!是陆沁儿那个大坏蛋,她要害……”果果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华未央捂住了嘴。 老太君不解地看向华未央:“怎么了央儿?为什么不让这……孩子说完?” 华未央摇摇头,笑着道:“小孩子不懂事,祖母不用在意。” 陆沁儿害她的事牵扯了很多,包括慕云邺那个狠毒的畜生,若是让眼前这位作风公正的老太君知道,要替她出一口恶气,惩治了陆沁儿,得罪了慕云邺,华未央怕她遭到这二人的报复。 这件事,她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老太君何等聪明,看出了华未央不愿意说,心里感叹这孩子思虑良多,估计也是幼年没有母亲和父亲的陪伴,过于早慧。 她爱怜地拍了拍华未央的手:“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你和祖母说实话,这些年陆天瀚和陆沁儿他们,是不是暗中苛责你了?” 老太君问这话时,脸上的神色很冷,如果华未央真的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绝对会严惩那两父女! 这下小凤凰可就不客气了,小小一团地蹦跶到老太君怀里,乖巧地去蹭老人的手心,老太君顿时心花怒放,被这小生灵吸引去了目光:“小家伙,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小凤凰声音软软糯糯的,根本不想陆沁儿那般矫揉造作,而是货真价实地委屈:“奶奶,你不知道娘亲这些年过的有多惨!娘亲住的院子里四季漏雨漏风,只有一个伺候的奶妈,两年前还过世了,陆沁儿那个坏女人还经常来挑衅,还骂娘亲!” 老太君原本喜笑颜开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还有这种事?!” 看来自己送去的侍从,钱财物帛,从一开始就没有一样到了央儿手里! 还有那陆沁儿,居然敢如此尊卑不分?! 一个卖唱卖笑的歌姬女儿,居然敢对嫡姐肆意辱骂!简直是送去祠堂活活打死都不为过! 果果也乘机钻进老太君怀里,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奶奶你不知道,陆沁儿那个坏女人还冒充华蕴郡主的女儿呢!他们还在宫宴上说娘亲才是假的!” 老太君这下气得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枣木桌子上:“简直是一派胡言!华蕴郡主当年接生的产婆都是我的亲信,怎么可能将这个弄混!这一家子简直是龌龊无耻!” 她是万万没想到,陆天瀚居然也有那样的胆子,不仅瞒着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如今真相大白,可想而知,天下人会怎么看陆家! 顾景钰在一旁将这些陆家辛秘都听了个一干二净,心中一时间也是惊涛骇浪。 没想到表面上风光无限,借着华蕴郡主起家的陆家,背地里居然这样欺负华蕴郡主的遗孤! 他看向女孩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在经历了这些折磨和苦难,她依然没有屈服,如今能够有底气地回来,堂堂正正站在陆家替自己鸣不平! 自己之前那样颓唐地想要等死,现在想想简直是羞愧得不行。 老太君气得发抖,华未央一看老人情绪过于激动了,赶紧上前查看,原来是老太君上了年纪,心脏不太好了。 她迅速暗中用治愈灵力给老太君舒缓了片刻,老太君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第一百零五章 贱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陆沁儿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边华未央刚安抚好老太君的情绪,苏子澈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股不敢置信。 华未央冷冷地看向这个陆沁儿的“一号舔狗”:“世子怎么不去守着陆沁儿,跟来内院做什么?” 苏子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立马解释道:“老太君,华小姐,我递了拜帖的!这次来是为了找陆沁儿拿回一样东西,只是她现在似乎不太方便……” 老太君摆摆手,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疲惫:“没什么不方便的,刚好一起。连心,你去把他们叫进来!我要当面审他们!” 一个身手看着颇为灵活矫健的侍女走了出来,利落地答了一句:“是!”说罢立刻去叫外面还跪着的那几个人了。 等到一脸不起眼的陆沁儿和陆天瀚带着落在后面的王夫人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老太君气势如雷地一句:“跪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人连忙跪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地看向陆沁儿,厉声质问道:“你老实和我说,这些年我让人送去给央儿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截下了?!” 什么?!陆沁儿一惊,头上的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冒了出来,立马矢口否认道:“祖母怎么可以这样胡乱猜测,我对姐姐一向恭敬……” 王夫人也是哭得泪流不止:“是啊,老太君,沁儿胆子这样小,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一定是有人诬陷她!” 华未央冷哼一声,看向那王氏的眼神似乎有万丈坚冰:“你的意思是,我在诬陷陆沁儿?” 王氏被华未央眼中的寒冷震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恐怖! 果果从老太君怀里探出一个头来,愤愤不平道:“你刚刚骂娘亲,大家都听见啦,还想狡辩吗!” 老太君也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陆沁儿!我吩咐侍女送去钱财物帛,应该走的是我自己的账面,你想清楚再说话,不然我派连心他们去查一查,到时候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陆沁儿一哆嗦,吓得直抖,求助一般看向陆天瀚:“爹!我……我真的没有!” 陆天瀚皱了皱眉,眼神飞快地在神情冷漠的华未央和惊讶的苏子澈之前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转过身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狠狠扇在陆沁儿脸上:“你这个畜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陆沁儿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捂住脸不敢置信:“爹?” 陆天瀚算是看出来了,华未央这次回来,根本就是兴师问罪的! 如今她因为过去自己的忽视和冷遇心怀不满,自然对于他这个做父亲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那日后自己还怎么骗她帮自己办事? 看来如今也只有替她出了之前的恶气,暂时取回她对自己的信任,那陆沁儿这个蠢货,自然也是随时都可以牺牲了! 陆沁儿看到华未央一副看戏的表情,加上脸上被打过后火辣辣的疼痛,她的羞耻和怨恨已经喷勃而出:“对!就是我截下了东西,怎么了?华未央那个灾星,废物。也配用这么好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 陆天瀚随手抄起一块石砚台,狠狠砸在陆沁儿头上,脾气也被这个蠢货气上来了:“你还不悔改!” “之前我就告诫过你,央儿是你的嫡亲姐姐,身份尊贵,不可怠慢,况且你们还有血缘关系!你看看你自己,最后干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畜生事!”陆天瀚一脸“痛色”,指着陆沁儿手都在发抖。 苏子澈此刻都惊呆了,原来陆沁儿不仅冒充华蕴郡主女儿,还私下里如此欺辱华未央?! 自己之前还以为她是一朵无害的小白花! 他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那日宸王对他说的话,他说自己没有看到陆沁儿的真面目,总有一天会后悔! 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实在是要多蠢有多蠢,慕云辰的话则是字字珠玑。 原来善良无害的白兔,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 骂着骂着,陆天瀚还觉得不够似的,回身又看见了吓呆了的王夫人,又是一脚把她踹倒,几巴掌打了上去:“还有你!你看看你自己,把你女儿都教成什么样了!” 除去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华未央,其他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昔日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闻名于大周的陆相爷,怎么背地里是这样一种市井做派? 老太君越看越心寒,自己心里后悔不已,当初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混账继承陆家?! “够了!”老太君神情严肃地打断了陆天瀚狠揍这妻女的动作:“既然陆沁儿承认了自己的罪责,那就请家法。重打八十大板,送去祠堂罚跪三个月,禁足一年,作为惩罚!” 说完,老太君又看了一眼堂下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狗男女,揉了揉眉间:“至于你们,身为父母,管教不严,也罚去祠堂思过,手抄家训一百遍!” 老太君说完,转头看向华未央,温声询问道:“央儿觉得,这样的惩罚如何?” 这样的惩罚自然是太轻了,可是华未央不动声色,她自有整治他们的手段在:“全凭祖母做主!” 陆沁儿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状若疯魔:“不!不!你们不能惩罚我。我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我不再是陆家人了,你凭什么罚我?!” 苏子澈一愣,原来陆沁儿早就和太子殿下定亲了? 他脸色也迅速冷了下来,那自己的传家宝就更不能留在她手里了:“陆小姐,打扰了,请问我之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谁要动我的侧妃和岳父岳母大人啊?” 慕云邺那张欠捶的脸出现在内室,一身招摇的金黄色彰显着他的身份,在华未央眼里却和屎的颜色没什么两样。 他身边带了四五个身披甲胄的卫兵,面相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 慕云邺身后匆匆追过来两三个陆府的小侍,面色着急,显然是想拦又不敢拦。 “太子殿下!沁儿就知道,您一定会来救我的!”陆沁儿感动得不行,太子殿下心里果然还是有自己的!? 第一百零六章 吔屎啦你! “参见太子殿下。”老太君虽然对这慕云邺极为不喜,但出于身份尊卑,她还是起身行礼。 慕云邺进屋就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也没有让年迈的老太君起身免礼的意思。 一双蛇鼠一般贪婪的目光一下子就黏在了华未央身上:“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黄金炎龙对于华未央的行事一向是不加干涉和打断,但此刻看到这个男人,也忍不住泛起一身恶寒:“真恶心。” 华未央赞同地点点头,慕云邺和这两个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始至终,慕云邺的眼神一点点都没有分给地上的陆沁儿。 陆沁儿恨得嘴唇都咬出血了,心里只恨不得把华未央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凭什么?!凭什么太子殿下的目光,偏偏只为华未央停留! 华未央面无表情:“你谁啊你。” 慕云邺身边的几个侍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抽出手中的剑对华未央动手:“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慕云邺冷声喝止了他们:“都给我住手!” 他眼的眼神透露着冷意,这个华未央得到了机缘后,未免也太过于嚣张。 如果不是她远超常人的能力,和恢复后绝色的容颜,这种女人,他慕云邺都是玩玩就扔了,再让人大卸八块丢到乱葬岗! 慕云邺可是很自信华未央依然对他余情未了,虽然自己那时让那些乞丐来侮辱她,逼得她咬舌自尽。 可是最后她不也没死吗,还得了机缘,恢复了容貌。这华未央还应该好好感谢自己才是! 现在她的态度这样不冷不热,慕云邺也只当她是欲擒故纵,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哼,女人,不都是这副讨好男人的样子吗? 看着慕云邺那样一副倨傲的模样,华未央只想直接给他的熊脸几个大比兜,好在她忍住了。 她一手将老太君扶了起来,对着老太君示意她不要和慕云邺硬碰硬的眼神,华未央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 将老太君扶到太师椅上坐好,华未央面向脸色阴沉的慕云邺,不慌不忙的样子,也不打算行礼。 慕云邺和她僵持了一会儿,最先憋不住:“华小姐,我这次来,是为了婚约一事。” 华未央了然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指了指一旁被忽视得彻彻底底的陆沁儿:“你未婚妻在那儿呢,你和她谈!” 慕云邺摇摇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微笑:“华小姐真调皮,我来找的可是我未来的太子妃,我的正妻,陆沁儿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怎么能和你比?” 华未央一脸反胃的表情,这慕云邺到底是什么“人间油物”啊,简直给她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果果和小凤凰听得直接打了一个抖,这什么丑男人,娘亲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普信男!真是不要脸! 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着看看,就那副德行,还敢在娘亲面前搔首弄姿? 其他几人听了也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这太子殿下未免也太假了…… 陆沁儿则是那个例外,她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说出自己不过是一消遣这样的话来! 这句话他曾经也这样和自己说过,只不过那时她和华未央在慕云邺的嘴里身份是相反的。 “太子殿下,您,您不是来救我的吗?”陆沁儿一把扯住慕云邺的衣摆,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沁儿不能挨那么多板子啊!沁儿会死的!” 苏子澈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片冷意,这陆沁儿在太子面前,哪里还有半分自尊可言。 和一旁哪怕太子的威压已经释放出来,却依然傲骨不屈,针锋相对的华未央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老太君看着也生气,陆沁儿好歹是陆家的女儿,这样没有尊严,不知廉耻地求他给自己减去家法,和她那魅惑达官权贵的狐狸精娘有什么区别? 慕云邺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自己的衣摆从陆沁儿手里拽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我不会看着你死!” 这个蠢货,这种他向华未央求爱的时候,她保持沉默不说话就行了,怎么净给自己添乱! 慕云邺转向华未央,再接再厉:“怎么样,华小姐,我可是很尊重你的想法,来商量一下我们何时正式成婚呢!” “上次我来过一次,不过不巧,那次只有老太君在。她啊,死活不肯松口,非说要华小姐你回来自己定夺。这下正好,都在!那就一起决定了!不然……实在是有损我皇家的威严。” 慕云邺话风一转,语气中已经暗暗包含了些威胁在。 华未央很不屑地哼笑一声:“慕云邺?是?你说我们有婚约,证据呢?” 这人简直是脸都不要了,之前可是和陆沁儿合谋害死自己呢! 如今居然腆着脸来要和自己履行婚约? 慕云邺笑了:“华小姐这是在说笑?我们二人当时的婚约,可是由圣上金口玉言指定的,难不成还有假?” 华未央点点头:“哦,那就是没有证据了,空口无凭,你那里来的大脸求亲?给你三秒钟,赶紧滚!” 华未央最后那一嗓子,颇有些气势如虹的味道,震得慕云邺都愣住了。 他身边那几个侍从更是呆了,平日里哪里有人敢这样和太子殿下说话的! 慕云邺强压下心里的暴戾,对着华未央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心中又生出一计,既然华未央这样软硬不吃,那他就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她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给自己! “华小姐,我看你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如我们出去单独聊一聊?就去金玉馔如何?” 黄金炎龙冷哼一声,表达了不屑,就这个蠢货?还想对小主人暗中下黑手? 看来是缺乏社会的毒打,一会儿看小主人怎么教你做人! 华未央自然知道这慕云邺一肚子坏水,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不在这里聊,反而正合华未央的心意,要是在陆府闹开了,可能会牵连老太君,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离得远一点,她刚好可以好好招待一番这个畜生王八。 “好啊。” 华未央对身后几人做出一个“安心,我可以应付”的表情,跟着慕云邺朝陆府大门方向走去—— 慕云邺偷偷将纳戒里的药拿出来握在了手心里,走到大门处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恶毒,就要朝华未央身上撒去—— 华未央微微一挑眉,扬手就是一阵风,直接把药粉吹了慕云邺一头一脸。 这时好巧不巧,陆府倒恭桶的小侍正好路过,华未央眼疾手快,操纵着空间灵力将恭桶中府内积攒了一个晚上的“精华”全都泼在了慕云邺的身上。 从头到脚,华未央是一点都没给他留白: “心思这么肮脏,正好!吔屎啦你!”? 第一百零七章 慕云邺的走狗不一般 陆府的大门口可是门庭若市,多少富贵豪强都集聚于此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放个屁都能传出去二里地。 慕云邺在陆府大门口,被泼了一头一脸的粪,那样子,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慕云邺一整个就是一个惊呆了的状态,全身被浇满了粪水,臭气熏天。 提着恭桶的小厮吓得要死,但看见慕云邺那副狼狈吃瘪,浑身脏污的样子,又忍不住憋笑不止。 “你!你!”慕云邺整个人都傻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华未央泼了一脸粪! “怎么了?”华未央似乎颇为惊讶:“哎呀,我刚刚看见太子殿下居然直接朝恭桶撞过去了,还以为太子殿下喜欢呢,现在是得偿所愿了,太兴奋了说不出话了吗?” 黄金炎龙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闷笑,小主人就是厉害,这骂人的水平着实是高。 三言两语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反而让慕云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慕云邺被这个颠倒黑白的女人气得脸色发紫,眼前发花,简直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四五个他带来的侍从总觉得不放心,便又跟了过来,刚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 “太子殿下!”那几人都傻了,赶紧跑上来查看慕云邺的情况:“您没事,太子殿下!” 原本注意到这边情况的人还不是特别多,被这几个人嚎了几嗓子,整个大街的人的目光都往这边聚集过来了—— “天啊,那,那是太子殿下吗?怎么全身都是……屎啊?”一人不敢置信地爆发出一声叫喊,慕云邺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 “听那位小姐说,好像是太子殿下,喜欢……额,吃屎?真是特别的爱好……” “yue!您不能别说了,我刚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那真的是太子殿下吗,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原本还一脸嫌弃又不敢露出得太明显的众人,也有些怀疑了。 慕云邺那是什么人,大周出了名的残暴,怎么可能出现在陆府还被捉弄成这副模样? 慕云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觉得周身一阵燥热,他的神智很快就被夺走了,朦朦胧胧间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刚刚华未央一扬手将那些药粉全洒在了慕云邺的身上,他惊慌心虚之下,自然也吸进去不少。 此刻,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 慕云邺劈头盖脸的粪下,脸色涨得通红,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伸手三下两下把衣服也拉得大开:“热,好热……” 那几个原本就捂着鼻子不敢靠近的侍卫,突然被慕云邺一个猛扑,就要去撕扯他们的衣服,口里还喃喃不止地喊着:“美人,美人……过来让爷亲一亲……” 那几个侍卫拼命躲闪挣扎,又不敢对太子殿下下重手,只能凭借灵活的走位,拼尽全力想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太子殿下!您清醒一点,这大庭广众之下,万万不可啊!” 围观的群众简直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这太子丢人都丢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想着龌龊之事? 更令他们不可思议,又觉得隐秘兴奋的是,太子殿下居然还是个龙阳之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见着皇室的面子就要被慕云邺一个人给丢尽了! 华未央自然是巴不得慕云邺越丢脸越好,最好能让那无能的皇帝老儿也被他这丢人儿子气得吐上几斤血,那才有意思呢! 她正准备再添一把火,突然,一道诡异的黑色光芒一击打在了慕云邺的后脖子上,直接把搂住一个生无可恋的侍卫,用沾满的大粪的嘴去亲他的慕云邺给打晕了过去! 那些人看见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周先生,您终于来了!” 来人约莫四十岁左右,面上有着大周流放极寒之地的犯人才有的刺青,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杂乱的刘海之下,可是华未央还是一眼看出了他上半张脸上全是仿佛被烙铁烫过一遍的骇人伤疤!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华未央皱了皱眉,刚刚那道黑色的灵力,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至少是玄阶九品! 慕云邺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那位被称作周先生的人,快步走到了慕云邺面前,看着他满面潮红,一身大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蹲了下来—— 他仔细给慕云邺把了脉,又迅速从纳戒中拿出一枚丹药给慕云邺服下去,慕云邺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才逐渐消退了下去。 那位被众人称为“周先生”的人,做完了这些,才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华未央:“你做的?” 华未央有些想笑,丝毫不虚地回怼回去:“是这位太子殿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恭桶上撞,你哪只眼睛看到和我有关系?” 华未央直视着那个男人,一点都不怵。 黄金炎龙则是盘踞在华未央腰间,金黄色的瞳孔充满威慑力地看向那个男人,敢动小主人?它就让他变成出关以后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人! 那个男人看清华未央脸的一瞬间,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华蕴郡主的女儿?” 华未央有些感慨,看来自己的母亲当年的确是叱诧风云的人物,只要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似乎没有人不看见她就联想到她的母亲。 那些慕云邺带来的侍从赶紧上前告状:“周先生!就是她刚刚害得我们太子殿下成了这副失了心智的模样,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男人却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皇后娘娘派我来找太子回去,不要节外生枝。” 说完,他将地上的慕云邺扶了起来,交给那几个愣住了的侍卫,转身就离开了。 那几人看男人都不打算算账了,他们几个喽啰自然也不敢生事,赶紧也扶着昏迷过去的慕云邺灰溜溜地离开了。 华未央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倒是有些奇怪了。 在没有看清自己时,那个周先生是动了杀心的,她可以感受得到。 只是这条慕云邺的走狗,似乎与她母亲有些交情?居然也没有再刨根问底,追责纠事,直接就离开了? 看来……华未央目光逐渐深沉了一些,上一辈的一些事,她是要好好弄清楚!? 第一百零八章 大周云来联姻 大周皇宫,宫人们盛装以待,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迎接贵客的仪式。 皇宫之中,一排热闹到不行的景象,连宫女太监们都格外地兴奋,讨论着这次皇后和皇帝是有如何如何看重这次的接风宴—— “唉,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来求娶我们五公主的,那位传说中的云来国君上,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一个小宫女满是憧憬地说道。 “能有多好看啊,要我看,咱们帝师大人才是全大周……不!全天霁大陆最好看的男子!”另一个小宫女很看不惯她这副花痴样,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他和帝师大人的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 “帝师大人是极寒冰峰上的雪莲,那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那位云来国的君上,他就像是山间一朵夺人心魄的红莲,清雅绝美,诱人犯罪!” 小宫女几乎用上了从外面说书的听来的所有词语,还有自己的毕生所学来描述这两个人,好歹将二人的区别说了个大概。 “哎呀!谢啦谢啦,咱家一大早上就看你们这几个小蹄子在这里做梦!那可是未来五公主的夫婿,你们几个还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司礼的小太监很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还不赶紧去准备今晚招待云来国君上要用的果盘糕点,还有你!去催一催御膳房的菜肴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么多的事还没做好,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闲话?再玩忽职守,仔细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小太监横眉立目,总算是吓住了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宫女:“公公饶命,我们这就去!” …… 宫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派热闹。 与之相反,景仁宫的气氛则压抑得让人心慌。 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礼服,精致美丽的容颜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神情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宫内,周围宫女太监们大气儿都不敢出,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娘娘别急,周先生不是去找了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带太子殿下回来了!”皇后的贴身宫女大着胆子劝道。 皇后名为周兰汀,是隐世家族周家的一个庶女,却偏偏坐到了皇后的位置,可想而知,这个不在六大家族之列的隐世周家,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周兰汀心烦地摆摆手:“邺儿这孩子,着实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他了,这种重要关头都敢出去惹祸!看我等他回来不修理他!” 这可是云来国君上的求亲啊,还看上她唯一的女儿慕玉宁,何等的荣耀! 她原本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慕云邺也引荐给祁归陌,好为他的太子之位和日后的登基增加助力。 偏偏他自己是个不争气的,跑去陆府作妖! 想她周兰汀一世英明,当年可是抢走了嫡姐周兰筠成为皇后的机会,个中算计,苦心经营,简直是人生赢家了!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儿子?! 而如今周家家主病危,眼见就是唯一的嫡姐掌权在即,若是她的邺儿不能继承大统,日后她如何和周家抗衡? 周兰汀越想越气,直接将手中把玩的玉貔貅摔在了地上,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样四分五裂。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不敢再作声。 好在,不一会儿,周若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殿外。 周兰汀一见周若谷的身影出现在殿前,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柔情似水地看向他:“辛苦了周先生,邺儿如何了?” 周若谷却似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脸色淡漠到了极点:“应该快醒了,几个小侍在照料。” 周兰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对,他不是去陆府找华未央提亲?怎么弄成后面这样的?!” 周兰汀似乎才反应过来,立刻质问道,神情间似乎还有不满周若谷没有保护好慕云邺的埋怨。 周若谷将慕云邺在陆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周兰汀越听脸色越难看:“这陆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如此对待邺儿!” 这华未央居然如此嚣张?简直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减她对邺儿的不敬! 周若谷神情依旧淡漠:“华未央是华蕴郡主的女儿?你最好不要动她。” 周兰汀一愣,脸上出现一丝恨意,她冷哼一声,屏退了那些婢女和太监。 “怎么?就因为华蕴郡主和周兰筠是闺中密友,你舍不得了?你不会还对我姐姐有余情?”周兰汀脸上满是嘲讽。 周若谷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华未央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只会在华蕴之上。与其消灭不如驯服,为己所用。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周兰汀冷笑一声,这道理她自然懂,只不过周若谷明里暗里维护周兰筠的语气就让她足以心生恶意。 “邺儿的身份,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是我和邺儿出了事,周兰筠也别想好过!” 她的脸上出现一丝癫狂的笑来,伸出手就要去碰周若谷的脸,被他冷冷偏过头躲开了。 周兰汀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最好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再说了,这件事你也有错,要不是当年你喝醉了,对我……” 周若谷罕见地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和绝望:“你闭嘴!” 周兰汀笑了一下,无不恶意:“你不用这样恼羞成怒,周兰筠的眼中只有权力,没有爱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兰筠也马上就要继承家主之位了,反正你爱做她的舔狗,那就帮邺儿即位,这也是帮周家稳固地位,不是吗?” 周若谷那张毁了容的脸上沉默了,冷冷丢下一句话:“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是敢动兰筠,我不会放过你!” —— 夜晚,华灯初上,准备了足足七天的,为云来国君上祁归陌的接风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大周皇帝和皇后俨然一副恩爱帝后的模样,并肩坐在龙椅凤座之上,何其的气派。 五公主慕玉宁面容姣好,神态高傲得仿佛一只孔雀,头上插满了珍贵的珠宝,琳琅满目,简直晃得人眼睛都快要瞎了。 慕玉宁虽然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实则目光一直在偷偷地瞄向那个一身红衣,桀骜不驯的绝美身影。 这就是云来国的君上,她未来的夫君吗? 慕玉宁心中不禁有些小鹿乱撞,这个男人样貌简直太妖孽了,比女人还美! 除了那她一见就望而生畏的帝师大人,还可以与他相媲美,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这样好看的人了! 祁归陌墨发垂腰,耳边仅仅用了两只玉环将一缕发丝束了起来,但那张恍若妖孽一般的脸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些简单而减分,反而更加楚楚动人。 这次的接风宴会,大周皇帝宴请的人都是内大臣和心腹以及其家眷,还有就是后宫的皇子皇女,人数倒是不多。 陆天瀚他们因为某些除了大周皇帝还不知道的人尽皆知的原因,告假未来。 被大周世代加封的华家,也没有到场,据说是华安知道自己的外甥女找回来了,心急如焚地就要去陆家见上一见。 原本应该到场的齐王,苏子澈的亲爹,也因为生病没能到场。 这几个大周的扛把子都没来,宴会显得冷清了不少。 只有那容大将军依旧是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拉着云来国的礼部侍郎疯狂灌酒,还说着什么不喝就是看不起他。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 慕云邺坐在离大周皇帝皇后最近的地方,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不仅是他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还有……慕云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臭气,经久不散,历久弥新。 几个贵女原本想上前套近乎,说不定还有成为太子侧妃的希望。 却都在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味道,惊恐地捂住鼻子连连后退,气得慕云邺几乎想不分场合,直接把她们丢出去喂狗! 周兰汀瞥了一眼慕云邺,用力咳嗽了一下,示意他去给祁归陌敬酒。 慕云邺百般不乐意地站了起来,走到祁归陌面前,倒上一满杯酒:“云来国君上,这杯酒本太子敬你了,希望这次联姻后,我们二国之后的合作更加密切。” 祁归陌却很不给面子,头也不抬,淡淡地饮着杯中的茶水,任凭他端着酒杯僵立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云来国君上,这是不给我面子?”慕云邺握住酒杯的手都在抖,青筋都爆了起来。 慕云邺之前在琳琅阁就和祁归陌有过不对付,祁归陌那副拽上天的样子,他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不就是三重灵体,天赋惊人,还是云来国君上嘛? 等他当了大周的皇帝,一定打得云来国落花流水!让祁归陌跪下来给他舔鞋! 一旁侍立的乘风早就察觉到了主子的不满,这慕云邺一靠近,他整个人都快被臭晕过去了,更何况有洁癖的主子…… 他估计慕云邺这蠢货再多说几句,祁归陌就要憋不住把这厮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了。 毕竟这还是在大周的国土上,况且来的时候,太后娘娘也嘱咐过,让他看着一点主子,行事不要太过放肆—— “太子殿下,您误会了。”乘风站了出来,替祁归陌解释道:“我们君上前些日子受了伤,御医嘱托过,不能饮酒,实在是要遵从医嘱,没有不尊者您的意思。”? 第一百零九章 老皇帝的算计 其实乘风这句话倒是不假,祁归陌上次放任华未央捅了自己的那一刀可是真够重的。 祁归陌回了云来国使臣驿站后,这样铁打的身体,居然昏迷了整整一天,吓得乘风都要传讯给太后,主上这回可真算是玩脱了。 可慕云邺怎么可能相信,他就是觉得祁归陌看不起自己,都是要做自己妹夫的人了,还装什么装? 他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祁归陌!你少装模作样……” 居然都直呼云来国君上大名了! 如此不敬狂妄的举动,让云来国的大臣们极为火光,质问大周皇帝道:“这就是你们大周的教养?!” 大周皇帝冷汗都快下来了,赶紧赔罪:“想来太子是喝多了……太子!还不赶紧给云来国君上赔罪!” 周兰汀也看不下去了,皱眉喝止了慕云邺放肆的举动:“行了!邺儿,云来国君上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即可,你不要放肆!” 慕云邺被皇帝和皇后双重喝骂,终于脑子清醒了一点,再看向眼前祁归陌那双瑰丽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明明似笑非笑,却暗含冷意和杀气的目光,他顿时吓得一哆嗦: “是……是我酒喝多了,实在对不住,云来国君上!我……我自罚三杯!” 说着,慕云邺狠狠灌了自己三大杯酒,哪里还敢让祁归陌喝?直接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大周皇帝和皇后胆战心惊地看了好几眼祁归陌,眼见他依然是一副笑颜,没有追究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 宴会的气氛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谈天说地的愉快,刚刚的那个小尴尬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周兰汀看了一眼坐在下座,依然一副扭捏模样的慕玉宁,有些恨铁不成钢,让身边侍女叫她到自己身边来。 “宁儿,你自己争气些,以后你可是要嫁去云来做皇后的,以后祁归陌三宫六院,美人妖孽贱货无数,你还不现在就早早地把他拿捏住,日后你要怎么办?” 慕玉宁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一向骄纵惯了,仔细想想觉得母后的话说的也不错。 她慕玉宁可是全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这祁归陌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慕玉宁点点头,眼神也坚定了些许:“我知道了,母后!” 慕玉宁在周兰汀赞许的目光下,羞红着脸,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缓步走到了祁归陌面前:“玉宁,见过云来君上!” 祁归陌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朝慕玉宁微微点头:“玉宁公主,久仰大名。”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侵润了惑人心魄的魔力一般,慕玉宁听得脸上一热:“云来君上谬赞了……” 这样一个英俊美好,身份高贵的男人,她慕玉宁一定会牢牢地把他抓在手中的,不会让其他小贱蹄子有觊觎他的机会! 慕玉宁这样想着,从随身的纳戒中取出一个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玉镯,递给了祁归陌:“云来君上,这是我师父青鸾仙人赠予我的宝物,翡天镯。既然我们马上就要成婚,那这就当作我……和君上的定情信物!” 翡天镯可不是凡物,据说是一位早已作古的天境空间师打造,它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石珀空间,但已经算得上是绝佳的空间灵器了。 祁归陌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示意乘风接了过来:“那就多谢公主了。” 乘风从这慕玉宁手里接过被她宝贝得像什么似的翡天镯,脸上虚假的笑简直快要憋不住, 这翡天镯,他们云来国库中少说也有十个,这大周五公主却把这种烂大街的玩意儿当作宝,可见大周着实是没有什么货真价实的宝贝。 要不是为了获得周家的那把神弓,太后也不会让主子牺牲色相来空手套白狼! “五公主有心了,孤今日没有带些礼物,实在是考虑不周,明日我会差人送去公主殿中,聊表心意。” 祁归陌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慕玉宁,直接给她看得面颊通红,哪里还会怪他:“多谢君上!“ 乘风更无语了,什么叫没带?主子分明就是不想给! 一开始太后准备的《百景图》,还有主子的信物都被他自己给霍霍了,全送给了华未央。 要不是主子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对华未央只是利用,乘风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对人家芳心暗许了! 不过好在,乘风对祁归陌还算了解,主子是有大局观的人,说了要靠大周五公主拿到神弓,这是破开那位尊主封印最关键的一步! 看着与慕玉宁谈笑风生的祁归陌,乘风心里突然也有些难过,他知道,主子的笑,从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云来国的存在,就是为了尊主,为此,主子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幸福! —— 接风宴结束后,大周皇帝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他屏退了众人,神色莫名地坐在案前,等待着自己安插的暗卫回报消息。 不一会儿,一名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殿内。 “禀告陛下,太子殿下今日去了陆府,的确惹出了不少的麻烦……“暗卫犹豫了一下,考虑着年事已高的陛下是否能承受这个消息。 皇帝冷着脸:“不要隐瞒,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不清楚!你如实说!“ 暗卫只能将发生在陆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老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好直接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挥扫到了地上:“这个蠢货!” 他当年是依靠周家的势力才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原本对周兰汀就有所忌惮,便也顺遂了周家的意思,立了有周家血脉的慕云邺为太子。 个中关窍,他这个做大周皇帝的,委屈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压了下去,又问道:“云妃那边,帝师大人的天麒麟,还在?” 暗卫点点头:“还在。帝师大人虽然最近行踪不明,但那只天麒麟遵从帝师大人的吩咐,一刻不离的跟着云妃,我们根本无法近身!” 老皇帝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帝师大人偏偏对慕云辰起了维护之心,这一举动,将他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慕云辰有能力,功高盖主,他丝毫不怀疑,慕云辰在百姓心里的威望早就高于自己了,取代他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处处给慕云辰使绊子,让他没有办法再做出成绩,还变相地软禁了他的母妃。 原以为云妃是牵制住他最有效的一根绳索,却没想到还能突生变故! 老皇帝陷入了沉思,自己虽然也看不起慕云邺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可再怎么说也比慕云辰威胁性小! 而那个慕云邺吃了瘪的陆家……对了!他怎么差点连华未央都给忘了! 这个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华蕴之女,在麓山学院也是大放异彩,只要把她拉拢住了,还怕什么慕云辰东山再起吗? 虽然那时假扮白芫仙的华未央对自己大不敬,但老皇帝咬咬牙,自己把这事给翻篇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的“长生药”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要做的是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 等到自己拿到了长生药,这些人,他会全部杀干净,一个不留! 他沉吟片刻,让人取来纸笔和印绶,将写好的圣旨交给了心腹大太监:“你亲自去请,让华未央进宫,不可出差错!” —— 这边华未央解决掉慕云邺这个大麻烦,回到了内室,刚走到大门前就听见苏子澈愤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把红玛瑙镯弄丢了?!” 苏子澈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朝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陆沁儿吼出了声。 那红玛瑙镯子,是他们苏家传了几十代的宝物,当年,苏子澈对从水中把他救上来的小姑娘一见倾心,将这只镯子送给了她。 那时的小姑娘,是多么善良羞涩,仿佛一朵阳光下洁白美丽的小雏菊,让他心生欢喜。 而如今,物是人非,他及时止损,却被告之陆沁儿根本不记得有什么红玛瑙手镯的一回事。 他一再追问下,陆沁儿也只是闪烁其词,说自己把手镯给弄丢了。 可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苏子澈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只手镯不仅对他的意义重大,而且还是苏家身份和秘密的象征,据他父亲齐王说,这只手镯中的秘密,至今没有人可以解开。 这样珍贵的镯子,居然被陆沁儿弄丢了?! 华未央也觉得稀奇,苏子澈一向是将陆沁儿捧在心尖儿上的,怎么舍得对她大吼大叫? 陆沁儿委屈得不行,太子殿下没有救自己也就罢了,这个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不敢说一句重话的苏世子,居然也对自己这么凶! 她原本还收敛着的脾气也上来了:“对啊!我就是丢了,一个破镯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后可就是太子侧妃了,要什么镯子没有?大不了我赔世子十个!” 华未央从后面绕了上来,给陆沁儿鼓掌:“真厉害啊,陆沁儿,没想到你这么财大气粗!那不如,你和你母亲,哦对了,还有陆相爷,把我母亲的嫁妆先还出来?” 那三个人一听,脸色顿时苍白得不行,陆天瀚第一个反对:“小孩子懂什么!女人的嫁妆自她嫁过来后就是夫家的了,怎么可能归还?” 老太君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胡说八道!我们陆家欠了蕴儿不知道多少,你居然还想霸着她的嫁妆不肯归还!” 老太君回过头对华未央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安抚道:“央儿,你别难过,也别生气。祖母给你做主!今天就让人去把你母亲的嫁妆清点一下,送回楚王府或是由你打理,全依你!”? 第一百一十章 我可真善良 “不行!”陆天瀚急急忙忙地打断老太君的话,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违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 华未央冷笑一声,她原本还以为陆天瀚能多撑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慌了。 “陆相爷,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是心虚了?”华未央冷冷地发问。 老太君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蕴儿当年的嫁妆,我们陆家可是分文不能动的!” 陆天瀚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说话都结巴了:“你不要胡说!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心虚?” “好一个问心无愧!”华未央简直要为他的厚脸皮鼓掌了:“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我倒要问问你,我母亲的玉璃花,为什么会在陆沁儿手上?”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战战兢兢的陆沁儿脸上,没有人不知道,这玉璃花可是当年华蕴郡主的陪嫁,十足的珍贵。 按照华蕴郡主和陆天瀚婚前签订的契约,这玉璃花是要留给她唯一的孩子的,陆天瀚不得私自动用。 而如今,陆沁儿假冒华蕴郡主的女儿也就罢了,还敢堂而皇之地将玉璃花据为己有? 黄金炎龙几乎要控制不住眼中的怒火,陆天瀚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敢在主人去世之后,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 他恨不得将这个人面畜生心的王八,当场撕碎!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好……”华未央转向老太君,恳请道:“还请祖母做主,查一查,陆相爷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欺瞒于我们,私吞了我母亲的嫁妆!” 果果和小凤凰也是一左一右拉着老太君的手,两双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的:“就是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奶奶你一定要做主!不然这个坏人又要欺负娘亲!” 老太君脸色阴沉,拍了拍两个小东西以示安慰:“连心,你去找府内账房,管家,将这些年的账目清点核对一番,还有,带入去清点一下华蕴郡主的私产,你亲自去!” 那位叫连心的是老太君的心腹婢女了,做事利索,值得信任,很快就将账目清点了出来,整理好交到老太君跟前。 连心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陆天瀚三人,语调严肃:“老太君请过目……” 老太君接过手中的账目,越看手越抖,最后直接将账本甩到了陆天瀚的脸上:“畜生!你们真是一家的畜生啊!” “蕴儿帮了陆家多少?啊?不说回报她,你们至少不能恩将仇报!她当时嫁入陆家带来了千万黄金,无数珍奇,都被你们挪去用了!” 老太君越骂越大声,突然话锋一转,对着王氏冷声道:“我也是没想到,你也是个贼心的阴沟老鼠!平日里看着那么胆小,屁放不出一个,居然偷偷转移了蕴儿的财产去赌钱?!” 铁证如山面前,陆天瀚的脸色比死人还可怕,但现在无论他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苏子澈和顾景钰两人也算是世家子弟,他们的家中就从未出现过如此不要脸地,去抢占女人嫁妆的龌龊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看向陆天瀚的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 “老太君!老太君!我只是一时糊涂,我想着,华蕴郡主留下那么多财物,我拿去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啊……”王氏见事情败露,哭天抢地地给他们磕起头来。 陆沁儿也哭得梨花带雨:“祖母!华蕴郡主留下那么多财产,给我们陆府用一点怎么了,再说了,她都已经死了……” 华未央直接上去就是一脚,把陆沁儿踹翻在地,又动用空间灵力,幻化出强力的巴掌,狠狠扇了她几十下,把她一张好不容易恢复的脸扇成了猪头。 “死不悔改啊,陆沁儿,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要是再说我母亲一个难听的字,我不会放过你?你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苏子澈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再也无法涌现一丝一毫的心疼,只觉得心寒。 原来自己之前心生爱慕的,就是这样一个虚伪恶毒的女人…… “来人!”老太君冷眼看着华未央把陆沁儿打成了猪头,陆天瀚和王氏自身难保,也根本不敢阻拦。 老太君失望至极,不愿再和他们多说:“这个王氏也是个祸害,来人!将她重打八十板,扔出府去,让她自生自灭!” 几个家仆立刻冲了上来,架住王氏就要往外面拖。 陆沁儿这才慌了,大声吼道:“你们谁敢!我是未来的太子侧妃,我母亲就是未来太子的岳母,你们谁敢动她!” 华未央眉间凝聚起一股杀气,这陆沁儿是真的不怕死啊! 她刚要上前教她做人,看看自己敢还是不敢,一声威压的男声响起—— “太子侧妃又如何?!陆沁儿,别太看得起自己!” 众人因为这一声质问,目光东不受控制地朝门外看去—— 一个身高八尺,样貌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一身便装,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了过来,脸上除了抑制不住的愤怒,还有疲倦。 华未央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怎么眉眼之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男人原本还在质问陆沁儿的愚蠢,却在目光扫到华未央的一瞬间,这样高大勇武的男子,眼中居然泛出了泪光:“你……你是央儿?和蕴儿长得……长得真像啊!” “华将军,你怎么来了?”老太君也有些吃惊,按道理这位应该去参加今日宫中的接风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天瀚原本也挺怵这位的,也不确定之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大舅哥,你别急……” 华安厉声打断了他:“陆天瀚!你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夫!”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气势上直接压了陆天瀚这个文人好大一截,加上陆天瀚原本就心虚,被他这一嗓子,差点没吓尿。 华安吼了陆天瀚,转过头看向眼中有些迷惑的华未央,轻声道:“央儿,我……我是你大舅,你母亲唯一的哥哥!你,这些年受苦了!是舅舅对不起你!” 黄金炎龙适时的解释道:“这是主人生前最信任的兄长,他对主人非常好,也极力劝阻过主人不要下嫁给陆天瀚,可以信任。” 华未央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面向华安,轻轻摇了摇头:“舅舅,这也不是你的错,毕竟当年我被预测为凶煞,加上陆天瀚从中作梗,你们也是被蒙在鼓里。” 华安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又独立的姑娘,心疼得不行,仿佛看见了当年还趴在自己膝上撒娇的妹妹。 华安思及此处,心中又是一酸。 “什么都不用说了,央儿,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华安说完这句话,直接面向老太君,行了一个礼:“老将军,我曾经也在您的麾下学习过,知道您一向军纪严明,公正无私,这次的事,您应该也不会徇私!” 华安这回居然都不喊老太君了,直接以昔日的老将军相称呼,也引得老太君有些动容。 “自然,我不会包庇。” “那好,”华安点点头,面向那三人道:“你们私自动用我妹妹的嫁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除了老太君的惩罚外,我还要求你们十倍赔偿我妹妹的嫁妆,折合成现,交到央儿的手上!” 陆天瀚一听就大怒:“华安!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抢劫啊!我最多答应补上我们挪用的部分,十倍?想都别想!” 老太君冰寒的目光瞪了陆天瀚一眼,拍板道:“就十倍赔偿,从你的私产上面划!” 陆天瀚惊呆了,他虽然知道老太君公私分明,但也绝对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向着外人:“我的私产哪里有这么多?!” 果果在一边适时地补充道:“刚刚那个坏女人不是在炫耀要当什么太子侧妃了吗,太子应该给了不少彩礼?” “就是就是,偷拿了我娘亲的娘亲那么多东西,让你们十倍赔偿已经算大发慈悲了!我从来没见过娘亲和舅公这么善良的人呢!” 陆天瀚陆沁儿简直想破口大骂,善良?!哪里善良?! 他们算是知道了,这一家子就是强盗逻辑! 顾景钰这种淡漠的性子,在看见这一人二兽配合默契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华姑娘,真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呢! 华未央朝果果和小凤凰送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真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崽! “不行!你们不能动我的彩礼!那是太子殿下给我的!”陆沁儿是货真价实地慌了。 “陆沁儿,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华未央站在陆沁儿面前,俯视着这个脸肿得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女人。 “我不介意像你之前对我那样对你,哦,对了,你以为你背靠慕云邺,我就会害怕?” 华未央轻轻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你们两的下场,在我这里已经写好结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差阳错 华安和老太君做主,根本不管陆沁儿如何鬼哭狼嚎,直接派人将慕云邺送来的聘礼点算了一番。 慕云邺送来的东西不少了,可是华安作为当年准备自己妹妹出嫁的嫁妆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东西只能填补上他们挥霍的部分,更别说十倍了。 华未央听了,不在意地一笑,这慕云邺不愧是大周的太子,国库里的东西华未央都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何况他? 陆天瀚陆沁儿,哦,对,还有王氏,应该感谢他们自己没有动用华蕴郡主留下的有助于修炼的宝贝灵器之类,虽然这里面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们根本不识货。 要不就是把陆府卖了,他们也是赔不起的。 “既然不够的话……”华未央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儿。 陆沁儿脸上泛出一丝希望的光来,难不成华未央要犯蠢了,放自己一马? “不够的话,你就写个欠条,我最近也要开一些酒楼之类的产业,正好却一个洗马桶的,你就来我这边做事,一月二十两银子,做到还清债务为止!” 华未央说完,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别说我亏待了你,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陆沁儿,我对你还算不错?”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差点没憋住都笑出来,华未央实在是太能损人了! 华安则是很欣慰,原本他知道华未央的事,是又气又担心的。 气是因为陆家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要不是陆沁儿上次宫宴自己招来了一堆野鸡,露了马脚,恐怕他和父亲就真的病急乱投医,信了他的邪! 担心是因为,华未央失踪了这么久,最后自己找回陆家,可想而知之前陆家对她是有多轻视,多不上心。 他匆匆赶来,也是担心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受了陆家的欺负。 当年,他没能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妹妹,如今,他断不能再让妹妹唯一的女儿受到伤害了! 可如今看来,华安的担心反倒显得多余了。自己这个外甥女,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觉得央儿说的很对,这样也公平,陆小姐,你要是再找借口推三阻四,闹到皇上面前去,可就不好看了……” 华安顺水推舟地给华未央打配合,毕竟外甥女这么强了,自己不添一把火,简直是白当舅舅了! 老太君也是没有反对的意见,在她眼里,陆沁儿已经从骨子里坏透了,华未央这样做一来替华蕴郡主和自己讨回了公道,二来也可以好好让她长点记性,吃点教训! 不然日后,丢的还是陆府的脸。 陆沁儿就这样“自愿”签下了协议和欠条,和她那俩畜生爹妈一起被拖去祠堂打板子了。 那惨叫声,简直是不绝于耳,怎么听怎么让人心情舒畅! 那可是八十板子,不死也要掉层皮,断几根骨头。 何况华未央还不想这么早就把这几个人整死,她要慢慢折磨他们,让他们品尝一下这些年施加在原身身上的痛苦,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这件事告一段落,华安也说要离开了,华未央主动将他送到了门口。 华安万般嘱咐华未央一定要注意安全,因为他知道这个外甥女身怀凤凰血脉,而且如今有了大机缘,自然是会被多方盯上。 当年的华蕴也是如此,直到后来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时,他们才放心让她去外面游历闯荡。 “有什么事,就来楚王府找舅舅。”华安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心中怜爱:“哦,对了,还有你的外祖父,他也很想你,只是自从蕴儿去世后,他身体一直不好,这次才没一起过来。央儿,你可以来看看他。” 华未央是自老太君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真切的关心,心下也是有些感动:“好的,舅舅,我过些时日一定登门拜访。” 送走了华安,华未央转头就看见了也在往外面走的苏子澈,只不过他一直垂头丧气的,看着状态很不好。 估计是刚刚看透了心上人的伪装,华未央也为这小子坎坷的情路叹息,他也是倒霉,看上哪家姑娘不好,偏偏是那蛇蝎毒妇! 正想着,石珀空间中的浮生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一个……红玛瑙镯子?” 华未央一听见这几个关键字,赶紧追问道:“浮生?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镯子?” 不会刚好就是苏子澈交给陆沁儿的定情信物?那为什么在这个石珀空间里面? 浮生挠了挠小脑袋,解释道:“就是空间里的一个老旧简陋的柜子里面的东西啊,我之前根本没有在意,突然听见那个苏子澈说什么镯子,这才想起来,大概十多年前,有人将这个镯子宝贝似的放了进来……” 华未央顺着刚刚苏子澈激烈的神情和陆沁儿闪烁其词的表情,再结合浮生的回忆,心里大概把这些阴差阳错的故事给梳理了出来。 但这都只是猜测,她还要向苏子澈求证。 “苏世子?”华未央上前率先发问:“你之前说陆沁儿将你传家的镯子弄丢了,可以具体说一说你为什么把镯子给她吗?” 苏子澈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华未央会主动和他说话。 其实一开始见到华未央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华未央的发问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想要倾诉。 “是这样的……”苏子澈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有些哀伤:“我小时候陪同母亲礼佛,去寺庙还愿时,因为贪玩不小心落入了一处水潭,当时是一位小女孩救了我,这个人就是陆沁儿。” “我对她一见钟情,这才将红玛瑙手镯作为信物交给她,而且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 “可是现在……”苏子澈苦笑一声:“抱歉,过去的事,让华小姐见笑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就是陆沁儿的?” 苏子澈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如实相告:“她说她是陆府的小姐,因为生病在这里静养。一般只有庶子庶女才会被如此对待,怕病气过给了嫡子嫡女……” 说了一半,苏子澈突然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不对,陆沁儿从小娇生惯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做嫡小姐养着,反倒是……” 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一脸平静的华未央:“难道那个小姑娘不是陆沁儿,而是华小姐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强者之路道阻且长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也是个缺心眼的,居然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从石珀空间里将那个被好好保存的红玛瑙手镯拿了出来,在阳光下,这个原本就制作精美的镯子,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光彩来。 “苏世子,以后,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要再随随便便送人了,要不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华未央将手中的红玛瑙镯子递到苏子澈手上,他仍然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我这么多年,都认错了人?”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也不能全怪你,估计陆沁儿也是看你找上门了,顺水推舟认下了这个身份,没想到,呵,她还是个惯犯。” 面对这样一个家世显赫的世子,陆沁儿当年怎么可能不动心,只是后来见了有着更高地位的慕云邺,苏子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说白了,陆沁儿看中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权力,一个地位的象征,她需要的,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如果不是华未央穿越了过来,恐怕苏子澈这个冤大头真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 还有那被陆沁儿和慕云邺害死的原身,那个可怜的姑娘,年少的这一段故事,终究也是有缘无份。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苏子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真是想穿越回到过去,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华未央摇摇头:“你这句话不应该是对我说的,可惜,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苏子澈没听明白,痛苦悲伤的表情中掺杂了一丝迷惑:“什么?”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绕过了这个话题:“没什么,你也不用觉得抱歉,之前在琳琅阁我也坑了你一笔,扯平了!” 原本她自己主动把当时的事爆出来,是为了减轻苏子澈的心理负担,但苏子澈却是出乎她意料的震惊:“什么!当时当时那个和我竞价的人……也是你?!” 额,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华未央有些不解,点点头,干脆把之前的马甲全交代了,反正苏子澈已经看透了陆沁儿,以后说不定两人还可以合作。 “那当时,在幽夜丛林里,救了我的人,也是你了?你……又救了我一次……”苏子澈的神情复杂,看着更低落了。 华未央有些无奈,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这一回事以苏子澈这个年代的思维肯定是理解不了的,要么觉得自己疯了,要么觉得她是有意嘲讽他认错了人,现在后悔已经为时晚矣。 “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我会报答你的,我以后会尽我所能保护你。”苏子澈再看向华未央时眼中有坚定,有复杂。虽然他知道,华未央如今的实力已经是天霁大陆中的佼佼者了,而自己连灵丹都才刚刚修成不久。 自己刚刚那一番什么保护之雷的话,在华未央面前说出来,简直是可笑。 可是苏子澈他觉得,自己必须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他不想以后再后悔了。 当时在幽夜丛林惊鸿一瞥,其实或许那时他就已经冥冥之中对这个女孩再次倾心,只是自己还被陆沁儿的假象迷惑,骗过了自己的心。 这次弄清了真相,他自然不会再逃避,他要将幼时的诺言遵从到底! 黄金炎龙看了好一会儿戏了,颇有些同情地摇摇头,这种楞头小子他以前跟在主人身边时就见多了。 只可惜,如今的小主人连性情都和主人相差无几,对待这些春心萌动的小子,愣是和木头一样。 也不知道那个能让小主人动心的人,现在出生了吗? 华未央赶紧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苏世子,你赶紧回去!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忙避之不及地进入了府内,那叫一个头也不回。 黄金炎龙还有些好奇,华未央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了:“小主人,你怎么了?” 华未央摇摇头,她不知道刚刚为什么,有一丝的心虚。 “我想起来……一个人。要是被他知道今天这件事,估计又要唠叨好久,说不定又要在我面前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话一出,黄金炎龙都有些好奇了:“谁啊?我从来没见过小主人身边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听小主人话中除了无奈和一丝莫名的宠溺,似乎,还有担心和思念? 一个现在不在小主人身边的人,又对小主人有这么深刻的影响—— 不会是那个帝师大人?! 黄金炎龙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位神秘莫测的帝师大人,它可是数千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了,还和主人以及其他高手一起对抗过魔族余孽,这种辈分和阅历的人,怎么可能干得出老牛吃嫩草的事?! 一定是它想多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黄金炎龙还在自我安慰,华未央的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低落下来了。 萧郁离说他去那个什么天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涂山奇看着处理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在收到那个传音鹤时,脸色都不太妙。 天境这次出的问题应该不小,也不知道萧郁离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 华未央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都无法参与进那个有关天境的话题中。 萧郁离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却对他的麻烦和困境只能干看着。 还有上次从白杰手下救下的那只凤凰,虽然华未央保住了它的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用什么办法,这只凤凰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浮生告诉她,这只凤凰经历了很多年的折磨,恐怕已经伤及灵识,以华未央目前的治愈灵力级别,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或许有机缘找到那位传说中的瑞兽白泽,还有治好这只可怜的凤凰的机会。 这种无力感又一次弥漫上了心头,似乎现阶段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华未央又想起了乔焰那时和自己说的话,看来自己想要变强,就必须不断学习,不断成长。 和更多的强者们同台竞技,交手,同时在石珀空间里阅读学习那些上古遗留下的有关炼丹,炼器,阵法,符箓……等等书籍。 她必须要快点成长了,华未央自从禁地的封印被打开后,总有一种山雨欲来,时间不等人的预感。 等彻底解决完陆家的破事,她就回麓山书院,从那里开始,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强者之路! 回到府中,在老太君的安排下,华未央住进了老太君隔壁的一处院子,虽然不是很豪华,但胜在清雅舒适。 这也正是华未央钟意的风格,这个晚上,华未央按照原有的习惯,进入石珀空间修炼,如今她已经是玄阶一品,石珀空间也在不断扩大。 浮生很兴奋地告诉她,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可以让其他的人和兽进入空间了。 郁闷了半天的华未央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修炼完成后,华未央和两个崽崽,还有侧屋内的顾景钰,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只是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时,就有讨人厌的外来者打破了这份宁静—— “圣旨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跳梁小丑 祁归陌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周皇帝拖延时间,将原本早就该开始的友谊赛一再拖延,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种比赛一向是彰显两国实力的舞台,派出的都是最有实力的强者,这种人,他们云来国自然不会少。 只是这大周……祁归陌摇头失笑,据他所知,那几个在大周境内的家族,如今最有名望的年轻一辈佼佼者,应该还在麓山学院? 大周如今的人才可以说是青黄不接,上一辈的几乎死的死,隐退的隐退,强者则早就去了天境。 而这一辈的小辈,纵使是有能力,有天赋,却也都还太年轻了,作为修者的等级和实力,还远远不够。 他倒是有些好奇,能让大周这个老皇帝等这么久的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周皇帝陛下,为何迟迟还不开始?”云来国方中的一位随行将军有些不满地开口道,他性子一向直来直往惯了,自然看不惯大周这磨磨唧唧的行为。 老皇帝僵着脸,面上挂着公式化的假笑:“我们大周的代表住的离皇宫有些远,前来自然需要时间,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难道就大周的代表可以如此不守时吗?我们云来的代表可是皇室的国师,那可是我们陛下曾经的老师,这样尊贵的身份之人,都早早前来,丝毫不敢怠慢,不知道那位大周代表,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如此嚣张?” 饶是云来的礼部官员,也有些不满,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两个大国交锋,自然谁都不可能退让,何况如此重要的会面,居然因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人,一再推迟。 如果他们云来国再不说几句,恐怕大周就要以为他们云来是好欺负的! 云来国的代表,那位传说中的,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师,一身漆黑的袍子将全身上下都裹的严严实实,甚至没人看得出是男是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可单单从那些云来人对国师尊敬有加,甚至可以说是敬畏的表现就可以看出,这位国师大人,并非等闲之辈! 要是帝师大人如今还在大周,老皇帝也不会如此心虚。 虽说帝师大人对大周的事一向是懒得管,只要大周不亡国,估计他也不会出手。 只是这种场合下,又没有帝师大人的威名镇场子,只会让这些原本还有所忌惮的云来人再也没有了顾虑,大肆嘲笑大周的日渐衰落起来。 老皇帝脸色颇为难看地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淡然的祁归陌,见他丝毫没有出来缓和一下气氛的意思,心里恼怒更甚。 “我听说,二十年前,大周倒是真有一位天才,据说还是凰血传承的华蕴郡主,那乘龙驭凤身姿,至今还被传唱。只可惜啊……” 这话看似是在缅怀华蕴郡主,实则又何尝不是在讽刺大周近二十年再也没出过一个天才的窘境? “华蕴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一道娇俏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娇小的,身穿华贵宫裙的女子一脸不屑地进入了场内。 大周皇帝额头的青筋直跳,呵斥道:“玉宁!你来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退下!” 自己这个五女儿,从小娇惯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这是什么场合,她一个刚刚地阶的修者来添什么乱?! 慕玉宁可不管这些,她一早就听说了云来和大周的友谊赛,心里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修者,而且她的师父也是大周赫赫有名的阵法师,怎么说也要去表现一番! 何况,云来国君上,她未来的夫君可是也在呢! 慕玉宁偷偷瞄了一眼那风流不羁的男子,他狭长深邃的眼眸也刚好看向了她! 这让慕玉宁忍不住羞红了脸,原本就自信满满,如今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父皇你就放心!女儿代替大周出战,一来也是行了公主的职责,二来……我想云来国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毕竟她可是云来未来的皇后呢!他们还能真打她不成?! 慕玉宁倒是信心满满,殊不知在云来国人的眼中,她的这种举动,无异于跳梁小丑! 礼部的大臣都在暗暗擦额头上的虚汗了,这位公主以后若是真的成为了云来国的皇后,他们云来国以后在六国之中,还不得把脸都丢尽?! 祁归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慕玉宁迷得五迷三道:“五公主……果然是好胆量。” “我不和她对战,你去。”云来的那位国师大人终于开了尊口,声音嘶哑,但听着年纪应该不大,也就是三十岁上下。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五公主,我和你对战,国师大人舟车劳顿,需要养精蓄锐对战一会儿来的那位高手。” 慕玉宁一听,娇俏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不满:“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不配和你们国师大人对战吗?” 大周的臣子原本都还憋着气呢,如今云来国如此嚣张居然还当众让他们的公主下不来台,当即一个个都怒了! “你们云来未免欺人太甚,这可是在我们大周国土上面,怎么如此嚣张!” “还说什么联姻,我看云来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 那位年轻侍从原本还准备说几句话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一言不发的国师却再次开口了:“我不和没有自知之明的废物打。” “你……!!!”慕玉宁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云来的国师居然敢如此羞辱自己! “大周的华蕴郡主,我倒是有一战的兴趣,你?”云来国师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话里的语意,已经足够羞辱人了。 大周皇帝的脸色也难看了:“国师大人,虽说你是云来君上的老师,可对我大周国的公主,云来未来的皇后,也需有基本的尊重!” 慕玉宁委屈地看向祁归陌,似乎想在他这里寻求一丝安慰:“君上……” 祁归陌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弧度,说出口的话不带任何的情绪:“我的老师,脾气不是太好,还请大周皇帝和公主海涵了……” 这边气氛正僵持着,下面的人群中突然传出几声惊呼:“天啊!那是什么?!” 高耸的宫墙之外,一条巨大的黄金炎龙飞驰而啦,气势如虹,盘旋之间,连天地都似乎为之变色! “这……这条龙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啊?”一个大周的官员嘟囔着,总觉得曾经见过这种场面。 “这不是黄金炎龙吗!当年华蕴郡主可是驭使着这条神龙,击退了进犯大周边界的魔族余孽呢!”一位云来国的臣子反而先认了出来,激动地大声道! “居然真的是黄金炎龙?!它不是遁入兽元秘境了吗,如今居然有人可以驭使它?!” 祁归陌和那位云来国师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将目光凝聚在了那条巨大的黄金炎龙身身上,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异。 祁归陌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来,黄金炎龙不是被华未央收服了?难不成这次,来的是她…… 不过很快,他们讨论黄金炎龙的声音就停止了,因为那位昂然站立于炎龙身躯之上的少女,顿时夺去了全场的目光! 少女一袭墨蓝色的衣裙,墨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眼尾那一抹赤色的状似凤凰尾羽的痕迹让她原本就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绝世之姿! 华未央在众人的惊呼中,驭使着黄金炎龙降落在中央的场地上,神情淡漠:“我来了。” 大周皇帝这才如释重负,面上的紧绷也缓解了许多:“这位就是我们大周派出对战友谊赛的高手!华蕴郡主的独女,陆府嫡女,华未央!” 祁归陌在看清少女的一瞬间,脸上就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哦?原来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实在是久仰大名了!” 华未央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位老熟人,是了,云来国和大周的友谊赛,他这个君上怎么可能缺席呢? 祁归陌那厮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原本兴致缺缺的样子,却在看见华未央时,眼中出现了些许兴味的光芒。 “华蕴郡主的女儿?那岂不是也是凰血传承?”那位国师一改之前的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 大周皇帝简直是一副有荣俱荣的模样,声音都有底气了许多:“那是自然!华未央可是我们大周现在唯一的一位凰血传承,以她的实力,自然是最有资格代替大周出战的!” 慕玉宁在华未央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华未央她之前也是听说过的,灵力低微不说,样貌还丑陋无比,之前一直缠着太子哥哥,她一看见她那副丑样子就做呕! 她怎么……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么好看,还有了这么强的灵力和灵兽?! 慕玉宁狠得牙痒痒,华未央一出场,就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光芒全部都夺去了,就连她未来的夫君,那位俊美如神的男人,云来国最尊贵的君上,目光都黏在了华未央的身上!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怎么甘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怕谁是孙子 大周皇帝还在兴致勃勃地向云来的人介绍他们大周的“瑰宝”,却被华未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皇上让我过来,不是来做个展示的?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这下不单是老皇帝的脸色尴尬,大周和云来臣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像华未央这样如此不客气地和皇帝说话的人,他们恐怕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了! 祁归陌有些忍俊不禁,华未央这种有事说事,不多说一句废话的性子,他可是太喜欢了。 慕玉宁看见华未央这样一副嚣张的样子,加上被她抢了风头,心里的怨恨和嫉妒一齐爆发出来,当即朝她呵斥道:“华未央!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父皇出言不逊?你有你个脑袋可以砍?!” 大周的臣子都暗自把脑袋低了下去,不想承认这是他们大周的公主了。 作为一国公主,和一个泼妇一样在国宴上大吼大叫,实在是又没风度,又没教养,简直把大周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不对,他们大周皇室还有脸吗?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不久前宫宴上闹出来的,陆沁儿假扮华蕴郡主女儿的事,那场面,直到现在还是民间的笑话谈资! 虽说这样大的丑事,有皇家力压了下去,但很多当年受过华蕴郡主恩惠,或者是折服于华蕴郡主风姿与才能的人,都对皇室的行为感到不满和恶心! 如今,慕玉宁虽然是一国公主,却丝毫没有对国家做出任何贡献,反而当众责骂可以被称作大周英雄的华蕴郡主的遗孤! 这种行为,简直是令人发指! 华未央瞟了一眼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一身艳红宫装的女子对自己怒目圆瞪,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撕碎的样子。 又见她的眉眼之间,和那个狗屎太子有许多相似之处,心里已经多半猜到了她的身份。 华未央只想笑,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哥哥的是个蠢货,这个妹妹也是个没脑子的。 “皇帝都还没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公主发话?也不知是谁不把谁放在眼里。”华未央淡淡道,并不想和这个没脑子跳出来挑衅她的公主浪费时间。 与其和她争执,不如让那俩父女自己去狗咬狗一嘴毛! 老皇帝原本就对慕玉宁擅自站出来,打乱自己计划的行为不满,再加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他的话,他倒真被华未央的话带得觉得慕玉宁眼里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玉宁!你今天还没闹够吗?!不要再在这里碍眼了,还不赶紧下去!还想在这里耽误各位使臣多少时间?!” 慕玉宁不敢相信地看向老皇帝,见他脸色阴沉,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她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父皇……” 可是看着父皇那样凶的表情,她也不敢再造次,焉头焉脑地退了下去。 只是她的眼神狠狠地落在中央那个飘逸灵动,出尘艳绝的身影上,心里满是不甘和怨恨! 就是这个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她一出现,疼爱自己的父皇责骂了自己,自己未来的夫君一直在看她……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贱人抢走了! 等着,一会儿她一定要这个狐狸精好看! “不错,已经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就没必要再说一些废话了。”那位代表云来的国师大人施施然从座位上起身,朝华未央的方向遥遥点头致意:“华小姐,是?我是你今天的对手,云来国国师,云靖。” 华未央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身黑袍将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的“怪人”,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这个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黄金炎龙此时已经化作一只盘旋于华未央脖颈间的大小,颇为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袍,神神秘秘的国师,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眼前的人给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主人,你要小心,这个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黄金炎龙俯身在华未央耳边低声道。 “你身边的,是黄金炎龙?”云靖的眼睛隐藏在宽大的黑色帽兜之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它也算是龙族中的佼佼者了,可惜自愿成为了神兽……” 这话语间的可惜和遗憾,让黄金炎龙不满地朝他喷出一口龙息,这个凡人,凭什么对他选择成为神兽妄加评价?!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罢了,云先生,我们两个人的对战就不必要牵扯到其他了。”华未央安抚地拍了拍黄金炎龙的身躯,让它躁动的反应逐渐安定下来。 云靖不置可否,倒是说了一句让华未央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是这样想的?看来凤凰一族的衰落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连兽族都留不住,又谈何统御万兽呢?” 这个人的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试探,似乎,他还知道自己凤主的身份? 华未央心中一沉,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高高坐于上座的祁归陌。 云来国是一体的,她不相信云靖的一言一行是自作主张,那祁归陌呢?他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浮生在石珀空间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外面的低气压,它有些不安地问华未央:“小未央,你不会生气了?千万不要!我觉得他就是故意想要激怒你和黄金炎龙,你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了!” “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上当!”华未央淡淡道。 “二位,这些交谈可以留到比赛后,不如我们先抽签,看看这才到底比什么?“祁归陌突然发话,打破了这份僵局。 “可以。”云靖点点头,还是给足了自己学生,云来君上的面子。 华未央自然也没有异议,她这次来,除了想弄清楚这老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是想要见一见云来国的强者! 总的来说,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也没有几次和别人实实在在地打过一场。 这次和这个实力远超过自己的云来国师一战,或许还能让自己在对战中突破,等级再提升一个品级也说不定! 祁归陌向老皇帝点头示意,老皇帝就算对华未央心有不满,也不好现在发作,毕竟他还要靠华未央翻盘。 两人站到专门为此次友谊赛准备的玉签瓶处,一起将瓶子悬倒过来,瓶中的玉签摇晃了几下,掉下来一支。 祁归陌白皙修长的手将那支玉签拾起,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唇边露出一丝颇为遗憾的笑:“是空间对决。” 底下的人一片惊呼:“什么?!居然一下子就抽中了最难的一项?!” 老皇帝几乎是看见那篆刻的“空间”二字时,脸色就瞬间难看了,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怎么偏偏是空间对决?! 那他辛辛苦苦找来华未央有什么用,反正最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他还怎么让那些云来人忌惮? 瓶中玉签上刻着各类友谊赛的项目,无一例外是与修者灵力对决有关:灵兽,阵法,炼丹……这些他们都猜测过了,但偏偏是那最难,也是最恐怖的一项——空间! 事实上,空间元素灵力一开始并不在几大元素灵力之间,据说第一个开创者还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帝师大人。 而拥有这项灵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除开这种元素觉醒原本就是机缘,还有就是,这种灵力极难掌握,稍有不适,就会迷失在数以万计的大大小小的空间之中,被时间的洪流吞噬。 一般没有个几十年的修为,连个中强手都不敢随意使用空间元素灵力进行实战,只是将这种灵力作为自保的筹码。 而如今,从来没有被搬上友谊赛的空间对决,居然要在他们面前上演了吗?! 华未央不太理解为什么下面的那些人一听见是“空间对决”,脸上立刻就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惊讶,害怕,似乎还有……对她的怜悯? “唉,这华小姐实在是可惜了,是个好苗子,只是空间对决非死即伤,虽说云来这位国师也许不会下死手,但也只怕她今后会留下不小的阴影……” 华未央:…… 空间对决有这么吓人吗?她之前和萧郁离经历了那个圣慈宫前宫主的空间困境,又和言宴掉进那个渊底空间,最后不都是平安出来了? 也没见她和他们缺胳膊少腿啊? “实在是太遗憾了,”祁归陌看向华未央的眼神有些藏不住的担忧,似乎是真的在真情实感为她考虑:“华小姐有所不知,我这位老师可以算得上是天霁大陆数一数二的空间元素师了,你若是抽到灵兽对决之类,凭借黄金炎龙,或许还有平手的可能性,只是这空间对决嘛……” 他故意没说完,留下了想象空间,但是个人都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华未央这次,必输无疑了! 其实祁归陌说云靖是天霁大陆数一数二的空间元素师,都算是谦虚了,只怕是天境,都没有几人可以与他匹敌! “华小姐,为了公平起见,不如我们重新抽签?这样也不算我们云来国太欺负人……”祁归陌试探地提出建议。 “对对对!”老皇帝见祁归陌都提出来了,心里一喜,感觉顺坡下驴:“我们重新抽,这种空间对决,明明都不该出现在友谊赛上!下次直接不要放进来……” “不用了,”沉静如水的女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话,少女绝美的脸上丝毫没有害怕和反悔的神色,反而是耀眼夺目的自信: “空间对决就空间对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战!第一空间元素师 “你确定吗?”饶是祁归陌,听到华未央如此果断,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空间对决时,神情也是一滞。 华未央点点头,似乎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改变主意:“开始。” 云靖的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一丝遗憾:“华小姐,和一个明显就在这方面优于你一大截的人进行无谓的比试,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华未央并没有将云靖这样明嘲暗讽的话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云先生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您这天霁第一空间元素师的名声是不是名副其实呢?”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小女娃子,好生狂妄! 黄金炎龙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它的小主人,就该是如此自信肆意,她的能力和勇气,配得上这一份狂傲! 大周皇帝现在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华未央这样不识相的人! “华未央,既然云来国君上都说了可以换,你就不要逞强了……” 华未央看了一眼座上的老皇帝,唇边挂着冷漠的笑,这老皇帝看来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啊,自己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听他指挥?! “老皇帝,你最好搞清楚,我可不是代替你出战的,我华未央,是自己要挑战云靖,这位空间元素强者!” 那一刻,少女的眼神无比的坚定,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气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惊叹,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大周皇帝哪里被人这样当众看不起过?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就是大周帝师,天恒山尊者,活了数千年的萧郁离,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可偏偏,这人还是他自己找来的,他已经领教了华未央的不好控制,若是再不快点想出点法子,恐怕日后不是他控制华未央为自己所用,而是被华未央牵着鼻子走了! 祁归陌看向少女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 这个女孩,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只是够狂,够傲,但或许只有他知道,华未央不仅有这个资本,而且还有着无限的未被激发的潜力。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是对华未央保持一种逗弄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以华未央目前的实力,和云靖对战,那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他很看好华未央,而且,还准备用柔情攻势加“美男计”让华未央对他动心,将她带回云来。 这次友谊赛给她提供一些便利,自然也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倔强孤傲的少女并不领情,甚至没有领会他这种反常地为大周代表者谋取优势项目的用意,一口回绝了。 这让他有些挫败的同时,对华未央的看法也逐渐改变了…… 她不是那种可以轻易保护的娇柔的花朵,而是即将搏击长空的雏鹰! 任何轻视她能力的保护,对她来说,不是好意与殷勤,而是一种侮辱! “既然你想要挑战我,那我自然满足你!”云靖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胆大之人,不过这也一定程度激起了他早就丧失的胜负欲。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少女的生机与活力,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他云靖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多年前如此,多年后,亦是如此。 既然华未央敢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挑衅自己,那也要承担起挑衅的代价! “废话不多说,云先生,开始!”华未央凝目看向眼前的黑衣人,手指间凝聚起一股霸道的银灰色灵力! 借着空间元素灵力的瞬移,华未央飞快地朝云靖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整个人的身形快成了一道残影,行如鬼魅一般! 与此同时,一道空间元素灵力的高墙拔地而起,阻止了云靖下意识朝她这边释放的一道同样强劲的灵力! “不愧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大周的阵席上,一位官员看见华未央先发制人,还取得了明显的优势,忍不住激动地喊了出来。 “我听说华未央可是身兼三种灵力,也就是三重灵体呢!那岂不是和云来国君上一样,是当世的天才?!”一个消息灵通的官员也加入了讨论中。 “我们大周自从华蕴郡主去世后,就再也没出过这样的天才了!看来是天佑我大周啊!哈哈哈哈哈……” 大周的官员这边一改死气沉沉的样子,活跃地不行,而云来的官员们则自然脸拉得老长。 毕竟他们的国师可是号称“天霁大陆第一空间元素师”,居然也被一个小丫头逼得无法施展拳脚,着实是有些损伤到云来的国威了。 “君上!”乘风神色间有些焦急,倒不是因为担心云靖会输,只是他知道,这是国师一向的手法了。 先让对手抢占先机,稍微放松警惕后,再一击而杀! 华未央可是君上和太后苦苦寻觅的凰血传承,可不能这样就死了啊! “稍安勿躁。”祁归陌虽然面不改色,但乘风还是从他主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担忧,他甚至敢肯定,一会儿若是国师大人下了死手,君上会不顾身份,直接冲出去救下华未央! 云靖见到对方的速度很快,也是微微惊讶。 不过,他并不是太担心,毕竟速度快只是一个修者最基本的能力,单论速度,眼前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能够克制对方。 云靖全身上下的黑袍被华未央和他自己周身带起的空间灵力席卷的狂风吹得猎猎飞舞,偏偏他的脸却是牢牢掩盖在兜帽之下。 他苍白的手中,凭空显现出一朵玉雕成的花,刹时,无数银灰色的粒子迅速地从花的中心飞扬出来,仿佛一场巨大的粒子风暴 接下来,他凝聚形成空间风暴,笼罩了整片天地。 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在这种铺天盖地的小分子空间风暴的席卷之下,仿佛起了沙尘暴一般。 华未央的眼前由原本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那个黑袍的人影,到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周围全是飞扬的空间粒子,将二人裹挟其中,看的人眼迷目乱,根本无法判断二人的方位。 这样一来,就可以压制住对方的速度了。 众人眼看明明是华未央占了上风,却硬生生被那后出手的云靖压制了下去,心中不由得还是替华未央叹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有胆识,可就是太过自傲了,这种级别的空间元素师,天霁大陆估计他称第二,都没有人敢称第一! 华未央和他对战,那不是上去送死吗?! 云家或许在如今的天霁大陆,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姓氏,可若在千年前,这可是令神族都闻风丧胆的魔族最强空间元素师家族的姓氏! 不错,云靖,就是这个家族的后代。 空间的力量,那是强者独有的力量,云靖对空间灵力的掌握熟稔程度,已经远超华未央的想象了! 对方一定会臣服的。 云靖淡淡地想。 这么多年来,他见识过无数向他发起挑战,又或是不长眼撞上来送死的,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得过他的这招“裂空风暴”。 念在华未央还算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小丫头,他还可以留她一个全尸…… 天地之间,风暴席卷,无数道大裂痕遍布,让人无处可藏。 观战的人,见到这一幕,摇头叹息。 他们说:华未央这次是必败无疑了。 的确,就算华未央的的天赋再如此超凡脱俗,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只能败下阵来 。 云靖不愧为第一空间元素师,任凭谁也无法抗衡,这种空间风暴。 华未央被空间的力量,克制了。 华未央站在那里,没有动,这让其他人,更加的相信,她要落败了。 “小主人小心,这云靖施展的是一种千百年前盛传的高级空间术法,无数的空间粒子会影响你的感官,甚至打乱你的判断,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 黄金炎龙声音紧张又迅速,给华未央提出了最有用的建议。 华未央感激一笑,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出现一丝慌乱:“多谢了!” 她没有再去用眼睛找寻云靖的身影,因为在空间元素洪流的影响下,这些都是徒劳。 华未央闭上了双眼,曾经特工在黑暗中敏锐的意识占据了上风,便是意随心动! 她迅速地朝那个方向俯冲过去—— 众人还在为这个姑娘叹息,然而,下一瞬间,华未央的身影,却是消失不见。 她如果混沌中冲出的一束光,迅速来到了云靖的身后,随后一拳轰出。 云靖面色大变。 危机时刻,他施展空间法则,险而又险的,躲开了这一击。 虽然躲开了要害,可是,他还是被拳头的余威,给击中了。 顿时,云靖感觉到自己半边身体几乎都失去了知觉! 他退到了远方。 什么情况?云靖受伤了! 周围的那些人,见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呆了。 他们感觉眼睛都花了,不可能啊,应该是华未央落败了,才对呀。 可为何华未央安然无恙,云靖却似乎受伤了? 众人尚且还在惊疑不定,华未央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另外一方空间之中, 她究竟是怎么躲开这样恐怖的空间风暴,还能在粒子遮天蔽日的覆盖中找到方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雷劫后遗症 云靖的目光已经由一开始的淡然,逐渐转变为吃惊了,他的裂空风暴,至今没有被人破解过,这可以说是他们云家的独门绝技。 华未央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开啊。 无数道惊呼的声音响起,就连祁归陌的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他的师父,云靖的实力,远在华未央之上,更别说原本就是他擅长的空间元素了。 在他看见云靖使出独门绝技之时,他的心也是一沉,原本想着,如果云靖真的对华未央下杀手,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去救。 空间对决,非死即伤,这么多年来一向如此。 在祁归陌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是不愿意华未央受伤的。 就像那次萧郁离撕开空间,以身涉险去救华未央时对他说过的话,希望他以后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决定而后悔。 祁归陌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华未央不过是他实现大业的一块奠基石,也就比那些他转手就可以抛弃的人多了几分有趣,多了几分倔强和傲气。 但现在,他却真切地感觉到,如果这次没能救下华未央,他一定会后悔。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被云来的臣子们唾沫星子淹死的准备,出手救华未央了,场上却突生变故,华未央居然动了?! 她不仅避开了裂空风暴对她的阻挠和影响,还反客为主,击中了了云靖! 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华未央的实力,已经在云靖之上? 不可能。 祁归陌暗自否定了,他已经达到了化神阶,可以分辨得出修者的等级,华未央最多就在玄阶! 那难不成,是凤凰血脉传承的作用? 祁归陌的母亲,也就是云来国的太后,曾经与华蕴郡主也是密友,两人的关系非常好,因为都是女中豪杰,还颇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滋味。 那时云来太后就将这位密友的凰血传承摸了个底朝天,凤凰血在当时的华蕴身上,顶多有着解除百毒,号令万兽的作用,对于云来一脉特有的空间元素灵力,没有任何的抗性。 所以,华未央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老师,先不要动她,她还有用。” 祁归陌用了传音入室,一向磁性不羁的声线都有些严肃。 刚刚云靖可是丝毫没有放水,对着华未央那是怎么狠怎么来的,虽说着也是他的性格之一。 祁归陌知道云靖的性子,他也是个孤傲至极的人,要不是自己是唤醒尊主的最强大也是最合适的“容器”,只怕云靖根本也不愿意来教他一介人魔混血。 面对华未央这样强大又同样傲气的人,云靖想做的,恐怕就是折断她的傲骨,让她再也没有机会在自己面前嚣张! 如今只有先缓住云靖的情绪,不能再让他对华未央用杀招了! 但恐怕在场这么多人里,最为震惊的,其实还是云靖。 云靖做梦都没想到,华未央都已经处于那样的劣势了,竟然还能够,躲开他的攻击。 而且,还不遗余力地伤到他。 华未央的反应和应对能力,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同时这也相当于,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云靖稳了稳心神,眼前的少女一脸淡然地面向着他,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压迫!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从他出生到现在,让他有这种畏惧之感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可是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四海八荒之内,也再也不可能有她的踪迹了。 云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种危险的感觉,哪怕不是那个人,他也要斩断一切可能,不能让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威胁到未来尊主的苏醒! 他根本没将刚刚祁归陌的警告放在心里,不,与其说没放在心里,不如说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除去那些阻碍尊主苏醒的障碍! 云靖忍住半边身体的痛意,苍白的手心间又浮现出那朵玉雕作的精美绝伦的花,不过这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朵花的花茎似乎是汲取着他的血液生长的—— 花枝紧紧连着云靖的手腕处的血管,源源不断的血被输送到花瓣上,渐渐地,整朵花的颜色都变得艳红诡异! 黄金炎龙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嚷了出来:“小主人小心!” 在石珀空间中的浮生似乎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它急急忙忙地迅速调动石珀空间的防御系统,想要将华未央拉进来! “怎么回事?!小未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该死,怎么无法触碰到她!” “抱歉了,华未央,你不该活下去!”云靖声音狠厉,话音落下之间,一张巨大的血色空间网迅速朝华未央扑了过去! 华未央想动,手脚却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根本无法挣脱! 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张粘腻的血色巨网将自己罩住,窒息感扑面而来—— —— 天境,望舒殿内。 男人一头鸦黑的发,衬得面色雪白,却没有一丝血色。 他没有任何反应地微阖双目,鸦羽一般又密又长的睫毛投落下一片优美的弧度,仿佛集天地之精华创生的灵圣,不染一丝尘埃,不可亵渎。 众人一脸愁色地围坐在玉床上那个双目紧闭的绝美男人身边,距离上次萧郁离经历碎丹成神的雷劫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可他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那天,他抵挡住了最后一道天雷,成功进阶成为了尊神! 正当众人欢欣鼓舞,准备上前去恭贺这位万年都难出一位的天才时,萧郁离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这一下直接给一众天境的人给吓得够呛,尤其甚者就是溪沐,这位掌管五泽的执政者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好在有那位圣境来的“大人物”坐镇,皱眉上前用灵识探查了一番萧郁离的状况,只是说是经历了雷劫,灵力和身体损耗过大,昏迷过去了,休息一天就能好。 大家这才微微放下心,将萧郁离扶回了他的望舒殿中,差人照顾调养。 可是“大人物”说的,休息一天就好了,他们这么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月。 涂山奇急得直在萧郁离床前打转转,嘴里止不住地念叨:“这下怎么办,怎么办才好?这萧郁离可是从来没有这种状况过,还在这个节骨眼儿……” 所谓这个节骨眼儿,也就是溪沐唯一一次真的不是无理取闹,紧急唤回二人的事—— 封印着魔尊的幽夜丛林下的封印松动了,不少同样被困住的魔族甚至也乘机跑了出来,混迹在人界,已经逐渐惹出了不少祸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倒霉的是,当年被帝君封印作为加固镇守的禁地,其间有成千上万,数不清的上古凶兽。那里的封印,也少了一层! 作为上古时期,数万年前号称“三足鼎立”之一的神界第一位掌权人,帝君大人亲手创下的封印,唯一可以破除的,除了他老人家本人,就是“三足鼎立”中的另外两位了。 可是这两位,一位凤尊,早在数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就已经身陨,一位十恶不赦的魔尊,还被封在幽夜丛林地底,早就失踪数千年,不知是否已经归寂的帝君,就更不可能了。 当今世上,禁地的封印,可以说是无人能解,而他们这些小辈,也是没办法加固的。 眼见昔日的两个被前辈们解决的隐患,如今居然有了重燃的苗头,身为维系人界和圣境的中间人——天境,怎么能不有所行动? 圣境也下达了命令,让萧郁离带领天境一众执政,尽快想办法遏止这两件险情。 这也是萧郁离冒险越级突破神阶,承受雷劫以求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尊神的最主要的原因。 “现在怎么办?那位又不在天境,难不成我们就这样一直干耗着?”涂山奇有些掩饰不住地愤怒,质问着在场的众人。 溪沐咬咬牙,一身莹蓝的衣裙勾勒出姣好婀娜的身姿,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去联系圣境,郁离这种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 涂山奇赶紧拦下她,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打量了她许久:“你不会真觉得那位有办法?他前几天临走时萧郁离就没醒,难道那个时候他没有察觉到异样吗?” 溪沐愣了一下,瘫坐回原位,喃喃道:“那怎么办……” 涂山奇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这些人都是一副目光躲闪的样子,看得他火大! “涂山兄,你别这样看着我们啊,我们的实力可比不上尊者,哪里帮得上什么忙呢……” “我再让我殿内的侍从取些滋养灵体的仙露来哈……” 萧郁离为了保全他们,都冒险去承受雷劫了,这些人却生怕摊上事似的,根本没有真心想帮忙的! “滚滚滚!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凌霄子那家伙呢?赶紧去昆仑把他给我揪出来!”涂山奇简直忍不住破口大骂。 “凌霄子好像……额不在昆仑……”一位执政者有些心虚地回道。 “什么?!不在昆仑?这种关键时候他又跑哪儿野去了?!”涂山奇简直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额,他好像说,人界有些事要处理,下界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另一个华未央? 一场好端端的友谊赛,生生整成了生死之战。 华未央被那血色的巨网笼罩住全身之时,意识却无比的清晰,她不会就这样如那云靖的愿,轻易死去! 华未央迅速调转周身灵力,在全身形成一个保护罩,抵挡住了那几欲将她撕裂的空间的第一层侵蚀。 可云靖的实力,的确远在她之上,这种力量的差距,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的明显,仿佛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是华未央怎么可能甘心?!她虽然早就知道两人力量的差距,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认输,不就是因为,她想要在和强者的对决中不断超越,不断提升吗! 黄金炎龙也现出了身形,巨大的龙身显现之刻,却丝毫没有突破那巨网的封锁! 它将华未央围绕在自己的身形之下,全身爆发出赤金色的光芒,霸道强势的炎元素灵力用尽全力和那股诡异似魔的空间灵力对抗着,为华未央挡下空间元素的席卷, 很快,黄金炎龙漂亮的龙身上就出现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泊泊地流出金黄的龙血,砸在地面上。 华未央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大声道:“黄金炎龙!你快回去,不要再硬撑了,这样下去对你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黄金炎龙疼得声音都变了调,但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小主人,我不会退的!我们伴生兽,只有保护主人到死的一刻,万万没有抛下主人自己离开的时候!” 华未央心中一震,随之而来的是无力感和愤怒,又是这样…… 自己都数不清,已经因为力量尚且不足,被保护过多少次了。 难道就因为身怀凤凰血脉,在还没有彻底成长之前,就要被抹杀?! 不!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同样冷静又内敛的女声在和她对话:“你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也不能在这里停下!” 祁归陌看见血色笼罩住华未央的一瞬间,原本如同静水一般的心突然乱了,他当即行动快过脑子,就要冲出去—— 华未央,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浮生正在石珀空间里拼命地撞击阻隔它和外界的那堵无形的墙,它不能眼睁睁看着华未央出事! 即便是违反当初和那人的约定,再次暴露于天地间,惹来无法预知的危险,它也顾不上了! 可是这该死的阻隔,为什么它就是冲不出去?!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清冷淡漠的女声凭空在石珀空间内响起,差点给浮生吓死。 它一下子没有收住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磕得屁股疼,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立刻就蓄积起了一泡泪:“你是谁啊,干嘛吓我!” 女声有些无奈,声音却依旧清冷,没有什么起伏:“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但这个空间限制连我都突破不了,更别说你一个被封印在这里万年的小仙灵了。” “你……你可以救救小未央吗?”浮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道:“你放心,要是救了小未央,我们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女声似乎是没想到浮生会央求到她头上来,愣了一下,但再开口时的话却令浮生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抱歉,我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了,这次出现都是偶然,恐怕下一次我彻底烟消云散了都说不定……” 浮生一听,一张包子似的正太小脸蛋又垮了下来,它已经顾不上那个奇怪的声音从何而来,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只要一想到小未央还在外面被人家欺负,它就忍不住掉下泪来:“呜呜呜,那怎么办啊……我,我真没用!” 那个声音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连一丝游荡的孤魂都算不上,却在这样巧合的时间出现,又在看见浮生难过时,心中居然久违地出现了不忍和心疼的情绪。 真是奇怪。 女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自然地安慰这个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着唤醒石珀空间深渊中的那个‘她’,只是,‘她’的性格可不是太好,贸然把她唤醒,只怕能解决一时的危机,却不好收场……” 几乎也在同一时间,一道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刺透了密不透风的血色巨网,那灼目的光线,让天地都为之震颤! 血色的巨网被瞬间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仿佛一个粘稠的巨大泡泡被戳破,站得最近的云靖甚至感受到了一阵周身空间都颤抖了一下的力量! 少女那双绝美的眼睛仿佛盛入了天地间可以包含的一切事物,这些力量蕴藏于其中,转瞬就是无尽的深蓝与赤红交织。 衣裙纷飞,华未央全身的灵力突然暴涨! 华未央原本就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眼尾的那一抹赤红的凤凰尾羽的图形,似乎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光芒,栩栩如生。 黄金炎龙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它无比的确定,如今的眼前人,已经不是它熟悉的那个小主人了。 分明是华未央的形态,可是看向一切的目光,却失去了人的情感,仿佛眼前的,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是死物! 少女整个人仿佛都已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形态之中,她微微扬起纤细白皙的手,一团凝聚着恐怖力量的灵力巨球,是在场之人从未见过的力量。 他们为之颤抖,战栗,并且丝毫不怀疑,这种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那一刻,少女身姿绝世,恐怖如斯,恍如真神临世!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几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强悍的力量,和那夺目的少女从心底震撼,膝盖发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匍匐在这种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下! 祁归陌预备冲出去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比试台中心的少女,似乎在云靖的逼迫之下,真地激发出了她从未展现过的潜力! 他应该高兴的。 祁归陌稳住了身形,却在看见华未央绝美的面上没有丝毫感情时,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他莫名其妙的不愿意看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仿佛两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宽,如同天堑。 “云靖,”华未央的声音在比试场中心响起,明明还是之前的那个声调,却偏偏让人觉得冷酷无情至极:“你想杀我,还嫩了一点。” 云靖兜帽下的脸显现出抑制不住的震惊,眼前这个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怎么可能,她,明明早就该死了! “你是谁?!”云靖厉声质问道,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但除此之外,他更多的情绪是愤怒,是即将看见功亏一篑的无力! 华未央手中巨大的球状灵力朝天空飞驰而去,瞬时,漆黑笼罩而下,将一方比试场与看客们隔绝开来。 祁归陌瑰丽狭长的眼眸瞬间瞪大了,这一招,似乎在云来的史书中有过记载,好像是当年神魔大战时凤凰一族的独门绝技——凰渡凌天! 这个招式是凤尊首创,据说当年的帝君号称“时空塑造之主”,都在这一招面前败下阵来。 后世人提起当年的“三足鼎立”,无一不感慨,其中唯一的女性,凤尊,是被轻视了的一位。 世人都知道,神族帝君,巍峨严冕,魔族的魔尊,叱诧桀骜,这二者,亦是神魔大战的主力。 虽然成王败寇,最终帝君带领神族和神兽取得了胜利,但提起被封印镇压的魔尊,也不得不说上一句:“真乃枭雄也!” 但陨落于神魔大战之间的凤尊,似乎被后人淡忘了。 事实上,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凤尊的实力,并不逊色与帝君和魔尊二者中的任何一位! 祁归陌看着那磅礴又极具压迫性的灵力迅速将场外的视野隔开,心中是无尽的震惊,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华未央,她是怎么会凤凰一族失传上万年的绝技的?! 云靖漆黑的帽兜被华未央手中凝聚而成的狂风掀起,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青年人的面庞,如果不是他几乎整张脸都布满了黑色图腾,那将会是多么的一张清秀好看的脸。 “我们两人的事,就不要外人插手了。”少女冷哼一声,手中突然显现出一张通体莹蓝,透彻如冰的长弓。 “啧,”少女很不耐地握了握手中的武器:“还是没有原装的用着称手。” 看到华未央手中突然出现的长弓,云靖的猜想终于得以落实,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恨意:“真的是你!” 华未央看着眼前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深恶痛绝,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你刚刚都要杀我了,难道不是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吗?现在做出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给谁看?” 云靖在华未央设置的空间屏蔽中,再也不用收敛自己全身的魔气,一瞬间,他周身弥漫起浓郁的黑色雾气,几乎将二人吞噬! “你这个祸害!万年前就差点害得我们魔族灭族,如今,是知道我们即将唤醒魔尊,重整大业,才又借尸还魂回来破坏,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给我一个面子 “云靖,不要太看得起魔族!”华未央的声音无比地冷漠,似乎对云靖仿佛疯了一般的胡言乱语不屑一顾:“魔族和神族害得我兽族生灵涂炭,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清算这笔旧账!” “如今我回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灭了你们魔族,哦,对,还有那道貌岸然的神族!” 黄金炎龙震惊地听着小主人以完全不似之前的口吻,说出这些饱含血泪的话,心中一颤。 这一字一句,仿佛都与多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脱不开关系。 “你是谁?为什么占据了我小主人的身体!”黄金炎龙厉声质问道。 它的心里已经出现了不少可怕的猜想,小主人现在的身体被眼前这个“人”占据,那小主人去哪里了? 难不成,她的灵魂已经…… 不!不可能!它决不相信,那样骄傲锐气的女孩,会被眼前的灵魂挤压走! 少女一愣,转头看向那愤怒又有些慌乱的巨龙,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迷茫,但转念又变成了冷淡:“你少管了,等我完成我的事,自然会让你的小主人回来。” 云靖面上全然是遮掩不住的愤怒,眼前这人居然丝毫不觉得当年魔族退兵是因为尊上被她所迷惑,简直是恬不知耻!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天哪怕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出去阻止我们!”云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抱着近乎同归于尽的心情将自己全身的灵力都凝聚在那朵玉花之上。 一瞬间,那朵玉花迸发出夺目的光,花瓣片片伸展开来,朝华未央的方向飞扑而去,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不知死活。”少女冷哼一声,素手微抬,只一下就止住了云靖绝杀的攻势。 “你知道,连你们尊主的时空控制力都在我之下?你这个后境纪才崭露头角的后辈,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云靖的大招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恐怖如斯的少女的对手,但他依旧不甘心! 魔族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不能因为这一个变数功亏一篑! 想着,云靖也不再讲究什么规矩和公平,只要能让眼前这个祸害死去,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云靖迅速召唤出自己的伴生兽来,一只巨大的三头龙喷出漆黑的火焰,出现在华未央面前。 好在华未央事先开启了空间屏障,外界是看不见他们二人的决斗场面的,不然估计不少人都会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肌梗塞。 云靖召唤出来的伴生兽不是别的,正是如今天霁大陆深恶痛绝,赶尽杀绝的魔兽! 那只三头龙朝着华未央喷出一口龙息,整个龙的状态都处于一种狂躁之中,眼睛也不同于灵兽神兽那般清澈透亮,而是血红深沉,似乎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石珀空间里的浮生听见“后纪境”三个字时,原本还在为华未央劫后余生反制云靖而开心,瞬间脸色又变得惊恐起来。 “什么后境纪?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浮生急得小小的团子脸上冷汗直冒。 …… 可是早已经占据华未央身体的意识自然不会听见它的质问,更别说回答了。 “喂!你还在吗?你召唤出来的人是谁啊?”浮生这次是真的慌了,在石珀空间里四下寻找起之前还在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奇怪的女声来。 …… 可是空荡而浩渺的空间之中,回荡着的只有浮生自己的声音。 完了! 浮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急得直掉眼泪。 这下怎么办,看来它是真的无意中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给释放出来了! “炎龙,这下可能得靠你了……”少女眼见那只三头龙对着自己释放恶意的样子,语气居然有些无奈:“我的力量现在微乎其微,如果你不想这具身体的主人出事,一会儿尽量配合我。” 黄金炎龙一愣,声音严肃:“我帮你,你会让小主人回来吗?” 少女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莫名的意味:“当然。而且,怎么和你解释呢,我们二人本质上其实也是一个人……” 这番云里雾里的话让黄金炎龙更加不解了:“什么是……一个人?” “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你只需要配合我,只要解决的眼前这个麻烦的家伙,你的小主人自然会回来了!” 少女打断了黄金炎龙的遐思,当机立断地吩咐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黄金炎龙顿了一下,声音无比坚定:“我虽然知道我们二人之间实力悬殊,我比不过你,但我拼死也会将你赶出小主人的身体!” “一言为定!” 华未央快速地一旋身,手中闪过火焰的光芒,以火焰凝聚了一把剑的形状,向后一挡,挡开云靖的攻击。 云靖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心里就暗暗吃了一惊。 这其实是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刚刚少女还在遗憾一般说着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可是这一下,丝毫没有虚弱的趋势,好强的力道! 不过,想想也是,普天之下,比起力气防御和力量,谁能和她相比? 云靖冷笑一声,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放弃:“三首魔龙,千钧重锤!” 一声咆哮,三首魔龙扬起脖子,仰天长啸,前面的爪子抬起来,坚硬的鳞片中分裂出一把巨大的漆黑重锤,当空砸下来。 这是属于黑暗元素的力量! 凌厉的气势好像把空气都压缩了,华未央的衣服被吹得卷起来,衣摆翩飞,发丝微微飞起来。 重锤砸下,华未央一动也没有动,眼看着重锤就要砸在头上,她轻轻地抬了一下手—— 云靖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大变,眼前花了一下,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华未央,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就消失了? 还没有想明白,就那么一眨眼的瞬间,后背上便有凌厉的劲风袭|来,夹杂着灼热的火焰元气。 火焰燃烧带起的一阵风暴狂卷着,那三首魔龙想转过身迎战,但无奈体型庞大,防御力是很强了,但是行动能力就稍显迟缓。 而且那劲风中,有一种十分恐怖的威压,让这只魔兽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三首魔龙怎么甘心?它可是魔族数一数二的魔兽! 它不顾云靖的阻拦,大步奔跑过来,烈焰燃烧的翅膀对着华未央的身躯便砸下来! 眼看就要血肉模糊,横尸当场,忽然一声破空之声,冰冷的锋芒从眼前一闪而过。 华未央的眼底突然映出一抹冰雪的寒芒! 只听那三首魔龙一声惨叫,便迅速后退开来,嗷嗷怪叫着,属实是被这种近乎超脱自然的力量打怕了。 一支冰雪的利箭毫不留情地从它的翅膀里狠狠地穿过去!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熄灭了,只剩下鲜血不断地流下来。 对于不服管教,敢于反叛自己的兽,华未央也不会留情! “你的攻击完了?那现在,到我了!” 少女的声线清冷无情,傲气十足,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几乎将眼前的魔兽和它的主人压得跪在地上! “黄金炎龙,龙焰吞天!” 黄金炎龙腾空而起,巨大的龙嘴中,灼目的赤金色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眼前少女合作的缘故,这股力量近乎有了毁天灭地之感! 黄金炎龙自己也是震惊的,似乎原本在凤尊陨落后就逐渐消散的兽族的力量,在逐渐地回来了! 华未央和黄金炎龙合力,居然硬生生压制住了云靖和三首魔龙的攻势,黄金炎龙的绝杀之技,直接将这魔族和魔兽逼入了死境。 华未央手中凝聚起一道看不起色彩和属性的灵力,幽幽开口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人了,不过,死在我手上,也不算冤……” 华未央手中的灵力刚要落下,凌空中,一道银白色的灵力居然生生破开了华未央的空间屏障,原本密不透风的巨大幕罩寸寸碎裂开来! 外面的众人终于看见了被华未央掩盖的景象,一阵阵惊呼此起彼伏。 “我没看错,云来国师,居然被华小姐打趴下了?” “我的天,华小姐是什么鬼才啊!居然连大名鼎鼎的第一空间元素师都不是她的对手!” “不对,你们快看,那云来国师身边的伴生兽……看着好奇怪,不,不会是魔兽……” “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云来可不养魔兽那种邪物!只是国师大人的伴生兽与常人的与众不同罢了!”一位云来臣子不满地替自家国师辩驳道。 …… 饶是祁归陌,也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云靖向来谨慎,怎么会被华未央逼得连身份都暴露了出来?还召唤出了绝对不能在天霁被发现的魔兽?! 华未央皱了皱眉,虽说自己如今的力量不及当年,但能破开自己屏障的人,只怕是屈指可数。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坏她的事?! “尊主,多年未见了,不知道能否卖我一个面子,留这云靖一命?” 清朗明澈的男声悠悠传来,头戴斗笠,一身麻衣的男子凌空而降,一派闲庭信步之姿。? 第一百二十章 炼丹大赛(1) “凌霄子?”少女的声音中有着不敢置信:“你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活着?” 凌霄子隐藏在斗笠下的半张面,冰肌玉骨,十足的神仙做派:“是啊,我还活着。你不是也还活着吗?” 少女嗤笑一声:“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体了,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风险。” “废话少说,你拦住我,是想干什么?”少女直视着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丝毫没用因为他一句什么“给我一个面子”的话而动摇。 凌霄子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你明明知道,杀了他,你这一缕残魂也会灰飞烟灭,根本承受不住你鼎盛时期的力量……” “我可以告诉你禁地封印的另一幅《百景图》的下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华未央一双清冷的桃花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和神族是一伙人,为什么要帮我?” 凌霄子直视着这位老友的眼睛,没用丝毫的闪躲:“我是在赎罪,这样说,你会好受一点吗?” “哼!虚伪……”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神情罕见地沉默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句话刚刚说完,华未央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了力气,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小主人!”黄金炎龙紧张得不行,赶紧降下身躯想要去接住她! 不料凌霄子快了它一步,率先将华未央接住,转头对着急的黄金炎龙道:“无碍,她没事,刚刚那个人……已经走了。” 黄金炎龙依然很不放心的样子,但眼前这人是主人曾经的恩师,它对凌霄子还是很信任的,只是担忧地看着他怀中紧闭双目的少女。 大周皇帝眼见连早就步入天境的凌霄子都前来救场了,心里莫名有些慌,总觉得是自己这次贸然将华未央推入“友谊赛”的举动,惹来了这位仙人。 “道尊前来,大周举国简直蓬荜生辉啊!”老皇帝赶紧阿谀奉承道,生怕凌霄子深究华未央的事。 祁归陌则是对身边的乘风使了一个眼色,将一脸不甘的云靖扶了下去,同样,也迅速带走了那只魔兽。 毕竟,他们留在场上越久,变数就越大! “道尊怎么有闲情逸致下界来?”祁归陌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俊美精致的面上挂着公式化的假笑。 没想到,这次居然来的不是萧郁离吗? 祁归陌心中有些微妙的猜想,难不成,是萧郁离出事了? 凌霄子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或激动,或惧怕的众人:“我带华未央离开,你们没有意见?” 大周的老皇帝额头上的汗都和流水差不多了,在面对道尊无与伦比的气场和磅礴的灵力时,他这个所谓的人间帝王,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当,当然,实在是幸苦华小姐了,还站出来替我们大周出战,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不代表任何势力。”凌霄子冷冷地开口,打断了老皇帝自顾自地将华未央划分到自己这一派的目的性的话。 说着,他带着华未央和黄金炎龙,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只留下一脸后怕吓得老脸煞白的大周皇帝,和一脸深思的祁归陌。 —— 华未央缓缓睁开眼睛,头疼欲裂,仿佛全身的经脉都被人挑断了一遍,痛苦程度几乎于当时在女魃那里洗髓时相差无几。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雅致的房间,果果和小凤凰的连凑得很近,都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娘亲!” “呜呜呜,吓死我啦,娘亲,我还以为,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两个崽崽看到华未央醒来,赶紧扑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抱着她。 华未央还有些懵,自己不是在和那个什么云靖对战吗? 中间有一段时间,云靖似乎对自己用了杀招,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也陷入了昏迷。 那时候,似乎有一个强悍的灵魂将她的身体接管了…… 黄金炎龙早已化作一手臂大小,盘踞在华未央身边,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在那人信守承诺,小主人总算是没事。 “娘亲怎么一个人去皇宫里了,那里的人都很坏!”果果愤怒地挥了挥小拳头:“阿清还说,他就是被那个老皇帝还有他的祖先放血,困在那个什么藏宝阁里!” 小凤凰连连点头,黑豆豆一样的小眼睛里仿佛要喷火:“就是就是,还好娘亲没事,不然我一定和果果把那破皇宫全部打烂!” 安慰好两个小的,华未央才后知后觉事情的不对劲。 “浮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华未央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询问着石珀空间里自从她和云靖对战开始就失去联系的小仙灵。 装死的浮生浑身一颤,哭丧着团子一样软糯的小脸:“小未央,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会直接占据你的身体,我后来原本打算找她算账的!可是,她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华未央一言不发,脸色黑得可怕。 浮生更难受了,自责得不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没有说谎骗你,那个奇怪的女人说,会找一个强大的人来帮你,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怪你。”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小仙灵是误会了:“我只是在想,那个占据我身体的灵魂,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琳琅阁,她险些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灵魂害得入魔,好在她意志坚定,加上有萧郁离助阵,不然恐怕这次也是不堪设想。 正郁闷着呢,门突然被推开了。 连心扶着老太君急匆匆地进来,老太君一看见完好无损的华未央,简直要喜极而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华未央原本混乱的心,在看见这样关心自己安危,急得落泪的老太君时,也难得安定了下来。 “祖母,我没事……” 华未央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老太君打断了,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下次!不准你再这样冒险,不然你祖母我就是拖着这半截入土的身子,也要去刀山火海捞你出来!” 华未央一震,她万万没想到,这位老人,对自己这样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女,居然如此真情流露。 这样的慈爱和胆魄,她也为之动容。 “祖母放心,我下次不会了……”华未央安抚着老太君的情绪,好歹让老人家相信她不会再去冒险。 “你好好休息……”老太君原本都准备离开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宸王殿下回来了,特意来陆府拜访,早前原本要来找你,我推脱说你身体还未恢复谢绝了。” “如果他还是来打扰你休息,直接让你身边那个小公子来找我,我来处理。” 这小公子自然指的是那顾景钰了,老太君见他气度不凡,便知道他应该不是华未央的随从,很大可能是富贵世家的公子,便也没有怠慢轻视,也是以礼相待。 华未央愣了一下,宸王居然没有留在麓山学院坐镇,反而回了京都,这是为何?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既然宸王自己也没有坚持要见,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 华未央送走了老太君,这才唤了一声侧屋内默默守了很久的顾景钰:“顾公子,别藏着了,出来。” 顾景钰这才显露出身形,恭恭敬敬朝华未央行礼道歉:“华姑娘,实在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进入了你的房间。” 华未央摇摇头,她知道顾景钰的品行:“你也是为了照顾保护我,不要拘泥这些了。” “对了,救了我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华未央将自己醒来就一直存在的疑问问了出来。 她隐隐约约记得,占据她身体的灵魂没有大开杀戒,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似乎都是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期待,难道是他吗?可是如果他回来了,为什么不见自己,反倒是救了自己,送到陆府以后,迅速就离开了? “那人……遮得严实,只是嘱咐我照顾好华姑娘,每一个时辰喂一次他留下的丹药,给华姑娘护法,避免灵气暴体,然后就走了。” 顾景钰也有些纳闷,那个将华姑娘带回来的人,不是凡人,而且一眼就看出他是“活尸”。 但他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还很放心地将华姑娘交给自己照顾。 走之前还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这一视同仁,到处捡东西的性子还是没变。” “那人,是主人曾经的师父,凌霄子。”黄金炎龙突然开口道。 华未央颇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凌霄子?” 震惊之余,又有些微微的失望,原来不是萧郁离…… “他怎么会救我?”华未央仍然有些想不通,这位虽说是她母亲的师父,但据说一向是不管俗世之事。 从他门下学成的弟子,就默认和他再也没了关系,所谓的道尊徒弟的名号,也只是潜心在他门下求学的那短短几年的缘分。 黄金炎龙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但道尊行事一向我行我素,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那位帝师大人所托?”黄金炎龙猜测着。 会是因为萧郁离吗? 华未央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萧郁离这次回天境后,可以说是杳无音讯,她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扩大了。 难道萧郁离真的出了什么事? 黄金炎龙似乎是看出了华未央的不安和焦虑,出言安慰道:“小主人不必心慌,萧郁离的实力,普天之下,哪怕是天境,都没有几人可以匹敌,不会出事的!” “等我们处理完陆家和大周这边的事,会麓山学院参加决赛时,天恒山会派三位尊者前来,据我所知,萧郁离也是其中之一,如果那时他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再去找也不迟。” 华未央点点头,黄金炎龙说的不无道理,萧郁离的身手,她也是见识过的。 已经达到神阶的神族,难有敌手。 这次和云靖的对战,华未央虽然未能突破,不过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说法,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 虽然不知道云靖为什么突然就要致她于死地,可华未央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会一直安全下去。 她隐隐约约觉得,暗处已经有不少势力,想要要她的命了! 她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 三天后,华未央修养得差不多了,宸王仿佛是掐着点来拜访。 华未央原本之前在兽元秘境就已经接受了慕云辰的嘱托,替他寻找治疗腿伤的药,这下一联系,也大致猜到了慕云辰反复拜访的原因,当即让人将慕云辰请到自己的住处。 慕云辰依旧是倚靠在木制的轮椅之上,芝兰玉树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可惜。 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困于这轮椅之间的一方天地。 慕云辰屏退了自己的侍从,显然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宜让外人听见的。 华未央便也让顾景钰和黄金炎龙他们带着果果和小凤凰先去老太君那里,陪老人家解闷,玩乐一会儿。 等到屋中只剩下二人时,慕云辰挥之不去的距离感才消散了些许,看向华未央的目光也真诚了许多:“华小姐,你的身体可还有大碍?” 华未央摇摇头:“多谢宸王殿下关心,我好多了,只是宸王殿下为何突然回京?” 慕云辰一进入她的住处眉宇间的愁绪就仿佛化不开似的,华未央其实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多半和那狗皇帝脱不开关系。 “是我父皇急召,近日云来使臣和君上来向大周提议联姻的事,一旦谈妥,两国的关系又会进一步密切,利益也会相关。对二国一向虎视眈眈的北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恐怕不日就要招惹出事端。而都城的防卫一向是我在负责……” 果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华未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幸苦宸王殿下了。”合着这狗皇帝还真是把这唯一出色的儿子当驴使唤。 “不过,我这次回来,还为了一件事……”宸王突然话风一转。 华未央心中有了大概:“多半是为了可以治疗你的腿疾的药?” 慕云辰点点头,脸上出现一丝希望来:“两日后,天霁大陆最富盛名的炼丹大赛,是子虚谷承办,地点就在大周都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炼丹大赛(2) “看来宸王殿下很重视这次的炼丹大赛?”慕云辰话语中的激动是华未央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想而知这次炼丹大赛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这……华姑娘见笑了。”慕云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得过于兴奋了,清俊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实在是,我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华姑娘应该知道,炼丹,除去必不可少的药草,还有两项重要的东西——” “丹鼎和火种?”华未央接下了慕云辰的话。 她虽说对炼丹的钻研还没有特别深刻,但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她还是滚瓜烂熟的。 “没错,”慕云辰点点头:“炼制茯神万凝丹的药方我寻访多年,也只拿到了残卷,上面记载了这一味玉雪昙,除此之外,对丹鼎和火种也做了详细的要求。” “难道这次子虚谷承办的炼丹大赛,就有茯神万凝丹所需要的这两样东西?” 慕云辰点点头:“华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说来也巧,我这次回来,同样担任炼丹大会的安全巡查工作,所以事先知道了这件事。” “丹鼎所需,乃是一尊紫玉魂鼎,它是千年前一位炼器大师耗尽心血造就,以最难塑形的紫玉打造。玉雪昙炼制是其为困难的,只因为它遇热则会迅速膨胀,甚至变成比之前百十千倍大小不止,将普通的鼎撑到炸裂。而紫玉魂鼎则会在内部极大程度地适应各种药草变换所需,是最为契合的一方宝鼎。” “而这紫玉魂鼎,是这次主办方子虚谷所持有的宝贝,会被当作这次丹药炼制大赛最终的奖品赠送给唯一的优胜者。” “至于火种,这个要求虽然也是比较苛刻,不过对华姑娘你来说,并不难。”慕云辰看向华未央,神情认真道。 华未央有些不明所以:“我虽说也练过丹药,只是火种都是用我自己的炎元素灵力加持……” 慕云辰点点头,肯定道:“那就是了,这火种,需要的正是凤凰血脉的琉璃炎火!” 这样的话,就都齐了。 虽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华未央却还是有些奇怪,按说慕云辰身为大周的宸王,要什么丹药和炼药师找不到,怎么会拖到现在? “宸王殿下,恕我冒昧,你的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治好?” 慕云辰一愣,神色之间闪烁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苦涩:“实不相瞒,我的腿久久无法治好,也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一直找不到采得到玉雪昙之人。” 华未央也早就有所耳闻,玉雪昙对慕云辰的重要性,而且她去冒着危险找玉雪昙,也是为了和慕云辰的公平交易。 但慕云辰这么说,反而让华未央有些怀疑了,普天之下,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找得到玉雪昙,慕云辰这番话倒是有些牵强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真正的原因,只要为慕云辰练出这茯神万凝丹,拿到他承诺的《百景图》就行。 “宸王殿下,想必也已经知道,我已经拿到了你所需要的治疗腿疾的丹药中最重要的那一味药。”华未央将玉雪昙在自己手中的消息告知了慕云辰。 这件事其实慕云辰在麓山学院时,就已经听说了,他一直担心的事反而是华未央是否愿意为自己炼制丹药。 慕云辰脸上出现了一丝希望:“那华姑娘想必也从叶氏姐弟那里得知了我急需这丹药的事,不知……” “宸王殿下,明明有叶氏姐弟这样的专业医者在,为什么还会找我来为你炼制这丹药?” 华未央直接发问道。 慕云辰一愣,继而面色温和地看向华未央:“华姑娘,因为……我相信你。那次在麓山学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我自己都放弃了,那又拿什么来保护我身边的人呢?所以,我将一切都赌在华姑娘你身上,寻求一个重新站起来,重新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华未央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也有了底,慕云辰是真心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二人的目标一致,慕云辰又如此坦率地表态,那华未央自然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我实话和宸王殿下说,你所需要的茯神万凝丹的完整药方,我有。” “只是茯神万凝丹还需要这几种药材,比较难找。”华未央也不绕弯,直截了当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 慕云辰接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只写着三四种药材,微微诧异“就这三种?” 茯神万凝丹的药材其实很复杂,用药的种类也很多,而且每一种都很珍贵,华未央只列了三种药材的单子给他,是不是表示其他的药材她都有了? 华未央点点头:“这几种药材恐怕要去幽夜森林里才找到得到,比较麻烦。” “没事,再麻烦我也会找到的。”比起玉雪昙,这些药草已经算是很好找的了。 慕云辰收起那张纸,又说“那些药材我之后会派人送来,多谢华姑娘费心了。” “对了,炼制茯神万凝丹需要一枚炽焰果的丹核,这种果子很稀有,进入幽夜森林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能不能有其他的代替?”慕云辰突然看到这一项,有些为难道。 “同等级的草药似乎不多……”华未央慢慢寻思,清绝秀美的面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芒,慕云辰都不禁暗暗赞叹这人长得好看。 “那高等级的呢?”华未央突然随口就问。 慕云辰淡淡地微笑,那笑容不是对他随口乱说的嘲讽,只是针对比炽焰果高等级替代这个问题。 “等级越高,就越稀有,恐怕……” “这个应该也可以!”华未央突然灵光一闪,从石珀空间里找了又找,一枚翠绿色的核丹散发着幽幽的光。 慕云辰眼睛微微一眯,细细打量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菩提果的丹核?” “只是八百年树龄的丹核而已。”华未央解释道。 “菩提果丹核已经很稀有了。”慕云辰此时的心里,也着实被震惊了,这种级别的稀罕物,华未央居然随手就拿出来了? 这种菩提果,已经千百年没有听说过在天霁大陆上出现过了,因为太稀有,都猜测它们恐怕已经绝迹了。 “我听说菩提果是曾经神界的神树,怎么都要比烈焰果要高级一些。” “那是自然,有菩提果丹核入药,炼制出来的茯神万凝丹,绝对比烈焰果丹核炼制出来的药性要高出一个品阶。” 华未央也是一时想起,自己的石珀空间里一直有一大袋子菩提果丹核没有用,现在有原材料,自然不用再费时费力去找。 “那就太好了!”慕云辰大喜,药性还高出一个品阶的话,药效会更大,说不定他的腿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华姑娘放心,练成茯神万凝丹,之前承诺的报酬一定尽数奉上!”慕云辰尊敬地向华未央承诺,这位少女着实是不简单,看来自己也是押对了。 华未央点点头:“我相信宸王殿下的信用,那我们就炼丹大会上见!” ——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终于迎来了炼丹大赛的重要日子。 华未央简单着装了一番,便坐上了老太君特意为她准备的马车,前往炼丹大会的现场。 马车内,果果和小凤凰乖乖地坐在一旁,一个手里拿着扇子,一个手里拿着用油纸包裹的糕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华未央,殷勤地为她服务。 “娘亲,你一定可以的!”果果给她加油打气,被小凤凰白了一眼。 “哼还用你说!娘亲当然是最厉害的啦!” 顾景钰则是坐在另一侧,很无奈地看着两个小幼兽打嘴架,对华未央道:“这炼丹大赛我曾经也参加过,来的都是天霁大陆的炼丹大师,高手如云,只怕为了争夺这次比赛的最终奖品,也会有不少人使绊子。” 这些所谓的大赛,讲究公平公正是一回事,可真正碰到利益相关,原本和善的人撕破脸来,可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华未央点点头,这个她当然知道。 只不过,她华未央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要是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老太君这次听说华未央要去参加炼丹大赛,可是事先找来了她曾经胜仗凯旋缴获北狄的大马车,十足的豪华,挂满了玉玲铛,异域风情十足。 这一出现,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大的派头?” “他们来头一定不小,你瞧,就连赶马车的都气质不俗,马车里的人不知该长成什么模样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每过多久,整条大街上的人统统朝着马车方向围观,将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马车越走越慢,干脆直接停了下来。 华未央察觉到不对劲,掀开马车帘子往外询问:“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人的惊呼和倒抽气的声音给淹没了: “嘶,这是谁家的小姐,简直长得和天仙下凡一样!太美了!” “我们大周居然有这样的美人?还是云来人?看这马车不像是大周的装扮……” “呜呜呜,她简直是我的梦中理想型!” “呸!你个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就只能做做梦了,人家能看上你?” …… 华未央如云的墨发用精致的玉环束起两端,桃花眸子清冷沉静,唇未点而朱。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白却颇有设计巧思的衣裙,流沙的锦缎搭配镂空绣花的披肩,衬得她原本就世间难得一见的容颜更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美得不可方物。 但当事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华未央难得吓得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早知道不用这辆马车了,真是……” 果果,小凤凰,顾景钰和黄金炎龙:…… 你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听?他们谈论的是马车吗?! 大街的另一头,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至,又骤然而停,随行的还有几名骑马的侍从。 马车内传出一个尖刻的咒骂声:“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驾马车?想把本公主摔死不成?” 赶车的车夫惊惶地回首:“五公主,前边有人堵住了去路,马车过不去啊!” “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本公主的路都敢拦?”车帘倏地掀开,露出了一张年轻少女的脸,正是慕玉宁! 她的座位旁蹲坐着一条两头犬,有半人的身高,眼神凶悍。 慕玉宁右手抚摸着两头犬的头颅,下巴高高地抬起,一脸的桀骜之色。 早有侍从前去打探,回来禀报道:“回公主的话,是前面的马车有一美貌女子出现,所以这些人都在围观打望。” “美貌女子?”慕玉宁高耸了下眉峰,抬手拨弄了下自己的鬓发,哼哼道,“这世上还有比本公主更美的女人吗?” 随行的侍从们纷纷低下头去,公主一向桀骜惯了,他们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马车车夫被他的视线一扫,冷汗都挂了一脑袋,来不及低头,只好唯唯诺诺道:“当然了,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公主还好看的女子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慕玉宁才得意地扬了扬眉,拍拍那只两头犬的脑袋,低喝了声:“烈鹰犬,去!把前面的贱民统统给我赶走!” “嗷——” 烈鹰犬如闪电般扑将而出,车夫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眼底飞掠过去,其余的便什么也看不清。 紧接着,前方的人群骚乱起来,以黑色的影子为界限,人群朝着两边如潮水般退开,间歇地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整条街顿时又掀起了另一阵混乱。 “嗷、嗷嗷——” 猎鹰犬沿着大街冲将了一阵后又顺着原路返回,重新跳回了马车,吐出长舌向它的主人讨赏。 慕玉宁丢了块肉骨头给它,算作是打赏了。她冷冷地一笑,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撂下了马车的车帘:“还不快走?若是赶不上炼丹大赛,本公主唯你是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辆车里两只狗 五公主向来跋扈,稍有不如意,当街打死人的先例也是有的,这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之前在云来人还有祁归陌面前装得有多温良羞涩,如今的嚣张刁蛮就有多暴露无遗。 马车车夫不敢稍待,连忙驱赶着马车,顺着大黄强势开出来的一条道,继续前行。 被惊吓到的人们紧追着马车,不住地叫骂,直至侍从们拔了刀剑,人群才惊惶地退却,但是嘴里还是不住地咒骂着。 慕玉宁闻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朝着人群中丢去了凶狠的目光。 “无知的贱民,要不是本公主要赶去参加炼丹大会,你们这些贱民一个都别想跑。本公主让我父皇诛你们九族!” 慕玉宁向来如此嚣张,她的随从早就见怪不怪,那些百姓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和皇室对着来,只能暗暗在心里骂,人群也四下散开了。 慕玉宁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这时,马车却突然又急急地停下,险些将她整个人甩出了马车。 慕玉宁气愤地掀开帘子,高声喝骂道:“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回去挨一顿板子?” 马车车夫一脸的委屈之色,心里嘀咕,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他早就不想干了,谁受得了这公主刁蛮的脾气?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可不敢这么说,车夫诺诺颔首道:“五公主,前面的路被一辆马车给堵住了,我们过不去。” “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公主的路?还不赶紧让那人滚开!”慕玉宁嚣张跋扈的声音破空远远地传到了前边。 前方的马车内,华未央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明明是对面从反方向逆行而来,堵住了她的道,现在还想让自己让路? 她还就偏不惯着这破脾气! “好狗不挡道。这个道理都不懂,需不需要我教教你啊?”华未央淡淡地挑起门帘,对着对面气势汹汹的慕玉宁开口道。 那语气中明晃晃的嘲讽,简直是可以把人气死! 慕玉宁原本看着那马车豪华至极,而自己的皇家专用御驾都显得简陋了,心中就已经嫉恨不已。 心中想着这里面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她的风头全都抢完了! 直到看见华未央那张脸出现,慕玉宁一肚子的邪火就直往外冒! 好啊,看来自己真是和这个贱人命里犯冲! 没想到,这个叫华未央的,在皇宫里摆了她一道也就罢了,居然在去炼丹大赛的路上还给她找不痛快! 难道就因为她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就了不起了吗? 而且慕玉宁也觉得,华蕴郡主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不过是运气好,刚好拥有凤凰血脉,又刚好拜道尊为师罢了。 如果她也有这些,一定比华蕴郡主要厉害千倍万倍! 再说那华未央,上次和那云来国师对战,还不是最后昏迷着被人救出来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牛的! 父皇还因为她擅自出来准备对战云来国的事大发雷霆,说她比不上华未央?! 简直是笑话!她慕玉宁的师父可是清风道人,据说是道尊去往天境后,天霁大陆最厉害的炼药师。 自己这烈鹰犬和之前献给云来君上的宝贝,都是师父交给她的,只怕是华未央这种从来没有过世家小姐待遇的穷酸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想到这儿,慕玉宁的底气又足了,她很不屑地看了一眼华未央:“就你?赶紧给我滚!看在你是华蕴郡主女儿的份上,我姑且留你一命!” 慕玉宁这一嗓子,原本许多不知道华未央身份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来这位如同神女下凡的小姐,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吗?!难怪如此貌美……” “可我听说,华蕴郡主的女儿华未央,不是样貌丑陋,灵力低微吗,这位姑娘……” “哎呀!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华小姐失踪的那段时间,可是寻得了极好的机缘,如今只怕是大周境内都少有敌手呢!” “这五公主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平时嚣张也就罢了,在天霁大陆这样强者为尊的时候,还对华小姐出言不逊,我看她才是找死!” 知晓了华未央身份,众人说话也不再顾忌着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毕竟,华未央的身份其实比公主还要尊贵呢! 有她在这里给他们撑腰,他们自然敢将自己对这嚣张刁蛮的五公主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了。 慕玉宁被这些愚民气得头疼,指着他们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你……你们!” 没想到接下来华未央的话更让她血压噌噌噌往上升—— “唉,我还以为那马车里只有一只狗呢,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们皇家可真奢侈啊,让两条狗坐这样豪华的马车?啧啧啧……实在是不知民生艰苦。” 华未央颇为好心地来了一把火上浇油,直接将慕玉宁的怒气激发到了最高点! “贱人,你敢骂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慕玉宁怒不可遏,低头对着二头犬吆喝了声,“烈鹰犬,给我咬死她!” 华未央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唇角冷冷地勾起:“真不愧是和慕云邺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东西!” 她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跋扈的五公主,果果和小凤凰却先一步站出来了: “娘亲,让我们来!” “就是就是,这个坏女人还不值得娘亲亲自动手!” 华未央点点头,这两个崽崽也早就在一边跃跃欲试很久了:“好,那你们俩上!” 那只两头犬朝着它们的方向扑来,果果把小凤凰挡在后面,很嫌弃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咦——好丑的一只狗啊!” 小凤凰探出一个脑袋来:“哼,想想也是,狗随主人嘛!” 不过嘴上说着,小凤凰和果果还是很严肃地对待这只恶犬的! 小凤凰腾空而起,就好似一道白烟在空中画着曲线,忽而向东,忽而向西,愣是将追赶它的烈鹰犬给转晕了眼。 慕玉宁乍看到对方手里居然也有灵兽,而且还是两只只会说话的,长得很漂亮的灵兽,心底不由地生出了想要占为己有的想法。 一见着果果和小凤凰,她两眼顿时冒出了亮光。 灵兽在天霁大陆多的是,她慕玉宁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灵兽什么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是一只会说话的灵兽,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烈鹰犬,给本公主逮住它,要活的!” 烈鹰犬凶横地叫了几声,甩了甩尾巴,有些为难,想要弄死它们都困难重重,更别提是要活捉了。 实在是这两只毛茸茸的小球球太灵活了,速度太快,它根本就追不上它们。 烈鹰犬焦躁地在原地打转,突然,它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地面呆着不动的果果,露出了惨白的獠牙。 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玩意看来最弱,自己不如就从它下手! 想着,烈鹰犬迅速行动,朝地上的果果扑了过去—— 小凤凰和果果怎么说也是共患难过的了,见这臭狗居然去攻击果果,心中顿时燃起了怒火,咻地一声扑向了两头烈鹰犬。 “臭狗!有本事冲我来!” 一条长长的火舌从它的嘴里喷出,金色的火焰灼灼夺目,竟比那天上的日光还要熠熠生辉。 人群中不由地惊起了一片呼声。 那到底是什么灵兽,居然还会喷火! 华未央看得分明,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她是知道小凤凰可以喷出冰凌攻击,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居然又进化出了新的力量,还可以喷出火焰,而且是最纯净的金色,璀璨的金色! 华未央眼睛一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程度的火焰,是最纯正的凤凰一族独有的烈焰,明明是冰凰一族,却突然拥有了炎凰的能力,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而小凤凰自己也是喷出了火焰后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喷出的居然不是冰凌。 顾景钰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眼前这一幕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华姑娘身边的一切都……很奇妙,这种可以掌握两种元素的灵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黄金炎龙沉吟片刻,提出了两个比较靠谱的猜想:“要么是因为小主人你提升到了玄阶后,身边的兽也得以滋养,衍生出了新的能力;要么就是,这只小凤凰原本的身世就不简单!” 烈鹰犬的毛发被龙之焰的火焰沾染,整个身体的毛发立即被火势全部蔓延,金色的火焰笼罩着它身周围,竟是活生生地将它烤成了肉干! 不对,连肉干也没有剩下,直接是化成了灰烬。 围观的女子们吓得尖叫起来,一个个捂上了脸,不敢再看。 更为震惊的非慕玉宁莫属,她呆呆地看着大黄被金色火焰灼烧成灰烬的一幕,忘记了反应,也忘记了言语。 比起震惊和愤怒,更多的却是惊吓,所有的情绪笼罩着她,她不敢再多说一句,也不敢再有任何的举止,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前边的这群人绝对不是他可以惹的。 金色的火焰,一只会喷火的小鸟……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本公主懒得和你们计较!我们、我们绕道走!”慕玉宁还是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她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灵兽,急急让马夫地调转了马头,另择道路前往炼丹大赛的现场。 其余围观的人们都不禁嘲笑起慕玉宁那副怂样,心里更看不起她了! 不过是个纸老虎,空架子罢了! 华小姐则是仗义地站了出来,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不知道比那鱼肉百姓,还一口一个“贱民”的所谓公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华小姐如此行事,实在是有华蕴郡主的遗风啊! 对了,还是他们一开始围观华小姐的马车才造成的拥堵来着! “行了,我们也别耽误华小姐的正事,她不是还要去参加炼丹大赛吗!”人群中突然有人号召道。 “就是啊,我们都让一让,别让华小姐迟到!” …… 众人居然自觉地给华未央让出了一条路,华未央自然也很领情:“多谢各位行了方便!” “哪里的话!是我们耽误了华小姐的时间了!” …… 好在马车终于重新启动了,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座酒楼上异域人长相的探子将这一幕幕都收进了眼帘。 “去禀报王,就说……大周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恐怕需要他亲自出马!” 果果和小凤凰骄傲地重新钻回了马车,尤其是小凤凰,不住地拍打着胸脯。 它居然将一只烈鹰犬活生生地烧成了灰烬,至今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经过了几条街,马车终于抵达了炼丹大赛的现场。 这里是位于城中最大的一个广场,经过布置之后,广场被分割成了几块不同的区域,观看台、比赛区,各自独立。 比赛区的现场,还准备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只的药鼎,比赛规定参赛的选手们可以自行携带鼎和火种,但为了公平起见,比赛用的药材却是全部统一发放。 比赛的规则是,用大会所统一发放的品种有限的药材,炼制出一种炼丹师们认为最为拿手的丹药,至于专用的鼎和火种则允许由炼丹师自行携带。 这次比赛不止比的是炼丹师的技术,也比各位选手所拥有的鼎炉和火种的优异。 说是公平的比赛,其实是不公平的,也只有那些名门子弟才有资格拥有高品质的鼎炉和火种,那些普通的炼丹师怎么可能拥有这些? 来到比赛场地时,大部分的参赛选手都已经各就各位,此次来参加炼丹师大会的人数还真不少,大致扫了一眼,就有上百人。 场地中央的百只炼丹炉前都摆放着一块牌子,上面标识了每一个参赛选手的名字,每位选手只须按着牌子上的名字寻找,便能寻到各自所属的位置。 华未央一排排地寻了过去,待寻到慕云辰给她安排的座次时时,远远地就听到了有人的争吵声。其中有两个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五公主,这座次都是安排好的,你这样占我的座位,不妥?”少年的声音有些愠怒,似乎是强压着怒气。 “本公主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你一个小小的世子,也敢和我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你,冤大头哥哥! 这声音,不是那刚刚还在街上和自己硬碰硬的慕玉宁还能有谁? 不过,那个少年的声音嘛…… 华未央侧过身子往那边看了一眼,苏子澈一身青衫,颇有一种浊世佳公子的味道,俊朗的脸,却是因为气愤憋得通红。 小凤凰率先认出来了:“唉?!是那个冤大头哥哥!” 这小孩算是把华未央给人家起的外号全给记住了。 苏子澈觉得自己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放下了对陆沁儿错误的爱意,还没想明白自己对华未央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就被自家老爹老娘赶来参加这个炼丹大赛! 实在是,他除去资质平平的炎元素灵力,就只剩下炼丹这一个技能还算过得去了。 齐王和齐王妃好不容易看着自家儿子脱离了陆沁儿那苦海,自然是要督促儿子抓紧干出一番成就来。 毕竟齐王身体一向不怎么好,齐王妃又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万一日后出了什么意外,苏子澈可就是齐王府唯一的顶梁柱了。 两夫妻也都想苏子澈能借助这次炼丹大赛的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子虚谷的几位炼丹大师,最好还能拜他们为师。 毕竟子虚谷可是天霁大陆最有名的炼丹师圣地,他们的谷主也是神秘至极,从未露过面,但实力让六大家族,隐世世家,甚至各国君主都要忌惮三分。 如果能拜在子虚谷门下,至少报出名号,就没有人敢为难。 这样苏子澈以后,也算是有了一个依仗。 原本苏子澈是不愿意来的,他虽说在炼丹上有些天赋,可子虚谷是什么等级的人? 这里面的炼丹师高手如云,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面突出重围呢?只怕是去了也会被很快就淘汰,实在是丢人。 可是看见自己爹娘那愁苦又含泪的样子,心中还是不忍,便勉强来参赛了。 刚找到自己的参赛坐席,就又碰上了五公主慕玉宁这座瘟神! 苏子澈是齐王府世子,从小也算是和这些皇家子女走得近的,这慕玉宁和太子慕云邺是他最难应付的两人。 这两兄妹的性格简直出奇的相似,一样的跋扈,目中无人,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变着法子欺负他们这些小时候被选入宫中做伴读的世家贵族的孩子。 要不是宸王殿下和他最亲近,先将他聘为了自己的侍读,恐怕他就要落入那兄妹俩的魔爪里了! 没想到一直避之不及的五公主,居然也出现在了这炼丹大赛上。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看了一下子虚谷提供的丹鼎和药草,突然嚷嚷着自己的药草不新鲜,丹鼎破旧之类的话,非要和自己换。。 这些座次都是安排好的,胡乱调整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苏子澈自然是不愿意的,就婉言拒绝了。 没想到这慕玉宁不依不饶,还出言羞辱,直接把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不过是个公主罢了,怎么如此嚣张?” 离慕玉宁他们所在地大概三四排远的一处座位,并排站着两个穿着打扮颇为相似,似乎是白色统一弟子服的二人。 年纪稍长的是一位样貌颇为惊艳的少女,狭长的眼睛透露出些许的冷淡,似乎刚刚那一幕在她的眼中是极为可笑的。 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的是一个身量刚刚开始抽条的小少年,也同样是冰肌玉骨,精致得如同一个漂亮的雪娃娃。 他说话则要直接地多了,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就是啊,师姐你也是公主,比她可平易近人多了!” 少女没有因为这句话脸上有什么波澜,只是淡淡转过头,询问道:“师兄人呢?比赛快开始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小少年摇摇头,声音里有些为难:“唔,师兄刚刚说在场外看到一个尊者曾经提到过的,似乎是‘傀人’?他担心这些傀人作乱,干脆去收拾了。” 少女脸上顿时出现一丝不赞同:“这种事怎么能他一个人去,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应该一起去帮忙的。” 小少年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声音弱弱的:“师兄说让我们好好比赛,不要分心,就不让我告诉你……” 少女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家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便也没有再多说。 只是…… 那边的自称公主之人,实在让她有些莫名的不爽。 “哟,我还当是谁?原来五公主在街上咬人还没咬够,来炼丹大赛现场还追着苏世子咬啊……啧啧啧,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华未央原本就对这五公主十足的厌恶,如今看到她又在这炼丹大赛上仗势欺人,苏子澈又是个嘴笨的,那就由她来添一把火! 苏子澈顺着声音往这边望来,在看见华未央的一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慕玉宁一听有人敢明着顶撞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又见是半道上就和自己不对付和华未央,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好你个华未央,刚刚是给你一个面子,没和你计较!既然你给脸不要脸,本公主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华未央哼笑一声:“谁教训谁,看来五公主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苏子澈眼见气氛逐渐焦灼了起来,赶紧开口道:“五公主,算了,你来我这里,我和你换!” 慕玉宁“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还不快点给本公主滚?!” 说着便在华未央面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苏子澈面前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了。 华未央皱着眉看向苏子澈:“明明是她不讲道理在先,你还惯着她这臭脾气?” 再说了,自己难得替这个被自己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冤大头出一回头,他居然就这样放弃了? “谢谢你,”苏子澈真诚道:“刚刚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是一定不会让步的。但华姑娘你……我不想连累你。” 华未央板着脸,一脸不高兴:“你的意思是我拖累你?” 苏子澈哪里会想到华未央这样理解,急得脸都红了,连连摇手:“不不不!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怀疑我打不过她了。”华未央一挑眉,脸色更难看了。 苏子澈都快急哭了:“不是啊……我……我……” “噗!”华未央还是没憋住,破功了:“行了,逗你玩呢!别紧张。” 苏子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一愣:“你,你真的没生气?” 果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娘亲是真心想要帮他好不好? 再说了,娘亲这么人美心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生气呢。 这个冤大头哥哥果然很笨啊! “我娘亲当然没有生气啦,倒是你,冤大头哥哥,那个坏女人那么讨厌,你就不该顾忌那么多,让我娘亲出马,好好教训她一下!” 苏子澈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指了指自己:“冤大头哥哥?你是在叫我吗?“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捂住这两个小祖宗的嘴,小凤凰就跳了出来,大声道:“当然啦!你不知道我娘亲说你人傻钱……呜呜呜!” 华未央眼疾手快,用力捂住了小凤凰的嘴,朝苏子澈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孩子早上起的太早了没睡醒,说梦话呢!别放在心上哈!” 苏子澈:……可是现在都已经晌午了。 “既然你自己也不想和她多计较,那我也就不管闲事了。”华未央迅速转移了话题:“苏世子也来参加这次炼丹大赛吗?预祝你取得一个好成绩!” 苏子澈点点头,也没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借华姑娘吉言了,也祝你取得好成绩。”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一只崽崽把两个小祖宗夹着回到自己的参赛坐席。 不远处看了半天戏的师姐弟,将刚刚的一幕幕都收入了眼帘。 “那位姑娘倒是个仗义的,比那什么劳什子的公主可好了太多了!” 小少年简直要拍手叫好了,这样的人才,就应该来他们天恒山嘛!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那么有底气,和那公主硬着来。我倒是对她的实力有些兴趣了。”少女双手环胸,平淡如水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些兴趣。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青年的声音适时地插入了二人的交谈。 小少年闻声惊喜地转过头去,就差叫出来了:“师兄!” “师兄,你刚刚只身一人去对付那些傀人,有没有受伤?”少女的声音里也有些担忧 “我没事。”青年样貌颇为俊朗,白衣如仙,气质出众,腰间悬挂的一柄花纹繁复的佩剑更是彰显了他的一份侠气。 “尊者最近杳无音讯,傀人的事也还没有完全解决,净元门虽然不是这次事件的调查主力,但也应当为幽胥门尽一些同门的绵薄之力。” 云夏的性子比较沉稳,又一向很尊敬这位以身作则的师兄,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师兄考虑周全,想必尊者回来后也会省心许多。” 归谦很敬佩地点点头,尚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崇拜:“真不愧是怀君师兄!额,还有我最美丽的云夏师姐!” “云夏,归谦,比赛还没开始吗?”独孤怀君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弟,问道。 归谦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华未央的方向:“子虚谷的前辈还没有来,对了,我们刚刚在说那位姑娘……” 归谦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独孤怀君说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师兄你是不知道,那个公主有多嚣张,我实在想不明白,尊者为什么要辅佐俗世的那些帝王,他们都是一样的讨厌……” 独孤怀君看向怀谦一脸愤愤不平指向的方向,却不想目光正与四处打量周围环境的华未央撞上了。 少女沉静的眸子似乎会说话一样,睫毛忽闪忽闪的,独孤怀君居然被这样的眼睛看得一愣。 华未央皱了皱眉,对面站着三个衣着服饰一体化,一股子名门正派气息的三个人,直溜溜地盯着自己。 任凭怎么想被人这样突然盯着,都不会太舒服。 好在云夏和独孤怀君还算是懂得人情世故,略微朝华未央欠身,以示歉意,便收回了目光。 只有归谦这傻小子还在一个劲儿地追问师兄师姐:“怎么样?怎么样?那位姑娘可真是人美心善,比那公主好得不止十倍百倍!” 独孤怀君微微咳嗽了一下,打断了自己这跳脱的师弟:“归谦,你说的公主,是在那位姑娘前面两排最中间的那位吗?” 归谦这才止住了话头,顺着独孤怀君的话往那边看去,果不其然就是那讨人厌的公主! “没错!就是她!”归谦脸上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独孤怀君轻笑一声,倒是转向了云夏:“师妹,你可知这人是谁?” 云夏不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将这件事的话头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有些不明所以:“云夏不知。” 独孤怀君颇有些同情,将慕玉宁的身份告知了自己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师妹:“她就是大周的五公主,慕玉宁。也是你皇兄未来的皇后。” 云夏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有些微微睁大,但也只是片刻,就恢复了之前的漠不关心:“俗世的血缘之亲对我来说都没有多重要,她嫁给我皇兄,和我更是没什么关系。” 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美丽又冷漠的天恒山女弟子,居然就是云来国君上,祁归陌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脑残是病,得治 比起淡定的云夏,归谦反而吃惊得嘴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师姐,你也太惨了,摊上这么一个未来的嫂嫂……” 云夏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无语:“云来我都不可能回去,这便宜嫂嫂谁爱当谁当去。” 话虽这么说,云夏心里却也有些膈应。 自己年幼就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云来皇室,去往天恒山求学,好在她天赋不错,加上勤学苦练,如愿留在了天恒山净元门下。 她对云来皇室的感情,包括她的母后,皇兄,都是很复杂的。 也许刚刚离开时,是厌恶和愤怒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受反而渐渐淡了。 对于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祁云夏只能用“不熟”二字去形容了。 可祁归陌的眼光未免也太差,居然看上那样粗鄙跋扈的五公主,云夏实在是对他的审美敬谢不敏。 要她看,那位站出来替另外一位小公子出头的姑娘才是不错,这样豪气仗义的女子,才有资格做云来的皇后! 但这也只是她个人的想法罢了,虽然很不喜欢那位笑面虎似的皇兄,但云夏也知道,生在皇室,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但那样多的国家和公主,祁归陌偏偏选中了这样一个女人…… 云夏撇了撇嘴,觉得祁归陌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这个姑娘长相,性格,脾气,都很合她的胃口,等比赛完了,不如去找她聊聊,哪怕她不愿意去天恒山,云夏觉得,自己也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边华未央收回了目光,总觉得刚刚盯着自己看的那三人穿着打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越看越觉得,和萧郁离是一脉相承! 与此同时,站在华未央身边的顾景钰开口了:“那边三人,似乎是天恒山的弟子。” “哦?天恒山?”那倒还真是和萧郁离有些关系了,他不是一直说什么让自己和他回天恒山吗?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传来:“华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祁归陌一身暗红赤金绣龙纹的的常服,精致妖孽的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身边跟着的还是那个叫乘风的少年。 他这种级别的人一出场,那就是全场的焦点,何况还长了那样一张比女人都好看的脸。 真是说到就到! 归谦有些激动地扯了扯云夏爱当衣袖:“师姐,是你皇兄唉?!” 云夏则丝毫没有什么激动高兴的表情,反而脸上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慕玉宁在看见祁归陌的一瞬间,脸上就飞起一股红霞,正当她准备上前时,祁归陌却偏偏走向了华未央! 又是这个贱人! 慕玉宁气得浑身发抖,华未央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要围着她转! 华未央也是一愣,祁归陌居然也来了,他也是炼丹师吗?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云来君上也是来参加这次的炼丹大赛?” “哎呀,”祁归陌蹙了蹙眉,一副烦恼的样子,答非所问:“华姑娘何时同我这么生份了?我们不是老朋友了吗?” 小凤凰和果果活活被这声音震出一身鸡皮疙瘩。 听惯了萧郁离那种冻死人不偿命的嗓音,突然来了一个这样低靡华丽的,它们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景钰也皱了皱眉,这云来君上似乎话里有话,不像是单纯找华姑娘叙旧。 黄金炎龙早在二十年前就见惯了各种对主人不怀好意的歪瓜裂枣,没想到这种吸引狂蜂浪蝶的属性也会遗传。 它可不会让小白菜被猪拱了,一定会像保护主人一样保护好小主人的! 祁归陌这话说的暧昧至极,偏偏祁归陌那双瑰丽深邃的眼睛,看谁都像是在看情人一般。 但华未央知道,这人嘴上说得亲近甜蜜,她可是一点没听出来真情实感。 说者可能无心,但听者有意。 不少人在看见这一幕,都激动地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 “那是……那是云来国君上!他刚刚对那位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郎情妾意的意思呗,嗨!你这人,可真不解风情!” “凭什么?!”一些姑娘不乐意了,她们大多数也是名门贵女,虽说都知道云来君上和大周五公主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她们却还抱着幻想。 当不了云来皇后,当个妃子小主也不错啊!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配得上云来君上!”不少贵女都又嫉又恨,只差把手帕咬碎了。 也就脸能看看了,其他的,论家世,论能力,她们就不信这个花瓶还能比得过自己?! “你们是眼瞎!”在众多不满的声音中,一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显眼:“那可是华蕴郡主的女儿,相府的嫡小姐!还小门小户,你们那点家财,在华小姐眼睛里连根蚊子腿都比不上!” 此言一出,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奇迹一般寂静了下来。 华蕴郡主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华蕴郡主的女儿,华未央,或许过去曾经是众人口中的废物,笑柄。 可经过麓山学院那些事,还有几天前的大周和云来的友谊赛上华未央惊艳的表现,哪里会还有人敢嘲笑她? 都是将华未央当作下一个华蕴郡主,甚至未来会更强的人物看待! “那又怎么样,”还是有一些人不服气:“炼丹师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和灵力强弱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华未央难道就一定能练出夺得冠军的丹药吗?!” 这话立刻就得到了不少人的应和,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人是有真本事,又或是有几人是因为嫉妒而随大流恶意诋毁了。 “华姑娘,他们似乎都不相信你的炼丹技术呢……”祁归陌面向华未央,笑得狭长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一边和慕玉宁换了座位的苏子澈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这云来国君上明明已经求娶慕玉宁了,居然还盯上了华未央?! 这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华未央单方面献殷勤,日后她必定会被那些其他世家女子排斥厌恶。 他怎么可以这样?! 华未央早就感受到了慕玉宁那边看向自己仿佛带着刀子一般的眼神,心里对祁归陌的好感度大幅度骤减。 这云来君上,当着自己未婚妻,未来皇后的面前,对自己言语轻佻,不就是无形间将火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吗? 这种不安好心的黑心玩意儿,到底想干什么? “不劳云来君上费心了,我的实力究竟如何,一会儿比赛之后自然会见分晓。我对无谓的口舌之争不感兴趣。” “还有各位,谁要是在一会儿的比赛中有那个实力打败我,那自然是最好,不然,我这个人可是记仇得很,你们这些说过我不好的人,我可是一个都不会放过呢。” 众人被眼前看似弱不禁风少女言语中的冷意给吓得一哆嗦,莫名其妙地就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在场的人都一致地相信,眼前这个少女不是说着玩玩的,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华未央神色淡然地说出这番话,威慑了那些看不起她,背后嚼舌根的人同时,心里对祁归陌的映像也是大打折扣了。 云来君上面色微微一僵,他一向在女人面前都是无往不胜的,还是第一次碰见华未央这样不解风情的。 “说的不错!”冷淡的少女应和了华未央的话,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云夏走到华未央和祁归陌面前,没有给自己的哥哥一个眼神,反而对着华未央笑了笑:“华姑娘,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云夏在看见自家皇兄去和那位姑娘搭话时,就收回了之前自家想的还不如华未央做自己嫂嫂的想法。 自家皇兄那个大猪蹄子配不上人家! 归谦和独孤怀君看着一向不管闲事的云夏居然站出来替华未央说话,眼睛都瞪得老大。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华未央自然也看出来眼前这位少女替自己解围,对于她的善意,华未央还是乐于接受:“当然了,朋友不怕多!” 祁归陌看见自己妹妹关键时候胳膊肘往外拐,心中也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个妹妹是不高兴了:“抱歉,是我唐突了,预祝你比赛顺利,华姑娘。” 祁归陌留下这一句话,带着乘风往二楼去了,他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这样心急的。 但自己也没想到,华未央是如此油盐不进,难以把控。 一楼和二楼都是独立的封闭考场,祁归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慕玉宁脸上的表情再也把持不住了。 刚刚祁归陌的眼睛,一直黏在华未央身上,还有刚刚那个闯出来的女人! 一眼,一眼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慕玉宁简直气得要发狂,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冲。 她冲到华未央和云夏面前,扬手就要扇云夏一个耳光! 这个女人,就是想站出来替华未央出头,吸引云来君上的注意力! 果然贱人都是一个样,不要脸! 华未央她打不过也就算了,收拾这样一个女人难道她还不行? 果果和小凤凰率先注意到了那个坏女人的动作,急得大声道:“娘亲,姐姐!小心——” 可是已经有些晚了,慕玉宁这样突然疯婆子一般的攻击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眼见那尖利的指甲就要划到云夏白皙细腻的脸上,华未央眼神一冷,刚要出手,就见眼前蓝色的光芒一闪! 慕玉宁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她那尖利涂满了蔻丹的手指甲啊,居然生生被折断了! 十指连心,鲜血淋漓,慕玉宁疼得死去活来。 云夏冷冷地收回了手中强悍的灵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水纹的弧度:“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华未央也是一愣,继而脸上出现一丝颇有兴味的光芒。 这位姑娘居然能将至纯至柔的水元素灵力运用得如此狠辣,而且对于看不惯的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样人狠话不多的美女,实在是很对她的胃口啊! 看来她说的不错,她们二人是“同性相吸”,成为好友也是必然的结果了! 陪同她的宫女侍卫也吓得要命,赶紧上去查看五公主的情况,却只能满头大汗,无计可施。 他们虚张声势地朝云夏和华未央嚷嚷道:“你们居然敢害五公主!等着人头落地!” 慕玉宁疼得声音都变了调,怨毒的目光在华未央和云夏脸上划过:“贱人!我要杀了你们!” 她的手居然被那个小贱人伤了!她一会儿还怎么参加炼丹大赛! “又怎么了?”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这场闹剧,居然是去而复返的祁归陌! 慕玉宁一见祁归陌去而复返,心里激动得不行,还以为他是想起了刚刚被忽视得彻底的自己。 她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跟前,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都被眼泪弄花了。 慕玉宁委屈地向一脸平静的祁归陌诉苦:“君上!你看看,就是那两个小贱人,把我的手,我的手给毁了!” 果果和小凤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yue”了的表情。 这女人有病?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脑残是病啊,得得治! 慕玉宁沉浸于三分疼痛,七分表演的哭丧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祁归陌逐渐冷漠阴沉下去的脸色。 慕玉宁抽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这副样子有多惹人怜爱,其实在场的人都露出了厌恶和嫌弃的表情。 这居然是大周的公主吗? 实在是太恶毒了,明明刚刚是她想出手伤害那两位姑娘的,别人只是自卫反击?! 现在还装作一副自己受了欺负的样子,真是不要脸! “哦?你没事?”祁归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柔和,听得慕玉宁心头一暖。 她连连摇头,颇为做作地撅起嘴:“君上~我被她们伤得好疼啊,你替我好好教训一下她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妹矛盾 乘风白皙清秀的脸有些抽搐,这五公主是脑残吗?君上居然要被迫娶这样的女人为皇后,实在是委屈他了! “云夏,华姑娘,你们没事?”祁归陌直接忽视了那哭得梨花带雨,粉面含春的公主,转向华未央二人的方向。 云夏一愣,微微摇摇头:“没事。” “云夏,你很久没回云来了,皇兄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母后也很想你。”祁归陌接下来一句话,却直接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云夏面色不变,颇为疏离地回道:“ 云来君上客气了,我已经舍弃了俗世的身份,说这些并无意义。” 华未央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身边波澜不惊的少女,眉目间的确与祁归陌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什……什么?!”慕玉宁是最震惊的那一个,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这个,这个贱人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 这下连乘风都听不下去了,皱眉道:“五公主慎言!云夏公主和君上乃一母同胞,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女儿。你如此妄言,将君上置于何地?将我云来置于何地?!” 慕玉宁早就被吓傻了,这个小贱人,怎么偏偏这么巧……是君上的妹妹呢! 她赶紧向祁云夏赔礼,连手上的伤都不顾了:“这……我有眼不识泰山,妹妹就原谅我……” 话还没说完,云夏打断了,她神色冷淡,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厌恶:“谁是你妹妹,赶紧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话听在慕玉宁的耳朵里简直比用刀子去割她还难受,她一腔愤恨无从抒发,明明她也是公主,凭什么要这么低三下气地给祁云夏道歉?! “君上。刚刚可是她们先动的手!”慕玉宁转向祁归陌,想从他这里获取一丝疼惜。 祁归陌对她有情,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慕玉宁自信祁归陌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再说了,刚刚祁归陌那样低声下气地和那个什么云夏说话,她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恐怕祁归陌早就心里恼火了。 自己再温柔小意些,掉些眼泪,必然会惹得他心生保护欲,不再计较她去冒犯那不懂事的妹妹! “你胡说!明明是你这个坏女人先想伤害娘亲和这个漂亮姐姐,你还要不要脸了啊!”果果很不高兴地大声反驳道。 “我们也看见了,的确是五公主先想伤人的!”连大周的百姓都看不下去他们公主的做派了,只嫌弃她丢人现眼。 “我没有!你们谁看见了,有证据吗!”慕玉宁咬牙切齿,这群贱民真是要造反了,居然不帮着她说话! “嚯!你还在狡辩……” “果果。”华未央阻止了他和小凤凰继续说下去。眼神颇为不屑地斜斜瞥了一眼泪眼朦胧的慕玉宁:“娘亲不是教过你们吗,狗咬你,咱们就打回去,可不要和它们对咬,不然,还沾上一嘴的狗毛!” 黄金炎龙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不错,小主人如果想教训她,我可以代劳,不要脏了小主人的手!” 说罢,黄金炎龙目露凶光地看向慕玉宁,慕玉宁被这龙的竖瞳看得浑身颤抖,这条龙就是当时华未央和云靖对战时召唤的那只伴生兽吗? 她突然想起那日,这条龙庞大恐怖的力量,脸色都发白了! 不行!让这条龙教训自己,自己还有命活吗?! 她赶紧抓住祁归陌的衣摆,继续哀求装傻:“君上,你看,他们都威胁我,诬陷我!” 慕玉宁在“哭诉”的同时,心里的不平衡越来越严重了。 凭什么华未央的灵兽,又会说话,还那么厉害。 而她师父送给她的灵兽,居然被华未央那只灵兽一口火就烧成灰烬了?! 这不公平! 祁归陌冷着脸看着她穷尽毕生演技的样子,轻轻震动了一下衣摆,慕玉宁竟然生生被震了出去! “五公主,你伤的很重,只怕这次的比赛都会受到影响,我让乘风去拿治疗伤口的特效药,你先去休息片刻。” 就在众人以为,祁归陌这次总不会相信慕玉宁红口白牙的瞎话时,他的应对则是让众人都大失所望。 乘风似乎也是意料之中,应了一句:“是。”后,迅速去执行主子的决定了。 云夏先是一愣,原本祁归陌上前和她寒暄时,她还以为这位十年未曾见过面的兄长是想替她们出头,却没想到,是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说失望吗?也没有。 云夏早就对云来国的一切,没有了期望,不然当初也不会舍弃一切,逃离云来了。 比起众人的震惊,华未央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以祁归陌这样深不可测的脾性,看上慕玉宁这没有脑子从蠢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怕是,大周和云来这次的联姻,还有许多不可多谈的内部因素。 祁归陌是不可能在明面上和慕玉宁撕破脸的。 倒是云夏这个小姑娘…… 华未央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自己的兄长,维护了要伤害自己之人,哪怕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但又何曾考虑过这个妹妹会不会难过呢? 只能说华未央的担心是多余的,云夏这姑娘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祁归陌对她来说,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慕玉宁一听见祁归陌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让人去给她找上好的药,顿时将刚刚祁归陌的冷漠忘得一干二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娇羞:“多谢君上!” 祁归陌淡淡地点点头,吩咐嘱托那几个宫女和侍卫带慕玉宁下去休息,处理好了这边的事,他才转向华未央和云夏。 “抱歉,这可能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祁归陌无奈地摊开双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华未央,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反应。 “所以你所谓的解决方式,就是放任一个蓄意伤害别人的脑瘫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离开,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罢了。” 华未央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冷冷地将自己的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祁归陌原本游刃有余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只是那若有若无的笑消失了:“你是这样觉得的?” 果果和小凤凰正好撞见了他变脸的那一瞬间,吓得抖了抖。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身上的威压还这么恐怕,完全不亚于那个萧郁离呢! 云夏皱了皱眉,将华未央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祁归陌是怎么样的人,对云夏来说,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是危险! 小时候,一向疼爱她的皇兄,就曾经被无意中看得他和母后的那个“计划”后,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让才六岁的小云夏不寒而栗。 “师姐!”归谦见形势不妙,赶紧快步走了过来,紧跟着的还有独孤怀君。 祁归陌在看见那两人时,脸上又很快地换上了一副微笑的模样,要不是华未央捕捉到了他那不足一秒的变脸,她可能真的要怀疑,祁归陌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了。 “这两位,也是天恒山的弟子?我妹妹承蒙二位照顾了。“ 祁归陌颇有礼节地和另外二人打招呼,仿佛刚刚那个冷若冰霜的人不是他一样。 华未央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来这三人还真是天恒山的弟子?难怪自己一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天恒山还真是有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的气质啊! 归谦原本看着这边情况焦灼,担心师姐和那位华姑娘被迁怒,这才拉着师兄过来解围。 可是没想到,这位云来君上,似乎还挺……平易近人的? “额,云来君上,言重了……”这倒是弄得归谦有些手足无措了。 独孤怀君毕竟还是大师兄,上前和祁归陌交谈起来,两人之间好歹在话术上是势均力敌的,气氛也逐渐好了起来。 “对了,”祁归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纳戒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丹鼎,玄铜材质,做工颇为精巧。 “多谢二位这么多年对云夏的照顾,这小丹鼎,就当作谢礼送给二位!” 云夏在看见那丹鼎的一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及其恐怖恶心的东西一般,牵住华未央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华未央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失态的人,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云夏,你没事?” 云夏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手中的温暖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我……我没事。” 华未央自然是不相信的,她看向那方丹鼎,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 但归谦却是惊讶地叫出了声:“这!这不是和紫玉鼎齐名的,玄金鼎吗?” 也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丹鼎,其实有多珍贵。 玄金鼎的妙处,就在于,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可以容纳的药草和材料抗性是无法想象的。 就像紫玉鼎适合温性的丹药炼制,有些丹鼎适合热性,有些则适合寒性,玄金鼎则是囊括了所有的丹药属性,可以发挥出其中最好的药性。 而且,它还可以随着炼丹师等级的提升,不断扩充。 它的材质是开天辟地之际,天上落下的第一块陨铁,所以据说还有通连圣龙云焰和琉璃炎火相合的妙用! 这样的宝贝,多少人求之不得,祁归陌的话刚刚说出口,已经有不少或羡慕或贪婪的目光往这边张望了。 “不必了!”云夏居然站了出来,替她的师兄师弟回绝了:“我和云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用你代为感谢之类的举动。” 祁归陌有些无奈,露出一丝兄长看自己不懂事的小妹一般无二的表情:“云夏,皇兄的这一点点好意,你也要拒绝吗?” 说的什么好意,不过是为了今后将天恒山也绑上云来的一根绳子上罢了! 云夏的脸色越发难看,似乎濒临一个情绪崩溃的边缘—— “各位,请回到自己的比赛席位上,子虚谷的主持长老马上就要到场了,我们会先为各位讲解比赛规则!” 一位一身淡青衣衫的侍者出现在三楼的主持台上,朝下方吵吵嚷嚷的参赛者宣布着最新的动向。 云夏仿佛松了一口气:“比赛快开始了,有什么事赛后再说。” 独孤怀君心思细腻,面上也是温润:“云夏说的对,我们照顾自家师妹是应该的,无功不受禄,云来君上这种宝物还是收回,我们天恒山也没有收受礼品的道理。” “师姐……”归谦有些担忧地看着云夏,他是还在襁褓中时就被天恒山掌门捡了回去,他是一个孤儿,所以格外渴望家人。 在他看来,这个七岁就拜入天恒山门下的小师姐,面冷心热,平时最照顾他,他就把云夏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原本他以为,云夏师姐这次见到家人,也是会开心的,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归谦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只要师姐不喜欢的,他也不会喜欢,谁都别想伤害师姐! 云夏对华未央抱歉地笑了一下,很勉强的样子:“华姑娘,我们赛后再详聊,不要影响比赛了,祝你取得好成绩。” 云夏他们三人往自己的席位走去,华未央也没打算再理祁归陌,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了,留下原地神色不明的祁归陌。 众人有秩序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就有场内人员开始讲解这次的炼丹比赛规则。 第一场初赛:比赛的规则很简单,在规定的时间内,用赛场提供的有限的十几种药材,炼制出自己最为满意的丹药,至于用的什么火种,用什么方法炼制,这些都属于炼丹师们发挥的余地。 炼丹师等级分为:凡级,地级,天级,玄级,灵级,圣级,虚级,道级以及帝级。 最终炼制出来的丹药品质的评判方法,就是按它的等级和品质来划分。比如说一名灵级的炼丹师,他通常所能炼制的最高等级的丹药都属于灵级,炼制出来的丹药的品质可以按上品、中品和下品划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不是巧合 对于一个处于巅峰水平的玄级炼丹师来说,他也可以越级挑战去炼制属于灵级的丹药,越高,难度就越高,获胜的可能性也越大。 但通常情况下,一名灵级炼丹师是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属于灵级以上丹药的配方。 一来是因为他的能力有限,知道了配方也不一定能炼制出来。 二来丹药的配方在天霁大陆从来都是极为保密的,只有拜在名师的门下才有可能得到口口相传,这便导致了炼丹配方的神秘性和珍贵性。 最终,会根据炼制的丹药品质进行评分,优胜者进入复赛和决赛。 本次炼丹大赛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前来的各类高手如云,第一场初赛就用这种挑战性和失误性极强的评判标准,可见子虚谷对于此次炼丹大赛的重视。 宣读完比赛的规则,不少人已经开始着手检查眼前的药草和丹鼎了,心里思考着接下来要求稳还是赌一把。 华未央坐在自己的比赛席位上,身边跟着打下手的顾景钰。 “顾公子,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了。”华未央对顾景钰道。 实在是上次那个突然占据她心神和身体的灵魂太恐怖,据浮生的说法,那个灵魂似乎就是来源于石珀空间里蕴含着黑暗元素的深渊之中。 这也让她不得不谨慎地使用自己的黑暗元素灵力。 可是这次她选取制作的灵级丹药,需要驱动的后续元素力,正是黑暗元素! 且不说天霁大陆拥有黑暗元素灵力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她自己,萧郁离,还有被她收下做小徒弟的独孤澜,就是眼前这个在被改造为活尸过程中激发出黑暗元素灵体的顾景钰了。 所以这次炼丹大赛,华未央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用凤凰血将顾景钰身上活尸的气息遮掩去,将他带来了炼丹大赛。 这次炼丹大赛允许每位选手配备一个助手,协助参赛人员进行灵力加持与补充,但不允许插手主要的炼丹过程。 当然,如果你对自己的炼丹技术足够有自信,也可以不带助手,相应的,独立完成的炼丹师有额外的分值加成。 这次比赛期间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每位参赛选手案边都配有一名类似监考的子虚谷的人员,以防出现作弊的可能。 “小主人,这次炼丹大赛的人都不是善类,我刚刚还看见一个人故意将另一个参赛者的药草上浇了不明的药液,只怕是想暗害对手的人不在少数。” 黄金炎龙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动向,早就将一切风吹草动收入眼帘,提醒华未央多加提防。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啊!真讨厌!”小凤凰愤愤不平道,赶紧催华未央:“娘亲你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对咱们的药草动手脚!” 果果一听也立刻从华未央的怀里跳了出来,站到桌面上,嗅嗅这个,碰碰那个,他以前的族中可是以善识药草着称,虽然那时他还在蛋里,不过这可不影响他超强的学习能力。 哼!有他在,谁都别想害娘亲! 华未央点点头,虽然她觉得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把歪脑筋打到她头上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 顾景钰之前略通炼丹之术,也帮忙查看着。 华未央这边还在检查大赛提供的药草和丹鼎,一抬头就见那慕玉宁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从休息室出来了,那叫一个前呼后拥。 她之前被云夏教训,伤得鲜血淋漓的手指,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居然就已经恢复得一丝疤痕都没有了,细腻光洁。 她颇为不屑地看了一眼华未央和云夏的方向,得意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哼,是她先想杀了那两人又怎么样?自己非但不用道歉,还被祁归陌如此维护! 在君上心里,果然还是自己比较重要! 看看他派人送来的仙药,令她的伤手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这样的宝贝,祁归陌如果不是因为爱她,会这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拿出来给自己用吗? 等着,一会儿她一定要在大赛上大放异彩,让那两个小贱人狠狠丢脸! 慕玉宁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原本被自己带来的宫廷御医,是识别药草的助手,此刻她却是目露嫌弃:“本公主一个人就可以,你赶紧退下!” 御医有些为难,他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随慕玉宁来的,按照皇后娘娘的说法,五公主在药草识别上还有欠缺,这才派他过来助阵,可如今五公主居然要赶自己走…… “这……五公主,臣……” “行了行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本公主用得着你?我可不像某些废物,还需要别人帮忙……” 慕玉宁意有所指地看向华未央的方向,语气中的嘲讽不能更明显。 可是她挑衅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赶紧滚!”慕玉宁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御医的屁股上。 御医也是替各位主子办事,哪里敢得罪这位恶贯满盈的五公主?立马顺势,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华未央自然注意到了慕玉宁那脑残般的目光,但也懒得搭理她,实在是犯不上。 原本按照主办方的意思,子虚谷的评委和主持长老很快就会到现场,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准备得十足充分,只等一句“比赛开始”的号令,却一直拖延了下去。 已经有些人不耐烦了。 一位目露精光的中年人,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须,率先发难:“子虚谷可是有当世神医圣地之称,怎么今天如此不守时?” 子虚谷的前辈都是炼丹师界中的佼佼者,而且难得的是大宗派中的德高望重,没有勾心斗角,同门相残一类的事发生, 故而,子虚谷在天霁大陆口碑很好,大多数大型的赛事除了天恒山,就是子虚谷来主办,大家也服气。 可树大招风,这样的一方势力自然也招致了不少人的嫉妒,眼下到处都是想要找子虚谷错处,借机扳倒他们的人在。 一向处理事务滴水不漏的子虚谷,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纰漏,这么好的机会,有心之人又怎么可能错过? 果然,这人一说,不少人的心也浮躁了起来,不满的声音愈演愈烈。 肩负着维持场面任务的主持人,头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掉:“各位,稍安勿躁……” 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子虚谷一向谨慎,怎么会因为长老遇险耽误了时辰,莫不是故意拖延,要给我们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子虚谷自诩炼丹大宗,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谁知道你们为什么拖着不开始?” “就是,炼丹师原本就繁忙,我们可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 …… 独孤怀君没有参加这次的炼丹大赛,他去往子虚谷提供的休息室,身边匆匆走过的几个子虚谷弟子打扮的人焦急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位长老遇袭了,赶紧传消息给谷主!” “怎么可能?!三位长老都是玄阶巅峰的高手,哪个贼人敢暗算他们?” “哎呀,我怎么知道!师兄师姐他们已经去支援了,听说天恒山的人在赶过来救场的路上……唉,先联系谷主!” …… 那几个弟子的声音逐渐远去,独孤怀君清俊的面上也出现了一丝凝重。 这样重要的赛事,多少人的眼睛都看着,怎么会有人袭击子虚谷的长老? 而且显然,那几位子虚谷的长老是落了下风的,不然天恒山也不会派人来接手这次的炼丹大赛了。 甚至,要去惊动一直无人知晓其真面目的子虚谷谷主! 独孤怀君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在赛场外看见的那些不安分的傀人,原本他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 现在看来,难不成,他们是为了破坏此次炼丹大赛?! 独孤怀君面色一凌,立刻准备起身去联系归元门的掌门,向他说明这里的情况。 “怀君,这么急是要干什么?”一个阴冷的男声打断了独孤怀君的动作。 “林掌门?您怎么来了?独孤怀君有些惊讶,来主持炼丹大赛的,怎么说也应该是普济门的人,怎么来的反倒是幽胥门? 天恒山三门:归元门,普济门,幽胥门,各司其职,关键时刻或者碰见棘手的情况时会有同仇敌忾的合作,平时却都是互不干扰的。 三门的三位掌门性格各异,彼此之间的关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明明是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偏偏像是泛泛之交。 据说这也是天恒山第一代掌门就传下来的规矩,三门虽属天恒山总理,但各自独立,不受彼此管制,相互制约。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掌门哪怕在还是弟子时期修习时有多亲近,成为掌门后,都需要摒弃昔日的情谊,绝不能留有私情。 而这位幽胥门的林掌门,则是三位掌门之中,最难相处,最不近人情的一位。 林允亭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目光阴翳,看着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任谁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会是天恒山幽胥门的掌门! “我准备去联系师父,听说有贼人袭击了子虚谷的长老们,不知是何方势力为恶。” 独孤怀君向林允亭行了一个礼,回复道。 林允亭焉焉地找了个座位随意坐下,淡淡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们幽胥门已经接手了。” 独孤怀君一惊,下意识反问:“为何?这种袭击事件不是一向由归元门来处理……” “是傀人。”林允亭的话一说出口,堪堪止住了独孤怀君的反问。 “什么?!”独孤怀君脸色都难看了起来,难不成是自己先前交手后追丢了的那伙儿傀人? “林掌门,我大约一个时辰以前。曾经追踪过一伙傀人,不知道是不是和袭击子虚谷的是同一批。” 独孤怀君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了出来。 林允亭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盯着独孤怀君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否属实。 “这件事,牵扯良多,加上尊者如今下落不明,各位掌门虽然嘴上不说,可时间一久,难免人心惶惶。这种时候,归元门就不要插手了,交给我们幽胥门去做就好。” —— “各位!各位静一静,天恒山普济门的前辈来了!”焦头烂额的主持人远远看见几人身着深蓝色的统一服饰,仿佛看见了救星,朝下方的人群大声道。 华未央挑了挑眉,原本以为和天恒山的人会面会再晚一些,云夏他们三人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要见到天恒山主事级别的人物了?不知道和萧郁离那张冰山脸有没有什么区别…… 下面的人原本还在吵吵嚷嚷,却在听见天恒山名号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几位普济门的长老接过了子虚谷主持人的烂摊子,为首的是一位不怒自威,一身凛然正气的老者。 华未央有些失望,原来不是所有天恒山的修者都像萧郁离那样年轻貌美啊……她还以为也会是一位俊俏的年轻人。 但想想也是,萧郁离可是神族呢,拥有不老的容颜和绝顶的灵力似乎又可以理解了。 不过,他刚刚说的,子虚谷的评委长老们遇袭是怎么回事? 华未央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这次负责炼丹大赛安保工作的慕云辰也一直迟迟未曾露面。 怎么会这么巧,所有的事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发生了? 这种感觉很不妙,仿佛当时在麓山学院和兽元秘境时,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老者虽然白发苍苍,气势却丝毫不输,声如洪钟: “各位炼丹师,子虚谷的几位长老的确遭了贼人的暗算,现在幽胥门已经接手了那边的事宜,我普济门则暂时接替子虚谷的任务,主持这场炼丹大赛,还望各位谅解!” 天恒山那可是修者们,乃至整个天霁大陆都说一不二的存在! 那些人或许还敢咒骂几句不争不抢的子虚谷,可哪里还敢在天恒山面前抖威风?气势瞬间就低落下去,老老实实的了。 老者见状,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拖延:“那我现在就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屋顶都给你炸飞 众人一听,立刻摩拳擦掌,迅速地开始按照自己之前的构想和思路挑拣起药草来。 华未央按照记忆中古书那味丹药的炼制,将桌面上极品的材料一股脑都加进了丹鼎之中。 一旁监考的子虚谷弟子不由得瞠目结舌,他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药如此之大胆! 华未央旁边的几位炼丹师看见了她如此“外行”的操作,都不禁嗤笑一声。 这华未央虽说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但炼丹这门技术可不是谁都能插一脚的,她再厉害,在他们这些真正的行家面前,也不过是一个门外汉罢了! 华未央丝毫没有将他们的嘲笑放在心上,果果和小凤凰乖乖地坐在一边看着华未央迅速释放出炎元素灵力,独属于凤凰血脉的琉璃炎火将燃料瞬间点燃! 这下不只是她周围的人,连其他监考官的目光都被华未央给吸引过来了。 其他炼丹师都是自带火种,因为只要是炼丹师都知道,火种在炼丹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千万不可马虎。 仅仅是华未央所在的一楼考场,各位炼丹师的火种就足以看得人眼花缭乱了。 有千辛万苦收集到的炎鸦死后化作的不灭灵丹作为火种,有将赤尾虫抓来作为恒定火种,也有炼丹世家的祖传圣火…… 总之,大家对待火种的态度,都是严肃又紧张的,万万不像华未央这样,随随便便用一道炎元素灵力就作为丹火。 这下他们更加确信了,这位华姑娘是真的对炼丹一窍不通! 顾景钰也被华未央的大胆给震撼住了,但他出于对华未央极高的信任,没有出声提出质疑。 黄金炎龙则是不屑地看着那些对华未央一系列操作充满怀疑和嘲笑的人,哼,这些废物,琉璃炎火是你们这些人能见识到的吗?! 当年主人可是也在炼丹方面发挥出了独有的天赋,可惜她的爱好不在此处,要不然,华蕴郡主可是又要多一条名号:“天霁大陆第一炼丹师”了! 当年主人炼丹时,用的也是凤凰血脉独有的琉璃炎火。 小主人这一个火苗,不知道比你们那些千辛万苦得来的火种强了千万倍! 真是狗眼看人低! 紧接着,更出乎监考弟子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华未央素手捻起低等级药草中的红豆浆果,未经提纯就直接投入了丹鼎里! 因为红豆浆果性属热,兼具炎属性的小范围灵气凝聚,如果没有进行提纯,极容易在炼药时因为操作不当发生爆炸。 所以炼丹师一般不会贸然使用红豆浆果作为炼丹的一味药草,逐渐的,红豆浆果便被排斥到低等级药草之中了。 站在华未央桌子旁边的监考弟子吓得立刻跳开,捂住了耳朵。 “劈里啪啦!砰——!!!” 华未央这一粗犷又不拘小节的操作,果然在丹鼎里引起了一串声音不小的爆炸。 要不是子虚谷这次提供的丹鼎质量过硬,都是上品的红铜云鼎,算是下了血本。 估计华未央这一番操作,能直接给比赛场地的屋顶都给炸飞了! 和慕玉宁换过座位的苏子澈正坐在华未央的斜后方,看到眼前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华姑娘,你稍微悠着点,很危险的!” 华未央不以为然,她心里是有数的,只是旁观者看得是心惊肉跳:“放心,我有分寸,一会儿你就可以见证至少灵级丹药的诞生了。”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皆是嘴角抽搐的状态,这华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以刚刚她那种粗犷的添加方法,丹鼎不炸都是运气好,还灵级丹药?! 监考华未央的弟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他可不敢再继续监考华未央了,不然一会儿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位弟子赶紧去找了在考场中巡视的普济门的几位前辈,将华未央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明了。 “宋长老,我实在是不敢在她旁边多待了,还是另外找一位!”监考的弟子苦着脸道。 宋远鸣就是先前主持宣布大赛开始的那位天恒山普济门的老者,他听着子虚谷弟子对华未央的形容,也皱起了眉:“这样不懂炼丹的外行,你们子虚谷在报名时不就应该筛掉吗?” 子虚谷的弟子无奈道:“这位华姑娘是大周宸王殿下特别请来的人,倒也不是说不会炼丹,只是她的操作,实在是让人……” 宋远鸣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如果她真的不会炼丹,反而会破坏考场秩序,我就做主将她驱逐出去。” 子虚谷弟子如蒙大敕,连连道谢:“多谢宋长老!那位姑娘就在那边!” 他指了指华未央的方向,宋远鸣点点头,便朝那个秀美的身影走去。 华未央还在动用元素力控制火焰的明度,身边突然站了一个老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自己。 “姑娘,你到底……会不会炼丹?” 在没有顶级火种的情况下,仅凭炎元素驱动的火焰就想炼制出灵级丹药,这对她的炼丹技术可谓是一种至高难度的考验。 这种炼丹手法,作为天恒山普济门的长老,宋远鸣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看到这姑娘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又觉得,眼前的少女,应该是懂炼丹的。 “嘘!”果果对着宋远鸣低声道,颇为神秘兮兮道:“爷爷,你别吵到我娘亲了,她炼丹时最讨厌别人打扰!而且,她现在也听不见你说话的!” 顾景钰都不禁被果果这一番话震惊得咳嗽了几下,眼前这位可是天恒山的长老啊,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好在宋远鸣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他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在认真地观察着华未央。 华未央却是如同果果所说一般,似乎完全沉浸在了炼丹的过程之中,对于宋远鸣的话置若罔闻。 这样认真投入,让宋远鸣也有些刮目相看,不由得也噤声,默默地站在一旁,想看看这个姑娘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炼制丹药最为重要的便是稳定的火势,以及火候的精准控制,没有火种,华未央便以自己的灵力来控制火势和火候。 整个炼丹的过程中,她的神情无比专注,所有的心力全部扑在了火势和火候的控制。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以她为中心的灵力包围圈正在慢慢地扩大,一点点波及到周围正在比赛的炼丹师的火焰。 有些火焰品质差些的火种被她的势压笼罩后,就直接熄灭了;火焰品质稍好些的火种顺着一个方向倾倒,濒临即将被熄灭的境地。 唯有归谦,云夏和苏子澈的火种比较抗压,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小小的火焰微晃还是在所难免。 周围的人都从炼制丹药的过程中转首,一个个惊奇地看向华未央,那强大的气势波动分明就是从她的身上传递开去。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变化? 宋远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少女用的火种究竟是什么?! 明明只是修者的炎元素灵力,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隐隐约约还有压倒其他人火种的趋势! 据他所知,世上最顶级的火种无非就是那七种,而最适宜炼丹的火种便是排名第二的圣龙云焰,以及排名第四的琉璃炎火。 除此之外,从未有这种力量大到足以压制住其他火种的火焰现世! 慕玉宁的火种显然受到了华未央的影响,剧烈地摇曳起来,紧接着忽闪忽闪了几下,仿佛快要熄灭一般。 她看到众人都在对华未央驱动炎元素点燃的火种惊叹不已,一股邪火涌上心头,再回头看看自己那摇摇欲坠的火苗,怒向胆边生,当即破口大骂: “是不是你搞的鬼!害得我的火种都快灭了!” 慕玉宁一向娇纵惯了,以为人人都会按照她的意思行事,自己就是行走的规矩。 可是她没想到,宋远鸣可不吃这一套,他最厌恶皇家权贵这一副做派,甚至有时遇上鱼肉百姓的权贵求药,他都会给人家连打带骂地轰出去! 面对嚣张跋扈的慕玉宁,宋远鸣直接开骂:“你给我安静点!不然就滚出去!” 这样子和对待华未央炼丹时的小心翼翼,简直判若两人。 慕玉宁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见宋远鸣一脸阴沉,居然难得有些被吓到,不敢再多说话。 慕玉宁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哼!一群没有眼力的,等她练出来上品丹药,非亮瞎他们的狗眼! 宋远鸣喝退了慕玉宁,这才转过头,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华未央手上的动作。 他越看,眼睛中闪烁的光越盛。 如果这位姑娘不是胡来的话,那她可就是一个炼丹鬼才了! 这样玄妙的方法,这样大胆的操作,简直让他大长见识! 华未央专注地盯着炼炉,有条不紊地一边控制火候,一边依次投入药材,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无数的视线在关注着她。 她专心致志的神情,有着一种格外娴静的美,火焰在她的灵力控制下,始终保持着最为完美的火焰形状和热度。 她全身心都融入其中,以致于她的身体周围慢慢地形成了一道由灵力组成的结界,她也毫无所察。 结界将她和外界的一切全然屏蔽,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外界一切的声音和动静都无法侵扰到她。 华未央居然迈入了忘我的境界! 二楼比赛席位上,不慌不忙的祁归陌将药草添进丹鼎之中,神色慵懒而随意,可就是从那散发着紫色光芒的丹鼎中,众人就已然可以窥见,这必定是灵级以上的丹药了! 二楼的所有参赛选手几乎都将目光转移到了祁归陌身上,他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不少人看见祁归陌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中已经完全放弃了,在这种天才级别的高手面前,他们这些人显然成为了陪跑的。 这次的冠军,估计也是非云来君上莫属的了—— “你们快看一楼的那位炼丹师!” 突然,一人惊讶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华未央所在的位置! 祁归陌也下意识看去,在目睹华未央身上散发的光芒时,他神色一凛,墨玉的眸子也跟着散发出了光亮,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显露出了惊讶之色。 华未央,居然在这个时刻即将要突破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他亲眼目睹她从天阶一路晋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直接迈入了玄阶,这不可不谓是个奇迹! 宋远鸣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变化,还在抚着胡须的手稍稍停顿了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自己应该还没老花眼,这未免也太神奇了! 这个小姑娘应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他感受到她身上玄阶的灵力波动时就已经很震惊了。 而现在,居然炼制丹药也能晋升?她会不会太好运了些? “华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顾景钰看出了些许端倪,却道不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华未央的身周围正有一股强大的势压在逐渐蔓延。 黄金炎龙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不愧是小主人,居然又要晋升了! 这种恐怖的晋升速度,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主人,都未曾有过呢! 归谦和云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齐齐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们历练无数,却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在炼丹之时晋升的,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如此忘我的炼丹境界! 虽说现在,他们还是竞争对手,可是两人已经开始万分期待她的成果了。 场上场下的人们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掀起了一片议论的狂潮。 “天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属于玄阶高手才拥有的晋升光圈?” “的确!可是她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就迈入了玄阶?这未免太夸张了?” “你傻啊,这可是华蕴郡主的女儿,遗传她的天赋也不奇怪?” “可是,哪怕是当年的华蕴郡主,都没有这样惊人的晋升速度呢!” 各种议论声飘在了比赛场地的上空,然而华未央依旧毫无所觉,全心全意地投入在了炼丹的过程当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出一匹黑马 二楼的祁归陌早已完成了炼丹,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楼那个清瘦有力的少女身形,眼中凝聚起了无限的情绪。 她似乎,已经越来越超出自己预料了。 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接近他和母亲计划中那个当之无愧的“风主”的形象。 这种强烈的震撼感,哪怕是当年的华蕴郡主,都没有给尚还年幼的他带来过。 自己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云来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的蛰伏,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可是…… 这样一个坚韧,果敢,沉静,具有无限人格魅力的少女,她本可以自由自在,去过自己的璀璨人生,成就一个新的神话。 难道就要这样,被他们拉入命运的深渊吗? 下方的人群简直激动得和过年一样,毕竟这是在大周国土上举办的炼丹大赛。 无论是参赛者,还是观赛者,都以大周的百姓居多。 大周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出过如同华蕴郡主一般的奇才,如今华未央子承母业,简直让他们看见了未来大周的希望! 议论声实在是太大,惹得慕玉宁也回头望向了华未央。 实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势压太过强大,频繁影响到了她火焰的火势,中间还熄灭了好几次,气得慕玉宁都快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华未央居然已经达到了玄阶?这怎么可能? 其实上次在宫宴的友谊赛上,华未央就已经展现出了只有玄阶以上的人才拥有的实力,只不过慕玉宁实在是太过自傲,自以为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自己,这才忽视了这一事实。 她依靠着母族周家的力量,母亲又是皇后,这才拜入名师门下修习,可是近十年,也就堪堪达到地阶的水平。 而华未央,看着甚至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不少,她凭什么就已经达到了玄阶?! 妒意与恨意充斥了慕玉宁的心。 华未央和顾景钰配合着,她控制着炎元素灵力,让火焰维持在平稳的燃烧度。 顾景钰则向其中注入黑暗元素灵力,控制着丹药溢出的精华元素,将丹药浓郁的药气笼罩其中。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整个比赛会场的上空,药香弥漫。 大部分参赛选手选择炼制的丹药都是有助于凝神提气的,哪怕是观看比赛的人们闻到药香,一个个精神振奋,没有任何的焦躁感。 沉浸在热爱的事物中,又能为周围的人带去舒缓和愉悦,或许这就是炼丹师的魅力。 “铛!——” 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 华未央恰好在此时完成了所有的炼丹步骤,她长舒了口气,身周围的凝聚起来的结界也跟着消失了。 宋远鸣全程见证完了这一幕,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这样的奇才,若是能招入天恒山普济门门下,那可真是不得了! 等一会儿仔细评判华未央的丹药后,他一定要和同僚们说道说道! 这边再说华未央,她方才太过投入,以致于连自己晋升了也不知晓,此刻亦然。 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刚刚炼丹当中损耗的精神力在迅速地自我修复,不但不感觉到累,反而更加精神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她现在没有功夫去细想,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最终的结果评判上。 普济门的几位长老开始一个个评判起初赛的丹药,轮到华未央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从丹鼎中取出的那一枚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通体晶莹透彻的丹药上。 “这……这是……” 几位长老围着丹药观摩了半晌,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凝重变得尴尬。 “宋长老,你的炼丹资历最老,可否能看出,这丹药的品级?” 华未央的丹药,他们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评判丹药的方法有很多,最公认的方法便是先观。 由资历老道的炼丹师作为鉴别者,从丹药的色泽,气味,品相先对丹药的级别进行评级。 再将丹药放入萃取银盘之中,在火焰上烧灼,观察丹药的融化情况,由此分出上品,中品和下品。 可是华未央的丹药一拿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居然连第一关都无法做出评价,实在是有些丢脸了。 饶是博闻广识的宋远鸣,也对着眼前这丹药发了愁。 按照以往的评价标准来看,这丹药绝对是灵级! 从它散发出的那种悠远清香的气味,他就可以断定华未央所炼制丹药,绝非凡品。 可是灵级丹药里面,却又从未见过通体散发莹白色光芒,还如此晶莹剔透,如同宝石一般的色泽。 这下,连宋远鸣都觉得有些难办了。 “且先定为灵级!”宋远鸣叹了一口气道,自己也有些羞愧于自己的道行还不够,如果掌门在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这枚丹药定为灵级,也是在华未央的意料之中。 自己曾经炼制过的被琳琅阁高价收走的丹药,应该是玄阶以上,也就是俗世所说的仙品。 如今自己炼制出灵级的丹药,应该也是和自己的能力范围相匹配的。 只不过,华未央还是有一些小失望,毕竟她还以为自己这回可以炼制出超越灵级的丹药了呢! 她是按照浮生石珀空间中,一本名为《青霄录》的炼丹书籍中的记载制作的丹药,凝碧丹的制作方法,进行的炼制。 这本古书若是放在现世,恐怕也是会激起一片血雨腥风的当世神书了,里面记载的内容涵盖天地万象,炼丹炼器,符箓阵法……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慕云辰所苦苦寻找的茯神万凝丹的全部药方,也是被记载在这本古书之上。 但虽然涵盖了大量有关炼丹的操作,《青霄录》中却没有具体标注丹药的级别,只是华未央大致翻过一遍后,觉得这些丹药,大多都可以与现世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不相上下。 甚至,不少丹药的功效强到了恐怖乃至于逆天的地步! 这凝碧丹,也是华未央在检查子虚谷提供的药草和原材料时,发现刚好可以就地取材。这才选取的。 不过火种虽然运用的是极品的琉璃炎火,这丹鼎却是逊色了不少,所以华未央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没有发挥出凝碧丹的极致。 经过一番评选,从天恒山普济门来的裁判长老从众多的参赛选手当中挑选出了五名最出色的炼丹师,进入复赛。 他们分别是归谦,云夏,祁归陌,苏子澈和华未央。 苏子澈这次也算是发挥超常了,原以为自己是不会进入复赛的。 他看了看丹鼎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种,心里突然闪现过一丝奇怪。 其实这火种,是自己前来参加此次炼丹大赛时,齐王千叮咛万嘱咐他带上的,据说是什么……苏家的传家宝? 他也不懂,只是平时他炼丹,父王是从来没有提过家中还有这样宝贝。 他便也只当齐王是假借一个普通的火种安慰自己,让自己有信心些。 可是如今看来,不少人的火种居然都在华未央的强大灵气冲击下熄灭了,而自己的火种居然还一直坚持了下去,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父王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慕玉宁的火种原本就逊色华未央很多,中间熄灭好几次,自然也影响到了丹药的炼制,她练出来的丹药黑漆嘛糊的,仿佛烧焦了一般,惨不忍睹。 普济门的长老自然也没有给她面子,当即宣布她的淘汰。 慕玉宁愤愤不平地争辩道:“可是我的药草用量应该没问题啊,药效一定还是不错的。这卖相不好都是华未央那股邪火害的,不然我现在练出来的丹药一定品质不凡!” 华未央很不给她面子,嗤笑一声:“你这丹药我不用看,只是稍微一闻就知道,你用错了好几种容易混淆的药草,狗都不吃,不吃死人就算不错了。” “你要是觉得你炼制的还算不错,大可以当着我们的面吃下去,让大家看看效果如何。” 华未央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华小姐,果真是会戳人的痛点,着嚣张跋扈的五公主总算是遇上能治她的人了! “你——!!!”慕玉宁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眼见又要冲上去动手。 宋远鸣可容不下她这样胡闹的疯婆子,冷着脸道:“你已经被淘汰了,再不离开,可别怪我不客气!” 慕玉宁不敢置信,大声道:“我可是五公主!” 她还欲纠缠,不知道之前带来的几个随从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低声在慕玉宁耳边耳语一番。 慕玉宁脸上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场的人:“本公主不和你们这些愚民计较,等我皇兄来找你们!” 说完,带着那几个小随从急匆匆地离开了。 华未央很是无语,这种打不过就放狠话说让兄长来帮打架的行为,实在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别说,要是慕云邺真的来找麻烦,刚好,把这两兄妹一块打包揍成猪头! 慕玉宁的闹剧告一段落,这次的五位优胜者,逐渐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归谦,云夏和祁归陌的胜出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然而华未央只是凭借着炎元素火种却也晋级到了复赛中,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 五人炼制的都是属于灵级丹药,至于品质的高下还有待进一步的查验,因而几位评判将五人炼制的灵级丹药齐齐摆放在了会场的中央,接受复赛的判断。 “几位,你们炼制的都是灵级丹药,现在想要将丹药的品质分出高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萃取。” 宋远鸣噙着笑意,视线满意地一一扫过五枚色泽各异的灵级丹药,可以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主持如此质量颇高的炼丹大赛了。 而且,这次炼丹大赛,还有华未央这样令人惊喜的黑马存在,无疑不是一种巨大的收获! 现在要进一步分出品质的高下,也不过是精益求精,单纯为了分出胜负罢了。 “根据炼丹古籍记载,真正上品的灵级丹药放在银盘之上,以烈火灼烧萃取,依旧能完好无损地保持它原有的形状,不溶不化。 “品质稍差些的,一旦消融,就会有些许的丹药碎末损失在。我们现在就是要用萃取法来判决五枚丹药的品质,谁的丹药在这个过程中损失得越少,前三位者进入决赛。” 众人屏息,等待着判决的结果。 “好,为了公平起见,现在就由我亲自将这五枚灵级丹药同时放入银盘,我们只须等候片刻,孰胜孰劣便可见分晓。”宋远鸣继续宣布道。 时间一晃而过。 几位普济门长老齐齐聚拢在了一处,率先观看结果。 五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遗憾的,也有震惊的……但事实摆在眼前,胜负显而易见,不容人的争辩。 几位普济门的长老对同为天恒山的归谦和云夏还是颇为熟悉的,这二人虽为归元门弟子,却对炼丹颇为精通,甚至超过了不少普济门的弟子。 他们作为同门,自然还是期待这两个孩子能进入决赛的。 可是最后还是事与愿违了,毕竟强中自有强中手。 归谦所炼制的灵级丹药在历经萃取之后,损失了少量的屑末,在寻常人看来那点损失根本不值一提,但比起另外几人,就显得逊色很多了。 毕竟还是年纪最小,经验不足,炼制过程中没有很好地掌握塑形,所以惜败成为最后一名。 苏子澈的其次,在银盘之上的丹药损失了一些细雾一般的粉末,自然也是不行的。 不过苏子澈倒是很看得开,自己能进入复赛他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祁归陌和云夏不愧是亲兄妹,两人的丹药不相上下,置于银盘之上,居然经历火灼后,依然完好无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上品! 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在华未央炼制的丹药之上—— 华未央所炼制的灵级丹药堪称完美,这也是为什么几位裁判的脸上皆露出了些许震惊之色的缘故。 用炎元素驱动火种炼制出灵级丹药已经很是不易了,还能将灵级丹药的品质提升到几近完美,这就更加不易了。 可现在,他们又有些为难了。 华未央,祁归陌和云夏三人的灵级丹药品质上几乎不分上下,那这次复赛应该如何给分呢? 毕竟复赛的分数排名也关乎着决赛的排名,必须慎重再慎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傀人突袭 “华小姐……似乎有一位助手,没错?”一位长老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这一项上,云夏和云来君上,可以算作加分项……”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远鸣语气严肃地打断了:“这算什么理由?!我一直在华未央旁边看着,那位助手只是负责灵力的持续,也不算帮了什么大忙!” “可是,如果没有这位助手,或许,华小姐练不出灵级丹药呢……” 宋远鸣依然黑着脸,其实这位同僚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可他实在是觉得,华未央才应该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第一! 华未央看着他们争执,自己也有些无奈,这种有争议的时候是最麻烦的。 “各位,这次华小姐的成果是大家所公认的,况且这次比赛主旨也只是为了让各地炼丹师们能有一个友好的切磋平台。我对于复赛的得分并不是很看重。” 一直没有发话的祁归陌突然开口了,将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来:“这次复赛的冠军我认为华小姐是当之无愧的,云夏,你觉得呢?” 云夏一向和自己这位皇兄不对付,如今却也是赞同他的说法:“我很佩服华小姐独具一格的炼丹手法,仅凭她单单使用炎元素灵力就可以驱动恒定的火种炼丹,我就甘拜下风!” 既然三位进入决赛中的两位都已经达成了一致,那复赛的第一名自然是毋庸置疑—— “这些客观的因素,什么时候也能拿来当作炼丹师的判断标准了?” 宋远鸣正要宣布此次的第一名时,一个颇为冷淡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青年,姿容清雅,款步而来。 他所过之处,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原本低声谈论的人群,居然都奇迹般地停了下来,仿佛他周围有一股无形的气场,让人不敢放肆。 走近了聚拢一堆的人群,大家才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位清俊冷淡的青年,他的瞳孔,居然是绯红色的! 有着这样色彩独特的异瞳之人,整个天霁大陆只怕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是……”宋远鸣一听这人的语气,就觉得他应该是个中行家,再加上他周身的气度不凡,便更不敢轻视。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啊? “白泽。”来人淡淡地回答道。 “哦,白公子……什么?!白……白泽?!”宋远鸣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这不是子虚谷谷主的名字吗! “谷主?!”子虚谷的弟子同样很震惊,但他们其实也从未见过谷主的真面目,只是他腰间悬挂的那一块子虚谷独有的除瘴萤玉,是万万做不了假的。 这可是谷主才有的信物! “谷主怎么亲自来了?”子虚谷的弟子甚至不敢直视白泽的眼睛,这位从未现过真容的师祖爷,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长老遇刺,子虚谷主办的炼丹大赛,总要有始有终。” 白泽淡淡道,语气间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只是单纯地出来完成一个任务。 但这句话说出来的一刻,也无疑间证明了他的身份。 这个青年居然是白泽?! 华未央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传说中那只可以医治百病的瑞兽,会和眼前这位人有关吗? 如果 那只重伤沉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的炎凰,岂不是有救了? 围观的众人也是一阵惊呼,这位子虚谷谷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到现在除了子虚谷的几位长老,连弟子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子虚谷的弟子都傻眼了,这……这位年纪轻轻的青年人,居然是他们的师祖?! 白泽没有管周围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到盛放丹药的银盘前,仔细观察着独属于华未央的那颗通体晶莹剔透的丹药。 他清雅冷漠的脸上,很短暂地出现了一丝意外的神情:“这是……” 白泽转头看向华未央,问道:“这凝碧丹,是你练出来的?” 华未央也有些惊奇,这白泽,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凝碧丹应该在现世是已经绝迹了,所以普济门那些长老才没有认出来。 而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早就失传的凝碧丹,足以证明他的不简单。 华未央又想起,浮生曾经和自己说过,瑞兽白泽,因不满神魔争斗,没有选择如何一方,而是选择进入俗世,四方行医,救苦渡厄。 它原本就是兽族中医者,了解炼丹和医术,进入俗世后,创立行医炼丹的门派,也是很寻常的事。 这样看来,他似乎的确很符合传说中的那个白泽的形象。 “是我炼制的,前辈,有何指教?” 华未央猜测眼前人是瑞兽白泽已经八九不离十,而他是如今唯一可以救炎凰的人,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尊敬了一些。 白泽没有回答华未央的话,反而转身面向众人宣布道:“她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毕竟,能练出圣级丹药的人,在场所有人中,也只有她一个了。” 这句话惊起了惊涛骇浪,刚刚白泽先生说什么?! 圣级丹药! 原来这在场之人看不出品级的丹药居然是比灵级还要高上许多倍的圣级!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或许大家或多或少都不会相信,在他们看来,华未央能用元素火种炼制出灵级丹药已经是非常逆天了。 寻常人哪里会想得到,华未央这种奇怪的手法加上失败率极高的火种居然可以练出传说中的圣级丹药! 华未央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本还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的灵级丹药或许最多只是一个中品,复赛判定为上品已经算是意料之喜了。 如今居然直接越级,成为圣级了?! 祁归陌和云夏也是一惊,他们二人至今都还未曾涉足过圣级的丹药。 一来是炼丹师的级别限制,他们各自虽然灵力修为高超,却和炼丹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二来,圣级的丹药配方当世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多数还是传家秘宝,不视外人的。 可想而知获得圣级丹药的炼制,是难如登天的,而华未央居然做到了! 果果一听,也高兴得不得了,骄傲地将小脑袋昂得高高的:“我就知道,娘亲最厉害啦!” 白泽只是在看见华未央炼制的丹药时,神情有一瞬间的变换,此后又恢复了冷漠。 这和普世中大家眼中的医者形象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似乎并不是传统医者所拥有的那种悲天悯人,慈爱和善。 相反,他过度的冷漠了,看起来并不像一位普度众生的医者。 “好了,比赛继续进行,再拖延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白泽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往一楼的主持台方向走去,显然意思是在催促他们。 宋远鸣有些无奈,这位子虚谷谷主看来是真的不准备给天恒山面子了。 不过论起辈分来说的话,他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在这位谷主面前,那还算个小辈。 据说,这位谷主,可是和尊者寿数平齐的呢! 既然白泽都发话了,普济门的长老们自然也不再争论了,这次复赛,华未央优胜! 祁归陌,云夏和华未央严正以待地来到了决赛的席位,等待着白泽宣布决赛的要求。 决赛就更加严苛了,不允许任何人,灵兽上前,自然也不允许助手的参与了,所以人必须都在五十米外的场地观看,由白泽亲自主持。 白泽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三人,缓缓开口道:“这次决赛,我要求你们炼制出传说中的,茯神万凝丹。” “丹鼎是近似于紫玉鼎材质的云晶鼎,材料就由各位自由发挥了。” “限时一个时辰,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本次炼丹大赛的冠军奖品:紫玉鼎。” “现在,比赛开始。” 众人不由得惊呼,一个时辰,练出这连药方都失传已久的丹药,这是什么逆天的比赛要求?! 真不愧是子虚谷谷主,决赛的出题实在是不同凡响。 云夏一愣,这茯神万凝丹她曾经也在天恒山的古书上见过,但丹药的完整配方早已绝迹。 如今市面上广为流传的万凝丹的丹方,都是后人根据残留的丹药碎屑摸索总结出来的,效果和品质可以说根本没有还原到茯神万凝丹的万分之一! 而且,看这位白泽前辈的意思,自然要的不是这“广为流传”的万凝丹,而是真正的茯神万凝丹! 祁归陌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为难,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投入了炼制过程中。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才是他的风格。 而华未央在听见“茯神万凝丹”这五个字时,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茯神万凝丹的最主要的几味药草她都有,最重要的火种:琉璃炎火对她来说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怎么说呢,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成千上百种丹药,白泽偏偏选中了这一种,幸运女神未免眷顾得太过及时。 华未央没有闲暇思考这些,她聚精会神,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其中。 他们的案前,摆放着百余种珍贵的药材,它们的类别、它们的用量、陆续加入的次序,以及火候控制,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极其精密的掌控。 如此复杂的炼丹步骤,在外人看来,登天之难,而华未央却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想不让人佩服都不行。 正所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而华未央的表现,无论是外行还是内行,都看得津津有味。 比起云夏在药材选择上的踌躇,华未央则更多了一份游刃有余和从容不迫。 而比起祁归陌颇为大胆地采用了极具灼毁药草精气,但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丹鼎稳定的魔龙残焰—— 华未央依然雷打不动地使用炎元素灵力催动火种,简直让不少人看得都心惊肉跳,实在是太大胆了! 在一片质疑和信任交错的话语中,只有白泽在看见华未央驱动的炎元素灵力时,平静如水的眸子微微一颤。 原来如此,凤凰一族族长所独有的琉璃炎火吗…… 比赛进行到了半个时辰,现场一切如常。炼丹的进程逐渐到达了最为关键的步骤…… 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了骚动,有挥剑的声音惊起。 “有人偷袭!” “伤人了!” “你们!你们快点控制住他,不要让他闯进会场来!” 祁归陌眸光一跳,快速地转首,锁定在了骚动的人群方向。 只见三四个黑衣男子挥舞着长剑,疯一般地冲入观众席,人群纷乱而动,有不少人被伤及,血光四溅。 人群太过纷乱,遮挡住了黑衣男子的脸孔。 负责此次炼丹大赛的慕云辰,这时才匆匆来迟一般,他坐在轮椅之中,身姿挺拔,冷着脸对一众近卫下令:“控制住他!” 华未央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微微眯眼,冷眸环扫着其他几个区域的状况,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她此刻也不能分心,丹药炼制正处于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乱了心神,只会前功尽弃! 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声:“傀人!是傀人!” 这下,连普济门的人都神色慌张了起来,这傀人,不是已经被幽胥门控制住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像是有组织的傀人冲入会场?! 只见那几个仿佛没了心智的傀人,挥剑砍杀,不分敌我,脸上的狰狞,令人心惊。 他整个人好像发疯一般,失去了神志,见人就砍。 “谷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子虚谷的弟子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次未免也太倒霉,怎么轮到子虚谷主办炼丹大赛,就生出这么多事端! 白泽眉头微蹙,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不理解,又掺杂着一丝出乎意料般的困惑:“这东西不是数千年前就被剿灭了吗?” 白泽恐怕是在场武力值最高的人,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弄得越发人心惶惶。 宋远鸣也有些急了,关键时候那个林允亭又跑去哪里了?!他们这群炼丹师和医师可对付不了这么多傀人! “ 这次炼丹大赛实在古怪,估计是有人蓄意想要破坏炼丹,而且此人很有可能就在我们周围,大家都密切注意四周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白嫖?想得美哦 眼见傀人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慕云辰带领的又都是一群没有灵力的近卫。 制服一般的暴徒也就罢了,可是遇上被邪术改造后的傀人,实在是抵御得十分困难。 归谦被普济门的长老们围在中间,想出去和他们拼了也没有这个机会,只能干着急。 怀君师兄呢?!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也不在场! “前辈!你赶紧出手,这样只会害得无辜的人受伤甚至丧生的!” 归谦抱着一丝希望,朝座上安稳如磐石的白泽喊道。 “安保的事宜是由幽胥门和大周的宸王负责,我不会出手。” 白泽回应得十足冷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下不仅是普济门的人无语了,子虚谷自己的弟子都是汗颜不止。 早就听说,自家这位谷主是出了名的古怪脾气,处世自有一番自己的原则,想按照常理人情世故来要求他,简直是想得美! 可是,他们自己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如何为这位见死不救的祖师爷开脱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经此一事,子虚谷的名声恐怕要被这位祖师爷给败光了! 祁归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薄凉的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都乱成这样了,白泽前辈还能坐视不理,实在佩服。我是做不到的……” 说罢,他手中银灰色的光芒一闪,一把通体散发着诡秘红光的剑出现在手中,眼见就是要放弃这次炼丹大赛的决赛,去协助抵御傀人! 云夏也犹豫了片刻,反正自己对于这茯神万凝丹也是无从下手的,与其在此浪费时间…… 更何况,身为归元门弟子,遇到这种事,怎么能坐视不理?! “华姑娘,你专心炼制茯神万凝丹,我和祁归陌去阻止傀人就行。你千万不要分心!” 云夏的话中带着一丝紧张,只因为这茯神万凝丹是属于圣级的灵药,稍有不慎,心神不定,那就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好在她和祁归陌还没有进入丹药精华萃取的步骤,及时脱身才能去阻止那些作恶的傀人! 所以,华姑娘,你一定要成功啊! 顾景钰原本也要上前帮忙,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已经很久没有躁动过的气息再一次喧嚣了起来。 他被这股力量逼得气息一窒,居然堪堪跪倒在地上! 果果和小凤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哥哥你没事!” 黄金炎龙也明显感觉到了,顾景钰身上哪怕有华未央凰血加持都遮掩不住的黑暗气息,仿佛即将破体而出! “你先稳住心神!”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主人!你要加油啊,不然以顾景钰现在的情况,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 众人或惊慌,或紧张,一片人心惶惶,但在慕云辰和祁归陌他们的带领下,还算是有序。 祁归陌一脚踹飞一个张牙舞爪的傀人,“啧”了一声。 要不是现场人太多,怕伤到无辜群众,他直接把这下傀人一锅端,可以省去多少麻烦…… 这下傀人显然也不是全无自己的意识,眼见有一个傀人冲破了较为薄弱的防线,向中心的华未央冲去—— 几乎在傀人即将触碰到华未央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气流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霎时间,大赛楼外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色彩斑斓的霞光,仿佛拨云见日,但又远比那种色彩明艳得多! 白泽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出现了一丝震动,更多的,则是无以言表的兴奋! 他果然没有看错,眼前这位当世的凤主,就是那个唯一可以炼制出茯神万凝丹的人! 华未央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尾的那一抹赤金色的凤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的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疲倦,可整个人又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熠熠生辉。 “完成了。” 少女沉静自信的声音伴随着那几个难缠的傀人的轰然倒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犹如仙乐一般,轻灵动听。 顾景钰眼中原本已经被细细密密的红血丝充斥了,但诡异的是,在那些傀人倒地的一瞬间,他体内的躁动,却好像又平息了一般。 顾景钰愣愣地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贴近心脏的位置,那里早已经不会跳动了。 可是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已经在自己的体内逐渐生根发芽…… 傀人的集体失去力量与倒地昏迷,似乎在众人眼中已经不再重要,而华未央眼前散发着从未闻过的药香的丹鼎,那里面可是有茯神万凝丹啊! 众人屏息,齐齐朝着丹炉内望去。 白泽缓步走到丹鼎面前,微微扬起手,鼎炉被打开,一阵洁白混杂着淡青色的雾气袅袅升起。 众人只恨不得直接趴到丹鼎上去看,简直急死个人了! 慕云辰端坐在轮椅之上,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可是他紧紧握住轮椅把手的白皙手背之上暴露的青筋,透露出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好在,雾气散得很快,丹鼎种赫然是整整五粒青玉色泽的丹药! “白前辈,怎么样?这真的是传说中的茯神万凝丹吗?” 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急急忙忙地发问了。 白泽细细打量着丹鼎中那五粒丹药,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浓烈,半晌,才在众人期待紧张的目光中,声音低沉地宣布: “不错,这的确是茯神万凝丹,而且,还是上品!” “太好了!我就知道娘亲一定没问题的!” 果果和小凤凰激动地抱在一起,兴奋地庆祝。 云夏和祁归陌两兄妹难得对视了一眼,前者目光中有震惊,但更多的还是为这个新交到的朋友由衷的开心。 而后者的眼神,则要复杂的多了。 祁归陌早就料到华未央会拔得头筹,但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将茯神万凝丹炼制出来了。 单论在炼丹上的天资,这个少女也是如斯恐怖。 这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祁归陌,也不由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 如果放任她再这样成长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再也没办法控制住她了呢…… 不,不行! 祁归陌脸上难得出现了认真的神情,衬得他那种精致邪魅的脸上甚至有些山雨欲来的阴郁。 哪怕是为了云来上千万人民,云来君主,皇室背负了世代的诅咒与痛苦,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虽然他很不愿意亲自去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情况显然已经在他和母亲的预料之外,如果再不果断一些,只怕会前功尽弃! 大周那个蠢老头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或许,他可以利用大周皇帝和华未央之间的矛盾,再加上一些不入流的技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采取更强硬的手段了…… 慕云辰的脸上也是难得出现了激动,手心的汗密密麻麻,他甚至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复杂心情。 原本在自己重伤腿疾从前线退下后,是万灰俱灭的,甚至在遍寻名医后,不止一次地被劝放弃。 他的腿疾不是一般的无法行动,其中的并发症极为繁杂复杂,甚至不少名医都表示,不敢进行医治,治疗过程中稍有不慎,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渐渐的,连他自己也放弃了。 而遇见华未央,仿佛是耗尽了自己这一辈子的好运。 她是第一个,让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屈服的人。 也是第一个,给了他站起来希望的人! 现场的炼丹师们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惊叹声,在他们的眼中,炼制出茯神万凝丹的华未央,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甚至可以说,当世的炼丹师,华未央都可以跻身为其中的佼佼者。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发红发亮,那可是茯神万凝丹啊,谁能服下一颗茯神万凝丹,有病的治病,百病全消,无病的增长功力。 一颗茯神万凝丹丹就等于一个人修炼几十年的功力,绝对是千万人想要争夺的宝物啊! 而如今,已经数千年没有现世的茯神万凝丹居然这样出现在大众的面前,现场都沸腾了。 “华姑娘!这茯神万凝丹,我愿意出一亿两黄金买下!” “我愿意出五亿两!” …… 众人居然话风一变,一脸狂热地想抢拍下华未央刚刚炼出来的这五粒珍贵至极的茯神万凝丹来。 毕竟,大家心里都打着小九九。 公然问华未央索要购买茯神万凝丹的炼丹配方,华未央是一定不愿意给的,毕竟这种东西,但凡换做一个炼丹世家,那都是豁出命都要护住的传家宝。 但他们可以走迂回路线啊,先高价购得这新鲜出炉的茯神万凝丹,然后回去自己拆分研究一番,得出一个茯神万凝丹的低配版应该不难。 这些人自以为开出的价格已经足够让华未央动心了,可是眼前的少女似乎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诉求的意思。 华未央询问白泽道:“白先生,这丹药我应该可以自行处置?” 白泽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难不成她还真想把这丹药高价卖了? 但他还是想看看少女究竟想做什么,于是点点头:“可以。” 华未央将丹鼎中的五粒药拾起,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白玉瓶中,在众人垂涎三尺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慕云辰的面前。 “宸王殿下,这茯神万凝丹,我信守承诺地给你炼出来了,希望你也记得答应我的事。” 慕云辰愣了一下,没想到华未央居然就这样将第一批炼制出来的茯神万凝丹交给了自己。 他郑重地接了过去,点点头,目光严肃而感激:“放心,华姑娘,我慕云辰决不食言!” 其实华未央也不担心慕云辰会说话不算数,只是因为,这茯神万凝丹的服用是需要好几个疗程的。 这第一批丹药服用完毕,后续还需要服用至少两个月,但凡慕云辰敢跑路,自己也可以随时断了他的药! 只不过,她也相信,以慕云辰的人品,不会干出这种事罢了。 她在众人面前,将这茯神万凝丹赠予慕云辰,是想要卖一个人情,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炼制的丹药,仅仅用金钱是无法衡量它的价值的! 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难道她会不知道? 哼!想白嫖茯神万凝丹的药方,想得美哦! 更何况,当时在琳琅阁,自己炼制出的一批初成品都被萧郁离以天价收走,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那么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可以打动她啊…… 华未央做完这些,在众人不甘又无奈的眼神中转向白泽,目光灼灼地问道:“所以,白先生,我是这次炼丹大赛的第一名了,是吗?” 白泽点点头:“自然,另外两位没有能炼制出,并且还主动弃赛,而你则成功炼制出了品质上佳的茯神万凝丹,这次的第一非你莫属。“ 华未央这才放心了,又追问道:“听说这次炼丹大赛的第一名,除了奖品紫玉鼎,还有一项神秘大奖,不知道是什么?” 华未央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无论那个神秘大奖是什么,她都不要了,换做一次让白泽医治炎凰的机会! 白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华未央会如此看重大赛的奖品。 原本他以为,这位凤主,不拘小节,胆识过人,看她用药和萃取时的手法,丝毫不吝啬用量。 加上刚刚那一番赠药的举动,白泽推断,华未央应该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但没想到,华未央居然流露出如此市侩的一面,这让白泽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这样想着,白泽的脸色也不复之前的和缓,又恢复成之前的冷漠。 “这项神秘大奖,便是拜入我门下,成为我唯一的入室弟子的机会。” 白泽淡淡地说出这番话,却让在场的人几乎疯狂了! 这可是成为子虚谷谷主唯一入门弟子的机会啊! 要知道,这位神秘的谷主可是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所谓早期初始的几位长老,那都是被子虚谷谷主早年行医的义举打动,自发聚入子虚谷麾下的。 久而久之,才成就了这炼丹师圣地的雏形! 这下华未央要是能成为白泽门下唯一的弟子,只怕是要高兴得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可万万没想到,华未央听见这句话的反应,居然不是欣喜若狂,反倒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是入室弟子的机会啊,华未央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那自己也不用在拒绝的时候有什么负担了。 “白先生,这个奖励,我可以换一个吗?” 华未央直视着白泽,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华未央是不是获得冠军后太过高兴,脑子傻了? 这样好的机会,跟随白泽学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居然就这样放弃了? 无论要换成什么其他的要求,都没有比眼前这个更划算了的? 简直是亏大发了! “你确定?”连白泽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自己这么多年,一个徒弟都没有收过,一来是他自己觉得麻烦,二来,他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做,没有心思收徒。 可是华未央的出现,让困扰了他许久的那件事,似乎出现了解决的可能性。 所以他想借机收她为徒,也好谋划下一步。 没想到,华未央直接就给拒绝了,她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吗? 华未央点点头,神色郑重道:“我确定。我想用这个奖励,换一个白先生救治的机会!” 白泽一愣,但很快地恢复了冷静的神情,看来之前自己的确对她有不小的偏见,还以为她也是和堂下这无数人差不多的庸俗不堪。 “这件事,我暂且答应你,一会儿结束,来三楼找我。” 说完这句话,白泽转过身,朝楼上走去了。 白泽刚刚离开,众人顿时觉得之前被压抑得不行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普济门和子虚谷的人,也向大家郑重宣布了此次炼丹大赛的冠军——那就是,华未央!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华未央收下了子虚谷准备的紫玉鼎,真正接触到这丹鼎的一瞬间,她也不得不感叹于这紫玉鼎绝非凡品。 那日后炼药,这方丹鼎一定也会是一项极大的助力了! 华未央将紫玉鼎收入石珀空间之中,就准备只身去与白泽商量救治炎凰的事,却被一脸忧色的宋远鸣拦了下来, 宋远鸣见证了华未央的能耐,心中是既震撼,又不解:“华姑娘,恕我直言,你这是放弃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他也是一个惜才之人,实在是看重华未央在炼丹上无与伦比的天资,这次想再劝劝她。 “多谢前辈提醒了,不过对我来说,成为白泽的弟子,没有眼前这件事重要。” 华未央朝宋远鸣笑了笑,她急迫地想要救醒炎凰的心情,这些人是无法理解的。 不过这位普济门的宋长老原意也是好的,自己不必在这件事上和他多辩。 “你们听炎龙叔叔和景钰哥哥的话,娘亲去去就来。” 和果果还有小凤凰交代完,华未央朝三楼的方向走去了。 归谦一脸兴奋地凑到云夏身边,小声道:“师姐!这位华姑娘可真厉害啊,不如我们回去问问掌门,能不能说服她拜入我们归元门门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夏敲了一个爆栗。 “嘶!师姐你干嘛打我?!”归谦委屈巴巴地撇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一向嘴硬心软的师姐,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要遭此“毒手”…… 云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位小师弟,无奈道:“刚刚普济门宋长老找华姑娘搭话,你以为他没有这个意思吗?” “这样的炼丹奇才,举世都寻不出几人来,更何况,这位华姑娘还灵力了得。恐怕不少门派势力,都想将她纳入自己麾下。“ “所以呢,我们更应该抢占先机啊!”归谦简直一脸懵,云夏师姐看他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了…… “你……算了。”云夏算是服气了,这个小师弟算是没救了,也怪掌门和自己还有那些师兄们将他保护得太好! “华姑娘连进入子虚谷,成为白泽前辈的亲传弟子的机会都放弃了,难不成还愿意来我们天恒山吗?” 归谦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可是……她不是不得已为之吗?” 云夏叹了一口气:“很明显,华姑娘心里有一杆秤,她放弃了这个机会那就证明,当前她不想站队任何一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罢,云夏看向华未央清瘦却暗藏着一股韧劲的身躯,眼中流露出一股担忧来:“只是,她今日这样耀眼,不知道又会招来多少人的暗恨呢……” 华未央上到三楼白泽的休息室中,只见他神情有些凝重地坐在中心的位置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泽前辈……”华未央唤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泽收敛了眉目间的情绪,问道:“方才,你不惜放弃拜入我门下也要让我救治的那个人,在哪?” 华未央将炎凰从空间中释放出来,轻轻地放靠在屋内的软垫上:“就是……这只炎凰。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让它醒来,可能普天之下,我能请求的只有前辈了。” 白泽皱了皱眉,上前简单地查看了一番炎凰的状况,全身上下并无外伤:“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华未央神色一凛,心中压抑已久的那股怒意似乎又占据了高峰:“被人用邪术,终日取血,内丹也严重受损。外伤我已经在救下它的第一时间就医治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醒不过来。” 白泽却在华未央说完后,面上出现了一丝无奈:“虽然很不想这么说,可是我目前也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 华未央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前辈不是瑞兽,天下没有你医治不好的兽,不是吗?” 她也是关心则乱,居然直接将自己猜测的白泽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白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就挂上了冰霜,语气中也暗含杀意:“你知道我的身份?谁告诉你的?” 当今世上,难道还有人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过去? 不可能。 和他一个时期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昔日的朋友,敌人,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四散而去了。 若是还有知道他曾经身份的人,要么就是故人,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歹人! 华未央见他一副紧张得要杀了自己灭口的样子,也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前辈的身份我会守口如瓶!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救不了炎凰?” 白泽眼神冷峻地打量了华未央好一会儿,半晌,才道:“我暂且相信你。” 毕竟,如果连凤凰一族的凤主都已经生了背叛之心,那他们兽族就永无翻身之时了。 “我不是不愿意救这只炎凰,早一个月前,我还尚且有这个能力。但是现在……”白泽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华未央愣了一下,下意识联想到,刚刚那伙傀人攻击普通人时,白泽宁愿背负冷漠无情,枉为医者的骂名,也迟迟不愿意出手。 难道…… “你猜得不错,我的力量,在一个月之前,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白泽冷淡的声音传来,正印证了华未央的猜想。 一个月前,白泽于百年一次的酣梦休眠中醒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独属于瑞兽的治愈灵力,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说,未曾失去力量的白泽,是少有敌手的瑞兽中的战神之一。 现在的白泽,但凡有人看出他此刻的虚弱,顷刻间便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华未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力量突然消失?这未免也太过诡异,前辈有头绪吗?” 白泽微微思索了一下,答道:“我最近也在调查,但似乎没有人和我有同样的遭遇,又或者是,有,但是我还没找到。” “不过,据说那天,幽夜丛林的封印似乎松动了,说不定,是和被封印的魔尊有关。” 说了这么多,华未央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白泽也是受害者。 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华未央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炎凰,心里一阵刺痛,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前辈……”华未央刚开口准备再求求白泽,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白泽却先她一步,主动开口道: “不过,子虚谷有一处灵泉,对于兽族的温养调理效果十分显着,我可以将这炎凰带去灵泉一试,但有没有效果,我不敢保证。” 华未央眼睛一亮,连连道谢:“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多谢白泽前辈了!” 看着眼前少女一瞬间变得鲜活灵动起来的脸,白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从这位凤主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清楚地意识到,眼前人非彼时人。 而自己打破一向冷漠的行事作风,忍不住帮她一把,居然是不忍心在她脸上看到失望。 “前辈帮我救治炎凰,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的,不如我来帮前辈找回丢失的力量!”华未央提议道。 白泽眯了眯眼睛,显然觉得华未央这是在夸海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造成我力量消失的原因是什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帮我?” 事实上,他的力量消失得太诡异,这背后的事恐怕远比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连他都不敢贸然行动,华未央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恐怕更加危险。 华未央没有急着反驳,反而是笑眯眯的,桃花眸都弯成了月牙:“这是我对前辈的一个承诺,反正我因为一些私事,是一定会去幽夜丛林的,这和调查前辈力量消失的事也不冲突!” 见白泽又皱起了眉,华未央急急打断了他:“唉!前辈,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白泽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缓缓转过头去:“好了,事情都解决了,你赶紧走。” 华未央连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前辈了,我现在就走!” 她迅速地离开了,快速得简直像一阵过境的疾风,生怕白泽想起刚刚自己不给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成为他的徒弟,让他下不来台的事。 白泽看着少女匆匆疾步离开的样子,唇边居然也不自觉地微微有了一丝弧度。 数万年的孤独,似乎在此刻有些缓解了。 慕云辰他们在紧急处理那些昏迷不醒的傀人时,一个一身黑衣,瘦瘦高高的男子突然出现了。 他身上阴郁的气息简直让周围的人都想对他退避三舍,还有他那盯着人看的眼神,未免也太恐怖了! 宋远鸣则是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怪异的男子,当即一声大喊:“林掌门!你还知道过来?!” 虽说,林允亭和宋远鸣一个是幽胥门的掌门,一个则是普济门的长老,在俗世的价值观里,身份悬殊。宋远鸣这样对身为掌门的林允亭大吼大叫是很失礼的。 但宋远鸣可是比正值壮年的林允亭大上了好几轮,这林允亭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后生,还是办事极不靠谱,也不会说几句好话和前辈打好关系的那种。 总之,就是个整天挂着一张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黄金的臭脸的臭小子! 更何况,这次原本应该幽胥门做好抓捕傀人的事,却看管不利,直接让傀人跑进会场捣乱了! 这林允亭简直是不能再失职一点了! 林允亭看了一眼被慕云辰手下五花大绑的傀人,阴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懊恼:“这次的确是我的问题。” 话音刚落,宋远鸣瞪大了眼睛,准备好的一肚子数落林允亭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虚心听话了?! 这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林允亭吗! 紧接着,又有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站定后恭恭敬敬朝普济门的长老们行礼:“怀君见过各位长老!” 宋远鸣一见是归元门最得意的弟子,原本还臭着的脸,顿时阴转多云:“怀君啊,你也来了……不对,你刚刚是和林掌门在一起?” 宋远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归元门什么时候和幽胥门关系这么好了,这俩狗崽子不会是想趁尊者失去音讯,联合起来,合伙把普济门给端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炸药来啰! 这也不怪宋远鸣阴谋论,实在是……从好几代前的掌门开始,普济门可以说就和另外两门结下了梁子。 据说是当时在清剿南疆蛊族时,三门产生了分歧,普济门坚持不应该对蛊族赶尽杀绝,幽胥门则是坚持称蛊族已经祸害不少人命,早就该被灭族。 而一向作为天恒山正派的代名词的归元门,则是持中立的态度,认为应该将黑蛊一脉清除,将白蛊保留,但施以封印,不得踏出南疆半步。 那一次,恐怕是三门有史以来争吵得最激烈的一次。 普济门被骂做在后方坐享其成的辣鸡,幽胥门被骂做吃人不吐骨头的小人,连归元门也未能侥幸逃脱,硬是被扣上不要脸好名声都被他一个门占了的伪君子。 总之,也是因为这次三门之间的内讧,加上清剿时,普济门前前前……掌门,一时心软,放走了一支白蛊族人。 这样的行为,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被潜伏的黑蛊一拥而上,拼死抵抗,最后两败俱伤,尤其是天恒山,伤亡极为惨重。 这件事,连现在的天恒山掌门都不愿意去提,实在是惨痛又丢脸的往事。 普济门也自此被两门的弟子都暗暗恨上了,虽然嘴上不说,可大家对这些暗流涌动,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用征询的目光去看林允亭,却不想他直接朝轮椅上的慕云辰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慕云辰一抬头,就见眼前仿佛站了一尊煞神,林允亭原本面相就偏凶,加上一路而来失误的低气压,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慕云辰身边两位近卫一见这人神色和举动都颇为怪异,立刻挡在二人面前:“你想对宸王殿下干什么?!” 林允亭皱着眉看着眼前挡住自己的两个近卫,眼中也显现出一丝不耐:“走开。” 祁归陌在比赛结束,宣布华未央是这次的冠军时就已经神色匆匆地和乘风一起离开了。 现场的人群也被疏散得差不多,只留下顾景钰他们,还有普济门和子虚谷的弟子们一堆人。 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情景,归谦颇为担心地扯了扯云夏的衣袖:“师姐,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帮林掌门的忙?” 云夏回手又是一个手刀敲在归谦的脑门上,冷漠道:“少管闲事,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远鸣也吓得够呛,这林允亭可是幽胥门出了名的的煞神,传说中的“人形兵器”! 他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宸王部下在挑衅自己,要大开杀戒?! “林掌门,等……” 慕云辰却抢先一步道:“你们退下,林掌门应该不会对我不利。” 两个近卫颇有些怀疑地看了林允亭一眼,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退下了。 “林掌门,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允亭这才脸色好了一点:“这些人,我要带走。” 他指了指地上尚还陷入昏迷的那几个傀人,说道。 “这……恐怕不行。”慕云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些奇怪的人,突然出现在我大周国土,还伤到了不少无辜民众,应当收监调查,恕我不能将他们交给林掌门。” 林允亭那张惨白的脸上出现一丝恼意,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煞气:“我要带走的人,没人可以拦得住!” 可慕云辰也不是被吓大的,那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自然不会害怕:“林掌门大可以试一试。” 华未央刚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华未央颇为费解地看着一个瘦高的青年,以极为强势的威压与慕云辰对视着,两人皆是一副互不相让的姿态。 顾景钰见华未央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将刚刚发生的事简单地和她说明了一下。 华未央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她朝慕云辰道:“宸王殿下,这些人还是交给天恒山的人去处理。” 这些傀人,她记得萧郁离和自己说过,天恒山一直在调查。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要比慕云辰有经验得多,处理和调查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指使者,也会更快捷。 而由慕云辰来处理,还指不定这些傀人恢复行动力后,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可怕的事呢。 慕云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华未央会这样说。 要是依照他平日里的性子,那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可是华未央开口后,他却不知道为何,自己似乎对她已经有了一种天然的信任。 既然华姑娘都这样说,听她的一定没错。 “好,那就依华姑娘说的。”虽然不知道华未央为什么偏向天恒山的人,但慕云辰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退后的两名近卫简直是目瞪口呆,宸王殿下何时如此温驯地听过别人的话?而且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话! 林允亭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也闪现过一丝诧异,但他向来对任务以外的事毫不关心,只是招招手让身后赶来的幽胥门弟子,一起将那些傀人收押了下去。 林允亭似乎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带走这些傀人似的,完成任务后,一眼也没有多留给这些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宋远鸣尴尬地给大家陪笑:“哈哈哈,他,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各位勿怪,勿怪!” 好在这件事也告一段落,华未央和众人闲聊一番,便带着果果小凤凰他们和众人告别,回陆府了。 拿到这紫玉鼎后,华未央简直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扑在这丹鼎上! 加上她在炼丹大赛上,成功突破了玄阶二品,她发现自己对于“气”的掌控也越发地得心应手了。 对于一个炼丹师来说,气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甚至不少用来衡量炼丹师等级的考试,其中分值最高的一项,也是在考气。 这样一来,华未央又可以去挑战更高等级的丹药炼制了! 不得不说,这紫玉鼎的确当得上丹鼎榜前五的名声,华未央在石珀空间中曾经因为条件有限而没能炼制成功的丹药,居然在紫玉鼎的加持下,有好几味都成功了! 这下,华未央更是把这丹鼎当宝贝供着了,想着这些天把有药材的《天霄录》中所有目前她所在的等级可以炼制出来的药全试一遍! 陆府中最宽阔的一处荒废的地界,一间被炸得乌漆嘛黑的屋子前沸腾了。 侍女仆从们避之不及,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大小姐又要研究什么炸药试验了,你还不赶紧跑!” “大小姐真够坚持不懈,都炸飞快……额,怎么也得快四五十次次房顶了,还不死心。” “你们说,小姐不会是上次宫宴和那云来国师比试以后,伤到脑子了?怎么会想到……做什么,炸药?简直是闻所未闻!” …… 这些仆从正讨论着呢,门突然被推开了,吓得他们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华未央颇具威慑力地扫视了一遍院内的众人,霸气地朝身后的屋子招了招手,一个软软糯糯的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娃,晃晃悠悠地就抱着一捆奇形怪状的东西出来了。 “娘亲!我们这次的炸药一定没问题啦!”果果白嫩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和土,但笑得比蜜糖都甜,恨不得赶紧实验这次和娘亲一起研究出来的成果! 华未央自从步入玄阶二品后,似乎果果和小凤凰还有黄金炎龙的力量也增强了,果果都可以维持人形了,也不用变来变去隐藏身形了。 这下,小家伙可算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华未央一起研究出来了这个了不起的大发明! 其实说来也巧,这是华未央在紫玉鼎炼药时,偶然发现的,她突然想到,这个天霁大陆,似乎还没有炸药这种东西。 她曾经在特工集训时,也系统地学习过炸药的制作,如今,只差实践了! 那自己岂不是可以率先将这炸药研制出来,抢占先机? 这样无论是以后做军火生意,还是为自己所用,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华未央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她果然有些经商天赋在身上! 华未央环顾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侍女和小厮,问:“陆沁儿呢?” “二……二小姐她……”这些人支支吾吾的,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华未央哼笑一声:“她可是要为我打工来还她们母女的债,我的酒楼还没开张,好心给她找了一个实验炸药的美差,只要她点火观察就行,她居然还敢跑?!” 众人哆哆嗦嗦,哪里敢说话。 若只是点火观察还好,可姑奶奶您前五十多次实验都是失败了的啊! 二小姐被炸上天的哀嚎声,五十多次,合着您是一次都没听见是吗? 陆沁儿被华未央抓过来当劳役,哭天喊地也没人来救她,其实,也是没人敢救她。 现在谁还不知道,如今陆府说话才算话的,那是大小姐! 哪怕是相爷,也因为劝了一次华未央,被她身边那条巨龙吊起来甩,放下来后整个人把大前天的菜都吐出来了,简直惨不忍睹。 “赶紧把陆沁儿找过来,她可是我炸药研究的,重要人才呢!” 华未央把玩着手中的初级炸药材料,斜斜看了一眼那群侍女和小厮:“还不快去?或者说,你们想代替她来成为我的专属实验对象?” 果果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唉?真的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那果果就有更多的实验品啦!” 哼,这些人,都帮过陆沁儿那个坏女人欺负过娘亲,他才不会让这些人好过呢! 这些人原本就恨不得华未央忽视自己,以前他们无论是被逼还是出于嫉妒都或多或少和陆沁儿一起欺负过华未央。 可那时的华未央是个废物啊,性子又懦弱,被欺负了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可是现在的华未央,那能和之前比吗?!直接一拳头都可以轰死他们! 这些人果断把陆沁儿的威胁抛在了脑后,迅速道:“大小姐饶命!二小姐她,是,是跑了,跑去找太子殿下了!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对对对!我们,我们之前也是被二小姐逼的,大小姐饶命啊!” 华未央挑了挑眉,这陆沁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去找太子?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此时,陆沁儿正跪在慕云邺面前哭诉,华未央这些日子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陆沁儿在那五十多次的爆炸实验中,腿被炸断了,只能依靠着拐杖勉强行走。 她最在意,最引以为傲的那张脸,也早就在第三十一次的实验中,被炸伤毁容,再无恢复的可能。 在那一刻,陆沁儿就已经完全绝望了。 她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只能说,华未央之前说的,不让她这么轻易地去死,的确不是骗她。 “太子殿下,求求你了!看在和沁儿往日的情份上,让沁儿赶紧入府!“ 陆沁儿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逃离华未央这个恶魔,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慕云邺嫌弃至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直忍不住反胃! 都已经毁容伤残到了这种让人恶心的地步,她居然还想入自己的太子府?! 哪怕是给自己当个洗澡丫鬟他都嫌晦气! “陆沁儿,你没疯?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让我娶你?你赶紧给我滚!” 慕云邺直接一脚将陆沁儿踹翻在地,在看到她面纱下那张炸伤斑驳的脸,他又忍不住打yue 他有些烦躁地招手,想让人把陆沁儿赶出去—— 突然外门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慕云邺也是一惊:“是母后?她怎么来了……” 周兰汀一身雍容华贵,在侍女太监的簇拥下,走进了主屋,一眼就看见了摔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陆沁儿。 周兰汀几乎是一瞬间就露出一副心疼至极的表情来,让身边的宫女把她搀扶起来:“天可怜见的,沁儿,你怎么弄成这样?!” 陆沁儿一见皇后娘娘如此仁爱,委屈得不行,几乎是嚎啕大哭:“都是华未央那个贱人害的!娘娘救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只有死人才最听话 慕云邺很不耐烦地想要打断她:“陆沁儿,你别在我母后面前发疯……”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兰汀打断了,她一脸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沁儿也算是我半个儿媳,和我诉苦怎么了?” 慕云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母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明之前很多次在私下里,母后都明显地表现出了对陆沁儿的不喜,现在是怎么回事? 陆沁儿直接被这一番话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沁儿就知道,皇后娘娘是真心待沁儿好!” 周兰汀立刻柔声安慰道:“沁儿,你是个好孩子,本宫都知道。这样,我先让雁儿带你去我宫内避一避,事后我再去找那华小姐弄清楚,好不好?” 陆沁儿简直感动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只差没跪下给周兰汀磕头磕出血了:“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沁儿永生难忘!” 陆沁儿无比庆幸自己曾经在皇后面前极尽讨好之能,好歹皇后娘娘还念着她昔日的“乖巧听话”。 没关系,太子殿下现在不能接受自己,都没关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后娘娘还念着自己,那她就还有可能嫁给慕云邺! 想到这儿,陆沁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放心地跟着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雁儿离开了。 慕云邺等她们走远了,才颇为不解地问周兰汀:“母后,您这样做是为何?” 周兰汀原本脸上还挂着的和善温柔的笑,在陆沁儿和雁儿离开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阴沉,也没有回答慕云邺的问题,而是发问道:“邺儿,你刚刚是对那个女人心软了?” 慕云邺一愣,很不理解自己的母后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厌恶:“没有啊,母后,您难道看不出我多厌烦她吗?” 周兰汀面色冷凝,仿佛刚刚那个温柔似水的美丽女人不是她一样:“你还是心太软,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你早就该清理掉她!” 慕云邺还没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困惑:“母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兰汀冷笑一声,涂着淡粉蔻丹的手指,狠狠地将最近的一钵盆栽上刚刚生出的鲜嫩小花掐得汁水四溅! “既然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母后就替你解决了她!” 慕云邺大惊,声音都有些不稳:“您……您不是让雁儿将她送去您的宫殿?” 周兰汀嗤笑一声,斜斜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送去我的宫殿?我是送她去见阎王!” “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早该杀了她,只有死人才最听话!这样也不会惹出后面这些事来……” 周兰汀越说越气,原本她给慕云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都被他自己败坏得一干二净! “邺儿,母后都已经给你把路铺好了,只要你自己稍微努力一些,不要惹出什么大的事端,母后就都可以替你摆平!” “可是如今,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一个未来一国之君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父皇都已经在暗中扶持宸王了!” 慕云邺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却在周兰汀说到“宸王”时,显然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父皇一向最厌恶慕云辰还有他那个贱人母妃云妃……” 周兰汀冷笑一声:“是,你父皇自然打心眼里厌恶慕云辰,但比起这些,他更在乎他自己手里的权力!” 周家原本是扶持大周皇帝登基的重要势力,她周兰汀也依靠周家在大周站稳了脚跟。 但她周兰汀和周兰筠本质上却是周家的两股势力,相互牵制,周兰筠如今还有了隐隐约约压制住她,取得周家所有大权的趋势! 但那个老皇帝怎么可能满足于被被她控制? 就在今天早上,周兰汀的暗探就向她报告,皇上已经暗中派人去周家周兰筠那一派寻一位宗族中的妙龄女子,指给慕云辰为妻了! 这原本也不能说明什么,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 “属下还在陛下的御案上,发现了给太子殿下和华未央指婚的婚书!” 周兰汀当场就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老皇帝会出这么一手。 可以说周兰汀最不愿意看到慕云邺将谁娶进门,那华未央一定是第一个! 毕竟华未央的母亲华蕴郡主,和她的死敌周兰筠可是闺蜜,两人在她还没成为大周皇后时,就经常联手给她使绊子,找不痛快。 何况,还有那件事……一旦被华未央知道,估计她会死无全尸! 之前慕云邺去求娶华未央,那她也是看在华未央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 她对于华未央的态度,一向是利用完就扔掉,绝对不会让她有成为未来大周皇后的机会! 更何况,她已经听说了周兰筠已经知道华未央的消息,估计不日就要联系上她与她相见, 到了那个时候,华未央岂不是绝对和周兰筠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既然如此,看来她再讨厌华未央也要忍一忍了,先把她捆上自己这条船上才是最要紧的事! “邺儿,你一定要快些将华未央娶进门,然后将她手下的天材地宝还有灵兽什么的都诱骗过来!“ 周兰汀脸上露出一丝狠毒来:“等榨干了她所有的利用价值,我们就像解决陆沁儿一样,杀了她!“ 慕云邺脸上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华未央那可是一个实实在在不可多得的美人,就这么杀了,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母后,一定要杀了她吗?” 周兰汀自然看出自己这个儿子的不舍,知子莫若母,邺儿这是舍不得华未央的姿色了。 她娇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满:“等你当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华未央这样的姿色的,一抓一大把!” “我先回宫了,明日召见华未央入宫见上一面,你也来,好好表现表现,听明白了吗?”周兰汀吩咐道。 慕云邺在这个精明强干的母亲面前,一向是没有什么主见的,听她这么说了,自然也点头称是。 —— 府外,雁儿低眉顺眼地请陆沁儿上马车:“陆姑娘,请。”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触碰到了陆沁儿那敏感的神经,她当即脸色一黑,这些日子在华未央那里不被当人对待的阴影仿佛笼罩了她。 “你这个贱婢!胡乱喊什么!我是陆府的小姐,未来的太子侧妃!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雁儿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依照她的意思更正了叫法:“是婢子不懂规矩了,还请陆小姐见谅。” 陆沁儿可不准备原谅她,只是看着她那张清秀的脸,越看越气。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脸还好好的,自己的脸已经完全毁了?! 这样一个黄花姑娘,清秀好看,待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身边,难保不会勾引太子!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勾引太子殿下,我一定划烂你的脸,再把你丢进乞丐堆里!” 陆沁儿早就已经没了之前那副矫揉造作的小白花模样,她的心里早已被无穷无尽的恨意和恶毒填满了。 雁儿垂眉低手,并没有回嘴,只是脸上挂着的却是陆沁儿未曾察觉到的怜悯。 且任凭她嚣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陆沁儿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正要发难,雁儿又一脸为难道:“陆小姐,我们还是抓紧赶路,若是被华小姐知道了,追过来,婢子可不敢和她正面对上……” 陆沁儿一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个哆嗦,是了,她怎么忘了她是偷跑出来的! 若是华未央发现,一定会立刻来把她抓回去的。 她不能在做那个什么炸药实验的试验品了,她会死的! 陆沁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入马车中,恐惧至极地尖叫道:“还不快走?!” 雁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进入车厢前对马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车夫意会地点点头,平稳地驾驶着马车离开了太子的住处。 陆沁儿从府中跑出来,可谓是又累又困,在马车的颠簸中,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她只能感觉到周围一片漆黑,显然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车厢内只有她一个人,原本被她喝使着扇风的雁儿也不见了,周围寂静得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雁儿?!”陆沁儿本能的慌了,她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华未央找上来了! 她正准备从马车上下去查看一下情况,突然,原本安静不动的马车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马儿的一阵痛苦的嘶鸣声—— 陆沁儿还没反应过来,马车突然疾驰起来,她被直接从软榻上跌了下来,差点直接摔出去! “你们在搞什么鬼——!!!”陆沁儿疼得龇牙咧嘴,当即掀开马车的帘子要骂人。 却看见,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间,驾驶马车的位置空无一人! 而那两匹红棕毛的汗血宝马,仿佛发疯了一般,撒开马蹄向前疯跑。 陆沁儿吓愣了,神思错乱之间,好像逐渐明白过来些什么—— 这不是意外!是皇后,皇后想要她死! “贱人!贱人!”陆沁儿双目充血,恨意已经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压了下去,这些人,都想要她死! 可是,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唯一的最信任的皇后都要害死她! 马车带着陆沁儿一路狂奔,直直地朝悬崖的方向跑去。 万丈深渊已经近在咫尺,现在想要跳车也为时晚矣,陆沁儿只能带着无尽的怨恨,随着发狂的马儿还有硕大的车厢,一齐坠入了悬崖之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华蕴身死之谜 华未央把制作好的加强型炸药放置好,拍了拍手,陆沁儿这个小丑她倒是不怎么担心。 以她的智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估计被慕云邺教训一通,没地方去自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 华未央也懒得管她,反正自己也要慢慢折磨她,不急于一时。 她蹲下来擦了一把果果脸上的汗:“小凤凰,黄金炎龙还有顾景钰他们呢?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了。” 果果很自豪地昂起头,一副求夸奖的样子:“我们看娘亲最近做炸药实验太辛苦,想替娘亲分担一些,我来陪娘亲做实验,他们去城内找娘亲一直在计划盘下的酒楼啦!” 华未央一挑眉,嚯,分工还挺明确。 “做的不错,饭没白吃!”华未央在果果软软糯糯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以示鼓励。 一人一兽还在这边其乐融融,陆天瀚身边的人过来传话了:“小姐,相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老东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抱着果果,在那个小厮的带路下来到陆天瀚门前,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陆天瀚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反了吗?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华未央挑了挑眉,呦?这老东西还有脸大喊大叫?看来是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 带路的小厮听见屋内的声音,脸都已经吓白了,赶紧回头去看华未央的脸色。 只见华未央气定神闲,还颇为好心地挥挥手示意小厮下去。 这小厮巴不得赶紧消失,连忙谢恩,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果果很不满地搂住华未央的脖子:“哼,这个老坏蛋叫娘亲来,一定没安好心!” 华未央对果果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淡然地走到窗边,观看着这一场好戏—— 那陆沁儿的生母王氏,靠在丫鬟身上大哭,抹着眼泪,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要是妆容精致,衣裳华丽,还能有几分风情,可这满身污泥,头发散乱的,只能吓人了。 “老爷,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王氏实在是没办法了,陆沁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看不得沁儿在华未央手下那样被糟蹋! “华未央她丝毫不念手足之情,将沁儿害得还不够惨吗?老爷,你忍心看到沁儿被她活活拖死吗?!” 王氏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华未央的“暴行”,在她浅显的目光看来,华未央是不足为惧的。 一个亲生母亲死了十六年,母亲连带女儿都不讨老爷喜欢,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老爷当初都肯为了自己做出那等大逆不道,足以毁灭整个陆家的事来,只为了给自己一个名分。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和沁儿在他心里的地位吗? 王氏本以为她这么一哭,陆天瀚一定会怒发冲冠,让人把华未央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可是……她哭了半天,竟只发现陆天瀚虽然满脸怒色,却只是沉默不语。 陆天瀚脸色阴沉,不由得想起半个时辰以前发生的事来—— “凭她再有通天的本事,只要那位大人出马,她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陆天瀚的声音难得有些急躁,似乎在与另一个人说话。 府里发生的事情,早就有小厮和婢女跑出去添油加醋的禀报了,陆天瀚自己也不聋不瞎不傻。 老太君对华未央的行事放任不管也就罢了,华未央还有隐隐约约掌控陆家的趋势! 这他陆天瀚能忍?! 但以华未央现在的本事和身手,他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陆天瀚便想起来了自己一直替对方办事的那位大人,想必只要自己给足了好处,对方一定不会拒绝帮自己! 可是一直作为他和那位大人之间的接头人,却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要做多余的事,大人他不想节外生枝!” 接头人的声音很冷,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恳求的余地,反而质问他:“你之前承诺主人会献上的玉璃花,到了现在还没有着落,主人可是很生气!” 陆天瀚下意识一抖,连忙跪下告罪:“大人息怒!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那玉璃花是我那亡妻,华蕴郡主的嫁妆,前些日子已经被华未央给强行收回了!” 他眼睛嘀哩咕噜一转,嗫嚅道:“这,这也是我想请那位大人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的原因之一……” 那位接头人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冷着脸道:“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不要转移话题!” 陆天瀚被他这严厉的斥责声吓得又是一哆嗦,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没用,您息怒!” “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拿不到玉璃花就算了,主人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前些日子,白杰被乔焰缉拿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陆天瀚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据说和华未央还有不小的关系。 一想到这些,他就气得牙痒痒,华未央这个贱种,怎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白杰看管的一只炎凰不见了,主人命你迅速找到它,它身上可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它的内丹乃是当年在凤尊座下侍奉修成,十分珍贵!主人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只炎凰捉回来!” 陆天瀚脸上又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来:“这,当初抓到炎凰它们,是利用华蕴和华未央的假消息,现在它们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应该不太可能……” 接头者并不以为意,冷漠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一旦失败了,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 陆天瀚的思绪还停留在半个时辰以前,那场无疾而终的对话上。 王氏见陆天瀚不搭理自己,有些不甘心地扑上去抱住了陆天瀚的腿,一嗓子哭号,终于把陆天瀚的思绪唤了回来: “老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氏又下了一剂猛药:“大小姐若是知道,当年她母亲的死不是因为难产,而是……” 陆天瀚被她这一句,吓得脸都白了,厉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哦?我母亲不是因为难产去世的,那时因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冰寒至极,仿佛来自于地狱的修罗! 陆天瀚几乎是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矗立着的华未央:“你……你怎么在这儿?” 华未央皱了皱眉,难道不是他让小厮叫她过来的吗?这才让自己撞见了这出“好戏”!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刚刚王氏说的话,什么叫她母亲不是难产去世的?! 果果很乖地从华未央怀里跳下来,小包子脸上还带着气愤,狠狠地瞪着那惊慌失措的两人。 如果真的是这两个大坏蛋害死了娘亲的娘亲,他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华未央缓步走到王氏面前,这个懦弱得如同菟丝子草一般的女人早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只是不住的发抖。 华未央的内心已经被无尽的怒意充斥,她虽然也怀疑过,华蕴郡主如此风姿的人物,绝不可能只是因为难产就撒手人寰! “把你刚刚的话说清楚,什么叫,我的母亲不是因为难产去世。” 那清冷的声音就好像天上的雪花一样,又冷又冰,一字一顿。 王氏简直要吓傻了,她要是知道华未央一直在外面听着,那是死也不会把这桩陈年旧事说出来的! 她求助一般看向陆天瀚,却绝望地发现,陆天瀚的恐惧之下,隐藏的是一种即将放弃自己的冷漠。 陆天瀚长叹一声:“芳儿,你说,既然央儿都已经知道,那我也瞒不住了……” 王氏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天瀚,嗫嚅道:“老爷……” 陆天瀚和她的眼睛对上,里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只余一种无奈: “你做的错事,原本我也是念在沁儿还小,加上当年华蕴郡主去世有一部分原因也的确是因为难产,便替你遮掩下了,看来现在,是瞒不住了……” 王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正要反驳,却突然想起刚刚陆天瀚提到的,沁儿。 是了,她和陆天瀚怎么说也做了十多年的枕边人,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 这样自私自利,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人,心里只有自己! 她究竟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会念在昔日的旧情? 如果她不承认下当年害死华蕴郡主的人是自己,恐怕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她的沁儿了…… 王氏咬了咬牙,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硬气了一回。 她面向华未央,颤抖地说道:“不错,当年华蕴郡主的死,的确和我有关。” 华未央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评判她话里的真实性。 王氏一见华未央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立刻急急忙忙道:“你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脸上生出了红斑,那就是我给华蕴郡主下的毒!毒性从母体带到了你的身上,经年累月,这才爆发了出来!” 这话倒是不假,华未央在刚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这王氏,真的有这么胆大包天,敢给华蕴郡主下毒吗? 果果当即大怒,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 别看他个子只及华未央的膝盖,力量可是不容小觑,直接将那丰腴的王氏踹得撞到了远处的八仙桌上! “你这个丑八怪,坏女人!原来是你害的我娘亲和我娘亲的娘亲,我打死你!” 果果软糯的童音中莫名隐含一股杀气,当即就要冲上去,被华未央拦住了:“等一下。” 果果有些不解,气呼呼道:“娘亲,这个坏女人不得好死……” 华未央冷声道:“我知道。” 她转身朝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陆天瀚,露出一个摄人的冷笑:“陆天瀚,你不会以为,你们俩演这么一出戏,我就会相信了,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就是个野种! 陆天瀚脸色一僵,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突然,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天瀚却突然出手,将倒在八仙桌前的王氏拎了起来! 紧接着,在王氏惊恐的眼神下,他一掌打在她的天灵盖上,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王氏当场毙命! 她仍然张大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似乎不相信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男人,居然会对自己下杀手。 华未央在他高高抬起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 但她没有阻止。 她为什么要阻止?这两个狗咬狗,她巴不得他们打得再狠一点! 只不过,她在看见陆天瀚毫不留恋地捏碎了王氏的天灵盖时,心中还是有些波动。 这样一个毫不恋旧情,说杀就杀的人,才是最恐怖,最恶心的。 陆天瀚将死不瞑目的王氏抛到一边,对着华未央沉痛道:“这个贱妇!当年我对这件事也只是隐隐约约有所怀疑,又念在沁儿年幼,一时心软,才没有对她动手。” “唉,”陆天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是极为沉痛的:“现在我处理了她,也算是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说白了还不是杀人灭口? “演完了吗?”华未央淡淡地问道:“你将王氏杀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你自己自戕谢罪了?难道你和我母亲的死脱得开关系吗?” 陆天瀚脑门上冒出冷汗,他颇为僵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和华蕴郡主举案齐眉,我对她也是尊敬有加,怎么可能害她?!” 华未央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一脚把他踹到墙上,“咔擦”几声,是他肋骨碎裂的声音。 “你应该庆幸,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我,若是黄金炎龙也在场,你觉得凭你之前对我母亲伴生兽所做的一切,你现在还有命活吗?” 华未央说这番话。自然也是变相告知陆天瀚,他所做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 陆天瀚震惊得无以复加,瞳孔剧烈地震动着:“你!你说的这些没有证据,都是信口雌黄!” 果果捏紧了小拳头,声调也有些冷意:“娘亲何必和他多说,直接把他杀了!” 华未央冷着脸走到陆天瀚面前,直接使用空间元素灵力,凝聚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入陆天瀚的手背,将他的手背直接钉死在墙上。 陆天瀚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又立马挨了华未央一个耳光:“再叫,我就在你另一只手,双脚都打上这匕首!反正我多的是,你要试试吗?” 陆天瀚忍着痛楚,立马闭上了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陆天瀚再狠,再恶毒,那又怎么样呢? 华未央一双冰寒彻骨的桃花眸子盯着陆天瀚的眼睛看,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实在是,华未央长了一双和华蕴郡主一模一样的眼睛。 陆天瀚曾经因为这双眼睛,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噩梦! “我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不然……你一定不会想知道,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听明白了吗?” 陆天瀚哪里还敢反抗,只能颤抖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你有没有对我母亲,华蕴郡主下毒,这是我最后一遍问你,你最好抓住这次机会!”华未央沉静的声音里多了一份狠厉。 陆天瀚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是我下的毒。”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又立刻惊慌地摇摇头:“不,也不能说是我,是……是……” 华未央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男人,他不会是被自己给吓疯了:“你到底要说什么?装疯卖傻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陆天瀚艰难地摇摇头:“毒……是我下的,可是给我毒药,让我下毒的,另有其人!” 华未央冷冷地盯着眼前男人的眼睛,她曾经在组织里也是系统地学习过犯罪心理学和微表情,陆天瀚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在为了逃避而说谎。 “就算毒药是别人给你的又怎么样?陆天瀚,华蕴郡主下嫁于你,不嫌弃你的出身,为你在仕途上铺路,为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华未央心里是真的为华蕴郡主感到不值,那样一个传奇女子,怎么会看上陆天瀚这种败类? 也不知道华未央话中的哪一个部分触碰到了陆天瀚“敏感”的神经,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因为被华未央又踹又打,已经伤及肺腑,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他盯着华未央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生儿育女?呵,我都不知道被她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现在是想在我面前诬陷亡者是吗?!” 陆天瀚看向华未央,脸上的厌恶逐渐转为了鄙夷:“我诬陷她?实话告诉你,自从华蕴郡主进我陆家的门,我们一天都没有同房过!” “那你,又是怎么来的呢?” 陆天瀚“哈哈哈哈”地狂笑几声,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命还攥在华未央的手里:“你就是个野种罢了!” 果果虽然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但听陆天瀚那鄙薄的语气,就知道他是在骂娘亲! 他个子还太小,只能一个上勾拳打到陆天瀚的胃袋上:“让你欺负我娘亲!” 陆天瀚差点被这果果一拳直接送去归西,“哇”地一声,胆汁都吐出来了。 华未央其实心中早就有过猜测了,毕竟陆天瀚每次看见她时,那种恐惧而复杂的眼神,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但她此刻还是很庆幸的,这具身体里,没有陆天瀚那一半肮脏的血。 “那是你自己没用,留不住我母亲的心罢了。”华未央冷冷地和疯疯癫癫的陆天瀚对视,她并不觉得,华蕴郡主和其他男人生下自己是什么值得耻辱的事。 要是华蕴郡主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废物败类,自己才会真难受呢。 如果陆天瀚以为,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就可以伤到她,那实在是可笑。 “你懂什么!我没用?我当年也是打马过街,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多少女子想嫁给我……只是你母亲,眼高于顶,看不上我罢了……” 陆天瀚气如游丝般道,他看向华未央的眼神复杂无比:“你觉得,我留不住你母亲的心是吗?那你知道,你母亲将自己的心拴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下场是什么吗?” 华未央愣了一下,只见陆天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怜悯:“让我给你母亲下毒之人,就是她的情郎。” “被心爱之人下毒害死,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华蕴郡主死前,会是什么感觉。” ——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明月散发着惨白的光,照得山崖下淙淙流过的溪水都有些无端地瘆人。 陆沁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浑身就没有一处不痛的,仿佛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部寸寸断裂开来,疼得她想要尖叫。 她张了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醒了?”一个轻灵柔媚的女声传来,陆沁儿朝声源的地方转过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实在是山崖下方光线太暗,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女人一身白衣,面容姣好,陆沁儿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哪怕暗恨也不得不承认,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里,估计也就只有华未央这个贱人和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有的一拼。 女人见她一脸惊慌的样子,皱了皱眉,解释道:“我路过此地,见你濒死,这才施救挽回你一条命,不过副作用是,你可能从此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陆沁儿呆住了,这个人的意思是,自己今后,就是一个哑巴了?! 白衣女人见她痴痴愣愣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启了传音入室,才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和我说了。” 陆沁儿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神情中终于出现一股矜贵来:“我是天境来的,名为溪沐,你呢?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掉到这山崖之下?” 陆沁儿一惊,她虽然修炼不佳,但对于天境这个神秘又神圣的地界却也是了解的。 能进入天境的,都是至少神阶以上的修者! 自己若是能让她相信自己是被人所害,再多阿谀奉承几句,说不定这位高手,可以替自己报仇! 陆沁儿微微敛去眼中的算计,流着泪将自己的遭遇半真半假地说给了溪沐听。 “溪沐大人,我的命好苦啊!要不是前世修的福报,遇见了您出手相助,只怕我是死不瞑目了!” 溪沐皱着眉,原本她也是不想管这些闲事的,只是她感知到陆沁儿身上似乎隐隐约约有凤凰一族的气息,这才抱着侥幸救活了她。 她这次下界,是为了昏迷不醒的萧郁离。 凌霄子回天境后,曾经和涂山奇将众人驱赶出萧郁离的望舒殿,对萧郁离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会诊。 但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离开,而是隐匿了身形,在外面偷听。 刚好就被她听见了,萧郁离迟迟无法醒来,只怕是需要凤凰一族的纯血作为药引。 可是凤凰一族早就在数万年前就灭族了,少数的族人也不知去向,唯一听说,凤凰一族与人族通婚留下的后代似乎在俗世还有一脉。 溪沐便瞒着所有人,只身前往,刚好就在自己所管辖的水泽一带,发现了半死不活的陆沁儿。 溪沐要靠着眼前这个女人查清楚她和凤凰一脉的关系,自然不能直接拒绝:“你放心,你说的那个什么,华未央。如此恶毒之人,我一定会帮你杀了她,给你报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么可能喜欢她 陆沁儿心中微微一喜,没想到这位天境来的大人如此好说话! 华未央,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必要让你百倍偿还,你就等着死! 陆沁儿心中早就将怎么折磨华未央的法子想了十万八千个,溪沐则是突然开口问道:“我帮你报仇,你帮我一个小忙,也不过分?” 陆沁儿一听,连忙点头不迭:“这是自然,恩人救了我的命,要我做什么都在所不辞!” 溪沐矜持地点点头,柔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好,那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如果敢骗我……” 陆沁儿无端打了一个寒战,眼前这个状似无害的天境大人,怎么莫名一瞬间就可怕了起来? “大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溪沐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俗世,应该有凤凰一族?你知道那族人现在在何处吗?” 陆沁儿一愣,这溪沐所问的,整个天霁大陆恐怕也只有那一个家族符合条件了?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旧情?那她答应自己杀了华未央的事,还做不做数了? 陆沁儿有些心慌,犹豫地开口:“敢问大人和那族人,有什么交情吗?” 溪沐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可是纯血族人,和这种混血杂种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要取他们的血,拿来做药引罢了!” 陆沁儿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又听说溪沐是要来取凤凰血的,大喜过望:“原来是这样!大人说的不错,那等肮脏的混血,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 溪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虽然她很享受被人恭维的感觉,可这不代表她喜欢浪费时间。 要知道,郁离可还昏迷不醒着呢,她没空在这里耗时间。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族人在哪里?我可是从你身上感知到了凤凰血脉的气味,你要是敢骗我的话……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了你!” 陆沁儿被她话中毫不掩饰的杀气吓愣了,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美丽得如同瓷娃娃的女子,居然就这样说变脸就变脸? 她赶紧道:“我认识!我认识这个人!这一族传到如今,得了一个灵力强盛的凰血传承者。此人,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华未央!” 溪沐一愣,没想到刚刚陆沁儿向自己哭诉的,被同父异母的姐姐陷害坠崖的主人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溪沐脸上出现了一丝浅笑,看来只要将这华未央杀了,取走她的心头血,拿回去就可以救郁离哥哥了! “那你还在这里费什么话,赶紧带我去找这个华未央!” 陆沁儿正要点头,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摆摆手,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大人,不可妄动,那华未央不仅自己身手了得,身边还有许多能人异士!” 陆沁儿自己是吃过亏的,自然赶紧阻止了溪沐这冲动的行为。 她已经看过不少人被华未央啪啪打脸了,眼前这位据说是天境来的大人,虽说实力强劲,但也无法保证不会是下一位被华未央拍死的炮灰。 要是自己面前这个天境的高手死了,那自己无人庇护,估计要被华未央剁成肉泥! 溪沐眼中刺出一道寒光,原本就高高在上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怕她身边的那些虾兵蟹将?” 溪沐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实力,她在天境所有同僚中,年纪最小,加上精灵族早年风评不好,一直被传是靠美色上位。 这种流言,直到她被圣境承认证明了身份后,也一点没有消散,反而是愈演愈烈。 陆沁儿这句无心的话,却是正好触及了她的雷区! 溪沐面无表情,伸出手在虚空间一握! 陆沁儿的脸上立刻青紫交加,她拼命地用手去挠死命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无形的手! 可是她原本就声带损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如同一个破风箱一般“嗬嗬嗬”地喘息着。 溪沐看着陆沁儿在自己手下挣扎,柔美的脸上毫无怜悯之心:“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他们也是如此!”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我对实力,这是对我的侮辱!明白了吗!” 溪沐骤然松开手,只剩下一口气的陆沁儿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的恐惧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自己到底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才会绝得眼前这个女人好骗,好说话? 她简直是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定时炸弹! 陆沁儿恐慌不已,赶紧解释,不然估计这女人越想越气,把自己杀了也说不定了! “大人息怒!我没有质疑您实力的意思,只是,那个给华未央保驾护航的人,是大周的国师,萧郁离!” “萧郁离,这个名字您应该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更是天恒山的尊者,连他都是站在华未央那一边!我只是担心您被他们合伙偷袭……” 陆沁儿还在慌慌张张地解释,却没有注意到,溪沐的脸色在听见“萧郁离”那三个字时,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 “我都是为了您着想啊,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要硬碰硬……”陆沁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溪沐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刚刚说谁?萧郁离?他是和华未央一伙儿的人?” 陆沁儿一愣,似乎没想到溪沐的关注点和自己想要她注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是……是啊。而且他们两人还很亲密!要我说,估计这两人说不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闭嘴!”溪沐突如其来的暴怒把陆沁儿吓了一跳,她原本柔美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狰狞和愤怒! “郁离哥哥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杂种?!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溪沐纯粹是气疯了,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萧郁离逗留在俗世一直不愿意回天境,居然是为了一个人兽混血的杂种! 这让她这么多年的痴恋的付出,都像是一个笑话。 陆沁儿也从溪沐的话中回过味来了,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女人,是恋慕帝师的人之一啊! 她心中泛起一丝冷笑,这样岂不是更好,华未央可是抢走萧郁离的罪魁祸首,这样只需要自己在添油加醋一番,溪沐一定恨不得立刻杀了华未央泄愤! “大人说的对极了,华未央那个杂种,怎么可能配得上帝师大人!一定是她不要脸地勾引帝师大人,这是那狐媚子惯用的手段!” 溪沐这才微微平静了一些,但依然语气狠戾:“郁离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任何敢于肖想他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现在,带我去找这个华未央,我送她归西!” —— “娘亲……”果果很担心地看着从陆天瀚那里出来后就一言不发的华未央,他想上去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陆天瀚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彻底昏死了过去,华未央也没有再用强硬的手段唤醒他,而是将他丢在那里,一个人离开了。 刚刚那个坏人的话,似乎让娘亲的心情不太好。 “娘亲别生气了,他一定是胡说八道的!”果果爬上华未央身边的凳子,小手去握住华未央的。 果果的手很温暖,这让天生体温偏凉的华未央一愣,继而露出一丝苦笑:“果果,我没事……” 果果自然是不相信的,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娘亲现在周身都是低气压。 其实华未央是真的没事,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陆天瀚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华蕴郡主是被自己曾经深爱的人毒死,这比被陆天瀚这个小人毒死更让人觉得难受。 那个人,得到了她母亲满腔的爱意,又究竟是为什么会背叛曾经的爱人? 难道他们的相爱,只是因为利益和欺骗?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以至于都不想再和陆天瀚周旋,直接离开了。 前世,她也经历过背叛,所以知道那种滋味有多痛苦,她发誓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是如今的自己,行走的轨迹,似乎也在和华蕴郡主逐渐重合。 如果说,她对其他人都保留了一分戒心,而逐渐让她卸下心防,甚至是牵动思绪的人,那就只有萧郁离一人了。 可是,他真的值得自己的信任吗? 神族和兽族是数万年前的仇敌,直到现在都还未曾和解。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萧郁离是和那些传闻中道貌岸然的神族不一样的那个独一无二呢?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杂念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现在的自己,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考虑,如果只是止步于此,那她永远也无法查清真相,永远无法提升自己。 “对了,果果,你不是说,小凤凰他们一起去找合适的酒楼选址了吗?我们去找他们?“ 果果一见华未央的表情好了一点,连忙点头道:“好啊!娘亲,我们一起去!估计他们早就找好了地方,我们赶紧去看看!” 刚好可以让娘亲放松放松心情,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 “唔……小凤凰和我说了,他们是去了琳琅阁附近的一处酒楼,可是这周围好像没有什么酒的味道呀?” 果果纳闷地挠了挠自己的脑瓜,周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不远处的一幢豪华的高层建筑十分引人瞩目。 “会不会是那里?”果果指了指那个方向给华未央看:“那里看着挺热闹的!” 华未央皱了皱眉:“你确定他们去的是这儿?”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浓妆艳抹地挥舞着手中的丝绢团扇,朝着过往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人招呼着:“大爷~过来玩儿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你孤身走暗巷 华未央抬起头,只见“醉香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二楼的栏杆处还站着不少花枝招展的人,在向下方的人抛花。 不过令华未央吃惊的是,那些人里不只有女人,还有不少年轻俊美的男子。 再看向周围,居然也有不少来寻欢作乐的女子! 她的确是有些吃惊的,大周的民风也并不是那么的彪悍,依旧是遵循古代封建思维的男尊女卑,还是在有了华蕴郡主这般的传奇女子之后,女子的地位才略有提高。 但在这样一块等级性别分明的土地上,居然有人开了这样一家男女不忌的花楼。 华未央倒是有些好奇,这座花楼的背后主人究竟是谁了。 果果是孩童心性,看到楼上的男女向下扔花,还以为是做游戏,乐不可支地就要往醉香楼里面去—— 华未央一把抓住撒开小短腿就要往里跑的果果,严肃道:“小孩子不能去这种地方,这里也不是酒楼。” 果果很纳闷,这里这么热闹,人又多,显然就是小凤凰他们说的那种酒楼啊! 华未央看着果果还在伸长了短脖子去往那边看,直接一把把他抱起来摁在自己怀里:“咳咳咳!小孩子看了长针眼!” “你们!你们放开我!”一个纤弱无力男子的声音似乎在极力反抗,拼命地朝进进出出的人群呼救:“救救我,我不是这里的人!” 华未央皱了皱眉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颇为瘦弱文秀的男子,在几个大汉的钳制下拼命挣扎,但却是徒劳。 为首的似乎是那酒楼的老鸨,她看上去已经有快四十岁了,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股市侩的精明。 老鸨上去就一把揪住那文弱男子的耳朵,大声呵斥道:“你砸坏了我们醉香楼四五张名贵黄梨木桌,打翻了价值上百两的菜肴,还压坏了春香的琵琶……这么多钱你还没赔,就想要跑?!” 男子哎呦哎呦地叫喊了几声,龇牙咧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这群臭资本家!” 老鸨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又在说疯话了……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砸坏了东西,就得赔钱,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今日接客的好事还轮不到你呢!” 男子还想再挣扎,那老鸨也有些不耐烦了,扬起手就想要给他一巴掌让他老实老实。 华未央手中一道银灰色的灵气波动闪过,瞬间截住了老鸨的动作! 老鸨被华未央释放出来的空间元素灵力压制得严严实实,加上华未央不收力道的钳制,简直疼得她龇牙咧嘴。 “谁?!谁敢敢暗算老娘!”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 老鸨身边的四个打手也有些害怕,虽然他们长得五大三粗的,可对于修者的力量,那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华未央抱着果果走了出来,瞟了一眼被几个汉子摁在地上的文弱男子,问道:“他欠了你们多少?我替他还了。” 老鸨这才知道,那个使用灵力困住自己的修者,居然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她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你先放开我!” 华未央微微一松手上的劲道,老鸨的手终于失去了重压,可以自由活动了。 老鸨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斜斜看了一眼华未央的穿着打扮,这料子一看就朴素便宜至极。 要是华未央知道自己改良的实验服被这老鸨这样贬低,指不定要当场给她一个大比兜教她做人! 老鸨冷笑一声:“这位姑娘,想要救风尘,可不是光靠吹牛就可以的,你说你要替他还钱,你知道他欠了我们醉香楼多少银子吗……” 华未央面不改色,直接从石珀空间里取出一袋沉颠颠的东西甩到了老鸨面前:“这些够不够?” 老鸨嗤笑一声,一边用那只肥硕的手打开那简陋至极的布袋,一边嘲讽道:“还有点重?你能拿出多……”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袋子里的东西晃瞎了眼! 这,这,这可是黄金! 华未央那个简陋的布袋中,居然装了满满当当的的金条! 老鸨根本不用数,就知道这些金子已经远远超过那人砸坏的桌椅之类的物品赔偿了。 她原本不屑的脸上,顿时换上了一种谄媚的表情,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还清!” 老鸨说着,朝那些押住男子的打手使了一个眼色:“还不赶紧放人?!” 那些人得了利,自然不会再为难,马上松手放开那个文弱的男子,头也不回地飞快回醉香楼去了。 像是生怕华未央会后悔似的。 那文弱的男子步履不稳地走到华未央面前,朝她道谢:“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大恩大德……” 华未央却打断了他的话,无头无尾地来了一句:“爱你孤身走暗巷……” 文弱男子几乎是下意识接上了她的话,还是唱出来的:“爱你不跪的模样……” 这句话刚出口,男子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你!” 华未央心里确定了,从刚刚听见他说的什么“万恶的资本家”时,她就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想,只是需要一个证明的机会罢了。 “你也是穿越来的?” 男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么巧的吗?!”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再细问,这男子居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了。 果果在华未央怀里都给吓了一跳,这人未免也太真性情了,为了感谢娘亲,居然行如此大礼!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是个懂礼貌知恩图报的好人呢! 但是很快,果果的想法就被现实打碎了—— 男子一把紧紧抱住华未央的腿,大声哀嚎:“老乡啊!你不知道我穿过来过得有多惨,还好老天让我遇见了你!” 男子虔诚地将右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一脸中二:“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神!” 果果原本笑眯眯的脸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僵硬地转过头去,这个哥哥好生奇葩,他都觉得和他站在一起感觉有点丢人了是怎么回事啊…… 华未央嘴角抽搐,合着自己这是救下来一个逗逼?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华未央赶紧把这丢人东西拉起来:“你先冷静点!我叫华未央,穿越以前是个特工,你呢?” 文弱男子眼中顿时充满了崇拜之情:“特工唉!你好厉害啊!我叫姜大锤,穿越以前是一个空间构造师。” 华未央:…… 槽点太多,她竟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吐槽起。 首先,这么仙气飘飘的一个姓氏,为什么后面跟着一个如此生猛的名字,到底是要弄哪样啊喂! 还有,这个空间构造师又是一个什么职业,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是姜垂柳?” 两人还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醉香楼门外突然站了一个明显是异族人打扮的姑娘。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用红色的丝线缠绕编制着,极具少数民族特色。 姜大锤愣了一下,尴尬地转过头,不愿意和那个姑娘对视似的。 华未央探究的目光在姜大锤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挑了挑眉:“你不是说你叫姜大锤?” 姜大锤颇为尴尬的一笑,挠挠头道:“额,这……我不是在醉香楼打工还债吗?姜垂柳这是……艺名。” 那个一身少数民族打扮的姑娘没有得到姜大锤的回应,哼笑一声,手中的马鞭用力挥打在地面上,激起一阵不小的响动。 姜大锤几乎是一瞬间颤抖了一下,继而十分识相,迅速躲到了华未央身后:“老乡救我!” 华未央一头黑线,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刚刚救下姜大锤是不是一个明确之举了。 但送佛送到西,既然是自己救下的人,那她就要护到底! 华未央不动声色地挡到了姜大锤面前,对着那少女扬了扬下巴:“你找他干什么?” “来这醉香楼,自然是找乐子了,不然能干什么?”少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向醉香楼的老鸨点了他,钱都花了,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 姜大锤在华未央身后很没有底气的反驳:“那是老鸨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华未央算是弄明白了:“你点他的钱我替他付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情愿,何必呢?” 这姜大锤也实在是够倒霉的,莫名其妙穿越,要不是刚好遇上了自己,估计清白都不保了。 少女骄矜地昂起头:“那怎么行,我们草原的儿女想做的事从来没有放弃的!你的钱我不要,我就要他!” 华未央对付这种倔的人,早就得心应手:“那太遗憾了,我们不如打一架,你赢了我就把人交给你,怎么样?” 果果瞪大了眼睛,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不愧是娘亲!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既然有人敢保姜大锤,她原本骄傲肆意的脸上出现一丝懊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完颜洛!北狄……贵族的女儿,你不怕我兄长找你算账?” 华未央挑了挑眉,看来这个完颜洛的身份也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北狄贵族的女儿,说不定身份还要更加尊贵。 不过,她根本也没在怕的! “你自报家门似乎并不能增加你打赢我的胜算,直接开始。” 华未央刚说完这句话,却似乎看见一个熟悉至极的人影从影影幢幢的街灯前一闪而过! 她几乎是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僵住了。 这个清冷疏离的侧影,是他吗?! 华未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短短几个月的时日,那个人的模样形态,都已经深深地映入了自己的脑海中。 深刻到,哪怕只是一个剪影,她都可以一眼察觉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别浪费了 “好,既然是你想要挑战我,我完颜洛自然应下,我们,打一场!” 完颜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自己长这么大,还没碰见过敢于向自己宣战的女子。 眼前这个女人虽说是中原人,但骨子里的傲气和无所披靡的气势,却和他们草原上长大的孩子颇为相似呢! 没想到完颜洛刚说完这句话,华未央直接朝她匆匆忙忙地点了一下头:“这次比试先记着,我们日后再打!抱歉,我先行一步!” 华未央刚要朝那个离去的身影追去,姜大锤一把拉住了她,几乎声泪俱下:“英雄!你不会要丢下我不管了?!” 华未央迅速从腰间扯下一块老太君送给她的玉佩,又把果果丢到他怀里:“去相府,找老太君,她会给你安排去处!” “喂——”姜大锤还没来得及再细问,华未央已经拨开他的手,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完颜洛还有些懵逼:“她……她这是弃赛逃跑了吗?” 果果替娘亲发声:“没有哦,只是娘亲现在有急事,这次比试果果给你们做公证人!姐姐你有时间可以来相府找我们玩!拜拜啦!” 姜大锤可不敢和眼前这个女人再多待一秒,急匆匆地抱着果果就离开了。 果果在姜大锤的怀里给他指路,路上还要求他给自己买了一串娘亲最近不允许他吃的糖葫芦,心里美滋滋。 姜大锤很纳闷地问:“果果……你娘亲她,为什么突破跑了啊?” 果果一听,很不高兴地反驳他:“我娘亲才不是跑了,她是去追求真爱了!” “咳咳咳!”姜大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实在是因为果果这小崽子语出惊人:“什么?!” 果果很不屑地瞟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真是大惊小怪,哥哥你没谈过恋爱吗?” 姜大锤:…… 好,这句话是真的扎心了。 但本着一个工科生求知好学的精神,姜大锤还是孜孜不倦地发问:“你娘亲的……爱情故事,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果果可不上他的当,白了他一眼:“哼哼,一串糖葫芦就想要收买我探听我娘亲的消息?想得美!” 果果用力地咬了一嘴糖葫芦,小腮帮子被山楂团撑得圆圆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喔几能高树你……我爹娘是真爱,偶几系一个意外啦!” —— 华未央追着那个身影,可过了街角的人似乎越来越快,几下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华未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去追那个人,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已经追到了城外的一处密林之间。 周围空无一人,仿佛自己之前的追逐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追到的不过是一场幻影。 华未央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无力感和憋屈,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萧郁离而牵动自己的思绪?! “萧郁离!你给我出来!” 她第一次这样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大声朝着层层叠叠的丛林喊道。 如果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躲躲藏藏? 浮生在石珀空间中,自然也感知到了华未央的心神不定,它有些犹豫地劝道:“小未央,萧郁离对你的影响越来越大了,这不是好事……” 就像数万年前那样,原本没有的牵挂的人被人或事绊住了手脚,最后只能落得众叛亲离,灰飞烟灭的下场。 很多事,浮生已经记不清了,但它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诫它—— 千万不要让小未央也重蹈覆辙! 华未央愣了一下,浮生说的话,难道她自己从来没有发觉过吗? 不,她也早就察觉到了。 如果没有,她也不会在萧郁离一次次想要靠近时将他推开。 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萧郁离的出现让她仿佛看见了生命中可以被触碰,可以被抓住的一束光。 这些人生中不应该出现的“意外”,也让她频频做出不符合她性格的事来。 华未央正在思索着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突然!凌空中,一道凌冽的剑光一闪,直朝华未央的面门而来! 华未央心中一肃,迅速闪避,这剑锋居然也生生挑断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 她手中银灰色的灵力一闪,迅速凝结成一把通体透明的长弓,三支凝集这炎元素灵力的箭矢破空而出,朝剑光的方向势如破竹而去。 黑暗中,白衣之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华未央尽全力的三支箭,以非人的速度迅速接近华未央的身边。 华未央在目睹那张脸的同时,心脏的跳动都几乎停止了一拍—— 清冷疏离的面庞,黑如鸦羽的睫毛,那张如同上天最骄傲的杰作一般俊美似神的脸…… 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让人心惊。 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的幽昙的清香都和那人如出一辙! 可是他脸上不近人情的冷漠,仿佛亘古不化的寒冰,却又让华未央犹豫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萧郁离吗? 华未央犯了致命的错误,这是特工最不应该出现的一瞬间的恍惚犹豫。 只是这一秒,萧郁离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胸口! 浮生在石珀空间里直接吓得尖叫:“小未央!!!” 华未央吃痛地硬生生抗下了这一下,鲜血顿时从衣衫泊泊流出,顺着那把诡异的剑被吸收其中,剑身也随之变成了血红色。 萧郁离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表情丝毫未变,随意地抽出了剑身,竟然又是要举剑向华未央的命门刺去! 华未央忍着疼痛,避开这一击,回手甩出凶兽们还有女魃留给自己保命的几件法宝,这才稍微止住了他的攻势。 可是萧郁离毕竟已经是神阶以上的修者了,这些法宝根本无法抵抗他太久,华未央如今又受了重伤,喉头都涌现出腥甜。 难道今天真要折在这里? 华未央有些想笑,自己谨慎冷漠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交付出信任,居然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萧郁离此刻已经突破了法宝的阻碍,手中的利剑化出刺破天际的寒光,直朝华未央而来1 华未央咬咬牙,将所有的灵力集中于手中这最凌冽的一支箭上。拼了! 就在此时,一道强悍霸道,又诡异至极的深红色灵力横空而出,生生与萧郁离的纯白灵力相抗衡着,居然还隐隐约约有了压倒萧郁离一方的趋势!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俯冲而上,直接将华未央挡在自己的身后,他的全身都融于夜色中,完美的与黑暗成为一体。 萧郁离难得皱了皱眉,一剑挥开黑衣男子的攻势,收剑迅速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回一次头。 华未央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多谢这位救命恩人,却在看见他的容貌时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上次在兽元秘境救了我的……” 喻岁晚却没有立刻回应华未央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刚刚抵挡下萧郁离致命一击的力量波动。 半晌,他才转过身来,皱眉看向华未央:“你没事?” 华未央自然是有事的,胸口被人开了个口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好在她的治愈灵力还没有失效,她已经感觉到那一剑留下的创口在逐渐愈合了。 华未央看喻岁晚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之前和他一起困在那个空间秘境中时,似乎他过度使用力量后,也是这副虚弱的模样, 而且当时,差点还走火入魔! 那时自己是用什么办法让他缓和下来的来着…… 华未央突然想起来了,立刻就着心口处的血沾了一手,涂抹到喻岁晚的额头处,嘴里还嘟囔着:“赶紧赶紧,要不一会儿伤口愈合了,血别浪费了……” 喻岁晚:…… 浮生急死了,小未央这种时不时逗逼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小未央!你别耍宝了!刚刚那把剑取走了你一部分的心头血,你现在回答我,你有没有事?” 华未央回过神来,仔细探查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的确因为刚刚的突发事件,变得微弱了些许。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剑,现在我体内的灵气有些凝聚不上来……” 华未央皱了皱眉,刚刚萧郁离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若不是她自身的治愈灵力还在,恐怕早就一剑被送去西天了。 浮生松了一口气:“他取走了你的凤凰心头血,你一时力量急剧损耗也是正常的,幸好没有出大事……” 浮生倒是觉得庆幸,还好萧郁离那一剑没有使用全力,只是触及到心脏的一瞬间就拔出。 幸好他手中的那把剑只是灵力凝聚起来的气剑,而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不然,恐怕是它倾尽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要是也像万年前那般,帝君和魔尊两者耗尽一切都无法救回的人一样,它又该如何呢? 喻岁晚看着眉头紧皱的华未央,心里也是一紧,连忙问道:“你真的没事?” 华未央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真的没事,要不我也不能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她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我两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见了,还被你救了两次……说起来,我们还真有缘。”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不量力,但若是日后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就算报答你的两次救命之恩了。” 喻岁晚一愣,摇摇头,语气有些复杂:“不用,你也两次帮我抑制住了恶瘴,将我从死生的边界上拉了回来,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华未央摇摇头,坚定道:“不行,这些不算,一码归一码。” 喻岁晚看着少女不容商量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凤凰一族的后代,都和那位一样吗? 死倔死倔,认定了一件事,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随便你。“ 喻岁晚屈服了,或者说,他觉得这样的争执没有意义。 反正,他也只是救了那人的族人罢了。 他只是在给自己赎罪。?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你要走了?”华未央见喻岁晚很不自然地转过头,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越发觉得奇怪了。 这个人,两次救了自己,两次都是不告而别—— 好,第一次他是被动地被踹晕了拖走的…… 他到底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哪怕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出手相助呢?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还不求回报。 “你现在没事,我留下也是无用。”喻岁晚丢下这句话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华未央的眼前。 华未央:…… 这人怎么跑得这么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 “喻岁晚没有恶意,他可以相信。”浮生在石珀中碎碎念。 华未央对于这一点自然还是可以感知到的,但她也是被萧郁离这两幅嘴脸弄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在面对善意时,下意识地犹豫了。 浮生见华未央明显地心情不好,劝道:“小未央,人心隔肚皮,你谨慎一些是对的。毕竟谁也想不到,萧郁离他会突然袭击你……” 安慰着安慰着,浮生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小未央,你不是说,之前似乎有人一直在假扮萧郁离吗?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 话还没说完,华未央已经猜到了浮生的意思。 那个假扮萧郁离坑蒙拐骗的幕后之人吗? 如果不是那块自己闲暇时鼓捣出来的玩意儿发出了绝对的信号,或许她也可以这么骗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刚刚那个人绝对就是萧郁离,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华未央在石珀空间中捣鼓出来的东西,是一块方形的翠玉牌,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只要在上面注入一人的灵力气息,在这个人靠近时,就会一边闪光一边散发出热源。 一开始华未央其实是想做一个类似于现代手机的通讯装置,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倒是做出了这样一个鸡肋的玩意儿。 可是这个东西被萧郁离知道后,他居然还挺感兴趣的,拿自己的灵力试了试,居然出现了和华未央所说的一模一样的效果! 那次之后,华未央就将这翠玉牌丢进了石珀空间中闲置了,再也没有注入其他人的灵力过。 可就是这次,在醉香楼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居然明显感受到了翠玉牌的光芒刺眼! 在追踪那个匆匆离开的身影时,她特意拿出了那块翠玉牌,握在手心中也是惊人的滚热发烫! 这样的情况,快一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却在遇见那个灵力所有者时,终于散发出昔日的光和热。 “是不是他都不重要了。”华未央收敛了眉目间的复杂的情绪,将那块翠玉牌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我和他原本就没什么关系,之前他也帮了我很多,这次,就算两不相欠。” —— 华未央身心俱疲地回到了陆府,刚回到自己的院内,就见黄金炎龙他们坐在一堆,和正对面正威襟坐的姜大锤大眼瞪小眼。 “你们在干什么?” 华未央嘴角抽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得不说,大晚上的着实是有些瘆得慌。 “娘亲!”果果和小凤凰立马跑过来,对着姜大锤指指点点告状:“这个人非赖在我们院子里不走了,说是有事要和你谈!” 果果很自豪地扬起脑袋,星星眼求夸夸的样子:“娘亲!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正常,立刻和景钰哥哥他们一起把他控制住啦!” 小凤凰一脸鄙夷:“哼!就你?是谁刚刚笨得不行,差点被一串糖葫芦就给收买啦?!” “你说谁呢!” “就是你就是你!” …… 顾景钰则是颇为无奈地向华未央一摊手:“抱歉,华姑娘,我们什么也没问出来。这位……姜公子,软硬不吃,就要等你回来……” 黄金炎龙则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喷出气:“这臭小子要是图谋不轨,我第一个把他扔出去!” 姜大锤不满地抗议:“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华未央,你们能不能别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你们看看你们刚刚那副样子,简直像审犯人一样!” “尊重!尊者一下我这个知识份子行不行?!” 华未央眼见场面又要鸡飞狗跳起来,脑瓜子嗡嗡作响,立刻打断了他们:“等等!” 众人的声音和动作一下子止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华未央。 华未央扶了扶额头,转向自己救下来的这个大麻烦:“姜先生,你要和我说什么?” 这个姜大锤似乎有些无厘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在异界遇见自己这个老乡太高兴了,才如此反复强调有事要和自己说。 姜大锤直视着华未央,一字一顿道:“石,珀。这样东西,足够让我们单独谈谈了吗?” 华未央一愣,神色也紧跟着严肃了起来。 她对围坐在二人身边的几个不知所云的人挥挥手:“你们先去休息,这人我来应付。” 黄金炎龙他们对视几下,华未央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和决断,既然让他们先离开,自然也是有足够的把握应对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他们几人乖乖地去了屋内,只留下华未央和姜大锤面对面地坐着。 “怎么样,姜先生,现在你可以说?” 华未央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男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来,这个绝对和秘密与危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怎么会和石珀扯上关系? 姜大锤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壮士断腕般开口道:“我其实是……异度空间的研究员,浮生石珀,我也负责过一段时间。” 他盯着华未央脖颈间的那块淡金色,状若琥珀一般的石珀,似乎陷入了遥远的思绪中。 华未央越听越糊涂了:“你……之前说你自己是空间构造师,和这个有关系吗?” 姜大锤点点头,目光中浮现出一些对于真正热爱的工作的喜悦与痴迷:“当然!空间构造师,便是研究在各种小物品中开拓异度空间的工作,不!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艺术!” “我曾经锻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空间,但偏偏,在这浮生石珀上栽了跟头。” 华未央有些奇怪:“这浮生石珀,普通人应该很难接触到?你是怎么拿到它,还能用它做实验的?” 姜大锤挠了挠脑袋:“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是从我老师那里继承下来的,我老师去世前告诉我,这是一对夫妻交给他的,请求他务必将石珀中的空间激发出来……” “那对夫妻和我们实验室签订了为期二十年的研究同意书,二十年后,无论有没有成功开发石珀中的空间,按照约定,我们都必须归还,继承者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华未央心中一颤,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然后呢……” “可惜的是,那对夫妻将石珀交给我老师以后不久,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后来这块石珀我们按照约定交给了前来收取的秘密组织,我穿越前听说,乘载石珀的飞机失事了……” 华未央听到这里,心已经逐渐沉了下去:“交给你们石珀的那对夫妻,其中的妻子,是不是姓华?” 姜大锤看着华未央逐渐难看的表情,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所以我在看见你脖子上挂着那块石珀,又刚好也是姓华的时候,我就猜……” 华未央紧紧攥住了拳头,原来如此…… 原来这块浮生石珀居然就是她家中祖传下来的,那组织为什么要瞒着她? 还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安全将浮生石珀带回。 难道,他们是想独吞她父母留给她的东西?! 可是现在再来想这些,也早就没有意义了,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华未央看向姜大锤,她不觉得姜大锤非要单独见自己,只是为了给自己讲这块石珀背后的故事。 姜大锤急急道:“如果你可以让我再多研究这块石珀一段时间,我也许可以找到让我们两人都穿越回去的办法!我研究过了,石珀空间中蕴含的力量是很强大很恐怖的,逆转时空也是有可能的,只要……” 华未央打断了他:“不用了,我不想回去。” 姜大锤原本还在激情演讲,却被华未央这一番话给堵得愣住了:“为……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恐怖,什么灵力,什么神魔……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回我们自己的现代世界不好吗?!”? 第一百四十章 赏花?赏你个大头鬼! 华未央摇摇头:“那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比起那些所谓的文明时代,或许,这个世界更适合我……” 姜大锤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眼下这个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魔幻的世界。 华未央见他有些失落的样子,似乎是在这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世界里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不是说,你是空间构造师吗?你可以试试在这个世界进行空间元素的研习,或许还能在你的领域获得不小的成就。” 姜大锤有些失落地摇摇头,华未央的拒绝似乎让他很受伤:“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这些事,让我再想想……” 华未央没有再劝,毕竟姜大锤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自己的确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华未央很善解人意地留给他独处的空间:“在你还没想好前,都可以暂时留在陆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老太君身边的连心或者顾景钰,都可以。” 姜大锤感激地朝华未央鞠了一躬:“谢谢!” 华未央安顿好了姜大锤,刚走进自己的房间,差点被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人三兽吓得灵魂出窍! “你们……不去休息,都在这里等着我干嘛?” 果果率先凑上来,犹豫道:“娘亲,那个奇怪的哥哥和你说了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听呢?” 黄金炎龙也是一副担心得不行,生怕华未央被骗了一样。 “那个人一直在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我总觉得他不像好人。” 华未央见大家都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心中一暖:“没事,他……算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你们以后也要好好相处,不要为难他了。” 众人见华未央这么说,才放下心来似的。 “对了,华姑娘,”顾景钰开口道:“我们今天一起去看了看酒楼的选址,一致都认为,在琳琅阁旁边不远的一处醉香楼,最为合适。” 华未央简直不能再震惊了:“你们知道醉香楼是什么地方吗?” 这几个在一起待久了,连脑电波思维都这么相似了吗?! “啊?那不是一个旅店吗?”小凤凰很迷惑地问道:“哪里有好多阿姨和叔叔,都让我们住下来呢!” 华未央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兽族对人类世界了解甚少还可以理解,那顾景钰呢?! 他可是一个活生生的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啊! 难道他也不知道这醉香楼是什么地方吗? 华未央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顾景钰,却对上了他迷茫的表情,一瞬间,华未央也有些不确定了:“顾公子,你难道不知道醉香楼是什么地方吗?” 顾景钰有些不知所措,苍白的脸上有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茫然:“那里不应该去吗?抱歉……我自从十岁拜入师父座下,没有离开过几次麓山学院……” 好家伙,这顾景钰居然还是张近乎不谙世事的白纸!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好,是她的失误,以后这种事,她也必须要全程参与! 不然,哪一天,他们被卖了估计还得帮别人数钱…… “小主人,那个地方我勘测过了,四通八达,鱼龙混杂,消息流散极为迅速,的确是最适合建造我们的情报系统酒楼的选址,所以,我们和这座旅店的老板谈了谈……” 华未央生无可恋地接话:“是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一脸精明……” 小凤凰“啊”了一声,摇摇头否定道:“不是啊,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呢!” 顾景钰也点点头,附和道:“其实一开始,我们是被几位姑娘给缠上了,她们……太过好客,我有些应付不来……还是那位醉香楼的老板出面替我们解的围。” “老板?居然不是那个老鸨吗……他和你们说了什么?”华未央倒是对这醉香楼有些兴趣了。 如果真像黄金炎龙所说的,醉香楼的选址这样微妙,加上自己之前的猜测…… 华未央都已经开始怀疑,醉香楼,是不是只是一个花楼这么简单了。 “我们将想要盘下这醉香楼的想法和老板说了以后,他只是笑,然后……” 小凤凰抢着回答道:“那个大哥哥说,‘你们应该不是能做主的,让你们主事的人来找我谈’。” 华未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看来这个醉香楼的幕后老板,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这醉香楼背后的秘密,她倒是越发感兴趣了! “好!那我明天,就去会会他!” —— 可惜第二天一早,华未央原本的计划就被完全打乱了。 宫中送来了请柬,诚邀华未央入宫赏皇后宫中从西域进贡培育的新品种秋海棠。 华未央把请柬扔到一边:“不去。” 赏花?赏你个大头鬼啊! 这皇后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把她那一双儿女揍成什么熊样了吗。还敢邀请自己入宫赏花? 说是赏花,其实是鸿门宴也不为过! 她不是怕进宫好好修理她一番,她只是懒得在这些虾兵蟹将身上废心神,自己可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 华未央正准备将这请柬放置不理,石珀空间里的浮生却突然嚷嚷道:“小未央,这次赏花会你可一定要去啊!这新品种的秋海棠,可是炼制丹药的绝佳药材,不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一说到药材,华未央立刻来精神了,最近她正愁没有足够的上品药材货源呢! 虽然说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供销渠道,但这皇后自己送上门来,她不去拿了那秋海棠,好像的确有些蠢了。 “那还等什么,带上他们,我们立刻出发!” 周兰汀还面色紧绷地坐在自己殿内,她心里也没有底。 华未央到底会不会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若是这次她没有来,那自己的计划既不是全盘泡汤了? 直到去送请柬的宫女一脸喜色地回来,高质量华未央应邀的消息,周兰汀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她恢复了之前皇后的端庄仪态,对侍立在身边的心腹招了招手,让她俯下身耳语道: “安排几个人去清凉殿周围守着,等太子和华未央都进去以后,你们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之后的事,我会安排。千万不能出纰漏,明白了吗?” 那人谨慎地点点头,显然是跟在皇后身边,是经常处理这些事的人。 得到主子的指令后,心腹迅速退下了。 周兰汀也松了一口气,眉目间都放松了下来,颇为慵懒地对身边的宫女道:“替本宫梳妆,一会儿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华小姐,可不能失了仪容……” 华未央拖家带口地领着顾景钰,黄金炎龙,果果还有小凤凰,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普通人眼中的皇宫禁地。 一路上,那些禁卫军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敬畏又崇拜的。 毕竟上次和云来的一场友谊赛,已经足够让华未央的名声在皇城,乃至在大周都传了个遍。 这位华蕴郡主唯一的女儿的传奇故事,简直被口口相传成了无数个版本。 什么一拳把云来国师揍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啊,什么座下的黄金炎龙直接把云来使臣吓得尿裤子…… 总之,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华未央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人身上,她运用石珀空间中的定位系统,正在搜寻那好几盆秋海棠的位置呢! 她可不想去那什么赏花宴上浪费时间,多和那些虚伪恭维或明嘲暗讽的贵妇待几秒,华未央都会觉得周围的空间都散发着一股恶臭。 赶紧把那几株秋海棠顺走了事,她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娘亲,皇宫好大!看起来就好有钱的样子!”果果自从破壳以后,这可以说是第一次进入皇宫,明显就比旁边几个显得兴奋许多。 华未央原本还想和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崽崽科普一下,这皇宫里面就是一个空壳子,藏宝阁里面的东西还没有你娘亲我给你装进小背包里的东西贵。 果果突然眼睛一亮,继而语出惊人: “嘿嘿,真想在这里试一试我们研究的新型炸药在这里的效果怎么样呀!” 走在华未央身后不远的顾景钰直接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栽倒。 果果这孩子,明明以前什么都不懂,这么和华姑娘待在一起久了之后,似乎越来越有华未央的“风范”了! 这两个的破坏力加起来,可真的是不容忽视啊! 华未央一听崽崽这样说,顿时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孩子! “有志气!不过,光炸皇宫也没什么意思,娘亲告诉你啊,我们的眼光要放得更长远一点……” “哟,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华未央……这样一副粗俗不堪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样子?” “皇后娘娘居然邀请她来赏花,以她的才识品味,能赏出什么呀!” “哈哈哈……” 一众贵妇都用丝绢捂住嘴笑了起来,只有其中一位走在中间的,气质淡雅的女子脸色不太好,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笑。 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迎面而来的一队结伴的贵妇人,打扮得雍容华贵,简直可以用争奇斗艳来形容了。 其中为首的那位,似乎是永王王妃,出言讥讽华未央的就是她。 华未央脸上的笑意收了下来,朝那位趾高气昂的永王妃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一只山鸡,插了几根色彩鲜艳的羽毛,就妄想冲出来扮演孔雀,简直丢人现眼。” 果果和小凤凰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亲形容得也太准确了! 那永王妃一身墨绿色的华贵衣衫,满脸扑上白玉粉来掩饰早已逝去的青春,可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老态。 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华未央则是对着她头上插着的几根彩色的点翠羽毛簪加以“客观评价”,别说,这种头上插羽毛的行为,着实是太符合华未央的描述了。 永王妃头上带着的可是江南进贡的价值连城的点翠,居然被华未央说成山鸡的鸡毛! 她气得脸都涨红了,指着华未央的手都在不断地颤抖:“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有娘生,没娘养!” 华未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第一百四十一章 蛇鼠一窝 永王妃被华未央慑人的眼神吓得一抖,但转念又想着自己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论辈分论地位难道不是都在这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片子头上吗? 她顿时又来了底气:“我说,你娘死的早,你没人教养,才落得如此一副粗鄙的样子,怎么,我有说错吗?!” 黄金炎龙气愤地恨不得上去咬断这个女人的喉咙,居然敢如此侮辱主人和小主人! 但它硬生生止住了,它相信小主人可以处理好。 与此同时,黄金炎龙又有些心疼。 华未央一人茕茕孑立的模样,却那样让人有安定下来的力量,可想而知,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了多少艰难险阻。 主人的去世,让这个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才让她不得不迅速地成长! 果果和小凤凰默契地捂住了眼睛,这个人完了,敢在娘亲面前频繁踩雷! 一会儿被揍成猪头三都是轻的了! 果然,话音刚落,华未央就一脚踹到她的胸口,那永王妃当即飞出去好几米,一头撞在石柱上,昏了过去。 “你们呢?还有人对我母亲和我有什么要评价的吗?” 华未央扫视一圈目瞪口呆,继而瑟瑟发抖的众人,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来。 一众贵妇都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只有刚刚帮衬着永王妃说话的那个郡王妃咬咬牙顶了上去:“华未央!这可是在皇宫里,你不要太嚣张了!你母亲华蕴郡主可是名门淑女,你这样简直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华未央看着这个站出来冒头的人,心里一阵冷笑,正要说话,却被那堆贵妇中一个清婉的声音抢了先:“郡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刁难一个小姑娘,难道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华未央一愣,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华服,气质婉约秀美的女子,一脸掩饰不住的气愤,对那郡王妃怒目而视, 继而,她又回眸有些担忧地看向华未央,似乎对她刚刚被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贵妇群起攻之的状态很难受的样子。 郡王妃表情僵硬了一下,看清是谁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自己的面子,替华未央说话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我当是谁,原来是华安将军的夫人,陈苑啊……” “你们一家子果然是一条战线上的,你对这外甥女还真不错……只是,陈夫人,你也不看看,这个粗野的丫头领不领你的情!” 郡王妃一指沉默的华未央,发出一声嗤笑:“人家自幼就在陆府,无人管教,听说,连粗使的丫头过的都比她有条理……你说,那么多年了,华府都对这个丫头不闻不问,如今来装什么好人呢!” 陈苑冷着脸回敬道:“华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质咄。对于央儿……我和夫君自有弥补愧疚的方式,而你们当着我的面对她出言侮辱,难道以为我就会坐视不理吗?!” 毕竟是武将之妻,陈苑身上凌冽的气质可比这些深闺后院中的娇气妇人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寥寥数言,就将这些原本就底气不足的贵妇吓得不敢再说话。 “都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低哑粗糙的男声将焦灼的气氛打破了,周若谷一身漆黑,面上用一块形状怪异的面具覆盖着,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这些贵妇一见,是皇后身边的“高人”来了,立刻一转之前处于下风的趋势,顿时冲上去朝着周若谷诉苦: “周大人!您给我们评评理,华未央实在是大不敬,如此欺负我们!” “您看看!永王妃姐姐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这得关进大牢问罪?!” “就是啊,华未央……还有那个陈苑,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粗俗之人,您去和皇后娘娘说一说,万不能让她们扰了皇后娘娘赏秋海棠的雅兴啊!” …… “呸!”果果和小凤凰在这个时候总是出奇地默契,几乎异口同声。 这些老阿姨可真不要脸啊,难怪越老越丑!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相由心生! 看看娘亲,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了,人美心善! 这些不要脸的八婆,就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早晚都变成丑八怪! 顾景钰也是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己这一趟跟着华未央也算是跟对了。 他见识到了不少曾经在麓山学院见识不到的世间丑态,或许,这也是人生修行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识人不清,也不会稀里糊涂被人陷害,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周若谷被这些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女人吵得头疼,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华未央和陈苑。 “华未央是皇后娘娘亲自邀请的客人,不可能取消她的资格,陈夫人是功臣家眷,皇上皇后更是礼遇有加。至于你们……” 周若谷扫视了一眼在场闹事的贵妇们:“还是尽快去觐见,不要让皇后娘娘就等,心情不虞。” 这话里虽然没有明显地偏向谁,但却是客观地直接将华未央和陈苑撇干净了。 这周若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他都这么说了,那些贵妇哪里还敢寻事? 只能狠狠地瞪一眼华未央,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陈苑见那些妇人离开了,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快步走到华未央面前,神情有急切:“央儿,你没事?!” 华未央打量着眼前这位据说是自己的舅母的女人,眉目间都是一股清婉与正气,果然与自己那位舅舅是良配! 华未央的神色也松懈了下来,摇摇头,朝陈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我没事,多谢舅母!那些人骂我和我母亲,那我自然也要还回去!” 陈苑一听这话,眼眶有些湿润了,华未央这孩子,说起这些事时,仿佛是很轻松平常的事一样,也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 “央儿,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要和舅舅舅母说,知道了吗?”陈苑是真心心疼这个比自己儿子女儿还要小的孩子。 当初她嫁入楚王府时,华蕴尚还在总角之年,喜欢缠着她这个“大姐姐”,一口一声奶声奶气的“嫂嫂”,叫得人心都软了。 而如今,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只留下这样一个美丽灵慧的女儿。 陈苑早在华未央回来时,就和夫君商量好,无论老王爷态度如何,他们两个做舅舅舅母的,是绝对不会再让华未央受委屈了! 华未央对这个舅母还是很有好感的,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被周若谷打断了: “客套的话你们留着以后慢慢说,将军夫人,赏花宴还是不宜缺席。” 陈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次毕竟是代替将军府和楚王府两方出自赏花宴的,自然不能太不给皇后面子。 “央儿,那我……” “舅母放心,你先去赏花宴,我一会儿就到。”华未央这样安抚她道。 只是一会儿自己估计要食言了,因为她可是准备拿了秋海棠就走的。 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她才懒得去! 果果和小凤凰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姨姨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会陪着娘亲的!“ 陈苑这才注意到华未央身边的几只灵兽,当年蕴儿身边也是围绕着众多身手不凡的灵兽, 陈苑有些不放心地点点头,一步两回头地离开了。 “多谢。”华未央在陈苑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后,才转身向周若谷道谢。 虽然不知道,这个明明是皇后身边的人,为什么会帮自己,但这个周若谷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和皇后还有慕云邺同流合污的那种人。 周若谷的实力不俗,华未央一向觉得,多一个对手,不如多一个朋友。 周若谷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华未央,问道:“皇后让你去哪里赴宴?” 华未央不知道周若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拿出了之前皇后派人送给自己的请柬:“好像是……清凉殿?怎么了吗?” 周若谷仿佛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般,斩钉截铁道:“你不能去,直接离开,皇后那边,我给你解释。” 华未央被他这样激烈的反应弄得也有些莫名其妙,联系了一下那皇后的一贯作风:“怎么?她还想害我?” 周若谷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华未央是说中了的。 果果和小凤凰第一个跳起来骂:“这个老女人也太坏了!我娘亲还没找上她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讨打?!” 黄金炎龙也想起来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慕云邺和慕玉宁,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华未央冷笑一声,看来自己还真是给那个老妖婆脸了,原本自己还想拿走秋海棠了事,看来不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她是一天都不会安分! “清凉殿在哪?”华未央冷冷发问,既然皇后那么想自己入她的圈套,自己就成全她! 周若谷脸色严肃:“你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去?” 华未央朝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既然我都已经知道她要暗算我了,不给她一点回报,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呢!” 周若谷一愣,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半晌才缓缓道:“你和你母亲,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一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华未央直视着他的眼睛,唇边勾起:“是么?那你是不太了解我母亲,也不太了解我。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能忍?你是乌龟王八吗?” 这话说的不好听,周若谷却没有发火,反而给华未央指了清凉殿的位置:“就在那个方向,绿瓦顶最高的建筑就是。”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周围有很多皇后宫内的人层层把守。而且,她只让你一个人去清凉殿,而其他命妇去的则是玉池。所以,我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若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其实已经将皇后的部署交代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皇后说身边的人吗?还帮着我坑她?”华未央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毕竟,周若谷的言行的确是太反常了。 但出乎华未央意料的是,周若谷居然罕见地沉默了,只是丢下一句:“就当是,我报答你母亲当年的救命之恩。” 说完,周若谷迅速地离开了,脚步还有些许仓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别看,辣眼睛 清凉殿周围是在皇宫中难得一见的建筑格式,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通道,只有一条狭小的青石板小路。 估计是周兰汀特意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样哪怕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会惊动太多人。 其实不得不说,周若谷的担心是多余的。 以华未央的警惕性,但凡看到这样的环境布局,就会敏锐地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至少,也不会贸然进入殿内,让周兰汀的计谋得逞。 华未央几人隐匿在一大丛灌木后面,等了没多久,就见慕云邺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往这边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跟在自己母后身边的那个心腹,赶紧上前问道:“我母后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是什么?!” 心腹低眉顺目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且先去殿内稍等片刻,我们马上替您准备好!” 慕云邺不疑有他,这位自己母后身边的老助手一向办事妥帖利索,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联想起前些时候,母后说要帮他把华未央拿下,慕云邺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种势在必得的笑来。 华未央,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 这下有了母后相助,纵然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慕云邺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喜色:“一会儿等事情办成了,我和母后一定都重重有赏!” 那负责接应的几人脸上也出现喜色:“一定不会辜负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期望!” 慕云邺满意地点点头,喜滋滋地迈入了清凉殿。 周兰汀的那位心腹对身边的人招招手:“你,一会儿准备好那炉软筋散和媚香,放去一层华未央必经之地。然后,趁着她失去意识药效发作,把她送去太子殿下床上!” “是!” …… 殊不知这一切,都已经被华未央他们尽数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好啊!这些人果然想要陷害娘亲!”小凤凰气得全身的羽毛都在颤抖。 顾景钰剑眉之间也蹙起了一个“川”字,这皇室之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居然想要以毁坏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来逼迫华未央就范! 好在他们碰上的是华未央,要是换做任何一个能力稍逊一筹的女子,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华未央冷笑一声,这皇后和慕云邺不愧是两母子,连出的这些阴损的招数都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 心腹正在紧锣密鼓地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推进着计划,不远处却走来了周兰汀的贴身宫女翠儿。 翠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差点摔一跤,像是掌握不好平衡一样:“总管!快去看看太子殿下,他……他好像晕过去了!” 心腹大惊:“怎么会这样?!” 太子殿下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这就去看看!” 心腹迅速朝清凉殿内跑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翠儿脸上露出的一丝得逞的笑。 翠儿又去找了周围安排在殿周围盯梢的宫女太监:“你们先下去,一会儿我带华姑娘进去,你们离得远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翠儿和雁儿都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干将,自然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话,非常听话地答应了,离得远远的。 翠儿见这些人离开了,朝一旁的灌木丛方向比了一个“完成”的手势!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指,原本一个二八年华,身姿婀娜的少女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漂亮至极的毛绒绒的小鸟。 小凤凰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华未央怀里,自豪地邀功道:“娘亲,怎么样?我厉害!” 果果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你都还不会化形,以后这种事还是让我去!你看看你刚刚,还浪费了娘亲一张化形符箓,败家啊,败家……” 小凤凰不满地瞪他:“哼,你不就是比我早化形几天吗!你等着,我可以化形以后,一定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好看一百倍!” 果果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服气:“好哇!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服,那就看看啊,看看谁才是娘亲最可爱的崽崽!” “我才是第一可爱!” “我才是!” 眼见这俩崽崽又为了这些小事吵了起来,华未央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你们早上不是还在说,看看谁先替娘亲找到秋海棠吗?” 黄金炎龙突然开口道,就是这一句话,让两个崽崽的争执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对哦!我们是要去找秋海棠的!” “哼,你等着,我一定比你先找到!” 这两个崽崽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一左一右拉着华未央:“娘亲,我们赶紧去找秋海棠!” 华未央感激地看了一眼黄金炎龙:“没想到你这么会带孩子,我还以为你和这两个孩子相处起来会很困难……” 黄金炎龙微微笑了笑:“以前主人的伴生兽里也有不少这样心智幼小的兽,都是我负责带的,可以说是有经验了!” “娘亲,我们赶紧去找秋海棠!”果果拉着华未央,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总之他要比那只小凤凰先找到! 哼,上次找玉雪昙就是他先找到的,小凤凰还不服气,这次自己一定要让它心服口服! “可是,我有点想看娘亲是怎么让那个太子吃瘪的……”小凤凰窝在华未央怀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华未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这个……我们可以晚一点再来看,过程可能有些不雅,不适宜小朋友观看。” 顾景钰也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华姑娘是想了什么奇妙的法子,顾某也想看看了……” 华未央顿了一下,坚决道:“额,还是算了,可能有些辣眼睛!” 小凤凰就是那种越不让它看越想看的,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华未央,央求道:“娘亲~我想看看这个坏蛋到底有多惨嘛~求求你了!” 华未央差点就没抵挡住这种星星眼攻击,还好果果英勇救场—— 果果哼哼笑道:“你不会是怕了,找借口?” 小凤凰白了他一眼:“我才没有!哼谁稀罕看那个恶臭男啊,我们现在就去找秋海棠!” 这俩崽崽可以说是和华未央学了不少新名词了,简直就是张口就来。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好歹他们的注意力不在那个慕云邺身上了:“我们现在就去找,秋海棠的位置我已经确定了,在东南方向,走!” 什么软筋散,媚药,就让慕云邺自食苦果! 玉池,众位贵妇还在翘首以盼皇后娘娘的到来。 “皇后娘娘不是说让我们在玉池等候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来,我早上扑的粉都快被这日头晒成浆了……”一个命妇小声地抱怨着。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事务林林总总,有时耽误了也是情有可原。” ……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少人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 皇后宫中,周兰汀脸色阴沉,将手中的玉团扇狠狠地扔在地上:“好好放置在玉和殿的秋海棠,怎么会不见了?!” 翠儿吓得直接跪倒,连连磕头:“奴婢已经差人去找了,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雁儿和翠儿一向交好,自然不忍她因为失职受皇后娘娘的严酷责罚,立马开口道:“娘娘,诸位命妇已经在玉池等候多时了,只怕再拖下去……” 周兰汀生生将一口郁结之气憋了回去:“你说的对,先解决眼下的事……反正她们召集起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赏花,我们走。” 周兰汀在众多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慢条斯理地来到了玉池的赏花宴现场,众人一见皇后娘娘来了,立即跪下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平身。”周兰汀颇为雍容地示意众人免礼,环视了一圈后,故作惊讶道:“咦?那位……华未央姑娘呢?她不在这里吗?” 众位贵妇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才有人站出来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了华未央,她一个人落在后面,我们催促她快些,反倒被她好一顿羞辱!” 这人开口就对华未央一顿诋毁,好不恶心。 有了这位身先士卒,自然也有贵妇跟着附和:“就是啊,真是没教养!” 陈苑气得浑身发抖,立刻站出来反驳:“皇后娘娘,您不要听她们胡说八道!央儿是个好孩子,是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说着,陈苑的面上又露出一些担忧来:“央儿刚刚和她们起了些争执,原本她让我先行自己随后就到,却不知道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来……妾身有些担心……” 这话没说完,大家却都知道陈苑是什么意思了! “陈夫人,你不会是觉得我们要暗害华未央!”之前帮着永王王妃的那位郡王妃第一个跳出来了。 虽说她有这个想法,但以华未央的身手,怎么着也要从长计议? 在皇宫里这样众目睽睽的地方动手,自己是嫌命太长吗? “我有说过一定是你吗?你这么急着跳出来澄清,莫不是心中有鬼?!”陈苑也不是被吓大的,柳叶眉挑起,有一份凌厉自然喷薄而出。 郡王妃被她一通怼,原本就心虚,顿时哑了火。 众位贵妇也同样是一脸敢怒不敢言。 一来陈苑的身份就足以让她们忌惮,二来,她可是华未央的舅母,华未央的手段她们刚刚已经见识过了, 永王妃那样嚣张的一个人都被她揍成了猪头,她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哦?”周兰汀看了一眼一脸义愤填膺的陈苑,微微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华未央姑娘的舅母,陈将军夫人了?” 陈苑点点头:“皇后娘娘记得妾身,是妾身的幸事,只是央儿她……” 周兰汀打断了她的话,笑着道:“陈夫人不必如此心急,本宫自然相信华未央是个好孩子。毕竟,她也是为大周和云来友谊赛立下功劳的!” “况且,华未央可是本宫亲自邀请来的贵客,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这样,我们一起去找找华未央看看,这样你也放心,众位命妇们也可以证明清白,如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菊花残~满地伤~ 陈苑自然是连连点头:“多谢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可是皇后娘娘,我们不是来赏秋海棠的吗?”命妇中仍然有人不太乐意。 周兰汀面色瞬间变得不再那样和善温柔,而是换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赏秋海棠什么时候都可以,华姑娘的安全更重要!” “诸位若是不愿意一同前往,本宫和陈夫人去便可。” 可是话都这样说了,难道真的让皇后和陈苑两人去找吗? 这可是大不敬! 既然皇后都发话了,这些贵妇们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那也得跟着走。 于是,在周兰汀的带领下,十多位贵妇浩浩荡荡地,“有目的”地朝清凉殿的方向走去。 周兰汀在看见清凉殿的檐角时,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本宫突然想起来了,这清凉殿似乎是宫内避暑的好去处,不知道华姑娘会不会因为天气太热,来这里休整一番呢?” “有可能,”陈苑面色不改,但心中的焦急已经快要漫出来了,央儿这孩子如果在这里休息倒还好。 她更担心的是,央儿不知会不会被那些贵妇人暗中派人为难伤害! “陈夫人,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太担心华姑娘了?”周兰汀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来。 “要不你先去看看?如果真是华姑娘在里面,你也好放心。”周兰汀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似乎将自己作为一国之母的形象树立到了最好。 陈苑原本是关心则乱的,却在听到皇后让她上前先去查看的话时,此刻因为华未央而丧失了的谨慎和敏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不,这不对劲! 陈苑惊出一身冷汗,她这才意识到,一开始是皇后引出了央儿不在的事,也是皇后主动提出要一起寻找,到了临门一脚,她却放弃了主动权。 反而让自己一个将军夫人前去查看状况。 乍一听,没有什么不对。 可陈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原本就有些怀疑的心越发地不安了。 这样的地段,若是撞破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皇后若是想要下手,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恐怕就已经人头落地。 陈苑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华未央送自己时的话,她说自己很快就会来,哪怕中途身体不适,有那么多供以休息的亭台宫殿,又怎么会拐到如此偏僻的清凉殿? 陈苑冷静了下来,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打算。 她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几个踉跄不稳,素白的手捂住了胸口:“我……” 平日里和陈苑交好的几位命妇吓得不行,赶紧上去扶住她: “皇后娘娘!陈夫人旧年随华将军出征,受过箭伤,只怕刚刚经历外甥女失踪,心急如焚,是以旧疾复发!不如让其他人先去开口情况,陈夫人这样也经受不了刺激啊!” 周兰汀脸色一僵,似乎没有想到陈苑会突然发作,这种情况自己若是再强求恐怕会落下一个苛待功臣家眷的话柄。 原本她是想让陈苑去开门,亲眼见证自己外甥女的惨状,一个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清白,是个勾引太子的狐媚子! 这种名声传出去,华未央是铁定没有人家敢求娶了。 而且,这种手段爬上太子床的女人,也是万万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 自己作为皇后,此时再站出来,留些眼泪,说是可怜华未央是华蕴郡主之遗孤的身份,念在她年纪尚小不懂事,便挑个日子入太子府为妾。 这样,华未央哪怕必须成为邺儿的女人,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了! 自己还可以等她入府之后,再好好地折磨她! 可是如今,陈苑“突发旧疾”,反而将自己原本计划好的事全部都打乱了! 之前和陈苑争执的那位郡王妃一脸不屑,她只觉得这陈苑是假惺惺,装模作样罢了。 不过是担心里面的人真是华未央,连累自己也会被怪罪。 可是这位郡王妃正是看华未央和陈苑都不顺眼的那位,自然怎么让她们不痛快怎么来! 她朝周兰汀施礼道:“皇后娘娘,既然陈夫人无法前去,不如让妾身来!” 说着,她还斜着眼瞟了一眼陈苑,语气中带着嘲讽:“刚刚陈夫人不是还说,妾身一等人要暗害华小姐吗?现在正好,可以让妾身自证清白!” 周兰汀眼见陈苑这一步已经是废子了,至于谁来揭发华未央的“丑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 “好,那就你来!” 陈苑“虚弱”地倚靠在几位平日交好的贵妇怀中,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这个郡王妃果然是个没有脑子的东西,这种拿人当枪使的差事,也就只有她会上赶着去抢! 自己作死,也怪不了别人。 郡王妃得了令,上前去推开清凉殿虚掩的大门,众人也是屏息凝神地朝里面望去—— 一地散乱的锦缎,单单看其精秀昂贵的程度,便知是太子慕云邺的无疑。 皇后心里不由得一喜,看来邺儿这是得手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那位打头阵的郡王妃突然一声尖叫,接着身子软倒,直接昏了过去! 这下众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连忙上前去看看状况。皇后皱起了眉头,走在第一个。 不应该啊,这种情况虽然颇伤大雅,可是也不至于昏过去…… 可当她真正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她只恨不得自己瞎了眼睛! 雁儿和翠儿连忙扶住脚底打滑的周兰汀,可怜她们俩自己都还在发抖,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超过她们能接受的范围了! 随侍的大太监当机立断,立刻将准备围上来看个究竟的众位贵妇往外驱赶:“各位,这里面不干净,先往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里面的情况早就被这些命妇看了个一干二净。 “啊——” “天啊,简直……伤风败俗!” “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如此景象……”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和一个总管在此地厮混!而且,这两人还都是…… 要说里面的慕云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用一首歌来概括:“菊花残,满地伤~” 周兰汀简直要气昏过去了,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在里面的应该是华未央,怎么自己身边负责安排这件事的心腹,却成为了另一个主角?! 周兰汀脸色难看,连形象都不顾了,直接破口大骂:“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些人送走!谁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本宫让你们满门抄斩!” 刚说完,她似乎又想起那个第一个开门被吓晕的郡王妃:“那个蠢货,直接拖出去杖毙!” 场面一片混乱,陈苑裹挟在其中,心中又混乱又庆幸,还好自己关键时刻保持了理智。 要不估计,被拖出去杖毙的那个人,就会是自己了! 不过,央儿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获罪:终身不举 被陈苑念叨着的华未央,早就找到了存放秋海棠的玉和殿,连盆顺走那名贵的海棠,大摇大摆地往清凉殿这边来了。 毕竟,这样一场好戏,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参与呢? 周兰汀将那些惊慌失措的命妇驱赶出宫,心下后悔不已。 若是没有这么多人撞见这桩丑事就好了,自己也好灭口! 可是偏偏这么多的重臣妻子家眷入宫赏花,若是都没有回去,被自己秘密处死,只怕自己搬出皇后的架子和周家的身份都压不住众怒! 只是她惊怒交加,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那慕云邺还和那管事的纠缠不清。 周兰汀处事周全了一辈子,居然忘了让人上前去把他们分开,又或者遮掩一下。 就在这混乱的当头,华未央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边来了,还一副仿佛是循声而来的样子。 “啊!”华未央,立刻捂住了果果和小凤凰的眼睛,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这……一国太子居然和总管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污秽之事!这未免也太伤风败俗了!” 黄金炎龙和顾景钰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继而感觉整齐划一地转过头,强忍住不适。 华未央说的对啊!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求求老天爷赐给我一双没有看过这些的眼睛! 周兰汀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一眼华未央,厉声道:“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去把太子和那个腌臢货分开!把大门关上!” 随行的宫女太监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去给这场丑戏合上了帷幕。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遮在果果和小凤凰眼睛上的手。 “皇后娘娘,不要怪我多嘴啊……好好的赏花宴,被太子殿下弄成这样。我觉得你实在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言传身教了……怎么会让太子殿下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面对着周兰汀那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华未央毫无心理负担,反而很想笑,说出的话振振有词,义愤填膺。 要不是果果小凤凰他们知道华未央此刻恐怕都快因为憋笑憋出内伤了,估计他们都要被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感动了呢! 真不愧是娘亲,这种功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周兰汀简直要被这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气死,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作风就不正,才带出慕云邺这样伤风败俗的孩子吗! 她冷着脸,质问道:“你才是不懂规矩?!我记得我给你的请柬上写的是,来清凉殿等候,你为什么随意在皇宫走动?!莫不想要窃取我大周的机密!” 华未央这下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怎么?皇后是觉得,你们大周有什么我能看得上的宝贝吗?我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破铜烂铁我可看不上,你愿意做捡垃圾的我也拦不住你。” 周兰汀自小接受周家的良好家教,虽说是庶女,可也是和嫡女周兰筠放在一处教养的,学习的都是名门淑女的礼仪和持家规范。 纵使是成为大周皇后以后,需要处理掉一些碍眼的渣滓时,她也是暗中动用手段,杀人于无形。 可以说,像华未央这样,直接当面挑衅,还句句戳中自己痛脚的人,她实实在在感觉到了恐惧。 如果说,周兰汀是属于能力不足避其锋芒,那华未央便是,真正靠实力说话! 这让周兰汀昔年的阴影又被勾了出来,仿佛看见了当年被周兰筠压着不得动弹,只能永远屈居她一头的自己! “华未央,你不要太嚣张。”周兰汀一想到夙敌周兰筠,原本躁郁的心居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今天的事,我知道是你在从中做梗。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周家一向是有仇必报!我虽然没办法对你动手,但总有人会替我教训你!” 小凤凰很不屑地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哼哼!老巫婆,你就是个大话精!” 果果也朝她“呸”了一声:“明明是你先要害我们娘亲的,现在倒好反咬一口了,还皇后呢,真不要脸!” 华未央也配合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你看看,小孩子都看得明白的东西,你怎么偏偏就是不懂呢……” 周兰汀气得浑身颤抖,这不公平! 自己一张嘴,怎么可能打得过对面三张嘴! 对了,还有对面那条黄金炎龙和那个奇怪男人的凌然的气势加持。 一对五,自己简直毫无胜算。 周兰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两个宫女太监,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清凉殿内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在周兰汀旁边耳语了一番,周兰汀的脸色越来越差。 华未央懒得去听,只隐隐约约听到“大出血”之类的字眼。 她无奈地摇摇头,嗨,自作孽不可活! “那个该死的畜生呢!他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颤颤巍巍道:“据说也是吸入了过量的软筋散和媚药。” 周兰汀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华未央,闭了闭眼睛平定了一会儿心神,高声狠厉道:“把那个畜生拖去阉了,再除以凌迟之刑!” 屋内被众人一泼冷水泼清醒了的总管,原本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此刻再听见皇后的发落,吓得连连在地上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 周兰汀只恨不得把在场的这些人都给杀了,哪里还会容忍他的求饶? “把他的舌头剪了!” “啊——”一声最后的哀鸣,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太监简直快吓尿了,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继续将最惨的结果告知: “皇后娘娘,刚刚御医给太子殿下诊断过了,太子殿下受了惊吓,再加上受伤实在是太重,今后恐怕会……不举!” 周兰汀一听这个噩耗,之前积攒的余怒直接一齐喷发出来,惊怒交加之下,居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吓得要命,冲上去一顿“娘娘”“太医呢?!快叫太医过来……” 清凉殿内乌七八糟,清凉殿外也乱成了一锅粥,这场面,简直不要太热闹。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是萧郁离的心上人 华未央百般无赖地拍了拍手:“走,没意思,承受能力太差了……” 几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还顺走了西域进贡的秋海棠,满载而归。 天境,望舒殿内。 萧郁离双目紧闭,依旧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玉床上,面上仿佛凝结了一层月华,透露出惊心动魄的美。 比起他这边的“岁月静好”,以涂山奇为首的一众人简直要乱成一锅粥了。 “溪沐到底去哪里了,我不信你们这么多人,一个都不知道?!” 涂山奇原本就性子急躁,如今萧郁离还在昏迷之中,溪沐这个姑奶奶又不知道偷偷跑去了哪儿! 这下不仅她无法对下界的那个小丫头交代,连圣境那边问起来,他都脱不开干系了! “涂山大人,我们真的没有见过溪沐大人啊!她前些日子不是说担心萧大人的状况,要亲自去一趟圣境?或许她是去找那位帮忙……” “放屁!”涂山奇的吐沫星子直接喷了那个无辜的同僚一脸:“眼见着幽夜丛林的封印松动,圣境已经关闭了和天境,下界的通道,就是怕有魔族乘机混进去。” “这个法阵,连我和萧郁离都打不开,溪沐能有那个能耐?” 同僚一脸委屈地将脸上的唾沫擦干净:“我也只是猜测,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溪沐大人一向我行我素惯了,谁知道她突发奇想去了哪里……” 虽然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事实。 溪沐要去哪,去了哪,一向都不是他们能够过问的。 多盘问几句,就会被这姑奶奶一通吼,威胁说再多管闲事,就让圣境的那位教训他们。 他们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只是例行公事,招谁惹谁了? 自此,溪沐的行踪,便不再受天境管辖,她爱去哪去哪,只要别死在外面就成。 涂山奇环顾了一圈,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气得涂山奇想骂娘。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涂山奇将目光转移到了一言不发站在雕花窗前的凌霄子,终于没忍住凑上去:“喂!你不是号称神机妙算吗?能不能算出来溪沐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个凌霄子平时旷工,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涂山奇现在能求助的,也只有他了。 “下界。”凌霄子言简意赅。 “只是下界?那还好……下界现在的魔族还算是没有太猖狂,她的安全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可是涂山奇的话还没说完,凌霄子接下来的话足以让他吓出心脏病:“她应该……是去取下界凤凰一脉族长的心头血了。” 涂山奇一瞬间惊得眼皮一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他的心念瞬转如电:“我们之前替萧郁离检查状况时说的话被她听见了?!” 凌霄子点点头:“之前我们在给萧郁离看诊时,我就发现她躲在外面偷听了。”那样一张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证实了涂山奇的话。 涂山奇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神情瞬间呆滞起来,嘴里不断地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 凌霄子倒是有些不解了:“这有什么完了的?” 涂山奇却像是没听见凌霄子说的话一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不是……我说你有病!溪沐当时偷听,你怎么不赶走她?她偷去下界,你怎么不拦着她?!” 凌霄子却觉得涂山奇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华未央的实力他见识过,比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溪沐的手段,想要取到凤凰心头血,难如登天……” “所以你就当没看见?你就当不知道?!”涂山奇简直想撬开凌霄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她好歹也是你曾经徒弟唯一的女儿,你这人也太无情了!” 涂山奇的控诉,听在凌霄子耳中却是不痛不痒:“一码归一码,何况我已经算是救过她一次了……唉,有些事和你说不清。” 涂山奇:……又是这样! 这个凌霄子,什么时候能不当谜语人! “不提这个,那个小姑娘也是万万不能出事的!”涂山奇是万万没想到因为凌霄子这种自有散漫的性子,居然促成大祸将至。 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他非要…… 涂山奇深吸了一口气,在凌霄子迷惑不解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 :“那个姓华的小丫头,可是萧郁离的心上人!” 要是萧郁离醒过来,发现华未央被溪沐那个疯女人给伤了,他和天境……甚至圣境维护溪沐的人,估计都要吃苦头。 涂山奇一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这次给萧郁离和她可以牵线搭桥成功,成为萧郁离这千年老铁树开花的功臣! 再说了,华未央那个小姑娘,实在讨喜,他也挺喜欢的。 总之就是特别合眼缘,让人有一种“这孩子,今后我护着了!”的感觉的人,华未央还是头一份。 平白无故让溪沐找了麻烦,或许还会受伤算怎么回事! 原本涂山奇说这些,只是想向凌霄子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却不想这位“道尊”一听,居然罕见地沉默了。 涂山奇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奇怪,心里不由得有些瘆得慌:“喂,你没事?我和你说,这件事我可不是唬你!萧郁离那个闷骚的性子你也知道,估计他自己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但我这个旁观者能看不出来吗?!我……”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凌霄子却仿佛根本没有在听涂山奇的长篇大论,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一趟下界!”凌霄子赶在涂山奇真正发火前抢先道。 涂山奇被他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直接弄得没了脾气:“我去就行了,你武力值最高,好好待在这里守着萧郁离!” 涂山奇说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形势动荡不安,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甚至我们贸然出动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成为魔族乘虚而入的一步棋。” “所以,我一个人去,你留守在天境。一旦出现任何意外,誓死保住下界无辜之人,他们……不应该如同当年的兽族一般,成为神魔之战的牺牲品!” 涂山奇这话说得无比郑重,连带着凌霄子的神情也郑重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两位天境的主理人商量好事宜,遣散了一锅“虾兵蟹将”,就各自前往自己的任务区了。 众人散去后,一个黑影潜入了望舒殿内 原本设下层层结界,甚至连圣境最强者闯入都会引发警报的阵法,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走近萧郁离的床边,面无表情地从凌空抽出一把造型奇异的剑,通体赤红,仿佛被鲜血沁透。 他修长白皙到近乎完美的手握住剑柄,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将长剑插入萧郁离的心脏位置! 剑没入萧郁离血肉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剑身上的暗红色泽瞬间被萧郁离的身体自主吸收殆尽。 他又在剑恢复原本的色泽时,瞬间将剑拔出,而萧郁离的心口处,却没有一丝伤疤,更别说他的血了。 萧郁离皱了皱眉,那张俊美清冷得让人心驰神往的脸,仿佛逐渐有了生气,他薄唇微启,无意识地喃喃着一个名字:“未央……” 月光下,持剑男子的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如果有人突然闯入,一定会吓得捂住嘴才能控制住尖叫。 玉床上平躺着,双目紧闭的,和孑立在窗前的,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萧郁离算个屁啊 华未央回到陆府后,就投入到将顺来的秋海棠进行丹药炼制的过程中。 她最近对于石珀空间中留下的那本奇书《青霄录》中,记载的许多丹药的炼制已经有了一个系统的学习。 越是深入了解,她越是被这本书作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胆炼药手法和经验所震撼。 没想到这本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证到底源自何人的古书,居然暗含着这么多的玄妙之处! 这些有关丹学,炼器等等知识,都让华未央收获良多。 不过,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在华未央看来,却远远不止她看到的这些。 在《青霄录》的最后几页,出乎意料的是一片空白。 而她所炼制的丹药,品级也暂时都处于圣级,传说中虚级,道级和帝级丹药,她是一次都没炼出来过。 在华未央反复阅读钻研下,她发现这些丹药所需要的药材和丹鼎,火种,虽然有些难寻,但也绝非找不到的。 所以她也有了自己的猜想,或许这本古书的内容,包络的另一个天地,自己还没有解开! 华未央此刻正处于石珀空间中的灵泉之内,全身都浸泡在里面,墨色的发在水面散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莲。 但她的表情却是凝重的,不自觉地将手按压在心口的位置,那里光洁如初,没有任何的疤痕。 但她却还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天被一剑贯穿心口的疼痛。 浮生依然是那个小孩子的模样,一身连体小短褂子,趴在华未央旁边看书。 见华未央似乎从修养中醒来,连忙上前询问她的情况:“小未央,你感觉怎么样?” 这几天华未央经常来石珀空间,居然还动用了许久没有使用过的灵泉! 这让浮生很是担心,难不成是上次被萧郁离刺了一剑,还有旧伤? 华未央感受着自己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自从上次被萧郁离偷袭了以后,我一直觉得心脏仿佛缺了一点什么……最近,我还有些不详的预感。” 浮生只当她是太谨慎:“没事的,谁受过伤不会有点错觉呢?至于什么心脏缺了点什么……额,你可能是情伤,这一剑是把你心上的毒瘤挖掉……” 浮生还在侃侃而谈,就感觉到一股慑人的目光冷冷地射向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一看—— 华未央的眼神都可以吃人了! “呜哇!小未央我错了——别揪我耳朵,哇哇哇……” 华未央很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石珀空间。 只留下浮生可怜巴巴地坐在原地,嫩白的小手托着脸颊,欲哭无泪。 呜呜呜,为什么说实话也要被制裁啊?! 刚从石珀空间里出来,华未央睁开眼睛,就和趴在她膝头的果果和小凤凰对上眼了。 “娘亲,我和果果都很乖,没有吵你哦!”小凤凰一双大眼睛乖乖地盯着华未央,求夸奖似的。 “他们有人来找娘亲什么的,都被我们赶走啦!哦对了对了,老太君派人来让我们转告娘亲,陆天瀚揍轻了,当时应该直接打死!过几天她和娘亲一起审问他,让他老实交代谋害娘亲的娘亲的事,绝对不会姑息!” 华未央看着两只崽崽争先恐后地和自己说着,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微笑,看来自己的运气也还不算太差。 至少身边,还有这么一群人,是真心爱护保护自己的。 至于什么萧郁离,有多远滚多远! 华未央想开了点,脑子里却又突然闪过一个被忽视的人:“对了,那个……姜大锤哥哥,现在在哪儿呢?” 自己差点把这个麻烦的老乡给忘了! 果果抢着说:“娘亲放心,那个奇怪的大哥哥现在正在我们的实验室做研究呢!他一直都没有出来,可老实了!” 华未央:…… 她怎么觉得,宁愿姜大锤来麻烦自己呢?! 依照他那个科学怪人的性格,不会把她的实验室给改造成空间站! 虽说是好事,可她实在是怕这种超前不知道几千年几万年的技术,会不会直接吓死目前的这些人…… 不过,他能从困苦中走出来,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中,目前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娘亲终于修炼好啦!我们什么时候去醉香楼呢?” 华未央被这两个小的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之前他们去筛查,准备盘下来的的“酒楼”老板,似乎还说过想要亲自见见自己谈谈。 “走!”华未央顿时来了精神,一手一只崽崽抱起来:“叫上顾景钰和黄金炎龙,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什么醉香楼老板!” 醉香楼毕竟是夜晚营生的地方,大白天的虽然也有人来,但比起上次还是冷清了不少。 华未央一行人刚走到醉香楼门口,上次和华未央正面交涉过的老鸨一眼就认出了她,扭着腰肢款款上前来: “哦!这不是上次来我们这儿赎走一个俊俏后生的小姐吗?怎么?这是又准备来救风尘了?” 华未央对她语气中的调侃和轻佻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今天不是来做这个的,我想见你们老板。” 老鸨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下去:“姑娘,我就是这醉香楼的老板啊,有什么话和我说就行,管用!” 华未央摇摇头:“我要见的,是你们真正的老板。他曾经也指名道姓要见我,怎么?如今我来了,难不成是他怕了?” 老鸨这下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风尘的媚俗笑意,神情瞬间冷肃下来,顾景钰警惕地向前一步,挡在华未央前面。 以他的经验来说,眼前这个老鸨,居然一瞬间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仿佛一柄沉寂已久的剑,此刻即将出鞘。 华未央挑了挑眉,这老鸨还是经验不足,沉不住气,居然这么简单救被自己试出了底细。 不过,这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眼前这座“醉香楼”,的确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桃香,不要拦着这位姑娘了,的确是我要见她的,放她进来。” 二楼的露台上,雕花窗后的幕布掩映下,是一个男子挺拔健美的身影。 小凤凰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我们上次见过的哥哥唉!” 桃香得了老板的命令,面皮这才松懈下来,让出一条路:“各位,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搁着儿和我套娃呢! 华未央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上了二楼。 只见层层叠叠的屏风帷幔后面,一个身姿绰约的白衣男子正侧坐在窗前,微微低垂着头品着手中的香茗。 华未央一见这人的穿着,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就联想到了萧郁离,私心觉得此人虽然也是一表人才,姿容绝世,但比起萧郁离来似乎差了点什么…… 呸呸呸! 华未央赶紧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看见一个陌生人都要想到那个狗比! 男子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华未央,朱红的唇勾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来:“想必这位,就是大周最近大名鼎鼎的华未央姑娘了?” “初次见面,我是鸣凤国的东厂都督,司元雪。” 华未央几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神秘的醉香楼幕后老板居然就这样开门见山地自报家门了。 “鸣凤国?天霁大陆有这么一个国家吗?”华未央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天霁大陆史籍时看漏了。 天霁大陆不包括塞外的西域小国和强悍的游牧民族北狄,一共有七个国家。 虽然其他几个国家不如大周,云来还有成姜三个国家国立强盛,国名远扬,但华未央不至于连另外几个国家的名字都记错。 黄金炎龙倒是眼睛一亮,凑到华未央耳边嘀咕道:“我曾经听主人说起过鸣凤国的存在,但似乎是一些颇为久远的典籍记载了……” 司元雪笑了笑,漆黑澄澈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这位……小兽说的不错。我们凤鸣国虽然不在天霁大陆之上,但好歹数千年前还算出名。” 华未央嘴角抽搐,这司元雪看来是不知道黄金炎龙的岁数,只是以体型大小来喊它做“小兽”。 要不是自己手疾眼快抓住它的尾巴,估计黄金炎龙就要冲上去给这个不敬的人类一个真实了! 小凤凰很奇怪地偏了偏头:“鸣凤国?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过……” 果果理所当然地反驳道:“你都睡了那么多年了,沧海桑田,你能知道才怪了!” 小凤凰很生气地哼了一声,这个臭果果,就知道和自己对着干! 要不是上次去找玉雪昙时,见他情绪一直很低落的样子,自己还真以为他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呢。 结果现在这么久过去了,他似乎再也没有出现那一次的颓唐来。 果然是装的! “或许华姑娘,应该知道东瀛?它也在天霁大陆之外,但因为与天霁大陆距离不远,两个大陆的人民时有通商联系,所以被人知晓。我们鸣凤国所在的丹羽大陆,其实与东瀛差不多。” “只不过多年前,神魔大战时,帝君和魔尊一仗打得如火如荼,灵力将一整块的大陆活生生给震开四散,便有了天霁,丹羽,东瀛……许许多多的小板块罢了。” 华未央点点头,表示受教了,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一知半解。 华未央打量着眼前这位丹羽大陆的人,司元雪其实和他们的长相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整个面部轮廓更加立体,肤色也比天霁大陆的人普遍偏白一些。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很像他们23世纪,亚洲人和欧洲人的混血。 “司公子,你神通广大,估计也早就摸清楚我的底细了。那我们也明人不说暗话……” “我们想要盘下你这家醉香楼,不知司公子意下如何?” 华未央单刀直入,也不和那司元雪瞎逼逼,直接进入了主题。 司元雪摇头失笑:“华姑娘,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那你上回为何和我们说,要让我们带我们背后说话算数的那个人来?如今我们带来了,你却想推脱?” 这下,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景钰都开口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显然是也有些不满了。 华未央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转向司元雪,眼神不怒自威: “司公子,我们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思,却想故意调戏我们的话,那今天这件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司元雪和华未央对视着,彼此的目光中都是不容退让半分的针锋相对。 果果和小凤凰紧张地在华未央和司元雪之间左看看右看看,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娘亲和这个……叔叔的气势都好吓人啊…… 不过,还是娘亲更胜一筹! 果然,司元雪率先“败下阵来”,他先一步收回了颇具攻击力的眼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华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难道不想听听为什么吗?” 华未央见司元雪先服软了,自己这才收回瞪得酸涩的眼睛,天啊,再多坚持一会儿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你说。” 司元雪反问道:“华姑娘难道刚刚没有注意到我的身份吗?” 华未央皱了皱眉,什么身份? “你说你是……鸣凤国的东厂……额……” 华未央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司元雪:“你……你是太监?” 司元雪原本游刃有余的混血儿一般深邃立体的面上,几乎是一瞬间就黑了: “谁和你说的东厂就一定是太监……算了,重点是,这个头衔,代表着我是鸣凤国的情报机构首领,我是替鸣凤国办事的!” 华未央挑了挑眉:“哦,你这意思是,你也不是这醉香楼的真正主人,要谈去找你背后的主子谈?” 司元雪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正是如……” 话还没说完,他头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个暴栗:“谈你个头!搁着和我套娃呢?!我懒得和你浪费时间了……” 华未央一把拎起目瞪口呆的果果和小凤凰,招呼顾景钰和黄金炎龙:“我们走,我就不信,整个大周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只有这醉香楼?!” 司元雪惊呆了,自己长这么大,一向是位高权重,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敲脑袋教训了?!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办法生气,匆匆忙忙喊住华未央:“华姑娘请留步!” “干嘛?!”华未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浪费了自己快一早上的时间,自己没让他尝尝铁拳制裁已经是便宜他了。 “刚刚我说我做不了主,可是我们的王——鸣凤国的女帝,是可以决定一切的人。你难道不想和她聊一聊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唯一的女尊王朝 华未央原本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你们的女帝?司公子,看来你们凤鸣国的志向挺远大啊,把情报机构都开到大周皇城脚下了……” “你们这些组织应该属于情报间谍,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异国人?” 华未央声音无比冷静,司元雪的话并不足以让她动心,除非他可以拿出更有力的东西。 司元雪叹了一口气,看来女帝陛下说的不错,华未央这个人谨慎至极,不是什么简单的嘘头就可以骗到的。 “女帝陛下只是想和华姑娘交一个朋友,另外,还有一事相求,只要华姑娘答应,这座醉香楼,我可以马上过给你。” 华未央站定,就知道这司元雪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她也是有些好奇,万里以外的丹羽大陆,居然也知道自己。她的名声有那么大吗? 司元雪松了一口气,好歹让华未央愿意谈谈了:“在此之前,我先和华姑娘简单说一说凤鸣国的现况。” 华未央抱着果果和小凤凰坐下,顾景钰也坐在另外一边,几人都聚精会神地看向司元雪。 毕竟,这块海外大陆的故事,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凤鸣国,是丹羽大陆上三个国家中唯一一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 司元雪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个在天霁大陆的人看来都颇为不可思议的制度,但在场的人和兽却并没有太过震惊。 “女子为尊的国家吗?”华未央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醉香楼里不仅有接客的女子,也有接客的男子了。 或许在凤鸣国,男子服侍女子才是天经地义的事,醉香楼里有女子在,或许还是司元雪考虑到天霁大陆的接受程度,入乡随俗了。 “哇,女子为尊,那岂不是是漂亮姐姐来管理国家!想想就好厉害哦!”小凤凰眼睛亮晶晶的,这和它们凤凰一族简直一模一样的! 凤凰一族一直都是女子担任族长,尤其是凰族,从未有过男子担任族长的例子。 不过凤族倒是出过几位君上是男子,但掌权者和族内长老也都是女子。 “女子为尊,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顾景钰客观地评价道:“况且我也觉得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在哪里,她们甚至在许多地方要远超男子。” 顾景钰说到此处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华未央。 就好比华姑娘一样,世间的女子绝不会都像陆沁儿之流,只会依附于男子,为男人而活。 只是条件和时代的限制,无法让她们焕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罢了。 华未央其实对司元雪所说的丹羽大陆居然有女尊国的事,颇为赞许,这其实何尝不是女子意识觉醒? 在这样男子为尊的时代,凤鸣国能有如此突破,实在是一种远超时代的进步。 果果和黄金炎龙也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凤鸣国还是一个这么先进的国家呢! 司元雪有些意外,一般说起女子掌权,都会被其他国家看不起,嘲笑说女子柔弱寡断怎么可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但眼前华未央带的这波人和兽,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哑然失笑,摇摇头:“抱歉,是我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以为你们会无法接受一个女尊国的信誉度。那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女帝自掌权以来勤政爱民,她认为,真正的女子地位的提高,不应该仅仅只局限于凤鸣国,而是应该推广至整个丹羽大陆,甚至东瀛,天霁大陆……” “于是,我就作为女帝圣喻的践行者,去往各个大陆进行试点研究,如你所见,这所醉香楼,就是我在天霁大陆的试点之一。” “至于女帝陛下想和华姑娘做的交易,是想请华姑娘帮忙找到当年凤尊赐予丹羽大陆的一样神器,一枚凤凰羽翎,名为‘海晏河清’。” 小凤凰一听这个神器的名字,瞬间眼睛亮了,抢着道: “这个,这个我知道!这是当年娘亲立下的镇守人界大陆的翎羽箭,其中蕴含着凤凰一族的无上灵力,威力惊人!曾经这羽翎可还是我娘亲的专属武器呢!” 黄金炎龙大惊失色,这只小凤凰居然是当年凤尊座下的吗?! “想不到你的身世居然如此……显赫,少说也得有上万岁了?这下连我都要尊称你一声前辈了呢!” 小凤凰有些懵懵的,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诡异了起来。 这下不仅是司元雪,连华未央也愣住了,司元雪神情震惊地在华未央和小凤凰之间转了转:“你……你说的娘亲是指华姑娘吗?” 小凤凰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怯怯地看向华未央,摇摇头:“不……不是。我说的是当年的凤尊,她是我们凤凰一族的始祖,自然也是我的娘亲,但是,和现在的娘亲不一样的……” 小凤凰越解释越乱了,它恨不得打自己一顿,刚刚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啊! 凤尊已经陨落多年了,虽然与现在的娘亲相识,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和凤尊一样的温暖和强烈的熟悉感。 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小凤凰也清楚,现在的娘亲和以前的娘亲,根本不是一个人! 自己现在这样嘴上不把门地说出陈年旧事,还把她们作比较,岂不是让娘亲难过吗? 小凤凰很担心地去看华未央的表情,见她似乎是沉默了,连忙上前用软软的毛绒绒的羽毛翅膀抱住她:“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凤尊的,让你伤心了……” 华未央感受着扑上来的温热的毛绒团子,一瞬间有些失笑,这崽崽,不会以为自己真的生气了? “傻崽崽。”华未央把它抱在怀里,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凤尊也算是我的祖先,我尊敬她,自然也感谢她将你哺育抚养得这么可爱,这样,你才有机会来到我身边呀!” 小凤凰感动得不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金豆豆都在打转:“呜呜呜,娘亲你真好……” 果果受不了了,赶紧打断它:“你等会儿再哭,娘亲在谈正事呢!” 这小凤凰居然是当年凤尊座下养大的吗? 果果其实也是有些震惊的,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哼!这样这个小凤凰和娘亲的关系岂不是又更进一步了?! 可恶啊,他要不要也适当地向娘亲透露一些自己的身份呢? 唔,听说,那位传说中的凤尊还挺喜欢捡东西的。 要不是他一直在蛋壳里没办法出来,族人又将他当作圣物供起来,说不定他现在也是被凤尊捡回去的宝贝蛋,和凤凰一族也是关系匪浅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作为人的价值 小凤凰现在正又愧疚又感动呢,可没心情和果果斗嘴,撇过头去不理他。 司元雪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想到这只小凤凰居然有如此身世,看来女帝陛下的决策没有错。 华未央,或许真的是那个能为这个世界带来生机与巨大变数之人。 “你继续。”华未央转向司元雪,神情中露出些了然来:“所以,我帮你们找到那凤凰翎羽,这座醉香楼就会交到我的名下?” 司元雪点点头:“自然,除此之外,还有……” “我不同意!”一道尖利至极的女声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先前在醉香楼下阻挠他们上楼的那个老鸨,桃香。 桃香应该是已经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好一会儿了,一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布满了掩饰不住的怒意,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你就仗着自己是陆家大小姐,华蕴郡主的女儿,便想要以权势压人么!我宁肯一把火把醉香楼烧了,也不会让你来掌控!” 华未央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好像也没惹过她,怎么这人上来就对自己一顿连珠炮。 司元雪皱了皱眉,开口制止道:“桃香,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华姑娘……” 没想到桃香非但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失望地看向司元雪: “司公子,你当年盘下这座醉香楼,原本我也是感激你的。因为你让我和姐妹们不用再去做那些皮肉营生,只需在这里打听各界的消息,陪陪酒也就罢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也只是将我们当作一枚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吗?!” 桃香说到情绪激动处,居然直接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赫然两道白色的脂粉水渍。 她现在的样子并不好笑,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司元雪叹了一口气,和众人解释道:“抱歉,没有和你们说清楚我接管醉香楼之前的事,伤害了桃香和你们的感情。” 华未央摇摇头,声音也不再随意:“没事,让我来说。” 果果和小凤凰有些担心地拉住了华未央的手:“娘亲……” 实在是那个人看起来好可怜,但是也好凶。 他们担心华未央被她不知何处而来的怒气针对。 “没事。”华未央揉了揉两个崽崽的脑袋,走到了桃香的面前。 司元雪有些意外,原本他是准备当和事佬的,却没想到华未央率先做了那个站出来的人。 桃香眼中含泪,惊疑不定地看向华未央,不明白她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华未央之前花大价钱赎下姜大锤,那时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富人家的大小姐,她见得多了! 亏她还是华蕴郡主的女儿呢,真是丝毫没有华蕴郡主当年的风范。 华未央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我虚伪,做作?” 桃香一愣,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她着实是没想到,华未央居然将自己心里骂她的话猜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与华未央的淡然和冷静相比,桃香的反应则显得异常激动:“你们只不过把醉香楼当作交易罢了,我不相信你!” 华未央摇摇头,樱色的唇间吐出几个字:“你错了。” 桃香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什么?” 华未央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我和司元雪不一样。我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只是看你们愿不愿意。” 桃香被她眼中的坚定所撼动,整个人也有些犹豫,但依然不愿意相信。 在她看来,华未央无疑是在给她画大饼,好让她松口罢了。 “你,你少说大话了,司公子来自传说中的女子为尊的国家,对我们已经是百般照拂,你一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你懂什么……” “是吗,你是真的觉得,司元雪的做法是为你们好吗?”华未央再次发问,这句话,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司元雪也皱着眉,华未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男子为尊国家的人,居然在质疑他们女尊国维护女子的手段吗? 不过他没有打断华未央的话,他倒是想看看,华未央到底能提出什么别具一格的,比他的做法更妥当的方法来。 “醉香楼经过司公子的改良,增加了男子作为接客人,并且取消了皮肉生意,只卖艺陪酒,不卖身。这让你们觉得自己比之前水深火热的日子好过多了。所以你们不愿意再被转让到其他人,比如我的手里,担心会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是吗?” 桃香咬咬牙道:“是!我们不可能再忍受回到之前那样成为男人玩物的日子,如今可以替司公子收集情报,至少证明了我们是有用的!” 华未央点点头:“那好,如果我告诉你,成为我的手下以后,我同样不会再让你们去做那样的事,而且你们甚至再也不必卖笑,这样的承诺,你们可以接受吗?” 桃香愣住了,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似乎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保证来:“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这些人,最会出尔反尔!” “你不相信我也可以,那总相信血灵契约?我可以和你立下这个契约,日后若有违背,必遭反噬,这样,你是不是放心一些了?”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顾景钰皱眉劝说道:“华姑娘,立定有效的契约有很多种,你何必要选这一种?血灵契约的反噬会大大削弱修者的灵力,实在是……” 实在是不划算。 华未央笑了一下,桃花眸沉静依旧:“没有什么划不划算的,血灵契约是唯一可以约束修者和非修者的契约,双方任何一方违背或背叛,都不会因为修为高低而侥幸逃脱。既然桃香姑娘信不过我,这个契约最为合适。” 司元雪也目露震惊,实在是华未央的做法在他看来太过偏激了。 哪怕是在女尊国,像桃香这样身份的人,虽是女子,那也是最底层的,上不了台面。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给予她们和男子同等的尊重,但也不会冒险将自己的修为作为契约签订的筹码! “华姑娘,说实话,我不理解……”司元雪的神情有些复杂,诚恳地指出:“你这样做,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华未央摊摊手道:“看,你也觉得,我不值得和一位地位低下的女子做这样的交易……” 她的神色逐渐由轻松变得严肃:“可是我也要告诉你,她不单单作为一个女人,而更应该作为一个人的价值。”? 第一百五十章 陆天瀚的下场 桃香愣住了,以她现在的观念来理解华未央口中的名词,的确是很为难了。 但是不得不说,华未央的话,的确打动了她。 华未央也看出了她的动摇,再接再厉道:“怎么样,桃香,你愿意试一试吗?让醉香楼的姐妹们有一个不一样的活法?” “我准备将醉香楼改为酒楼,你们不用再做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继续待下去的姑娘,我会派人传授她们足以谋生的技能,不会因为失去这份营生而贫穷无依。” “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价值和财富。” 华未央的一番话慷慨激昂,让人为之动容。 桃香是真的心动了,她和这醉香楼里的女子都蹉跎了大半辈子,说没有脱离这种生活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司公子虽然待她们好,但本质上她们还是要去用色相套取情报。 如果这位华姑娘说的是真的,她们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出一番成就,那就再好不过了! 况且,她和自己签订的,可是血灵契约啊! “我……如果我答应你,你真的会实现你自己的诺言吗?” 桃香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华未央,似乎在寻求她的一个承诺。 华未央坚定地点点头,给予她最需要的:“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桃香终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抛弃之前的偏见,她觉得华未央或许真的是那个能帮到她的人。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众人也是一脸佩服,司元雪更甚。 没想到,华未央三言两语就将原本疑虑重重的桃香说服了。 司元雪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按照凤鸣国给予醉香楼和其他花楼姑娘们的“尊重”,是否就是真的让她们活得有尊严起来。 见证华未央和桃香签订了血灵契约,司元雪终于怀着敬佩道:“华姑娘,我觉得,你真不应该生在这个时代,你的见识,胆魄都远超他人!” 华未央报以一笑:“或许,但这和我生在哪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尽力将自己的一些拙见表达出来,希望能给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带来新的生机。” 司元雪简直眼前一亮,要不是他还赶着回去向女帝复命,或许他还可以和华未央再多谈天说地个几天几夜!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华姑娘,这座醉香楼,我就转让到你的名下了。后续还有几座类似的秘密处所,就当作女帝的礼物,也赠予你了。稍后我会派人送去地契。” 司元雪给出的这些东西,着实算是很大的诚意了,华未央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司公子,合作愉快。” 离开醉香楼返回陆府,华未央一行人才刚刚进门,就被老太君身边的连心拉住了。 这位一向冷静聪慧的老太君贴身女婢,居然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大小姐,您……您快救救老太君!” 华未央被她这突如其来地一句话弄得心头一跳:“什么意思!你别急,慢慢说,说清楚!”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连心长长吸了一口气,好歹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小姐……刚刚宫里来人,将老太君接走了,我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原本担心会出事,想跟上去看看,却被那几个太监和宫女赶下来了!” 华未央牙关咬得紧紧的,手都在发抖! 好啊,这些卑鄙无耻的败类,居然乘着她不在对老太君下手?! 果果和小凤凰担忧地拉着华未央的手,顾景钰和黄金炎龙也是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看来,这大周皇室是真的触碰到了华未央的逆鳞了! 大周皇室,这次看来是必须要死一死了! “陆天瀚呢?他死哪去了?!皇宫中来人,他怎么没有接见?” 华未央的声音仿佛淬了寒冰,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陆天瀚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砍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连心的脸上直接涌现出无法抑制的愤怒:“那个贪生怕死的畜生!就是他向宫中通风报信,说大小姐你今天早上出去了,不在府内,这些人才敢肆无忌惮地闯来强行带走老太君!” 连心话音刚落,只觉得身旁一阵风过,华未央瞬间消失在原地。 “都别跟过来!” 原本准备跟上的众人被这一句话喝止了,只有果果和小凤凰仍然想要上去,被黄金炎龙拦下了。 “小主人自有考量,估计一会儿得见血,她不让我们去,我们就不要过去添乱了。” 果果和小凤凰这才垂头丧气地退了回来。 倒是顾景钰,敏锐地察觉到了刚刚连心话中的另一个关键点:“连心姑娘,你刚刚说,带走老太君的车里太监宫女就将你赶下来了?可是以你的身手,这不应该,不是吗?” 连心也愣了一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车内似乎还有两个女子,一个蒙面,看着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另一个,模样长得极为水灵,虽比不上大小姐,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连心越想越不对劲,以自己的实力,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太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对!好像就是那个样貌出色的女子动用了灵力,我才从马车中摔出来的!” 顾景钰越听脸色越严肃,看了皇室是有了一个不一般的“盟友”了。 华未央一路疾行,直冲到陆天瀚的房间门口,一招挥开面露惊恐上前想要阻拦自己的小侍:“再敢挡我,我先拿你们开刀!” 那几个小侍一见华未央如此气势汹汹,哪里还敢阻拦,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华未央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厚重的大门—— 内室里,已经服用了早上找回家的陆沁儿献上的丹药,恢复得九层好的陆天瀚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要造反啊……”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就被华未央一把掐在手心中,陆天瀚几乎是一瞬间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你……你怎么……” 沁儿和那位天境的大人不是说,会先杀了华未央吗?! 她怎么没有死?! 华未央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活人了,低沉的嗓音宣告了他的结局:“陆天瀚,我发现我真是有些傻了,偏偏留下你这么个祸患到今天……” “我母亲的事,恐怕你也只是一个枪手罢了,既然如此,我留着你也没用了。你就去地下,亲自和我母亲谢罪!” 陆天瀚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求救声,华未央虎口一紧,生生扼断了陆天瀚的喉骨! 陆天瀚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不甘心,却也只能在华未央松手的一瞬间,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个懦弱罪恶了一辈子的男人,他的生命终于在这个从未正眼看过一眼的“女儿”手下终结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先拿你开刀 华未央冷冷地将陆天瀚死不瞑目的尸体扔到一边,再继续在这个房间待下去,她简直快要吐出来。 华未央一身煞气地从陆天瀚的院内出来,正对上一脸担忧望向自己的果果他们,她强行将情绪压抑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扬起阵阵沙尘—— 直到这匹汗血宝马离得越来越近,华未央才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 苏子澈玉白的面上因为匆匆赶路而来,一片疲惫,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骏马行到相府众人面前,苏子澈迅速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华未央见苏子澈这样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中的不详越发浓重:“苏世子,你怎么来了?” 苏子澈稳定了一下情绪,神情急切道:“华姑娘,华安将军和陈苑夫人被召入宫!对了,还有病了多年的老王爷,也被一起请入宫了!哎呀,总之,我父王他们觉得不对劲,赶紧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齐王与楚王府一向交好,早年间也敬佩华蕴郡主的为人,一向对楚王府关心甚密。 如今见宫中来人宣华家进宫,又联想到,之前太子被华未央整治,当街出丑;前些日子,一些贵妇从宫中回来吓得大病,提到华未央和太子时支支吾吾的状态,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于是立刻叫来自己儿子去找华未央,赶紧去拦人或是想些对策出来。 苏子澈一听这个消息,连忙快马加鞭赶来相府,却被告知华未央不在府中。 他又在城内找了快一个时辰,路过醉香楼时才被那里的老鸨指路,说华未央已经回相府了。 紧赶慢赶,好歹被他赶上了! “这群大坏蛋!当时去皇宫,我就应该直接给它炸个稀巴烂的!”果果气得脸颊通红,用力地跺了跺小短腿。 顾景钰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摆明了,就是要将华未央身边在乎的,亲近的人都引入宫去,威胁华未央就范。 苏子澈见在场所有人都的脸色都出奇地难看,心中也是一沉:“华姑娘,这里还发生了什么吗?” 连心急的快哭了:“世子殿下,我们老太君也被强行带走入宫了!” 苏子澈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室居然真的做得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来。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他完全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心里再想帮华未央一把,也只是干着急。 “黄金炎龙!”华未央喝了一声,果果和小凤凰也迅速趴到华未央肩膀上。 黄金炎龙得令,瞬间身体迅速展开,华未央顾景钰飞身而上。 “我们现在,就去皇宫!” 大周的老皇帝还在拟定华未央和慕云邺的婚书,他对之前周兰汀弄出来的事是全然不知情。 三天前,陆沁儿带着一位据说是从天境而来的大人,说是有办法替他达成心愿。 陆沁儿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她记恨华未央,自然也恨慕云邺和皇后! 这两母子,也是把自己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她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华未央和慕云邺缔结婚约,以华未央的性子,必定勃然大怒,直接当场宰了慕云邺都是有可能的。 而她和溪沐,也正好可以乘乱杀了华未央,取走她的心头血! 溪沐的实力毋庸置疑,只在老皇帝面前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就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对于陆沁儿和溪沐主动请缨帮忙制服绝对会激烈反抗的华未央,老皇帝自然巴不得。 他正愁找不到可以制服华未央的人,溪沐这样送上门的高手,不用白不用。 按照陆沁儿和溪沐的意思,华未央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出去了她本身实力强悍外,那是还没有捏住她的软肋。 华未央最在乎的,无非是那几个仅存于世的亲人。 溪沐和陆沁儿简直一拍即合,雷厉风行地将华府的人骗进宫,又半强制地带走了老太君。 这些人对于华未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还就不信了,有了这些人的性命作威胁,华未央还敢反抗?! 溪沐和陆沁儿气定神闲地留守在老皇帝的金銮殿外,只等华未央闯来,那就是一个瓮中捉鳖。 “天啊!快快快看!那空中的是什么?!” 洒扫宫女突然被身边的人一拉,颤颤巍巍地指向天空中那道金色的身影。 “那是龙?一定是龙!” “好像上次我们和云来友谊赛时,华未央驱使的那条黄金炎龙啊,是我眼花了吗……” “你们看,那站在龙背上的少女,是不是很华小姐?!” …… 众人一片惊呼中,华未央站在黄金炎龙的身上,俯瞰着金銮殿外脚软得直接跪下的宫女太监,声如临渊:“叫那狗皇帝给我滚出来!” 果果小凤凰还有顾景钰他们也是分工明确,华未央在这边找狗皇帝的麻烦,他们已经率先跳下来稳稳落地,去找被带入宫中的老太君还有华府人的下落了。 陆沁儿赶紧给溪沐指认:“大人!就是她,她就是勾引帝师大人的那个贱人!” 华未央一见又是陆沁儿这个又蠢又坏的从中做梗,心想自己先前还是太武断了。 这种不安定的因素,纵然折磨他们比直接杀了他们更大快人心,但若是让其得了机会,那就是无穷的祸患。 溪沐一双美目颇为轻蔑地扬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华未央,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原来是这个混血杂种,也不过如此。” 华未央俯首看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叫嚣的女人,挑了挑眉:“你似乎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什么纯血混血……拳头才是硬道理,空口说大话谁不会?” 溪沐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拿她最忌讳的“实力”来刺自己,当即就有些破防: “你这个身上留着肮脏人类血液的杂种,也配和我比试?!我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杀了你!” 陆沁儿赶紧恭维道:“那是自然,这个贱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半凤凰血脉,就如此嚣张,大人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溪沐傲气十足地昂起头:“那是自然!” 华未央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想教训我?我看是你没有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刚好,我现在心情实在不太好,就拿你来开刀!” 第一百五十二章 熟悉的幽昙花香 溪沐柔美的脸上也因为华未央这一句话激起恼意来,她手中的水元素灵力瞬间凝聚,凌空抽出一根长鞭,在空中狠狠一抽! “我会怕你?!” 话音刚落,溪沐足尖点地而起,长鞭直朝华未央脸颊袭来! 黄金炎龙爆发出一声怒吼,磅礴的龙息让溪沐的动作稍稍停滞。 溪沐心中也有些不可思议,这小杂种身边的这条龙居然如此厉害? 她眼神一凛,也迅速将自己的伴生兽召唤了出来—— 天空中一道冰蓝夺目的光芒带着足以劈开群山峻岭的力量,势不可挡地俯冲下来,迅速将溪沐托到了自己的背上。 一声响彻云霄的凤鸣,如同金石迸裂,听得人耳清目明,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一番。 通体冰蓝色的凤凰与华未央和黄金炎龙遥遥相望,发出一声颇具威慑力的凤啸! 溪沐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似乎是在嘲讽华未央的自不量力:“看到了吗?这才是纯血凤凰一族的力量,你在它面前,只有被碾压成粉的下场!” 这只纯血冰凰可是父亲交给她的,圣境之中绝无仅有的几只用秘术驯化控制的凤凰,战斗力比之普通的凤凰,简直翻了好几百倍。 华未央一个人凰混血的杂种,拿什么和她比?! 黄金炎龙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正如小凤凰也是属于眼前这只似乎失去神智一般的凤凰一族的冰凰,是凤凰一族最古老的血统。 它作为龙族中最显赫的黄金一脉,自然也明白纯血对于兽族力量的重要性。 如果华未央此刻已经突破化神阶,那是输是赢还不好说,可偏偏她还尚处于玄阶! 对上拥有纯血的冰凰和早已达到化神阶的溪沐,劣势是注定的。 当年华蕴郡主是凭借凰血传承,在众多人类中脱颖而出,可到了道尊凌霄子门下,天境那么多的各族纯血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华蕴郡主当年可是拼尽全力,日夜修炼,精进自己,才从众多拥有尊贵血脉的种族之中脱颖而出,连道尊都要称赞一句的天才。 可如今,小主人她显然还没有具备掌握这种力量的能力。 “小主人……”黄金炎龙知道华未央的性格,她是绝对不可能认输的,但一旦开战小主人一定会陷入险境! 所以它准备独身对战这两个难缠的对手。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华未央打断了:“别说什么让你独自去面对他们的话,我就不信了,什么纯血混血,我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些道理!” 这种血统论对一向强调绝对实力的华未央面前,简直是可笑至极! “纯血的冰凰?哼,和我家小凤凰一个种族,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就让我来见识一下!” 华未央话刚说完,手中就凝聚而成一张长弓,三发矢箭上弦,飞射而出! 溪沐长鞭一挥,水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帘欲将箭矢格挡开来,却不知为何,生生被穿防而过。 陆沁儿看得心急,这溪沐不是天境的人吗! 怎么这么弱,难道连华未央都打不过吗?! 溪沐原本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怎么可能! 这难道不是空间元素附着的武器吗,怎么能和自己的“玉泉”相提并论?! 华未央这也是耍了一个元素克制的招数,她看出了溪沐的灵器是水元素,便将自己琉璃炎火的炎元素灵力注入箭中。 层层加持下,溪沐的水元素屏障自然不敌炎元素的威力,被轻松突破了。 冰凰虽然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但它作为和溪沐签订了主从契约的伴生兽,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受伤。 冰凰振翅而起,嘴中喷出霜气凝结的冰凌,生生将那几支箭矢冻住,阻止了它们将溪沐捅个对穿! 随即,冰凰发出一声长啸,载着溪沐直朝华未央和黄金炎龙的方向俯冲而来! 一瞬间,天空变得漆黑一片,地上的人只能看见层层云层间缠斗的冰蓝色和金色的两只兽的身影。 溪沐的灵力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其实大多靠的都是圣境的那个神秘的家族给她提供的丹药和密宝,她本身的实力完全没有提上去。 在面对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华未央时,不由得逐渐力疲,哪怕有着冰凰的加持,也逐渐费力起来—— 华未央见招拆招,很快就找到了溪沐的破绽。 “黄金炎龙,调转方向,绕到他们上面去!” 华未央冷静地发出指令。 “是,小主人!”黄金炎龙遵命而行,运转全身的灵力,冲破了冰凰的封锁,带着华未央直冲云霄。 猎猎的高空之风吹得少女发丝飞扬,仿佛神女降世,光芒万丈,让人不敢直视! 华未央眯眼瞄准,手中的箭矢破空飞射而出,直朝溪沐的命门而去! 溪沐惊恐地张大了一双美目,不!不可能!自己怎么可能死在这个低贱的杂种手里?! 黑云密布之间,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穿透层层阻碍,瞬间截下华未央全部灵力凝聚而成,直朝溪沐而去的那一支箭! 浮生待在石珀空间中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声尖叫:“小未央小心!” 华未央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强悍如斯的灵力从何处而来。 连带黄金炎龙,一起被这轻松阻挡下她一箭的威压余波震得从空中坠落! 黄金炎龙居然直接被这强大的一击直接打得失去了意识,华未央身上穿着女魃曾经送给她的护甲,都觉得有一瞬间气血翻涌,几欲七窍流血! “!!!” 华未央努力控制住身形,可从万米高空极速下坠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而且她还要分出灵力勉力托住黄金炎龙的身体,不然他们一砸下去,恐怕就直接摔成肉泥了! 难不成自己真要再摔死一次! 她正要勉力用自己的空间元素灵力造出一个缓冲区时,急剧下落的身体却突然停住了。 ? 华未央的后背突然被一具身体贴上,她一瞬间崩紧了背肌,全身都在发冷。 那熟悉的肌肉纹理,熟悉的清冷姿态,还有,那熟悉的一缕幽昙花香……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带我回家吧 黄金炎龙和华未央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举住,缓缓落到了地面。 扶着吓得面无人色的溪沐的黑袍男子,也几乎是同时降落。 华未央甚至都不用转过头,都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黑袍男子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中,转向华未央的方向,语气有些惊疑:“你醒了?” 华未央用力挣脱开身后人的禁锢,转头冷冷地看向他:“萧郁离。” 不错,这个关键时刻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接住被黑袍男子一击坠落的华未央的救命恩人,居然是上次刺了她当胸一剑的萧郁离! 溪沐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萧郁离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郁离!你没事了?!” 萧郁离被华未央推开,怀中一瞬间空落落的,仿佛心里缺了一块似的,他神情有一瞬间地凝滞。 但很快,又恢复到之前一般淡漠清冷。 华未央皱着眉打量着眼前人,总觉得他这次出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昔日萧郁离的眼神,或许是冷淡疏离的,但此刻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还有一份连华未央都心惊的陌生。 如果说之前和自己相处的萧郁离身上,还有一份人的感性,那如今的萧郁离,便是将他血脉中的那份独属于神族的睥睨和傲气彰显了一个十足十! 萧郁离没有理会华未央探究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朝黑袍男子和溪沐道:“我已经无碍。” 黑袍男子打量了一会儿萧郁离,语气难以分辨是好是坏:“无碍便好,你看看沐儿为了你,都下界来寻找治疗你的药方了,其中的幸苦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萧郁离却像是没听懂他话里有话一般,神色丝毫未动,绯色的唇轻启:“多管闲事。” 溪沐原本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他身边的黑袍男子语气也不太好:“萧郁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溪沐眼见男人已经有隐约动怒的样子,立即拉住他的手臂,哀求道:“父亲……” 男子将溪沐的手拨开,丝毫没有因为她这一句“父亲”,语气中的高高在上就收敛多少:“萧郁离,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在今日的天境有了一席之地。” 华未央这才明白,这个强大到恐怖的男人,原来和眼前这个嚣张又废物的女人是父女。 这让她看向溪沐的眼神更加鄙夷了,打不过就搬救兵?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明明是低沉磁性,魅力十足的声线,却被他语调中的鄙夷和不屑生生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华未央原本不愿意再搭理这些人,却在听到那个男人的话时,心中控制不住地冒出一股邪火。 “你自己能有多高贵,在这里满嘴放屁?要我看,你和你旁边那个女儿都是一丘之貉罢了,她靠你这位父亲,你也不过是依靠家族势力!” 其实华未央说这些是没有依据的,全是凭着她自己的推断。 加上她一看见那个黑袍男子,心中就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烦闷,就想狠狠地怼他! 才不是因为他出口羞辱萧郁离! 萧郁离原本还冷漠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的眸子,似乎因为华未央的这一句话,微微裂开了一条缝隙。 黑袍男子一愣,转而朝向华未央的方向。 自己怎么忘了,刚刚就是这个女孩将溪沐逼到了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 溪沐是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能再清楚了。 但被一个玄阶的二八女孩摁着打,着实是他没想到的,实在是丢了他的老脸。 不过,他倒是对眼前这少女的胆识和能力很欣赏。 他是一个惜才的人,不然也不会忍得了萧郁离整天端着一张臭脸。 所以,男人对华未央明显挑衅自己的话也并未放在心上。 “小孩子,等你有足够的实力再来我面前和我讨论这个话题。” 男人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四两拨千斤地一笔带过了刚刚的剑拔弩张。 这反倒让华未央有了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的感觉。 溪沐原本就已经被萧郁离的冷漠刺痛了,如今一向向着自己的父亲还对着华未央如此和颜悦色! “父亲!她刚刚差点打伤我,你快帮我教训她……” 溪沐还没嚷完,嘴却像是被沾了强力胶一般,死死地粘在了一起。 “唔唔唔!!!”她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动都没动一下的萧郁离。 “聒噪。” 萧郁离微微垂下黑而密的睫羽,一副被烦到不行的样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给华未央出气?! 黑袍男子皱了皱眉,他不搭理溪沐那个蠢货女儿,不代表萧郁离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她。 这无异于在打他的脸面! “萧郁离,你当真为了这个小孩,如此不顾一切?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和我们回天境!我还可以原谅你的无礼。” 萧郁离冷冷的斜睨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溪沐,还有那姿态高高在上的黑袍男子。 “我不回去。” 华未央一下子愣住了,萧郁离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回天境了? 黑袍男子似乎是没有想到萧郁离会拒绝得如此彻底,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怒极反笑:“好!好!我倒要看看,你离开了天境,被革去执政官的身份后,将如何在下界自处!” 溪沐一脸不敢置信,慌乱地摇头,这怎么可以! 郁离可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而去已经突破了尊神阶! 溪沐当即就想要往萧郁离的方向跑去,萧郁离不回天境了,那她也不回去了! 她刚往外迈出一步,瞬间手脚一紧,黑袍男子手中幻化的灵力瞬间捆得死紧。 “还不够丢人吗?!和我回去!” 说罢,黑袍男人一把拽过溪沐,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消失在原地。 萧郁离偏过头不搭理他们,当转向华未央时,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中似乎有千万点碎星,偏偏又有几分可怜兮兮和……无辜? “他们不要我回天境了,我没地方去。你带我回家。”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失忆了 华未央皱着眉看向他,虽然刚刚萧郁离的确帮了自己,可难道之前他给自己那一剑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 他是怎么有脸还在自己面前提让自己带他回家? “萧郁离,”华未央清丽的脸庞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和凝重:“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懂,她真的不理解,萧郁离这样反复无常,自己怎么可能还相信他? 还是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么好骗? 萧郁离原本准备伸出去触碰华未央的手,一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给我一个准话,行吗?无名氏背叛我,被我反刺了致命的一刀。我对于伤害,背叛,欺骗我的人,一向是不会留情。萧郁离,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 华未央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对萧郁离将这些日子积蓄的郁结倾泻出来。 萧郁离沉默了,一双安静好看到极致的眼睛微微低垂着,似乎对华未央的质问无所适从。 浮生在石珀空间里担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华未央心中的难受,它是能感受到的。 甚至因为和华未央的联系越来越深,连作为仙灵的自己都有些和她共情了。 哼!它一开始就知道,神族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未央早些看清这个萧郁离的真面目也好,现在都敢直接背刺小未央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糟心事来呢! “我失忆了。” “什么?”华未央一腔情绪还没缓和上来,就被萧郁离这一句话给弄得愣住了。 “骗我好玩吗?失忆?你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 华未央一脸不相信,同时她也很不理解,萧郁离活了少说也有数千岁了,怎么思维方式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白了就是心智不成熟,以为用失忆这么拙劣的借口就可以骗到自己。 “是真的。”萧郁离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华未央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他又上前了一步,近到华未央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清雅幽远的幽昙气息,近乎将自己包围。 “我回天境后遭遇了雷劫,承受完八十一道雷劫后,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昨天才醒过来。” 萧郁离轻启薄唇,目光一刻都没有闪烁地注视着华未央的眼睛,怎么都不像是在说谎。 华未央看着他面上不易察觉的一丝委屈,心中又可耻地感到一阵心软。 自己应该相信他吗? 华未央还在犹豫,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两个人影打破了目前的僵局。 “呼呼……我是不是来晚了?” 涂山奇和凌霄子准备下界时,突然看见圣境方向一道白色的光芒飞驰而去,心中就已经意识到不好了! 也是,连他们俩都察觉到了溪沐私自下界的事,圣境那位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要完!”涂山奇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圣境那位虽然也挺看不上溪沐的,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女儿,他肯定帮助溪沐啊!” 那小丫头岂不是危险了?! 涂山奇急得不行,赶紧一手抓着凌霄子:“我们要赶紧点!要不那讨人喜欢的小丫头估计连渣渣都不剩了!” 镜头推回到现在—— 涂山奇气喘吁吁,远远看见华未央那清瘦挺拔的身影,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还好还好,小丫头全须全尾……正要挥手招呼:“小丫头——” 凌霄子一把拽住他,指了指华未央身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喂,你看,那是谁?” 涂山奇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不是?!萧郁离,你不是在望舒殿里躺着呢?!你诈尸了啊!” 要说涂山奇不惊讶,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好你个萧郁离,我和凌霄子两个忙前忙后,还要赶来救你的相好的。 原本以为你躺在望舒殿里形单影只,无法行动,结果你现在给我整这活蹦乱跳一出?! 萧郁离淡淡抬起头看向这边,眼神中没有一丝愧疚:“你们……是谁?” 涂山奇一听这话,瞬间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不是,萧郁离,你睡了一个月,人傻了啊?” 凌霄子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走近了些,细细打量了一番萧郁离的状态。 顿时,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搞的?你的修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涂山奇打断了,这个老头子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白眼儿狼一脚:“不是,你真的傻了啊,那你把之前欠我的恋爱宝典的钱还我!你别想借着这个赖账……” 华未央被这活宝老头闹得头疼:“涂山前辈!” “萧郁离他自己说,他失忆了。” “什么?!” 涂山奇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维持着这样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听完华未央大致描述了一下刚刚萧郁离的自述。 …… “事情就是这样了。” “这个……”涂山奇神情复杂地盯着萧郁离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抽搐。 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萧郁离你也有今天!” 这一笑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涂山奇眼泪都笑出来了。 谁能想到,惊材艳艳,冷面无情的帝师大人,居然有一天会被雷给劈失忆! 哈哈哈哈哈哈!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吗?!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记下来,在萧郁离恢复记忆以后,再大肆嘲笑他一番! 萧郁离冷眼看着涂山奇笑得快背过气去,脸已经黑了,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摩挲着,要不是华未央在场,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挥剑的冲动。 华未央也无奈了,不得不打断涂山奇止不住的狂笑:“前辈,所以他之前说的,经历雷劫,之类的话,都是真的了?” 凌霄子实在受不了涂山奇了,直接给他点了禁言的穴,涂山奇一个笑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 “他说的是真的。”凌霄子替涂山奇回答道:“而且,在此之前,他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他醒来。” 华未央一愣,也就是说,萧郁离是直到昨天晚上都还没有醒来。 那就更不用说前三天在密林中袭击自己了。 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萧怼怼上线 涂山奇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嘴,威胁凌霄子赶紧给自己解开。 凌霄子无奈地摇摇头,打了一个响指,涂山奇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 “小丫头,你的意思是,三天前有人扮作萧郁离的样子,袭击了你?” 涂山奇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这世间能达到姓萧的那样水准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说没有!做到相貌,身形,修为都相差无几,亲兄弟都不可能!” 华未央摇摇头,心中也很复杂:“我也不知道,但那个人……算了,我到现在现在脑子都很乱。” 萧郁离安静地在一旁听完了华未央的叙述,他上前一步,将华未央垂在身侧的手拉住:“抱歉……是我之前离开得太久,才没有能在危急时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因为对话的对象是华未央而变得轻柔,仿佛在耳边呢喃一般,听得华未央耳廓都有些发烫。 华未央把手从他微凉的手中抽出来,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行了,现在不说这些……” 涂山奇和凌霄子看到这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 “咳咳咳!不是我说,你们俩够了啊,这边还有俩大活人你没看见呢啊?!” 涂山奇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最终忍无可忍,打断了这离别仅短短一个月就如此腻歪的两人。 “萧郁离,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那……那边那位,贼眉鼠眼的呢,你也不记得了?” 涂山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凌霄子,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凌霄子双目无神,刚刚不应该解除涂山奇的禁言的…… 萧郁离面对他们时,神情就显得要冷漠得多了,甚至有些许的不耐烦:“不认识。” 好嘛! 涂山奇有些心酸,自己这真是自取其辱。 萧郁离和华未央那小女娃认识不过短短数月,一醒来立马就跑过来找她。 自己和凌霄子好歹也是和他共事了数千年的同僚,他居然三个字就给打发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见色忘友! 吾儿叛逆伤透吾心啊! “我,涂山奇,涂山的执政官!他,凌霄子,道尊!道尊你都不认识了?” 萧郁离仍然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倒是华未央颇为意外:“你就是凌霄子前辈?” “哦!”涂山奇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对对!凌霄子,这不是你徒弟的女儿吗?小丫头也算是你的徒孙了?来来来,你们赶紧认个亲!” 涂山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华未央和凌霄子这边则要显得客气疏离许多。 凌霄子朝华未央微微颔首:“你母亲曾经在我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你的能力,也不在你母亲之下。” 华未央点点头,回应这位传说中“道尊”的礼貌性赞赏:“借前辈吉言了。” 凌霄子有意隐瞒自己曾经在大周和云来的友谊赛上救下华未央的事,两人客气了几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继而,涂山奇又有些幸灾乐祸了,对着萧郁离大开嘲讽:“哼!你个昧良心的,现在失忆了,刚刚又被圣境那位革职了?我看你在下界还怎么混吃摸鱼!” 不过不是他说,萧郁离失忆以后着实是变刚了,居然敢和圣境那位正面开怼。 虽然说之前萧郁离是根本懒得搭理他们,但怎么说呢……他就是觉得现在的萧郁离,平白多了一份王霸之气! 萧郁离根本不在乎什么天境的执政官身份,淡淡道:“革职便革职,我在下界还可以和未央在一起。” 华未央颇为讶异地看了身边一本正经的萧郁离一眼,那张俊美无铸的侧脸在光晕下散发着冷傲和绝然,恍若神明降世。 这还是之前那个扭扭捏捏的闷骚帝师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球了?! 萧郁离似乎是注意到了华未央看向自己的眼神,转头朝她露出一个美到极致的笑:“我说的是真的。” 华未央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她也没说不相信他呀…… 涂山奇:…… 好嘛,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不是……萧郁离,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的不回圣境了?” 涂山奇见萧郁离一脸郑重其事,心里也隐约觉得事情不妙。 “喂喂!那可不行啊,你现在是唯一一个到达尊神境界的,你要是不回去主持大局,要是魔族脑子一抽,大举进攻,我们不得被摁着打出屎啊?!” 凌霄子在一旁听得无奈扶额,涂山奇这……其实也是话糙理不糙。 以目前天境的战力来看,没了萧郁离的支持,恐怕真的很难抵抗逐渐恢复实力的魔族全力的一次进攻。 不过…… 凌霄子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萧郁离,心中充满了惊疑,正准备开口打断了涂山奇说服萧郁离回来的话…… “天境的事,与我何干?”萧郁离冷冷开口,表情丝毫未变,这直接让涂山奇下面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华未央也有些惊讶,萧郁离虽说失忆了,可他先前的性格虽然对什么事都冷冷清清的样子,却也不是如今这般冷酷无情。 她至今还记得,萧郁离在麓山学院时,替独孤澜说话时的样子。 可是如今,他怎么…… 失忆会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都如此之大吗? 涂山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 “好!我不管你了,你死外面都别回天境!凌霄子,我们走!” 凌霄子有些无奈,这涂山奇的脾气一向如此,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被萧郁离一通怼,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在气头上,天境如今也不能少了他们俩,不如早些回去。 不过他们这次下界的主要任务也完成了,至于萧郁离…… 他正好和往这方面看的萧郁离对上了视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中,暗含着威胁。 看来这件事,只有等他回昆仑再慢慢调查了,这样奇怪的事,他活了这么多年,真事闻所未闻。 凌霄子被怒气冲冲的涂山奇拖走前,朝华未央意味深长道:“萧郁离就麻烦你了。” 华未央有些不明所以,点头应承下:“这是自然,我现在罩着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 凌霄子摇摇头,华未央看来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郁离刚刚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明明是不想自己将他如今的状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送你们一份全家桶 华未央将昏迷过去的黄金炎龙缩小,安置在自己腰间的锦囊中,又给它快速处理了一下刚刚作战时身上的伤。 “炎龙,你辛苦了,好好休息。” 那个嚣张至极的黑袍男子,自己目前的实力对上他,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等她有了足够与他一战的实力,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目送凌霄子和涂山奇离开,华未央回头对萧郁离道:“你现在跟在我身边,要乖乖听话,不能骗我,懂了吗?”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看向华未央,颇为乖巧地点点头:“我听话。”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不是,失忆以后的萧郁离怎么更可爱了?! 对上萧郁离那张无辜看着自己的脸时呈现的美颜暴击,华未央有些不自然地搪塞过去: “咳,走,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金銮殿外,陆沁儿一直在地面上仰视着之前天空中的战斗。 看到溪沐落于下风,她就心急不已,只恨不得她们不在下面打,那自己还可以暗中使些手段,让华未央吃瘪。 直到看见华未央被云层中突然出现的一道金光震落,直直地朝皇城郊外的方向坠落而去,陆沁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继而,是抑制不住的张狂无声的笑。 好啊!好啊! 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助我,华未央,你这次不死,我陆沁儿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 “陆沁儿,你很得意啊?” 陆沁儿嘴还咧着,因为这句话,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她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去,眼睛直直地和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的人对上了—— “华……华未央?!你没死!怎么……怎么可能!”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华未央居然还能活着! 自己当时被马车拽着跌入悬崖,要不是溪沐出手,自己早就死了。 凭什么! 陆沁儿疯狂地摇头,想要证明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幻觉, 可惜令她失望了,华未央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连头发都没有掉一根。 “你……你……”陆沁儿显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华未央身边,冷眼相对的萧郁离。 她全身更如同抖筛子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华未央慢吞吞走到她身边,一把钳死她的下巴,颇为惊讶道:“哎呀,原来你哑巴了啊……这样就更方便了,要不你一会儿受不了疼痛尖叫,我还要浪费时间割了你的舌头。” 华未央的声音原本是清澈透亮的,如今被陆沁儿他们和大周的几个人着实惹怒了,现下的音调低沉,仿佛从地狱飘然而上的招魂曲,空灵飘渺。 陆沁儿脚下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她抱着一丝求助的意味,看向萧郁离。 帝师大人难道没有见识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的真面目吗? 她扬言要杀了自己,这样丑恶狠毒的人…… 萧郁离微微动了一下,抬步走到华未央面前。 陆沁儿面露期待—— “需要我帮你杀了她吗?” 萧郁离对着华未央轻轻开口,清冷孤傲的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温柔。 陆沁儿眼中的那一丝丝希望顿时破灭了,她实在想不到,帝师大人居然会对华未央的情感深厚到了这种地步! 哪怕她在萧郁离面前露出再恐怖,再恶毒的一面,萧郁离都会无条件地包容,接受,甚至替她出手善后。 华未央摇摇头,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不用,还没到她死的时候。” “她那么喜欢慕云邺,我自然要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了!走!” 华未央手上稍微一施力,一直说就把陆沁儿像拎鸡崽儿般揪起来,直朝金銮殿内去。 萧郁离似乎没想到华未央会拒绝自己的帮助,又看着华未央如此“生猛”,神色中出现一丝兴味,不过很快就被他遮掩下去。 他加快步伐跟在华未央后面,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难得一见的……雀跃? 老皇帝其实早就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华未央和溪沐打起来时,他直接吓得躲到桌子下面,知道外面都没动静了,他还龟缩在黄金打造的案桌下不敢出来。 华未央将陆沁儿一把摔在地上,冲着桌下瑟瑟发抖的老皇帝喝道:“还不滚出来!要我过去请你吗?!” 老皇帝差点吓尿,连滚带爬的从桌子下面爬出来。 刚刚华未央是怎么对陆沁儿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华未央!你大胆!朕可是大周的皇帝,你敢对……对朕无礼?!” 这几声有气无力的呐喊,恐怕是老皇帝唯一可拿得出手的一点点勇气了。 华未央懒得搭理他的虚张声势,厉声喝问:“少给我在这装逼,你把我祖母和华家人带去哪里了!说!” 老皇帝原本就神经衰弱了,被华未央这一嗓子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他满是皱纹的老脸更加沧桑了,四处打量了一番,平日里护驾的侍卫却都因为华未央和溪沐的大战吓得早就四散逃开了,整个金銮殿居然只剩下他们四人。 在目光移到萧郁离身上时,老皇帝的眼睛骤然一亮:“帝师大人!快拿下你身边的贼人,救驾!救驾!” 萧郁离静静地看着老皇帝哀嚎,转过头一脸嫌弃地问华未央:“这个神经病是谁?” 华未央摆摆手:“不用管他,一个小丑罢了。” 萧郁离乖乖地点点头,知道没有再去理会老皇帝绝望的求救了。 相反,他倒觉得这个老男人又丑又聒噪,要不是不想在未央面前动手见血,他早就将他挫成灰了。 “我说,你看看这里还有谁能帮你?老东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华未央再次厉声喝问道,虽然那边有顾景钰他们在排查,估计皇室一时半会也不会动华家人和老太君。 不过拖得越久,风险和变数就越大。 “我……我说!”老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不交代,恐怕华未央真的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他们被请去皇后宫中了……一旦你反抗婚约,皇后就会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毒酒……” 话还没说完,老皇帝就被华未央一脚踹开。 华未央气得手都在抖,好啊!这群毒入骨髓的贱玩意儿,居然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送你们一份全家桶套餐!”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伤害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果果他们兴高采烈的声音远远地从殿外传来: “娘亲!我们把老巫婆抓住了!” 紧接着,只见顾景钰冷着脸将周兰汀捆做一团扔进了殿内。 顾景钰原本也是世家子弟,从未对女人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但面对周兰汀这个毒妇,他想,自己或许也不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礼仪,世家教养了。 小凤凰也赶紧补充道:“华家所有人还有老太君我们也已经救下来啦,果果用娘亲留下来的傀儡符箓送他们回去了!” “干得漂亮!”华未央颇为赞赏地朝他们竖了一个大拇指。 但显然,他们三个也注意到了颇为乖巧地站在一边的萧郁离。 小凤凰第一个跑到华未央身边,躲在她身后,怯怯地发问:“娘亲,他怎么来了……” 娘亲不是早就和这个萧郁离闹翻了吗,怎么现在又像是和好如初了的样子? 华未央摸了摸它的脑袋:“乖,解决完了眼前的事再说。” 小凤凰看了看萧郁离淡然地盯着自己的样子,无端打了一个寒战,但它还是听娘亲的话,乖乖地点点头。 华未央缓步走到周兰汀面前,撕开了果果贴在她嘴上的符箓封条。 周兰汀眼中带血,恶狠狠地瞪着华未央,破口大骂:“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无耻之徒!你敢对皇室,对我周家的人出手?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华未央直接给了她一耳光,打得周兰汀眼冒金星,鼻子和嘴角都渗出了鲜血。 “留点力气,一会儿怕你见证你儿子的下场时没力气哭。” 周兰汀原本都被华未央一耳光给打懵了,但在听到华未央提及慕云邺时,眼中一下子迸发出惊恐之色。 “你……你想对邺儿做什么?!” 华未央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可悲的女人:“我想要做什么,难不成还需要和你报备?” 刚刚她已经以老皇帝的口谕去传召慕云邺前来觐见了,就是为了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唉,这么想想,自己还真善良。 没多久,慕云邺那吊儿郎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殿外:“父皇,你找儿臣前来所为何事啊……” 慕云邺这几天正郁闷呢,自己被个下贱的下人害得得了难以启齿的隐疾,母后还三令五申不准自己和身边的人透露出半点口风出去,他正愁没气撒。 于是这个时候,他的语气也是极其不耐烦的,丝毫谈不上尊敬。 周兰汀大惊失色,几乎是扯开了嗓子尖叫:“邺儿!你不要过来!” 慕云邺循声望去,只看到自己的父皇吓得脸色蜡黄,眼看就要驾鹤西去,母后则是一脸惨白,五花大绑。 他愚钝的脑子,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可是显然已经晚了,慕云邺一脚跨入了金銮殿内,一阵罡风在他进入的瞬间,死死地将大门合上,还加上了好几道禁咒! 一阵拳风带着锐不可挡的灵力加持,一个响炮砸在他的鼻子上,是鼻梁断裂的声音。 顿时,两条红色的河流从慕云邺的鼻孔泊泊流出。 慕云邺一下子栽倒在地,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紧接着又是一道红光闪过,慕云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截落在地上的舌头。 陆沁儿吓得不断后退,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下这两人更加般配了,都是有口说不出话的一对狗男女。 周兰汀直接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晕了过去,又被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郁离一泼水灵力浇醒了。 华未央破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一脸求表扬的萧郁离。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心眼儿忒损? 不过看着他这一副期待的样子,华未央还是暗戳戳给他眨了一下眼睛。 萧郁离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专心致志地看华未央“表演”。 华未央上前一步,直接将这一家三口捆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老东西,你还想着让我嫁给你儿子呢?!” 华未央素手微抬,轻轻拿起案几上的圣旨,手中赤红的光芒一闪而过,瞬间灰飞烟灭。 “我不妨告诉你,你儿子现在,和太监无疑了。给我倒恭桶我都嫌他恶心。唉,估计也只有陆沁儿对他一往情深,愿意一直做他的舔狗了。” 华未央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在老皇帝耳朵里无疑于晴天霹雳,陆沁儿和慕云邺则是一脸菜色,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萧郁离听见这话,俊逸好看的眉都禁不住皱起。 居然想要未央嫁给那个什么太子?! 他看向老皇帝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至极,那这老东西更不能活了! 华未央一把拽过旁边的陆沁儿,将她摁在慕云邺面前。 “你们一对狗男女,两个月以前,会想到在害死我以后,自己会有一天被我如此,盛情款待吗?” 华未央的声音压得极为低沉,仿佛从地狱而来,恐怖如斯。 慕云邺和陆沁儿已经面无人色了,还偏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用尖叫来舒缓恐惧都没办法。 小凤凰和果果还有顾景钰,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华未央将这么多的仇恨都宣泄出来,只觉得无比地解气。 萧郁离则是听着听着,神情也逐渐变得低沉,他轻轻走到华未央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华未央原本被久远的,原主已经逝去不甘灵魂所缠绕折磨的心,居然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华未央转过头看向身边恍如神明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 也是,刚刚那么血腥的一幕,萧郁离一直一言不发,虽然他失忆了,可他本性却依然是至纯至真的。 他或许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萧郁离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向她传递去自己的力量。 琉璃色的眸子蕴含着万般璀璨的光,映射出其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华未央—— “伤害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火烧皇宫 华未央被他眼底的认真和光芒震撼住了,一瞬间甚至会不过神来。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毕竟从前从来都没有人这样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一边,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定。 “谢谢。”华未央轻声说道。 她反握了一下萧郁离的手,继而又松开了,不过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一次,两人已经不复之前的隔阂,心意相通。 “慕云邺,陆沁儿,你们二人当日施加在‘华未央’身上的痛苦,今日就是了结之日!” 华未央冷冷地看着那几人,手中凝结出银灰色的数十把锋利至极的刀刃,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陆沁儿,当日你伙同慕云邺,将我毁容,又挑断我手脚,夺走我的凤凰灵丹,现在就让你也尝尝这种剥皮断筋的滋味!” 说罢,她手中的利刃仿佛有生命一般,极速朝那已经吓尿了的二人而去。 一时间,鲜血四下飞溅。 顾景钰原本下意识地就要去捂住小凤凰和果果的眼睛,却被两个崽崽一脸严肃地拒绝了。 “顾哥哥,不用管我们了。”果果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同于他这个样貌年龄阶段的严肃。 “我们总要长大的,如果连这些都接受不了,以后还怎么保护娘亲?” 小凤凰也把小脑袋点得飞快:“就是,而且,这根本就不吓人,娘亲这是在惩罚坏人,他们是罪有应得!” 这番话倒是让顾景钰都有些吃惊了。 毕竟他也没想到,这两个昨天还在为了争最后一块奶酥进谁肚子里面,打得不可开交的幼兽,今天居然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顾景钰有些神色复杂地看向华未央的方向,该这样说吗? 不愧是华未央带大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华未央并没有刻意去引导些什么,但反而让这两个崽崽自己有了快速成长的意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魅力? 不过,与其说是复杂,此刻他的眼神中更多透露出来的,是欣慰。 华未央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开始她也有些慌,因为差点忘了还有两个小的在场。 不过果果和小凤凰的话,着实让她的心也逐渐回暖。 能有这样的崽崽陪伴在自己身边,何其幸运! 这也让华未央的眼神更加坚定。 她微微一捏手心,刀片恍若吉光片羽,消散开来,而慕云邺和陆沁儿,也早已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让这二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也算是自己对原身的一个交代…… 至于周兰汀和那个老皇帝…… 华未央指尖腾飞起一束赤金色的火焰,火苗跳跃腾飞着,直接落到了老皇帝龙袍的衣摆之上。 “你……你不能,你不能杀我!” 老皇帝死到临头了,仍然在垂死挣扎。 可惜他遇见的是华未央,他的这条烂命在华未央眼里,简直屁都不是。 这些人鱼肉百姓,迫害忠良,三番五次在她雷区上蹦迪,就让这琉璃炎火,将他们的罪孽一同焚烧殆尽! …… 熊熊的大火自金銮殿内迅速蔓延,借着风势,几乎顷刻间就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烧的面目全非。 宫女太监们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各自奔逃呼救:“走水啦!走水啦!赶紧……赶紧救火!” 源源不断的大内侍卫从各个轮值的方位向这边跑来,可惜,匆匆赶到了现场也没有什么用。 华未央独有的琉璃炎火,本就是凤凰一族的独有绝技,火势猛烈不说,还极难扑灭,更别说普通的水了。 宫女太监侍卫们急得团团转,他们之前离得远远的,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要是皇上还在里面那该怎么办啊! 要是宸王殿下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可惜慕云辰此刻也在城外的密押牢房中审问丹药大赛上玩忽职守,让傀人钻了空子的卫兵。 哪怕收到消息,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赶回来。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时,一个黑色的人影迅速地冲入了火场之中! 众人一阵惊呼,有人高声喊了一声:“是周大人!是周大人啊!” 众人一听是皇后身边的那位高人,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有周若谷在,他们至少罪名会减轻许多。 原本这些宫女太监还在翘首以盼,周若谷能把里面可能还被困的皇帝救出来。 却没想到他飞快跑出来时,左手一个深度昏迷的周兰汀,右手一个全身浴血,生死不知的人,招呼也不打一声,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一通操作下来,直接给众人整傻眼了。 当然,也因为一心想靠着周若谷救人,延误了最佳的时间,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是不可能允许人强行进入了。 大火将皇宫的整片天都染成了红色,引得都城内不少人驻足观看,还津津有味地探讨着这“奇异”的景象。 一处吊脚楼模样的飞檐上,一个身形清瘦,黑底红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品相不凡的男子嘴边噙着笑。 他一头黑发,偏偏中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微微带了些赤色,仿佛挑染一般。 润泽的红唇仿佛樱桃一般诱人,和他那张精致美丽到有些妖异的脸,相得益彰。 男子腰间挂着一把精致的骨扇,偏生衬托出些文雅的感觉。 如果不是道行深的人,或许还真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又或是附庸风雅的二代。 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不可能看不见,他浑身上下,缠绕不去,经久不散的鬼气。 燕安原本懒洋洋地倚在屋顶上,百般无聊地打量着这号称“天霁第一城”的大周都城。 只觉得名过其实了,还不如鬼域的集市呢! 这里的人勾心斗角,满是算计。 唉,他都有些后悔了。 他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还借口是向凤主求亲,这才让母皇没有直接破开鬼域结界追杀过来。 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吗? 不过,燕安刚刚开了瞳眼,倒是在大周皇宫中看到了颇为有趣的一幕。 他招招手,一条全身布满繁复图案的,额头上有一个白点的小蛇顺着他洁白如玉的手臂往上爬。 “老白,你说,刚刚那个姑娘,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蛇盘踞在燕安的手腕上,嘶嘶地吐着信子:“您觉得好,那一定是真的好!” 燕安高兴了,笑得露出一颗颇为可爱的小虎牙:“那好!我就把她作为未来皇后,带回去给母皇看!感觉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归,麓山学院 华未央一把火烧了皇宫后,也没有再回陆府和楚王府,只是分别写下了三封信。 两封分别给了老太君和舅舅舅母,简述一下自己目前情况安全,让他们保重好身体。 还有一封随附有剩下的茯神万凝丹全部交给给了慕云辰,他是个聪明人,相信也会知道自己的意思。 她已经给他把路铺好了,如果他自己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那以后如何和她也没有关系了。 再者,慕云辰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相信他登基成为大周新皇以后,也会保护好华家和老太君。 大周的事也暂时告一段落,虽然华蕴郡主的死还有陆天瀚到底是如何将那些伴生兽骗走伤害……还有诸多疑点。 但这些事,仅仅在大周恐怕是找不到答案的。 华未央有一种预感,在这些谜团的背后,似乎蕴藏着更大的阴谋。 而现在,是时候去麓山学院,履行自己的一月之约了! —— “院长大人,华姑娘那边来消息了,说是马上就可以赶回来。” 这些天乔焰一直忙于对白杰的恶行审问,传来的通讯都是长老院代为受理。 二长老一看到传音镜中有了近一月都杳无音讯的华未央的消息,连忙跑来和乔焰汇报了。 说实在的,不仅是这么多麓山学院进入决赛的学子期待,他这个做了这么多年长老的人,都有些激动。 华未央在大周做的事,早就传得麓山学院人尽皆知了。 尤其是那次炼丹大赛,华未央一举夺得头筹,一战成名,简直让整个麓山学院都沸腾起来! 天霁大陆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一号人物了? 他真是迫不及待看到华未央在决赛对战上的精彩表现了。 乔焰面上似有疲倦之色,整个人脸色也不太好,毕竟,他近一个月为了白杰的事都没有怎么休息好。 不过,华未央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好歹给他来了一剂强心针,让他脸色缓和了些:“回来了就好,你先安排下去,让学生们休息一下,后天开始决赛。” 二长老连连点头:“那……白杰的事……” 乔焰咳嗽了一声,嘴唇都有些灰白了:“他的事,等决赛结束后再议。” 二长老看着乔焰脸色实在不好,面上也浮现出担忧: “院长,你最近要多注意休息啊,你身体原本就因为十八年前那次封印反噬留下了病根,这样下去可不行!” 乔焰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这点处理事务的强度,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倒是这次决赛,你和诸位长老务必要严加防范,注意安全问题,我总感觉,上次发生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是!” 有了萧郁离在自己身边,华未央倒是省了赶路的功夫。 他的时空裂痕水平已经炉火纯青,几人发去麓山学院的消息没多久,就在萧郁离的引路下,到达了麓山学院曾经暂住的屋前。 原本带着独孤澜在屋外看蚂蚁搬家的阿清一抬头,就看见了短别一月的华未央,激动得不行:“凤主!你终于回来了!” 果果和小凤凰也一下子从华未央怀里跳了出去,蹦到阿清身上。 “阿清!我们也好想你啊!” 果果兴高采烈之余,还不忘揶揄小凤凰:“哼!你之前不是看不起龙族吗?现在怎么啦,转性了?” 小凤凰被他这样一打岔,差点没噎过去:“哼,要你管!” 阿清和那些讨厌的龙族还是很不一样的好嘛! 让华未央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和自己有短短几面之缘的独孤澜也扑了上来,抱住她的小腿,甜甜地扬起头喊她: “师父!澜儿这些日子都乖乖地跟着阿清哥哥,修炼也没有拉下呢!” 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华未央笑着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澜儿真乖,师父现在回来了,过几天教你更厉害的!” 独孤澜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清澈漂亮的眼里是真切的高兴:“谢谢师父!” 阿清一手一个崽崽抱稳了,和顾景钰互相点头示意后,这才和一直贴着华未央,极具存在感的萧郁离打招呼:“帝师大人好。” 实在不是他不尊重这位大人,阿清对他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流。 萧郁离见状,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矜持地点点头。 阿清越发觉得这位昔日见面时气势逼人的帝师大人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华未央。 华未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口型道:“脑子坏了,别管他。” 阿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下,他看萧郁离的目光也有些同情了。 难怪贴着凤主那么近呢,唉,堂堂帝师居然沦落到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叹惋…… 萧郁离皱了皱眉,他这么觉得,眼前这青龙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咳咳咳!”华未央赶紧打断他们,毕竟这是一开始自己嘴贱的锅,要是被萧郁离察觉…… “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去和院长商量一下过几天决赛的事。” 说完,华未央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堆人和兽。 华未央再次见到乔焰时,他已经休息了一会儿,脸色好了不少。 “央儿,事情还顺利吗?” 乔焰见华未央平安无事,心里也放心了许多,询问起这次大周的情况。 华未央将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简明扼要地和乔焰讲了个大概。 尤其在讲述,她母亲华蕴郡主真正的死因时,乔焰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嘭!”华未央正讲到,陆天瀚说,是华蕴郡主生前最爱之人害死她时,乔焰一巴掌拍在了青玉案上! 华未央也被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名贵至极的青玉案版寸寸碎裂开来,好在华未央和乔焰撤得快,才没被这碎玉块砸。 乔焰站起身,周身的煞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华未央敏锐地捕捉到了乔焰话中,那个咬牙切齿的“他”。 “乔伯伯,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百六十章 生父之谜 乔焰愣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那个人……不足挂齿。” 乔焰收敛起面上显而易见的怒意,可在华未央看来,这种举动再奇怪不过了。 乔焰对她母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不可能放过那个害死华蕴郡主的凶手,而这些事他显然也是知情的。 那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乔伯伯,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是谁?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面对着眼前倔强追问自己的少女,乔焰一时间哑然。 他张了张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神情也变得坚定。 “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你母亲是因为被人下毒害死,而且那真正的幕后主使居然还不是陆天瀚…… 乔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至于那个凶手,我也只是根据陆天瀚的一面之词猜测,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他是最不可能背叛你母亲的人……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乔焰面上浮现出一种痛苦的纠结。 如果央儿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他背后的家族要是知道央儿的存在,只恐怕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平静都要毁了! “央儿,好孩子,你只需要好好准备这次的新生决赛,届时,有一样东西,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交给你,别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失望,好吗?” 华未央沉默了,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乔焰的有意隐瞒。 乔焰应该不会害自己。 那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多半是那个疑似她亲生父亲的人,实力不俗。 乔焰担心她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去找那个渣爹报仇,最后受伤的反而会是她自己。 “好……我知道了。”华未央不想再让乔焰为难。 “但是,乔伯伯,这次新生决赛后,我想请你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不会冲动莽撞去找他,我只是想要一个大致方向。” 华未央同样严肃地注视着乔焰的眼睛:“我不想活的稀里糊涂,我母亲,也不能这样白死!” 乔焰被华未央以如此炙热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也沉默了。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 三天后的新生决赛,如期举行。 楚月,源千夜等人一早就来到了决赛的擂台场地。 他们几个听说华未央回来了,也是激动又高兴,简直迫不及待想和她在决赛交手,看看她又增长了多少修为。 楚月抱着自家的天灵兽,正乐呵着和墨闲聊天:“喂,我听说,华姑娘这回了一趟大周,修为又精进了不少,怎么样?你和言宴还有源千夜可是最有可能成为和她决赛对战的人了,你有那个信心吗?” 墨闲撇了撇嘴,依然嘴硬:“哼!就算她现在很厉害了,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楚月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哦!有志气!” 不过只片刻,她的话风又突然一转:“这些天,源千夜和言宴可没少修炼,可是我这些天好像都没在训练场看到你人啊,你是在……偷懒!” 楚月这句话说的声音大了些,正在和言宴交谈的源千夜似有所感地往这边看过来。 墨闲瞪大了眼睛,立马反驳道:“谁说的!我……我是有重要的事处理……” “切,能有多重要啊?这次决赛可是关系着能分到哪位学院长门下的机会,你居然这么不重视?” 楚月颇为怀疑地打量着支支吾吾,显然很心虚的墨闲。 说起决赛前三名分配到各位学院长门下,这也近二十年都没有再进行过的了。 麓山学院之所以能扬名天下,仅靠学院中几位修为玄阶以下的长老,自然是不可能的。 总的来说,乔焰和几位长老,除去乔焰本人实力深不可测,他们主要管理的还是麓山学院的行政事务。 而学院长则是麓山学院外聘的三位分别在符箓,阵法,剑道,颇有造诣的大能。 且不说,那三位学院长收徒都是取最优秀的前三位,哪怕你取得了这前三的名额,也不一定能成功拜他们为师。 这几位性格迥异,脾气古怪的大能,还颇为挑剔。 到了最后一项择徒时,还要看合不合他们的“眼缘”。 最后,能够拜入他们门下的,都是前世烧开的高香,几世修来的福分。 要说起这三位神秘至极的学院长,众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只知道,这些人的实力足够升入天境! 但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迟迟不愿意离开。 墨闲原本还想反驳,却被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颇为傲气的挑衅声打断了: “这是在举办新生决赛?我作为你们的师姐,倒是可以给你们提点几招。” 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模样俏丽的少女,带着一众小跟班,耀武扬威地往新生堆里来了。 “南宫师姐!”不少新生已经发出阵阵惊呼。 只不过,这些惊呼声不是惊喜,更多是畏惧。 “南宫洁?”楚月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好熟悉……” 白敛在她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南宫……不是你们那什么六大家族之一吗?” 楚月恍然大悟:“对哦!” 墨闲一脸无语,这楚家二小姐怎么咋咋唬唬的,好像以后还是楚家的继承人呢…… “南宫家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也不至于让你连他们的名号都忘记了?” 楚月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说南宫家族我不认识!我是说名字!名字!南宫洁,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墨闲正要嘲讽她记性如同八十老太,楚月突然双手击掌,差点把怀里的白敛摔到地上去! “哦!我想起来了!” “这个南宫洁,不就是上次和华姑娘对战那个,杀人如麻的那个……” “那个黑衣阴毒男人?号称是圣慈宫的人?”墨闲帮她补充道。 楚月连连点头:“就是他!南宫洁好像和他还粘些远房亲戚来着……” “因为南宫家找来的参赛人员滥杀无辜,南宫长老被问责,南宫洁的哥哥也被退学了!你还记得吗?” 这样一说,墨闲也想起来了。 紧接着,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南宫洁的手段,整个麓山学院都传遍了,她跟她那个被退了学的兄长简直是一个德行,目空一切,喜欢打击新生。 仗着自己是南宫家唯一一个进入麓山学院学习的子弟,到处横行霸道,尤其喜欢欺负同门师弟师妹。 听说今年入学的一个女弟子,长得很是漂亮,天赋也极高,这南宫洁带了几个人去,打得那女弟子站都站不起来,入学第一天便被接回家了。 众人对她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极点,可是因为她实力强,背景又硬,都是敢怒不敢言。 南宫洁可是之前最为嚣张跋扈的大长老的弟子,和曾经的白芫仙并称“两霸”。 也就是大长老目前被收监的事还没有大范围地传开,南宫洁还仗着自己是他门下的弟子肆意妄为。 她盈盈笑着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那些新生们都害怕她会叫住自己,纷纷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南宫洁四下打量了一番,在注意到一边容颜绝色,衬托得身边人都像歪瓜裂枣似的,源千夜和言宴时,眼睛骤然一亮。 “这二位小师弟,有没有兴趣和师姐过来比试比试?师姐可以教你们几招,一会儿正式上场保证你们战无不胜!” “噗……”新生们中有不少人已经憋不住笑出来了了。 这南宫洁不过是个天阶一品,也好意思来教一个天阶十品和玄阶高手? 不过南宫洁可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她依然一副得意到不行的样子: “我的实力,在麓山学院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估计也就顾师兄略胜我一筹,教你们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源千夜微微笑了笑,绮丽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线,他用一把和风的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低磁的声音含着笑意: “这位……南宫姑娘,你真的要指导我们?”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女人看他和言宴时,眼中的垂涎都要溢出来了,真以为自己是傻子看不出来? 偏偏南宫洁还真没看出来源千夜眼中的杀气,还真以为他对自己也有意思,才这样积极地响应自己的提议。 不过只一个源千夜响应自己,南宫洁还是远远不满足的,他身边那个冷面郎君也颇对她的胃口。 “怎么样?这位小师弟?”南宫洁颇为期待地看向言宴。 言宴冷冷抬头,瞟了她一眼,眉间的朱砂痣仿佛一滴血。 “不用。” 这句话让南宫洁的脸色直接僵住了:“你不愿意?” 她实在无法理解,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吗?! 南宫洁不死心地追问,毕竟她对美人的脾气还是很好的:“为什么不用?小师弟,我看你是不认识我,我可是……” “天啊!” 南宫洁极力推销自己的话被不远处新生堆里的惊呼声打断了。 她心烦意乱地转过头去:“吵什么吵!” 可是人群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喧哗,反而愈演愈烈—— “华小姐!真的是华小姐!” “华小姐,你是我们麓山学院的英雄!太厉害了!” “华小姐,听说你在炼丹大赛上炼制出了灵级丹药?!是真的吗?” “华姑娘,能不能给我炼制一种灵级丹药,我出高价!” “一边儿去,你那点家底就别拿出来丢人了!华姑娘,你看看我!我比他出价高十倍!” “华小姐……” …… 华未央刚带着果果和小凤凰,还有黄金炎龙一现身,就被眼尖的新生发现了,继而呼啦啦一圈围了上来。 “哇!娘亲,他们好热情哦!”小凤凰趴在华未央肩膀上,宝石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稀奇。 果果则是气定神闲,白白嫩嫩的脸上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那是当然,娘亲可是……那什么来着?哦,对!明星人物!” 黄金炎龙身体刚刚恢复没多久,神情恹恹地挂在华未央腰间,但仍然顾忌着小主人的安全:“麻烦各位让让,你们靠的太近了……” 华未央被这群热情的新生堵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赶紧疏散人群:“各位,各位!这些事,我们决赛之后再说,合理正当的交易我都不会推脱的!” 毕竟,有谁会拒绝小钱钱呢! 众人这才点点头,四下散开,还帮着维持秩序:“大家都让一让,让出一条路,不要耽误了华小姐比赛!” 楚月他们也立马朝这边看过来,神情兴奋:“你来啦!” 比起墨闲的扭捏,源千夜的含笑,言宴的反应则更耐人寻味。 他看向华未央时的眼神,犹如坚冰寸寸融化,流淌出泊泊的清澈的春水,温暖又柔和。 南宫洁见一开始都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人,居然对着那个华未央展现出如此与众不同的一面,恨得牙痒痒! 源千夜看南宫洁一副要上去宰了华未央一般的眼神,心里嘲弄她的自不量力,嘴上却还是挑事道: “南宫师姐?你不是要找人教授招式吗?” 可南宫洁哪里会找别人,她早就一眼看见了华未央,对于这个敢当众羞辱同族前辈的丫头,她早就想好好的教训一番了! 今天这个机会正好,好好让她尝尝苦头,为族中长老和无辜被退学的兄长出一口气! “华未央?早听闻你聪慧灵秀,不如你上来和我演练一下。” 南宫洁语气满是自负,华未央的事她也听说过,但她觉得真实度不高。 整个大周,谁不知道曾经华蕴郡主的女儿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什么聪慧灵秀,完全就是南宫洁故意想羞辱她的! 南宫洁恨华未央抢了她的风头恨得要死,只想好好教训一下她。 先夸奖她一下,也不会显得自己找弱者当对手,占便宜了。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转过头,看着南宫洁,对她又是同情,又是幸灾乐祸的。 啧啧,这南宫洁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华未央?一会儿可有她苦果子吃了! 华未央挑了挑眉,这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楚月适时地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就是你上次阉了的那个杀了不少人的圣慈宫所属弟子的同族,南宫家的小姐!” 华未央原本百般无聊的眼神,在听见南宫家的名号时,流露出一丝兴味:“哦?那岂不是老熟人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猪头是怎么炼成的 迟迟来到现场的二长老,被围观的新生们七嘴八舌地普及了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二长老也知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华未央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心知肚明的。 只有南宫洁这个傻的,非要上去挑衅人人家。 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他作为长老院的二长老,对于学生间这样不经批准,私自约架的行为,是应该阻止的。 但华未央的身份放在那里,那可是院长都要护着的啊! 如果刚刚早来一步,华未央还没有应战,那他还可以插手阻止一下。 可是现在,是华未央自己都答应了和南宫洁的比试,他还能说什么呢…… 南宫洁,你还是自求多福! 南宫洁见华未央和楚月一直在嘀嘀咕咕,还以为她们害怕了。 她一脸轻视,继续朝华未央挑衅:“怎么?华未央小师妹,是不敢吗?” 华未央挑了挑眉,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问:“你真想和我比试?” 南宫洁心里一喜,原本以为她还会拒绝,没想到华未央答应得这么爽快。 好,一会儿被她打败,大家可都是看见的,丢脸的人可是你自己! 南宫洁目光嫉恨地看向华未央脸,这小贱人比上次她毁容的那个新女弟子还要好看。 一会儿在比赛中,自己一定要她这张脸划烂! “华姑娘,你悠着点哈!”楚月颇为同情地看向南宫洁,这傻子还以为自己能占到便宜呢! 南宫洁顿时来精神了,还以为楚月是自己的迷妹呢! “放心,我作为师姐,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楚月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华未央,对她做出一个“这人脑子不好”的爱莫能助的表情。 华未央表示理解:“放心,我不会打死她的。” “娘亲加油!” 果果和小凤凰被楚月带着,向走上擂台的华未央摇旗助威。 华未央先行站到了蓝色的一侧,对台下的南宫洁勾了勾手指:“来!” 南宫洁见华未央上了最大的那一处,由蓝红两方对峙形成的擂台,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你要上这擂台和我比?” 听见南宫洁的语气如此怪异,墨闲也有些好奇了,转头问刚刚靠近观看的源千夜:“这擂台有什么讲究吗?” 源千夜嘴角微微上扬:“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上了这个擂台,死伤不论,不分出胜负不能停下。” 二长老也马上出声阻止:“不行!你们同门交流即可,上这擂台实在是危险!” 华未央自然也把他们的对话收入了耳中,没想到自己随便挑选的一个看着最顺眼的擂台,居然还有这样的讲究。 “对啊,我们就在这里比试。”华未央丝毫没有换一个地点的意思:“怎么,你不敢了?” 南宫洁哼笑一声:“比就比,不过先说好,一会儿比试完,我可没办法保证你不缺胳膊少腿的!” 二长老恨不得直接自己上去给南宫洁拍晕过去,这二货的脑子真不愧是大长老白杰教出来的! 只可惜,南宫洁已经一跃而上,站到了擂台红色区域的一方。 比起兴致勃勃看戏的新生,二长老显然要急得团团转了。 他立刻对几个随侍弟子吩咐:“快去找院长,请他速速过来!” 那几个弟子也知道这下事情估计要闹大了,也不敢耽搁,赶紧跑走了。 华未央和南宫洁站在擂台两侧,两人皆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下面看热闹的人也心思各异—— “这南宫洁,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恐怕一会儿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你这是不相信华小姐?以华小姐的实力,那南宫洁的本事根本不够看!” “说起来,南宫洁平日里一直压榨我们,收取保护费,还打伤了好多家境贫寒,交不了足够保护费的师弟师妹……” “南宫家是什么人,上次新生赛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恶毒的一家子,真希望华姑娘能好好地给我们出一口恶气!” 站在擂台上的南宫洁听见下面那些昔日对她唯唯诺诺的人,如今毫不避讳地将她平日干的恶事大加声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些墙头草,等她把华未央打趴下,下去就收拾他们! “华未央,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认输?我为什么认输?”华未央双手抱臂,看向依旧不知悔改的南宫洁,看来今天自己是要替天行道了! 如果这南宫洁肯安安份份地,不来挑衅她,也许她还能再多苟延残喘一会儿。 不过她做了那么多的恶,还敢招惹到自己头上来。 她要是不给她一个天降正义,那她就不是华未央了! “开始。”华未央淡然开口道。 南宫洁冷笑一声,迅速上前,手中凝聚了一团莹蓝色的水元素灵力,旋转着片片水刃,尖利至极的手指直朝华未央的命门抓去。 华未央迅速一闪,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她的气刃。 对付这样一个还没有入门的废物,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就太丢面子了,所以一招没有得逞之后,南宫洁立刻就加快了速度。 华未央微微偏转过身体,避开她一招恶毒至极的杀招,紧接着,她将手臂扭曲到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 出手迅速,简单的几个动作,她也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就是高手的优势!华未央以同样的招式回击过去,动作如行云流水,看似柔和没有攻击力。 可只有身在其中的南宫洁才知道,她快使出七分的力量,都没能碰到华未央一片衣角! 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我怎么觉得,华小姐没有去进攻,一直在躲避呢?” “就是啊,看着真不得劲儿!” “华小姐不会怕了南宫洁……” …… 果果不高兴地朝那些人投去鄙视的眼神:“这些人真是鼠目寸光,我娘亲的厉害你们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众人怀疑的声音逐渐扩大,却被一声足够冷静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言宴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骤然出声,脸色冷凝:“安静点。” 他容貌旖丽,说的话却极具威慑力,这种反差直接让众人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说半句闲言碎语。 台上的南宫洁已经被华未央拖得精疲力尽,额头上也沁出了大滴的汗。 华未央终于逐渐没了“逗弄”她的意思,嘴边一直噙着的一抹甜甜的笑也收敛下去。 “你的进攻结束了?” “那现在,到我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揍人是一门艺术 南宫洁一脸不敢置信。 华未央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难道还没有对自己使出全力吗? 可惜,华未央已经不可能再给她反应的机会了。 她紧紧握住拳头,形成隐约有赤金色的拳风在拳头周围凝聚。 一拳冲出,直接将还在发愣的南宫洁揍翻在地。 南宫洁只感觉自己鼻子一热,继而就是泊泊的鲜血涌了出来。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华未央又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她立于原地,微微闭眼,刹那间,她身后突然凭空长出数十只幻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挎挎”上去就是一顿大逼斗加百拳相击! “这是……千手佛拳?!”言宴原本还在观战,眼前突然一亮! 这种招式,他只在梵天净土的记载中听说过,那可是绝不可能外传的绝学! 再加上,最后一位会这“千手佛拳”的梵天净土的高人,曾因为无法掌控体内的黑暗元素灵力,走火入魔,被正道联合讨伐。 最后,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这“千手佛拳”也因为他的失踪,再也后继无人。 而现在,华未央在擂台上施展出来的,居然是梵天净土道绝学! 这实在让言宴这张一向泰山崩于前都泰然自若的脸,也有了不敢置信的情绪。 在场之人,真正知道“千手佛拳”的来源和威力的,少之又少。 不过,看着华未央如此气定神闲地施展出这样玄妙至极的功法,围观的人都不禁拍手叫好! “这是什么招式?!看上去花哨但每一拳都是实打实的啊!” “那可不,你看那南宫洁的脸都给揍肿了!” “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南宫洁真是活该!” …… 其实华未央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招式叫什么,来源于何处。 这只不过是她闲暇时在石珀里,翻阅《青霄录》时,觉得这个大招看起来和现代舞蹈“千手观音”的一些动作颇为相似,于是很感兴趣,用了两个时辰把这个功法学到了五层。 其实这套颇为玄妙的功法,一共有十二层,她还只是学到了些皮毛。 “不……不要再打了!你快,快停手!” 南宫洁口齿不清地求饶,和先前那副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华未央双手环抱,挑了挑眉:“停手?上了这擂台不是生死不论?南宫师姐现在是嫌刚刚我脸打得还不够响亮,现在又要自己加上记耳光?” 南宫洁可顾不上之前的面子什么的了,她只觉得这样被华未央揍下去,自己很可能真的死在这擂台上。 “华师妹!你开开恩,我错了,我错了!” 她嘴上求饶得爽快,可心里还是不服。 华未央嗤之以鼻:“我可不像你一样不守规矩,说好的不分输赢,不论生死,你不认输,我也不好坏了规矩。” 果果和小凤凰很给面子地在下面把手掌拍得震天响:“好耶!娘亲说的好!” 南宫洁着实是生无可恋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华未央这一顿暴揍可算是让南宫洁的面子都丢光了,也狠狠地给大家出了一口恶气。 毕竟,这南宫洁一向横行霸道,多少人都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 楚月在台下一开始也在拍手叫好,可是越到后面,越担心南宫洁会直接被华未央打死。 南宫家虽然这些年来没落了,可也不是吃素的。 上次华未央收拾了他们请来的高手,原本就已经和南宫家结下了仇。 现如今,要是再活活把南宫洁给打死了,那岂不是要被南宫家追杀?! 这也是楚月还不知道华未央火烧大周皇宫的丰功伟绩,她连皇家都敢得罪,又怎么会怕一个家族呢? 虽然看华未央揍南宫洁很爽…… 出于对南宫家龌龊手段的了解和对华未央的关心,她还是没憋住: “华姑娘!别真给人打死了,和这样的人计较,不值得!” 楚月在台下大声朝华未央招呼,意在提醒她下手不要太狠,至少别现场给人打死。 华未央最后一拳直直地砸在南宫洁的鼻子上,直接把她那引以为傲的琼鼻砸得塌陷了下去。 南宫洁也因为这一重击,直接昏死过去。 打完收功! 此刻,楚月已经被揍得脸都肿胀成了猪头,那惨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二长老这时才“适时”地出声阻止:“行了,同门切磋,点到即止!” 众人见识了这一惊心动魄的对决,愣了一会儿,继而就是如雷鸣一般的掌声。 “天啊!这是切磋吗?这简直是一场艺术盛宴!” “呜呜呜,这辈子还能看见这样震撼人心的招式,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华小姐连动手都如此具有美感,天啊,我现在宣布,华小姐就是我的女神!” “呸,看我一泡尿滋醒你!华小姐明明是我的女神!” …… 言宴,源千夜,墨闲还有楚月,见证了华未央的对决。 他们脸上更多是,倾羡,佩服,还有跃跃欲试!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在麓山学院早就听说华未央的不俗表现,可心中也都还拿不准她实力到底如何。 现在一看,华未央的灵敏度,反应度,乃至于使出那样绝妙的招数……都足以反映出她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实力都已经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这让这些少男少女不禁更加期待,一会儿抽签抽到华未央,可以和她有一次对决的机会。 二长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赶紧挥挥手招呼其他弟子把那丢人现眼的南宫洁拖下来。 心里暗骂刚刚自己安排去找院长的弟子耽误事,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人都快被打死了,也不见他把院长带过来! “各位新生!”二长老实在无奈,只能自己先站出来主持大局: “一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次由于兽元秘境的特殊状况,晋级的新生一共有六位,分别是华未央,言宴,源千夜,墨闲,楚月,还有叶清婉。” “这六位新生将进行抽签,两两对决,胜者晋级,此后再由得分最高者守擂,另外二人去挑战,最终优胜者为本次新生决赛的冠军!” 二长老宣布完规则后,环视了赛场一周,却发现晋级的六人中少了一人:“叶清婉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锦鲤体质 华未央听到这个熟悉又久违的名字,脑海中也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倔强又有些悲哀的姑娘的身影。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人群,真的没有看见那两姐弟的身影。 这时候,倒是墨闲站出来了,一脸不屑道:“他们两姐弟早就临阵脱逃了,好像是说……天恒山的人把他们一起带走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议论纷纷: “叶氏姐弟?难道不是地阶都还没有突破吗?” “就是啊,天恒山居然肯把他们带走?他们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们不是医修吗?天恒山三门下普济门正是满世界寻找这样的人才,可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 显然,叶清婉和叶子枫被天恒山的人带走一事,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过墨闲显然不觉得叶氏姐弟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什么的,被天恒山看中带走。 “要么就是他们二人掌握了什么天恒山想要得到的东西,被另眼相看。” “要么就是临阵脱逃,反正她也进不了前三,去天恒山至少还能做个入室弟子,待遇怎么也比在麓山学院好……” 墨闲说的是心里话,可听在二长老耳中却显得无比刺耳了。 不是他心思狭隘,实在是麓山学院和天恒山这几年虽然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还经常举办一些重要的赛事。 可暗地里,麓山学院和天恒山的竞争可不少。 甚至在争夺生源这一块,早就看彼此不顺眼了。 天恒山觉得,这些年麓山学院早已落没,却还假借昔日的辉煌将不少优质学子骗去,实在是浪费资源。 麓山学院则认为,天恒山明明是老牌修者大本营,没有去做好自己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本职工作。 反倒手越伸越长,跑来和原本眼高于顶的修者所不屑的“下界”抢学生,实在是令人不齿。 原本就对天恒山颇有微词,又不敢明面上表达出来的二长老,在得知叶氏姐弟被天恒山截胡之后,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既然如此,叶清婉便自动视为放弃参赛资格,我宣布,此次晋级的五位新生,继续进行决赛!” 华未央没想到叶清婉居然跟随天恒山的人离开了,这个小姑娘在她看来不是那种会随意毁诺的人。 之前和她谈到,宁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和宸王搭上关系时那豁出一切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她实在觉得,叶清婉的性格实在是有些偏激,做事不计后果。 虽然争强好胜,但心地还不算太坏。 华未央原本还准备回麓山学院后,找个机会和她聊一聊,只是现在,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权利。 想到这儿,华未央也有些释怀了,以后她的路要怎样走,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华未央和其余四人走到抽取比赛签文的筒筹前,按照规定抽取出自己的对手。 因为叶清婉的临时退出,场上出现了空签。 于是规则变更为:抽到空签的人直接晋级。 这下底下看热闹的新生倒是又有不少替他们“抱不平”了: “这不公平,空签岂不是不要参加比赛?” “二长老,我觉得这实在有违麓山学院严谨公正的传统,还是重新规划一下!” 二长老也有些为难,他看向五位实力不俗的新生,征询他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华未央摇摇头:“我没意见,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抽到空签也不代表他不会参加最后的三强决赛,最后还是实力说话。” 言宴也淡然地点点头:“我同意华姑娘的话。” 其他三人也表示没问题。 既然五人都达成了共识,那自然也没什么多说的,他们各自选取了签文。 最后将签交到二长老手中,由他宣布对战的人: “对战分别是:楚月对源千夜,言宴对墨闲,华未央空签,直接晋级!” 二长老宣布的时候,华未央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楚月摇晃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 “未央!你运气也太好了,简直是锦鲤转世!来来来,快让我抱抱沾沾喜气!” 楚月羡慕得不行,一把搂住华未央使劲rua,恨不得当场给她撸秃! 果果和小凤凰也从楚月怀里跳到华未央身上欢呼着:“娘亲你直接晋级了耶!” 娘亲运气一向很好,这次不过也是洒洒水啦! 华未央有些愣地从二长老手中接过自己的空签,她这运气,着实是有些离谱了…… 墨闲理所当然道:“你刚刚教训完南宫洁,体力再怎么说也消耗了不少,刚好好好休息一会儿。” 说着,他那张俊俏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不自然地偏过去,但语气仍然无比坚定:“哼!先让你好好休息,然后我再在三强赛中打败你!” 华未央一听这小子居然如此有志气,颇为欣慰地点点头,给予鼓励:“好大儿,勇气可嘉,你加油哈!” 墨闲一双水蒙蒙的狗狗眼霎时睁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你……你占我便宜?!” 楚月看不下去了,这墨闲怎么老喜欢在未央面前表现啊?简直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她把这位被占了便宜“悲伤不已”的少年拉开:“行了行了,一会儿要比赛呢!你的对手可是言宴,你觉得你自己打得过他吗?” 实在不是楚月给他浇冷水,言宴的实力,他们在兽元秘境时都见识过了。 他的修为等级应该还在华未央之上,墨闲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扯皮,还不如想想一会儿对战言宴的对策! 墨闲深吸一口气,眼神也逐渐由浮躁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到这次和华未央对战的机会的!” 楚月被他突如其来爆发的气势也震撼到了,突然想起自己要面对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善茬,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比起这边紧张的氛围,另一边较高的一处亭台水榭二楼,最适宜观景的地方—— 萧郁离身边坐着独孤澜,他则是一身清雅简约的白衣,偏偏被他穿出一种巍巍如峻岭,皎皎如皑雪的神圣之感。 独孤澜很乖巧安静地呆在他怀里,漂亮的眼睛四处搜寻着华未央的身影,在看到那熟悉的一抹黛蓝,独孤澜简直要高兴得蹦起来:“师父在那里!” 萧郁离顺着小姑娘的手指方向向人群中望去,原本抿成一条线的嘴微微松动了些许:“大早上把我丢下,居然跑到这里来……” 语气中的委屈昭然若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激将法什么时候都最好用 独孤澜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煞有其事地对萧郁离道:“帝师大人,师父最是嘴硬心软的,你要多服软呀!” 萧郁离一愣,可能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猜得一清二楚。 他神色有些郁郁,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可是,我怕她拒绝我……” 独孤澜颇为不解地看向他,这向来我行我素,掌握世间生杀大权的帝师,居然也会在师父面前露怯吗? 可是,独孤澜白嫩可爱得如同一颗糯米圆子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这两人的相处的时候,点点滴滴的细微之处,都和自己娘亲和爹爹相处模式一模一样呀! 而且,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独孤澜分明从他们彼此对视相触,又迅速移开的眼神中,看出了互相喜欢的人才拥有的眼神。 “没事的,帝师大人!相信我!” 独孤澜觉得自己作为师父唯一的弟子,很有必要给这两个看起来明明两情相悦的二人指点迷津。 “一会儿,师父比完赛,你就立刻上去嘘寒问暖,记住,感情一定要真挚!不要僵着一张脸啦……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萧郁离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若不是仗着他那张脸,估计拿去都可以止小儿夜啼。 独孤澜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败在萧郁离那张嘴角纹丝不动的脸上。 “帝师大人,微笑是很重要的!澜儿每次看见爹爹笑,就会很开心。” “如果师父看见你笑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萧郁离的神色微微动容,但依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神色也有些微微落寞:“抱歉,我太久没有笑过,已经快忘了……” 独孤澜一听,原本失落的样子,顿时变得有些同情:“原来是这样……” 不过,小姑娘灵机一动,偷偷瞟了一眼萧郁离的表情。 “唔,不过,我看那边几个在师父身边的哥哥,似乎对我师父也挺好的,他们一会儿应该也会去找师父……” 话音刚落,萧郁离顿时从原本端坐的状态站了起来! “一会儿未央结束比赛,我要第一个去见她!” 独孤澜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对付帝师大人,还是要用激将法呀! 让你感受一下外在的危机,终于变得主动一点了? —— 另一边的两个擂台上,楚月和源千夜,言宴和墨闲相对而立。 华未央被簇拥着坐在最中央的,新搭建起来的一处休息凉棚,周围被摆上了凉茶瓜果,十足的悠闲。 果果和小凤凰,一个蹲在她肩头,殷勤地给她捏肩:“娘亲,这个力道怎么样?” 一个紧紧挨着她的腿边,给她捶腿:“娘亲,我才是最厉害的,是不是?!” 果果从华未央肩头探出脑袋,朝小凤凰做了一个鬼脸,抓起旁边的樱桃喂到华未央嘴边:“娘亲吃这个,这个可甜了!” 华未央张嘴:“啊——” “不错不错,小凤凰,果果你们也别累着了,自己挑着喜欢的吃。” 就等着华未央这句话呢,两个崽崽立刻欢呼一声:“谢谢娘亲!” 华未央周围的新生们围着擂台一大圈,不少人热得全身汗像水一样流淌,还伴随着清甜瓜果香气而来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赶紧转头,默契地不去看华未央得瑟的样子,心中酸得不行,都感叹华未央的运气未免太好。 楚月脸上挂着面条泪,羡慕地看向华未央的方向:“呜呜呜,他们真的好爽啊……” 白敛作为这次参与对决的伴生兽,一脸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少女和自己有瓜葛的样子,转过头去。 心里不断默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源千夜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楚月即将从嘴里流出来的“眼泪”:“楚姑娘,我们还是尽快分出胜负。” 源千夜的伴生兽是一只通身雪白的九尾灵狐, 毛色纯净,没有沾染一丝杂色。 九尾灵狐懒洋洋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主人,这次比赛要是赢了,可以给我换一身新皮肤吗?” 源千夜唇部依然带着那副礼貌性的笑意,微微抬手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阿玉,这些事,比赛结束之后再说。” 阿玉打了个哈欠,好,他就知道主人是不想在那个叫华未央的少女面前暴露。 白敛倒是在对上那只名叫阿玉的九尾灵狐时,异色的双瞳骤然一缩。 不对劲! 它在兽元秘境待了那么多年,对于大大小小,或强或弱的灵兽,都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 可眼前这只九尾灵狐,他居然看不出底细。 楚月见源千夜率先发起挑战,原本觉得胜算不大的她也被激起了斗志:“好!那我们,速战速决!” 和强者的对战,一来可以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二来,也可以在对战中发现自己的不足。 “楚小姐先请。”源千夜颇有绅士风度地对楚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白敛还来不及阻止,楚月就率先应下:“好,那我就先出手一试了,还请源公子赐教!” 楚月率先将手中的炎元素灵力凝聚成一束,压低重心朝源千夜冲去! 白敛一咬牙,紧跟着楚月的步伐。 至少可以由他来拖住那只九尾灵狐,不然,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呢! 华未央坐在下方,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台上二人你来我往的对决: 楚月自从和天灵兽白敛签订了伴生兽契约,等级倒是提升到了天阶五品,最近一个月应该也没有疏于修习,只是修为依旧止步不前。 反观源千夜—— 华未央倒是对他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只伴生兽颇有兴趣。 之前源千夜,墨闲他们一起进入兽元秘境,她还以为他们没有伴生兽。 后来想想,那个在兽元秘境虐待地灵兽的王公子都有好几只兽。 像源千夜,墨闲,言宴,楚月……,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怎么可能没有一两只从小养大的伴生兽? 这只九尾灵狐身形灵动,恍如鬼魅,几乎是把白敛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 这只九尾灵狐,应该不是表面等级:天灵兽,那么简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别卷了别卷了 正如华未央所想,那只九尾灵狐在白敛全力的追击下,不仅游刃有余,还同时配合着源千夜打掩护。 源千夜本就比楚月的修为要高,加上他本身符箓术的灵活运用,对楚月更是压倒性的优势。 没过多久,楚月就显现出被压制的疲态。 阿玉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们即将取得胜利。 纵身一跃而起,九尾迅速将白敛困在原地,紧紧将他包裹住! 白敛异色的瞳孔满是不可置信,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身体内力量的快速流失! 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阿玉那看似柔软毛绒的狐尾。 楚月好不容易从两相围攻中得以喘息,却见白敛被阿玉紧紧捆住,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 她霎时瞪大了双眼,转头朝向源千夜:“源公子!你……你快让你的灵兽住手,它这是要杀了白敛吗!” 源千夜看到阿玉的表现,显然他也有些不高兴,瓷娃娃一般的面上,虚假客套的微笑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阴沉。 “阿玉,停下!你忘了今天出来,答应过我什么吗?” 阿玉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去撕咬白敛的动作戛然而止,一瞬间又恢复成之前那只灵秀的九尾狐的模样。 “哎呀,真是遗憾呢……”阿玉发出一声叹息,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九条尾巴。 楚月有些惊魂未定,连忙上前把白敛搂在怀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有没有受伤。 直到看到白敛全身的毛发只是有些乱,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华未央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一幕,这名叫阿玉的九尾灵狐,着实顽劣,甚至有些暴戾。 源千夜虽然对他的行为举止有所警告和管束,可这九尾灵狐却丝毫不以为意。 看来一会儿如果自己和源千夜对上,这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二长老作为此次的裁判,虽说也有些看不惯源千夜的伴生兽公然伤人的行为,可也不得不宣布比赛结果: “此次对决,源千夜胜!” 楚月抱着白敛垂头丧气地走下擂台,挪到了华未央面前:“我输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华未央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事,你已经很棒了。就是我在下面看见你修习的进度似乎一直止步不前,之后我给你梳理一下就行。” 果果和小凤凰也连连安慰:“是啊,月姐姐你很厉害啦,我们都有在下面给你加油哦!” 楚月眼泪汪汪,扑上去抱住华未央和两个崽崽干嚎:“呜哇哇!未央,你,你,你们真好!” 白敛费劲地从楚月怀里挣脱出来,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那只九尾灵狐,很不对劲,在被它缠住的一瞬间,我感觉它真的要吃了我。” 远处看到楚月搂住华未央哇哇大哭的萧郁离,脸色又黑了一度。 独孤澜简直恨铁不成钢:“看到了嘛?帝师大人,人家小姐姐比你积极!” 萧郁离一脸挫败,他的确不擅长和人交流。 所以哪怕是面对华未央这样,如同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时,哪怕拼尽一切想要抓住,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白敛知道自家主人实在不靠谱,便直接对华未央述说刚刚在比赛场上发生的一切。 黄金炎龙也将刚刚赛场上的风吹草动都收入了眼帘,沉吟道:“这一点我也感觉得到,那只九尾狐应该不止是普通灵兽。” “源家可是有一半狐族圣女的血统,一般的灵兽又怎么可能入得了源千夜的眼?” 华未央闻言,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向源千夜和那只九尾灵狐的方向,却正好和九尾灵狐赤玉一般剔透的眼瞳对上。 阿玉原本懒洋洋的样子,却在看见华未央的一瞬间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皮相!”阿玉由衷地赞叹不已,眼中也涌现出一种跃跃欲试。 “唔,这样好看的皮肤,要是穿在我身上……” “阿玉!” 源千夜难得温润有礼的声线中出现了愤怒的色彩,几乎是厉声喝止了九尾灵狐下面的话。 阿玉住了嘴,百般无聊地收回视线,抬起爪子舔了舔毛: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了,这次和你出来可真没意思。” 源千夜脸色严肃,再次警告他:“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如果你自己想要找死,我也不会救你!” 这人兽二者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华未央的耳朵里,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原本以为,九尾灵狐对源千夜的话还是唯命是从,但现在看来,他的不满还是占很大一部分。 这一人一兽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伴生关系那样亲密。 兽没有全然依附于主人,主人也并非完全的掌控者。 他们,倒更像是合作伙伴。 楚月好不容易心情平缓了些,却发现华未央出神地看向源千夜的方向:“未央,怎么了?” 华未央回过神,摇摇头,唇部却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没什么,就是看那白狐狸毛挺好看的,我在想要不要剥下来做条围脖。” 楚月吸了吸鼻子,劝说道:“还是别了,虽然他很可恶,可毕竟是源千夜的伴生兽,你不用为了我……” 白敛一脸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去,自家主人脸还能再大一点嘛?! 华未央但笑不语。 源千夜成为第一个晋级三强的人,接下来就是言宴和墨闲的对战了。 华未央安抚好楚月,台上二人也已经准备就绪。 墨闲一改之前浮躁傲气的样子,难得地变得沉稳了许多。 “言宴,你不必留手,请尽全力!” 言宴目光沉稳,眉间的朱砂痣更添风姿绰约:“自然,如果我没有全力以赴,那也是对你的一种不尊重。” 墨闲牙关崩得很紧,看样子他心里远没有脸上看上去那样平静。 墨闲的目光似乎往华未央他们所在的方向偏移了一瞬,但又很快地收回了。 “好!” “他们二人的伴生兽分别是什么,你见过吗?”华未央问楚月。 楚月摇摇头:“别说他们俩了,就连源千夜的伴生兽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见!” “唉,他们这些人啊,平时藏着掖着,一丁点儿消息都不透露出来,到了比赛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令人意想不到!” 华未央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内卷处处都在,连换了一个世界也避免不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开挂了墨闲所向披靡 台上,言宴已经率先召唤出自己的伴生兽—— 那是一只通体银白,额间有一簇冰蓝色的间杂毛发的雪狼,英气逼人。 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呼:“这是言家的旁支子弟?没想到也是如此年少有为,居然是这样罕有的雪狼?!” “不简单啊,实在是不简单啊!” 雪狼是冰系灵兽中近乎灭绝的一支,他们的力量来源于上古苍山雪原,是得天独厚的,天生的猎手。 雪狼性格孤傲,不喜独居,古往今来成为人类伴生兽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没想到,这只雪狼居然被言宴给收服了。 华未央倒是有些意外,这雪狼的战斗力虽然不及黄金炎龙,但也是兽族中的佼佼者。 言宴为什么会落到独身涉险,单挑黄金炎龙的地步? 他的雪狼难道不足以对付他那篡权夺位的叔父吗? 墨闲虽然也很吃惊,但好歹没有生出怯意。 他朱红的衣袖一招,食指和大拇指捻作圆环,在唇边一吹:“小花!来!” 伴随着这声哨响,一只展开翅膀约有墨闲双手伸展开那么两倍长的巨鸟横空出世! 巨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比赛场,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只庞大巨鸟是一只灰白翎羽,雄赳赳气昂昂的乌泽鹰。 华未央一脸嫌弃,墨闲的取名水平真的有待提高了。 这么雄伟漂亮的一只鹰,居然取了一个如此掉价的名字! “小花”? 还真是足够有迷惑性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兔子猫咪…… 这样一比较,当初坚定自己姓名,不让楚月以“小白”来称呼的白敛,实在是太明智了! 白敛似乎意识到了华未央的眼神,这时他已经不再是兽元秘境中那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呆猫猫了! 华未央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该有的…… 台上的乌泽鹰和雪狼颇为小心地围着眼前的一块小小的赛场踱步。 这看上去,可比上一场那样惊心动魄,又不怎么完美的要好多了? 可以说乌泽鹰和雪狼,无比的优雅,但又丝毫不失攻击性,具有一个战士应有的形象。 “冰元素灵兽家和水元素灵兽,妙啊!妙啊!” “这次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围观的新生中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上去让这两只兽尽快比划比划。 乌泽鹰扇动着巨大的翅羽,将雪狼全身的毛发都吹得浮动不止,同时激起了全身防御的冰棱。 这是发起攻击的信号! 言宴没有像先前源千夜那般谦让,目光一凛,手中多出那把星月剑寒光凛凛,冰元素灵力凝聚在剑尖之上。 星月见随主人的一剑破空之力,排山倒海的灵力攻击朝墨闲和乌泽鹰的方位片刻不差地击去。 墨闲不敢轻举妄动,言宴的实力远在他之上,稍有疏忽,他必败无疑! 他屏息凝神,将一直配在腰间的墨家传家之剑“祭云”拔出,行云流水一般格挡住了言宴的一击! 楚月看着墨闲居然和言宴战得有来有回,不由得嘴都合不拢了:“墨闲……居然还有这本事?!” 华未央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他本来就不弱,这次和言宴对战是一个很好的提升自我的机会,墨闲当然不会放过。” 楚月却依然有些不敢置信:“可是……” 可是这一个月,墨闲经常都不见人,也没看他来过训练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难不成这小子在房间里闭关练出了什么神功?! 楚月还在纳闷呢,周围的新生们却爆发出一阵惊呼:“天啊!” 言宴在接下墨闲的一击后,居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后退了半步。 言宴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都少见地露出些吃惊的神色来,以以往墨闲的那一剑,是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的。 华未央也微微眯了眯眼睛,墨闲这短短一个月,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 言宴毕竟是她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的高手,两人甚至共患难过,差点没死了。 华未央对言宴的水平还是有一个清醒的认知的。 但如今墨闲居然有隐隐约约压制下言宴的情况,连她都有些怀疑了。 言宴朝姿态优雅稳重的雪狼比出一个手势,雪狼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它前脚用力地踩踏了一下地面,顿时,数十米高的坚冰拔地而起,将墨闲和乌泽鹰围堵得严严实实。 言宴对于墨闲短短一月的突飞猛进予以肯定:“墨公子,你进步很大。” 墨闲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话中实实在在的夸奖: “言宴,你没必要夸我,我们是真刀真枪的比赛,这些恭维话还是分出胜负再说!” 墨闲呼出一口气,对身边助战的乌泽鹰发号施令:“小花!上!” 言宴原本也只是客气一下,他虽然有意夸赞,但毕竟也是世家教出来的骄傲子弟,既然对方先不领情,那他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雪狼,用你最强的实力迎战,不要保留。” 言宴果然人狠话不多,直接让伴生兽做出强攻的姿态,看样子也不准备被说成放水了。 “这样最好!” 墨闲似乎已经渐入佳境,沉声回应道。 二人两兽一瞬间又缠斗到了一起! 言宴将全部的灵力都灌注于星月剑上,这把上古神剑果然不是吹的,再加上言宴原本底子扎实,墨闲的先手优势也慢慢消失了。 言宴额上也逐渐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上次把他逼到如此地步,还是单挑黄金炎龙的时候。 比起他,墨闲则逐渐显现出另一种疲态,似乎是支撑着他的力量即将耗尽,他紧绷的面上出现一丝慌乱来。 就在言宴又一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刺来时,墨闲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啊——” 继而,无数的黑气从墨闲的眉间涌出,浓郁到几乎将整个场地都全部吞噬! 台下众人不由得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未央看见墨闲原本清澈的瞳孔逐渐被黑翳取代,心中的不安愈甚! 这一幕,怎么那么像——?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彩斑斓的黑 “不好!”华未央大惊失色,一边掏出一张防御加成的符箓,落地形成大阵。 她一把将果果小凤凰,白敛楚月推到阵法保护圈内,高声疏散人群:“各位,不要慌乱,有序撤离!” 可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快吓傻了的众人哪里还有稳定的情绪,只是互相推搡着,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想要逃离现场。 被她保护在圈内的楚月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了,果果和小凤凰先后跳下之前的座椅,用力捶打符箓生成的保护罩。 “娘亲!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帮你!” “娘亲,呜呜呜,你骗人,你说我们长大了,可以帮你了的!” 华未央眉心微蹙,心中也不好受,可两个崽崽,很显然还没有独自应对的能力,她实在害怕…… 她最亲近,最爱护的,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她狠心偏过头去,不管两个崽崽的抗议,还有楚月和白敛的气急败坏。 华未央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协助言宴控制住失控的墨闲,可是这些新生怎么办…… “你去,我来负责疏散新生。” 华未央的耳边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她回过头去,正和源千夜对上了。 “怎么?不放心我?”源千夜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眼中流露出笑意。 不得不承认,华未央在见证刚刚源千夜和楚月的对战后,对于源千夜的感观的确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可以信任你吗?” 华未央没有回答源千夜的问题,反而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他。 “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源千夜一愣,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那我就相信你这次。” 华未央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比试台方向直奔而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个道理,她一向最清楚。 源千夜也微微舒了一口气,刚刚在和楚月对战胜利后没有喜悦反而郁结的心情,也终于畅快了些。 这就是,被人信任的感觉吗…… 阿玉九条色泽漂亮的尾巴在背后招摇,前爪稳稳当当地踏在比试台的台阶上,已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喂喂喂,我说,你今天就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简直让我怀疑你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源千夜了。” 源千夜回过神,朝混乱的人群走去,给阿玉留下一句让他一头雾水的话: “或许从今天开始,我可以试着做一做‘源千夜’。” 华未央腾跃至周身已经自行开启防御气层的言宴身边,手指微捻,二人脚下立刻生成一个莲花形状般的阵。 自片片莲花花瓣始,如有实质般朝墨闲包裹而去。 墨闲此刻的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乌发间都逐渐显现出变为雪白的趋势,双瞳漆黑又夹杂着血红,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般若芙蕖?!”言宴有些震惊,这也是梵天净土的一种秘术,是净化术法中数一数二的! “别说这些废话了!”华未央打断言宴,神情严肃,语速飞快:“墨闲目前这种情况,和我当初接触到的傀人无异,接下来凶险万分,务必要小心应对!” 华未央想起当时和那圣慈宫前宫主的对决,至今心有余悸。 现在墨闲显然还没有全然被那寄居身体里的灵魂控制住心智,这是好事。 谁也不知道,他体内那个意图吞噬掉“墨闲”的灵魂,将他的身体占为己有的,是人,还是恶鬼。 傀人的事,也是言宴心中的一根刺,他逃亡的过程中,亲信曾经传来线报,自己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被叔父伙同傀人杀害的! 他虽然未能亲手和傀人交战过,但听见这两个字,眼神中也沾染上了杀气。 黄金炎龙在上次与溪沐对战中,被那神秘男子一掌伤到了根骨,居然暂时无法幻化兽形,此刻挂在华未央腰间,也只能干着急。 眼见那般若芙蕖的层层金色的花瓣已经将墨闲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只见数道漆黑却刺目的光芒将芙蕖花瓣片片撕裂开来,原本已经净化到一半的阵法活生生被打破了! 如果你问什么是漆黑却刺目,嗯……大概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阵法破裂的一瞬间,华未央心口剧烈地一阵撕裂的疼痛,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小主人!”黄金炎龙失声叫了出来,这可是小主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打到吐血! “你没事?!”言宴大惊失色,立马扶住华未央,见她脸色苍白,心也不由得揪紧了。 华未央摆摆手,硬撑着直起腰:“没事,阵法反噬罢了。咳咳咳……” 小凤凰蹲在阵法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去和那个魔化的哥哥硬刚。 原本它以为,娘亲还是会像以往一样,迅速解决掉对手,然后笑着凯旋。 这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在果果楚月他们惊慌失措的叫喊中灰飞烟灭了—— 它看到娘亲喷出了一口血! 小凤凰几乎是一瞬间就愣住了。 意识到比试台这边状况不对劲的萧郁离,腾地一下立刻站起身,还没等独孤澜反应过来,就朝华未央的方向飞速而去! 墨闲眼中迸发出一道诡异至极的红光,继而,是抑制不住的张狂的笑意:“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本尊居然还有一天,能重见天日!” 华未央心里一凉,完了,这下,墨闲是彻底被那个灵魂占据身体了! “墨闲”的头颅机械地转向华未央和言宴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这一幕幕无比的诡异瘆人,但那个声音,却是出奇的低沉好听,仿佛有着蛊惑人心般的力量。 “你身上的血,气味上乘,就由你来当本尊的第一个祭祀品!” 说完,“墨闲”也并不准备等二人的反应,如同鬼魅一般朝二人袭来! 那恐怖的速度,华未央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眼见那漆黑的指甲就要抓碎自己的喉骨,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冲出,直直挡在二人面前。 任凭“墨闲”如何使力,依然不动如山。 “墨闲”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却在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时,眼中迸发出滔天的狠意!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蹦出他的名字:“萧,郁,离!”?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是一个失败者 华未央被萧郁离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心中不由得一震:“你怎么来了?!” 萧郁离没有回头,声音却是暗含委屈:“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当然要来。” 华未央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比起胸口的疼痛,她现在脑子更疼! 她难道是故意要瞒着萧郁离来参加比赛的吗?! 还不是因为前几天,他自己表现得太吓人? 刚到麓山学院的那天,萧郁离每天早上日上三杆了都叫不醒,面色还出奇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场面着实有些过于恐怖了。 要不是华未央凑上去试探他的鼻息,还真以为这堂堂帝师大人在自己床上嗝屁了呢! 啊呸!什么床上,是房间里! 不仅如此,萧郁离清醒的时候也会突发性的晕厥,但醒来过后,又像个没事人似的,也记不清昏迷前发生过什么。 难不成,这就是雷劫后遗症? 华未央扶额无奈,她实在是被这位搞得又惊又怕,甚至于半夜都要爬起来看看他是不是呼吸顺畅,是不是还活着。 以至于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 今天一早的比赛,华未央索性没有叫萧郁离,准备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安排了独孤澜和阿清他们看护着萧郁离,生怕出些什么意外。 毕竟这帝师大人,现在可不是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了,整个儿一个黛玉葬花。 可是,华未央万万没想到,萧郁离居然还是偷偷自个儿跑来了。 也不知道澜儿和阿清是怎么看护的…… 远处的独孤澜正心急如焚地关注着比试场那边的情况,却突如其来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啊切!” 唔,谁在念叨我啊,会是爹爹吗? 这边擂台之上,对峙的局面丝毫没有因为萧郁离的到来而缓解。 “墨闲”脸上挤出来一个冷笑,看得出来,他身体里面的那个灵魂的岁数已经不小了。 但这种历经世事的沧桑与嘲讽,在墨闲那张颇有些婴儿肥的少年脸上出现,怎么说都有些不伦不类。 “萧郁离,你以为你来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墨闲”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面不改色,犹如一朵雪山之上的霜花一般的萧郁离,毫不客气道:“你不过,也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华未央一听那“墨闲”的话,心里顿感不妙,难不成他曾经还真的把萧郁离痛扁过一顿? 那萧郁离不会因为这件事有心里阴影…… “你是谁?”萧郁离语气平淡地反问眼前嚣张至极的男人,的确是直击灵魂的问题。 “墨闲”原本逐渐扩大的张狂的笑都已经挂上嘴角了,却因为萧郁离这一句话又垮了下来。 “你是在和我装疯卖傻吗?” 要不是现在情势危急,华未央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自己的担心看来完全是多余的了,她怎么忘了萧郁离这厮失忆了这回事? “墨闲”的垃圾话对他来说,完全是无效攻击! “呵,你还是那样自大自负,也难怪……“ “墨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罢了,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萧郁离,我们怎么也得有……我也记不清了,多少年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 “那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 说罢,“墨闲”手中萦绕出浓郁的黑气,几乎要将他整条手臂都包裹起来,一把纯黑的宽剑出现在他手中。 这把剑身上是暗红色的繁复花纹,倒是看不出到底描绘的是个什么东西,却让华未央无端地感到眼熟。 台下被华未央的阵法保护住的小凤凰他们,见萧郁离及时赶到,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放了下来。 楚月是实实在在地吐出一口浊气:“唉……吓死我了,幸好帝师大人及时,不然未央……” 白敛浑身炸开的毛发也逐渐平顺下来:“帝师来对付这个魔化的人,一定没有问题的。” 萧郁离这么多年在天霁大陆建立起来的名望和有目共睹的实力,那可不是吃素的。 以至于,大家一看见萧郁离,就如同吃了一粒定心丸。 小凤凰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原本准备找果果说说话,平缓一下巨大的情绪落差。 果果仰头看向“墨闲”召唤出的那把剑,小眉毛皱成了一团。 这把剑上面的花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来着…… 对了! 果果脑子里灵光一闪,这花纹和当初解开凶兽禁地的第一道禁制时,封印破除时显现出的奇怪图腾,一模一样! 萧郁离没有使用任何武器,直接应对上去和“墨闲”缠斗。 两人招式相碰撞间,灵力波动之大将周围原本呈现的盆地地貌的山尖都削平了!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出招极快,格式各色的灵力相抵之时迸发出了力量,都让离得近的华未央有些胸闷气短。 可想而知,这两位的交手,有多么恐怖。 言宴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郁离和“墨闲”的对战,原本还算平稳的眸子中,却逐渐浮现出不加掩饰的不可置信。 华未央见他看得那么入迷,把自己原本准备邀他一同偷袭“墨闲“的话咽了下去:“他们的速度很快,你看得清吗……” 话还没说完,言宴就急促地一声:“不好!” 应声坠落而下的,是一身白衣的萧郁离! 那一瞬间,华未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侧漏了半拍,她多年以来的训练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喊出来! 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反应过来,华未央已经如同离铉的箭一般朝萧郁离的方向冲出去了。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萧郁离对自己的重要性似乎比想象的要重得多! 难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吗? 华未央暗骂一声,这病号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点数都没有吗?! 萧郁离在华未央冲上去前稳住了身形,好歹没有太过狼狈。 可是华未央和言宴都看得出来,萧郁离的情况,各方面都很勉强。 “你有没有事?!”华未央立马上前把萧郁离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好在他看起来只是气虚,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但华未央依然心惊不已,墨闲身体里的灵魂居然能把萧郁离逼到这种地步! 这是何等的恐怖! “萧郁离,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 “墨闲”缓缓降临到二人面前,眼神无比轻蔑。 “放弃了职责,放弃的权柄的你,我只能说,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第一百七十章 诞生的意义 华未央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立马反手握住萧郁离的手腕。 萧郁离一惊,想要躲,却已经晚了。 华未央屏息凝神,用当初萧郁离测试她灵力的方法,去测试他体内的灵力。 “你怎么……”华未央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那琉璃色的眸子,心中复杂难言。 萧郁离有些慌乱地抽回手,原本如同冰山一般万年不化的表情也有了些许不自然:“没什么……是因为那次雷劫,不用担心。” 华未央声音也提高了些许,瞪着萧郁离:“什么叫没什么?!” 上次涂山奇他们说萧郁离是为了应对晋升的雷劫,而昏迷不醒。 可是,经历雷劫后,萧郁离不是应该修为大增了吗?! 怎么会……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如果她没有测算错误,萧郁离如今最多也只有化神阶的灵力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明白萧郁离还在逞什么强! 萧郁离原本的镇定自若,似乎在华未央面前无所遁形。 他不想让她担心自己,但在真相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从“那份记忆里”,他知道华未央是一个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会麻烦别人的人。 但这也意味着,她将承受很多超出负荷能力的重担,她也会累,也会感到无助。 如果他的存在,能够为华未央承担一二,那便是他诞生于这个世上,最大的意义了。 “我可以。”萧郁离收敛起面上细微的表情,恢复成那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将华未央挡在身后:“你不用管。”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那决绝的背影,气得快七窍生烟了,她闭了闭双目,将自己喷薄欲出的情绪压了下去。 “萧郁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好了,你以后是我罩着的人,现在你想丢下我一个人战斗?” 华未央上前一步,站在萧郁离身侧,目光坚定不移:“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萧郁离浑身一震,华未央居然愿意和他站在一起,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但最终,内心抑制不住的欣喜还是战胜了复杂的心绪:“好,我们一起。” 言宴沉默地站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宛如天生一对,内心抑制不住地闪过一丝失落。 继而,是自嘲。 其实早在兽元秘境时,自己就应该知道了,华未央这样不流于世俗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眷属? 但他的情绪还算克制,而对面的“墨闲”的表情则瞬间阴暗了下来—— “萧郁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背叛她吗?!” “墨闲”看向华未央的眼睛里仿佛萃了毒,满是嫌弃和厌恶:“这样一个女人,哪里比得上她?” 这下,不用说都知道“墨闲”嘴中那个萧郁离“背叛”的人,是一位女子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之前涂山奇好像就说过,在天境有一位名叫“溪沐”的女神对他倾心不已。 但好像是单方面的,萧郁离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难不成,眼前这人是溪沐的爱慕者?来替溪沐鸣不平的? 萧郁离面色冷静如常,且不说他所拥有的记忆中,除去华未央,没有任何女人的存在。 “我一向对疯子的话敬谢不敏,如果你要打,我们便打。” “墨闲”冷笑一声,原本就暗含不满的语气中又平添了几分恨意:“好,这是你说的!” “那我便用你的命,来祭奠她的灵魂!” 说罢,“墨闲”手中漆黑的剑随身动,直直朝二人的方向刺来。 萧郁离和华未央对视一眼,一齐迎了上去,言宴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三人的身影就扶摇而上直至云霄。 在云层中,黑,赤金,皑白的三道电光缠斗难分,让人眼花缭乱。 华未央咬牙协助着萧郁离,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他作为补给。 可那个占据“墨闲”身体的灵魂,显然实力远在因雷劫丧失部分灵力的萧郁离之上。 如果不是墨闲现在这具身躯的限制,让他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恐怕他们二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华未央一边紧张地帮萧郁离打掩护,一边在脑子里飞速地回忆,哪里有这么一号人,居然能将他们逼到如此地步? “浮生,你有头绪吗?”华未央实在想得头疼,干脆直接问石珀空间里的浮生。 浮生也有些焦头烂额,小脑袋左右摇晃,脑浆都快摇匀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墨闲”手中的剑将周身的云层都撕碎,一通术法灵力不要钱似的往二人的方向扔过来。 丝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华未央扔出几张通过研究女魃的符箓书制造出来的防御型符箓,抵挡住了这致命的,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恐怕两人真的如同那被撕碎的云层的下场一般,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果在地面上仰头看着,脖子都看酸了,他摇了摇身边的小凤凰:“你视力比我好,不是可以用千里目吗,你快看看娘亲怎么样了?” 小凤凰却是出奇地沉默,果果还正奇怪呢,小凤凰突然急急喊了一声:“不好!娘亲他们有危险!” 果果他们还没来得及细问,小凤凰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墨闲”似乎是意识到了,能帮助力量大减的萧郁离支撑这么久,又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华未央,才是萧郁离的软肋。 他目光流转间,手中的剑随心动,突然脱手而出,绕过萧郁离的身侧,直直朝华未央的命门刺去! 生死一瞬之间,一只小小的冰蓝色的身影挡在了黑剑面前! “不准你伤害我娘亲!” 稚嫩的声线,却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小凤凰?!”华未央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崽崽解了困境。 小凤凰怒目而视眼前仗着“墨闲”身体为非作歹的那个见不得光的灵魂,这个大坏蛋! 以小凤凰为中心,莹蓝色的光芒将它周身都笼罩起来,它嫩黄色的尖尖嘴中,数以千万的冰棱以势不可挡的趋势,瞬间将“墨闲”一整个人冻死在万丈寒冰之中! “做的好!”华未央丝毫不吝啬地给予赞美,她养出来的崽崽就是厉害! “太好了!我就知道它可以的!”果果看到这一幕,原本担忧的脸上终于转为喜不自禁。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坚冰居然被黑气侵蚀出一条裂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涅盘,七七大佬 冰凰的血统可是现存凤凰一族中最纯正,最古老的。小凤凰的坚冰,甚至都可以遏止当时圣慈宫前宫主的行动。 而现在,居然支撑了三秒钟都没到,就被墨闲体内的那个灵魂破除了。 那这个蚕食墨闲身体的灵魂,究竟有多恐怖?! 万丈渊冰顷刻间被黑气震碎,“墨闲”则是安然无恙,目光阴翳地看向小凤凰的方向,手中的灵气化作漆黑的利爪,朝小凤凰击去! “小凤凰!” 华未央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瞬间都停止了,萧郁离离小凤凰最近,正要俯冲上前—— 小凤凰宝蓝色的瞳孔突然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全身的羽毛也迅速燃烧起来。 华未央和萧郁离,包括那团携带着“墨闲”杀意的黑气,居然一时间都被阻隔在外,不得靠近分毫! 华未央目眦欲裂,不顾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要冲上去把小凤凰拉出来。 萧郁离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干什么?!”华未央是真的急了,眼见小凤凰小小的身体被火焰逐渐吞噬,她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虽然她知道萧郁离拉住自己,是不想她去冒险。 可是,她怎么可能放任小凤凰被这古怪的火焰灼烧?! “小主人,冷静!”黄金炎龙赶紧开口,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团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烈火之上,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似乎是,凤凰一族必须经历的洗礼!” “别急。”萧郁离琉璃色的眼瞳中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让华未央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这是凤凰一族必须经历的,我们不能插手,否则反而会害了它。” “凤凰的涅盘,这是它的新生。” 每只凤凰在一生中会经历至少一次涅盘,这取决于它们在某一刻无比强烈的信念。 比如即将死亡的凤凰,会迸发出对于“生”,对于“活下去”的无比渴望。 那这次涅盘,就是为了争取一次愿望的机会。 那小凤凰呢? 萧郁离目光幽深,目光转移到身边“心急如焚”四个字都已经写到脸上了的华未央。 或许,是它有了,豁出一切都想要保护的人……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被火焰包裹住的小凤凰,心脏疼痛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奇妙的感觉。 涅盘? 其间的痛苦,她虽然从未经历过,可估计比当初自己洗髓的痛苦只多不少。 小凤凰它也还是个孩童的心智,力量也不强,要如何忍受这样的痛苦? 但她也知道,这是小凤凰必须自己扛过去的一次劫,她和萧郁离都无从插手。 “墨闲”也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攻击的动作,居然也愣愣地看着小凤凰在火焰中被灼烧,全身的羽毛都在飞速地化为灰烬。 这个场景,他曾经见过,但彼时的心境,和现在大有不同。 那时的他,痛彻心扉,心如刀绞,也,无能为力。 就在萧郁离话音刚落没多久,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了,浓白的雾气散去,里面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小女娃表情有些愣愣的,晶莹如果冻一般的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漂亮的眼睛闪动着宝蓝色的光芒,简直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小女娃一身蓝紫色的小裙子,是凤凰翎羽织造而成的,漂亮到炫目。 “小凤凰!快到娘亲这边来!”华未央见到小凤凰安然无恙,还在涅盘中修炼成了人身,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娘亲!”小丫头啪嗒啪嗒跑到华未央身边,扑进她怀里,柔软的发和甜糯的声音惹得华未央心软成了一滩。 华未央抱着小女娃,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任何事,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要狠狠地揍几下这个不省心的崽崽的屁股! 可是,转念一想,小凤凰是为了自己才扑上来的,她的心又酸涩又温暖。 于是心里斗争了半天,最终也只是一把把小凤凰搂紧,不说话了。 萧郁离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人一兽的温馨互动。 他原本不会被这些,除去华未央以外的情绪所左右。 可如今,他那被寒冰封存的心,似乎因为眼前这一幕,逐渐化开了一角。 “娘亲,我没事啦!”小凤凰似乎是意识到了华未央内心的不安和担忧,连忙安慰道。 “嗯,我知道。”华未央闷声闷气补充道:“下次再这样,打烂你的屁股!” “对了,娘亲!”小凤凰赶紧转移话题:“我经过凤凰明火的淬炼后,有了自己的名字啦!” “我叫七七哦!” 小凤凰很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的确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华未央揉了揉她的额发,微微笑了笑:“不错,还是七七厉害!” “你们说完了吗?” “墨闲”冷冷抱臂站在一边,他已经旁观了这“一家三口”还一会儿了,耐心也已经耗到了极点。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说话,七七却上前一步,将华未央挡在身后:“娘亲别怕,我有办法!” “墨闲”眼神睥睨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只及自己膝盖往上一点的小女娃,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也不知道是谁将你教得如此自信……哦,不对,应该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这句话时,“墨闲”的目光还似有似无地在华未央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可以说,指向性很明确了。 不过华未央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足够厚,她“呵呵呵”几声,回敬道:“多谢夸奖,我的崽崽像我些怎么了?” “倒是你,我看你一个孤家寡人,才是没人爱的自卑可怜虫!” “墨闲”两腮的肌肉紧了一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牙尖嘴利!” 七七将华未央护在身后,用孩童的甜糯音调,语气却是从容不迫: “我会把你从那个哥哥身体里赶出来的!” “墨闲”目光阴翳:“你可以试……” 话音刚落,七七双手结印,自她小小的手心中,一片赤金色的凤凰尾羽逐渐显现出来。 “墨闲”原本淡漠阴沉的目光在看到那片羽毛时,瞬间碎裂开来:“你怎么会有……” 她口中念念有词,迅速又凌厉地一声:“破!” 凤凰尾羽朝墨闲额心直击而去,他居然一丝反抗都不能,直接被击昏了过去。 只剩下闭上眼睛前,目光中余留的不敢置信,眷恋,悔恨……复杂难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修习邪道 要不是华未央好心丢了张符箓出去给墨闲垫了一下子,估计这死孩子的人生旅途也到此为止了。 华未央被刚刚那一幕直接给震撼住了,她和萧郁离联手都差点被那个灵魂一波送走,七七居然这么厉害,直接给他灰都给扬了? 难道凤凰一族都这么牛叉,是自己给这个族群拖后腿了…… 华未央无语凝噎,差点泪目。 七七刚刚那个大招放出去,小脸都憋得有些通红,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啦,娘亲!虽然没能直接粉碎他的灵魂让他逃走了,但好在墨闲哥哥的性命保住了……” 七七刚说完这句话,就像是耗尽所有力气一般,头一歪,小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华未央立马接住她,一下子又有些慌了:“七七!” 这是怎么回事?不会和萧郁离那什么雷劫后遗症同出一辙?! 要是七七也昏迷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唤醒她了。 萧郁离也蹲下身查看了一番七七的情况,不一会儿就得出了结论:“没事,只是耗费了太多灵力,太累了,睡过去了。” 华未央:…… 怎么莫名其妙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女魃那里洗髓三天,出来直接饿晕过去的糗事了。 该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七七小小的身体乖乖地躺在华未央的怀里,小胸脯微微有节奏的起伏着,还伴随着轻轻的鼾声。 华未央有些忍俊不禁,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好好休息。” 等华未央和萧郁离回到地面,解除楚月他们的保护阵法,众人才围了上来。 “娘亲,这……这个小女孩是谁呀?”果果第一个扑到华未央怀里,却见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刚刚他好像也没看见有谁去到娘亲和萧郁离身边呀…… 不对,小凤凰呢? “往哪儿看呢?小凤凰在这里……不对,以后,要叫七七了。” 果果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居然是那个经常和自己斗嘴打架的小凤凰?! 华未央把七七放到果果身边,让他自己消化这个既定的事实。 言宴他们已经将昏迷过去的墨闲围住,就等她和萧郁离过去了。 “未央,你快过来看看!”楚月在那边急急地呼喊着华未央过去:“这……墨闲,不会再突然发疯?” 实在是之前墨闲的“魔化”太过诡异,让大家都有些心有余悸了。 华未央和萧郁离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墨闲面前,萧郁离率先探查了一番:“无事了,刚刚七七的确已经将那缕残魂驱逐出他体内。” 二长老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言宴则是目光严肃地盯着墨闲:“不过,墨公子会被外来魂魄占据身体,这应该不是巧合。” 这一点,全程观摩二人对战的华未央很有发言权。 她点点头:“不错,他先前在与你对战时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还是将他唤醒,问清楚为好。” 虽然也很同情这小子差点被那杀了,华未央下手却丝毫不留情,直接让萧郁离一泼水浇醒了他。 墨闲被萧郁离那多少带点私人情绪在的“高压水枪”浇了一头一脸,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墨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围作一堆,目光或担忧,或怀疑,或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众人。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副表情?” 墨闲尚还有些不明所以,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和言宴对战时,自己的头突然很疼,然后…… 自己好像就失去了知觉。 华未央蹲下去,直视着墨闲的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墨闲,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墨闲心里一惊,眼神也随之有些不太自然,甚至有些飘忽不定:“嗯……你,你问。” 华未央见他这副表情,心里也多半猜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你有没有动用,类似傀人的秘术?” 这句话说出来,宛如在人群中投掷下一颗炸弹。 “傀人”这两个字,或许在一个月前还没有几人知道。 可自从兽元秘境还有大周那次举办的炼丹大赛上频繁被这傀人侵扰,现在“傀人”的恶名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傀人?是我想的那个傀人吗?!” “那是邪术,墨小公子可是六大家族,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使用这种术法?” “华小姐,你弄错了?这可不能乱开玩笑的啊!”一些追随墨家的小家族也慌了,纷纷表示不可能。 毕竟,要是墨闲出了这样的丑事,那墨家的声誉可谓是一落千丈了。 他们这些小家族,那更是会被当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怎么不可能?”有平时就看不惯墨闲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的新生立刻反驳。 “墨闲的实力,应该是远远不及言宴的,这短短一个月,也没见他去训练场,甚至都没怎么出过门,现在却是实力大增!” “要我说,哪有这样天下掉馅饼的事!一定是,他偷偷修习了什么邪术!” 墨闲白玉般的脸都涨红了,大声反驳道:“胡说八道!我没有修习邪术!”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这么短时间,修为大增啊?” “就是就是,连华小姐都看出来事情奇怪了,你还想狡辩!” 反驳墨闲那无力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多,原本就不怎么占优势的墨闲越发无助了。 墨闲清润的少年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求助一般抓住华未央的手:“你……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去用邪术的!” 他的眼睛里有深切的绝望,微弱的光芒在眼中忽明忽暗,仿佛将华未央当作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萧郁离不爽地看着墨闲紧紧攥住华未央的那只手,要说话就好好说,这只手为何如此多事? 真碍眼。 华未央稳了稳心神,她在和墨闲的短暂相处之中,早就知道他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很容易得罪人。 但是与此同时,墨闲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仁义之士,绝不可和那等邪物同流合污。 “墨闲,你先别急,听我说。” 华未央的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让墨闲原本躁动的心都逐渐平静了下来。 “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如果你是真的被邪物蛊惑,那就要接受惩罚;如果是被陷害,我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是,你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也救不了你!”?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后,我和你一起承担 墨闲浑身一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我……没有动用什么邪术,这是我在兽元秘境一方山洞中找到的秘术!” 华未央皱了皱眉:“不知道什么东西刻在山洞里你就敢胡乱练?万一走火入魔呢?你心可真够大的。” 墨闲瞪大了一双明澈如小狗一般的眼睛,真情实意地反驳: “怎么可能?话本里面不是都写了,废柴少年一朝坠入山崖,发现石壁上画着的奇怪秘术,结果学成以后功力大增,成为名震一方的大能……” 众人沉默了,简直是鸦雀无声。 这个真假尚待商榷的经历,还不如墨闲去修习邪术的可信度高呢! 毕竟相信那什么石壁上的鬼画符,只能侧面印证墨闲的确脑子不太好。 华未央是真实的无语了。 她知道这墨闲心思单纯,没想到傻蛋到了这种地步:“话本子上的你也信?那人家还是重伤跌落山崖呢,你又没受伤!” 没想到墨闲这厮居然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了可行性:“有道理,我下次试试……” “墨闲!” 墨闲被华未央吼了一嗓子,面上露出些许委屈的表情来:“可是,他们都说,你也是被你的继妹陷害后,才有了那些奇遇……我也想试试。” 华未央沉默了一瞬。 “同辈子弟中,我的实力已经算是中下了,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振兴墨家,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爷爷去世的真相?” “我只是……想像你一样厉害……” 少年语气中的失望和悔恨,每一个字都敲进了华未央的心中。 一瞬间,她居然不知道该开口安慰他,还是严肃斥责他这种幼稚又不负责任的行为。 萧郁离似乎感觉到了华未央的情绪,走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是留待麓山学院统一审理,你我毕竟都是局外人,妄加插手反而有失偏驳。” 萧郁离的话反而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华未央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对墨闲有些天然地信任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不符合她原本的性格的反常行为。 她总能在墨闲身上看见自己当初刚刚进入组织的样子,倔强,天真,不合群,被孤立…… 也许就是这个缘故,所以也对他的事格外地有耐心。 可这些复杂的感情也会左右自己的判断……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转向二长老道:“请院长过来,将此事调查清楚,再做处置。” 二长老点头称是,不过又皱了皱眉:“奇怪,我刚刚在你和南宫洁对战时就叫人去请院长过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华未央一愣,立马追问道:“那个去请院长的弟子去了多久了?” 二长老想了想:“这……起码也快两个时辰了。” “不过,”二长老补充道:“院长最近因为处理白杰的事,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我吩咐过守门弟子,一旦院长小憩,任何人不得打搅,也许正好那位弟子去请的时候,院长在休息呢?” 有这个可能,不过,华未央还是有些不放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二长老,言公子,楚姑娘你们几人,和我一起去看一下情况!” 众人一见华未央神色都不对了,也立马紧张起来。 几人匆匆往乔焰的居所方向赶去,期间,萧郁离紧紧攥着华未央的手。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华未央的手心在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别担心,乔焰至少也是化神阶的大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萧郁离音色低沉磁性,轻声安慰着华未央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 “我……我不知道。乔焰是我母亲的师弟,是对我一等一好的人,我是真的害怕我的疏忽害得他出事……” 华未央语调有些不稳,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心思杂乱无章。 “未央。” 萧郁离突然停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琉璃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她无措的影子。 “你为何总要将不可能万无一失的事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华未央一愣,她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是因为我考虑不周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我会自责。” 话音刚落,她就落入了一个充满幽昙香气的怀里,萧郁离微微垂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你不要再这样,我会心疼。” 该说不说,一个闷骚的人口中说出情话,那种直击心灵的感觉是致命的。 华未央脸庞微红地从萧郁离怀里撤了出来,低声而短促地:“谢谢,我们走。” 被萧郁离难得一见真情流露一安慰,华未央好歹心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一般杂乱无章。 萧郁离虽然在华未央抽身而去的一瞬间有些失望,不过未央多少不再排斥他的情意,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黄金炎龙气得脸色都和锅底一样黑了,天知道萧郁离那厮把小主人搂在怀里,他真想变成原型给他两个大比兜!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萧郁离的对手,可他就是恨呐! 果然,神族的人最会钻空子,黄金炎龙顿时有了一种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心酸。 众人很快就到了乔焰居所之外,一见院内的景象,心都凉了半截。 原本绿草如茵,环境怡人的院长居所,此时却已然被鲜血浸染,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石子路蜿蜒成一条小溪。 言宴目光一凝,身形也有些不稳,记忆中自己父亲惨死的那日,和眼前的景象居然出奇的相似! 楚月差点没忍住吐出来,白敛连忙封闭了她的嗅觉,这才让她好受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楚月强忍着不适和心中的愤怒,神情都有些呆滞了。 毕竟哪怕是作为未来继承楚家,自小培养起来的当家人,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 原本安排在乔焰院内守候的几名弟子,皆是被砍断四肢,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 二长老更是又惊又怒,腿脚发软:“是谁?!究竟是谁!居然敢来我麓山学院屠门,实在是猖狂至极!” 感受着握住自己那只修长润泽的手传来的力量,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声音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先去看看,乔叔叔如何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枚云来国的玉扣 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缓慢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地惨状的心理准备—— “院长!”二长老第一个冲进去,扶起案几边奄奄一息的乔焰,他还活着。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立刻上前去,给他服下了几粒圣级丹药,吊住了他的性命,然后迅速开始探查他的情况。 但越感知,华未央的神情越发严肃。 乔焰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他内里的经脉却是全部断裂了! 并且,更糟糕的是,他体内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所有的灵气都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泄。 华未央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晚到个几分钟,乔焰此时也会同外面那些无辜弟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对麓山学院有如此深仇大恨,害得乔院长如此!” 楚月简直不忍看下去,再也憋不住心中的一腔愤恨,大声质问道。 真正面临最糟糕的情况时,华未央反而难得地镇静了下来,仔细调查着屋内可能遗漏的线索。 萧郁离也心有灵犀地跟了上来,两人默契地配合着,似乎和周围众人都有了一层无形的壁似的。 众人见华未央和萧郁离如此认真,便也屏息凝神,不敢再发出声音打扰他们二人。 华未央绕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走,一直到了半开的窗沿处,在窗边带刺的盆栽上,拾起一枚精致的玉扣。 “你看看这个。”华未央说着,将手中的玉扣递到萧郁离手中。 萧郁离接了过来,这枚做工精致的玉扣倒是不像大周的工艺,上面独有的云纹似乎是云来国的款式。 华未央去够他手中的玉扣,给它翻了一个个儿:“你看这边,上面是不是有一个字?” 萧郁离依言去触碰玉扣内侧,薄唇轻启:“墨。” 不错,六大家族,唯一一个处于云来国境内的“墨家”,墨闲的墨。 这下,屋中的人都惊呆了,二长老更是咬牙切齿:“好啊!亏我还觉得,墨家是清流端正的世家,断然不会做出龌龊苟且之事来,我现在就去——” “且慢!”华未央拦住了二长老。 “华姑娘,证据确凿,难道你还要袒护姓墨的那个小子吗?!” 二长老有些失望地看向华未央,院长对华未央不薄,甚至可以说是当亲生女儿一般护着。 没想到,关键时刻,华未央居然向着一个外人,还很有可能是杀害院长的最大嫌疑人! “二长老,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华未央淡淡开口,似乎并不将他的成见放在心上。 “但我只求问心无愧,我不会放过伤害乔叔叔的人,自然,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二长老几乎吹胡子瞪眼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墨闲和这件事没关系?” 华未央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墨闲今日一大早就在比试场准备,那么多新生都是人证,难不成他会分身术?” “杀死那么多弟子,还将乔叔叔打成重伤,他又这么大能耐了,又何必再求助于秘术,反而在和言宴的对决中才被其他灵魂夺去身体?” 华未央字字有力,说得二长老无法反驳,不过他依然坚持:“那若是他和贼人里应外合呢?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萧郁离皱了皱眉,这个什么劳什子的二长老对待华未央的态度急转直下,咄咄相逼,语气也很臭。 要不是未央心善,她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和你们纠缠?劳心劳神。 华未央似乎意识到了萧郁离的不满,轻轻拦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替自己出头。 “我不敢保证墨闲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还请诸位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难道不是都太过于巧合了吗?” 华未央这句话说出来,终于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着,思索着。 华未央说的不错,南宫洁挑衅华未央,墨闲暴起魔化,院长和弟子们被害,而他们又刚好发现了足以将墨闲,将墨家定罪的证物…… 这一切,都仿佛是有人在暗中指引,一步步设下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面跳! “未央,我觉得,你说的对!”楚月第一个站出来赞同华未央的看法:“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贸然对墨闲定罪,不仅会寒了墨家的心,甚至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言宴沉吟片刻,也投了赞成票:“我也同意华姑娘的说法,这件事太过于蹊跷,就和上次在兽元秘境发生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相似。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 萧郁离都不用说了,自始至终,他就是站在华未央那边的,只是淡然地立于华未央身边,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这下,便让落了单的二长老处境显得十分尴尬。 不过二长老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实在是院长遭遇这样恶毒的偷袭,命在旦夕,他是关心则乱。 “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懂,但墨闲他不仅仅是这次院长遇刺的嫌疑人,还在新生决赛上偷用秘术。这两条中任何一条罪状,都足以将他关进后山的水牢!” 二长老这番话,也同样表明了他的立场。 墨闲他是不可能放人的,而且麓山学院新生决赛这种事,消息一向传得飞快。 加上在场观战的同样也有六大家族的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墨闲的事就要传回墨家,传进墨家家主的耳朵里了。 墨家家主是出了名地疼惜这个小儿子,知道他出了这样大的事,只怕是会不顾一切,或施压,或强硬抢人,也要将墨闲带走。 那个时候,无论墨闲有没有罪,丢的都是麓山学院的脸面! 再说了,万一墨闲真是那个伤害院长的贼人,又或是和那贼人是一伙儿,他这样放走了墨闲,如何对得起院长?! 二长老的强硬,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无奈。 看来墨闲这一趟水牢的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了…… “二长老!!!” 众人正沉默着,屋外又传来一名弟子惊慌的声音。 二长老直被这刺耳的声音惹得心烦,脾气也收不住了,当即连粗鄙之语都直往外蹦:“喊什么!有屁快放!” 那名弟子一进屋内,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二长老,不好了!大长老……大长老他,跑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仙地蓬莱 “什么?!”二长老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你……你再说一遍!” 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是所有的糟心事都凑在这一天了! “大长老他,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从水牢中逃走了,还杀害了我们同门八位弟子!” 那位前来报信的弟子眼圈红了,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几个时辰之间,一切都天翻地覆。 “看来,这都是有预谋的。”华未央得出结论,拳头捏得死紧。 “现在,敌人显然已经将我们牵着鼻子走了,况且,他们在暗处 ,我们在明处,优势的确不在我们这边。”言宴也道,神情严肃。 “那墨闲怎么办,这些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二长老也是抓狂了,他也没主意,到底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请那三位出山?只怕是成功的机率比让他现场宰了墨闲还低。 况且,那几位若是知道,麓山学院在人类的治理下,变得如此混乱,只怕是要当场收回麓山学院的权力! 那院长和前辈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成,这个办法绝对不成! 现在也只有把墨闲控制住,暂且稳下麓山学院的心和天恒山那边的动作了。 虽然可能会因此得罪墨家,可这也是万不得已的! “墨闲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萧郁离一直在照看着乔焰的情况,突然道:“乔院长,目前的情况也很不乐观。” 众人一听,连忙往尚在昏迷中的乔焰的方向望去。 既然萧郁离能说出乔焰的状况,那想必他也是通晓医术的,至少比自己这个半道出家的半吊子强。 “你有什么办法吗?”华未央直截了当地问,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萧郁离微微垂下睫毛,思索了一会儿,道: “乔院长这种情况,倒是很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重创了内丹,所以灵力才会不断外溢。” “这样下去,在所有灵力耗尽的那一刻起,就是他的死期。” 华未央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难不成,连萧郁离也没有办法了吗?! “据我所知,在云来与成姜的交界处,有一方天地,与梵天净土眦邻,名为,蓬莱。” “在那里,有一把可以修补内丹的尘商筝,如果能借来,或许可以医治好乔院长。” 萧郁离继续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毕,华未央提在嗓子眼的一颗星才落了下来。 “蓬莱?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方仙土,只是至今似乎都未曾有人踏足此地……” 言宴和楚月对于“蓬莱”所有的了解,都只停留在古籍记载上。 传说蓬莱原本也是一座仙山,和天恒山一样,坐落于天霁大陆之上。 那里也曾经是修者们向往的圣地,曾经蓬莱坐镇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宵泽仙尊”。 宵泽仙尊以音律闻名,他曾经弹奏的一曲“玉海鸣泽”,虽不至于引得凤鸟争鸣,可也足以媲美“昆山玉碎”。 宵泽仙尊在音律上的造诣可以说是,无人能及的。 可是在五百年前左右,一夜之间,蓬莱仙山居然凭空从原本的所在地消失了。 蓬莱仙山似乎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而原本蓬莱坐落的地方,已变成了一块荒芜的盆地。 “蓬莱,五百年前至今,还未有人真正踏足过,帝师大人可有把握?” 二长老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哪怕知道萧郁离和天恒山关系匪浅,也拉下脸来请求态度帮助。 “如果帝师大人有办法,能救得了院长,那您就是我们麓山学院的大恩人!” 萧郁离对于什么“大恩人”,“报恩”之类的话反应淡淡,不过还是在华未央希冀的目光下,点点头。 “我知道蓬莱的具体位置,只是蓬莱愿不愿意将筝借出,还是未定数。”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能放弃! “我们去一趟蓬莱!” 华未央当即拍板,乔焰的内丹损伤严重,只怕是自己的圣级丹药也只能吊着他的命一周。 再拖下去,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萧郁离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未央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只要能在她身边多待些时间。 楚月也举手表示自己也要去:“未央,带我一个!院长这次的事实在意外,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萧郁离皱了皱眉,原本这次去蓬莱还以为是和未央的二人世界,连阿清,小凤凰他们都不准备带。 带楚月这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他正准备开口替华未央回绝了,那边言宴也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帮忙。” “蓬莱我还未曾去过,听说是个以奇门遁甲,阵法仙术闻名的仙岛,这次去一趟,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萧郁离:…… 他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了,一个电灯泡还不够,又加一个!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华未央居然开口拒绝了: “你们俩不能去,如今显然是有人盯上了麓山学院,如果学院所有战力都离开,难保那些暗中等待机会的人不会伺机而入。” 至少留下几个能打的,还不至于太被动。 言宴和楚月思索了一番,也觉得华未央说的有理,便也没有再提一同前去蓬莱的事。 萧郁离心中暗自欣喜,面上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安顿好乔焰,和二长老定下日子,交代了需小心的事宜,华未央和萧郁离带着黄金炎龙前往蓬莱。 出了麓山学院大门,萧郁离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片玉叶,在空中一掷。 一艘大型的玉船出现在二人面前,造型颇为精致,里面的装潢布置齐全,应有尽有。 华未央颇为感慨,不愧是帝师大人啊!身上的顶级法宝多得都用不完了! 除了这些,还有大周的琳琅阁,只怕是钱多得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或许这也是他哪怕失忆了,拒绝回天境的底气之一? 原本华未央还是挺有自信的,没有失忆前的萧郁离,就是一副清心寡欲,对物质没什么要求的人。 现在失忆以后,更是乖得要命,给什么吃什么,还不挑食。 总之,吃穿用度,都是华未央给解决的。 毕竟当时自己也说了嘛,以后萧郁离归她罩着了!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 华未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些挫败。 好像萧郁离也不需要她养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浮梦湖 饶是黄金炎龙这般见多识广,也被萧郁离的大手笔给震惊住了。 这“玉船”可不是俗物,应当是传说中的芥子舟。 这芥子舟,看似只有叶片大小,实则可以乘放的容量,也是依靠于持有者的修为。 小的可乘坐一二人,大的说可容纳万物都丝毫不夸张。 除去它的神奇之处,还有它的稀有度,那可是全大陆拥有的人都屈指可数。 芥子舟,是多少修士趋之若鹜的出行利器! 不少人以这辈子能乘坐一次芥子舟为最大的荣耀。 而这位帝师大人,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拿出来,作为私人乘坐专座。 这般大手笔,简直闪瞎兽眼! “怎么了?“萧郁离看出来华未央的神情有些不对,有些不放心地问。 他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难道是自己这玉船的装潢不符合未央的审美? 又或者是,未央对他们二人单独出行,有些后悔了? “唉,”华未央在萧郁离心都提起来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萧郁离,你真的好有钱啊,我怕我养不起你了……” 华未央内心流下两条面条泪,她原本的商业版图也才刚刚起步。 大周那几处房产还未正式接手就离开了,她手里虽然也有些资金,但比起萧郁离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萧郁离清冷的面上那一丝担忧,因为这句话,彻底消失了。 “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想着养我。” 华未央有些哭笑不得,这萧郁离,怎么失忆了说出的话和之前在琳琅阁的话都相差无几…… 但不得不说,这种霸总发言对于小女生的杀伤力是绝对的。 可惜,萧郁离遇见的不是小女生,是女霸总! 华未央被萧郁离这话一激,反而更加雄心壮志:“不行,你这么有钱,那我也不能落后!以后我要更加抓紧时间搞小钱钱!” 萧郁离面上还维持着等待华未央夸奖的期待,就一脸懵地被华未央拉过去探讨今后如何可持续性发展赚钱的大业了。 玉船载着二人,平稳地升空,朝云来国和成姜国的方向驶去。 华未央给萧郁离讲自己的“商业版图”,正讲得口干舌燥,突然瞥见窗外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层层叠叠的云层染上了朝霞的色泽,映衬得不远处几座巍峨的高山如同仙境。 “这里的景象,实在是壮阔!” 华未央发出感叹道。 一旁正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的萧郁离闻言也朝外望去,神情丝毫未变,似乎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 “那几座山,便是蓬莱的所在地。” 华未央吃了一惊:“这么快?” 离他们登船出发应当也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是瞬移吗?! 居然用这样短短的时间,就从大周最东边行驶到云来和成姜的交界处了? 至少得有几千里了…… 这也是芥子舟的神奇之处之一,日行千里。 萧郁离唇边噙着淡笑,给他冷淡俊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不算快,再快怕你不适。” 华未央脑子回过弯来,一双剪水秋瞳瞪得老大,萧郁离这是……怕她会晕船?! 华未央冷笑一声,看来这小子还不知道她号称“自转女王”的称号! 她可是蝉联组织五年高压旋转舱实训大赛的冠军! 华未央一脚踩在身边的板凳上,曲起一条腿,一副女流氓样,正要教萧郁离做人—— 突然,船体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怎么回事?!”华未央一条腿搁在凳子上,差点没站稳,被萧郁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蓬莱境与世隔绝,百年来都是如此,估计是撞上了它的结界了。”萧郁离如是道。 “抱歉,我先前只知道蓬莱的具体位置,对于这结界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失忆老人”萧郁离难得的失误,第一次体现出来了。 华未央黛眉微蹙,询问:“这结界,你也没有办法吗?” 萧郁离神情不变,华未央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了无奈:“我还未失忆以前,破除这种结界或许很很简单,但现在,很困难。” 华未央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脑袋更疼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着这玉船被结界震落?” 一想到这样宝贝的船要被摔得四分五裂,华未央的心都在滴血。 这是钱呐,甚至宝贵到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黄金炎龙跃跃欲试:“小主人不用着急,我的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届时我可以化形原身大小,不会让你和帝师大人有半点损伤的!” 华未央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这个,哪怕没有坠落,但无法进入蓬莱还是徒劳。 “这结界我们没有办法,还有其他的方法进入吗?” 华未央始终抱着一线希望,询问石珀空间中的浮生。 浮生收到指令,立马在空间古书中翻找起来:“小未央,你等会儿啊,我找找……” 华未央没有催促,和萧郁离一齐维持着玉船的稳定。 对于浮生的能力,她还是信任的。 “找到了!”浮生大声道。 “这蓬莱自五百年消失于俗世之间,便和梵天净土一同构成的连结俗世与天境的第三方天地……” 眼见浮生要给她全盘科普起来,华未央连忙打断它:“捡着重点说!” “哦哦哦!”浮生又翻找了几页:“要进入蓬莱的方法,唯有跳入浮梦湖中,将前尘俗世洗涤殆尽,以至纯至真之身,方可建立起于蓬莱的通道!” 华未央此生最讨厌谜语人这一套,能不能有什么话直接说清楚啊?! 不过这么一大段话,她倒是抓住了关键词:“这个什么浮梦湖在哪里?” 至少看字面意思,只要他们跳入这个浮梦湖中,至少获得了进入蓬莱的一张门票。 浮生稚嫩的声音回响在空间之中:“浮梦湖就在我们脚下,是蓬莱最低洼的一片区域!” 华未央松了一口气,好歹运气还不算太差! 华未央当机立断,迅速下达指令: “把玉船收起来,黄金炎龙,劳烦你以原形之身带我们俯冲入下方的湖泊之中,幸苦你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双叒穿越了? 萧郁离看着华未央沉稳无比,发号施令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她的身上,总有这样一种让人忍不住去追随,让人心安的力量。 萧郁离没有多问什么,迅速将玉船召回原本的叶片大小,黄金炎龙也在玉船收回的一瞬间。 配合默契地将自己庞大的原型撑开,将华未央和萧郁离安放在自己背脊之上。 黄金炎龙载着二人朝下方泛着幽蓝荧光的湖面俯冲而去。 华未央感受到烈风在自己耳边呼啸剐蹭,不由得抓住了一旁萧郁离泛凉的手。 华未央在坠入湖中前,将自己一直悬挂在手腕上的银铃系在了萧郁离的手上。 这银铃中有她种下的一枚“千里引”,加上被凤凰血沁润过,有拔除百毒的奇效。 而现在系在萧郁离手腕上,也算是一个定位神器。 这浮梦湖,她暂且还不知道自己和萧郁离坠入湖中后会发生什么,万一二人走散,至少还可以凭借这串银铃找到对方。 坠入浮梦湖的一瞬间,华未央对上那双琉璃色的,温润又信任的眸子,樱色的唇轻启:“我会找到你。” …… 浮生一梦几时休,人生如戏空悠却。 华未央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颇有古典素朴装潢的屋内。 她揉了揉太阳穴,尚且觉得自己在做梦。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去取回浮生石珀的飞机上,被同组的队友背叛,从万米高空坠落了吗? 怎么看现在的情况,自己不仅没有死,好像还来到了一个……异世界? “喂喂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一个稚嫩的童声适时地在华未央耳边响起,但明明周围是空无一人的。 这场面,颇有一番恐怖电影的色彩。 “谁?!”华未央警惕地发问,比起什么恐怖电影,自己觉得这莫名其妙的重生才是最违背科学依据的。 “是我呀,是我呀!我是你保护的那块浮生石珀的小仙灵,我叫浮生哦!” 小童音得到了回应,颇有些兴高采烈的滋味:“你掉下飞机的那一瞬间,是我开启量子空间救了你哦!” 华未央坚定的唯物主义观受到了冲击,但还是礼貌地道谢:“额,谢谢?” 浮生很客气:“不用啦,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你来到的是异世界的一处仙地蓬莱,因为我的量子空间转换失误,所以只能委屈你先在这副身体里走完她的剧情啦!” 华未央有些懵,凑到眼前的铜镜前看了看—— 镜中人和自己前世的样貌最多三分相似,是个清秀雅致的小姑娘模样,算不上什么大美人。 “你的意思是,这具身体不是我的?” 浮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呀,我的力量还不够,只能先委屈你在这个小姑娘身体里温养魂魄,等你的身体诞生,我一定马上把你传回去!” 华未央倒是不介意这些,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已经很庆幸了。 “我需要做什么吗?”华未央深知天下没有的午餐,何况自己占据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 浮生连忙道:“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啦,这个小姑娘因为意外重病已经去世了,你只需要按照她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就行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原本的人生轨迹?难不成还有剧本?” 浮生尴尬地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因为失误,我把你的灵魂往前传了五百年,这个小姑娘的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 “不过!这个小姑娘不用做什么大事,她就相当于……额一个配角,很简单的!” 看着浮生慌忙解释的样子,华未央心软了一瞬,毕竟还是这小家伙救了自己。 “好,我答应你。” …… 蓬莱仙山由五座主峰组成,五座山上各有一个门派。 华未央所在的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派,名为翡采山。 好家伙,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有大作为的! 山上环境清幽,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潮湿,凉风阵阵,风吹的人冷飕飕的。 华未央百无聊赖的和其他师兄妹看着小师弟和小师妹的雨中比武。 说是比武,其实更像是心有灵犀的调情。 华未央觉得无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她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人带着同情八卦的目光看着她。 甚至几个人围在一起打赌华未央待会会不会找小师妹的茬。 华未央当然不会,因为她是个莫得感情的灵魂寄居者。 华未央在浮生的帮助下,整理了原主的记忆。 回想起作死的情节与狗血的结局,缕清了头绪,她觉得这事还得从头掰起。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世界里的华未央还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土豪,当时她父母双全,兄弟健在,开局就是人生巅峰。 有一天,她的师父青云真人从她家的大宅院飘过,看着金碧辉煌媲美皇宫的华府,仆人成群从天上看像是蚂蚁,最后再看着坐在地上玩泥巴还混着金箔的华未央。 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土金球,青云真人慧眼识珠,一下子嗅到了天才的气息。 于是青云真人停下脚步,对华未央的父母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看令媛手脚健全,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去修仙,一定让你全家鸡犬升天!” 真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青云真人掏了半天,拿出一本小册子: “我这有本秘籍——《从入门到化神只要叁十天》,见与她有缘,就一万颗上等灵石卖给你了。” 华家父母不听则已,一听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竟然还有人可以走得道成仙之路。 华家啥都不缺,就缺一个有仙缘的人,问遍了主支旁支,所有人都是普普通通毫无仙缘的凡人。 现在出现一个青云真人说华未央有仙缘,他们赶忙就去打听这个青云真人是什么货色。 随后又打听到这个青云真人是蓬莱五大峰峰主之一,这个蓬莱又是当今世人人人都向往的修真最大门派。 华家本来望眼欲穿,天天想着盼着鸡窝出凤凰。 如今倒真的出了一只凤凰,华家父母赶紧傍上大腿,铁了心的把华未央交到青云真人手里。 然而青云真人只想要钱,不想要奶娃娃。 华家财大气粗,一炮灵石夹杂着无数张银票摔在青云真人的脸上,冷飕飕的来了一句:“拿上钱,抱着人,赶紧滚。” 青云真人感受到了受虐的快感,被这么多钱侮辱的感觉真的好极了,他扬起脸,闭着眼,一脸视死如归:“收作关门弟子,得加钱的。” 华未央离家的当天,她亲爹笑开了颜:“女儿啊,爹会想你的,有空常回家看看。” 华未央的亲妈抹了抹干涩毫无泪痕的眼角,趴在亲爹的肩头放声大嚎。 说是嚎,光打雷,也不见下雨。 他们苦心经营出一副生离死别氛围感染了在场的亲哥。 年幼的哥哥抓住华未央胖藕一般的手臂:“央央!你别走!我们不要修仙了,成不成仙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刚刚还在嚎啕的华夫人立刻捂住了华少爷的嘴:“瞎说什么,你妹妹和你不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华未央听了哥哥的话,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可惜当时她只是一个叁岁孩童,甚至连修仙对她来说代表着什么都不明白。 就这样,华未央在一家人的眷恋期盼下,拜了师,走上了成道修仙之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华未央叁岁就上山修仙,她是青云真人一手养大的。 青云真人喜当爹,同时开发了男妈妈的潜质,只是……实在是不太合格。 华未央是他收的第二位弟子。 第一位弟子收为徒弟时已经是个翩翩美少年了,吃喝拉撒不必他多担心。 轮到华未央,他从未照顾小孩,身边又没有生育过的大叔大妈替他照顾,因此所做之事非常坑徒弟。 他本人沾沾自喜,自以为是教徒有方。 在青云真人的照顾下,华未央四岁下山刺祸祸瓜田的猹,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猹,竟是野猪。 华未央差点没被野猪拱死。 要不是大师兄及时赶到,华未央只是一座墓碑的代名词,顶多每年清明菊花一放,烧点纸钱就完事了。 七岁,让她去瀑布下修行,遇到连绵半个月的大雨,山洪爆发,她差点没被冲走,是大师兄伸手抓住她,死活不撒手,师父姗姗来迟,这才救了二人。 十岁,派她下山劫富济贫,打击作恶多端、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 没想到山贼路遇山贼,差点被乱刀砍死,又是大师兄及时赶到,乱刀之下,英雄救美。 总而言之,在华未央的成长道路上,大师兄都比师父靠谱。 大师兄又当爹,又当妈,累死累活养大了华未央。 而师父,只是偶尔诈尸,对大师兄高谈阔论一番,又对华未央指手画脚下达不靠谱的指令。 再后来,青云真人名声在外,徒弟多了起来,他总算不再那么坑徒弟。 在大师兄的呵护下,华未央总算茁壮成长。 可惜在这个世界里,华未央只是一个配角。 她的坚挺存在只是给主角充当送经验快速升级的踏板,同时兼职当送人头的沙包。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华未央的小师妹凤霓裳,和茫茫修真文海里,清一色的女主角一样,小师妹天生冷艳高贵,男人不配。 凤霓裳自幼父母双亡,哥哥流落在外,穷的差点被没良心的亲戚卖入勾院。 正好遇到打击邪恶,拯救失足少女的师父。 师父在山上宅了许久,没事可干的他正义感爆棚。 正没处发作,恰好遇见如此可怜无助的凤霓裳,立刻把她收作关门弟子。 和华未央放羊诈尸式教学不同,小师妹得到了师父的垂青。 或许是因为男妈妈回想起从前的不负责任,他感到羞愧,洗心革面,金盆洗手。 在凤霓裳这边,他甘之如饴,当爹当妈当的快快乐乐,毫无怨言。 青云真人手把手教学,又给武器,又为爱徒保驾护航,年纪轻轻,凤霓裳已经是蓬莱众多师兄弟里面的翘楚。 华未央回想起来,她啧啧摇头,她与师父本无缘,全靠她充钱。 此后不仅是师父的怜爱,只要是个男的,遇到小师妹就心神荡漾,立刻陷入恋爱之中。 游个泳,泡个水,就会恰好救到一个受伤的英俊男人。 爬个山,进个洞,就会收获绝世武器法宝。 更恐怖的是,凤霓裳就是这个世界的三位创世神,凤尊的一缕幽魂。 简单来说,就是转世。 所以拥有什么逆天的气运,那都是注定的。 在这本书里面,她就是个绝世挂比,什么都是她的,其他人一无所有。 然而在众多小师妹的追求者里,最终,竹马难得一见的打败了天降。 小师弟祁子陌最终赢得美人一笑。 小师弟祁子陌在这本书里是个白切黑的病娇,他的悲惨身世和女主不分上下。 祁子陌乃是鬼域女帝的私生子,女帝儿子多,他就像大年叁十的兔子,有他没他一样凑合着过。 何况女帝早已有了一位天赋极高的嫡子,燕安。 燕安天赋极高,相比之下,鬼域女帝更看不上祁子陌这个资质平庸的死孩子了。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刚出生不久就被丢到蓬莱任由他自生自灭。 故而祁子陌觉得自己和女主天生一对,两个悲惨的人相互吸引,相互舔舐伤口。 祁子陌爱女主,可以为女主舍弃一切。 更何况,他的前世和身为凤尊的女主也有一段缘,这都是后话了。 而父母双全的大师姐华未央在他眼中,前期只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的暴发户,后期则是逼迫师弟,残害师妹的恶女。 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华未央每天的日常就是花样作死,次次陷害女主,次次又被揭发暴露,简直蠢毙了。 华未央陷害女主的理由也挺恶俗,华未央看上了自家小师弟,她天天嘴里念叨着小师弟,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华未央耐心等好白菜长大,还不曾下手,好白菜就被猪拱了。 小师弟和小师妹王八对绿豆,相互看上了眼。 华未央咬牙切齿,气到昏厥。 华未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颗好白菜竟然被人捷足先拱了。 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就为了一个男人,偏激钻牛角尖的大师姐在作死之路一去不复返。 后来一手养大她的师父对她失望至极,华未央被逐出师门,却还不知悔改,坚定的认为是小师妹害她至此。 呵护她健康茁壮成长的大师兄更是诧异,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妹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好像华未央是天生的坏种,是一块教育无法感化的顽石。 华未央坚持不懈,一定要作死,最后和小师妹决战紫禁之巅,她说了一堆反派必说之话,就是不坚定的一剑捅死小师妹。 最后被快速赶来的小师弟反捅一刀,鲜血的味道吸引了众多妖兽。 小师弟是故意不一刀捅死大师姐,他打定了注意,要让大师姐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他不管大师姐的死活,任凭她被妖兽活活吞噬,最后连魂魄也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华未央死了,没人思念她,哀悼她,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罪有应得,一个恶人不配得到任何同情。 只有小师妹想到大师姐死去的惨状,象征性的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这几滴眼泪,博得众人再一次同情,直夸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师妹。 结局小师弟抹去了小师妹的眼泪,两个人手牵手,一块成仙,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伴侣。 而惨死的大师姐不过是二人修仙之路中的一个小挫折,不值一提。 此时,尽管剧情才刚刚开始发展。?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乖乖走剧情 华未央作为典型的反派恶毒女配还蓄势待发。 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华未央此时就已经暴露出恶毒的端倪。 在比试之前的前一天晚上,她悄悄的在剑上抹了寒毒,再一剑划过小师妹的肩头。 小师妹武功远远在华未央之上,但同门交战,她顾及大师姐的面子,她手下留情,却让华未央心里没点数。 当夜小师妹寒毒发作,又不愿意麻烦师兄弟,于是一个人去山上采摘草药为自己疗伤。 没想到进入一个山洞,本来洞内有无数妖兽。 但凤霓裳硬是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更是找到了起死回生的仙草,还收下看守仙草的一只灵鸟作为伴生兽。 但这个剧情不再成立。 现在的华未央佛了,也菜了,与世无争了。 然而唯一成立的剧情让华未央更加尴尬! 整个蓬莱都知道大师姐喜欢小师弟!!! 整个蓬莱也知道小师弟喜欢小师妹!!! 整个蓬莱又双叒叕知道大师姐和小师妹势不两立!!! 从此师父和大师兄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华未央悔不当初,后悔没早点穿过来,这是个天大误会啊!!! 而这一误会,就是整整两年。 众人误会大师姐喜欢小师弟是有理由的。 首先,小师弟长得水灵标致,艳若桃李,男女通杀,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对待旁人也彬彬有礼。 祁子陌除了对凤霓裳,双眼含情,脸带笑意以外,对其他人都视若蝼蚁。 即便是笑,也是疏离礼貌的笑。 但偏偏就许多人为了这张脸前仆后继,其中原主华未央更是被他的脸,他的微笑迷得神魂颠倒。 其次,小师弟作为男主,天赋极高,又有个霸气狷狂的背景——现任鬼域女帝的私生子,后来更是取代母亲,爆锤兄弟,成为下一任鬼王。 五百年前,鬼族和人族的关系还不算太差,这种身份虽然让不少人忌惮,但更多的是艳羡。 毕竟,拥有古老纯血统加持的祁子陌,在天赋能力上,可是远超他们这些人族一大截。 最后,华未央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就已经在当心态扭曲的舔狗。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脑子犯浑的原主当着整个蓬莱的面,对小师弟祁子陌发出挑战。 赌约就是如果小师弟输了,就得心甘情愿当大师姐背后的男人,如果大师姐输了,至少明面上不许再纠缠小师弟。 小师弟点点头,微微一笑,同意了这个赌约。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大师姐脑子有问题,是个人都看得出谁会赢。 但是也有人揣测小师弟或许会为了抱得美人归,表面认输呢。 最后的结果,大师姐不仅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祁子陌一招友尽破颜拳打到华未央的脸颊上,华未央飞出去十多米远,她当场昏厥,脸胖了一圈,被打肿的,就这还是手下留情的结果。 在华未央躺尸半个多月,听说了后续: 祁子陌和凤霓裳告白,凤霓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一脸高傲的说今晚到后山,我要看你有几斤几两,这才转头离开。 至此,蓬莱所有人都知道小师弟没有当上大师姐背后的男人,大师姐自取其辱,小师弟和小师妹貌似两情相悦。 更要命的事华未央得知以后气到浑身发抖,她跑到小师妹面前撂狠话:“你抢我男人,我和你势不两立!” 这段记忆根深蒂固的在华未央脑海里。 每当回想起来,华未央都会面红耳赤,恨不得狠锤自己脑瓜子,把自己锤失忆。 想自己是23世纪的王牌特工,组织的“大杀器”,居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爆锤了。 华未央回忆往事不堪入目,正想和浮生商量一下能不能让自己失个忆,小师弟祁子陌的一招剑气差点把华未央鬓边的头发削下来。 小师妹凤霓裳游刃有余的挡下。 祁子陌瞳孔一震,有些担忧的看向师妹。 小师妹莞尔一笑:“师弟,你的剑法退步了。” 华未央看了一眼,心想:哦,打情骂俏~~ 那么再接下来就是她这个恶毒女配心狠手辣爱而不得的表演了。 而现在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待会祁子陌和凤霓裳耍完“眉来眼去剑法”,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的暧昧的火苗。 于是华未央吃醋,会拼尽全力和凤霓裳一战。 华未央拔开手里的剑,只想看看剑有没有生锈。 宝剑出鞘,寒芒一闪,众人心头一惊,大师姐这是要火拼的节奏啊。 果然,小师弟魅力无限,引得师姐师妹竞折腰。 而华未央摊着一张脸,只想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方式认输会体面一点。 想到这,华未央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人家师弟师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个妖怪去瞎捣什么乱? 看着两人心有灵犀的打斗,两人周边气温升高,爱的火花热情洋溢。 华未央再一次回想起这段丢人的情节,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真想转身离去。 站在一旁观战的大师兄凌序斜了一眼华未央,以为她对小师弟旧情难忘。 他淡淡的拍了拍华未央的肩膀,冷声道:“兄弟的肩膀给你靠。” 众人一听,不由再次感慨,小师弟可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害得纯情少女陷入情网无法自拔,大师姐这一女的好惨啊。 华未央明白又是误会,她摆摆手:“大师兄,不是这样的……” 凌序按下她的手:“师妹,不必多说,感情的事,师兄我懂。” 华未央默默的腹诽了一句:“师兄你个单身狗,你懂个锤子!” 比起高贵冷艳的小师妹,大师姐长得也不差。 只是比起灿若玫瑰,皮肤雪白,明眸皓齿,脸颊带着动人的蔷薇色的小师妹。那就只能算得上清丽了。 众多师兄弟都想换做自己,肯定舍不得往大师姐的脸上招呼。 然而冰冷的小师妹惜字如金,明媚的大师姐却喋喋不休。 凤霓裳的声音空灵如雪山夜晚的回声,听之入耳。 华未央却有着和外表极度不相符的暗哑低沉声。 有些时候如果不看人,单听声,还以为是个壮汉,腿毛飘飘一丈八的那种。 哪怕和小师弟说话,小师弟的声音温温柔柔。 甚至可以脑补一代佳人女扮男装,洁身自好,躲避追求。 和大师姐说话,她的好相貌完全无法弥补声音的威武雄壮。 青云真人麾下众多徒弟等着看两女争一男的好戏。 大师姐拿出手帕擦拭着幽泉剑,甚至还要往剑上哈一口气接着擦。 看着闪闪发光的剑,她全然没有想到在师弟师妹的眼里,她已经成了爱而不得,为爱而疯,待会要大开杀戒的女魔头。 五师弟纠结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前,带着点怜悯说道: “大师姐,你可别干傻事,好歹是同门师姐妹,就算杀了小师妹,你也得不到小师弟的人,更得不到小师弟的心。”? 第一百八十章 难得休息只想咸鱼 五师弟白溯是一个修仙世家的小公子,他也喜欢凤霓裳。 但他只敢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心里,最后为了替凤霓裳挡刀而死。 简单概括,是个连小师妹手都没碰到的炮灰。 浮生给她的剧情里,喜欢小师妹的,不是鬼王之子,就是魔尊转世,后期还有天界的大佬。 相比之下,五师弟的家世背景实在不够看。 连个男十都捞不到,甚至最后为小师妹而死,都捞不到读者的眼泪。 华未央看得时候为五师弟感到不值啊! 但华未央现在还挺莫名其妙。 杀小师妹? 这话从何说起? 华未央倒不是不敢,只是自己和这小师妹无仇无怨的…… 自从华未央穿过来以后,每天就在房间里摸鱼打诨,以至于太久没有打开剑,剑身都有点生锈了。 她毕竟也是组织里以冷兵器占据榜首的王牌,再怎么混日子,也不能把老本行忘了不是? 再说了,这些日子,她不知道为何原本堪称废柴的原主,居然隐隐约约有了结成内丹的先兆。 那自己可不得乘这个机会试一试?也许还能突破呢! 毕竟,这具身体是个废柴,可不代表华未央自己想一直当一个废柴啊! 华未央指了指剑身上的一处生锈的小黑点:“你看这里,我觉得挺碍眼。” 此言一出,白溯心中一惊,一语双关,这是暗示小师妹碍眼,大师姐铁了心的要除掉小师妹啊!!! 白溯一下子反抱住华未央,嘴里大喊道:“大师兄,你快收了大师姐的剑,大师姐要发疯了。” 发疯的大师姐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猪话???” 白溯臂箍的紧紧的:“大师姐,你狡辩也没有用,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小师妹的。” 狡辩的大师姐一脸懵逼,她看向凌序粗声粗气道:“大师兄,五师弟占我便宜。” 凌序也怕华未央发疯,他拿走了对方手里的剑,咳嗽了两声:“五师弟,男女授受不亲。” 白溯讪讪松开了手辩解道:“我这是舍己为人,大师姐你要发疯就朝着我发疯就好了。” 华未央看了一眼周围,再看看大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才扫了一眼那两人,她向五师弟展示了自己坚硬的拳头:“五师弟,我,硬了!” 华未央还嫌不够,一只手展开又握紧,她赤条条的炫耀着自己肌肉:“五师弟,你还有事吗?” 白溯打量着华未央,或许那威武雄壮的嗓音,又或者师姐的拳头硬了。 五师弟脸色一变,犹豫着要不要打小报告,喊师父他老人家来处理,毕竟发疯的女人战斗力堪比一头壮熊。 最后华未央才放下手,柔柔的看着白溯,一开口,乃是壮汉发嗲: “五师弟,你莫非钟情于我,毕竟你这么看我,让我老脸羞红,可害臊了呢。” 五师弟浑身一颤,他立马双手握拳作揖:“大师姐,对不起,是我错了,在下告辞。” 凌序把华未央的剑还给她:“好了,师妹你别闹了,再过个月就是修仙大会,其他门派的人都要到这里比试一番,你可别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待会去我屋里你重新挑把好剑,你这把剑已经生锈了,再怎么擦拭也不会锋利如初。” 华未央歪着脑袋掐着嗓音想要萌混过关:“大师兄,我下一届再参赛,今年我打算闭关好好修炼。” 凌序恨铁不成钢,一张嘴就是爹味十足:“师妹,这个借口你十年前已经用过了。“ “师兄对你很失望,你闭关修炼,修的剑都锈了,身为大师姐不仅没有以身作则,而且成天摸鱼打诨,一定是我对你太照顾了,以至于你如此懒散,这样,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修炼,我一定好好监督你。” 华未央:…… 原来原主她丫的也在偷懒。 华未央用最后的一丝丝倔强试图打动严格的大师兄:“不,就让我堕落!” 然而大师兄说一不二,莫得感情,根本没给华未央讨价还价的机会。 华未央看着那二人缠缠绵绵的剑法,心中焦躁,她只想当咸鱼,成不成仙又有什么关系,摸鱼打混得过且过又什么不好! 华未央想:要不然逼小师弟打伤自己,自己再躺尸几个月,混过修仙大会,还能再苟十年。 因为修仙人士各个十分长寿,并且举办修仙大会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开支很大,年年开负担不起。 于是几大门派商量了一下,规定修仙大会每十年开一次。 且规定只能是门派的弟子参加,不准玄阶以上级别的大能装逼欺负筑基菜鸡。 其目的,是为了更好筛选优秀的人才进行培养,帮他们早日登仙,好让自己门派长长脸。 以便更好的收徒,毕竟修仙真的是件很费钱的事。 每一届修仙大会都会冒出几匹黑马,然而不管哪一届大会,她的大师兄只要参加,必然是第一名。 想到这,华未央眼睛一亮,琢磨了一下,斟酌了一会,觉得这个办法相当可行。 原着里面,华未央一剑划伤了小师妹,小师弟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护短又记仇,这也就为日后悲惨的结局埋下伏笔,她要做的,就是让小师弟当场爆发,然后锤她几拳。 两人还在黏黏糊糊,华未央却是直接跳到两人中间,打算了这场比试。 众人双目闪闪发光,伸着头看热闹,“打起来”叁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华未央知晓凤霓裳是祁子陌心头宝,而凤霓裳目前阶段也无意和华未央为敌。 于是她故意拿剑指向小师妹,一开口又是阴阳怪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看你们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实在有伤风化,明天我的眼睛要是长鸡眼,你们绝对得负全责。” 面对壮汉碰瓷,凤霓裳脸色微变:“大师姐,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华未央露出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笑:“咄咄逼人?小师妹,此言差矣!” “你们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卿卿我我,敢做就要敢当,你们做出这种有伤风化之事,还怕我戳穿这一层窗户纸?” 这一番话,华未央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在组织当了那么多年的特工实在是屈才了。 应该转行去影视界的,说不定现在什么奥斯卡都拿了一个大满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打断施法 “大师姐,你想怎么样?”小师弟祁子陌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畔。 话音刚落,华未央却转身刺了祁子陌一剑。 祁子陌猝不及防,差点被刺中,他心中一惊。 想不到大师姐因爱生恨,恨他至此,不但出言不逊,而且那一剑差点戳中他的心口。 此时的华未央,心如止水,不再被美色迷住。 众人都以为她的敌意会冲凤霓裳,却未料到,她的目标根本就是祁子陌。 两年前的那一场比试,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华未央清楚。 原主对祁子陌手下留情,根本不敢使劲,生怕伤他一分。 哪怕最后那一拳她也完全可以躲避,但原主就是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拳。 一个拼尽全力,一个犹犹豫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只不过原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输的那么难看,几乎是单方被面按在地上摩擦。 这一次华未央心狠手辣,搏一搏,摩托变单车! 她要逼的小师弟拼尽全力揍她,好让她心安理得的躺尸。 华未央想的挺好,却没想到现实挺骨感。 尽管她猝不及防的戳了祁子陌一剑,却没想到这一次祁子陌根本不想与她为敌。 华未央戳一次,祁子陌就躲一次,戳的华未央气喘吁吁,硬是没有伤他一分。 祁子陌嘴角含笑:“大师姐,看来你功力大为退步了。” 原主摸了两年的鱼,修为毫无进步,她被戳中痛处,更是暴怒: “你这小兔崽子,和小师妹练剑把你的啰啰嗦嗦,有种吃我十剑。” 祁子陌听华未央短短一句话里面夹杂如此之多的污言秽语,不由眉头一皱,大师姐何时变得如此粗狂? 随后祁子陌转念一想,是了,方才他和岑师妹练剑,让大师姐看了气急攻心以至于说话颠叁倒四。 又看大师姐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炙热,果然,这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祁子陌心中一热,有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姐依旧对他旧情难忘…… 可惜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祁子陌轻声道:“大师姐,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谈。” 华未央“呸”了一声:“宁配吗?” 说罢又是一剑,她的剑法毫无章法,全凭力气砍人,因此浑身都是破绽。 祁子陌以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他难以忘怀,以至于手下留情。 祁子陌空手接白刃:“大师姐,我们同门一场,我不想伤害你。” 华未央看了一眼旁观的大师兄,她沉默了一下,仰头大喊:“小兔崽子,吃我一剑!!!” 于是抬手又是一劈,看着架势,不把小师弟戳成马蜂窝誓不罢休。 华未央气喘吁吁,心想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打她。 全然没有想到众人的眼神里看她多了几分怜悯,就连一向冰冷的小师弟也被她发疯痴心的爱有所软化。 她还要再劈,凌序制止道:“师妹,你别再胡闹了,小师弟的修为远在你之上,你身为大师姐,也不觉得害臊。 华未央瞥了一眼凌序,心想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没有掌握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又想混吃等死,她非要把祁子陌这臭小子脑袋给削下来不可! 计划没能得逞,她好不甘心。 意料之外没有打的血肉横飞,血沫飞溅,也没有争风吃醋的热闹场面,大家都感到很失望。 然后华未央就被罚去扫雪了。 翡采山山前天阶九百九十九,当年乘着仙船山上的时候匆匆撇过一眼,当时只是惊叹,现在扫起来真是要了她老命。 好在大师兄念华未央还小,塞了一块传送符,这样她从上往下扫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后就不用再爬一遍了。 华未央觉得这大师兄好歹还算有点良心。 浮生在识海空间安慰她:“小未央,没事的,扫扫雪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啦。” “等熬过了这个小姑娘的人生,你就可以回到我为你准备的那个身体里去啦!” 华未央点点头表示理解,抬头便看到远处正上来一个仙人。 虽然是个男人,但真的长得像天仙一样。 原谅她的词穷,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只应天上有的容貌,最后只能蹦出两个字:好看。 山上笼着一层结界,除了特定的蓬莱特有仙船,不能随意御物飞行。 华未央不知为什么,突然庆幸有这结界,让自己能这么看着仙人一步步走过来。 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华未央便躲在天阶拐角处的一颗梅树下,暗中观察。 说实话,华未央并不是什么颜控,但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多看几眼呢? 看他身着纯白纱衣,比蓬莱高阶弟子的制服看上去档次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手里似乎抱着什么,裹着一件厚风裘,走得很慢,但也恍若闲庭信步,分花拂柳。 看他走得越来越近,华未央不知为何越看他越觉得熟悉。 想到自己这幅扫地工的样子,扫帚挡在身前,也没察觉到那竹竿根本挡不住什么。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貌似神明的男人手里抱着的分明是个人。 白色的裘袍勾勒出一个人形,一只苍白纤细的手露在外面。几道血痕蜿蜒而过,滴滴答答在积雪上留下了刺目的鲜红。 华未央惊讶得抬起头,对上男人苍白的脸,刹那间,她撞入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之中。 几乎忘了呼吸,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 却又满满地是他的眼,他的眉,还有那落在脸上的雪花…… 他手腕间系着一串古朴的银铃,随着男子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发出空灵的声响。 等华未央回过神,仙人已经走开了好几步。 “请等一下!”华未央不知为何,突然出声叫住了男子。 男人回过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讶然的色彩,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随时被人叫住搭讪。 “何事?” 华未央指了指他怀中那个人:“你想要进蓬莱找我师父救她,需要弟子传音符箓,蓬莱很大,我师父是个闲不下的人,若是耽误了治疗,恐怕不妙。” 她看不见被男子抱在怀中的女子是何样貌,但无端觉得,那一定是个绝色大美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华未央很大方地把大师兄给的符箓交给了男子:“你用这个。” “谢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铜器一样清冷而沉稳。 一道白光闪现,男子和他怀中那名危在旦夕的女子消失在华未央面前。 浮生喃喃道:“小未央,你……你好像把剧情给打乱了。” “啊?”华未央不明所以,这是什么说法,自己难得做一回好心人来着。 “那好像是倾心于凤霓裳的男二,神界的一位尊者,原本他要和凤霓裳偶遇的,他们俩前世有一段姻缘!” 华未央愣了一下,好家伙,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她假装吹口哨,一顿飞速风卷残云洒扫着地面,当没听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吃瓜修炼两不误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华未央爬完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累得差点嗝屁,由于回去的时间已是夜里,接她的人自然是没有的。 她躺在翡采山的大门前看着飘零的雪花,没来由得心里一阵凄凉,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烧完了最后一根火柴。 想她一介王牌特工,居然因为做好人好事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都开始脑补明天一早众人发现我尸体时候的情形了。 然而就在这时,夜巡弟子发现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大师姐,他们举着灯笼围成一圈,大惊小怪得讨论起怎么处理死人。 ……华未央觉得自己明明还能再抢救一下? 华未央阴恻恻地挺尸坐起来:“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想尝尝我正义的铁拳了?!” 众弟子被死而复生的大师姐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连请带哄地将大师姐抬进山门,好一顿嘘寒问暖。 “大师姐,不是我们回来的晚,实在是师父让我们去打下手,这才回来晚了。” “师姐你是不知道,这次有一位神仙来了我们翡采山呢!专程来请师父救他的爱人,呜呜呜真感人!” 不出华未央所料,那人很不是一般。 他便是当今站在众多修者中最顶端的人——一位云游的散修,洛玉离。 据浮生所说,这片天霁大陆以武为尊,这位无门无派的散修能有今天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 据说洛散修的武力值傲视群雄,打遍门下无敌手。 他不仅能打,炼器炼丹还样样精通,人还那么帅,真的近乎完美。 但这样一位当世大能,情路却着实坎坷。 据那些师弟师妹七嘴八舌的描述,华未央总算是搞明白了。 今天自己见到洛玉离怀中抱着的那位浑身是血的姑娘,便是他的心上人。 也就是凤尊陨落后留下的残躯,洛玉离这次来找青云真人,便是得知凤尊的残魂转世为青云门下的弟子。 他想要将凤霓裳的魂魄和凤尊的身体合二为一。 华未央到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洛玉离便是浮生所说的那位和女主有颇多牵扯的那位神族大佬。 洛玉离对于传说中的这位凤尊,可谓是爱而不得。 至于是为什么,浮生表示不知道,那都是上万年前的事了。 甚至因为神魔大战过于惨烈,这段历史都被抹去了。 更别提他们前世的爱恨纠缠,和乱七八糟的牵扯了。 原本的剧情里,洛玉离会因为耽误了在山脚下的时间,导致凤尊躯体破碎,自此心如死灰。 然后遇见凤尊残魂转世的凤霓裳,逐渐打开心扉,成为女主后宫的一员。 没想到,被自己这样一帮忙,倒是打乱了剧情了。 “得救了不是很好吗,你们一个个的哭天喊地做什么?”华未央看着那些神情惋惜的师弟师妹,心虚道。 “唉,那女子受伤实在太重,三魂七魄都已经消散了,哪怕是师父他,也回天乏术了!” “最后,那位尊者,眼睁睁看着爱人,消失在自己怀中……呜呜呜,不行了我又要哭了!” 浮生松了一口气:“唉,幸好幸好,小未央你打乱了剧情,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样的,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华未央也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没有破坏剧情。 不过自这次后,华未央十分老实了,再也没有主动去和主角团有任何牵扯。 她只要安安分分地等待剧情走完,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就行。 还别说,华未央在那个浮生石珀空间中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一本名为《青霄录》的奇书,更是让她读得如痴如醉。 华未央这次老老实实闭关了一个月,实力从各方面来说都是突飞猛进。 弄得不少弟子四处宣扬,大师姐被小师弟拒绝,又被大师兄制裁后,立地成佛了。 华未央嗤之以鼻,成佛那是隔壁梵天净土的事,你们能不能别老是抢人家生意?! 不过,她进步的速度也着实恐怖,已经从刚刚穿越过来的地阶,成功晋级成为玄阶二品了。 这升级程度,快到浮生都觉得华未央是主角的剧本炮灰的命,怎么这么逆天?! 闲暇时,华未央也喜欢听听八卦,吃吃瓜。 其中,当然还是以“死了心上人”,暂居翡采山修习的洛玉离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据说光每天去翡采山假装偶遇男神的内门弟子能绕蓬莱一圈。 华未央磕着瓜子,觉得能有三圈。 去不了现场,华未央只能安静如鸡得在炼丹房里听八卦。 华未央就这样把蓬莱的八卦听了个遍,浮生终于下派了作为蓬莱大师姐的第一个任务: 去采摘绯玉芙蓉,这是寻来给那小师弟祁子陌压制体内魔气的。 在过一段时间,就要到祁子陌因体内属于父亲的魔气无法压抑,滥杀无辜,女主凤霓裳苍生为重,含泪将不愿还手的祁子陌打成重伤的剧情了。 浮生兴致勃勃地给华未央讲着狗血剧情,华未央听得直打哈欠:“我可以拒绝吗?直接让凤霓裳打死祁子陌挺好的……” 谁让这混小子让自己颜面扫地来着?! “那可不行!哎呀,小未央,你就去嘛!这绯玉芙蓉,你还可以自己留一些来炼药!有好几种圣级丹药需要……” “绯玉芙蓉在哪?我现在就去!”华未央立刻来了精神。 最近她炼药正处于瓶颈期呢,这绯玉芙蓉入药的价值可比什么祁子陌的命大多了! …… 半夜,蛙声阵阵,山风盈盈,凌序拿着一柄剑来到华未央屋里。 他前些日子下山斩了一只危害人间的中阶妖兽,这是师父奖励他的剑。 他让华未央晚上来找他,华未央没有来,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师妹真是越来越偷懒了! 凌序从小看着华未央长大,华未央刚来的时候,奶声奶气的,是个可可爱爱的肉嘟嘟的小糯米团子。 第一次见到了他就伸手要抱抱,在凌序的怀中高兴的喊他哥哥。 凌序恍惚间以为她是自己死去的妹妹。?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采花大盗重出江湖 凌序的村子被妖兽偷袭,父母妹妹皆死于妖兽口中,从此他活在世上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要不是师父见他可怜,将他捡回蓬莱,恐怕他早就死了。 自己总共只剩下那么一个师父了。 后来,师父毫无征兆的带回一个粉团子似的小师妹。 小师妹和他不一样,父母双全,还很有钱,哪怕修不了仙也能躺赢。 青云真人把华未央交给凌序以后,就忙着斩妖除魔。 为了除掉一头上古妖兽,还差点用自己的命换取天下人的性命,根本没办法管他们。 凌序不得不和师妹相依为命,所以自己有段时间将师妹当女儿这么养。 那时候,又当爹,又当妈,真是累个够呛。 除妖空暇时间,师父还总让师妹干些不靠谱的事,自己总得悄悄跟在师妹身后,深怕她有什么闪失。 现在师妹长大了,对着她,自己总有操不完的心。 别人都嫌弃她的嗓音粗粝,不像个姑娘。 自己却不觉得有多大问题,声音粗点就粗点,就算像草莽大汉又没多大关系。 不过凌序也纳闷,小时候师妹嗓子也不这样。 蓬莱有一座山峰的峰主真人是占星卜算的能手,能参透前世今生。 师父曾经也说,今生的很多怪事和前世脱不开联系。 那师妹的嗓子突然坏了,是不是也和前世有什么关系呢? 她小时候奶奶糯糯的喊自己大师兄的时候声音可好听了,简直一颗心都要跟着融化。 怎么越长大,声音越来越低哑,似乎嗓子受过什么重伤似的…… 如果师妹的嗓音不是那么粗野,小师弟未必会不喜欢师妹。 凌序心知肚明今日她是故意刺激祁子陌。 师妹打什么主意,她就是想偷懒不去参加修仙大会,自己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于小师弟,很可能误会了师妹。 他又暗自发笑小师弟不上套,让师妹做了无用功。 来到华未央所居住的竹屋前,他敲了敲门,问道:“师妹,你睡了吗?” 没有听到回复,凌序又喊了一声,依旧是毫无动静。 凌序不信华未央会睡得这么早,她一贯就是熬夜到天明,在秃头掉发的道路上大鹏展翅。 凌序推开门,只见屋内空空如也,他皱紧眉头,赶紧找人去。 从小到大,师妹就没有一天让自己省心过。 他这个大师兄又当爹,又当妈,真是集贤惠、慈爱与威严于一身,以后师妹要是离了自己,可怎么活? 要是师妹有了其他意中人,那他会像自己一样时刻记挂着师妹吗? 想到这,凌序心里闷闷的,好像守护多年的财宝被人夺走一样不爽。 华未央走在山路上,据浮生的搜索,在整个蓬莱,只有宿眠峰的后山上有绯玉芙蓉。 夜黑风高,只有华未央自己一个人走在黑漆漆黯淡无光的山间小路,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山风。 恰好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听到“叮咚”一声。 华未央拿出翻找了一下,是传音讯筒,她放在耳边,只听大师兄的声音传入耳畔:“你在哪里?” 华未央对准传音讯筒的筒口回道:“我在宿眠峰的后山。”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摘点绯玉芙蓉。” “师妹,你别胡闹,绯玉芙蓉有专门的灵兽和宿眠峰的外门弟子看管,不是你想摘就摘得到的。” 华未央心念一动,那岂不是被逮到了,就可以关禁闭了。 她就不用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比赛,还可以有更多一个人的时间修习,炼丹。 她美滋滋的对传音讯筒道:“我不!” 这理直气壮、字正腔圆的“我不”,差点没把凌序气得七窍生烟。 师妹大了,翅膀硬了,不由人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好师妹了。 但烂摊子得接着收,凌序立刻御剑飞行,前往宿眠峰的后山。 一路上,凌序都在担心华未央被逮住关禁闭。 华未央却一路上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巡逻的外门弟子把自己当贼。 到时候先把那绯玉芙蓉摘了,如果他们没发现自己,她还可以跑上去挑衅。 自己先假装不服,再嘴贱几句,惹怒对方,接着打斗起来,然后装作不敌束手就擒。 最后将偷摘绯玉芙蓉计划全盘托出,到时候打伤同门罪加一等,被关禁闭几个月,那岂不是美哉,妙哉! 大师兄的短讯不停的“叮咚叮咚”,华未央却下定决心,她今天非摘不可。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华未央加快脚步前进,她要赶在大师兄到来之前搞事情。 一晚上的腿脚不歇,华未央总算来到宿眠峰的青玉潭。 此时乌云消散,月光静静流淌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潭水上折射着细碎的光。 绯玉芙蓉亭亭玉立,叁叁两两的开放着硕大的花朵。 周遭暗香浮动,花瓣尖端散发着淡莹润的淡绯色的光,有些花瓣已落,结成了绯玉色的小莲蓬。 绯玉芙蓉极难存活,即便存活了,也是百年才开一次花。 花期只有短短的叁天,叁天过后,就会结成莲蓬。 然后又过百年,莲蓬才会成熟,每一个莲蓬里面只有两粒莲子。 一颗是活死人,肉白骨,涨修为的灵药,剩下一颗吃了即死,大罗神仙也难救回。 这天下,也只有蓬莱和梵天净土长着绯玉芙蓉。 有不少身受重伤的倒霉蛋为了活命,甘愿赌命吃莲蓬。 早些年为了保护这些数量稀少的绯玉芙蓉,蓬莱可是废了好大功夫。 可后来宿眠峰来了一个神秘外来客,他妙手回春,誉满杏林,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医术顶尖的医修。 硬生生的拔高了整个修仙门派里医修的水平,这才免了不少人吃绯玉莲蓬赌活命几率。 但它存量稀少,黑市里,一个莲蓬价值五千上品灵石。 常年供不应求,并且赌博的方式很刺激,每年蓬莱都会抓到偷偷潜入蓬莱不少想偷莲蓬的蠢贼。 华未央四处眺望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看守的灵兽和弟子,她内心还有点小失落。 华未央想摘,手刚一触碰到硕大的绯玉芙蓉花苞,冰冷的触感凝固了她温热的指尖。 紧接着,一道白光狠狠打在她的手上,痛的华未央立刻缩回了手,低头一看,手背红肿。 “你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偷摘绯玉芙蓉?”? 第一百八十四章 美人出浴 这一声清冷的质问如听仙乐耳暂明。 华未央精神为之一振! 疼痛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 来了! 终于来了! 安心当咸鱼,心安理得扣脚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华未央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却目瞪了,口呆了。 面前的男人比小师弟的美貌难分伯仲,甚至有个月光加成,美貌更胜一筹。 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下是清冷英俊的面孔,月光下光洁苍白的皮肤带着朦胧的光。 他的眼眸是明丽澄澈的琉璃色,冰冷冷的目光露出坚硬的光华,轻抿的唇是淡淡的唇色。 男人修长的身躯带点高处不胜寒的羸弱之感,仔细一看,他身上沾着水。 水珠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仿佛寒晨露水,更像是清水出芙蓉,带着不可亵渎之感,。 这是朵高岭之花,一般人无法轻易攀折。 不过这人怎么洗澡的时候,手上的那串银铃都没有拿下来啊,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吗? 额,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浮生在石珀空间里只差尖叫了:“小未央,这是洛玉离,洛玉离啊!你是不是脸盲?!” 华未央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天自己一时被美色迷惑,施以援手的苦情仙尊吗?! 额,只能说,她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 怎么来偷摘个绯玉芙蓉,都偷到他老人家头上来了。 但华未央有点疑惑,这种一看就是强到爆表,修为绝对是化神往上的大佬竟然在宿眠峰栽花? “你是谁?”高岭之花冷漠的瞥了一眼眼前的华未央,都不带正眼瞧她。 好嘛! 浮生还说自己是个脸盲,明明眼前这个男人更脸盲好不好! 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他和他心上人的救命恩人,额,虽说那凤尊躯体最后也没抢救过来…… 但那也不是她的错啊,这是五百年前就注定了的。 虽然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但华未央完全没料到她遇到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大人物。 华未央尽管对自己的抗揍能力颇有信心,但遇到这种巨佬…… 她想自己出言不逊,惹怒对方,或许不会被打的连大师兄都认不出来,而是直接被轰杀至渣。 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她只是想被关禁闭而不是被秒杀! 华未央立刻露出抱歉的笑:“我就只是个外门弟子,却没料到打扰到仙人修行,是我的错,我赶紧滚得远远地不碍仙人的眼。” 说到这,华未央脚底抹油,跑的还挺快。 然而对方的动作更快,散落脚边的白纱外衬紧紧缠绕着华未央,捆住了她的四肢和腰身。 对方灵力充沛,对付华未央这个少有的玄阶都显得游刃有余,这样的实力果然是碾压级的,她遭到被全方位吊打。 对方的脸出现在华未央面前,华未央心跳漏了好几拍,她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就算是自己这种菜鸡,也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杀意。 高岭之花该不会想直接拍死她。 想到这,华未央不由得恨命苦,人家爬个山洞,收获仙草灵兽,怎么轮到自己摘朵花,就要命丧黄泉了呢。 高岭之花凝视了她许久,半晌才冷冷的说道:“你是男的?” 华未央:??? 见华未央不答,洛玉离以为自己说中了,他声调清冷,却无比肯定: “你男扮女装潜入蓬莱有何目的?想偷什么东西?这般苦心,可惜瞒不过本尊的法眼。” 潜入? 男扮女装? 偷东西? 装的挺像? 更可恨的是那句说她是男人的问句,华未央紧接着反应过来,这是委婉的告诉她,她像女装大佬?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华未央大受打击,这句话可比直接说她没有女人味杀伤力要大多了。 高岭之花皱了皱眉,似乎在疑惑为何华未央一脸便秘的表情。 “怎么不说话,或许你没听说过本尊,但你一定听说过本尊曾写过一本书——” “上面介绍了本尊一千多年以来潜心研究的一千种酷刑,你若不从实招来,大可一试。” 好家伙,平均一年研究一种酷刑,这得多闲! 听着这天凉王破的威胁,华未央沉默一下,赶紧求饶:“仙尊……在下真的只是路过。” 洛玉离琉璃色的眸子满是不相信:“你越这么说,就越可疑。” 华未央:…… “在下绝没有任何隐瞒,仙尊若是不信,可以搜在下的乾坤袋,在下清清白白,经得住搜。” “万一本尊刚伸手,里面就有你放置的暗器呢?” “……仙尊如此谨慎,在下佩服。” 洛玉离最终还是将华未央的百宝袋倒了出来。 里面除了几颗上品灵石,若干颗丹药,就只有一个传音讯筒。 华未央:“你看,我两袖清风,一身浩然正气。” 高岭之花没搭理她,他拿起了传音讯筒—— 大师兄的语音留言传出两人的耳中: “你赶紧回来,今日初一,那位名为洛玉离的散修作为贵客,亲自去青玉潭镇场,为了摘几朵花送命不合算。” 洛玉离冷冷的斜了一眼华未央:“你要摘什么花?” 华未央:…… 靠!要不要这么及时?! “你听我狡辩,这都是误会。” 高岭之花没有搭理华未央,接着听第二条留言: “这洛玉离是个大变态,千百年来都是独身一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你落在他手里,我也保不住你,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头。” 洛玉离顿时杀气冲天,熏到了华未央的眼睛。 “留言的是谁?” 华未央毫无骨气的就出卖了凌序:“我大师兄。” 高岭之花点点头:“很好,师兄弟二人感情甚笃,一起下黄泉也不寂寞。” 华未央连忙把自己摘出来:“听我解释!” 高岭之花听第叁条留言: “你这死小孩怎么都说不听,洛玉离千年前受重伤,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青玉潭泡澡养伤——” 后半句话十足的意味深长: “你可不会是打着摘花的名义干点别的不堪入目的事?” 洛玉离没有说话,他翻看着前面的留言,恰好点入华未央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字正腔圆、威武雄壮的二字如同魔音入耳。 后面的留言洛玉离也不听了,他一下子捏碎了传音讯筒。 粉末状的传音讯筒洋洋洒洒的飞到华未央脸上,她闭上泪眼朦胧的双目,咳嗽了两声。 洛玉离杀气腾腾,华未央立刻认怂:“我绝对没有偷窥你洗澡。” 洛玉离冷淡着脸色:“我方才问你要摘什么花,你可说的这是误会。” 华未央内心腹诽:“师兄,你可坑死我了,好端端的提什么泡澡,我是那种人吗?!” 洛玉离琉璃色的眼眸落在眼前其貌不扬的少女身上,脸色复杂难辨:“看了我多久?” 华未央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洛玉离自顾自的下了结论:“那就是还没来得及下眼对。” 华未央:??? 最后洛玉离下了死亡通告:“没救了,等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设崩了啊喂 眼见对方就发功一巴掌呼死她,华未央赶紧狡辩:“请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华未央话刚说出口,恨不得呼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是什么渣女发言?! 不过,这件事的确要解释清楚,“调戏”气运之女的后宫,自己又不是闲的慌。 “解释什么?”洛玉离直直的注视着华未央:“解释为什么偷看我洗澡?” 华未央墨玉般的瞳孔微微沉了沉,绞尽脑汁的想借口:“不,我并没有偷看仙尊你洗澡,只是……” 洛玉离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只是苟延残喘,多活几秒钟罢了。 他皱着眉思索,不对。 若是按照自己平时的性子,这种人不会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杀了了事。 而自己面对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居然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隐隐约约还有些……雀跃? 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人身上感受到过。 这次来宿眠峰,没有见到峰主,所以也无法测算到她的魂魄尚在何处。 难不成,眼前这个…… 可他明明是个男子! 想到这,洛玉离心里暗自一计较,说道:“只是什么?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我就扬了你的骨灰。” 华未央咬咬牙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爱慕仙尊已久,特意打听到仙人今夜会在此出现,我本来只想着远远看一眼仙人便此生无憾了,想不到我和仙人竟然可以说这么多话,在下真是三生荣幸。” 浮生大惊失色:“小未央。你……你疯啦?怎么朝凤霓裳后宫表白?!” 华未央压低嗓子:“这洛玉离一副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的样子,肯定看不上我啊,我这不是想不到法子了,先拖着,等大师兄来!” 然而华未央说完这段话以后,洛玉离果然变得更加生气。 不过他生气的原因,似乎和华未央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觉得一个男人向我告白,我会高兴?” “……” 他认定华未央就是男人,他敢肯定,这具看似女修外表下,必然腿毛粗长,比男人还要男人。 华未央没有哪一刻恨死自己现在那如同低哑如江湖好汉一般的嗓音。 别人都什么气泡音、萝莉音,前世自己好歹也算是少女御姐音,怎么轮到现在就是壮汉音了?! 浮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呜呜呜它也没办法啊,这具身体是最契合的,适合温养小未央的魂魄了! 要不是凤霓裳和小未央身体排异反应严重,它高低给她整一个。 华未央很无奈,第一次连自己的性别都遭人质疑。 不知道人还以为今晚她要加入好汉阵营,智劫绯玉芙蓉。 然而眼前,保命抱紧,华未央弱弱的捏着嗓音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女的。” 洛玉离斜了她一样:“你还是用之前的声音,如今这个,比山下屠户杀猪的叫声还难听。” 华未央:…… 他长得一副清尘脱俗的模样,为何用如此粗鄙的话用得得心应手? 尽管槽多无口,但华未央努力用自己天真无辜的眼神试图感化这朵高岭之花:“我真是女修。” 洛玉离若有所思,原本紧绷的唇角居然微微上扬,说出了如下推理: “本尊懂了,你不接受自己是男人的事实,但本尊就是你的目标,你知道本尊每个月初一都要在这里洗澡,所以为了缓解相思之苦,宁愿冒着风险也要大饱眼福,只是还是被发现了,临死之前不能留下遗憾,所以向本尊表明心意。” 华未央:…… 你个自恋狂你懂个锤子! 这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真的说得出这么多无厘头的推理吗? 这角色都ooc了,脑洞能不能不要开的这么大?” 洛玉离没搭理她,自顾自道:“不过你也说了,你爱慕本尊许久,今日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可以含笑九泉了。” “放心,本尊下手快些,不会让你痛苦的。” 华未央:??? 所以最后她还是得死!!! “死之前,本尊允许你留下姓名。明天就当做典型,告知诸位蓬莱弟子,男扮女装,还痴心妄想,偷看本尊洗澡的下场。” 华未央:??? 这混蛋绝对只挑了自己喜欢听的! 华未央本来不打算拖出青云真人他老人家当挡箭牌。 但再不说出口,自己就要被一巴掌呼死了,丢人就丢人。 她赶紧说道:“华未央,翡采山青云真人座下的关门弟子。” 说完这一句话,洛玉离轻声冷笑: “难怪,蓬莱竟还有这么不入流的人,原来是青云的徒弟,师父三流,徒弟自然也就不入流了,一个偷看本尊沐浴,一个偷听本尊说话。” 华未央也有些不耐烦了,她原本就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这洛玉离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装聋子她可忍不了! 浮生眼看华未央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连忙阻止:“不要啊!小未央,犯不上犯不上!你魂魄还未修养好,我的力量也不足以再给你找一具身体了!” 洛玉离却没有搭理华未央,反而对一丛矮树道:“还不出来?” 华未央一愣,刚刚洛玉离那话不只是对自己说的,难不成,大师兄来救她了? 凌序从黑暗的小树丛中走出,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洛玉离冷漠的说道:“你告诉青云,梵天净土是个给他这个徒弟超度的好地方。” 洛玉离刚要下手,大师兄急忙出手阻止。 凌序出手极快,虽然在洛玉离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但他的修为早已突破至玄阶八品。 按照华未央的设想,洛玉离的修为虽在凌序之上,可要轻轻松松的想打死一个玄阶八品的修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加上凌序早已被青云真人认定是翡采峰下一任峰主的接班人,他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全都教给凌序。 因此,这位大师兄应该会是个比较棘手的对手才对。 此时,华未央依旧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月光下,刀光剑影,杀气暗流涌动。 “青云把你教的挺好。” 面对凌序,洛玉离可就没那么有耐心了,表情也冷然得恐怖。 华未央隐隐约约感觉,这才是那天在山门遇见的那个人。 冷漠淡然,世间万物仿佛都无法入他的眼。 凌序沉了沉气息,朗声道:“承蒙尊者赐教,不过是三流功夫罢了。” 洛玉离开口便是冷飕飕,丝毫不给面子:“三流?本尊看你不太有自知之明,应当是是不入流才对。” 凌序用剑,洛玉离却是赤手空拳,他绯色的唇角放松,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凌序的招数。 刀光掠影,暗香浮动,夹杂着两人的翩鸿身姿。 一位剑风凌厉,另一个掌风强劲,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眼见着洛玉离一掌就要劈下,凌序立刻躲开,方才的地面被硬生生的拍出一个大坑。 见他躲过,洛玉离收回攻势,矜傲地评价道:“反应还算灵敏,不过和你师父比起来,差远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令尊有疾 凌序不敢含糊,也不清楚洛玉离这话是什么意思:“多谢前辈不吝赐教。” 然而对方忽然画风一转:“你修为不够,本尊没有时间陪小孩子过招。” 洛玉离神情周遍,说完这句话,化掌为拳,拳风比方才强劲浑厚数倍。 凌序勉强用刀剑相迎,受伤的碧水剑嗡嗡发响,震的他的手微微发麻。 到了最后,凌序的速度和体力下降飞快,以至于躲不过对方的招数,竟被一掌打飞。 凌序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凌序感觉呼吸都是痛的,自己倒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再看洛玉离,衣袂翻飞,仙姿凛然,这就是两人实力的差距。 凌序竭力起身,还要再战,洛玉离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自以为这以卵击石的模样很出彩?” 凌序擦了擦嘴角一丝鲜血,偏过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华未央:“自然不是,我只是要保护我的师妹……” ”那便是,你自以为,你保护同门的模样很有骨气,然后本尊便会心软放你一马?” “在下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华未央在一旁听的拳头都硬了,这屑模样生的挺好,怎么张嘴却不说人话!? 华未央刚上前一步,却被凌序呵退:“师妹,你打不过他,快回去找师父。” “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说完,他又是一道强劲的掌风打向二人。 尽管凌序已经用尽全身解数护着华未央。 但洛玉离实力太强,凌序到了后期完全扛不住他来势汹汹的拳头和源源不断的灵气。 浮生为了让华未央冷静,咬咬牙将原本不允许外泄的洛玉离的身世告诉了她: 要知道,浮生作为上古时期就开了灵窍的仙灵,深知世界有自己的法则。 它虽然是可以通晓古今的例外,却也不得太过于逆天而行。 违背历史发展的结局,浮生没有试过,也不想去试! 这么多年来,它也忘记了许多事,但唯一不会去做的,便是和天道作对。 也许,华未央真的是它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愿意不顾后果去帮助的人了! “小未央,你和凌序合力都不是洛玉离的对手,不如从另外的方向突破!” 华未央收回了蓄势待发的灵力,皱眉道:“另外的方向?这洛玉离应当只对那凤尊的事有反应?” “凤尊只是他的一个执念,他甚至连自己的前世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执着于复活她。” “况且现在凤尊的尊体已经泯灭,洛玉离不是傻子,你用凤尊的尊体来说服他没用!” 洛玉离,他的血统并不纯正。 他母亲是神族最高贵的家族之一的继承人,而他的父亲,只是一只低贱的鲛人。 在这个世界,凤凰一族在兽族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鲛人虽美艳无比,但种族稀少,孤掌难鸣,显得势力单薄。 加之鲛人一族性格柔弱,爱好和平,神族和魔族轻贱他们,连兽族都排除这过分“圣母”的同类。 而这居然成为他们种族被抢掠,杀害的原罪。 数万年前,鲛人一族和兽族更是为了抵御魔族和神族的进攻,拼死抵抗,那场残酷的战争中,鲛人一族几乎全部战死。 凰火琉璃炎火焚烧千年,将整片天都烧的一片通红。 几乎亡族的鲛人也在之后因为没有强大的族长可以夺取权力,在权力的斗争中节节败退,最后被流放到了边寂海。 千百年来,只有偶尔几只鲛人会出世修炼。 原着里洛玉离之所以喜欢凤霓裳,除了一见钟情的前世姻缘以外,这也和他的出世的原因有关。 当年洛玉离的父亲被神族神女抛弃,又被一剑剜去鲛人的护心灵丹,元气大伤,就靠着洛玉离给他吊着命。 而蓬莱所种植的绯玉芙蓉虽是救命灵药,但治疗内伤的作用有限,吃下莲子只能暂缓疼痛。 可目前毫无办法可以彻底救治他父亲,因此洛玉离将这些绯玉芙蓉看的十分重要。 而小师妹在原本的剧情中会得到一株凰羽草。 那是一株世间罕有真正的神草,乃是当年凤尊被帝尊所伤,伤口处留下的一滴鲜血所幻化而成。 这株凰羽草被黄金炎龙所看守,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其实也算是前世种下的因,结出了今生的果。 凤霓裳吃下神草,得到看守神草的黄金炎龙,以后就此开启开挂的人生。 要救洛玉离的父亲就需要凰羽草,后期洛玉离得知以后,便想方设法的一碗血炼制丹药治疗父亲。 凤霓裳答应的很爽快,并且没有任何条件,自然让洛玉离对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再加上之后得知,她就是凤尊的转世,心中的情感更是蓬勃而出,成为她后宫中的一员。 浮生把洛玉离的身世全盘托出,华未央也很给力,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眼见洛玉离越杀越凶,起先只是将凌序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不耐烦了,就是要杀死凌序的架势。 华未央扯着嗓子大声道:“洛玉离,你难道不要你父亲的命了吗?” 洛玉离手一愣,只差一寸,凌序的天灵盖就要被打成碎片。 他克制住自己的手,琉璃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华未央:“你说什么?” 华未央与他对视,眼中终于有了稳操胜券的沉静,说道:“我知道你要什么。” 洛玉离轻声:“了解本尊的人都知道本尊要什么,本尊可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到处求仙问药,收集仙草。” 华未央冷静的回答道:“你爹有病。”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她觉得好像不太礼貌,立刻改了遣词用句: “令尊病入膏肓。” 洛玉离感到自己被这个啰里嗦的家伙冒犯了,清冷的眸子中浮现出不耐:“那又如何?” 洛玉离颇想一掌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然而这个“男人”不仅知道自己的真名,甚至知道自己的父亲病了,他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旁人都以为他求师问药不过是想要靠仙丹缩短修为时间,自己的修为都是靠丹药的结果。 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洛玉离眸子一暗,一瞬间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但父亲的病…… 洛玉离抬起眼直直的盯着华未央:“你还知道多少?” 华未央自信的说道:“我知道怎么救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剧情崩坏了 洛玉离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居然没有因为华未央的冒犯而生气,问道:“怎么救?” “你先放了他。” “不放,本尊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 “万一我告诉你以后,你过河拆桥呢?” “你偷看本尊洗澡,我没杀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你竟然敢质疑本尊的人品?” 洛玉离冷淡的面色因为华未央这一句话,额角的青筋直跳。 要不是怀疑这人可能和她有关……他早就! 洛玉离不知为何,反倒觉得自己像是那委曲求全的一方来了,心里居然久违的有些憋屈。 华未央演技说来就来,桃花眸含着泪花,简直我见犹怜。 “仙尊说得对,是我不配,但你对令尊的感情和我对大师兄的感情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救自个亲爹。” 大师兄:“虽然我很感动,但是忽然喜当爹的滋味真是耐人寻味。” 洛玉离被这番感人肺腑的同门情谊“感动”了,他一摆手: “你速速滚,如果耍我,本尊再来取了你性命,你师父也保不住你。” 凌序看向华未央:“师妹,是师兄没用,这一次护不住你了,但是师兄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华未央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她对于凌序和洛玉离的实力估计失误,才导致大师兄被打得这么惨。 这次她自己可以解决的事,还是不要再牵扯到别人了。 华未央正色道:“师兄你放心,你先回去疗伤,天亮之前我肯定就能回来。” 凌序不放心华未央,但他必须立刻御剑飞行回到翡采峰,他得回去搬救兵,只有师父才能救得了师妹。 洛玉离听着这师兄妹二人的对话,好看的眉心蹙了起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华未央。 “你……你真是女修?” 华未央只差没给他翻一个大白眼:“如假包换,你要亲自看看吗?” 洛玉离瞳孔有一瞬间瞪大了,这……这是一个正常女子会说出来的话吗! 凌序也被小师妹的彪悍呛得口水都要咳出来了,心中挂起了面条泪。 呜呜呜,还她可爱娇弱的小师妹! 洛玉离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抱歉……” 华未央颇有些惊讶,这人还会道歉呐!真稀奇了! 洛玉离一边白玉般的面庞染上了一丝绯红,一边内心深处又在不断叫嚣。 原来华未央是女子,那……是不是有可能是她的转世? 毕竟,此人给自己的感觉,是惊人的熟悉感,总让他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星光暗淡,凌序急急忙忙的赶回翡采峰,没想到飞到半空中,忽然一支箭从他眼前强有力的射过,只差三寸,箭矢就会穿过他的太阳穴。 凌序一惊,他根本没有察觉箭气,对方像是故意而为之,嘲笑自己没有察觉对方的气息。 他稳住气息,向下寻找射箭人。 对方一席白衣,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凌序心里有些奇怪,拿箭射别人却不跑,还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等自己算账。 莫非他只想被自己打死,或者自己被他打死? 对方带着半张漆黑如墨的面具,身后背着弓箭。 凌序有些奇怪,虽然修仙的什么武器都有,但很少有用弓箭的。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不太实用,只能当个远程辅助,近战就会被锤的亲妈都不认识。 他怀着戒备之心走到那个人身边,弓箭手笑了笑:“只差三寸,我就能杀了你。” 凌序退后一步,紧紧捏着手中的剑:“阁下为何要这么做? 他见这人来者不善,眉眼之间带着三分魔气,但凌序又像是在那里见到过此人 。 凌序道:“你是魔?” 那白衣男子摇摇头。 对方又笑了笑,忽然出手便是一掌将凌序打到十丈开外。 凌序一天之中连挨两掌,这一掌打的他五脏六腑全碎。 他忽然想起来这人和宿眠峰的神秘外来客很像,只是神秘外来客像是清高的冷月。 这人慵懒的外表只是伪装,内在压抑不住魔气。 周身缓缓溢出黑色的气流,他的双眸是紫罗兰一样浓郁的紫色,在黯淡的星光下闪着残酷的光芒。 敌我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凌序浑身汗津津的,对方的实力和自己不是一个等级,他若是出手,自己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凌序从前在旁人口中皆是前途无量的修仙人才,在蓬莱中已是翘楚,然而今日他第一次体验到人外有人。 凌序先前突破玄阶,心中还有些小骄傲,修仙不过而立就突破玄阶的,放眼整个天霁大陆,都寥寥无几。 然而他今日才晓得在绝对实力面前,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先前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杀气。 男子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周身笼罩着一层幽暗的光,眼眸冷冽。 俊美的侧脸颊上是一道狰狞的伤疤,应该是新伤,都露出了翻红的肉,愈发显得他如魔神修罗。 凌序呕出一大口鲜血,沙哑着嗓子问道:“你入魔了,你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冰冷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忽然一使劲,“唧”一声,凌序睁大双目撕心裂肺的大叫出声,他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还嫌滚得不够,恶意的又提了凌序一脚,凌序当即昏厥过去,不再动弹。 滚落之处,地上沾染点点鲜血。 这人方才将凌序的经脉都给捏碎了! 虽然见凌序昏厥了过去,他又伸手在凌序的眉间点了一下,这才勾着嘴唇,翩然离去。 华未央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她皱了皱眉,捂住心口,想让自己竭力镇定下来。 洛玉离见此,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华未央摇摇头:“没什么。” 谁知华未央话刚说完,浮生就在一旁颤颤巍巍地开口了:“小……小未央,不好了!” “祁子陌体内的魔气,不知道为什么,提前被激发出来了,他朝你们的方向来了!” 华未央一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过,女主身上的凤凰血是压制住祁子陌狂躁魔化的关键吗?” 怎么祁子陌非但没有平安无事,还提前入了魔。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他朝自己和洛玉离的方向来了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奇怪的悸动 “现在怎么办?”华未央好歹还算冷静,大敌当前,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浮生帮忙出主意:“石珀空间里储存着一瓶凤凰血,要不我们等他过来试一试?” 凤凰血的确是如今唯一能压制住祁子陌的利器,可也不能这么用。 现在的情况是,祁子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对付一个入魔的人,她一个人没有把握,但至少有洛玉离。 矛盾的是,她还不能让洛玉离对祁子陌下死手,毕竟人家是凤霓裳的正宫。 要是被洛玉离失手打死了,她找谁说理去? 思来想去,也只有先把洛玉离甩开,自己去解决祁子陌这个突发状况了。 华未央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觉悟,心中也在暗自打算怎么样才能甩掉洛玉离。 二人沉默的走在山风习习的山间小路上,月华如水,流水哗哗,偶尔会有夜莺婉转,山枭悲鸣。 走着走着,洛玉离忽然说道:“你该不会想把本尊引到悬崖,最后趁本尊不备,推本尊下去?” 华未央:??? 只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华未央想知道自己到底在洛玉离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但其实不怪洛玉离如此揣测,从刚刚华未央感到不适,又支支吾吾地掩盖下去后,她的神情就很奇怪了。 这副想要杀人埋尸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瘆得慌?! 华未央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为了使洛玉离放松警惕,直接吹起了彩虹屁: “不愧是仙尊,想的如此周全,只不过我没这个本事。“ “何况我这点水准,怎么可能逃得过仙尊的法眼?” 洛玉离不为所动:“你越这么说,越是欲盖弥彰。” 华未央表示陪着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说话真的好心累。 片刻过后,没有等到华未央回答的洛玉离有些不耐:“你到底要带本尊去哪里?” 华未央快速过了一遍剧情,确认剧情地点无误,缓缓说道: “就在翠微峰,那里有个上古遗留的仙窟洞府,里面有无数妖兽守护着一株活死人,生白骨的仙草。” 洛玉离冷哼一声:“骗子,你想骗本尊进去,让本尊对付那些妖兽,你好逃之夭夭?” 欧吼,没想到自己的计划a居然被他一眼识破了!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华未央叹口气,颇为无奈的样子:“仙尊,我和你说话真的吃力,反正你地点都知道了,就放过我。” 洛玉离敛了敛长而密的睫羽,道:“本尊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华未央撇了撇嘴唇,活该他当不了凤霓裳的正宫。 但在实力吊打的情况下,华未央识时务者为俊杰。 “仙尊若是不信,一会儿我给你开路!” 华未央就差拍胸脯发誓了,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洛玉离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姑且信你。” 夜凉如水,山里的气温低了许多,洛玉离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修行,这种温度对他来说称得上温暖舒适。 但华未央毕竟只是一介凡人,夜晚山上空气湿,山风一吹,她衣服穿的薄,感觉有点冷。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休息过,大晚上又硬生生的从翡采山走到宿眠峰。 换做凡人的脚力起码得走五六天,光凭这一点,还不算太废,只是华未央的体力的确快到极限了。 原本对身为特工的她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曾经更累更困的情况,她在雪原,在热带雨林,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都能挺过七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阵心悸后,她的灵力,体能素质,都在急速下降。 洛玉离看华未央清丽的脸颊上带着疲惫的倦容,居然有些动容: “这样速度有点慢,要不你吃一颗丹药?总不能药草还未找到,你的命先没了。” 华未央:“……仙尊这是要过河拆桥?” 洛玉离看着她恹恹的样子,浅浅一笑:“本座怎么会是这种人。” 洛玉离凝视着华未央,漆黑的双眸似要看穿她的一切。 华未央毫不畏惧的回视着洛玉离。 洛玉离忽然说道:“青云的徒弟一个个都挺有本事。” “仙尊指的是什么?” 洛玉离淡淡的说道:“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本尊的秘密,而你不仅知道本尊的名字,还知道本座需要仙草灵石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未央坚定人设不改:“我只是一个爱慕仙尊的过路人。” 华未央心想自己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她是个过客,这具身体是她暂时的灵魂容器,这个剧本她都读过? 更何况既然可以达到目的,何必问什么来历。 “既然你不肯说,本尊也不强求,只不过今晚若是没有本尊想要的东西……” 华未央还强打起精神听他想要说什么—— 洛玉离突然一把扛起华未央,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毫不费劲地腾跃而起。 这一串动作直接带动得他手腕上的银铃晃动不止,发出一串空灵悦耳的声响。 洛玉离在空中依然行动迅速稳当,目标直指翠微峰。 你大爷的! 华未央在心里骂,早把这招拿出来为什么还要扯着自己走路? 合着就是戏弄她?! 华未央脑子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又担心这喜怒无常的洛玉离会突然任性,把她直接丢到地上。 不过华未央谨记,洛玉离那是女主的男人,自己是半点不能逾钜的。 她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灵性的捏住洛玉离的衣服。 洛玉离扭头瞥了一眼华未央的手势,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你还是整只手抓住本尊的衣服,真掉下去本尊不负责。” 洛玉离身姿飘然恍如神明,如果不是扛了一个华未央的话,着实是一副美景。 华未央被风吹的鼻子木木的,头发乱七八糟,如同鸟窝,丝毫形象都没了。 “仙尊快些,我原本就身体不适,一会儿忍不住我可能就直接吐你身上了……” 原本等着华未央吃瘪服软的洛玉离,直接被华未央这一句幽幽的话整得面色发黑:“你敢!本尊现在就丢你下去。” 可是在瞥见她发白憔悴的侧脸时,洛玉离原本威胁的话和动作却突然止住了。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和华未央相见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纵然她。 哪怕嘴上说得狠绝,但他却依然不舍得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今晚开席 一路无话,二人总算找到了那处洞窟。 这里可以说是蓬莱的禁地,因为里面妖兽多如牛毛,杀不光就算了,而且各个修为不低,平常的弟子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只有凤霓裳这种主角光环笼罩的人才大咧咧进去,毫发无损出来。 华未央刚准备找个借口说自己就不进去了,洛玉离却突然开口道:“你在外面等着。” 华未央一愣,这……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可是还没用上呢。 这洛玉离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了? “本尊一人进去便可,你跟着反而拖后腿。” 洛玉离脸色依旧冷清,但如果华未央仔细看的话,是可以看出他面上的一丝不自然的。 然而华未央只听出了嫌弃。 但这正中她的下怀,她连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仙尊慢走,不送!” 洛玉离皱了皱眉,没有看到华未央预想中的感激,他还有些不理解。 他冷哼一声,等自己出来再好好教训她! 洞口阴风阵阵,妖兽气息扑面而来,华未央目送着洛玉离进入洞窟,立马脚底抹油溜了。 浮生也有些不敢置信:“洛玉离之前对你那么防备,现在居然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华未央哼笑一声:“他都已经找到能救他父亲的仙草了,我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想管——” “他对我难得的好态度,不过是想把我当个玩意儿多戏弄一会儿罢了。” 浮生讷讷的,不敢说话。 它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华未央说的那样呢…… 对华未央来说,当务之急是先把祁子陌引开,其他的事暂且都可以放到一边。 在浮生的指引下,华未央直接铤而走险,将祁子陌引出了蓬莱,穿过重重密林,到达一处沼泽地。 在这个过程中,华未央好歹是弄清楚了,这祁子陌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没有去找已经进入洞窟之中的洛玉离,反而是一刻不停地跟上了自己的脚步。 华未央心中有些奇怪,问浮生道:“你没搞错,浮生,我这具身体,真的是普通人吗?” 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吸引到一个已经入了魔的人? 浮生也有些迷茫了,按照华未央的话又去探查了一番她寄居的身体:“这……没有什么异常啊?” 华未央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被身旁这片沼泽地里无数潜伏的危险给打断了—— 沼泽地中潜伏着无数的妖兽,看着华未央一个人,它们发出咯咯的笑: 一只蜘蛛道:“那些臭神族把咱们关在这,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嫩的人了,我要把她留在我的茧里慢慢享用。” “我呸!”一个长腿蜥蜴狠狠瞪了一眼那只大言不惭的蜘蛛:“都别和我抢,我要烤了她,还要多加点花椒辣椒刷火锅着吃。” 小妖唧唧的,似乎在回味:“呸,就你口味重,原汁原味的生吃最好,眼珠子在嘴里爆浆的滋味好久没尝到了。” “要我说别这么讲究,一口吞了,让她在肚皮里慢慢挣扎消化,一开始还能听见她的惨叫才是最好的。” 说这话的,是一条修行不知道多少年了的蛇妖,也不知道多少年前被抓了进来,洞口的妖怪里面就数他修为最高。 一听蛇妖发话了,众妖怪都看没戏了。 别人吃还能留点骨头渣,只有蛇妖是生吞了吃,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剩,偏偏大家又打不过他。 蛇妖吐着紫色的蛇信,漆黑的鳞片冒着幽光,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群妖,恶狠狠地道:“老子很久没有开荤了,谁和我抢,我就吃了谁!” 众妖咽了咽口水,很不甘心的看着细皮嫩肉的猎物自己连根毛都分不到。 华未央冷笑一声,自己打不过洛玉离也就罢了。 难不成她还会害怕这几只吃人的妖物? “喂,你想吃我?”少女绯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对着那蛇妖喊道。 那蛇妖估计也是没想到,华未央非但不害怕,还敢正面挑衅自己。 “是又怎么样?我告诉你,这块沼泽地曾经可是魔族败退后的驻地,我在此地吸收了数千年的魔气,早就打遍这里所有的妖了!” “小丫头,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蛇妖的竖瞳中透露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的气味实在是让人垂涎三尺。 他丝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能吃掉这个人,自己的修为必定会再增长个几千年的! 到时候,连那些魔族,神族,都不会再是他的对手! “你倒是很自信……来,你可以试试?” 华未央朝那蛇妖勾了勾手指头,十足地挑衅。 “哇,她胆子真的好大,敢惹他……”居然有妖物崇拜起华未央来了。 “嘶,我还是觉得这丫头会死得很惨……不行,我还是不看了,太残忍了……”一只小妖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刷!”一阵奇怪的声响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那丫头被蛇妖咬断了身体?”吓得闭上眼睛的小妖发问,声音都有些颤抖。 “额,你要不睁开眼睛看看……” 小妖不忍地张开眼睛,继而,他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地上的确溅满了黑乎乎的血,不过那不是华未央的。 华未央手中透明无暇,宛若琉璃的长弓保持着一个漂亮的姿势,她脚下,正是那扬言要吞了她的蛇妖的头颅! 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居然用远攻的长弓,直接把那蛇妖的脑袋给射下来了! “唉,没办法了,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今晚就开席,蛇肉应该还挺不错的……” 华未央若有所思道。 “呜哇哇哇!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啊!” 众妖物哪里还有之前要吃人的兴奋,一个个顿时痛哭流涕,鬼哭狼嚎,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 “女侠,不!女神仙,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和您身后那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 “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我们再也不吃荤了,我们以后都吃素!” 后面那位?谁啊? 华未央有些莫名其妙,只听得浮生那颤颤巍巍的声音:“小未央……你,你后面……” 华未央更纳闷了,怎么一个个都跟看到鬼似的,她也回过头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祁子陌侧脸一道狰狞的伤疤,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华未央沉默了……? 第一百九十章 你被夺舍了啊 这才是绝世挂比,她才刚到这块沼泽地,射杀了一条蛇妖的功夫,绝世挂比就赶上了她。 祁子陌远远的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森然:“师姐,见到我很惊讶吗?怎么不过来?” 那些妖物见祁子陌没有搭理它们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连忙作鸟兽散。 偌大的沼泽地,顿时只剩下华未央和祁子陌两人相对无言。 华未央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哪里说不上来。 祁子陌入魔的事她是知道的,这样一副周身黑气萦绕的模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但除此之外,华未央还是觉得,祁子陌的态度很奇怪。 要是换做平时,他哪里会这样和风细雨地和自己说话? 见华未央迟迟没有反应,祁子陌微微歪了歪头,不满的说:“师姐好慢啊,我等你好一会了。” 华未央:…… 祁子陌被夺舍了? 华未央发誓今晚不管发生什么她绝对都不震惊。 祁子陌见华未央的身形还是一动不动,原本还挂着一丝笑意的面上,终于变得面无表情。 他哼笑一声,再抬眸时,看向华未央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疯狂:“原来你才是不会被幻术迷惑的人,难怪……难怪!” 华未央见他一副不正常的样子,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已经超出她的控制之外了。 华未央讪笑几下:“师弟,你是不是和小师妹比试伤到脑子了啊,来,师姐替你看看……” 说着,华未央从空间中拿出浮生预备好的一瓶凤凰血,就要靠近祁子陌。 “别和我提她!” 祁子陌突然一声暴喝,吓了华未央一跳。 他已然魔化的面庞透露着一丝诡异,紫罗兰色泽的眸子微抬,看向华未央的眼神复杂难言。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呵,连幻术都无法抵抗的废物……” 华未央皱了皱眉,“她”? 是指小师妹吗? 她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祁子陌入了魔,原本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师妹,非但没有阻止,现下还杳无音讯。 而且,祁子陌似乎对小师妹还极为抗拒。 难不成,这两个人闹掰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太对头?”华未央低声询问空间中目瞪口呆的浮生。 浮生自从数千年前沉睡至今,原本通天的能力也似乎因此衰减了不少。 现在它对于眼前这一怪异的现象,也没办法解释了。 难不成,真是自己弄错了? 还没等华未央和浮生商量明白,祁子陌倒是先开口了:“之前来翡采山的那位仙尊,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他人呢?” 祁子陌声音低哑冰寒,幽幽地盯着华未央看。 华未央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单独把洛玉离扔下,自己跑来对付祁子陌了。 “去找凰羽草了。” 祁子陌唇边挂着一抹不信任的微笑:“是么,他居然愿意扔下你一个人去找凰羽草——” “这么看来,你在他心中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华未央皱了皱眉,丝毫不懂他这样的推断是从何而来。 “小未央,现在情况有变,这祁子陌看起来不太对劲,咱们还是带他去洛玉离那里……” 浮生弱弱地开口道:“额,主要是,我觉得我们现在都打不过他,这简直是送人头啊!” “有道理。”华未央非常识时务,当即对祁子陌点点头:“小师弟你说的太对了,那洛玉离简直就是一个渣男!” “放着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管,就要去抢我原本准备给你摘的凰羽草,太不是个东西!” 若是换作以前的华未央,这样的夹子音一上场,那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但如今她粗哑的声线,简直和张飞绣花一样,让人害怕她下一句会不会就是:“嗨嗨嗨!哥哥,俺等你好久了!” 虽然她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可恐怖的是,祁子陌居然真的有些相信了。 看见华未央如此义愤填膺地直接倒戈,浮生都张大了嘴巴,这……这简直是人类表演史上的奇迹! 祁子陌原本冷淡的脸在听见华未央说“准备摘给他用的凰羽草”时,表情微霁。 “是么,那我同你回去拿那凰羽草便是。” “大师姐,你可不要骗我……” 祁子陌最后一句话包含威胁,不过华未央怎么可能怕他的威胁。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行。 “自然!小师弟你和我一起去,我一定寸步不离,要骗你的话我们俩一起完蛋!” 祁子陌打量了一下华未央真挚到不行的脸,勉强点点头,压抑住内心的狂躁:“好,我们走。” …… 这次回去,好歹不用步行了,华未央又被祁子陌拎着,那叫一个日行八万里。 到了洞窟前,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矗立在洞口处 祁子陌先一步将华未央挡在身后,那张溢满魔气的脸,似乎并未完全失去神智。 “洛仙尊,你拿到了仙草了?” 洛玉离不自然的点点头:“不错。” 华未央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试探着问:“你拿到的仙草长什么样,我能不能看看。” 洛玉离道:“你过来,就在那里,你看看。” 华未央和祁子陌对视一眼,一齐走过去一看,洞口黑漆漆的,仙草在哪里呢: “我怎么没有看见?” “洛玉离”张开血盆大口,见华未央转过身,立刻变成原样。 华未央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刚刚转头一瞬间,她看见了那人的舌头是紫色的,还开了叉。 而且一股浓烈的恶臭伴随着他的呼吸,一股股往外喷洒。 她现在真情实感地觉得,祁子陌比眼前这个怪物和蔼可亲多了。 华未央沉默了,之前洛玉离看着她,自己只闻到淡淡的幽昙香。 更何况,众所周知,仙女是喝露水吃花蜜的,那么仙人都是喝西北风不食人间五谷的。 那么眼前这个洛玉离,一定是假的。 华未央浑身冒冷汗,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洛玉离”的衣摆身后长出了一条带着鳞片的长尾巴。 对方修为不够,才短短几分钟,不但露出了原型,连妖气都藏不住。 华未央再定睛一瞧,蛇妖身后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妖,一大波妖怪朝她慢慢逼近。 在这里动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加上身边还有祁子陌这个不确定因素。 华未央心生一计,硬的不成,那只有转移它们的注意力了。 她定了定神,指着山洞道:“仙尊,我看见仙草了,我去拔下来给你。” 说完,华未央一把拽住祁子陌,撒丫子就跑,众妖怪一看,急忙紧追不放。 尤其是那假扮洛玉离的,看猎物跑了,气急败坏,立刻化为一条漆黑粗壮的巨蟒朝她追来。 她跑的很快,妖怪们的脚步却一点点迟疑慢了下来,洞内有他们惹不起的东西。 虽然没有细皮嫩肉的猎物可以吃,但自己活着更重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奇妙的二选一时间 不知不觉间,华未央已经拉着祁子陌跑到洞穴深处,方才的那些妖物被她彻底甩掉了。 但华未央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里面存在更高阶的妖兽。 自己和祁子陌在明,它们则在暗。 怎么说呢,就好比一块巨大的挪动着的肉,只等妖物一口吞了。 “可以放手了吗?”华未央还在思考对策,身后的祁子陌幽幽道。 华未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爪子还抓着人家祁子陌的手不放呢。 她立马松开,颇有些尴尬地朝他露齿一笑:“抱歉啊,小师弟,刚刚情况危急,我这……” 祁子陌在华未央松开手讪笑后,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更阴沉了。 “你总是这样……一次次地将原本给予的希望夺走,还一副这样无辜的样子!” 额,华未央无语凝噎。 小师弟脑子又抽了?算了,自己不和脑子不好的人计较。 或许他是脑子被魔气入侵了呢,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洛仙尊还在里面,我们还是尽快去找他……” 华未央从空间里面翻出一块火晶石,拿在手上如同火把一般高举着。 尽管只是一块火晶石,但在漆黑无光的黑暗之中,它发出的明黄色的光已经是皓月明光。 眼见华未央要扔下自己一个人走入那不知凶险的洞穴,祁子陌脸色一黑。 最终,还是腿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判断,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了好久,不知为何,一路上似乎没有什么妖兽上来找麻烦。 华未央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原本的故事里,这洞窟中可有不少上古封印的妖兽,以玄阶应对一只或许还有胜算。 只是,打起群架来,华未央还不确定身边这个入魔的小师弟是敌是友呢! 只怕真打起来,这祁子陌站在一边等着自己被妖兽群起攻之,毒死咬死,都不会上 帮忙……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人遇到了凤霓裳原本应该遇见的分叉洞穴。 又到了奇妙的二选一时间。 华未央默了,只记得小师妹从这洞窟内拿到了起死回生的凰羽仙草。 连浮生也不知道小师妹到底走的是左边的洞还是右边的洞,也不知道洛玉离走的是哪边。 想抄学霸的答案都没地抄。 华未央在洞口徘徊许久,这一条路选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看向祁子陌,这位好歹是男主,选出来的路应该不会错…… 祁子陌见华未央终于注意到自己,咧开嘴,朝她露出一口森然的大白牙:“怎么,大师姐,这下想起我了?” 呦呵 ?! 这小兔崽子着实是翅膀硬了,华未央当机立断地转过头,她还不受这个破气! 我自己选! 华未央终于下了决心,实在不行,就用三岁时候和家里附近的小屁孩们玩的老办法——点兵点将。 这一次的选择或许影响到未来故事的发展,华未央谨慎地伸出食指指着两个同样阴暗幽深不见的洞穴道: “点兵点将,大兵大将,小兵小将,点到那个我就选谁,一颗米冲到低不是他就是你。” 她点到了右边的洞穴,一靠近,一股恶臭袭来,好像动物腐烂的气息,差点没把她熏吐。 又走到左边的洞穴,一走进,血腥味扑面而来,简直令人全身毛骨悚然。 华未央沉默了许久,两个洞都不想进。 但她一贯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于是华未央毅然决然的走到了左边的洞穴。 赌一赌,单车变摩托,死就死。 很长一段路,华未央都没有遇到妖兽,她暗暗松口气。 果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选相反的就对了! 洞里很安静,只有“滴答滴答” 的流水声。 可是凤霓裳拿到的仙草到底在哪里,华未央有些烦躁,洛玉离又在哪里,不会死了。 突然,一滴冰冷的水从上方的钟乳石滴下,差点滴到到华未央的脸上。 然而又一滴血“滴答”一下落在华未央的指尖,华未央嫌弃的擦了擦手,这才发现不对劲——这一次的水是红色的。 祁子陌原本沉着脸跟在华未央后面,此时脸色一变,迅速上前一步到了华未央身边,低声道:“小心!” 华未央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点一点的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她的头顶全趴着和人差不多大的吸血蝙蝠。 华未央嗅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是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洞一股血腥味。 华未央:…… 这吸血蝙蝠实在太多,她们有跑的,有飞的,褐色透明的翅膀撑开有两米长,气势汹汹的朝二人扑来。 祁子陌瞳孔微缩,抽出一把古朴的长弓瞬间射出一支箭矢—— 华未央有些惊讶,这小师弟居然和自己用一样的武器? 他不是用剑的吗? 令华未央惊讶的是,原本以外这一箭拥有贯穿星尘的力量,却没想到,比自己刚刚射杀蛇妖的力道都不如。 “你……” 华未央看见祁子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识相地没有再说下去。 祁子陌心中也是一凝,自己的灵力,在这个洞窟之中,似乎被压制住了…… 但华未央又不傻,现在的情况,无疑是优势逆转。 不仅自己很可能打不过这上百只蝙蝠,还要带一个莫名其妙失去灵力的“拖油瓶”! 这些妖兽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二人已经不再具有多大的威慑,瞬间嚣张起来。 蝙蝠的动作都比人敏捷,还能顺带用八条腿中的其中一条踹他们一脚。 一瞬间蝙蝠们几乎倾巢而出,华未央和祁子陌迅速将手中的弓抬起,作以威慑。 就在这时,迎面忽然感到一阵夹带着冰霜的风。 再一看,是洛玉离,原来两个洞最后是相通的。 华未央感到救星从天而降,差点就要抱住洛玉离的大腿。 她大喊道:“仙尊!这边!江湖救急啊!” 洛玉离看了眼她身后,正和祁子陌对上了眼神。 一时间,火花四溅,彼此的眼中都是毫不加以掩饰的厌恶,甚至于想把对方杀死。 “仙尊……”华未央见洛玉离没有反应,一只吸血蝙蝠也乘机朝洛玉离的方向扑了过来。 估计还以为,洛玉离是和之前这两人一样好拿捏的。 洛玉离琉璃色的眸子微敛,在这充溢着妖兽魔障的地方杀气冲天。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冲在最前方的蝙蝠都被冻成了冰,姿态甚至还是张牙舞爪要吃了他似乎的凶残模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喜闻乐见修罗场 洛玉离又一掌过去,强劲的灵力把冻成冰块的蝙蝠全给打成了粉末,甚至第二批蝙蝠也遭到了波及,腹部皆被打穿。 一时间,蝙蝠死伤无数,这个洞穴里的血腥味浓重了许多,熏得人几乎就要作呕。 后面的蝙蝠一愣,知道洛玉离不好惹,竟然一个个的往回飞走了。 真为这群蝙蝠感到自豪,从洛玉离的手里活下来,可以吹一辈子。 洛玉离懒得追,只是转身。琉璃色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二人,对华未央伸出了手:“过来。” 祁子陌哼笑一声,居然一把拽过华未央,紫罗兰色的眸子与洛玉离针锋相对: “洛仙尊是?我师姐在我身边待得好好的,为何要去你那里?” 洛玉离并没有因为祁子陌这一句挑衅的话生气着恼,反问道:“刚刚只有你们二人在,你保护好她了吗?” “你——”祁子陌一口气没上来,目光阴郁地看着洛玉离。 比起这些,夹在中间的华未央显然更尴尬。 “你选谁?” “师姐,你自己选。” 浮生目瞪口呆,这两个凤霓裳的原定追随者,怎么在这里争夺起小未央来了? “小未央,你可得把持住啊,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虽然不知道原本已经发生过的事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浮生坚信这俩男的一肚子坏水。 小未央可别被他俩给骗了! 华未央满脸问号,赶紧摆手推拒:“不了不了,你们两个一起走算了,我……我走你们后面给你们断后!”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这波怪早就被洛玉离清干净了,后面哪里还有什么怪? “想得美!” 祁子陌一把将华未央拽到他和洛玉离中间,阴恻恻地开口:“做不出选择,你就在中间。大师姐,你要是敢跑……” 华未央欲哭无泪,为了自己之前联合洛玉离控制住祁子陌的计划,只能僵直地站在二人之间。 洛玉离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你进来干什么?” 华未央一看机会来了,立马煽情道:“仙尊,我很担心你啊。” 洛玉离不相信,这都和祁子陌拉扯到自己面前来了:“担心我?” 他那双淬满的寒冰一般的眸子似有所指地看向一边黑了脸色的祁子陌,嘴角意味不明地上扬。 “是吗,原来师姐这般痴情……”祁子陌不甘示弱:“那我怎么在那么远的一处沼泽地‘碰巧’遇见师姐了呢?” “咳咳咳!”华未央连忙转移话题: “仙尊是怎么解决那么多妖兽的?” “你看那里。”三人刚好路过另外一个洞的洞口,洛玉离指了指那里。 华未央顺着他的手指往里一看,洞口寒气扑面而来。 再仔细一看,路面光滑,洞口竟然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所有的妖物都被这只实力雄厚的给冰冻住了,这省了许多打斗的力气。 洛玉离又道:“这里面全是蛇形妖兽,冰元素灵力可以让它们进入冬眠。” 但华未央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最后才想要是原主会这一招,管他什么妖兽魔兽,来一只就冻一只,来两只就冻一双,哪里会落得妖兽分尸吃掉的下场呢。 祁子陌则显得很不以为然:“雕虫小技,若是真的实力强劲,又何必用这样的法子?” 洛玉离似乎懒得搭理他的“酸言酸语”,沉默着继续前进。 夹在中间的华未央倒是有些尴尬了,也只能两边维持着平衡。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洛玉离每走一步,前面的十步的路就会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雪。 这个法子虽然耗费灵力,但实在是有用,三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别的妖兽。 只是这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 华未央实在没话找话问道:“仙尊找到了仙草了吗?” 洛玉离冷笑道:“要是找到了,怎么还会在洞里?” 华未央心想,凤霓裳果然是天命之人,要不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仙草,还能收获灵鸟。 这种主角光环放在洛玉离和祁子陌身上,居然都不奏效了。 正胡思乱想着,洛玉离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说的仙草到底是什么草?” 自然是凰羽草。 只是,华未央不能说,毕竟,带洛玉离来找仙草,已经违反了历史发展规律。 只能装作不经意地让他发现,不然剧情线偏移了,浮生还不知道会怎么唠叨自己呢。 见华未央沉默,洛玉离也沉默了一瞬,道:“你该不会戏耍我?” 祁子陌原本端着一张脸不说话,此时却站了出来:“你自己实力不济没找到,什么事都要怪在别人身上?” 洛玉离皱了皱眉,他没有这个意思,但眼前这祁子陌,似乎在故意将他对华未央的态度往这上面引。 华未央赶紧打圆场:“这里……的确有仙草,再往里面走走,等你看到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洛玉离神色微霁,望向华未央的眼神有种看不懂的纠结:“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走。” 又往里面走了走,三人还是没有找到起死回生的仙草。 华未央走在二人中间,火晶石照亮洞穴。 三人的影子倒映在石壁之上,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当然,华未央来这一趟也不是没有任何目的,单纯陪洛玉离找仙草的。 她四处扫视着有没有能用来炼药的草药和妖兽,看了看,都觉得很普通,没有回收炼制的必要。 这一路,却全都是吃到一半的残肢断臂,人的,妖兽的都有,看来以前也有人来这里冒险,不知是否也是为了起死回生的凰羽草而来。 洞窟内地形复杂,七弯八拐,出现的尸体越来越多。 最终到了一处死胡同,里面的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迎面而来。 里头多半都是妖兽的尸体,尸体却不腐烂,鲜红色的血和粘稠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华未央甚至看见了刚才追击他们的同种族的蝙蝠的尸体,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怪物有多恐怖。 祁子陌皱了皱眉,这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想要离开这里,移动脚步,却觉得困难。 鞋底的黏液把脚固定的死死的。 “等等,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俩熊孩子 祁子陌皱眉道,颇为嫌弃地看了看黏住自己脚底的不知名粘液。 “这粘液似乎是故意被放置在此处,像是要粘住猎物似的。” 华未央也发现了,但显然已经完了,三个人就像是被蜘蛛网黏住的猎物一般,一时间居然动弹不得。 一瞬间,血腥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确是一股极为香甜的花香,香的让人昏昏欲睡。 “不好,别闻这股味道。” 华未央和祁子陌闻言,立刻屏息凝神,憋住了一口气。 “已经晚了。” 洛玉离淡淡得出结论:“我们已经在幻境之中了。” 啥? 华未央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通天的邪物,居然只是一秒,就让三人陷入了幻境? 祁子陌也脸色难看,要不是自己的力量在这里被压制…… 洛玉离脸色冷凝,看了眼一旁躲在暗处的噬魂花。 这股香甜的花香就是来自于它,现在三人都在噬魂花营造的幻境里,等出了幻境,自己再好好收拾它。 突然,华未央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她身边没有洛玉离也没有祁子陌。 自己也不在洞里,而是来到了一片雪山连绵的陌生地方。 但好歹华未央知晓自己是中了幻术, 知道是假的,华未央心里好歹有了数。 她大喊道:“仙人,你在哪里?” 既然是幻术,定然有方法破解。 华未央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便打算到处走走,四处看看。 走了一小会,就看见两个粉妆玉琢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在打架。 孩子们玉雪可爱,目乌睫长,长着可爱的包子脸。 唯一的区别,一个生着一双琉璃色清澈的双目,一个长着一对深紫色恍如幻境一般的双眸。 两个人粉妆玉琢的孩子,顿时融化了华未央的一颗心。 琉璃色双目的孩子小胖手气鼓鼓的往对方脸上招呼。 许是一个孩子太过用力,另外一个立刻放声大哭。 打人的那个不知所措,红着脸,也跟着放声大哭。 华未央走过去,看着两个粉妆玉砌胖乎乎的孩子,立刻揉了揉他们的小脸蛋: “不哭了,不哭了,哪里疼啊,姐姐揉一揉就好了。” 然而就算到了幻境里面,华未央的嗓音依旧如同草莽大汉。 这两个人孩子哭得更加大声了。 其中一个哭道:“哇,你声音比妖兽还恐怖。” 华未央也很配合:“哇,什么倒霉孩子,我走了,你接着哭着。” 另一个立刻抓住华未央的衣角,不让她走,也忘记哭了。 孩童奶声奶气的问道:“大姐姐,你别理他。你是谁啊,怎么会来这里?是跟着凌霄子一起来的吗?” 华未央也想问自己怎么会来这里,还有这凌霄子……是谁啊。 华未央摇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叫华未央,你们又是谁家的孩子呢?” 抓住华未央衣角的孩子,装出成熟稳重的样子,稚气十足的说:“我叫洛玉离,那个爱哭鬼是魔族的,叫祁子陌。” 华未央一听:好家伙,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洛玉离和祁子陌这俩货的记忆里了。 想不到啊,这俩还是老相识? 浮生在空间中,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小未央,这似乎是二人前世的记忆了,你千万要小心……” “怎么说?”华未央有些不明白,这难道有什么说法不成。 “这一段属于他们两人前世的记忆,连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两人自己都不知道。” “你可能是第一个经历这段故事的人,里面可能会出现的变数,你千万要小心。” 华未央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是误打误撞开启了一段辛密? 不过也好,自己在他们二人的记忆中,或许可以弄清楚,小师妹凤霓裳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也许祁子陌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也会有解释了。 “放心,我会小心的!”华未央信誓旦旦道。 此时,祁子陌听到洛玉离说他是爱哭鬼,立刻不哭了,纤长的湿漉漉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你才是爱哭鬼!” “你才是,我不哭。” “你就是爱哭鬼!” “我不是!” 两个小胖娃娃争得面红耳赤,眼看又要打起来了。 华未央立刻安抚祁子陌:“我也觉得你不是爱哭鬼。” 她又对洛玉离道:“你刚刚也哭了,我看见了,你要是爱哭鬼,那你也是。” 华未央给他俩各打五十大板,以为这样就能让这俩熊孩子停止争斗。 洛玉离立刻气鼓鼓的说:“我不是爱哭鬼!” “对啊,你也不是爱哭鬼,祁子陌也不是爱哭鬼,两个人手拉手,和好好不好呀?” 华未央自己说完这句话,忽然眼前一亮,是不是让两人提前和好就能离开幻境了? 两个小包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伸出第一步。 华未央直接拉住两只小手,强行让他们手拉手:“快和好,不和好抽你们。” 她仿佛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捏紧了拳头威胁两个小哭包。 两个小哭包平常所遇之人都是和善友爱,哪里见到这种架势,眼泪汪汪,又要哭起来。 华未央叹口气,她一手抱一个。 在记忆的幻境之中,她感觉不到累,却莫名感觉自己力壮如牛,下一秒可以倒拔垂杨柳。 “你们两个刚刚在吵什么?” 洛玉离指了指祁子陌:“刚刚他说凤尊姐姐最喜欢他,可我觉得凤尊姐姐最喜欢我。” 祁子陌一听,不乐意了:“凤尊姐姐就是最喜欢我,才不喜欢你呢,大姐姐,你评评理,凤尊姐姐到底最喜欢谁。” 豁,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这俩年龄加起来还没自己鞋码大的崽子,居然这时候都已经开始争夺起凤霓裳来了。 两个小哭包又吵又闹,吵得华未央头昏脑涨:“现在都听我的,我带你们去找你们凤尊姐姐,问问她,最喜欢谁不就好了。” 整个凤凰一族,因为道尊凌霄子的到来,都去接待这位,两个小哭包跑出来都没人注意。 等注意到的时候,众人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见华未央一手抱一个,从远处缓缓走来,其他凤凰一族的族人都松口气,从华未央的手里接过洛玉离和祁子陌。 气质清冷,外表出众的一个侍女欣喜的责备道:“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 洛玉离垂下头:“对不起,我和祁子陌跑出去玩了。别告诉凤尊姐姐,求你了……” 华未央:…… 好小子,在自己面前就一副傲气得不行的样子,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幅面孔?!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附身凤尊 “下次得让我跟着,要不是遇到这位姑娘,你们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说到这,侍女朝华未央道谢:“多谢姑娘带他们回来,敢问姑娘芳名,我凤凰一族必定重谢。” 华未央摇摇头:“道谢就不必了,好在没有危险。” 侍女看向华未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姑娘……怎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祁子陌牵着华未央的手道:“大姐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凤尊姐姐。” 华未央有些忐忑,据浮生说过的,凤尊的存在一直是一个谜,她具体是一个怎样的人,谁也不知道。 最好,还是在暗中观察,不要亲自去接触。 华未央拒绝道:“这应该不合礼仪。” 侍女还要再说,祁子陌却拽着华未央跑了。 华未央还有奇怪,祁子陌这么小就力气这么大吗,能拽得动她一个成人。 洛玉离在身后跟着,三个人跑到凤尊的寝宫,却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我早就和你说过,养育那两个孩子,只会给兽族带来无尽的灾祸,你非要一意孤行……” 男子的声音清润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怒,似乎是在气眼前人的固执。 “凌霄子,你为何一定要将他们杀死,神族和魔族的出现既然已成定局,难道杀死他们的始祖,就会可以改变得了什么吗?” 这是一个清灵沉静的女子的声音,似乎也在压抑着愤怒。 华未央却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也不像是小师妹的啊…… 她正要上前去仔细听听,突然眼前一花,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 华未央眼前一晃,恍然发觉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置身于一处荒野。 浮生在一旁吵得她脑子疼:“小未央,完了,你现在好像附身到凤尊身上了!” “什么乱七八糟……”华未央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对劲,这……这真是刚刚听到的那位神秘女子的声音啊! “你先别慌……”浮生镇定下来:“我们现在在幻境之中,既然这个幻境让你附身在凤尊身上,一定有它的道理。” 华未央脑子都疼了,这种狗血的剧情,发生在凤霓裳身上还差不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未央,那边那边,那是不是洛玉离?” 华未央往浮生指引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似乎是有一个人影。 走到安静的巷尾,那斑驳的木门前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顶上正落着一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乌鸦。 那乌鸦见了华未央,倏地展翅落地变成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半大少年。 他身背一副比他人还高的木弓,单膝跪地向华未央行礼,“凤尊。” 华未央僵硬点点头,维持着自己作为“凤尊”应有的形象,刚走至马车变又停住。 一回头,便看到一白衣幕篱站在身后。 一时间,华未央怔怔站在巷子中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百转千回,耳中轰鸣像是有一条锁链在激烈摇晃。 这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仿佛在很久之前就经历过一般。 “别来无恙啊……洛玉离。” 带着寒气的风扫过巷堂,幕篱的白纱轻轻浮动。 街上灯火通明却照不进这里,也照不清白衣之人的面目。 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只是一瞬,他突然发出一声短而轻快的笑声。 像是落在地上的珍珠,跳跃着钻进耳里,这难以言喻熟悉感让华未央喉咙发紧。 “竟真是你……”幕篱倾斜了一个弧度,华未央几乎可以想象白纱之后他嘴角扬起的样子。 如果说刚才华未央还是有一些些不确信,但现在是彻底肯定。 华未央的目光穿过这黑黢的石板巷子,巷外的碎光勉强延伸至他脚边。 白衣被镀上一层柔绒的边,而华未央站在暗中竟觉得这光倒是刺目了起来。 眼下的场景,可以说十分的奇怪了。 洛玉离似乎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但华未央却又能很明显地感知到,他身上深切的悲哀。 华未央向前迈了一步,“洛玉离……”她胸口猛然一阵剧痛,声音突然卡在喉间。 像是一个刀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华未央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小未央,小未央!你怎么了?!你没事!” 浮生察觉到了华未央的不对劲,她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惨白了下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看不清面目的脸,漫天的雪,遍地的血。 “要么……生而死,要么……死而生。” “你想活下去?” “凤尊,你优柔寡断,最终众叛亲离,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 伴随着脑海中那古怪至极的桀桀怪笑,耳边响起金属的碰撞。 华未央顿时感到浑身冰冷,心脏像是被有倒刺的锁链绞住,狠狠磨砺。 不能想……不能去想…… 幸好巷子里够暗,隐藏了华未央惨白的面色。 她强忍着剧痛瞟了眼仍旧低头跪在地上的黑鸦少年。 黑鸦心领神会,便起身朝另一端发问:“不知阁下至此,可是有何见教?” “见教说不上……只是见了故人,久别重逢……” 浮生将空间中全部的力量调动出来,帮助华未央压制她体内的躁动,额头上急得累得大汗淋漓。 “小未央,你撑住啊,过完这一段应当是属于洛玉离的记忆,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突破之法走出去了!” “想叙叙旧罢了。”他说话的语气平缓不带丝毫敌意,依旧是那样清冷低沉。 好像没有顾忌华未央的身份,就真的只是见了熟人想要寒暄两句罢了。 浮生此刻也接收到了属于凤尊的一部分记忆,连忙传输到华未央脑海中。 原来洛玉离和祁子陌现下已经是和凤尊处于敌对状态了,一个领导魔族,一个领导神族,矛盾也是越积越深。 洛玉离在四处寻找道尊凌霄子,想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华未央忍不住在心中啐一口这两个白眼狼,这凤尊对他们二人也不薄。 居然一个两个就这样翻脸不认人,难怪今生被凤霓裳狠虐呢! “凌霄子不在此处。”华未央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并非来找他。”他上前一步。 黑鸦少年立马去弓横在面前做防御状。 洛玉离皱了皱眉,抬手安抚充满戒备的少年,对华未央道:“我是来找你的。” 特地来找自己? 华未央咬咬牙,浮生的帮助已经缓解了不少她神经上的疼痛,她施了点力便按住了少年。 “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东西。” 华未央微微蹙眉:洛玉离现在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兽族也被逐渐边缘化,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劳他大驾? “你还记不记得在昆仑山的时候……” “咔嚓——” 是瓦片碎裂的声音,华未央和洛玉离同时抬头看去,便发现不远处的屋顶上竟站着一个人。 他似乎并不介意我们发现了他,凌空一跃便跳到了巷子边的围墙上。 只见来人身材异常魁梧,一身夸张的重甲,肩头的镀金睚眦狰狞地张着嘴,在夜色下闪闪发亮。 他的长相也不同于一般人,眼眶深陷,颧骨高突,看着有几分刻薄,然而又被眼神中的凶戾所压住,独具气势。 头发也是奇特的半黑半百,狂乱地披在脑后。 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难以忘记——此人正是魔族的大将,应伐。 这人可是祁子陌手下的一员大将,一贯对兽族不屑至极。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凤尊么,怎么缩在这种逼仄之地?黑灯瞎火的,莫不是在会见情郎?”应伐粗狂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了他 “……”华未央的脸顿时黑了一圈,但还是按住怒火,“你怎么在这?” 应伐乃是魔尊的左右手,修为一般,但胜在对魔尊忠心耿耿,是条好狗。 他见华未央面露不屑,便呲牙咧嘴起来,“怎么?这上只许你凤尊来,就必不许我来?” 说着,应伐伸手在空中一握,手上便出现了一把深红巨斧,“且让我看看你私会的情郎到底是个货色。” 他凌空一劈,带起一阵疾风呼啸着便冲着洛玉离而去。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阻止,却只能看着那幕篱被一劈两半 。 幕篱之下,必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变,琉璃色的眼眸,淡淡的夹着一层疏离,只多看两眼便有些晃神起来。 应伐似乎也楞了一下,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神族的杂碎。” 华未央看向洛玉离,却见他一脸云淡风轻,居然没有还手的意思,心里不免疑惑。 “听闻你灵力尽失,便躲在神界闭门不出。我道你还算聪明,知道寻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却不想你居然还敢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你这是勇呢,还是蠢呢?”应伐字字讥嘲,却也将华未央的疑问说了出来。 洛玉离轻哼一声,声音丝毫未变,淡然道:“是不是修为尽失,你大可试一试。” 说着,一道银光便在他身侧闪现。 斗争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一道银光闪过顿时就在重甲上擦出花火。 “哈哈哈哈,洛玉离,亏你还被称作神界的最强者,你这剑擦在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 应伐狂笑着从墙上跳下来,石板发出一阵厚重的闷声,顿时碎裂开来。 应伐手中巨斧爆出一阵红光,数道血刃穿过巷子,顿时碎石飞溅,墙面长出一道道裂缝。 洛玉离一抬手,眉眼冷峻银剑灵活飞旋,与血刃撞在一起。 “砰砰砰”,血刃撞到了一旁,墙面顿时轰然倒下。 洛玉离手握成拳,强劲的灵力在他手中凝聚,一、二、三……极快的三拳。 应伐大退好几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水。 与此同时,银剑也从他身后飞出,直冲其眉心。 “当!”一阵让人心惊的震颤,应伐手持斧,青筋爆凸,堪堪挡住了银剑的一刺。 他涨红了脸,眼中狠厉非凡,暴呵一声,便将银剑弹开。 接着,华未央便听到身边惨叫一声,再侧目便看到地上躺着一只被银剑刺伤的乌鸦。 应伐裂开嘴,“嘿,手滑。” 华未央眉目瞬间冷峻下来,这乌鸦少年招谁惹谁了,遭此无妄之灾? “……”华未央手一抬,三道箭矢既出,齐齐朝他射去。 另一边,洛玉离意味不明地朝华未央瞥了一眼,华未央察觉到他额头好像挂着薄汗。 然而不等华未央细看,他又驱剑朝应伐攻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洛玉离的状态似乎很不对劲。” 应伐大怒,朝华未央吼道:“凤尊,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华未央不知道的是,凤尊将洛玉离和祁子陌两个小孩养大,却先被洛玉离背叛背刺,心中是有怨怼的。 而祁子陌在华未央这里的信誉,是高于洛玉离的。 因此,一直有,兽族虽然中立,但总有一日会和魔族站在同一边的传言。 “总不会是你这一边。”说着,华未央便又召出三支箭矢。 应伐仓惶躲避箭矢,又要留心洛玉离的攻击,气得嘶吼起来,“我带着凰翎箭,你要是不想拿,那便杀了我啊!” 华未央手中的弓猛然收紧,连带着她的手也停滞。 应伐看准了机会,突然朝华未央发难,红刃劈下,鲜血四溅。 为什么……没有避开。 “小未央!”浮生急得大喊。 这一瞬间,华未央全身的肌肉都暴起,可似乎体内的灵力不听使唤地乱窜。 明明近在咫尺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在做梦一般,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华未央的视线好像在一瞬间被血染红,等她回过神时洛玉离的肩头已是猩红一片。 他趔趄着向后,狼狈地后退着触及墙面又滑落下去,擦出一道刺目的红。 华未央见应伐又要落斧,脑海顿时炸开—— 华未央手一挥,所有的箭矢都朝应伐背后刺去,她冲上前将应伐一脚踹开。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瞬间,当我回过身时,霎时浑身冰冷。 应伐趴在地上,脸上都是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剔透的水晶匣子,里面摆放着一支华美的羽箭。 “给我!” 华未央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眼前这支箭对自己无比重要。 如果落在应伐手中,那自己一下子就会变得被动。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毁了它!”应伐喷出一口血,见华未央真的停住,又大笑起来。 “哈哈,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不是吗,哈哈哈哈咳咳……” 浮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它那小脑袋是皱眉也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华未央极力忍着体内翻滚的爆戾,咬牙道:“把它给我……” “可以……但你必须杀了他!” 华未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看,便看到半个身子都浸在血泊之中的洛玉离。 华未央的呼吸有一瞬间都凝滞住了。 “你给我杀了他!”应伐还在嘶喊着,声音中全是嗜血的笑意。 华未央看着他,奄奄一息。 乌黑的长发衬着苍白的面颊,血在白衣上晕染,绮丽无比。 他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愧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然而这副眸子眼下却透出些许讶异与……脆弱。 华未央朝洛玉离走近两步,抬手一吸,那柄剑便飞入她手中。 那剑比我想象地要轻上一些,但异常冰冷,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属于当世无二的万兽之尊,怕是已早就冻伤。 洛玉离看着华未央朝他举起了剑,目光从剑落到了她脸上,神情丝毫未变。 似乎能死在她的手上,也是一种解脱。 “小未央,你……你别冲动啊!”浮生急了,洛玉离可不能死在自己的记忆体里! 可华未央似乎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端水端得太好也是错 “对,就是这样,杀了他!” 应伐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注视着华未央手中的剑,目光满是狂热。 华未央眉目微敛,唇边勾起一抹笑:“怎么?你真觉得,我会被你威胁?” 话音刚落,华未央手中的剑瞬间调转方向,直朝应伐的眉心刺去—— 应伐惊恐地瞪大了眼,手中的水晶匣子也在他的大力之下产生了裂痕。 “住手!” 华未央一听见那个声音,顿时知道来者是谁了。 应伐也反应过来,愤愤嗤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华未央的方向,眼珠子咕噜一转,嘿嘿两声便化作一团飓风卷着他的斧头遁走。 华未央举着剑当机在原地,便看着祁子陌走进巷中。 他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皱,周身气压极低,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华未央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 华未央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但华未央同时也察觉到,他真生气了…… “你自己的手下没管好……”话音刚落,华未央感觉祁子陌全是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回头怒目相视:“那你呢,为了不杀洛玉离,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华未央有些莫名其妙,只听见浮生在一旁给自己补课: “小未央,那应伐手中拿的凰羽箭,是你的本命法宝,一旦受损,以你目前的状况,只怕是真的命都会没了……” 华未央一愣,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居然阴差阳错让祁子陌误以为是为了洛玉离? “她待我始终如一,祁子陌,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原本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洛玉离,此刻却强撑着一口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华未央简直要给跪了,这是什么极品修罗场,怎么偏偏让自己摊上了…… “你闭嘴!”祁子陌眼白都微微发红,几乎用一种想要杀死洛玉离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事情的发展就像是被推下斜坡的滚石,一切都刹不住了。 最终,洛玉离拖着一身伤被下属扶走了,祁子陌也一脸复杂加失望地离开了。 独留一脸懵逼的华未央。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华未央只觉得心口一疼,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然置身于翡采山自己的寝室之中。 “大师姐!你终于醒啦!”一众弟子围了上来,好一阵嘘寒问暖。 “我……等等,我现在是还在幻境里还是现实中?”华未央不敢搭腔,连忙问浮生。 浮生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额……是现实啦。” 华未央只觉得它吞吞吐吐,皱了皱眉:“现实?那谁把我送回来的?” 浮生犹豫了一下,才道:“唔……这个,挣脱幻境后,他们俩把你扔在洞窟外面,然后通知了翡采山的弟子来拖你回来的。” 华未央:…… 不是,有病! 自己招谁惹谁了?! 浮生见华未央快气炸了,连忙安慰道:“小未央,你别生气啦。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幻境中洛玉离和祁子陌二人都还有记忆,你那么端水,任凭谁都会不爽的啊……” 华未央很烦躁,这俩麻烦精谁爱要谁要,她才懒得伺候! “大师姐!大师姐!你没事,怎么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呜呜呜,可怜的大师姐,不会傻了……” “别啊!小师弟入了魔叛逃,把小师妹打成了重伤,大师兄也是生死未卜……要是大师姐也傻了,我们翡采山怎么办啊……” “等等!你们刚刚说什么?!” 华未央一整个傻了,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一个晚上,怎么这故事发展越发离奇了? 一群弟子将事情简单地和华未央讲了一遍,华未央只觉得脑袋无比地疼。 这剧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坐在茶楼二层的雅间,往下一望便见街上的人正在拆除彩灯。 华未央有些恍惚起来。 其实自己那时候明明可以撒个谎,就说是被控制,又或者卖个惨,解释自己是不得已,以祁子陌的性子,即便不信也会选择去信,就怎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不定剧情还会回到正轨。 哎……怎么就没有开口呢? “为什么……”华未央直直叹气,呷了一口热茶,又听到角落里传来同样的呓语: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那声音嗡嗡凄怆,恍若怨妇哀叹。 “我为什么会沦落至此。”涂山奇瑟缩在角落,头发披散,一脸呆滞。 这位涂山奇,是华未央在蓬莱偶遇的一位九尾狐族人,据说算命什么的很在行。 华未央请他喝了酒,两人就此结下的友谊。 这不是最近华未央实在感觉自己点有些背,特意约了这位涂山兄出来,借酒消愁。 他双手佝偻在胸前,靠着墙,呢喃着:“亲人离散,兄弟反目……” 他幽幽地抬头看了一眼,与华未央目光对上,又一缩头,“爱人……爱人……” 他脸一皱,竟是开始痛哭起来,“瞳瞳啊……我的……” 他嘴中的那个瞳瞳,便是他那自小青梅竹马的狐族圣女,听说跟一个凡人跑了。 可怜他一个大好青年,早早带上了绿帽子…… 华未央一阵无语,明明是自己发了疯要跑出来找什么瞳瞳,怎么哭得像是自己被迫害了似的。 华未央提醒道:“涂山奇,这都是你自找的。” 涂山奇一听,哭声更加凄惨起来: “我也不想的……要是可以选,我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涂山奇,我只做你的奇郎……我哪也不去了……” 涂山奇的眼神飘忽到了别处。 华未央一阵恶寒,“奇……郎?” 涂山奇一惊,突然神经质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没有命数……我为你算过!” 华未央皱眉:他还干过这事?什么时候? 涂山奇好似料想到了我的疑问,接着道:“很早的时候,我偶得了一本卜算之术,便想试试。那时候,我正好去拜访你师父,他给我看了名下弟子的名簿。” “我就以他们的生辰八字为媒,卜问命数。然后……就发现,你……你……” 他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他看着我,一双眼瞪得浑圆,仿佛在看什么稀罕东西。 “别人都有,就你没有!” 华未央不由笑出来,一歪头,柔声问他,“什么人会没有命数呢?” 涂山奇喝的有些醉了,恍惚地摇头,“我不知道……” 即便不是仙门中人也知道,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屠夫农妇,是人皆有命数,或富贵,或平穷;或平坦,或坎坷。 只有死人是没有命数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确认身份 “为什么……嗝……,你总不可能是死人……” 涂山奇原本就喝了一点酒,现下脑子更糊涂了。 “说起来,你命数不清这事,还是蓬莱后来委托我深纠的,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作证!” 涂山奇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不过既然他说起什么作证,华未央还是挺好奇的。 蓬莱这些日子开启的防护大阵,主要是防祁子陌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她似乎也感觉得到,周围的同门,似乎对她也开始有所隐瞒了起来。 华未央问涂山奇,“你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是蓬莱的私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多问……” “祁子陌入魔叛逃后,蓬莱一度警戒,尤其是,当时你和你大师兄下落不明,有人怀疑你们通敌。” 涂山奇眨眨眼,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小声道:“其实蓬莱出事的第二天,我曾经回去过……自荐为蓬莱寻找失踪的弟子。” “当时是另一位修士发现你的生辰有异,又因为你是和祁子陌失踪,便有人猜这一切都是你在帮助祁子陌潜逃的计策。” 还能这样……华未央指间缓缓抚过杯沿,“是谁这么猜的?” 涂山奇一缩头,“我不能说。” 华未央眯眼看他,“那我就当是你这个管闲事的身先士卒了。” “是洛玉离,他先说要从你和你大师兄查起的!” 哦,果然是这货。 这黑心眼的,明明是他们三人一起,却偏偏将自己给摘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自己不过是占了他们白月光的身躯一小会儿,还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况且,那也不是她想的。 也不知道这两个的心眼儿小到了何种地步。 涂山奇怯怯地凑近华未央,“你不会是想去找他算帐?” “怎么会。”华未央指下的杯沿发出尖细而幽长的声音,竟是有几分悦耳,“只要他不出蓬莱,我自然是动不了他的。” 涂山奇尴尬地扯出一个假笑,暗暗往后挪了几寸。 “也不能全怪洛玉离啊,谁让你之前和祁子陌走得那么近……” “咔嚓”一声,华未央指下的瓷杯碎成了两半。 “是这样啊。”华未央喃喃一叹。 涂山奇立马爬远了些,一张嘴抿地死紧。 华未央淡淡看着他这副样子,平静道:“说了这么多,你渴不渴,过来喝口茶。” 涂山奇又哭丧起来,“华未央,你别这样,我害怕……” 怂死你算了…… 华未央还是拿起另一个新杯子倒满了放在桌边:“你喝点茶解解酒,我去去就回。” 华未央站起身,出了雅间。 自己刚走到大门口,便看到了刚刚和涂山奇谈论的主人公之一。 血像雾气一般散开,又在空中被陡然划开。 不等华未央做出反应,又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华未央随即结印抵御,那裹挟着炽热青焰的剑气轰然撞上符印。 华未央仿佛听到了符印碎裂的细微声响。 华未央下意识向下望去,便看到祁子陌一甩剑花,脚下阵印一闪,他便飞身直扑而来。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那手中的剑带着残影,像是要劈开时间与空间,带着千山倒转的气势,沉沉劈来。 华未央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等到画面再度清晰,一道寒光便横在眼前。 华未央看着直指鼻尖的青玄剑,一时有些恍惚。 “你究竟是谁?!” 华未央了然,原来洛玉离放出去的消息已经传到祁子陌耳朵里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我自己是谁呢! 华未央漠然地看着祁子陌,不说话。 “说话。”祁子陌将剑尖又逼近了一分。 华未央幽幽抬起视线,便看到那张叫人分外不爽的脸,冷言道:“你觉得我知道?” 接着,三道羽箭在他身后出现,破空声激起了他的反应。 他回身格挡,华未央则一跃闪现到十步之外。 然而,华未央的脚刚刚触地,那幽蓝的火舌便像是一条长鞭卷上她的脚踝。 目光触及焰火,便见一个那其实是一张很小的符箓,几乎在我看清那上面危险符号的同时,一道圆形火圈拔地而起。 “轰——!” 滔天的炽热将华未央脚下的房顶烧出了一个大窟窿,隔着那蓝色的火焰。 “咚……咚……”远处,有钟声响起,向四周发出危险的警告。 华未央感觉到有几股不同的气息正在靠近。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种无休止的争端,已经让她有些厌烦。 指尖闪过一丝赤金色的火焰,刹时,熊熊火圈将祁子陌包裹其中。 火圈霎时被劈开,落入眼中的是祁子陌惊诧不已的神情,还有那飞溅的鲜血。 “唔……” 华未央听得他细微的闷哼,又看着他捂住胸口的伤大退而去。 祁子陌满眼波澜,神色复杂,华未央甚至能品出一点潸然欲泣的味道。 “琉璃炎火……” 祁子陌喃喃道,震惊之余,又是释然。 然而这时候,华未央是极为平静的,甚至是心如止水的乏味。 不过是动用了炎元素灵力,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华未央一边这么想,一边手一挥,秽气像是一片片黑云飘散开来。 接着数十羽箭乍现拖着黑影向他飞去。 “叮——叮——哐——” 他格挡的动作比刚才要慌乱得多,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几道殷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就在他翻手弹开一只羽箭的同时,另一只又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的他的侧面。 这时候,挥剑已经来不及了。 却看到他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那支箭,火焰在一瞬间染上了他的掌心。 而紧接着,一道蔚蓝的焰火升起,将那只箭燃成灰烬。 祁子陌垂下血淋淋的手,突然朝华未央笑道:“你还是这副样子。” 华未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却再次提剑而来。 这次,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 战意,她感受到祁子陌强烈的战意。 “轰——”焰火被召出的符箓劈成两瓣,而寒锋紧接着劈来。 太近了。 华未央还想挽弓,却还是收住了手。 这种距离,箭发挥的力量有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一朵白莲 现在竟然只能以拳脚抵抗他密集的攻击。 不过没关系。 曾经身为特工王牌的华未央,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 如果再使用某些威厉巨大的阵法,不仅是他,在场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 但是……要用吗? 华未央试图虚晃一脚与他拉开距离,然而他却异常地不退也不闪,硬是接下了这一腿。 华未央看着祁子陌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 自己没有使用阵法,无非是担心伤及无辜。 祁子陌已然入魔,芸芸众生对他来说,连蝼蚁都不如。 那他,又是为什么如此扭扭捏捏? 华未央抬手又挥出一拳,拳头撞上冰冷的剑刃,激荡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颤音。 这时候祁子陌的气息已经很喘了,但是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每一招都大开大合,仿佛是在和自己拼命。 华未央已是满心困惑。 他到底是要赢自己?还是要杀自己? 华未央正思考着,同时手中结印。 祁子陌目光一闪,似乎意识到了华未央要做什么,立马近身想要打断。 然而华未央哪会让他得逞。 脚下凌空一踩,两道符印陡生,像是两朵血花朝他飞去。 他勉强结印挡开一道,而另一道如果接不下,不死也必皮开肉绽。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金光突然从头顶盖下来。 华未央的血符印在这片金光下便霎时消散了。 这是什么鬼?! 华未央朝四周望了望,目光落在几个正在念经的光头和尚身上。 呔!你这秃驴,多管闲事! 这祁子陌是魔,是魔啊! 这群和尚眼睛瞎了?该普渡众生的时候睁眼瞎,如今倒是装起圣母白莲花了? 然而不等华未央开骂,那金光愈发刺眼。 华未央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骚动,在发出刺耳的尖叫。 华未央呼吸一窒,感觉到整个人都被威压压制着。 恍惚间眼前着有什么折射出一道光,华未央在几乎半盲的状态下与祁子陌过了几招,脚下一踩空,整个人便往下掉。 又一道寒光闪过,华未央下意识去抓,便触摸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接着血花迸溅。 这时候,她手中的结印也已经好了,以她的血液为媒,硕大的符文在身后闪现。 华未央听得许多人的惊呼,还有浮生的大声呼喊。 华未央现在只想堵住这小仙灵的嘴! 你看看你,给我找的是个什么离奇的身体。 让我咸鱼瘫一会儿不行吗…… 在下坠中,华未央手紧紧地抓住那长弓,抬眼便看到了他的脸。 那一刻,华未央又恍惚了起来,仿佛又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制自己。 咚……咚……咚……” 钟声远去,一切归于沉寂。在一片黑暗中,华未央似乎听到了别的什么细微的声响。 像是泉声,像是鸟鸣,像是微风穿过树林的婆娑声…… 华未央眨眨眼,暗黑如潮水褪去,一点光束亮起,眼前豁然开朗—— 林木青翠,尺树寸泓,绿叶掩映中那跃于云层之上的蓬莱群峰便像是一座座缥缈的小岛。 蓬莱? “喂!你发什么呆?是不是这个啊?” 华未央回过神,便看到祁子陌一手抬着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一手捏着一条扭动着的小东西。 准确说是一条小蛇。 华未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身体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华未央看着那被捏得快要死翘翘的小蛇,没好气地白眼。 “不是,能入药的是黑斑白底,这只有两条白纹。” 祁子陌叹了口气,将小蛇随手一丢。 日头正毒,祁子陌已是满头大汗,脸上不知道怎么得蹭到了泥印,是少见的灰头土脸。 他又继续翻看了几块石底,仍是一无所获,只能向森林更深处走去。 华未央看着眼前的祁子陌的背影,随口嘟囔了一声。 他立马停下回头看她,一脸不满道:“虽然你说得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听到你在骂我。” 华未央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你干嘛非要和洛玉离切磋?” 祁子陌不耐烦地抿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出气似的用佩剑当成柴刀开路。 “他本来就在比试的名单中,我为什么不能选他?” “然后你俩两败俱伤?” 祁子陌一脚踹开地上的断木,望了望,又失望地直起腰,“刀剑无眼,我哪知道他那么弱。” 呵,嘴硬。 明明这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一个神族,一个魔族。 倒是在兽族举办的大赛上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估计神族和魔族的第一次大战就要因为两位老大的死而打响了…… 华未央脑子里莫名出现床上被包得像个粽子似的二人,就忍不住笑出声。 但一想到等洛玉离好转,大概又要因为此事被他唠叨。 想到这,华未央又一阵烦恼。 看着祁子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讥讽起来:“所以你就错失了去西海围剿妖兽的机会,只能在这后山捉条蛇?” 祁子陌被戳到痛处,看着华未央微微皱眉,他有些气恼,但忍住了。 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冲着华未央梗着脖子道:“洛玉离仗着神界离兽族近,每天烦你,我教训一下他怎么了?” 哦。 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具身体的意识,估计又是那位凤尊的了。 华未央抬眼对上祁子陌的目光,那眼神有几分不甘与懊恼,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委屈,又带着一丁点希冀。 “自从神族和魔族出现,你就疏远了我……还有洛玉离,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还这样嘲笑我!” ……难道还希望自己夸他吗? 华未央撇嘴,骂了一声:“白痴。” “你干嘛又骂我?” “白痴。” “你别骂了……” “白痴。” “你……” 看着祁子陌那副想回嘴但又自持的样子,华未央突然有些想笑。 继而,心中又有些怅然若失。 真正的凤尊,原本与他们二人的关系应该很好。 那为什么,会走到上次在幻境中三人针锋相对,视彼此为仇敌,最后身陨魂销的结局呢…… 再抬头,祁子陌早就走到了前头,他又抓住一条不知道是什么的小东西,遥问道:“是这条吗?……?” 华未央正想上前,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快跟上啊。” 华未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顿时垮了下来。 黑雾正顺着自己的腿慢慢上爬,祁子陌的声音愈发的遥远了。” …… 一口凝血哽在喉头,呛得华未央差点回不过气。 又梦到奇怪的事情了……华未央躺回在地上,感到头疼欲裂。? 第一百九十九章 梵天净土 “华未央!你怎么了?” 华未央艰难地侧头,身体的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抗议。 她瞥见蹲在两根青铜柱之间的涂山奇,又假装没有看见一般地转过头。 涂山奇伤心起来,“看见是我有这么叫你失望吗?” 华未央不理他,转而观察四周——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山洞,而四周立着八根手臂粗的青铜柱。 上头雕刻着复杂的符文,星光流转。 斗转星移阵? 如果是这个阵法的话倒还不算难破…… 华未央试图坐起来,但刚一动便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手没有知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被限制了灵力? 华未央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然而就在同一时。 一道金光在她头顶闪过,霎时威压排山倒海地压来,五脏六腑都好似要在这一刻被碾碎。 “咳咳咳……” 华未央侧头看着吐出的血有些发愣。 涂山奇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你可悠着点,这可是梵天净土的锁灵罩。” 经他提醒,华未央才发现在那青铜柱之外还有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膜。 定睛去看,便能发现那薄纱似的罩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经文。 居然是梵天净土……这群和尚不是向来是呆在蓬莱北边雪岭闭门诵经的吗? 华未央皱了皱眉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说你倒霉好呢,还是倒霉好呢……” 涂山奇叹气,“般若大师与蓬莱祖师是旧相识,此番西行去参加手谈会,途径这里便顺道来祭拜。“ “哪知会发现翡采山有邪气弥漫,他和蓬莱几位峰主一商量,就知道是祁子陌那厮。那群人抄着家伙四处翻找的样子,知道的是搜寻邪物,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抄人家呢。” 涂山奇嘲讽得哼哼了几声,华未央无奈提醒道:“说重点。” “我这说得不都是重点吗?你看……” “涂山奇。” 他沉默了。 华未央侧头去看他,便见他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华未央一个白眼:这又是要唱哪一出戏? 他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你……你还是华未央吗?” ……什么意思? “人死,魂魄便会离体,于人间至多徘徊七日落入轮回……” “你从洞窟被救出来后就性情大变,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其中不乏修为高超的修士,最后都缺都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能保持神志清醒者,不曾有过。” 涂山奇顿了顿,声音哀然,“你先前便有些失控,这次气息露馅是不是也是因为……” 我呸,要不是为了保住你和那些无辜的人免遭波及,自己会动用那书中秘术吗?! 你居然还有脸说,罪魁祸首就是你好? 华未央冷笑,“所以呢。” “我也不知你维持这样多久,但只有你还记得自己,就我还是将你当我的知己看待。” 涂山奇低头叹气,“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现在可不是和我置气的时候,般若大师的本事你也知道,他要是要处理你,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华未央一脸不以为然,涂山奇便急了。 “就算你不死不灭,可对付你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随便找个山头把你压了也能消磨个好几百年,更别说梵天净土的雪山上还有个关妖魔无数的守渊洞。” 就守渊洞如何凶险,涂山奇仿佛要说个没完。 他又例举了几个着名恶煞,如今不知道被镇压在哪里云云…… 这时候,华未央莫名想到了着名的五指山。 “那怎么办?” 涂山奇想了想,“我知道你与祁子陌还有洛玉离都联系匪浅,你又差点使出失传已久的净化大阵,我也大致猜到了你身份不一般。” 涂山奇神色严肃,再次发问: “你先实话告诉我,若是没有外头这些禁制,你可有把握自己从这里出去?” 华未央看着涂山奇认真的表情,心中困惑极了。 自己的身份不明,涂山奇明显应该是站在蓬莱那边。 自己不过和他算是一个酒肉朋友,他说的话自己都是半信半不信的。 大哥,你就算能对我不计前嫌,总不能连自己的立场也不计较? 放虎归山四个字你知不知道啊? 华未央问:“你真要放我出去?”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 涂山奇似乎气愤华未央居然会怀疑他,见她还是不信的样子,就差发毒誓了。 “我只是觉得,见你的第一面起,就觉得我们二人很投缘,信不信由你!” “你且等着,破这斗转星移阵,我有法子。问题是这锁灵罩,我还容我再想想……“ 华未央对于这种话术早已免疫,无语地靠着一边的青铜柱坐起来,又听他突然道: “哦对了,我进来之前听说祁子陌为了争取你加入他的麾下,正与梵天净土和蓬莱僵持着。“ ……那家伙。 华未央也不知道他脑子抽的什么风了。 总之,从他打伤小师妹后,故事的发展已经越发魔幻了。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试探道:“我想,你可以试试反间计,利用一下祁子陌,假意投敌,先出去再说。” “这么明显的意图,你觉得别人会察觉不到?” 涂山奇皱着脸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唉……出发点总是好的。” 华未央嗤笑,“你就不能想点靠谱的办法吗。” 涂山奇又被嫌弃,气得跳脚,但始终还是嘴硬心软。 又罗里嗦地交代了一番,便匆匆离开去寻办法了。 虽然他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华未央还真没抱太大期望。 且不说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单论他是涂山奇,上头还有两位在涂山青丘的哥哥,总归是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所以靠他救自己,还不如期待洛玉离良心发现来捞她出去。 不了不了,他还是不要来了……他若来了,这里可就更乱了。 一个祁子陌已经够自己受的了。 思来想去,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想办法来得实在一些。 不过有这锁灵罩,自己用不了法力,这就有些难办。 难道,只能挖个洞从这里钻出去? 华未央看着四周的岩壁,隐隐觉得手疼,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现在就根本动不了手! 难道只能用脚?? …… …… 华未央在心里将那劳什子的,多管闲事般若大师骂了个百八十遍,仍是觉得不是非常解气。 这时候,本来安静地山洞内突然想起了脚步声。? 第二百章 呔!你这秃驴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越过前头那几个晃眼的光头和面色不佳的蓬莱弟子,华未央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他们在了斗转星移阵的周围散开,为首的人指着华未央问:“是她吗?” 一个看着唯唯诺诺的女弟子走到了前头——看着有些眼熟,她对着我点了点头,“是,是大师姐……” 其中一个陌生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背着一把用皮毛包裹的大刀,气势汹汹地站到华未央的面前。 “祁子陌呢?” 华未央盘着双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眨眼,“谁?” 男人皱眉,眼中闪过困惑,解释道:“就是在酒馆外面找上门那个!” 华未央一副冲愣的样子道:“那么多的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这时候我看到已经有人在憋笑了,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你耍我呢!” 华未央投去了鄙视的眼神,“耍你?你算什么东西!” 那男人粗眉倒竖,手往后一伸便是要拔刀,华未央正等着他动手,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倒胃口的“阿弥陀佛。” 这声音似乎有某种力量,刚才还气得要动手的男人突然安静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随后,华未央便看到一旁站出了一个光头。 虽然是光头,但也还长得眉清目秀,甚至,颇有些俊美。 他对着华未央双手合十微微一拜,道:“大魔祁子陌的恶行如今已经传遍天霁,就算是作为曾经的蓬莱弟子,蓬莱也不曾包庇,加入了铲除大魔的计划之中。而你……从见到这位施主时便知晓他的来意,为何要装作不知,反倒出口两舌,落下口业呢?” 这和尚态度虽然恭谦,但说的话却绵里藏针,颇有语言艺术,比那愣头青男子可强多了。 华未央冷笑,“两舌即口业,却不知大师这番妄言算不算得口业呢?” 那和尚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言明。”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帮助祁子陌的情况下。” “至于他去向如何,我又没有助他逃脱,相反,那么多人都看见我和他实实在在打得你死我活,你们现在倒还反咬我一口……” 那刚刚逼问华未央男人立马开口道: “祁子陌叛逃前,你们独处了那么久,现在在他再次失踪前又只和你一人打了一场,说和你没关系,谁信?” 这是,刚刚站出来指认华未央的女弟子也道: “大……大师姐,你别再隐瞒了,小师弟犯下的过错还来得及弥补,我知道你心悦他,但也不能是非不分……” 女弟子尖细嗓音震得华未央耳鼓嗡嗡,华未央皱眉,无视他们继续对那和尚道: “我说,你们梵天净土的人都是这样不讲道理吗?最后一个看见我和祁子陌对战还把我打晕的人是你们,还准备装聋作哑?” 那和尚似乎也只是一个帮腔了,被华未央指出后,倒显得有些里外不是人了。 “阿弥陀佛……”那和尚拉回了众人的视线,“看来是误会一场。” 华未央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这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是啊,都是误会,所以,能不能把我放了? 然而他无视了华未央的眼神,转向蓬莱和其他所谓正道的弟子,询问道:“既然都来了,几位施主可有话要问他?” 那几名弟子看着身份也不高,瞟了华未央一眼,纷纷摇头。 为首的人接话道:“洛仙尊说我们只负责看好她,其他的事一概听大师的。” 华未央挑眉,这和尚看着年轻,没想到身份还挺高? 看来蓬莱和梵天净土现在是站到了一起,也难怪祁子陌没有出现。 华未央正思考着,便觉有人站到我面前。 华未央抬头,笑道:“大师。” 他看着我,眉目慈悲,对着我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这和尚除了一开始的微微讶异,从头到尾都一脸泰然,是这群人中最淡定的。 “大师怎么称呼?” “法号般若。” 靠……般若大师不是和青云道人是同辈吗?居然不是个糟老头子? 这么欺骗性的外表,也算一种恶业? “正如这几位施主所说,贫僧担下审问之责,还请施主配合一二。” 华未央沉默不语,般若大师也不恼,反而是将其他人请了出去。 华未央奇怪得看着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 “施主狡言善辩,心思灵活,谋略无双,这几位小辈尚且心思单纯,若是因施主的话语而动摇了心性,那可就不妙了。” 般若和尚在华未央面前盘坐下来,一句话便仿佛是当头一棒。 华未央收敛情情绪,问:“大师既然发现我在骗人,又为何不戳穿我呢?” 般若拨了下手中的佛手串,“不是我不想,只不过我即便说了,他们却是不一定会信的。” 华未央倒是来了些兴趣,“怎么说?” 般若看着我,眼中不怒也不恼,平静地仿佛只是在说天气。“人生苦难,心结难解,总归是需要自我欺瞒聊以慰藉,洛仙尊如此,祁子陌如此,你,亦是如此。” 华未央当即愣住。 这个般若到底想做什么?审问?套话? 般若看着华未央,眼神清澈如水,“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以另一种身份立世,不也是一种自欺的行径?” 华未央只觉得眼前的人着实可以称得上是神棍了。 自己来异世,在这里无亲无故,若不是剧情需要,只怕是不会和这些人有任何交集。 “大师认得我?” “说不上认得,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 华未央有点懵,她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和尚啊? 般若似乎看透了华未央所想,他摊开手,一甩手,那僧袍的长袖便裹住了手臂。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认识立于身前。 这姿势,不免让华未央想起持棍的武僧。 嗯?武僧? 难道……他是在自己曾经在见浮生幻境中见过过的佛修?! 这浮生幻境,是华未央为了更好地体悟《青霄录》中的知识,在浮生的帮助下运用空间元素灵力创建的。 在阅读一些佛门功法时,曾经就有一个小武僧的形象投射而出。 这个人,不会就是这般若?! 华未央顿时大骇。 这……原本以为的全息投影,居然是真人指导…… 都不说里面的技术含量有多么恐怖了,光是想起一开始学习佛门功法出糗的事,华未央只想静静。 “想起来了?”般若似乎有些开心,又松开袖子摆好了打坐的姿势。 原是认得自己,还罗里嗦前面这么一大推,搞得她以为他多么火眼金睛呢。 这和尚,真是狡诈得很。 华未央警惕地看着他,“那么且问大师,可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倒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第二百零一章 劝人出家 交易?华未央眨了眨眼睛,自己没听错? 正道中人最近都流行走这种路线了吗?怎么一个个地都比祁子陌还像魔修啊?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正义凛然地拒绝一下? 华未央正想着,便见般若赧然地笑了下,竟带着几分青涩。 但一想到他似乎与自己师父青云道人差不多大,华未央又一阵恶寒。 “那个……你能不能劝洛仙尊出家?” 没想到你这眉清目秀的般若大和尚居然是个挖墙脚的。 华未央都不知道是该吐槽他居然想让洛玉离出家好,还是吐槽他居然觉得自己能让洛玉离出家好。 一时间,只能用无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但华未央又不能真这么回绝他,毕竟这也是一线生机。 自己若是想全身而退,约莫还是得从他这里做文章。 如今他先开口,便是算他求自己,自己略占上风,可先吊着他。 “大师不是来审问我的吗?”华未央问。 “确实。”般若微微颔首,“所问之事约莫三四,还是得从祁子陌说起。” 般若收敛神色,便当真像是个严肃的审官,“你可知凤霓裳去哪了?” 凤霓裳? 华未央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这是那倒霉催的小师妹。 按照原定剧情,小师妹为了拯救入魔的爱人,会只身前往魔族。 也不知这小姑娘一路往东,是否已经到了魔族,是否藏好了身份。 “凤霓裳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碧落城,乃是入魔族的必经之地。” 般若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华未央。 “从她离开蓬莱到最后消失在碧落城,由此可以推算,她应该是向东径直而行。关于这一点,你可知道些什么?” 华未央看着般若打量的眼神,坦然道: “凤霓裳我确实不怎么熟,她本是同祁子陌一行,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的。” “哦,对了,还有那洛玉离,他这么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这个?” 华未央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语中的酸气。 般若摇头,眼中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自然是问过他的……” 华未央心道不妙,可又不知他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只能听他缓缓说道: “洛仙尊……一开始说凤霓裳告别得匆忙,未发觉有何异样。直到我告诉他凤霓裳近期没了音讯,恐有危险,他才将你这些日子和涂山奇下山不在蓬莱的事情告诉了我。” …… 般若见华未央不说话,轻快地拨过一粒佛珠。 “依贫僧推测,你出现在这,也是因涂山奇。我虽不知要找涂山奇的目的,但可知你定是找到了他,隐瞒下了你真实的身份。” “之后,你以这大师姐身份接触了凤霓裳,以涂山奇之名让她一路向东,而你,为掩人耳目,择反向而行,演了一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华未央突然怀疑这和尚是不是会读心术,又或是自己肚里的蛔虫,这所谓的推测与事实几乎吻合。 这的确是她下山前,和浮生商量的,将原本的故事拉回轨道的计策。 华未央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这些……是大师的推测,还是洛玉离的?” 般若顿时露出了一副“糟糕,败露了”的表情,但这表情又因太过敷衍而显得格外得假。 呵,看来这凤霓裳对洛玉离还挺重要的,竟让他卖自己卖得这么彻底。 华未央就奇怪,般若即便掌握十足的事实依据,但他不认识自己,不了解自己,如何将我的每一步都推测得这么准? 行啊,洛玉离,长进了啊。 这时,般若看着华未央,反而叹气了起来: “你别怪他,他想保你,才将这些告之于贫僧。你看他面对凤霓裳的时候,一念之差没有戳穿你,而今却可能让凤霓裳遭遇不测。” “他一是愧疚,二是不想让你再背负罪孽。这一片真心,你若是能有半分恻隐,便如实将此事说明,莫要等一切成了定局,才追悔莫及。” 怎么?还想打感情牌? 然而般若又双手合十,话锋一转,缓缓道: “ 正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若能放下心中屠刀,向善,学戒,则明心见性,超脱生死,清净圆明,立登彼岸……你可有兴趣?” …… 华未央内心仿佛又一万只头顶佛光的草泥马奔腾而过,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问号: 梵天净土很缺人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洛玉离居然在凤霓裳面前没有戳穿自己,这还是叫华未央有些意外 ——先前一直以为是凤霓裳没有说出来。 那么……这便有些奇怪了,祁子陌叛逃,是奔着振兴魔族而去。 小师妹对他心悦已久,又有前世的姻缘,祁子陌入魔之时,为何打伤她弃之而去呢? 但这个问题恐怕自己一时也得不到答案,而此时般若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华未央抬眸觑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叹气,“接下去这些话,还望大师莫要告诉祁子陌。” 般若肩膀有一瞬间紧绷,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似乎更加有神了一分。 就差在脸上写上“有戏”这二字。 “你且说。” 华未央内心鄙夷,但还是面露犹豫,嘴唇嗫嚅,仿佛还在天人交战。 般若不由身体前倾,华未央暗瞥一眼,才道: “凤霓裳往东而去,确实是我指点,但进入魔界,却非我指使,而是她自己的意愿。” 般若一怔,“你的意思是……” 华未央叹气,“凤霓裳大约是有意投奔……” 华未央暗自观察般若的表情,“她寻祁子陌,也是因心中有惑。惑不解,必有劫,劫不解,则入魔,她心中早有这个念想,只不过一直下不了决心。 抱歉了,小师妹。 如果不这样,是没办法激出祁子陌倾尽一切保住你的。 这故事的发展越发不受控制……毕竟,我也想早点下班了。 “寻祁子陌,只怕也不过是借他人之口说出心中所想罢了。” 所谓谎言的艺术,便是半真半假,半虚半实。 凤霓裳回去魔族是真,入魔是假,寻祁子陌是真,所解之惑是假。 这真真假假间,也不知这天慧的般若大和尚还能看出几分? 此时般若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慢慢撵磨着一颗佛珠,嘴角微微收紧,似乎在思证什么。 华未央静静等着般若的反应,便见他眼神暗下去,神色间带着几分哀然。? 第二百零二章 佛可渡你 “凤霓裳在同辈之中也算佼佼者,她与洛仙尊颇有缘分,和祁子陌又是青梅竹马……收妖斩魔,亦有德名,为何这般想不开?” 华未央立马接道:“情爱二字,哪里有什么缘由……” 般若微怔,又叹气起来: “果真是不能告诉洛仙尊的话……这个凤霓裳啊……哎……” 般若低头沉吟,动作尽显老态,倒是像个为后背操心惋惜的老者 ——就是他这张年轻的脸真的太出戏了…… “那你又为何往西而行?”般若问。 华未央知他会问到这一点,遂拿出了早已准备的说辞。 “此事,起因还是在。大师可知道蓬莱城下出现了傀人?” 般若点头,“略有耳闻。” “此傀人并非普通的傀儡,它能在潜伏于人体的情况下仍旧使宿主行动自如,即便宿主身死,它也可使宿主与活着般无异。” 这傀人的事也算是华未央下山后和涂山奇偶遇的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群人明明天资普通,修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跨越式的增长,借着这种力量鱼肉乡里,坑蒙拐骗。 更恐怖的是,华未央和涂山奇经过调查,发现寄居在他们体内的,似乎都是一些早已死去多时的“恶魔”。 他们的身体,也不过是为恶魔温养灵魂的容器罢了。 般若问:“可有证据?” 华未央疑惑地看他,“我那乾坤袋里的东西,你们没看过?” 明明连自己兜里的三文钱都搜走了,却不去搜我乾坤袋里的东西? 般若也感到奇怪,“那乾坤袋若是擅自窥探,岂不会自行销毁?” 华未央一时凝噎,“……我那只没这么高级。” “……” 这回轮到般若说不出话了。 不过既然说到了傀人,华未央便干脆将知道的线索与般若说了。 般若听完,思索了一会,“贫僧一路西行,确实也听说过民间的灾祸,如此说来,是有人在利用傀人作祟?” “先前受害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但若是也是受害者,那么这个背后之人也许已经将手伸向了更远的地方。” 华未央见般若沉默不语,便问:“大师不信?” 般若摇头,“并非我不信。” 说着他便将手伸入僧袍,从中拿出一用白娟包裹的东西。“你可否解释一下这个?” 他拆开包裹,华未央一看,便知道般若在怀疑什么了。 那白娟内包着的是一撮灰烬,正是华未央在射杀蛇妖时,箭矢燃烧后的灰烬。 “华姑娘,贫僧不是怀疑你……你的灵力,在一个月以前,还只是平平,这一箭的力量却至少是在玄阶以上……” 短期内的实力得到如此巨大的提升,还是在华未央这具曾经极度废柴的大师姐身上发生。 如此看来,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傀人。 “大师是觉得我贼喊捉贼了?” 般若摇头,神情有些凝重,“我倒是愿意信你,但凡事讲究证据,你若想证明清白,还得拿出让人信得过的实据来。” 也是,傀人据说是出自魔族的秘术顾,自然代表着这世道的恶,怎么往坏处想都是不为过的。 而般若目前愿意相信自己的说辞,已然叫华未央有些意外。 “若是能找到凤霓裳和祁子陌,那自然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可有办法?” 华未央摇头。 就算她知道,那也不能说啊,这俩正柔情蜜意呢,我放你去破坏人家? “你不说,贫僧都差点忘了。”般若幽幽道。 华未央歪头看他,他淡淡回以一笑。 “贫僧接触过的人,没有上千,亦有上百,凡被生擒者,或怒气冲天张口就骂,或冷目似剑闭口不言,种种言态,却从未有你这样的。” 他眉目柔而亮,突然好似神佛在世。 “凡世间者,是贪,是痴,是嗔,以至狂乱,可你的气息……我是指你原本的气息,你在对战祁子陌时,没有下死手,还暗中消耗力量保护了无辜平民,亦是善心未泯。” 善心…… 华未央总算是体会到了孙悟空被唐僧念叨的痛苦了,心里一阵烦躁,“大师到底想说什么?” 般若目色慈悲,沉沉地看着华未央:“贫僧不过是想说四个字:佛可渡你。” 佛可渡我…… 当个和尚,远离纷繁乱世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大师善心,我甚是惭愧,不过我自觉与佛无缘,大师还是去渡……该渡的人。” 华未央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附身过凤尊的缘故,她身上深切的绝望和悲痛,似乎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心性。 自己原本就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在得知祁子陌和洛玉离接连背叛凤尊后,她心中就莫名一直有些郁结。 她自认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华未央乍然想到了洛玉离,便联想到他剃光头的样子,似乎也会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过大师方才所求之事,我倒是愿意一试。” 般若本是一脸惋惜,听到华未央的话,又眼睛一亮。 “当真?” “当真。”华未央犹豫了一下,“条件是……你现在讲这锁灵罩收走。” 般若有些意外,“这就?贫僧还以为你要让我放了你呢。” 这确实是华未央的目的,但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把目的亮出来? “这锁灵罩实在让我难受,还请大师收了这法宝,有这斗转星移阵在,我也逃不了哪去的。” 般若点点头,抖抖衣袍站了起来。 华未央正以为计谋得逞,心里还有些小激动,他却突然看着我一笑。 “你这姑娘,真是狡猾得很。” 华未央心顿时沉了下去。 般若道:“一个随手能捏出灭阵的人,区区一个斗转星移阵如何能困得住你?” ……这和尚心眼怎么这么多?自己和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全都白绕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有这锁灵罩,就算掘地三尺也可能出不去,难道自己真的要靠涂山奇捞了? 天要亡我! 这时,般若又突然道:“说了这么久,洞外的人也该等得急了。” “什么?”华未央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洞外有人?隔着这锁灵罩,华未央什么都察觉不到。 而华未央看着般若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是洛玉离! “你若是事成,也算功德一件。” 谁特么要什么狗屁功德啊! “年轻人别这么凶啊。”般若笑眯眯地看着华未央,又问“你就不好奇贫僧为何想要洛玉离出家吗?” 华未央顿了一会,吐出二字:“梦魇。” 般若一怔,“你竟知道?” 废话,自己被那幻境折磨得还不够吗? 若果不是洛玉离和祁子陌自身的梦魇加持,她又怎么会被困在里面那么长的时间? 其实也不难猜,般若大师修行清心佛法,最是能化解心魔,而洛玉离又刚好曾困于梦魇。 这么说来,洛玉离有可能会入魔吗? “看来贫僧还真是找对人了。”说罢,般若便乐呵呵地抬脚走了。 华未央:……? 第二百零三章 你恨我吗 当黑黢黢的岩洞里回响起脚步声,华未央不由自主地往阵中缩了一下。 怎么办,现在光是想到洛玉离这个人就来气,更别提同他说话了。 而让洛玉离剃光头出家这事,左思匪夷所思,右想痴人说梦,一言以蔽之便是异想天开。 但眼下在没有别的出路之前,似乎也只能试上一试了……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听到脚步声在背后停住。 即便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但这个脚步声华未央也能能确信是他无疑。 空气有些凝滞,山洞中很安静,只有吹过的呼啸声。 洛玉离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身后其实让华未央很不适,但她就是不想回头。 一些在幻境中繁杂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涌,又恍惚间回想起长剑落下那一刻洛玉离的眼神。 华未央的心紧紧纠着,这时,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洛玉离终是先开口了。 “我原本早就想来见你,但我猜你谁也不想见,才踌躇到如今。” 华未央呼吸一窒,有什么哽在喉头,这洛玉离未免太不要脸。 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名声败坏完了,如今却在自己这里找存在感。 “哦……那你来做什么?” 华未央故意激怒他,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洛玉离静静地听完,琉璃色的眸子丝毫未变。 “你从以前就是这般,遇事先想到的总是逃避。可你能躲一时,能躲过一世吗?” 华未央冷笑一声:“洛仙尊莫不是魔怔了?你是在和我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话吗?” 洛玉离定定地看向华未央:“在幻境中的人,是你,对吗?” 华未央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洛玉离指的是幻境中自己寄居凤尊身上和应伐对战保住他的事。 “洛仙尊神通广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华未央打死不往他的坑里跳,还不知道这洛玉离是想要兴师问罪还是其他的什么…… 但洛玉离似乎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向前走近一步,身上清幽的昙香飘扬。 “若我不向梵天净土透露你的行踪,你现在怕是早被蓬莱的人镇压。” “那也死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放了出来,到那时,我还是一条好汉!” 华未央粗声粗气,丝毫不准备领情。 “不可理喻。”洛玉离清冷的面色下隐含黑气。 华未央冷笑,“多管闲事!” 洛玉离被气笑了,他背过身在青铜柱前来回踱步,仿佛一只困兽。 华未央丝毫不慌,心里稍微觉得解气。 真搞笑,明明自己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个。 这时候,他忽然一个转身,琉璃色的眸子沉沉盯着华未央。 “是,我就是多管闲事,今日要管,以后的一切,我也要管!” 呵,好大的口气,吃韭菜了吗? 华未央不加掩饰地露出鄙夷,洛玉离那张绝美清隽的脸紧紧绷着。 仿佛要是二人之间没有这层罩子,他一定会立马冲过来揍她。 然而现在,这俩只能互相干瞪眼,仿佛靠瞪眼就能决出胜负似的。 “我会带你回天境。”他不容置喙地说道:“祁子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倒时,你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华未央看着他,听他说这些话,并没有觉得意外。 这似乎会是他想出来的方法,但当自己真的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来由得失望。 “然后呢?”华未央问他,“你已经在蓬莱放出消息,我是祁子陌的帮手。我失去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你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洛玉离,你这是要救我,还是在害我?” 洛玉离走近一步,琉璃色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自然是救你,有天境庇护,你不必再俯仰于蓬莱,不必再做祁子陌的刽子手,今后一切自由行事,难道不好吗?” “自由。”华未央狠狠念出这两个字,恨不得拆吞入腹,将它嚼个碎烂。 “在天境将我关一辈子,便是自由?你这样,还不如让梵天净土的和尚把我带走得了。” “如此落得永世不得超生,你便高兴了?” “超生?我若是想过超生,我还会在这里吗!” 浮生自从那般若和尚来后,已经很久不敢说话了。 这些人的实力强悍到恐怖,自己在他们面前只有被碾成渣渣的份,还是谨言慎行,以免被发现。 结果现在,小未央的情绪已经明显不对劲了。 “小未央,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和洛玉离争执的时候!” 华未央脑子一激灵,对啊,自己和洛玉离还算半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事大动肝火? 看来还是在幻境中,受凤尊的影响太大了。 华未央看着洛玉离气郁的样子,一阵冷笑。 “洛玉离,我告诉你,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去天境——那就是你杀了我,然后带回去邀功!” 就像当初的身死魂灭的凤尊一样…… 洛玉离霎时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相信华未央会说出这样的话。 洛玉离站在锁灵罩之后,那层薄如蝉翼的金光轻轻浮动,揉开了他眼底的哀然。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问:“你不愿意和我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累极了,带着那么一丝怀疑与茫然。 他应该是希望华未央能否认,不过很可惜,他所说的就是正确答案。 华未央以沉默作答。 他死死盯着华未央,眼睛瞪得发红,又声音发哑地问: “那你……恨我吗?” 华未央突然感觉胸口有什么堵着,说不上痛,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似乎是恨的,但似乎又不是。 这种情况是很不对劲的,华未央想。 自己的情绪从未被如此牵动过,只有这个洛玉离! 华未央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自己不曾和洛玉离走近。 也许就会平平淡淡得在蓬莱过完该走的一生,温养好魂魄,再由浮生将她带去该去的地方。 但如今,自己和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牵扯,已经太多了。 华未央思索了一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 “说不上恨,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即使与你无关,但我就是忍不住……怨。” 第二百零四章 轮番上阵 怨什么呢? 或许是自己明明想做局外人,却偏偏被卷入其中。 或许是,自己为凤尊那位传奇女子最终遭遇背叛,凄然死去的无能为力。 …… 太多了,明明只是短短两个月,华未央却觉得,如同过了两辈子那般长。 华未央看着他闪烁的星眸,恍然间回想起幻境中三人对峙时的场面。 在那时,他也是这般茫然失措与委屈欲泣。 一瞬间,华未央哑然。 似乎自己的良心在此时突然上线,有些自己一时气上头,后悔说出了这样的话。 华未央别过头不再看他:“你还是不要将我当做华未央为好。我已经死了一回了。” “什么叫死了?” 洛玉离涩哑的声音钻进华未央的耳朵,这以他一向清冷的声线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若是华未央死了,那你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华未央也不是很明白。 华未央抿嘴想了一会,便问:“你研究过毛毛虫吗?” 华未央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接着道:“虫成蝶,却并非蝶。你若是剖开过蝶蛹,便可发现其实毛虫在蛹中成了一滩水。” “蝴蝶则是从这一滩水中一点点生出了躯干,脚还有翅膀……” “这个过程,你可以说是毛虫变成了蝴蝶,但也可以认为,是蝴蝶蚕食了毛虫。” 华未央见洛玉离眉头紧皱,便知他要消化这段话还需一段时间。 哎……反应这么慢,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还去了天境的? 华未央叹了口气,对他道: “洛玉离,我回不了头了。你是神族,祁子陌是魔族,而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们任何一个人站在一边。” “是以,即便你现在不想动手,日后仍必刀剑相向。到那时,再手软可是会要你命的。” “不……”洛玉离摇头,“不会的,我会救你。” 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锐利地好像出鞘的寒剑。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下你了。” 那都是气话,怎么还当真了呢? 华未央感觉自己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了。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我?” 华未央无语地看他,却乍然发现他的眼神收敛了起来,但这般幽幽看你,却叫人更加如芒刺背。 华未央心底泛起一丝慌乱。 “你知道?”洛玉离问。 华未央点头,眼睛往别处斜去,“是祁子陌说的。” 好险,差点出卖了般若。 “我也不欠你什么了,治疗你父亲旧伤的药草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以后你也不必被人拿捏软肋……” “还有,听说你为了复活凤尊耗费了不少灵力,还四处投下自己的灵体分身,如今已是元神大伤。那般若还算有点本事,我看不如跟着他……” 终于进入了正题,华未央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说下去—— 这时,洛玉离又走进了些,整个人都快贴上了锁灵罩。 他吐息的声音几乎就响在华未央耳边,她感觉自己的寒毛顿时炸开了。 他的声音像是冰雪一般钻进了华未央的耳道, “你既然知道,那便该明白,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走你了。” …… 这什么奇怪的霸总台词!好雷人啊! 华未央脑袋里浮现出种种或冷酷无情或邪魅一笑的画面,顿时把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 夭寿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山洞里阴风阵阵,呼啸间又隐隐有扑翅声传来。 华未央朝那黑黢黢的甬道看去,便见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 伴随着一声清亮的鸣叫,一只披着冷色光辉的鸟儿飞入了洞室。 体型似鹰,尾羽极长,鸣声似鹤唳,翎羽如翠。 它在上方盘旋三周,整个山洞都好像因它而变亮了一些。 这只鸾鸟华未央倒是见过的。 据说是凤凰一族的遗孤,被洛玉离养在身边。 华未央看着它落到了洛玉离的手臂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年凤尊驯养这只鸾鸟,反而被它啄伤的事。 好像还是个小男孩? 华未央看着眼前这只油光水滑神气活现的鸾鸟,感叹道:“这只菜鸡长这么大了啊。” 有一瞬间,华未央感觉那只鸟在瞪我。 洛玉离无奈地叹气,摸着鸾鸟的背顺毛,他问:“出什么事了?” 鸾鸟低鸣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张纸条。 几乎在洛玉离展开纸条的同时,他的脸色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 华未央想问,但又有些忌惮他此时的面色。 “你好生在这里呆着。”洛玉离琉璃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警告似的。 他那肃然的眼神,是不容商量的,华未央原本也没打算一次就说服洛玉离,只是看着他疾步离开。 而就在华未央收回视线的同时,忽然瞥见似乎有一张纸条从那鸾鸟的尾羽中滑出,又在一阵风中悠然地飘到自己的面前。 是一张纸人。 …… 然后下一秒,那纸人从地上腾空跃起,眨眼间就变出了一个身姿挺拔丰神俊逸的大活人。 要不是华未央现在没办法举起来,此刻一定是一脸惊恐的抚胸状。 “祁子陌……” 你离魂用得再熟练,也不能这么乱来啊,纸糊的身体……嫌自己现在不够脆皮吗? 被吓得没有表情就是华未央现在的表情。 祁子陌泰然地抖抖袖袍,嘴角仍是带着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半日不见,你……” 他上下打量着华未央,“又变了不少。” 华未央不由愣了一下,这副调戏人的表情是做什么? 她不说话,又抬眼瞥见他看着出门出神。 华未央不由问:“你不追去看看,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呢?” 祁子陌摇头,“我是来看你。” 约莫是一句客套的话,但是怎么听这位说出来就有点别的意味。 又想调戏她? 华未央在内心悲伤地叹气:虽然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 可如今,华未央只想避嫌了,低头道,“多谢——小师弟关心。” 华未央感觉祁子陌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华未央不由地有些不明所以:祁子陌到底来做什么? 又不去跟着洛玉离打探情况,难道真是知晓自己落难开看看笑话? 华未央盯着眼前的那如同烈火一般猎猎纷飞衣摆,仿佛要盯出个花来。 又见衣摆拂动,而眼前突然有一层金光像涟漪一般荡开。 华未央乍然抬头,便看到祁子陌用指尖敲击着眼前的这层薄膜。 “锁灵罩啊……”祁子陌呢喃着,眼睛往下一瞧,便与华未央视线对上,“想出去吗?”? 第二百零五章 招安招到我头上来了 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华未央有一瞬间会觉得仿佛只要你说“想”,他便能带自己出去。 然而华未央看着他,声音却卡在喉头。 祁子陌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来放自己出去的? 但是他现在的是实力……即便是巅峰时期,也无法打破这个锁灵罩? 何况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她可不相信祁子陌会那么容易救她出去。 再说了,外界可都在传,自己痴心祁子陌死不悔改,这下岂不是要坐实了。 华未央一脸“你什么意思,说说清楚”地看着他。 祁子陌看着华未央,愣了一秒,然后笑出了声,“你放心,这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早年跟随梵天净土的人外出降妖除魔,遇到过些需要关押候审的情况。” “便也顺便触了一些如这锁灵罩一般的法器。” 祁子陌将手收紧袖中,看着华未央一脸期待地眼神,似乎很是受用。 “锁灵罩的牢固并不在于坚硬,而在于因果,其因果来源于活佛‘真言’,活佛约其‘坚不可摧’,故而锁灵罩永不可破……” “若能破解这‘真言’,这锁灵罩便也不过是一层纸罢了。” 原来是因果级别法器,如此,就算是绝世高手过来一通乱锤,也怕是破不了这锁灵罩了……般若这厮,可真是把自己当大魔头了啊。 “你这么说,那必然是有方法了?” 祁子陌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有‘坚不可摧’,也有‘无坚不摧’,这两样碰到一起,那你说哪个才是对的?” 华未央顿时反应过来,“自相矛盾!” 祁子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手一伸,一把细长的银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似乎是幻境中他使用的那把“紫澜”…… “这便是‘无坚不摧’?” 华未央面部有些抽搐。 倒不是觉得紫澜不好,毕竟是他这个大名鼎鼎的魔尊的佩剑,也算名扬四海的魔剑了。 但紫澜剑出蓬莱,听说还是祁子陌自己所铸,这级别和锁灵罩似乎还是有点差别? “虽不是活佛‘真言’,但也是赐涂山前辈所赠,应该能行。” 什么叫应该能行!? 等等……祁子陌说的涂山前辈不会是……涂山奇?他不是打把菜刀都喊“无坚不摧”的吗? ……这年头,怎么连祁子陌都不靠谱了起来。 蓬莱真是要完! 华未央看着祁子陌跃跃欲试,不由提醒道:“要是失败了……” “废铁一把。”祁子陌作势举剑,华未央吓得顿时从地上跳起来。 华未央看着他心里恍惚,又听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成功了也是废铁一把。” 华未央更加不解了,“你居然舍得?” “舍不得啊……”祁子陌指尖轻轻拂过那细剑,眼中珍爱不似作假。 “那为何?” “有舍才有得。”说罢,祁子陌手腕一甩,紫澜像是闪电一般在他头顶转过半个圈。 接着银光大涨,光华刺目,伴随着玉器相撞的脆响,那锁灵罩的佛文开始飞速涌动。 金色的碎光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巨大的能量爆炸开来。 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所有的光都被紫澜吸了进去,光芒不在,那锁灵罩仿佛纹丝不动。 “咔嚓——” 极为细小又震撼的声响。 华未央朝头顶看去,那锁灵罩上的佛文全都停住,接着,一条裂缝从相撞的地方伸出。 “咔嚓——咔嚓——” 裂缝像是爪牙般四散开来,当裂缝到达一个极限时,整个锁灵罩——碎了。 像是下雨一般,一片片金色的碎片掉落下来,像是满天星河坠落在肩头。 华未央回过神,召出一只箭落在阵的阵眼,八根青铜柱上符文浮现,在一阵热风散开后又归于平静。 成了…… 顺利地像是梦一般…… 华未央看着重新出现的手,又看着落在脚边的紫澜,便弯腰去捡。 然而我手指一触及剑身,它便风化似的消失了。 祁子陌站到华未央身边,“两相抵消,‘无坚不摧’和‘坚不可摧’自然无法同时存在。” 华未央起身看向祁子陌,除了脸上有些许惋惜,似乎并没有其他情绪。 “若是换做洛玉离,你觉得他会不会舍得?” 华未央一愣:怎么,祁子陌也开始学我挑拨离间了吗? 但是当祁子陌这么问起,自己又不由自动地往下想。 若是换做洛玉离的宝贝的凤尊所赠的星月剑,他会不会愿意? 华未央敛了敛眉目,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舍不舍得都不关我事。” 听闻,祁子陌便笑起来。 华未央奇怪地看他,他便凑近了一下,一双清冽的眸子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拉近那深渊。 “既然你眼中无他,他眼中无我,倒不如……将他一脚踹开,我俩凑合得了?” 凑合? 凑合什么? 华未央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当机了。 为什么这两个字都认识,但突然想不起它是什么意思了? 华未央内心万马奔腾一般,但还是抑制住了咆哮的冲动,冷然道:“小师弟还是那么得爱开玩笑。” 祁子陌异样地看华未央,“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什么? 还能不是玩么? 等等……你表情这么认真我真的会想歪的好! 难道……不是开玩笑? 然而这一刻,华未央又怂了。 “堂堂魔尊为了挑拨离间,居然牺牲色相,传出去怕是不好。” 祁子陌撇嘴,指了指地上的灰:“反正已经是事实了。” 华未央无语凝噎。 “况且……只要你愿意,魔族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在华未央震惊的目光下,祁子陌却笑得还是那么自然,甚至有些春风和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华未央心头一凛,提醒道:“魔族可是有一大半人都和蓬莱有过节呢……” 祁子陌点点头,眼里露出些许困扰,然后又很快舒展开来,“不过,只要我发话,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是很欠打。 华未央好想失聪三秒…… 华未央看着祁子陌,心想:这一刻是如此魔幻,但又如此地真实。? 第二百零六章 真想给你一电炮 说起来,如果凤霓裳感化失败了,祁子陌彻底入魔这件事也算是……未来可期? 等等,打住,要是祁子陌真入了魔,那不止洛玉离,全蓬莱都得追着自己扒了自己的皮不可了。 回头再看祁子陌,他似乎真在等华未央许诺。 华未央内心又在“答应他”和“不要惹事”之间徘徊,最后只能木着脸道: “小师弟能屈能伸,不落俗套,佩服……佩服!” 祁子陌笑了下,“彼此彼此,大师姐你也不赖,居然骗了我这么久……” ……我真的要给你跪了好。 口口声声说自己骗了他,华未央还没给这个把自己给丢下的兔崽子一个电炮呢! 华未央从阵中走出,转而低头看地上锁灵罩的碎片,“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锁灵罩一碎,般若必然会有察觉。” “不慌,他察觉了,也未必会来。” 华未央奇怪地看向祁子陌,“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祁子陌沉默着往外走,穿过黑黢黢的甬道,洞外是一片明媚的秋日暖阳。 这山洞出于半山腰上,向下望去便能看到山村的院落像是棋子一般嵌在山麓之上。 周围是金与红交错的森林,远远看去就像是汪洋一片。 祁子陌目光落就在那院落的某处,嘴巴微微抿着,眉头也是少见得蹙起。 这时候,华未央的心已经提了起来。 祁子陌来救自己绝对是因有要事,而他刚才那番异常的言行,大约是……紧张? 华未央又追问:“祁子陌?” 祁子陌收回视线,他目光落入华未央的眼中。 华未央感到有一瞬间如堕深渊似的冰冷,接着,华未央便听到他淡淡说道:“我可能快死了。” 华未央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什么叫……快死了? 祁子陌……怎么会快死了? 他不是明明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吗? 浮生也慌了,这故事的发展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这可是男主啊!怎么可能会死?!” 华未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万千思绪涌入脑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祁子陌移开视线,“约莫是离魂太久,方才我尝试着回到原身却失败了,反倒是……” 华未央不由跟着他重复,“反倒是……?” “反倒是破了我维持原身的护阵。” “……” 华未央停顿了大约半秒不到,然后立马一抬脚转身朝下山的石路跑去。 祁子陌紧跟在华未央后面,“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哪?” 自然是祁子陌原身那里了!人都快死了!我还能去哪啊?! 祁子陌要是死了,自己原本就作为一缕孤魂,不会被历史抹杀?! 华未央大概跑出了十几步,又乍然想到,跑什么呀?自己不是会飞吗?走什么路啊! 华未央一个急刹车,回过头才发现祁子陌抱臂站在自己身后,气定神闲。 看着华未央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得样子,“你也会有着急的时候啊……” ……看看祁子陌这副样子,明明是他出事了,急得昏了头的却是自己。 现在他还反过来对她说风凉话?这是个什么理? 再瞧着祁子陌眉目含笑的样子,心里突然间就有些冒火。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这时候,华未央心中又电光闪过,奇异地想通了,便镇定下来。 华未央上前一步,“祁子陌。” “嗯?” “你别慌。” 祁子陌略微歪头,嘴角的笑意越僵住在了某一个角度。 是了,有些人心里越是怎么想,表面就越是不会表现出来。 就像祁子陌这般,明明已经冒险前来,还牺牲了自己多年的佩剑,心里越是在意什么,却越是表现地不在意。 而且不光表现得不在意,还转移视线,语出惊人,试图扰乱别人的思绪。 华未央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胳膊,便察觉到他整个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安抚道:“一切还来得及。” “我一定会帮你,所以……方才那种话,你今后还是不要讲了。” 祁子陌微微垂眸,似乎有些困扰,“你生气了?” 你看看……又转移重点。 明明是不让他再讲什么凑合,之类的,他不答,反而华未央问是否生气。 哎……也罢,这只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华未央松开手,一挥召出一片玉叶,变出小舟的样子。 这玉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存在于石珀空间中的,华未央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现在倒是派上用处了。 玉舟上浮,便带着华未央和祁子陌一起直往梵天净土下村庄的院落飞去。 说来,所以祁子陌原身所在的幻境还算偏僻,这般凌空越过梵天净土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华未央疾步穿过竹林朝池边走去,远远又看见两个人影,便忍不住往后退缩。 那两人,一人正是收到信件的洛玉离,而另一人竟是般若。 难怪祁子陌说不必担心般若,原来是他是到这里来了,想必那信也是他送的了。 不过自己方才逃出他的锁灵罩,这会又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老实说,面对般若,华未央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明明都逃出锁灵罩了,却还是有种翻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早知道我就该拘了祁子陌的魂魄溜之大吉, 华未央暗戳戳朝一旁的祁子陌看去,便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华未央还待再看,却见他又移开视线,大步向前迈去。 “你跟着我就好。” 华未央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嘀咕——他应该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华未央跟着祁子陌朝池边走去,那头的洛玉离正好般若说着什么,发现我们来,脸色有些不好。 洛玉离的目光越过祁子陌与华未央相接,琉璃色的眸子清冷依旧:“你怎么在这?” 华未央回瞪他:我不在这,我还能在哪? 华未央越想越气,正想呛他,祁子陌却率先开口,“就照你方才说得做。” 华未央点点头,越过他们径直朝般若走去。 不用想华未央也能知道洛玉离又是哪副表情在瞪自己。 但更让华未央觉得更难对付的,却是眼前那一脸微妙的般若。 “大师……” 般若一脸和善地笑着,“施主别来无恙啊。”? 第二百零七章 有一种不详滴预感 他这一笑,华未央心里更是毛毛的。 但现在也无暇想这光头又在算计什么,只能道:“事态紧急,还请大师帮忙,之后我定会给大师一个解释。” “好说,好说。” “祁施主毕竟也还未完全入魔,我佛慈悲,自然也是不愿一条性命白白丢失……” “这个忙,贫僧还是会帮的……”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华未央反而更怀疑起他了。 但没有办法,有般若助阵,祁子陌重铸灵体才能更稳一些。 华未央一边向般若粗略讲了一番灵体重铸的过程,一边在地上布阵。 重铸灵体,首先需要打散原有的灵体,这需要巨大的能量。 其次,灵体散时,需要有人在一旁护住心脉。 有些修者在灵体破碎之后难以恢复,便是因为心脉受损而再登途。 最后,在重铸者处于识海中慢慢重新修炼的这个过程中,也需要有人护法。 触及心脉的部分由般若或者洛玉离来做更妥帖一些。 华未央解释完,阵法也刚好画完。 般若看了一会,将手抵在下巴上,“你这阵法怎么看着与我那锁灵罩有异曲同工之妙?” 废话,打碎灵体那是多么凶险的事情,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可怎么办?自然要把神魂锁在身体里才行啊。 祁子陌可不能死! 华未央布好阵,又将祁子陌的原身从池塘里移到阵中。 华未央细细查看了一下,发现祁子陌原身中的灵体确实是在一点点裂开,乃至各种至生命体征都极为虚弱。 那原本保住心脉的护阵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像是地震之后的破房,岌岌可危。 华未央一探那护阵,又发现此护阵的手笔略微眼熟,这鬼斧神工的阵法竟然有那么一丝的神韵…… 华未央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会,这好像和那本《青霄录》中记载的阵法极为相似。 华未央不敢细想,又见洛玉离在这时绷着脸走过来。 虽然他的脸色要多差就有多差,但她知道,这个样子,应该是被说动了。 洛玉离浑身的寒气都快扑到人脸上了,缓步地走过来,冷冷地看着华未央。 他脸上写满了“看看你做的好事”,但他又抿着嘴什么话也不说,只朝着在一旁准备入定的般若道:“有劳大师。” 般若仍旧闭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好说,好说。” 一切准备就绪,华未央便站在阵外。 她负责击破灵体,洛玉离和般若一齐负责之后的。 其实以般若一人的实力也已足够,但祁子陌偏偏不放心,非要拉上洛玉离一起。 华未央真是非常想白眼,多一个人进入识海,那不就是要多守他一人的原身? 而且他到底在不放心什么?不放心自己?怕她会使诈? 那他就不怕自己在他进入识海时,暗算他的原身吗? 华未央看着站在阵法西南角的洛玉离,心中微微有些不妙的感觉,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可否开始了?”般若问。 他在东北角打坐着,他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华未央,似乎又是把她和洛玉离一同看了进去。 华未央赶忙收心,在手中化出了一只如同针线一般的带着火光的箭。 同于,般若也启动了刚才画下的阵法。 这时候,整个结界内因为暗流涌动的能量而轻微颤动。 竹林梭梭声不断,带着冰冷湿气的风在池塘上搅动起层层涟漪,天色暗淡,所以的光亮便集中到了阵法中。 祁子陌的魂魄已经进入了识海,华未央看着他平静地躺在阵法中央,心中的不安之感愈甚。 “阿弥陀佛……” 比起华未央不详的预感,般若反而是闭着眼已经入定。 华未央暗暗撇嘴,将脑海中的念头甩了出去,手中运力,箭矢在一瞬间飞向了祁子陌。 华未央闭上双眼,以灵识探测出某个微弱的灵体,指尖微动,那箭矢便直直刺向灵体。 须臾间,羽箭没入灵体,仿佛听到微弱的声响。 那灵体顿时光芒大涨,在一瞬间爆裂开来。 毕竟是化神期的灵体,即便受损,其所爆出的能量也是惊人的。 华未央被那股力量震得大退三步,脑袋中嗡嗡作响,胸口翻涌,喉头都感觉到一瞬间的腥甜。 华未央愣了三秒,又赶紧坐下稳住心神。 好,蓬莱修养两个月,屁事没成,损失倒是不小。 照这个速度下去,出门时是王者,回去就是个青铜了。 再看般若和洛玉离。 般若调动着阵法,没有波动,说明祁子陌的目前一切安全。 而洛玉离……哦,已经闭目没了反应,那么他也已经进入识海了。 还挺顺利的? 明明是很正常的发展,但华未央心里头又忍不住不安起来。 从过去的经验看来,每次感觉顺利的时候,通常都是要倒大霉的开始。 而这一次,华未央感觉自己的预感也是不会出错的。 就比如现在,竹林的阴风吹过,湿气沾在衣服上,湿漉漉的沉重。 华未央胸口闷闷的,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压着一座大山。 华未央满头冷汗,心有所感,僵硬着朝头顶看去。 果然…… 一条漆黑地裂缝从那天空裂开,像是一只眼睛,微微地睁开了。 向那条裂缝望去,里头似乎暗流涌动,紧接着,像是泥浆一般的黑色物质顺着裂缝流淌下来。 粘稠地淋到竹枝,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 几乎是眨眼间,竹林消失,转而出现了一个黑黢翻着泡沫的浅坑。 这是什么东西? 华未央隐隐探到些许熟悉的气息,但光是看着,就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华未央看了眼般若——他正安定地运转着阵法,不为所动。 华未央定了定神,转身朝那滩黑泥走去。 而刚走没几步,那滩东西便像是有生命一般,忽然拔地而起,像是喷涌的水柱向她直扑而来。华未央一惊,就在御起护阵的同时,那东西也整个撞上了上来! 像是一滩撒开的墨,将她的视线都遮蔽。 那黏糊糊地东西虽然没有碰到华未央,却还是让她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 华未央随即指尖微动,改动阵法,红色的火舌轰然在脚下升起。 接着,便听到某种尖而刺耳的叫声,伴随着粘液翻滚。 那黑泥向后缩了一下,接着便化出了一张巨口,须臾间将火焰尽数吞入。 咕咚—— 像是人类吞咽的声音。? 第二百零八章 快玩脱了 华未央听见自己的心脏迅速搏动的声音,耳边仿佛炸响一道惊雷。 这可是琉璃炎火啊,就这么吃下去了? 一时间,华未央耳鼓里全是心脉跳动的噗通声音,似乎是我的,似乎又不是我的。 这东西是活物? 华未央心里闪过无数猜想,但又不敢贸然上前细看。 只能谨慎地瞪大眼睛盯着。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秒。 就在一滴汗从额头滑落的同时,在那黑物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啪嗒”一声,那手落在了地上。 …… 这是什么东西啊! 自己不是在修仙世界吗!怎么这玩意整得跟个生化危机似的! 仿佛是本能的抗拒,华未央一边慢慢后退,手中的弓也捏得死死的,只准备给这怪物来一个一箭爆头! 华未央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从那黑物中慢慢爬出。 接着“啪”地一声,黑膜破裂,露出里头和人一样的肌肤,乃至眼睛,鼻子,嘴巴。 他缓缓抬头,眼珠一转,目光直直地与华未央对上。 脑海中都被那一双充满狠厉的眼神占据。 ……应伐? 明明是应伐的脸,但整个人却与在幻境中所知的那个魔尊手下的大将完全不同。 华未央看着他在自己眼前站起来,那黑泥在身上化出了盔甲与手中的巨斧。 巨斧被他往地上一放,整个幻境都地动山摇起来。 那刻薄的眉眼,那半黑半百的头发,是应伐,却又不是应伐。 “凤尊……”应伐开口,面部肌肉僵硬得牵出一个笑,“我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提着巨斧上前。 华未央迅速调整状态,眼中满是震惊。 幻境中的发生的一切,离现在起码也有数万年! 纵使魔族神族比人类寿命长久,也不过千年,除非有了极大的机缘。 应伐……居然活到了现在?! 要是是原本的应伐,华未央倒是不惧,但眼前这个,实在太过诡异。 这心里一紧,出手便慢了半拍。 在华未央御风后退之前,那闪着红光的巨斧已经劈到面前! 华未央脚步如风,迅速后退,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好险,差点伤及筋骨。 然而不等华未央庆幸,那巨斧又紧跟而来。 猩红的光芒铺天盖地,恍如杀红眼的万千兵马,竟是要将整片绿林吞没。 一时间,天地变色,血雨将至,空气中的狂躁让全身又热又痛,华未央只能狠狠掐着手心才找回清明。 差点忘了,虽然应伐本身实力并不如何,但他手里的巨斧可是实打实的神兵。 饱食数万鲜血,致狂致傲。 这时巨斧又鬼啸飞来,应伐面目狰狞,大吼道:“看招!” 华未央只能继续躲闪,但刚要出手,那应伐的目光却落在了般若所在的阵法。 靠…… 华未央心中气郁,但却只能忍着御阵阻挡巨斧劈向般若那头。 “轰隆——”撞击声恍若山崩地裂,一时间,耳朵里全是兵马嘶吼,刀枪锃鸣。 华未央甩甩头,手中飞速变幻,一个阵法在应伐脚下成型。 应伐的步伐一瞬间被停住,紧接着,数十道人高的利刃从地底下刺出,顿时将应伐戳出了好几个窟窿。 然而,让人心惊的是……应伐,竟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发出应伐的气息,又为什么能使用应伐的兵器。 应伐看着华未央,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 他伸出手,将那利刃一根根折断,又慢步跨出了华未央的阵法。 等等!他应该动不了的…… 看着他一步一步接近,华未央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 应伐双目充血,整个人似乎兴奋极了:“你不是最是精通阵法的吗?君上不是还夸你吗?来啊!你再来啊!” 华未央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不,或许,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了。 不应该,为什么会失效呢? 这个阵法最是能缚住应伐这等魔修了,除非…… 华未央冷呵道:“你不是应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赢不过就不承认?废物!君上真是看走了眼,竟爱慕你这东西!我呸!” 他这说话的口吻倒确实是像应伐的…… 还有什么“君上”,“爱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为什么? 明明不久前还灰溜溜逃跑的应伐,怎么转眼间就变强了? 难道这数万年,他有了什么神奇的际遇? 然而不等华未央酝酿着套话,应伐又架起攻势。 “今日我便替君上收拾了你这废物!” 那巨斧直指天空,发出诡异的红光。 黄沙漫天,阴风怒号。 仿佛不是身在幻境,而是某个尸痕遍野的战场,角鼓声鸣,血流漂橹,死亡的气息将华未央淹没。 愤怒,绝望,孤寂,一切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华未央内心的负面情绪只是一瞬间。 不多时,她就感觉到空前地平静,然而脑海中又响起锁链的声响。 一个沉静澄澈的女声在她耳边问:“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而死,要么……死而生。” 那声音唤起了华未央的颤栗。 有些远古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华未央感觉自己好像又躺在地上。 看着混浊的天空,浑身冰冷。 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一点一点吸走最后的热度。 华未央倏地睁开眼,那巨斧异光大涨,正要迎面劈来。 华未央屏住呼吸,双手架起,暴呵一声:“破——!” 火光四起,割开了天地异象,割破了万丈红光。 “咔嚓——”,这一声轻微的声响在风嚎中却格外清亮。 只见那铜色的巨斧之刃上,隐隐裂开了蛛网似的缝隙,又伴随着些许碎沫掉落。 应伐目光愣愣地看了一会,怔忪地念道:“君上……君上赐的战斧……君上——!” 应伐双目浑圆,嘴唇颤抖,一张脸涨红着,像是红面秃鹫。 这应伐,虽然蠢钝,但对于曾经的魔尊,上一世的祁子陌来说,倒也算是条忠狗了。 华未央看着他几欲癫狂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这阵法,讲究致简致极,在寥寥几笔中包罗万象,因而字越是短,越是强大。 方才从巨斧的意象中脱出,想也没想便用了破阵,用力过猛,现在便气觉血翻涌,头晕脑胀,竟是有些脱力。 眼下应伐要是和她拼命,自己怕是真要玩脱了。? 第二百零九章 涂山奇救场 “凤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华未央暗自咂舌,这应伐恐怕是疯了。 在幻境之中,她就感觉应伐的状态不太对劲,似乎对凤尊恨意颇深。 如今数万年已经过去了,他难不成看到个女人就以为是凤尊? 他直冲而来,毫无章法地挥动巨斧。 比起攻击,倒更像是丧失理智的泄愤。 华未央闪避几下,又格挡开来。几个回合下,他也没有伤到华未央多少。 虽然没有受多少伤,但也……累得慌。 华未央感觉远处般若那略有波动,便心道:得快点结束,这幻境缺口还开着,应伐之后指不定会来什么不速之客。 华未央看向应伐,只见他剧烈喘息着,那双目通红,几乎瞪出眼眶。 那些粘稠的,黑乎乎的东西再度出现,透过他的手掌涌向巨斧,将斧刃上的缝隙一一填补。 切……不是能修么,那还这么生气做什么? 他巨斧冲天,脚下暗流汇聚。 华未央暗暗计算,若是证明抗下或许吃力,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她手中暗暗聚力,等着他挥斧。 这时候,天空中又响起一声惨烈的呼号,只见一个人影直直从那幻境的裂口中掉落—— 然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层尘土。 看着就很疼…… 那人僵硬了一会,又一下子窜起来。 他看了眼应伐,目光又落到华未央身上,看着华未央衣上的血迹,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 “你竟敢打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当涂山奇喊完这句话,华未央感觉整个幻境的空气是静默的。 华未央甚至感觉到在那坐着的般若都有一瞬间僵硬。 真是奇了怪了,涂山奇这老东西,和自己遇到什么事都是能躲后面就躲后面。 怎么现在像是抽了风似的,不仅没逃之夭夭,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华未央正打量着涂山奇,涂山奇也在看着华未央,他朝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华未央顿时一个激灵。 涂山奇转向应伐,“我管你是谁,到了我这都是乌龟王!” 说罢,他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罗盘。 那罗盘有些眼熟……不就是华未央曾经从他手上抢来的那个铜罗盘吗? 这玩意不是用来找东西的吗? 华未央惊悚地看着应伐一脸不懈的朝他甩出一击红刃。 出乎意料的,那罗盘上浮现出三个光点,接着就将涂山奇整个人罩住。 那红刃撞上护罩,便转眼间烟消云散。 涂山奇嘴角微扬,有些贱兮兮的得意。 他一手托着罗盘,一手在罗盘上拨动几下,护罩便再度缩成三点星光,嗖得一下朝应伐飞去。那应伐举起斧便朝星光劈砍,谁知,那星光半路转了个弯,转眼就圈出了一个三角将应伐围住。 涂山奇想擒住应伐? 以那罗盘的三个指针为媒介,确实能形成缚阵,但是自己方才已经失败了。 涂山奇被他那圣女妹妹瞳瞳骗走圣物,内丹大伤,以他目前的实力,只怕也不会成功。 华未央指尖微动,便等着应伐目光转向涂山奇之时,赶紧恢复些力气。 然而应伐之瞥了涂山奇一眼,不屑地以风刃挥开星光,又恶狠狠地瞪向华未央。 那眼神,就好像涂山奇的出现更加坐实了华未央与正道串通一气似的。 他威胁性地指着华未央,那表情仿佛在脸上写着“你死了”三个大字。 不对啊,正常操作不是应该先收拾掉涂山奇,再来对付自己吗? 怎么现在当着别人的面窝里斗呢? 难道自己就是这么拉仇恨? 华未央眼角觑了眼被晾在一边的涂山奇,颇以为然地想:也可能是应伐就根本没把涂山奇放在眼里。 应伐又朝华未央挥出数十道血刃,华未央有些疲于应付。 气死了,要不是搞不清自己的阵法为什么会对应伐不管用,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眼看刚翻身避过一道血刃,另一道就要飞向她的侧腰,华未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被拦腰斩断的画面。 这时,涂山奇的声音又隐约传来。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华未央落地睁眼,发现那血刃在一片柔光中竟是消失不见。 而应伐正处在柔光之中,还保持着挥斧的动作。 竟然被定住了…… …… 涂山奇小跑着到华未央面前,一脸关切问:“小丫头,你没事?” 华未央目光转向那像是雕塑一般原地不动的应伐,心里有种夹在“应伐被控”和“我居然输给了涂山奇”之间的微妙心境。 涂山奇好似没有察觉华未央的神情,笑嘻嘻地问:“你看我这罗盘还有这等妙用,是不是特别厉害?” ……你真是厉害死了! 看着那罗盘,华未央没好气地问:“我让你去找的凤羽箭呢?” 幻境中的应伐用凰羽箭威胁自己,华未央出来后,暗中调查了很久,才知道凤尊当年留下的还有凤羽箭。 这凤羽箭至今下落不明,涂山奇知道后自告奋勇去帮忙找。 最近听说有了些眉目,好像是落在在什么南疆蛊族…… 华未央见他急匆匆回来,还以为他找到了。 涂山奇一阵沉默,“……我……没找到。” “你别气啊……”涂山奇委屈地皱着脸: “凤羽箭和这天象万若罗盘虽然在一处,但重要性不可相同比,我要是拿了凤羽箭,定是立马被发现,哪还有机会来救你啊?” 谁要你来救啊?华未央一个白眼,转身就朝般若的方向走去。 隔着护阵,华未央慢慢舒了一口气。 刚才应付应伐时,隐隐感觉到这里有灵力波动。 而现在,见洛玉璃和祁子陌还安然地躺着,华未央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些。 华未央伸出手,轻轻按在护阵之上。 那护阵上的流波微动,渐渐以她的手形成一个漩涡。 虽是漩涡,但形貌匀称,流动平缓。 “那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涂山奇在华未央一旁,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应伐。 “你抓的,你处理。” 涂山奇思考了一下,猛摇头,“不行不行,杀了他,魔族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华未央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勇士一时的,怂才是他的常态。 祁子陌这新一代魔尊还在这里呢,你怕个屁! “你不杀他,就不会有麻烦了?” 涂山奇哑然,眼中又闪过什么,道:“可以留给蓬莱啊,他们发现你跑了,般若又不在,正乱成一锅,现在将这个大名鼎鼎的应伐送过去,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 还真替蓬莱谢谢你了。 华未央又问:“就没人发现这边的异动?” 涂山奇摇头,“这里这么偏,又有幻境,若不是有罗盘,哪找得到你?” 是啊……这么难找,那么应伐是怎么找来的?? 第二百一十章 我是恁爹 想到这,华未央感到背脊发寒起来。 不对,不对劲! 这应伐从一开始就很不正常,功力大增,张口闭口喊自己凤尊…… 这时涂山奇又撞了华未央一下,问:“还顺利不?” 华未央回了神,点头。 祁子陌似乎已是过了第二层的重塑,只要完成,便是成功了大半,剩下的,只要再慢慢修炼回来便可。 华未央正估算着时间,那漩涡之外突然有紫电般的东西闪过,张牙舞爪,转眼就将漩涡最边缘的流动打乱了。 华未央愣了一秒,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从没见过? 华未央想施力窥探,又恍然想起,自己与般若根源相冲。 若是贸然注入自己的力量,怕是会影响到他。 华未央收回手,只能揣测起来:不应该啊,即便是突破之时,神魂略有不稳,但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动静。 这反应,不像是来自识海,倒像是来自更深处的一些波动。 到底是什么呢? 华未央正思考着,又感到涂山奇在猛力拍她。 华未央心中烦躁,便甩开他,“别烦我。” “不……不是……”涂山奇声音有些奇怪:“你那边……应伐不见了……” 华未央猛地回头,便看到那处确实没了应伐的人影,反而在地上出现了一滩黑泥。 又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滩黑泥翻滚起来,又像是一只巨大的蛞蝓,竟朝二人这边蠕动。 “杀……杀……杀……” 涂山奇一把抓住华未央的胳膊,神色也严肃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说话!” 华未央哪知道? 但那声音还是应伐的,却发出了比应伐恐怖数十倍的气息。 华未央召出一个炎火阵朝那坨东西击去,然而就如刚才一样,它一张口,就将炙热的火焰吞了下去。 …… 果然还是没有用。 华未央一把拉住要跑的涂山奇,道:“刚才那个咒,你再念一遍。” “净天地咒?诶……好……我试试……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伴随着涂山奇的声音,那东西蠕动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有一瞬,它是停住的,华未央正想趁此上前查探,但眨眼间,那黑泥像是巨浪窜出了三丈高。 涂山奇立刻跳开,然而华未央看了眼身后的护阵,又收回了抬起的脚。 不能动。 华未央看着那遮天蔽日般的巨浪,目光镇定。 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存于天地之间,那便逃脱不了灵力束缚。 华未央手中结印,咒语在心底流过,华未央感到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都要站不住。 还差一点……然而,巨浪已至。 这一刻,华未央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海中的一叶小舟,只能仰头看着这巨浪将自己吞没。 “华未央——!” 华未央听到涂山奇在大喊,在视线暗下去的那一刻,有一道锐利地光突然刺入她的眼睛。 紧接着,青色的火焰轰然将华未央包住。 洛玉离? 华未央眯起眼,便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那巨浪托起了巨斧。 那妖冶的红光血染了整个幻境,带着骇人的力量迎头劈下,而洛玉离已站到自己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剑…… “洛玉离——!” “轰——” 那声音,仿佛山崩地裂,穿云裂石。 伴随着尘土飞扬,华未央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踉跄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华未央感觉浑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在震颤,脑袋里嗡嗡的,伴随着尖锐的耳鸣。 华未央听到涂山奇立马上前扶住自己,喊她的名字。 但什么声音传入耳道都像是隔着一层膜。 华未央胸口又泛起一阵恶心,一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这么可怕的能量波……这力量,绝对不是应伐拥有的! 华未央心有余悸,又恍然想到:“洛玉离呢?” 涂山奇朝另一边看去,“在那呢!” 华未央赶忙跑了过去。 这时候般若已经收了法,蹲到了洛玉离身边。 见我过来,他便朝祁子陌那头示意了一眼,“已至灵体,无事。” 华未央点点头,越过他的肩头,将目光落到了洛玉离身上。 第一眼的时候,华未央整个人都是蒙的。 就仿佛当初自己一睁眼发现穿越了一般,满脑子都是不真实感。 这张脸,华未央再熟悉不过,但不来自于现在,而是在更早之前,幻境之中的洛玉离那张尚且年轻稚嫩的脸。 华未央屏气看着,他便睁开了眼,那琉璃色的眼珠转动几下,视线落在华未央脸上。 然后用他那青涩的声音问:“你是谁?” 华未央的脑子在一瞬当即了——“我是你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涂山奇一脸匪夷所思,而般若则是另一副关切的模样,仿佛是在担心华未央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 好尴尬,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而再看洛玉离,他是愣住的,睁着那副琉璃般晶亮的大眼睛。 睫羽扇动,然后不知怎么地突然红了眼睛,带着哭腔道:“我父尊已过世,你如何能是他?” 说着,那豆大晶莹的泪珠便顺着那白嫩脸颊落下。 这一刻,华未央仿佛被当头一棒,就好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突然压下, 华未央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见着那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外落。 华未央连忙地半蹲下去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 然而这下可好,华未央一擦,他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华未央愣愣地去看涂山奇,却又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同般若并排站着。 两人脸上出奇一致地写着三个字——造孽啊。 …… 可不是造孽么?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和洛玉离大眼瞪小眼,几个时辰后竟然得温声细语去哄他。 华未央头痛地看着哭得眼红鼻子肿的洛玉离,道:“你别哭了,我方才是说的气话。你可知你都做了什么?” 一听华未央语气中有责备之意,洛玉离果然哭势渐收,转而湿漉漉地看着她。 华未央顿时感到当心一击! 这也太可爱,太犯规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了,也傻了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这个时间段的洛玉离,果然还是不能以常理去理解对话。 华未央朝周围扫了一圈,便在不远处发现了洛玉离先前便一直佩戴在手腕,从不离身的银铃。 华未央将那物收到手中,又举到洛玉离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洛玉离眨眨眼,“银铃。” 确实,但准确的说应该是已经段成两节的银铃。 “这是你平时戴的护身之物。”华未央捏住手串,亮给洛玉离看: “刚才你擅自……为我挡下一击,触发了这铃铛上的咒术,本应是护你安全,但也不知怎么,似乎出了点差错,竟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时,洛玉离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明显大出好几号的衣袍,整个人愣住。 他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我留在人界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话未免也太奇怪。 不在人界还能去哪? 华未央朝他点头,便见他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但他又很收住了脸,看着自己怯声问:“那你是人族?” 华未央被噎住了,洛玉离这副样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是……” 洛玉离奇怪地看着华未央,眼里突然有些戒备。 他眼神在三人中逡巡了一会,最后落在般若脸上。 显然,在他心目中般若是这些人当中看起来靠谱的。 华未央突然有些不爽。 见洛玉离看他,般若便笑了下,“这二位都是你的朋友,而贫僧……” 般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乃梵天净土僧人,法号般若。” 洛玉离有些惊讶,显然他是听过般若的名字的,又问:“那凤尊姐姐呢?” 嗯? 你喊谁? 一旁的涂山奇幽幽开口,“我还不知道,洛玉离居然喊凤尊——姐姐?” 华未央嗤之以鼻,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凤尊姐姐在哪里……”洛玉离见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整个人都焉了,琉璃色的眸子无精打采的。 华未央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软,正在想要怎么和他解释,凤尊早在数万年前就不在了的事实—— “那是……祁子陌吗?” 洛玉离突然拔高了声音,紧接着那便朝着祁子陌的身边跑去。 然而因为衣袍实在过大,跑起路来也是跌跌撞撞,没出一丈,他便踩到了裤腿,差点摔下去。 华未央提着洛玉离的后领,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你跑什么?” 洛玉离在地上站稳:“他怎么了?” 华未央顿住,又转头看后面当背景板的两个人,心里又不爽起来:凭什么都要她来解释? 华未央撇嘴道:“他在练功。” 洛玉离眼睛亮亮的,看着在地上躺尸状的祁子陌惊叹,“练功吗?” 他一副“哇……”的样子,让华未央突然有一种愧疚感。 怎么回事,洛玉离小时候这么好骗吗?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犟驴样子的? 般若缓步至洛玉离身边,细细检查了一会。 华未央急问:“如何?” “大约是他为了抗下一击抽空了自己的修为,而本身的灵体为了护主便将他的神魂封印了起来,如此,只需修为慢慢恢复,他便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修为恢复? 按理说要是能打坐运行心法,应该是很快就能恢复的,但现在洛玉离这个样子,似乎又不行。 般若显然和华未央想到了一块,叹气道:“只怕需要些时日了。” 华未央看着一脸迷糊的洛玉离,便感觉方才冲击下的疼痛愈演愈烈地折磨着自己的神经。 华未央都能想象要是有人知道洛玉离神智退回了小孩子,魔族那些磨牙吮血的家伙要得多么兴奋了。 还好此时祁子陌还需要在识海中慢慢修炼,魔族失了主心骨,暂时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般若见华未央一脸郁结,便道:“他也是为了你。” 华未央斜睨般若一眼,回以冷言:“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在识海之中,他应该是察觉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 “是吗?”般若笑起来,“诶?那他是怎么察觉的?我还以为是他听到了呼救呢。” 你就装,不是你传声给他,还能有谁? 但事已至此,还是得把事情一件件处理了。 应伐的身体大概在冲击中化成了灰,但那奇怪的黑色粘液倒是留下了一些。 华未央取了一份,等换个安全的地方再做分析。 般若也取了一份。 “你说你和这位……涂山施主,有傀人的片段,对?”般若问华未央。 华未央思考了下,“大师是觉得这黑液与那投下傀人的人有关?” 般若摇头,“一个猜想,还得回去佐证才行。” 他将装着黑液的瓷瓶纳入袖中,“如此,待贫僧取了那傀人碎片,便先将这祁施主押送回蓬莱,待他醒来,我便将一切告知于他。” 华未央一愣,这……这算不算破坏剧情啊? 浮生给了她明确的答复:“没事,祁子陌原本就有被蓬莱活捉的经历,只等凤霓裳去救他,此后,两人的羁绊会越来越深。” “咱们这也算是,将剧情提前了。” 华未央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神瞥到一边懵懵懂懂的人,叹了口气,指着洛玉离,“那他呢……” “他自然是跟着施主你啊。” 跟她干什么?你这和尚是不是脑筋答错了?难道要洛玉离跟她逃难吗? 般若解释道:“以贫僧之力,只可看护一人,小洛施主还是跟着施主更安全些。” ……哪里安全了,你认真的吗? 般若看着华未央,笑得一脸高深,“如此,贫僧便先行一步。” 他一甩手中佛珠,便见那佛珠瞬间变大,托着般若和沉睡的祁子陌便出了幻境。 眨眼间,般若便不见了。 靠,这和尚溜得还真快。 华未央黑着脸收回视线,便又听涂山奇道:“时候不早了,那我也……” 华未央随即喊住:“涂山奇。” “诶——!”涂山奇拉长了声音,刚迈出的脚以一个诡异地角度拐了个弯,连带着整个人都调转了方向。 他看着华未央,僵硬得笑着,“我同你一起,总行了。” 出了幻境,已是日薄西山,一片昏黄景色。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身后的洛玉离,皱眉,“洛玉离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修为高,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碍不了什么事。” 而此时的小洛玉离似乎察觉到华未央冷冷的视线,仰头怯生生地看着她,煞是可怜。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华未央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没良心的一把剑 “你先带他吃点东西,毕竟还是个孩子,未曾辟谷。” 华未央狠下心没有再多看洛玉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就像洛玉离的角色是五百年前的,痴恋凤尊的清冷仙尊,她也有自己需要去做的事。 两人的交集,自然是越少越好。 说罢,华未央转头走了出去。 然而华未央没走出几步,便突然听到了一道空气被什么割开的声音。 细微地,却也无比清楚地在耳边响起。 华未央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华未央猛得伸手一挡,却发现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星月剑? 华未央看着那古朴的铁剑有些发愣,涂山奇“诶呀”了一声,道:“差点把它给漏了!” 华未央掂了下剑便走到洛玉离面前,而洛玉离却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后退了一步,好像自己要吃了他似的。 …… 华未央心里有些不爽,便命令道:“拿着。” 洛玉离看了华未央一会,目光又落到星月剑身上,虽然有些不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 伴随着沉钝的闷声,华未央一低头便看到星月剑躺在了地上。 洛玉离也看着剑发愣,小小的脸蛋顿时涨红了,他双唇嗫嚅,声如蚊讷,“……太重了。” 怎么回事,星月剑不是洛玉离的佩剑吗? 只不过临时退化成了小孩子,可灵魂不还是原装的吗? 怎么会有主人拿不动剑的事情发生? 涂山奇走上前来,盯着星月剑看了一会,“剑有灵,是不是它觉得现在的洛玉离没有实力,所以想另择良主了?” 什么剑啊,这么没良心的吗? 华未央一脸嫌弃,涂山奇便问:“你不想拿?” “我要它作甚。”华未央又不用剑。 看着涂山奇一脸跃跃欲试,华未央便将星月剑从地上捡起又递给涂山奇。 接着,又是一闷声。 …… 涂山奇看着空荡荡的手,嘴角有些抽搐,看着华未央的目光也幽深起来,“看来和实力无关,它就是喜欢你。”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自己要一柄剑喜欢干嘛? 华未央再次捡起青玄剑,心里觉得十分变扭。 自己又不是剑修,可不能把法器收入灵体内,带在身上又麻烦,还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好烦啊…… 想到这里,华未央又忍不住瞪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洛玉离——真是净添麻烦! 但烦归烦,洛玉离的人和剑还是得带着。 甚至为了不让洛玉离被路人认出来,二人还在附近的镇子上买了辆马车。 车轮咕噜噜压过林间小道,地上的枯叶吱嘎作响,伴随着呼啸的冷风,是一片初冬的萧瑟之景。 涂山奇甩着马鞭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 “花我的钱,坐我的车,还让我当车夫,我堂堂的九尾狐族未来继承人竟沦落到这般田地,孽啊……是孽啊……” 车轮咕咚一声,压过了一块石子,华未央攥在手中的针差点脱手。 华未央朝车外瞪了眼,问:“有意见?” “你还用我的钱买银针!” 涂山奇掀开帘布探头进来,见华未央起势作飞针状又皱起脸退了出去,并带着哭腔大喊:“亏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不幸啊……” 华未央无语地不再看他,你要是愿意当姐妹儿也行啊…… 低头拨正洛玉离歪了的脑袋,按了按他脖颈间的穴位,缓缓将银针刺入。“痛吗?” 洛玉离摇头,反而眼睛亮亮的,眼角瞥这涂山奇的背影,露出了好奇地目光。 “你叫涂山奇?” “正是!”一听有人搭话,涂山奇立马笑着回头:“这位小洛小友,我一看你就骨骼清奇……” 或许是洛玉离崇拜的目光太过亮眼,竟看得涂山奇这个脸皮城墙厚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现在不过是暂时失去了力量,等你恢复后,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真的吗?”洛玉离又惊又喜,双眼好像星辰似的要发出光来。 华未央无语地再次掰正了他的脑袋,冷言道:“老实点,就算你恢复了力量也不可能打得过我的。” 也不应该这么说。 不是打不过,而是,就快没有这个机会了。 洛玉离一听,又困惑得朝华未央眨眼。 华未央懒得解释,收了针便自顾自坐到一边,掏出小册子开始写。 涂山奇伸长了脖子朝华未央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小洛小友怎么样了啊?” 你怎么又开始叫起小洛了…… 华未央白了他一眼,道:“他体内的灵力确实是在慢慢恢复,不过照这个速度……最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涂山奇皱眉,“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带着他去……去……” “昆仑。” 洛玉离一听,整个人都绷紧了,眼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恐惧与愤怒,而身上孩童的气质好似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你们要去昆仑?” 在涂山奇极力制止的眼神下,华未央朝洛玉离点了点头。 华未央原本的计划是离开梵天净土直接去魔族,激怒小师妹和小师弟后被杀死了事,交差完工,但现在可能要把谢幕的事放一放了。 眼下,这傀人的事,显然是最让她忧心的。 一是祁子陌现在这种状况,魔族群龙无首,边界鱼龙混杂。 若是是魔界这边的人动手了,那还好办,但若不是,还得慢慢去寻线索,十分耗费时间。 二是那黑泥实在太过诡异。 那种能融入人体的个性确实和傀人有些相像,但寻常的傀人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假设真是同一个所为,那么此人先是在寻常人身上动手脚,之后是仙门中人,再是魔族,之后会是谁? 华未央总觉得有一场腥风血雨将要来临,在此之前,自己必须要去一趟之前在幻境之中,与凤尊交往匪浅的昆仑。 去找那位,与凤尊争执的,凌霄子。 此时天色渐暗,去有传送阵的地方还需一日,三人便在最近的城镇上留宿。 华未央呆在房里思考能让洛玉离快点恢复的方子,这时候涂山奇又匆匆忙忙冲进来,一脸烦躁。 华未央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册子。 涂山奇自顾自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没过一会便开始抖腿。 “洛玉离睡了。” “哦。” 涂山奇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华未央的注意,又站起来在她眼前不停地来回走着。 华未央无奈地停笔,给他一个“有屁快放的表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福是祸 “你知道吗,小洛小友他……他把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华未央自然接话道:“然后让你找值钱的东西去换钱?” 涂山奇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哭了一路的穷,而他又那么想去昆仑,便只能这么做来博取你的好感,让你不那么反对咯。” “怎么本来是好心的事情,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呢?” 华未央不理他,继续低头写写画画,脑袋里突然有些灵感。 既然是灵力枯竭才造成的倒退,那要是直接输入灵力是不是就能恢复过来了? 然而华未央刚要落笔,手中的笔却被涂山奇一把夺了过去。 华未央立马抬头瞪他,却发现涂山奇的神色莫名地紧张,好似一副得知了天要塌下来似的。 他张了张嘴,又抿成了一条线,胸口大幅度起伏,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华未央的心突然沉下来,“你要说什么?” 涂山奇摸了摸鼻子,“那什么……那个……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当时在你在梵天净土情绪波动那么大,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华未央眯起眼看他: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样子,是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你在洛玉离那里发现了什么关于我的东西?”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哑了声。 他抓着头又在原地转了一圈,“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华未央无语,都跑来自己面前了,还该不该说。 华未央手指之间窜出一阵赤金色的火焰,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 涂山奇委屈地看着华未央,一副想哭的样子。 最后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知道吗,洛玉离……我说大的洛玉离,他那储物纳戒里有一张地契,置购的时间正好是昏迷的你被蓬莱弟子拖回来那一天。” 洛玉离自己购置了房产? 不知道为什么,华未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金屋藏娇。 而故事便是那种话本里常有的,天纵英才的仙门世家公子和寻常人家的天真少女,加上牛鬼蛇神,妖魔鬼怪。 剧情必然是狗血老套的,但又爽雷俱全。 可是,不应该啊。 洛玉离对凤尊那叫一个死心塌地,购置一处空房对他这个修者也是无用。 他究竟想干什么? 涂山奇又插话,“你又在想什么?” 华未央一回神,涂山奇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涂山奇作为全族尽出俊男美女的九尾狐一族的未来族长,样貌不必多说,那是一等一的俊逸,甚至带着些狐族的魅。 但说真的,和洛玉离那张祸害级别的脸比起来,眼前这张哪怕俊逸,也显得逊色。 涂山奇不知道华未央心里的小九九,只忧心忡忡道,“你可知,那地契上写的可是谁的名字?” 从刚才到现在,他这副干着急又不把话说清楚的态度就让华未央很不爽。 华未央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总不会是我?” 涂山奇一愣,随后倒抽了口气,“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学了什么法术能知晓人心,是不是?你说话啊?” 不理会涂山奇的追问,华未央脑袋里都在想:地契上是自己的名字?洛玉离又在搞什么名堂? 华未央看向涂山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一阵沉默。 涂山奇摸摸鼻子,“我就有个猜想……” 华未央立马打断,“你哪会有猜测?堂堂九尾狐族未来的族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说出的话哪有假的?” “话不能这么说……”涂山奇纠结地皱起脸。 “我就是想着……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啊……” 他瞟了眼华未央收回手中的火,接着道:“我觉得,或许这位洛仙尊是当了太久的神仙了,也想尝尝凡人的生活是个什么滋味……” “他之前不是抱着据说是凤尊的残躯来找蓬莱的几位峰主想办法吗,我觉得,他就是想要复活凤尊,和她去过凡人的生活……” 华未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涂山奇:“说了半天,重点呢?为什么他会把我的名字写在地契上?” 涂山奇急道: “这你就不懂了,以地缚作为困住一个人灵魂的术法,已经失传很久了。而你的灵魂极为珍贵,不在三界五行之中,最易沾染邪物,也最容易剥离灵体!” “这不是最适合温养凤尊灵体和灵魂的养料吗?”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涂山奇未免也太天马行空了? “你觉得这是洛玉离搞的鬼?” “不然他偷偷弄一处房产干嘛?还写你的名字,这不是最简单的地缚术法吗?” 涂山奇摊手,“还有,你看之前在上梵天净土,你与洛玉离闹绷,没过多久便出了状况,所以我怀疑,他手里是不是真捏着你的什么命门?” 不得不说,涂山奇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前半段听起来还有点那么回事的样子,后半段就魔幻了起来。 自己竟又鬼迷心窍地听他胡诌,真是浪费时间。 华未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涂山奇,问:“按你这么说,洛玉离,应该高兴才是?” “这不晚了一步,这招魂复生虽召回了你,但没召回到身边,反倒是让你落到金铎宫,与他势不两立了起来。” 涂山奇看着华未央的表情,又苦着脸,“你别不信啊,我可不是口说无凭,毕竟这个情况,其他修者也不是没有前科……” 一时间,华未央竟有些无言以对。 修真界的确有这种为爱痴狂的男子,为了复活爱人,不惜以千万人的性命作为祭奠。 洛玉离深爱凤尊,将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作为跳板,也不是不可能。 涂山奇敢这么说,也可能是有了什么依据。 华未央微微眯眼,仔细地打量涂山奇,“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卜算了些什么?” “算什么算,我没算,你别瞎说。” 涂山奇畏惧地朝天花板看了眼,一副怕遭雷劈的样子。 华未央看着他那副怂样,十分想笑。 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竟让这么一个嘴巴没把门的家伙,学了最应该闭嘴的卦象之术。 华未央觑着他,只等着他怂完了,又听他压低了声,道:“我只能告诉我,你与洛玉离的因果已超出寻常,至于是福是祸,我也弄不清楚……哎?你干嘛?” 华未央站起身,便径直朝门口走去,冷冷道:“是福是祸你还不清楚吗?我去找他算账。” “哎哎!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账啊?” 洛玉离的房间拐一个弯便道了,华未央回身警告得看了一眼身后的涂山奇,便推门进去。 关上门,随手落一个隔音阵,在侧头,便见洛玉离从床榻上爬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然而见华未央进来,顿时向后一缩,小小的手四下摸着,随后便摸出一把匕首举在胸前。他质问道:“你是谁?”? 第二百一十四章 骗小孩儿玩 行,还算有点戒备之心? 华未央微微挑眉。 虽然还是幼年的样子,但仔细看还是有些变化。 看这个样子,应该恢复了有一两岁,但这时间点的跳跃又似乎和她预计的不一样,难道还是随机的不成? 华未央走进了想细看,但洛玉离却更紧张了起来。 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透露出谨慎和防备,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匕首,那姿势,攻守兼备。 华未央莫名有些感叹: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啊,不过一两岁的变化,但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 相比一开始那副懵懂稚嫩的样子,这会已是颇有架势了。 想到这,华未央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很不道德,但这似乎是验证猜想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了。 华未央试探道:“我是凤尊姐姐。” 趁他一愣,华未央便劈手夺下匕首。 华未央掂了掂那轻盈的匕首,又看着上头代表神族的记号,不由咋舌——好东西啊。 再转而看着洛玉离一副难以置信又一副好像被骗后悔恨交加的表情,华未央看他急得琉璃色的眼睛都有些水光,又没来由得有些暗爽。 欺负小孩子真的……好爽啊。 不过在他想冲上来和自己拼命之前,华未央还是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自然,是连蒙带骗。 好在自己经历过那场幻境——多半是属于祁子陌和洛玉离前世共同记忆,对于凤尊的形象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自己的说辞还算是有说服力,至少,骗骗小孩子还是够了。 这下,洛玉离的眼睛里便只剩下吃惊二字了。 只见他呆坐在床榻上,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数万年后的凤尊姐姐?” 他一脸新奇地将华未央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又点头道:“你确实是华未央。” ……所以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华未央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那位凤尊的正面,可应该也不是自己如今这具身体这也普通到路人的长相…… 有些奇怪,华未央明明是找洛玉离“算账”的。 她应该板着脸命令他打开自己的纳戒,好让她搜刮一番好弄清洛玉离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同小洛玉离讲起来对于他来说是“之后”的事情。 但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又满心欢喜,华未央竟一时无法拒绝地继续讲了下去。 就当是弥补当时对洛玉离的忽悠和欺负…… 总之,洛玉离知道华未央是“数万年后的凤尊”后,总算对她卸下了防备与警惕,一张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闷。 华未央又好奇起来,“你就不气我捉弄你?” 洛玉离摇头,“我什么要生气,凤尊姐姐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阿离没有那样不懂事。” 华未央有些哑然,洛玉离在凤尊面前,居然是这样吗…… 华未央坐在床边,而洛玉离便贴着她坐着。 华未央感受着从贴着的手臂处传来的热量,心底突然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若是洛玉离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也不错,至少两人还能清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有各怀心事,没有争吵乃至斗殴。 华未央手指点在他眉心,凝神一探。 只感觉那灵力在他经脉中流淌,像是一股细细流水,平缓而又温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掐断。 “哎……”华未央移开手,又不由扶额。 洛玉离凑近,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凤尊姐姐,你叹气做什么?” 华未央抬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忍不住问:“你说……你为什么长大以后,脾气就那么奇怪呢?” 洛玉离冲华未央眨了眨眼睛,头向另一边偏去,“你是说,后来的我……老是对你发脾气?” 见华未央不说话,洛玉离便皱起了眉。 “其实,我的性格本来就并不算好。” 嗯?等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华未央奇怪地看向洛玉离,便见他垂眼看着自己露在外头的小脚丫子。 “离开凤尊姐姐后,我常常忍不住冲照顾我的,还有常常陪我玩的同族发脾气。” “因为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因为他们,我才不得不离开凤尊姐姐身边了……”洛玉离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华未央一愣,这……没想到还把数万年前的辛密套出来了些。 洛玉离形状优美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华未央,长而密的睫羽微微颤抖,“对不起,凤尊姐姐,我可能只是,太想你了……” 听他声音低了下去,华未央心中一颤,但又只能装着不满的样子道:“那我还得无条件原谅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看着他鼓起的脸,华未央便忍不住伸手捏。 那手感甚好,搞得华未央心情也好了些。 看着他因为被捏得说不出一个字的样子,华未央有些想笑,“你就是这个意思,还想我原谅你?!” 洛玉离一听,白玉般的面颊更红了:“姐姐……我……我真的知错了!” 洛玉离在华未央手下挣扎着,但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的挣扎都是徒劳罢了。 华未央满足得欣赏着那小脸上浮现出的羞赫,其中又带着几分慌乱与委屈。 看得华未央心里头越发觉得……这样的洛玉离很是可爱。 …… 嗯?可爱? 自己居然觉得洛玉离可爱? 华未央愣愣地停下手,洛玉离便一下子跳下床,一边后退,一边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他赤着脚,直接踩到了地上。 华未央忍不住道:“地上凉……” 不对。 自己关心他干嘛? 来这里,不是想试试给洛玉离渡去一些灵力,看能不能让他恢复得快一点,好问问他那地契是怎么回事吗? 华未央心里一阵纠结,连带着看洛玉离的眼神也拘谨起来。 “你过来。”华未央朝他招手,却见他又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伴随着窗外突然响起的一声犬吠,洛玉离整个人如一道闪电似的扑进华未央的怀里。 紧接着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而脸正贴着华未央的肋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都不给华未央反应的时间。 华未央浑身僵硬着,再低头看着洛玉离的脑袋,十二分的无语,“只是一般的狗……” “叮铃——” 一声空灵回响都在耳边炸开,华未央猛然瞪向窗户那头。 这个铃声是…… “华未央!” 门被突然撞开,华未央的视线刚好与神色严肃的涂山奇对上。 华未央定了定神,转而拉开洛玉离将他推向涂山奇,“你看好他。” “诶?你去哪?”涂山奇喊住我,“来的人是不是那个……”他看了眼洛玉离,欲言又止。 华未央警告得瞥了他一眼,便推开窗户,冷风便迎面刺来。 苍白的月光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更显空寂阴森。 华未央纵身一跃,直直朝那铃声的方向走去。 大约拐过两个路口,便见一搭在路边的茶棚,阵阵热气从草棚下涌出,在空挡的路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云中君 冬巷寒街,吠声如豹。 华未央一走进,那只趴在方桌下的魔犬便激谨地竖起耳朵,朝着华未央低声嘶吼。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狠狠敲了一下它的头,它便呜咽一声又再度趴了回去。 “这牲畜越发得不乖顺了。” 云中君收回手,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打量华未央,眨眼间又带起了几分笑意,“来啦……坐啊。”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阴柔,这阴柔中又带有几分沙哑。 就如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般,阴暗而又危险。 这位云中君,是华未央计划中的一环,也是未来助她脱离的最重要的一环。 她主动找上这位阴晴不定,善恶不明的云中君,要拜他为师。 哪怕对方知道她不怀好意,依然颇有兴趣地答应了。 至于他的身份…… 神?魔?都不重要了。 华未央坐到了他手侧的长凳上,便见他将碗推到她面前。 “立冬了,吃碗汤圆。” 当那带着米香的热气氤氲扑面,华未央整个人都有些懵。 吃汤圆?立冬吃什么汤圆?不是应该冬至才吃吗? 华未央瞪着那白嫩的汤圆,不明白其中深意。 云中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巧合?还是他有办法知道我的行踪? 还有,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必然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两个人,那他知道那两人是涂山奇和洛玉离吗? 华未央心里充满了诸多疑问,手里握着勺子愣是下不了口。 云中君催促道:“赶紧吃,人家等着收摊回家呢。” 话音刚落,华未央便往不远处的灶台边看去—— 果真有一老汉瑟缩在角落里,面庞干瘪褶皱,而最让人不能忽略的便是那一双混浊惊恐的眼睛。 …… 是你强行拦着人家不让收摊。 大晚上的,被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拦住,这老汉没被吓得嗝屁也算得勇气可嘉了。 华未央回过头,又见云中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说实话,那汤圆味道还是不错的,陷多皮薄。 只不过被云中君这么盯着,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华未央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却见云中君摸着那魔犬的头,心不在焉道:“怎么不吃啊?不喜欢?” 华未央突然怀疑我要是不乖乖吃了这碗汤圆,云中君会不会让这只魔犬把自己给吃了。 华未央暗暗瞟了眼那只魔犬—— 它张着嘴,嘴里呵出森白的雾气,而雾气散去,便能清楚地看见那一排尖利的獠牙。 华未央叹了口气,便端起碗囫囵吞地将那碗汤圆吃了。 ……好撑。 肚子里几天没进东西了,胃突然被撑开,便有一种反刍般的呕吐感。 华未央极力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又听云中君担忧道:“那帮人关着你却不给东西吃吗?真是毫无人道。” 华未央听着脑门直突突,想来他是听闻自己被擒住便赶了过来,不过却扑了个空。 不过……这也代表着,他必定在梵天净土得到了什么消息。 因此追上自己,好找她问个清楚。 如此,在他兴师问罪之前,自己还是先坦白了为妙。 也好降低他的警惕和不信任。 华未央心中稍作整理,便将从梵天净土之后的事情统统和他说了。 云中君听完,也不做回应,只是安静地捣着自己面前的那碗已经成糊状的汤圆。 “师父……”华未央刚刚开口说了一句,只见他阴测测抬眼一瞟,华未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错了……”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你哪里会错?你可不聪明着呢!” 他微微抬起下巴,睥睨着华未央,“既然早就发现了猫腻,却不告知于我,怎么?是怀疑此事与我有关系?” 华未央倒是毫不避讳,直言道:“我确实怀疑过……光是最近出现的傀人已然不同于我所知的普通傀人,而之后应伐身体中泛出的那种黑液,也与你所操控的魔偶极为相似。” 当初自己与涂山奇第一次遇见傀人,便正是从云中君召来的魔犬体内出现的。 因此云中君的嫌疑确实极大。 “普天之下,对于傀人能如此熟悉并加以利用的人,除了师父,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人。” 华未央顿了一秒,便见云中君的红眸在夜色下闪着诡谲的光。 华未央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话语一转: “但我想……若真是师父所为,必不会这般遮遮掩掩,如鼠辈般躲在背后。且若是师父,也断然不会也不屑朝凡人下手。” 当然更重要的是,云中君要是有这能耐,只怕便要搅得人界乃至整个魔族和神族都风云巨变。 他又哪里会有功夫来这里喊自己吃什么汤圆? 华未央说完,只低着头,便听云中君冷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只怕心里是不觉得我有这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活人?” 他又阴测测地冷笑了几声,“罢了,你虚与委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同你计较。” 云中君白而细的手指朝某处轻轻一指,华未央顺着那方向看去,便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正是自己来的那个客栈。 一瞬间,华未央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云中君低哑的声音像是毒蛇舔过华未央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我嘱咐你不要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你都当耳旁风了?” 似乎……已经不能用偶然、碰巧这些字眼搪塞过去了。 “怎么?想回去?”云中君突然柔声。 华未央知道,对于云中君,这种时候更不能胆怯退却。 她正视他,不教他能从自己身上看到一丝的迟疑。 然而他眯着眼扬起了一边的嘴角,配合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那嘲讽的意味便更加让人不安起来。 与虎谋皮,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就在这时,他突然出手捏住华未央的手腕,那冰冷的肌理触感顺着表皮神经一直攀上的脊背。 华未央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挣脱。 “一道枷锁已经破了?”云中君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这个半吊子,果真成不了事。早知如此,我还费力帮你温养神魂做什么?倒不如成个恶鬼,无心无智,倒还能供我随意使唤些。”?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在试探的边缘反复横跳 云中君似乎是极为恼怒的样子,咋舌一声,愤愤将华未央推回座位,骂道:“没用的东西!看你就来气!”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华未央心里正舒了一口气,却又见他停住。 “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怕是留不得了。” 那殷红的眼睛在月色下氤出了光晕,而他的目光正落在一个佝偻老汉身上。 “把他给我处理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看向那个老汉,便见他在在角落里哆嗦得更厉害了。 借着月光,自己甚至能看清他手上因冻疮而开裂的手。 他见华未央看向自己,便双手举过头顶朝二人跪拜。 “求求你们,放……放过我,我什么也没听到啊……我家里还有瞎眼的老婆子,她在等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那本就佝偻的身躯便更加渺小了起来。 这时候华未央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是一小段红绳,上头打了一个简易的结,也不知是从哪个庙求来的。 卑微。 这个词突然跳上心头。 去或留,生或死,全捏在他人手中,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乞求上苍的垂怜。 但这声音如此微弱,又哪里会被听到。 华未央思索着着,云中君却在背后冷声问:“怎么?不想动手?”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消散开来。 想让这位云中君有怜悯之心,难如登天。 华未央摇摇头道:“是不想,这没有意义。” “意义?”云中君讥讽地笑了一声,“杀人要什么意义?你该不会是不忍心了?” “害我者,叛我者,自然要杀。但对于普通人……他们于我来说如同过眼云烟,我为何要向他们举起屠刀?” 华未央顿了声,又侧头朝云中君望去,“而比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师父,为何?” 云中君沉着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何要试探我?师父,可是听到了些什么?” 他大老远跑来,绝不会就为了喊自己吃碗汤圆这么简单。 华未央看着云中君,想从他眼中寻找答案。 “师父心中有疑,故而前来。那么我斗胆问一句,若是杀了此人,师父就能解除疑虑了吗?” 云中君看着华未央,脸上有些迟疑。 看他这副样子,华未央心里的猜想也差不多证实了。 他心里大概是一直觉得我怀有二心,只有一有机会,便会逃走,因而在很长时间里,他都用蛊虫监视华未央的一举一动。 不错,云中君,和南疆巫蛊一族的关系匪浅。 即便后来自己将知道的一切与这位云中君信息共享,他也还是信不过她。 一方面老是骂华未央无能,另一方面又时不时提醒华未央的身上背了多少恶债,已经是何等的无路可退。 他大概是满意华未央的,毕竟华未央是他千百年来所有“弟子”中最能拿得出手的。 本来华未央应该可以仗着这一点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但他的存在简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bug。 云中君,这个人的实力强悍到了恐怖的地步。 哪怕是华未央,也只能在试探他的边缘反复横跳。 毕竟,他虽然看着一副欣赏自己的模样,华未央可不确定自己哪一句话会惹恼了他。 权衡之下,也只能软着来。 就好像此刻,华未央用委屈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听师父的便是。” 华未央别开脸朝老汉走去。 “慢着。” 华未央心中一松,便感觉云中君突然站到了自己身侧。 抬手间,他身上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飘入鼻腔,华未央全身的警戒细胞都敏感了起来。 “你摆着这副不情不愿的脸给谁看呢?”云中君一张脸阴沉沉的,但眼神却是稍微柔和了些。 “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便是信你。但我也与你说好的,有什么事情,你不得瞒我。” 华未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刚才所说的业已是我掌握的全部消息,绝无隐瞒。至于那两个人……” 华未央顿了顿,“他们是欠着我人情,我不过是想利用回来罢了。” 云中君微微眯着红眼,华未央屏息凝神,只听他道:“你把握好分寸就好。” 语气听不出是叮嘱还是威胁。 直到他慢慢退开,华未央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大概算是过关了……? 这时云中君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手一甩便把布包丢进华未央怀里。 华未央打开布包一看,又差点心跳停止——那是一支失去了光华,暗淡的羽箭。 不再仔细一看,又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自己让涂山奇帮忙去找的凤羽箭?! 等等,这云中君怎么知道…… 华未央疑惑地看向云中君,他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替你去南疆寻一趟,你以为凭着涂山那小子三脚猫的功夫能成事?” 华未央看着怀中的箭,心情又有些复杂:难道云中君特意来找自己,是为了送这个? 那一开始说明不行吗?搞得自己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担心了老半天。 华未央在心里骂了几句,又突然想到,他去了南疆,那……南疆还有活人吗? 华未央心里汗毛直立,想了下,便躬身作揖,“劳烦师父还去了一趟南疆。听说南疆之人,野蛮而豪不讲理,想必此行,师父也受累了。” 云中君摇头,嘴角又荡开意味不明的笑意,“受累说不上,我去时用的是你的名号,只怕你过几日倒是要辛苦些了。” ……靠。 华未央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客栈,拉着涂山奇和洛玉离就往外跑。 以云中君那坑爹的行事,只怕南疆之人不是在几天后来,而是今晚就来! 还千里送羽箭?分明是想来看热闹的! 这云中君的心,真的是黑红黑红的! 三人乘着星月剑——因为没有别的法器了,以全速飞往最近的传送阵。 中途有人发现了他们,但似乎是看在星月剑的份上而没有继续将神识往这边探。 “你跑什么啊?难道你打不过南疆那群人吗?”涂山奇盘坐在星月剑上,直打哈欠。 “就是因为打得过才要跑。” 涂山奇:“你什么意思?” 华未央瞟了一眼身侧又睡着的洛玉离,无奈道:“要是动起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初到无幽城 涂山奇啧了几声,“你就不能……手下留情?” 华未央看白痴似的回瞪了涂山奇一眼,“你确定要他们受如此奇耻大辱?” “也是……死生事小,面子事大,被一个蓬莱小辈放过了,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要回面子啊……” 涂山奇正感叹着,华未央突然感到手臂一沉,原来是洛玉离翻了个身整个人都靠到了自己身上。 …… 华未央想把他推开,却又听涂山奇幽幽道:“他还真是从小就黏你啊……” 华未央狠狠回瞪一眼,“你还有脸提。”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推脱任务,才让洛玉离同自己扯上了关系。 涂山奇嘿嘿笑着,又舔着脸凑过来,“这洛小友从小聪慧,才识过人,人又沉稳,自然能震住这你这尊大神。” 华未央忍不住白眼:涂山奇这马屁,真的是张口就来。“说到学识,我哪比得上你?” “不不不,我学东西都是师父师叔们领着逼着,而你,自学成才啊!” “若是一开始你就有我们这样的机缘,别说我不及你,就算是洛玉离祁子陌之辈,也不见得比得上你了。” 华未央冷漠地看向涂山奇:吹,你继续吹。 涂山奇讨好得笑着,又抓了抓头发,“说实话,你真的和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不一样。不与那些同届的来往,一方面是有人孤立你,其实你自己也愿意同他们交往?” 这一点,倒是被他说中了。 确实那时候因为浮生和自己说了,不要在这个五百年前的时间投入太多感情,于是自己尽量避免和那些人接触。 “说来,你那时一板一眼的样子,确实唬人,我还真想过你会不会是哪位神尊转世?” 华未央诡异地看向涂山奇,“所以有段时间你特别殷勤,就是因为这个?” 涂山奇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我哪有……” 华未央嗤笑一声,不再理他,毕竟已经到了传送阵。 而再过一会,我们便能去离昆仑最近的一个城——无幽城。 因为是大半夜,除了驻守在传送阵的修者也不见其他人。 亮出了星月剑,那几名修士也没为难。 反而是以为他们有要事,神情肃然地送华未央他们进了传送阵。 眼前光影变换,原本沉闷的夜色变被一抹冲天的火光代替。 环视四周,在此传送阵出现的修者明显要多了起来。 几道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在触及华未央手上的星月剑之后,又纷纷收了回去。 “这星月剑还真是比什么令牌都好用啊。”涂山奇盯着华未央手里的剑,一脸欣羡。 “不过你确定要一直这么拿着吗?无幽城鱼龙混杂,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拿着剑,不怕招来麻烦?” 这个问题,华未央当然考虑过。 华未央曾尝试过将星月剑收入石珀空间,却意外地失败了。 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自己和星月剑本源相斥,但这似乎又与星月剑自己的选择相悖。 华未央提着那有些分量的星月剑,心里头又烦躁起来——这剑还真是如主人,一样教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已经醒了的洛玉离拉了拉华未央的衣袖,仰头看着我问:“凤尊姐姐,你不喜欢用剑吗?” 不等华未央回答,涂山奇便插话道:“她哪里是不喜欢,是根本就不会啊。你是没见过她学剑的样子,猴子挥棍都比她强一些。” 华未央斜眼看涂山奇:自己真是脾气太好了,竟放任他活到了现在。 涂山奇眼神与华未央对上,表情略微僵了一下,又嬉皮笑脸道:“虽然剑法不行,射箭还是拿得出手的。” 无幽城地处鲲河之畔,而一河相隔的对面便是昆仑。 极东之地,万年永夜。 不过虽没有太阳,却与冷字无关。 地界中大小火山无数,岩浆成河,既提供了光源,也提供了热量。 说起这昆仑,倒也算是一处奇处。 它明明当属神族地界,却偏偏位于人,魔,神三族交界之处,可谓是鱼龙混杂。 也有人说,昆仑是一扇门,镇守住三界平衡的一扇门。 离昆仑最近的这处无幽门,除了干燥了点,魔物多了一点,生活环境倒也没外界传的那么恶劣。 而此刻在无幽城见到的火光,便是来自昆仑活火山中的一处。 因为是“第一次”见,入城之后小洛玉离便瞪大了眼睛,满眼好奇。 这里大概是除了人间皇城之外,最热闹的地方。 各个门派的修士,乃至魔族,妖都混在一起,维持着一种诡异地平衡。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从普通药材到稀有花草,从鸡鸭走兽到魔物人奴,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在早先时候,无幽城是个军事要塞,但后来经历了几代颇有经商头脑的城主,这里便渐渐变成了一个两道唯一的通商之口。 不过,虽然经济是上来了,这治安却是一落千丈。 走在路上,刀光剑影肢体乱飞都是常事。 华未央第一次追踪傀人踪迹,便到了这里。 然而刚进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的荷包便被偷了。 进城之后,华未央便用外袍将洛玉离裹了起来,抱在手里。 毕竟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出现在这里已经够引人耳目,而长得还像洛仙尊的小孩,就更加招人惦记了。 华未央带着涂山奇和洛玉离在通幽城七拐八拐,绕进了一个茶室。 那堂内的店小二见了华未央先是愣住,在华未央露出袖子中的一块玉牌后,才恍然回神得将我引上了二楼。 这二楼也是敞开式的雅座,隔着一屏风便能望到楼下的全景。 小二放下一壶茶,“还请大人稍作片刻。” 涂山奇坐着缀了口茶,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咋舌,“行啊,华未央,你还是混出些名堂了啊。” 华未央只当听的是耳旁风,看着洛玉离又昏昏沉沉眼皮打架的样子,便摸出了怀里的凤羽箭。 还是无法估算洛玉离恢复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一次他的记忆要跳跃到哪个时间点。 要是跳跃到了凤尊死之后的时间,又该如何向他解释? 般若真是丢给了她一个大麻烦…… 华未央收起羽箭,见洛玉离没什么起色,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华未央这边一回头,便看到一旁无所事事的涂山奇正透过屏风饶有兴趣地望着楼下的说书人。 这人,到底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啊…… 华未央无语地瞪他,道:“我在此处有间屋子,在洛玉离恢复之前,你就和他住在那里。” 涂山奇回神,问:“那你呢?” “我自然是自己去一趟昆仑。” 涂山奇皱眉,“不行,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得跟着你。” 见华未央一脸拒绝,他又补充道:“再遇到危险怎么办,我好歹能提前预警啊。” 那之前你干什么去了啊? 华未央面露鄙夷,“我去找的人,是凌霄子。” 涂山奇一愣,又拍桌道:“凌霄子怎么了,我会不敢去?” 华未央眯起眼,细细打量去涂山奇。 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先前恨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现在竟要跟着自己进昆仑? 为什么?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这么决定?难道是留在无幽城会有危险? 华未央投去探究的目光,而涂山奇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虽然在华未央眼里,越看越猥琐。 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清楚得传了上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们不是一起吗 “要说那魔尊失踪,手下的大将应伐陨落,如今这魔族势力正如桑榆暮景,大不如前呐!” 说书人话音刚落,台下便嘘声一片,有人大喊:“什么应伐,多少年前的事了……” “听都没听过,尽瞎胡扯的!” “魔族无人矣!” 接着,楼下乒乒乓乓,伴随着大呼小叫,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而屏风后,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涂山奇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微妙,眼神似乎没刚才那么坚定了。 “还想和我去昆仑吗?” 涂山奇尴尬地扯着嘴角,“我——” “凤尊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华未央一低头,便见洛玉离在不停地揉眼睛。 ……你怎么还不睡啊。 华未央拉开他揉眼睛的手,一时哑口无言。 洛玉离冲自己眨眼,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追捕什么人吗?” 接着,他又皱起眉头,“可我现在这样,岂不是耽误了?” 华未央愣住,“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洛玉离未免太过于早慧,自己尚且还什么都没说,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已经够好了。 “不是吗?”洛玉离歪头,“凤凰一族到了一定时机都要下山行走历练一番,难道我们出来不是因为这个?”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就好像社会实践一样。 而比起单打独斗,大家又更偏向几个人的结伴而行,就像当初祁子陌和凤尊出来寻找药材那样。 不过洛玉离是和谁来着? 看着洛玉离困惑的眼神,华未央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和你并不是一起的。” 洛玉离眉头蹙起,“那我是和谁?” 接着他嫌弃地指了指涂山奇,“难道是他?” 涂山奇立马跳起来,“我怎么了我?你什么意思?” 华未央忍着想笑的欲望,摇头,“也不是他。你应该是同神族的人一起,不过……” 华未央有些梗住,自己怎么忘了,洛玉离他不喜欢神族来着。 这时,洛玉离的脸上流露出无法隐藏的失落,那稚嫩又惊为天人的脸上,神情甚至带着几分气恼。 华未央心里奇怪,“怎么了?” 洛玉离抿着嘴,嗫嚅道:“我还以为……”他声音低了下去,但华未央还是听明白了。 “你以为是我?为什么?” 这时候,洛玉离的表情似乎有些受伤,“我……我们不是约好的吗?以后,我们要一起云游四方……” …… 凤尊说过这话? 华未央侧脸朝涂山奇一看,他正用着一副“造孽啊”的脸对着自己。 华未央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不对啊,凤尊真说过这话? 看着洛玉离难过的样子,华未央突然有种良心受到谴责的感觉。 现在把话收回还来得及吗? 华未央无奈地看着洛玉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为难,低头想了下,努着嘴道:“现在也来得及……” 华未央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突然被揪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华未央问:“现在也来得及吗?” 洛玉离认真地点点头,“来得及,怎么来不及?等我恢复了,你就这么告诉那个我。” 华未央忽然想摸摸他的头——而她实际上也这么做了。 哎,以前怎么没发现洛玉离小时候这么可爱呢,要是早点发现,估计自己和他斗嘴都舍不得。那凤尊呢? 她也一定不会敷衍他,也不做这么些不会实现的约定。 “来不及了。”华未央认真回答。 洛玉离不解,“就因为吵架吗?” 华未央点头。 “不能和好?” 华未央摇头。 洛玉离更加困惑了,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不能和好的情况存在。 看着他这副样子,华未央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不过幸好,这种情绪并没有延续太久。 店小二一来,华未央便重新将洛玉离裹起来。 华未央将他塞进涂山奇怀里,不容置喙道:“看好他。” 于有了地方安顿涂山奇和洛玉离这两个大包袱,但华未央心里头却并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反而心里总是有种莫名地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莫非是因要去见凌霄子,所以提前出现了应激反应? 华未央又开始思索起之前的计划,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上。 昆仑和魔族神族的交界处,自然不是一条普通的河流。 河流上空,夺命风刃四处遍布,无论何种法器,皆不能飞行而过。 而水面也好不到哪去,水流湍急不说,还会时不时出现诡异地漩涡将人吞噬而净。 想要越过此河,唯有以雄厚灵力凝于脚底,以蜻蜓点水之法飞速借力才可通行。 因此,对于昆仑来说,这条河便是一天然屏障。 不过外面的人是不好进来了,但里面的人想出去却也变得麻烦。 幸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上面不好走,那便走下面。 河面湍急,而河底除了有一道天堑般的沟壑之外水流便平缓许多。 魔族战败被赶至此地之后,便有人在河底以阵法支起了一条地下通道。 走在这如同隧道一般的拱形阵法下,华未央深深怀疑这位不知名的高人也是一名穿越而来的兄弟。 “大人在看什么?”那店小二,不,应该说是这通道引路人在前方停下了脚步。 这位引路人还算干净,唯一的毛病就是明明身量挺高,偏偏佝偻着背,硬是装出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看着着实有些违和。 华未央打量了几下,继续将目光投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沟壑,问: “传说这沅河天堑连通冥河,飞入这深谷便能进入阴间,你觉得可信吗?” “小人虽有耳闻……但其真假小人也不敢下定论。” 引路人举着宫灯大约就站在离华未央六尺的地方。 河底本就昏暗,那宫灯发出的光只能微弱地照亮他的半张脸。 在华未央所在的位置,再夸半步,便是要融入黑暗。 沅河之下已知的通道约莫有六条,而这其中最早的这一条便被昆仑管制。 想要通过,需要引路人持特殊的秘钥开启。 “你是新来的?在你之前的那一位便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小人不明白大人指的是什么。”他木着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还是赶快上路,免得耽误了时辰。”?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讲武德 “时辰?”华未央奇怪地问,“耽误什么时辰?我有说过我赶时间了吗?” 闻言,他的头低得更下,仿佛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脸。 “小人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华未央心底疑虑更浓,不由又走近几步。 “沅河之地,超过六尺三分便是无光能及,引路人提宫灯通常不会超过三尺,而你却一直走在我六尺之外。这距离,不是引路,倒像是……长兵所及之内。”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沿着甬道呼啸而过,发出空洞而可怖的声音。 而比这阴风更恐怖的,是这其中夹杂的气息。 这是一股带有压迫性的危险气息,像是被放出笼的野兽,正渴望着鲜血。 而此刻对面的人终于挺直了腰板,他冷冷的看着华未央,像是在看猎物。 华未央回应他的视线,问:“是谁给你的指令?” “我效忠魔族,下令的自然是魔族的主人。” 华未央摇头,“不会是魔尊。” “为何?” 华未央顿了一秒——此人必定不是魔族来的。 若真是祁子陌的意思,只需毁了凰羽箭,便能削去自己大半力量,何必再派人来? 华未央看着他,认真道:“就凭我现在还站在此处。” 这时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果真如外界所传,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那个女人……用这种称呼的人,看来是和魔族有仇了?会是谁呢? 华未央心里头顿时罗列了一条名单,然而还不等我问出更多,那人却亮出了兵器。 果真是一柄长柄——青铜戟。 那青铜戟看着颇重,但那人挥舞的动作却极为轻灵。 华未央挥手弹开刺过来的利刃,更确信那戟头并不是中空。 华未央摸了摸略微发麻的手,周身迅速凝聚起银灰色的空间灵力。 此时宫灯就在一旁,华未央沉静的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周身弥漫着一股杀意。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不屑,“我道你是什么来头,原是云中君那老东西。” 华未央一听,心里不由一惊。 这人……居然还对云中君挺了解?难不成……是从云灵岛叛变的旧人? 云中君的老巢,便是那九天之上,与天境并驾齐驱的云灵岛。 曾经,那里也经过一场血腥的背叛,自此,云中君原本就阴郁的性格,也越发捉摸不定了。 华未央沉眼地看着他,“既然你知道,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那人不为所动,身上天然的桀骜之气却更加明显。 虽然甬道狭窄,不足十尺,但那青铜戟却舞地生龙活虎,如鱼入水。 他嗤笑一声,“那老东西次次都说自己的圣云之躯杀不死,可先前的那几个又有哪个留到了现在?” 他极为不屑地打量着华未央,似乎她就像是一只随意可以捏死的蚂蚁。 “且就算我杀不了你,你身后的那个,总是杀得了。” 身后? 华未央猛得一惊,不等我将神识探去,便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看到那人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华未央整个人都是蒙的。 华未央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立马将他生吞。“涂、山、奇……” 涂山奇讪讪朝华未央笑了下,又困惑地看向引路人,“没道理啊,他都没发现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阵法的阵眼在我手中,谁进谁出,我自然知晓。” 涂山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想我这隐身术怎么可能有人能破。” 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吗? 华未央极力克制着怒意,“你来做什么?” 涂山奇小心地往华未央身边凑,舔着脸道:“我担心你啊。” 华未央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然而不等开骂,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 涂山奇跳着躲开,大骂:“嘿!你偷袭!” 然而对方那里会管他,挥着长戟带起甬道内的风。 青光大盛,俨然是强盛至灵阶以上的木元素灵力,在壁障上回弹着噼啪炸来。 华未央欲起阵回防,眼前却突然银光一闪,一道屏障已将那杀招尽数当在了外头。 华未央侧头看涂山奇,便见他手中正托着先前被他拿回罗盘。 银光照亮四周,而处在正中的涂山奇竟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出尘修士的气质。 然而他一开口却是:“没说开始就动手!你要不要脸啊!” ……求求你,闭嘴好不好啊。 对方冷笑,“你们二打一,就要脸了?” 涂山奇嘴一歪,笑咪咪地问华未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 “酸味?” 见华未央不解,涂山奇反而更乐呵了,“你怎么就没闻到呢?” 他猛地吸一口气,又咋舌道: “这味道,真酸,真酸呐……一闻就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打架都没兄弟帮衬的孤苦小子啊……” ……你这挑衅还能再低级一点吗? 华未央转头再看对面,那人的脸上竟一转之前的冰冷不屑,从眼底隐隐浮现出了怒意。 ? 这都行? 不过,虽然惹怒了对方,但那人的身手也并没有乱,即便使的是长兵,也行动自如。 外加随处蔓延的木元素灵力,反倒是华未央这头,因涂山奇老与自己撞在一处,竟让自己身上被对方划出了血口。 华未央刀眼甩过去,涂山奇却拿着罗盘一脸委屈,“我是想护着你啊……诶!小心!” 戟又呼啸而来,带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力量。 倏一被华未央格挡开,弹到隧道的屏障之上碎开却又化作无数道灵力反弹了回来。 “你闪开。”涂山奇的屏障虽然管用,但是他这么杵着实碍事。 华未央指尖冒出琉璃炎火,却又被涂山奇按住。 “此处也是阵法所成,你若是在里头用阵很可能造成通道塌,这里一塌那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活?”华未央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不正好吗?” 华未央推开整个人僵住的涂山奇,琉璃炎火大盛。 虽手中果然感觉到了一道阻力,但华未央心中一动,抬眼看了下头顶那透明的拱顶,又翻手探了一个阵法。 涂山奇在后头喊,“你往哪打呢!前面!” 前方裹挟着一团青苍迎面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连出十几招。 华未央连忙召出凤羽箭,羽箭疾驰,撞上戟却突然被卸了力。 “你这凤羽箭的威力与那老东西比起来,着实差了些。” 他一抖戟,上头的灵力又散开——原是用一层卸去了外力。 华未央指尖微动,便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的名号,你不配知道!” 他又攻来,华未央心底却不由冷笑。 华未央五指一抓,打出的羽箭一个回转便刺入方才打出阵法的地方。 接上还未消退的阵印,同五指箭又组成了一枚新的阵印。 “碎空!”伴随着细微的噼啪声,在穹顶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道火花。 紧接着,无数裂缝在壁障上裂开。 那人收住戟,对着华未央瞪大了双眼,“你——” 他话未说话,水流便从裂缝中挤如,顿时将他与华未央吞噬。 混浊的水一下涌入鼻腔,华未央又呛了一口水。 这时候河底漆黑一片,耳朵里除了轰然的水声,就只有……利刃!? 第二百二十章 云野剑的主人 华未央一偏头,便感觉有什么飞速从自己脸侧越过。 这小子反应速度还挺快的? 都这样了还没有乱了阵脚。 然而处在水中,他的速度还是变慢了,即便能靠气息判断自己的位置。 但等到他出手,已经慢了半拍。 华未央抽出羽箭,随时待战。 浮生急急忙忙调转起浮生石珀的保护机制,将华未央包裹在一层空间之中。 再睁眼时,身上多出的重力便已经卸去,整个人在河底便是如履平地。 倒要看你怎么赢我。 华未央手中捏阵,锁住他的方向便一掌拍去。 只听一声闷哼,水流涌动,一股血腥味顺着河水飘散开来。 没有视野,但华未央也能猜到大约是打中的腰侧,再往上一点,就能击碎肋骨。 华未央心中觉得可惜,又再次起势上前, 这次他倒是反应过来了,挥戟格挡,又放出灵力。 然而这里毕竟是水中,以数十倍的威力散开。 在水里释放具有强烈刺激性的木元素灵力,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即便有浮生石珀保护,华未央依旧觉得全身不适。 在看另一处隐隐银光晃过,大概是涂山奇躲进了罗盘的屏障内。 那么那个人呢? 就在这时,河底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头顶湍急的流水,四周静得有几分可怕。 砰……像是什么被刺入河底。 接着,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浮现。 在华未央辨别出来之前,原本黑黢黢的河底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光。 华未央眯眼看去,隐隐看到了一段剑身。 那不是……凤尊弃之不用的那把剑——也就是云野剑吗? 竟然是在此人手上! 而且,这云野剑的状态竟然是…… 华未央看着那白光乍现的剑刃,脑袋像是被炸开,一片空白。 当年,凤尊为了使凤凰一族在神魔大战中得以自保,在云野剑上下过契印。 因而,只有拥有凤凰一族血脉的人才能够使用云野剑。 而现在云野剑现出真身,那就代表着这个人和凤凰一族有关? 他到底是谁? 不等我细想,那白刃眨眼间胀出有自身数十倍大的剑气,挥下如天光乍破般的一剑。 四周的水在一瞬间炸开,在河底辟出了一道真空的裂缝。 紧接着,剑连同人飞至眼前,华未央大退数十步,肃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着华未央——那双眼睛,如同看着什么蝼蚁,“我说了,你不配!” 云野剑呼风唤雨,号令神魔。 自己没有凤凰一族的血脉,只不过是暂居凤尊的身体,继承了她一部分的记忆。 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啊…… 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连意识都渐渐失控。 大意了……本想着偷懒不去管这些闲事,却还是在栽在这上。 就在神识渐渐模糊,华未央的耳朵里突然又隐隐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谁提着沉重的步伐在慢慢靠近。 华未央感觉到一只手按住了自己一扯,接着更刺目的光亮起,将她的眼睛灼得发烫。 轰隆……地崩山摇似的晃动,华未央在水中悬空了一会。 下一秒,又被一道巨大的冲击波撞开。 华未央只感到整个人天旋地转,什么也抓捕不住,也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华未央眯眼朝光源看去,在那煞白的光中,隐隐看到一个黑影也被冲了过来。 是涂山奇,还是那个人? 那个身影被冲击的余波以更快的被弹开。 要不要抓住他? 如果他不是涂山奇怎么办? 然而那速递却由不得华未央犹豫,眼看那个要从自己身侧飞过,华未央当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趁着光还未退去,华未央眼角一瞥,便用气浑身的力回身便将他往隧道的方向扔去。 幸好这个河底的通道没有完全塌了…… 华未央一触及那屏障,便被阵法自动吸入。 在整个人重重摔到地上之后,华未央躺了一会,才穿着湿透的衣服艰难地爬了起来。 华未央浑身感觉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似的脱力,酝酿了好一会,才在手中凝起了一道火。 自己应该没有拉错人…… 那一瞬间,华未央的心悬了起来。 华未央缓慢地朝另一边走去,心跳开始加快。 她手中召出一只羽箭捏在手中,才继续踏步。 光线缓缓前移,先是被头发挡住的后脑勺,然后是脖子,接着,是一抹玄色的衣衫和一旁碎成好几瓣的罗盘。 华未央顿时整个人没了力——还好是涂山奇…… 这时候,涂山奇也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咳喘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华未央艰难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将他往出口处拽,“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不知道涂山奇做了什么,但是刚才的冲击应该只是将对方冲远了而并没有杀死他。 华未央狠狠拉着他往前走,“你不是最会避祸就福吗?怎么这次没有提前预警,不先逃跑了呢……” 华未央回头着他苍白的脸,只觉得那脸上的似乎更明显了,看他耷拉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 华未央心中泛起一丝无力:“还是你知道跟着我才更安全?” 涂山奇痛苦地闭着眼,深喘了几口气,“我没有……我不是……咳咳……我是感到你要有难……我年纪比你大,也算是半个兄长了,就……就得看着你……我……我哪知道……会遇上……遇上……” 华未央看着他,心里莫名一紧:“你是傻的吗,你的力量连对付玄阶高手都困难了,来帮我也是送死!”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又慢慢抬头看华未央,他看了半响,张了张嘴。 正在华未央以为他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他却苦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对不起……” 华未央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省点力气。” 华未央下意识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眼睛也有些酸涩了。 涂山奇望着华未央,有些发愣,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晃动了一下湿润的眼珠,“哦……” 他嘴唇发白,又露出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你生气了?生气也好,你生气总比了无生气好。” 华未央不解地看他。 “小央,不要什么都不在乎,恨也好,怨也好,即便你难受,也不能不在乎。” 小央……涂山奇从来没有这么肉麻地喊过自己。 说完这句话,涂山奇眨了下眼,突然整个人一软,又瘫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 华未央拉出他的手腕一探,顿时又愣住。 怎么他的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最后的枷锁 华未央心里一凉,随即拉开他的衣服,迅速运转治愈灵力开始为他检查。 是撞击云野剑剑气的时候耗尽了灵力? 还是法器破碎损伤了经脉? “不用了……” “闭嘴!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他一说话,华未央就快听不清他心脏的声音。 华未央以更快的速度封住他体内几处溃散的灵力。 “要不……算了……” 华未央大怒,几乎是当即怒吼出声:“什么算了!你要死了还能算了?你不是最怕死吗?” 他慌神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固有一死……” 华未央突然心被扎了一下,顿时酸涩难耐,像是又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喉头发紧。 “你又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要去找你那个瞳瞳吗……” “生亦死来死亦生……”他沙哑地念叨。 只看涂山奇跪坐着,动作迟缓地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他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按在华未央头上,道:“没关系……不要怕……生死如常……” 他整个人突然向一旁倒去,“啪”地一声,栽倒在被水覆盖的甬道上。 死了?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他,满脑子都被困惑充满。 为什么就……死了呢? 华未央缓缓伸出手,却感觉不到任何灵魂滞留的痕迹。 就这么接受了死亡吗? 你明明那么怕死…… 为什么? 为什么…… 看着那渐渐冰冷僵硬地躯体,华未央感觉心头有巨浪般的悲伤汹涌而上。 但在下一刻,却又突然被什么遏住,捏散,随后消失不见。 “咔嚓”—— 华未央听得什么断裂的声音。 一抬头,便看到水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冰冷地落到脸上,又顺流而下。 头顶残存的阵法在水压的压迫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响动,整个地面都在震颤,更多的水渗透了进来。 这条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了,而通道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此刻华未央心里却一点离开的念头也没有,仍旧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涂山奇死了,自己除去那一瞬间的酸涩,一点感觉都没有? 自己若当他亲友,知己,那么应该悲伤。 但,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 甚至找不出一丁点对面死者的怜悯。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恐惧感。 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浮生见华未央愣住的模样,也急了:“小未央,你……你不要被这些无关的人和事牵绊住啊!你神魂未稳,这样只会动摇你的灵气!” 这种情况,它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那个人…… 浮生突然一愣,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来着……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吗……可是,他们,明明不是啊……” 华未央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但眼前的情形,显然由不得她再犹豫。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直到眼前的开始晃动。 通道的地面开始土崩瓦解,从涂山奇的那一头开始,阵法的碎片不停剥离下落,又被落入更下方的深渊。 这时,涂山奇的身体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身下的地面塌陷。 仿佛是在一瞬间,又像是在慢放一般,他的身体一下滑了下去。 “!!!” 华未央伸出手想要去抓,但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能呆愣着,看着这一切发生,脑袋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下一秒,水流冲入通道,便将华未央也一起卷入了深渊。 “哗——哗——” 像是水浪拍岸的声音。 华未央被尖锐的痛弄醒,一睁眼便看到一片火烧似的天空。 地府的天空怎么那么像云灵岛的天空啊? 华未央恍然地看着,直到头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醒了?” ……云中君。 华未央一侧头,便看到云中君坐在岸边,手里拿着一根红线。 虽然周围昏暗,但是那红线却异常亮眼,鲜血似的,似乎觉下一秒就要动起来了。 华未央眨了眨眼,眼中的翳退去,视线这才清明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云中君在将红线捆扎她的发尾。 “你体内的那股奇怪的力量,我先替你压制住了,这线便是一重封印,非必要切莫拆下,懂吗?” 竟然有那么一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母感。 慈母……这个形容似乎有点恶心,但华未央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真正恶心的感觉。 就像是……这种感觉被人从身体里拿走了似的,华未央理解这种感觉,却没有真实的感受。 ……真是越来越不像人了。 云中君瞟了华未央一眼,问:“怎么哑巴了?” 他这么一说,华未央略微调动了一下舌头的神经:“这是一道枷锁吗?” 云中君停顿了一下,继续着手中的活。 “是啊,你也感觉到了。每破一道,你作为人的感知就会少一些,若是最后一道都没了,便是无情无欲,无知无觉,没有什么能再留住你了。” “若不是涂山奇压制住你体内的狂暴之气,恐怕现在的你依旧是一堆碎肉了。” 云中君也是没有想到,原来涂山氏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会有想要舍命相救的人。 华未央心中空茫,喃喃道:“但他现在为了救我而死……” 华未央酝酿了一会,终是问:“师父,解开这道枷锁的代价是什么?” 云中君挑眼看华未央:“怎么?想寻死?” “不是……我只想知道个大概,好让我今后能避开。” 云中君打量着华未央,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什么? “你别这么看我,我确实不知道。最后一道枷锁也是你留恋人间的第一道坎,我哪知道你当时不想死是因为什么?” 这……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想得那么紧啊?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一片段的记忆特别模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 时间,真的越来越紧了…… 这时候华未央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师父,可有人一见身法便能认出是你的手笔?” 云中君的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 华未央将在通道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云中君的脸色已经只能用凝重来形容了。 能使用云野剑的人必须要拥有凤凰血脉,那人究竟是谁? 华未央揣摩着云中君的神色,问:“师父可知道是何人了?” 云中君撇嘴,“除了数万年前那一位,凤凰一族早已如今销声匿迹。” “数万年前?凤尊?” “人都死了……” “死了又代表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计划开始 云中君的眼瞳颤动了几下,睫毛微微低垂下去:“也许……你说的对。” 去日不可追。 也只有活下来的人,才会留在过去,走不出来。 “师父,陪我去个地方,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么久我瞒着你的事是什么了……” …… 蓬莱仙山。 在云中君和浮生的协助下,华未央轻松地将关押在暗池的祁子陌救了出来。 祁子陌面对同样一脸黑的云中君没什么好脸色,反而是面对华未央,憔悴的,面上第一次显露出真心的微笑。 “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 云中君嗤之以鼻,收起臭脸。 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向华未央,刚刚她的一番操作已经足够让他不解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又有点意思了。 “他在那!” “抓住他们!” 祁子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回首看向华未央,她却镇定自若站着,动也不动。 几个内门弟子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一拥而上,将祁子陌重重按在地上。 “都带走,交给掌门处置!” 华未央和洛玉离被押解到了主峰。 玉湖边,云雾似的梨花团聚在枝杈上,随风轻颤,白浪漪动。 梨树上挂满了轻纱发带,或深青,或淡蓝,迎风招展,像是画册上仙子的飘带,轻盈蹁跹。 然而此时无人有心欣赏风景,尤其是祁子陌。 她脑中纷乱,发生什么了? 再看华未央,她一直一言不发。 两人被带至祭台边,一抬头,便见一座华丽高台,雕栏玉砌,一颗硕大的千年古木立于一旁。 枝干虬区,梨花大团大团地盘踞枝头,恍若华盖。 祭台分三层,最高层放着祖师爷的镇山宝剑,周围供奉着鲜花无数。 掌门、峰主和众位长老们立于第二层,他们身着华服,脸上却阴云密布。 俩人被拖到了祭台边,周围站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前望着什么。 那几个弟子刚想上前禀报,却又被人拦住。 “峰主让你先等一等。” 发生什么了? 就在吵闹之间,华未央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了,那清冷淡漠的神情——洛玉离已经恢复了。 四周有人发现了洛玉离,几阵骚动,推推嚷嚷间,人群散开。 几人便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站在祭台上。 小师妹全身都是血,双眼通红,显然是准备杀上蓬莱劫走祁子陌的。 只是似乎被华未央“抢了先”。 然而祁子陌反常地没有看凤霓裳,他直直看着前面,腰背笔挺。 青云真人看到自己的三位徒弟齐齐聚于此地,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不忍和痛苦。 抓获二人的峰主一向和青云真人不对付,此时看向三人的目光好似一把剑,锋芒乍现,气势咄咄逼人。 “这三个逆徒,实在是我蓬莱之耻,如今抓获,我等也不会包庇!” 话一出口,台下顿时哗然。 其他几位峰主长老纷纷面露惊色,掌门也是吃惊,“这……可是当真?” 掌门抚着花白的胡子,上前一探,大喜,“好,好,好!我云岭有你这样的峰主,实乃大幸。”又见了青云真人被凤霓裳打伤的手,皱眉,“医修可在,快给这青云看看……” “掌门!”青云做出了一个常人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白发苍苍,早已不再年轻,却在众位小辈面前突然跪下,“我想求掌门给我一个恩典。” “住口!教出这些逆徒,不罚你就不错了!”他的师兄,三阳真人呵斥,“还不退下!” 清云真人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让人惊骇,他继续道:“掌门,求你—— 三阳真人直接给了青云真人一击,将他打晕了过去。 “师尊!”小师妹失声哭喊,她也是后悔的,正要拨开前头的人扑身过去。 “拉住她!” 几个弟子随即上前将凤霓裳拽住。 祁子陌再无情,也是记得青云真人的情份,顿时怒火上头,呵道:“你们干什么!” 比起激动的两位,华未央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云中君远远地站在人群中,默默地关注着华未央的动向。 他不敢全然相信她,站在这,也是为了阻止华未央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掌门听见动静,朝这边望过来,他已经是颇为不悦。 掌门授意,华未央和洛玉离被拖拽着带到掌门面前,像是上刑台似的。 前一个被处理的人——凤霓裳已经被人带了下去,现在轮到二人,被人压用神器压制住所有的灵气。 凤霓裳已经泣不成声,像没人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几个弟子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呈交掌门。 “弟子前不久在后山发现灵气异常波动,几番追查,便发现有人使用这诡异的法术,今日正好当场抓住,却不想是……” 掌门接过纸,看过之后,白眉微微挑动,面上又不动声色,将纸传给一旁的长老们。 便听某位长老发怒道:“华未央!我云岭门悉心栽培你多年,从未亏待你,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掌门和你的师父师兄吗?” 说着,他便把纸甩到地上。 上头画着的乃是一个咒令,类似招魂令,不过却是经过了更改,上头的还用红笔写了批注,笔记眼熟—— 正是出自华未央之手。 这是之前和涂山奇搜查傀人消息的时候找到的,落入般若手中后,去了哪里,现在华未央总算心中了然。 这咒令,没有阵法那么工程浩大,可只以口、手势作媒介,以某些物品加以辅助。 其原理又与炼丹有些相同,讲究相生相克,连环守恒。 只是可惜,华未央至今未能查清傀人背后的力量。 一位弟子立马接话:“掌门,华未央向来妖言谄媚,谎话连篇,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骗得青云师叔极力挽留。现看来果然心术不正,包藏祸心。” 掌门看向三阳道人求证,他随即回道: “确实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孩子,不过青云喜欢,便留了下来。哪知她非但没有感激,反而不学无术,我着实没办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奇怪的粉末 谁?妖言谄媚?谎话连篇? 华未央在含云峰上一整年说的话一张纸就能写得过来!到底是谁谎话连篇?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说谎污蔑都不带眨眼的! 华未央望向人群中的洛玉离,他的眸子沉得像是一汪深潭,琉璃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洛玉离,是在生气……吗? 是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灵力和记忆,只怕早就知道了自己对他说过的谎话了。 这时,华未央却听一旁久久未曾说话的祁子陌道:“此事与大师姐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又听人道:“祁子陌,你真是大胆妄为!你是从哪学来的这等邪术,都给我从实招来!” 祁子陌面色反常得平静,“是不是邪术,不如等我施展过后,再请各位评判。” 华未央一瞬间明白了,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又寒毛倒竖,恍若浑身之血凝固。 看着他挣脱绳索站起来,心中的不详之感越发深重。 浮生也有些慌了,这不对劲啊,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原本的故事不一样? 原本一人一仙灵是打算将祁子陌逼上绝路,再由凤霓裳美救英雄。 然而,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预料。 祁子陌回看了华未央一眼,又像是没有看到般地移开眼。 湖面上忽地起了一阵寒风,卷起尘埃,吹得人双眼迷离。 祁子陌取出剑,在地上刻出咒令。 有长老觉得不妥,正想出言阻止,洛玉离开口了。 “让他做。” 洛玉离这句话带着自上而下的睥睨,却给在场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洛仙尊在此,祁子陌灵体未愈,灵识受损。 这样的残躯,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华未央抬头凝望着洛玉离的侧脸,神情好似漠然,眼底闪动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祁子陌从随身空间抓出一把磨成粉的凤羽草,不知为何,他的动作比刚才要慢出许多,指尖微微颤抖。 在犹豫吗?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确定的?不如就此收手? 可惜他没如华未央期望地那样停手,只见他将凤羽草粉连同剑刃一同握在掌心,剑刃锋利,血很快顺着玄色的剑刃滴落。 那鲜血刺目至极,只闻着那淡淡的血腥味,便令人遍体生寒。 祁子陌低声吟诵,咒令隐隐发出红光,四周聚起风漩。 一缕黑烟盘旋着腾空而起,渐渐攒聚,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风旋中若隐若现。 零星秽气散开,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众人屏气凝神。 然而不管在场的人多么心惶,却挣脱不了绳索,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旋越来越大,黑雾也越来越浓重。 血腥味愈发浓烈,祁子陌面色开始泛白,手腕颤抖。 华未央向他的方向望去,却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不对!有问题!那不是凤羽草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 一股黏腻的腐臭味便扑鼻而来,一乌黑的人影在咒令之上浮现,那红光愈发妖冶,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咒令中溢出。 乌云忽然飘至上空,天沉沉压下,好像被血色的梨花染红,四周陡然变暗。 众人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就有什么东西“咚”得突然撞到了护山大阵上。 顿时,地动山摇。 众人东倒西歪,控制住华未央等人的弟子终于摔到了一旁。 华未央又瞥见那咒令依旧诡谲地亮着,心想祁子陌莫非遭咒令反噬了? 这样想着,华未央便探身捻起地上沾血的粉末。 “这个粉……” 华未央正欲分辨味道,咒令突然红光暴涨,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华未央一阵头晕。 再一睁眼,华未央恍然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街口。 现代化的都市,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空气中飘着食物的芬芳。 怎么回事? 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就立在集市口,枝桠佝偻虬结,下头坐着一个算命的老头。 华未央曾经的家就在不远处,拐个弯便看到大门。 闹市就这么展现在华未央眼前,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曾每日都见过的场景,平淡又忙碌。 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好像梦一般。 华未央正愣愣地出神,突然被一小孩撞歪到一边,那流着鼻涕的熊孩子看了她一眼,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了。 华未央一愣,突然想起什么,抬首回望,远处的旧宅青山如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好像一切都离自己远去。 上一刻与此刻硕大的差异让华未央有种诡异的突兀感,心中不由一颤。 会不会那里才是梦呢? 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什么穿越,一切妖魔鬼怪都是自己的臆想。 旁人见华未央呆呆站着,皆好奇打探。 华未央甩甩头,下意识扶额,抬手便摸到黏黏的血迹,再看手腕,果然有勒痕。 不是梦…… 那么我为什么会回到熟悉的二十三世纪? 祁子陌…… 那粉末一定是被动了手脚。 华未央正思考着,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手搭在我的肩膀,问:“想吃混沌吗?” 一句话,让华未央如堕深渊。 这声音,像是最毒的蛇蝎,黏腻而危险。 华未央下意识想起,那猩红发亮的血色双眼。 是云中君的声音。 华未央知道云中君,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 传闻他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作恶手段层出不穷,曾用疫病害死整个村子,断男人女人手脚,取小儿之心,甚至烹饪食用。 正道之人多次围剿,但他行迹诡异,又擅长人皮伪装,几次都让他逃脱。 这样危险的人物,华未央原本应该避而远之。 但她之所以将他作为自己的最后一招,也是因为,他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自己曾经组织的老大。 额,也就是杀了自己的那位曾经的同伴“争相吃醋”的对象。 但华未央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正是邪,全身像被定住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他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冷冰冰地响起,“别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我要真把你怎么样,你又能奈我何呢……” 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幽默感,独自笑起来。 然而华未央听着这笑,整个人寒毛竖起。 然而他笑声那么诡异,周围的人却好似都没有察觉。 大家看不到他吗? 华未央向四周望去,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第二百二十四章 灭世的美景 二人走在集市的街上,好像真的是在逛街。 但华未央一旦放慢脚步,他又会手下施展出无形的力,让她走快点。 他到底要做什么? 华未央脑袋一刻不停地转着,偏偏此时此刻,她居然联系不上浮生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联系都切断了。 云中君突然轻笑一声,“我劝你不要多想,就你那点脑浆糊,与其想着怎么对付我,不如好好想想你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把我哄开心了,我也许就放了你呢。” 华未央心里一惊,眼前人面对这些显然不可能在她去过那个时空存在的东西时,丝毫不惊讶。 难不成不是那个云中君? 华未央答道:“穷乡僻壤的……恐怕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会呢?刚才那馄饨摊的滋味就很不错,只可惜啊,以后就吃不到了……怎么不走了?” 华未央的心顿时被扼住:“吃不到了?是……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低下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此身在喧闹市井,华未央却恍如坠入寒冰。 蓬莱有危险。 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状况的,有洛玉离在,能出什么大事? 然而一旦这么想了,种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盘旋。 怎么会呢,自蓬莱开山起,便世世代代受到庇护的地方,且正邪纷争不是向来默认不波及那里吗? 华未央瞥了眼云中君——是不是他搞得鬼?或是还有别的什么人…… “蓬莱自古有神族庇佑……”华未央说着这些,做一深呼吸,试探道:“如何能在这里放肆?” 云中君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地事,阴森地笑起来,“蓬莱出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早就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来关心这些蝼蚁。” 洛玉离,不会管蓬莱那些无辜之人吗? 不会的…… 华未央按住心中波澜:“……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华未央周身神经突然炸开,他的声音在身后毛骨悚然得响起,“想套我话?哈,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华未央感觉到他强盛的灵力拧住了自己的颈部,呼吸陡然受阻。 “人是何其脆弱……”他手下收紧,迫使华未央看着前方。 “杀你,或者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华未央原本此前无波无澜的心却突然迸发出一股怒意,道:“他们不过是普通人……与你……无冤无仇!” 她奋力想聚拢全身的灵力去攻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肺部的气息越来越少,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影渐渐模糊。 死期将至的感觉在大脑中炸开,华未央狠狠地瞪着眼前人:“你凭什么……将这些人视若蝼蚁……” “凭什么?哈哈哈……你问得好。” 云中君一双红眼像是毒蛇似的打量着华未央,手又稍稍松了一点力。 “鹰扑蛇,虎食羊,无关仇怨,就像现在,我与你未曾有纠葛,不过我强于你,你便只能任我宰割。” 华未央拼命呼吸,裹挟着若有似乎的血腥味,让她一阵恶心。 华未央感觉自己好像在死与不死的边界上徘徊,明明意识模糊。 又隐约觉得他不是真的要杀自己,便破罐破摔道:“人不同于畜生,有道德仁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强者自然该保护弱者……” 这些话,是曾经自己的老大告诉她的。 自小,她就将这些铭记于心。 可显然,对于云中君这种没有是非道德观念的人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果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谁教你这些?哈哈哈哈……你倒是说说,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他冷哼一声,松开了禁锢华未央的灵力,唾骂道:“你们这些正道就是喜欢成天说些自己都不信的破道理,嘴上一套,暗地里奉行另一套,不要脸!” 华未央强撑住身体,手却突然摸到了一块硬物。 洛玉离的那串断开的银铃还躺在自己怀里,冰凉凉的。 华未央突然想到,眼前这个云中君会不会是个假身,因此才能这么荡然出现在原本自己存活的那个时空。 “什么仁义,什么道德,坟上烧纸,净是糊弄鬼的东西……” 华未央满脑子都在思考逃的方法,也顾不得听他在骂些什么。 正抬头看哪条路能离开,一眼却对上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 她好奇打量华未央一会,惊讶道:“呀,这不是华家那个小姑娘吗?不是去大城市里上班了吗……这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似乎是看不到云中君的,只担忧地看着华未央,“怎咳成这样,可是病了?” 妇人拍着华未央的背,又弯腰看她苍白的脸:“哎哟,你这看着可不太妙!” 她这一喊,又引来旁人侧目。 “我没事……”华未央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行。 眼角一瞥,又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呆呆拽着母亲的裙摆,一双圆眼瞪大着看着某处,一眨不眨。 华未央整个人顿时僵住,跨一步挡在她和云中君之间,“小央?” 眼前的人,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幼年的自己的早逝的母亲! “啪嗒”一声,她手里的奶糕突然掉落,顿时大哭起来,“妈妈——!” “哎,没关系,掉了我们再买一支。” 母亲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那么温柔。 见华未央似乎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她似乎隐隐觉得不对,疑惑地看看华未央。 小未央却一直不管不顾地哭闹着,任凭怎么哄都好不了。 母亲美丽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对华未央道:“她不知是怎么了……平时不这样的……” 华未央正想让她们赶紧走,道:“我刚从山上下来,身上寒气重,可能小孩子比较敏感,吓到她了。” 母亲点点头,随即抱着小未央走了。 华未央看云中君盯着那对母女若有所思,心中的怒意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燃烧殆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中君回头冲华未央冷笑,幽幽道:“怎么?我要是真动手,你可要舍命相救?” 这回华未央不再犹豫,“是。” “傻。”云中君高高在上得看着华未央,“你真傻……” 华未央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又眯着眼笑,“你不必这么戒备,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呵……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我只不过是路过,想凑个热闹……看看这人间盛景。” 华未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本是碧蓝的晴天,却飘来异样的红霞。 还未细看,一阵狂风吹过,雪花纷飞,一眨眼的功夫,落雪便大了起来。 行人摊贩纷纷收拾起东西,赶着回家。 这时,突然明光乍现,恍如金乌坠落,迸溅出万丈光屑。 那光,恍如流星,拖着狭长的尾翼,在空中四散开来,画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华未央瞳孔猛地收缩。 云中君道:“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美景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火流星 第一颗“流星”坠落的时候,众人还只是好奇地抬头看着。 当第二第三颗撞进这座城市的时候,众人才惊慌失措,开始四散逃开。 然而没等他们逃出几步,那炙热的火球便砸中了街道,所有的惊叫疾呼在顷刻间被火舌吞没。华未央看着那陡然出现的漆黑尸体,莫名想到,这些人,自己可能认识…… 云中君拦住华未央:“你要去哪?” “走开!”华未央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朝着一个方向奋力奔跑。 熟悉的街上在眼前铺开,然满目疮痍。 雪地里黑红一片,散发着焦臭的味道。 华未央狂奔着,几乎都不用思考,就朝着熟悉的街巷奔去。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天空灰暗起来,火光冲天,咚咚咚的警钟急促,正如同华未央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火球不停坠落,在房顶,地上砸出硕大的坑。 热浪翻滚,将地上的雪灼出洞来,惨叫哭喊声不断。 华未央顾不得那么多,一心往刚刚方向的跑去。 “爸爸!妈妈!” 华未央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母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科学天才,或许这也是她被组织盯上收为己用的原因。 华未央站在老宅前面目全非的药铺前喊着,古朴的房顶被撞了个大洞。 典雅的木梁燃烧着,房瓦滚下,压倒了不少人。 他们人呢? 华未央心里凉了大半,晕头转向地跑进废墟中找了半天。 这个人不是……这个……也不是…… 怎么办…… 她真的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了! 一时想找到,一时又害怕找到,整个脑子都像是要裂开。 这时,一个还有一口气的人,突然伸出乌焦的手拽着华未央的衣摆。 竭力喊着:“救救我……救救……” 华未央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这时一个火球又从天而降,她赶紧跑开。 一回头,刚才还残存的瓦房竟是连个残骸都不剩了。 …… 华未央惶惶朝家里去,雪花刮过脸颊,落入脖子里,浸到衣服里,她第一次发觉家门竟然有那么远。 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巷子,华未央一脚踹开了大门。 “爸!妈!” “央央?” 一听母亲的声音,华未央狂跳的心又落回胸膛,顿时有种想哭的欲望。 华未央冲上去上下察看,“妈,我爸爸呢?屋子里不安全,快跟我走。” “你父亲在里头……”母亲面露难色,华未央近房里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进的屋子里,坐着七八个老人家,都有几分面熟,似乎是常在医馆门口坐着吃茶聊天的。有几个受了伤正哀嚎着,而自己父亲正给人包扎。 “央央!过来帮帮我。” 这些明明是华未央不可能经历的事,她的父母早在她牙牙学语时就去世了。 但华未央惊慌之下,居然又有一丝丝庆幸。 自己居然还有几乎见到父亲和母亲,还能陪在他们身边…… 华未央接过药膏,看到一老叟半臂烧伤,血肉模糊。 这手非但保不住,即便截肢,这年迈的身子也怕是撑不过多久。 头顶又呼啸过什么,房梁上窸窸窣窣掉落下许多石灰。 “你这样不行!”华未央看着父亲忙上忙下,心里又急又怒,“那火砸下来,大家都要没命!” 像是印证她的说辞,又有什么东西在极近处砸开。 有人呼喊,厉声惨叫又戛然而止,接着是可怕的沉默。 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道:“华先生啊,别管我们了,快走……” 几个老人家附和起来。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不管。” 父亲的声音沉稳温和,眉目间满是悲天悯人。 华未央一边觉得本该如此,一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绝望,心想一家子一起死了倒也是干脆。 华未央的母亲走来。 华未央抬头,无措地看向她。 她道:“央央,你先走。” 华未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在这守着你父亲,你去找组织那边的人。” 这种情况,能跑的早就跑了,哪还来的救兵。 再说了,组织能来早就来了,只怕是自顾不暇。 母亲见华未央不上当,脸色陡然一变,“让你去你就去!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听话,但是不去。 华未央冷眼和她对持,母亲语气软了下来:“就当妈妈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别让我走行不行。 她哀求得看着华未央,美丽的眼睛里的情感,华未央哪受得住。 实在没办法,华未央解下脖子上的浮生石珀塞给她。 母亲眼睛陡然瞪大了:“你给我这个作什么!我和你父亲还不至于弱到需要它保命!” 华未央对她说:“拿着,我就走!” 华未央划破手指,鲜血瞬间滴落下来。 她在门口画了阵法,只求能多支撑一会。 然而,周围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自己似乎冲破了那层空间的束缚。 周围现代的景色逐渐散去,眼前是已经被天火砸得面目全非的蓬莱。 华未央一下子愣住了。 华未央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远处像是火山一样烧着金光的蓬莱—— 到底发生什么了?洛玉离,祁子陌,青云真人……他们还好吗? 华未央心急如焚,但心里又没底,脚似灌铅般地沉重。 风是那么冷,每呼吸一口,都像是万千冰针刺入肺部,喉咙干得很,又有股腥辣上涌。 好不容易到了先前的法台,却发现早挤满了人,拖家带口,一股脑得往堵在门口。 几个蓬莱弟子勉强趁着护阵,然而这样拖拖拉拉的队伍,再多蓬莱弟子也护不住。 华未央终于瞧见了熟悉的衣服,便箭步冲上去。 那领头的弟子骑着马正准备指挥着众人出镇,突然被华未央拦住,拽住马头当即暴喝,“不要命了!” “为何不使用信号符?”华未央冷着脸问。 要是有增员,也许蓬莱山下其他被困住的人就都还有救。 弟子看了华未央身上的衣服,竟直摇头,“来不及的,大师姐,看在同门的份上……你且随我速速离去。” 他牵着缰绳又想走。 华未央听着语气不对,扣住马头不放,“到底怎么回事,那些跑不掉的,你要看着他们死吗!” 那弟子顿时面色铁青,“你拦了我能如何?蓬莱护阵第二层已经开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封闭。我能做的不过也是赶紧带着这些人入阵,你若是想留下,那你自己留下便是。” 说罢,他一扯缰绳便扬长而去。 蓬莱护阵……第二层? 只是云中君一人,如何能将蓬莱逼得开启护阵第二层? 自数万年前大战之后,可从没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切的终结 “我说了,蓬莱早就自顾不暇,哪有空来救人?” 云中君又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华未央身后,“所以说什么济世救人,舍身取义啊,都是骗人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好像这么说不大对,不过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 吵死了! 云中君:“哎,你去哪啊?” 华未央冷冷抛下两个字:“回去。” 云中君笑道:“回去做什么?不是和你父母一样,不是送死吗?” 华未央顿了一下,憋出一句话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噗——你倒是有趣!” 云中君笑得前仰后合,华未央再不理他,转身就往回走。 流火还在不停撞进这个曾经繁华的仙门,看着这残砖断瓦,无力顿时感充满全身。 确实,那些什么大义,自己都做不到。 在这劫难面前,人是冷漠自私的。 哪怕是在那一瞬间,华未央所想的也不过是保全自己的父母。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卑鄙的人。 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哭声。 华未央循声而去,穿过一小巷,在一个半塌的雨棚下,发现了哭得撕心裂肺的一个小姑娘。 华未央向四周望去,看不见她的父母。 小姑娘见了她,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云中君端详起来,“呀,多可怜的小女孩呀,要放着她不管吗?” 华未央恨不得将这扰乱心绪的罪魁祸首捅个对穿,但还是先将小女孩抱起。 云中君又笑眯眯地看着她,“啧啧,不是要慷慨赴死吗?怎么,还要带上她啊?” 华未央火冒三丈,怒道:“你就不能闭嘴——” 话还没说完,一个火球就直扑而来。 华未央当场愣住,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一道风疾驰而过,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云中君抓着她的衣领飘在空中。 如血的霞光下,庞大的蓬莱与人都变得很小很小。 烈风带着细雪飞在脚下盘旋。 华未央向下俯瞰,只见窜天的火光中,一个个生魂像是点点萤火幽幽飘到了空中,与落下的雪擦肩而过。 云层翻滚,乍然浮现出一只青色巨鲸,它浑身光斑点点,长鸣一声,使人浑身震颤。 那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巨鲸张开硕口,生魂像是万千浮游尽数被吞下。 疾风四起,云卷云舒,巨鲸长尾一甩,又翻腾入云海。 “那是……” 华未央愣愣地看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此刻,云中君却又突然松开了手! 华未央瞪大了眼睛,陡然下落,突然想起怀里还抱着小姑娘,顿时大惊。 华未央向上看去,只看到一只手伸来,来不及细想,便把小姑娘向上一托。 失重感,是熟悉的。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来救自己。 华未央仍然还记得自己曾经的计划,她闭了闭眼睛,将最后的灵力凝聚成一支箭。 浮生不知道的是,她在附身凤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流淌着的,是和凤尊类似的血液。 凤凰一族的血,有庇护天下的神力,那如果自己放干这一身的血,应该可以救下那些无辜的人…… 原本她就打算自尽来结束这一切,现在,还不算太晚。 浮生石珀已经交给了现实世界的母亲,自己现在是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真狼狈啊…… 想不到自己作为曾经的王牌特工,居然也有无能为力的一天。 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 金色的羽箭穿过心脏,鲜血化作万道光芒,将蓬莱笼罩其中。 洛玉离正牵制住魔化的祁子陌,此刻,两人却似乎都似有所感,双双抬头望向天空。 一切,都结束了。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它落在华未央的睫羽上,没有融化…… 萧郁离张开双眼,猛地坐起身来。 他琉璃色的瞳孔中溢满了不可置信,刚刚,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可为何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以玉琉璃装饰的房间之中,这种装潢,似乎是五百年前的样子。 “仙尊醒了?!” 一声惊呼,萧郁离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呼啦啦地就围了上来。 “还好,还好仙尊无碍……” “仙尊,这是师尊留下的古琴,专门等着您来取呢!” 萧郁离被这些人吵得头疼,一时间胸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额头上一瞬间爆出密密麻麻的汗,绯色的唇都有些许发白。 “她……呢?” 那些穿着五百年前蓬莱弟子服饰的人一脸迷茫:“什么?” 萧郁离自诩冷漠自持,此刻心中却涌现出无限的杀意来:“我问,未央呢!” …… 天光乍破,晨雾重重,一穿着短打留着黑髯的中年汉子鬼鬼祟祟地在巷子里张望着。 鸟鸣呕哑,在深巷中回荡,浓重的湿气压在心口,叫人不免生闷。 终于,在层层缥缈中有两个人影劈开雾霭匆匆走来。 汉子迎了两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躁与责备,“怎这会才来?路上可被人瞧见了?” 一小厮模样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听闻慌忙解释:“ 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商队,我就是怕被人认出来,便不好找守备先放我们进来,这才耽搁了。” 大汉不耐烦地摆手,径直往高而幽深的巷子里走,接着在一红墙黛瓦的门前停下。 虽然只是后门,但飞檐辅首俱全,依旧能从中窥探主人的富贵之处。 大汉推开门,刚跨一步,又回身站在门框下趾高气昂地粗声道: “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你只管看病便是,听懂了吗?” 浑身裹在一身黑袍中的女子点点头,心想: 一般看病自然要把病人的各种情况告知大夫,常有人恨不得吃喝拉撒细枝末节的都报上,这家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怪也。 有钱人看病就是破事多,要不看在钱的份上,她真是不想走着一趟的。 这大概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汉子低头看着女子袖子上一块叠一块的补丁,眼中闪过不屑,哼声道:“快走。” 入了门,院内果然华丽非凡,庭院深深,每一处都精雕细作。 奇花异石点缀在月窗洞门之间,抄手游廊一条接着一条,这七拐八拐的,不一会便让人记不得来路。 大汉带走进一小院,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褙子的丫鬟,她略施粉黛,头上有一珠钗。 看着有几分娇俏,却一脸焦急,询问道:“人可带来了?” 大汉一指奇奇怪怪的女子,“在这呢。” 丫鬟转头来看女子一身粗布退色的补丁破衫,又皱眉,“这……” 丫鬟一脸怀疑地看向大汉。 大汉解释道:“你放心,是这人没错,就是她医活了城外的活死人老汉。” 丫鬟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将人引了进去。 整个房间依旧华丽无比,但空气中弥漫了浓重的药味,且因为不通风,空气混浊,就是没病也该闷出病了。 绕过金丝楠木的绣花屏风,病人就躺在床上。 模样像个十五六的少年,看着细皮嫩肉,但面色惨白无血色,手臂也是,且瘦骨嶙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病重的少爷 女子低身坐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问:“这位少爷这样昏睡多久了?” 丫鬟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快大半个月了。” 华未央一边号脉,一边又问:“少爷在昏睡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大汉就站在屏风外,听闻此便插话道:“你什么意思?我家少爷会有什么异常?” 大汉问得颇有敌意,仿佛吃了火药,但又被丫鬟瞪眼道:“看好门去!” 我看着这名女子,试探道:“比如吃了什么特别的,或者磕碰之类……” 丫鬟思索一会,“府上的吃食有专门的厨子准备,应该不会出错……” 丫鬟似乎在思索着,半晌又支支吾吾道:“但若是少爷在外面吃了别的,我也无从而知,至于磕碰……” 丫鬟将目光移向外面。 大汉立马探头进来,语气更加不善: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少爷在外头都有护卫跟着,怎么会有磕碰?我早叫你不要多问,只管把脉开药便是,哪儿那么多话,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 我不会难道你会?女子恨不得朝他翻一个白眼,但又懒于和他一般见识,便只能默不作声继续号脉。 丫鬟看了一会,见女子坐着不动,便绕出屏风与大汉讲话。 俩人都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听得清楚。 大汉问:“夫人呢?” 丫鬟:“守了一夜,刚被老爷劝回去歇息。你说你找来的这个……到底靠谱不?” 大汉回:“城里的大夫老爷夫人都找遍了,你看有哪个给出法子的?” “那也不能找云溪村的大夫啊,那里与乱葬岗那么近,又时常出现疫病,从里面的出来的人……”她声音低了下去,又道:“你也知道夫人素来不喜那里来的人。” 大汉为难道:“可此人确实医好了不少人。” 丫鬟不屑道:“我们公子何等金贵,怎能和那些皮糙肉厚的贱民比呢。” 女子听着直想叹气—— 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是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扒开了皮囊都是一样的肉,哪能比出高低来呢。 丫鬟又道:“到时候要是夫人问起,就说是你的主意,和我可没关系。” 大汉不以为意: “行行行,都是我的注意。我也是为少爷着急啊,现在已经拖了这么久,可不能再这么下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丫鬟厉声呵斥道: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这说的可是人话,小心被人听到让夫人拔了你舌头!” 大汉连忙讨饶: “哎哟哎哟……姑奶奶饶命,我嘴笨,我掌嘴行不,你别忘心里去,且饶了我。” 那大汉膘肥体壮,声音粗犷,却说着这般伏低做小的话。 听语气还带几分油腻的亲昵,听着实让人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女子瞥了一眼屏风,将少年的衣袖再往上推,手臂皮包骨头,表皮几欲透明。 这样子,可不象是普通风寒。 她微微挑眉,又听那丫鬟道: “我可没资格饶你。” 丫鬟冷哼一声,又问:“哎对了,人的可抓住了?” 大汉语气略有得意:“抓住了,在柴房押着呢。” 女子放下少年的手腕,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捻入那苍白如纸的皮肤。 皮下脂肪已少得可怜,轻而易举地便能扎到深处。 此刻,又凝神听外面俩人的对话。 “可有结果?” 大汉叹气,“没……那小子嘴硬极了,什么法子都使了,他就是不认,还说自己当少爷是兄弟。” 丫鬟愤愤啐了一口,“脸皮忒厚,我们少爷什么身份,怎么会和那腌臜的东西称兄道弟。” 大汉附和,“可不是,但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今日再敲打一番,他定然会认罪。” 俩人又说了几句,丫鬟再进来,看到那赤脚大夫仍然静坐着号脉,便问:“怎么样了?” 女子淡然起身道:“实不相瞒,这位少爷……大限已至。”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汉一个暴怒,撸起袖子露出虬结的肌肉,双目瞪圆,凶恶得恍若年画上的门神。 丫鬟秀眉紧蹙,不满道:“我就说这赤脚大夫不行,还不快出去,仔细让夫人见了,我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大汉也面上无光,气冲冲得推着女子出了内室。 “不会看病就不会看呗,乱说什么呢,诅咒我们少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很是无奈,刚想抬起手指,又听见院外传来杂乱地脚步声。 假山外,一个妇人正诉苦道: “我儿子昏迷了有大半月,什么大夫都看遍了,都诊不出原因……还请诸位道长给看看,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接着,一个低沉又略微冰冷的声音响起: “若是令郎真中了邪祟,我等自然尽力相治。” 透过假山的石缝,便见到一着黑青劲装的男子立于人群之中。 他身形清瘦,却背着近一人高半臂宽的大剑,腰后又斜横一亮银短刀。 旁边站着一雍容富态的妇人必然是这家的主母夫人。 这家的男主人站她身侧,看起来倒是瘦削许多,眼中比起忧虑更多的却是烦躁。 妇人将那弟子往屋内引,而那人刚一到门口便定住,“有无邪物,在这便可知。” 说这便掐一诀,口中低沉吟诵起来。 他指尖亮起一点金光,手一挥便在空中画出一个圆,空气中金碎点点,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 还未等那怪人施完咒,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方才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见了门口的妇人,脸瞬间吓得惨白。 “不好了夫人,少爷他……少爷他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得厉害!” “什么!”妇人一下子提尖了嗓子,一头冲进房内,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只见妇人涕泪横流地冲了出来,“快来人!快来人呐!” 几名仆役和丫鬟也慌乱起来,有急匆匆去找大夫的,也有冲进屋的,还有几个在门口扶着妇人。 妇人大喘几口气,双目含泪茫然了一会,又突然回过神,一下跪在那奇怪的男子面前。 “快!快!救救我儿子,我求求你了!” 男子收回手负在身后,声音依旧冰冷,“但凡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天恒山不可擅自插手。我刚探过,此处并无秽气,令公子的病还是请大夫来看。” 妇人一听,又膝行几寸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痛哭道: “我儿一躺就是大半月,什么大夫都看过了,都束手无策,这怎么可能是寻常的病!我儿现在危在旦夕,只求求你进去看一眼!” 那夫人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死活不松手。 “只要施个法便是……或是……吃个什么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我给你当牛做马!”?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见不相识 妇人双手合十又不停地弓腰磕头,额前磕了 一头的灰,发髻也散乱开来。 “你们修者不是将就积德行善吗?你行行好,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 那位自称天恒山的弟子不为所动,只是脸上明显得有些不耐烦。 男主人看不下去,便道:“夫人,人家上门拜访是客,你这样为难人成何体统!” 妇人一顿,又眉毛倒竖,恶狠狠道: “他也是你儿子啊!你不关心就算了!还望着儿子死不成!” 男主人又缩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妇人一听,更来气了,歇斯底里地喊着: “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带着,你何时上过半点心!早就让你去附近仙门求药,你却一再推脱,说什么规矩,什么越界,我是妇人家,少懂规矩,但我知道别人都去求,为何我家就求不得!” “这年头……”男主人瞟了一眼天恒山弟子,“人家哪里会给……” “让你低个头,还能要了你命不成!” 妇人愤起在男人身上乱锤一通,又被仆役拉住。 这时房内又响起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他……他……” 一丫鬟又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身形一软瘫在地上,眼中充满惊恐,浑身颤抖不停,“少……少爷他……” 妇人绝望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他怎么了……” 丫鬟面颊惨白,眼睛通红道:“少爷他……没气了!” 妇人倒抽气,一口气闷在胸口,两眼一白便晕了过去。 四周的下人大呼小叫起来,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女子还在伸长着脖子看热闹,大汉又突然将她从假山后拽出来。 “快走!” 女子趔趄一下,一头撞上了一个人,顿时头晕目眩。 什么人啊,身子硬得像石头一样。 女子皱了皱眉,还未抬头看清人,那大汉先拽住她点头哈腰了。 “抱歉,抱歉啊……新来的,冒冒失失的。” 说罢,又拉着她往院外走。 “慢着。” 这淡淡一声,恍若一个定身咒让我动弹不能。 脑海中恍然闪过诸多画面,太多的信息,甚至让人有头疼欲裂的迹象。 这声音是…… 女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关于如何再见,曾设想过诸多幻想,却都没有这般的突然与不经意。 本以为自己会有所波动,但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我却并没有多出其他情感了。 女子意外得平静,转过身——比以为得要轻松许多。 她平静地抬头看他——来人穿着一身素袍,戴白纱幕篱。 整个人看着颀长笔挺,清冷淡漠依旧,身上没有武器,若是再加一纸扇,怕是更像一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变得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样引人注目,耀眼得仿佛都有一层光。 但如今,却更多了一份神秘的气息内敛,难怪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 但一旦注意到了,却又能发现他并不是毫无存在感,而是以另一种独特的气场存在着。 自己在看他,他也似乎在打量着眼前人。 女子倒也不慌乱,任凭他看。 萧郁离皱了皱眉,眼前人的气息强悍如斯,接近神阶。 应该不会是她…… 可为何,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这么熟悉? 女子淡淡立于原地,丝毫不慌地任凭他打量着。 毕竟自己现在与从前比起来,早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是什么人!”男主人走来,见我面生,便质问大汉。 大汉当即跪下,讨饶道: “老爷息怒,是这个大夫自称能医治少爷,我便带她进来的。却不料她满口胡言,想来是个江湖骗子,正要赶她出去。” 男主人一听,面上更加怒意横生。 “诓骗之事,本就为人不齿,你居然还拿人命攸关之事行骗,更是罪大恶极,来人,把他带下去,稍后就带去官府!” “等等。”萧郁离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你防才不是说她是新来的吗?怎么又成江湖骗子了?” 大汉张了张嘴,又磕磕巴巴道:“我是说……他是新来的大夫……” 萧郁离又转而看向华未央,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低垂,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女子想了下,抬头看向那男主人,道:“你儿子死得妙啊。” 理所当然得,女子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 那是一件黑黢黢的木屋,只有些许光从缝隙中射入。 柴房里对着一些潮湿的木头与干柴,散发出霉味,而里面最浓烈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腥闷的血腥。 女子似乎不以为意,缓步走到角落,对着里头一人说:“你可让我好找啊。” 那人看面相也不过是个少年人,然而蓬头垢面的仿佛像个野人。 听见声音又立马像是野兽一样睁开眼瞪着我,沙哑道:“你来做什么?” 女子淡然一笑:“你妹妹让我来救你。” 那人挣扎着想起来,奈何身上缠着铁链,刚走出几步又跌坐回去。 “我不要你救,你走,不管我妹妹答应你什么,都不作数。” “交易达成,概无反悔,你若是想让我带你的尸体回去,也未尝不可。” 女子幽幽地看着他,“连鹤,你知道比起活人,我更喜欢听话的死人?” 连鹤刀子似的眼神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刺穿。 她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接着道: “天恒山的人已经追来了,你要是不怕死就继续呆着,至于你妹妹……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去药王谷。” “你敢!”他目呲欲裂,铁链被他拽的咔咔作响。 他喘着粗气,像是暴怒的野兽,然而似乎肺部受伤,声音听着像破风箱似的。 若是再拖几天,怕是真会死。 女子颇为欣慰地看着他。 他沉默片刻,最后低下头,叹气道:“帮我解开。” 女子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照做,毕竟她是个守信的人。 片刻又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递给他,他不配合得别开脸。 女子觉得心很累,天地良心,自己虽然不算好人,但也绝不是黑医。 治病开药,都恪守医德,兢兢业业,且价格公道。 这年头,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大夫? 女子好心提醒道:“这个,你妹妹也花钱了。” 连鹤又狠狠瞪她,接着夺过丹药一口吞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圣医临凰 这不就好了? 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给谁看? 一个稚嫩的声线悄悄开口:“小未央,那个叫白泽的神医,为什么让你来救这个什么……连鹤啊?” 华未央不甚在意:“与我们无关。只是为了还他救下我一命的人情罢了。” 是了,眼前人正是消失于蓬莱幻境之中的华未央。 她在突破神阶后,容貌有了改变,对镜自照时,心中的惊骇一点都不少。 自己如今的样貌,像极了当时窥见窗中凤尊的侧影! 这次她帮白泽办事,一来是感谢他救治炎凰,二来是又救了自己一命。 为了掩人耳目,干脆易容出行。 这可是白泽的独门绝技,据说连尊神级别的修者都认不出来。 等连鹤恢复体力的功夫,华未央在门口站了会。 食指轻点那手指粗的铁链,又摇摇头,轻笑一声,牵动铁链将锁通过门缝转进来。 “何必那么麻烦?”连鹤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华未央同样鄙视了回去,掏出银针撬动几下便解开了锁。 门吱呀一声开了,后院寂静,一白衣人便站在了不远的月洞门下。 华未央看了他一眼,又只当没看见,大摇大摆地便出了柴房。 “你就这么走吗?” 经过萧郁离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华未央茫然地看他,“我从学会走路起,就一直这么走的。” 他愣了一秒,纱幔后似乎凝滞了一瞬间,随后又耐心解释道:“我是说,你这么带着他出去,不怕被人发现?” 他指了指身后的连鹤。 华未央看着他,摸不清他的来意。 按照道理,萧郁离应是先问问自己是否是真的骗子,又再问连鹤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倘若是有冤屈,他自然是要出头的。 但现在,他却一句不问,反倒是关心起自己能不能溜人成功? 且听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变了。 自己不再了解他,也就无从对付。 华未央戒备得看着他,他又抬手安抚道:“我不是想拦着你。” “那你想怎样?”华未央问。 他沉默片刻,纱幔轻轻晃动,好似有些不安,“我这么说也许有些突兀,还请你不要介意……其实……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华未央略微挑眉,稍作惊讶,其实内心有一刻像是被雷击中,翻江倒海。 他认出来了? 不,应该不是。 若是认出来,不该是这个反应。 华未央回身看连鹤走得艰难,似乎腿脚也出了问题,便回过去搀扶。 连鹤避了避,又被华未央一把拉住。 华未央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又转头对萧郁离道: “我虽与尊者从未见过,但既然尊者觉得我眼熟,那便是有缘,如此,未尝不可作旧相识,今日一见,那便是久别重逢了。” “久别重逢……” 萧郁离呐呐重复,似乎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又喃喃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华未央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恶心巴拉的,心里奇怪道: 萧郁离从一个闷骚成了文青,怎么杀伤力反而与日俱增了呢? 萧郁离接着又开口道:“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华未央心头一凛,不知他要问什么。 面对现在的他,若是说假话,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华未央突然有一点慌,但还是默默点了头。 萧郁离将手中的一串银铃递到华未央面前,声音有些许的期待:“这串银铃……你见过吗?” 华未央心中一凛,但还是强行将脸上的表情压下去。 她面露茫然地看他,笑答:“不曾见过。” 萧郁离将自己和连鹤送出了府,随后连鹤又拖着一身残疾离开,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华未央一眼。 华未央佯作没看见,又慢悠悠地回了云溪村。 云溪村乃是一个最破的小村落,茅顶土墙,连个像样的篱笆都没有。 翻过一个小土坡便是乱葬岗,要不是因为此处的河水流速正适合捕捞,寻常人根本是不愿住在这里的。 从药王谷醒来,白泽悉心照料她,又教授她医术。 在白泽得知华未央是四重灵力的灵体时,也难得地吃惊了。 拥有治愈灵力的华未央,无疑是最适合修习医术的体质。 但白泽的医术,源自上古,其玄妙世间无人能出其左右。 即便是华未央从小在父亲面前耳濡目染,加之绝品灵力加成,也用了整整两年,才得以出师。 而谢师宴那天,白泽却没有来,只留给她一个地点。 这个白泽指明的地方,便是云溪村。 离开药王谷的两个月以来,华未央行走世间,行医救人,江湖上也逐渐兴起了“圣医”的名号。 多少人为了求见圣医一面,不惜散尽家财。 连天恒山都听闻了这位圣医的大名,据说普济门还想把她挖到自己麾下。 然而这位圣医脾气古怪,有的人医治不收分文,有的人则是将所有钱财奉上都被她弃之如履。 关于这位圣医的传说,也就越来越离谱了。 华未央回去时刚好是饭点,附近认得她的居民见了纷纷送了我些许腌菜鱼干什么的。 等回到那小小的破土屋,怀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华未央把东西一一收好,放入角落的巷子里,坐了在桌边思怔片刻。 这次蓬莱的事,实在玄乎得紧,她不能不重视。 她思考起凰羽箭的的事情,毕竟来此处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它。 此时已经是深夜,云溪村的居民早都入睡,四周静谧,只有夏虫还在吵闹。 华未央坐在黑暗中,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没有困意,因为早已不用睡觉。 每个夜晚几乎都是这么数着数度过的。 不过今夜有些特别,华未央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得又浮现出萧郁离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依旧觉得不真实。 自己居然真的见了他。 然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对,就是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可以说,自己已经死了,如今的华未央,于他完全就是个陌生人,自然不会发生什么。 久别重逢……想想居然说出那么可笑的话来,他还是那么幼稚。 云中君告诉她,恨,是欲念,是动力,只有不停地去恨才能更强大。 那数万年前的凤尊呢,面对那二人时,心中是否有恨? 然而这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大喊: “临大夫!临大夫可在?” 临凰,曾经是华未央在组织中的代号,如今,也被她用作潜伏于云溪村的化名。 有人在猛烈地敲门,“临大夫?临大夫快醒醒,要出人命了!临大夫!” 华未央清清嗓子,道:“来了……” 华未央站起身来,打散发髻,路过水盆时又照了照,这才走过去开门。 她一脸困意地看着来人,发现对方是村里住在西北角的村民,似乎姓…… “临大夫,快清醒一点,人命关天呐!”那人见了华未央就将她往门外拽。 华未央揉揉眼睛,又回身看屋子,“药……药……” 那人立马反应过来,“啊,哦!药箱!药箱!” 那村民直拖着华未央往西边走,望着不远处的土丘,却发现本该是黑黢黢的夜空竟火光一片。 附近几户人家都已经惊醒,男人们正忙着越过土丘去灭火。 几个妇人抱着孩子们在家门口焦急地望着,哭啼声与呼救声混作一团,放眼望去满是慌乱的景象。 然而不等华未央再多看几眼,那村民又将华未央扯进自家院子。 暗淡的烛光下,两三个面熟的村民或靠或躺在院中,口中哀叫,身上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染着暗红。 最严重的已经昏迷,直挺挺地躺在草席上,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华未央都差点以为是要准备埋了的。 渔夫急得不行:“临大夫,你快给看看,这老陈还有救吗?” 华未央坐下查看——昏迷的这人明显被殴打过,额头破开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 第二百三十章 疯魔的龚夫人 华未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龚家……” 那渔夫话说到一半,又后怕地向周围看看,压低声音道: “那群疯狗不知怎么就冲进了义庄,老陈和其他哥几个本来是在里头……偷偷喝酒……结果就被一顿毒打……” 华未央暗暗挑眉,义庄正是连鹤和她妹妹的栖身之所。 想来是龚家发现连鹤逃走,家丁前来拿人,结果人没抓住,却撞见偷偷出来赌牌喝酒的老陈这几人。 老陈平日里待人不错,但一喝酒脾气就爆,爱打人。 因为这个原因,媳妇都回了娘家。 本都是彪壮大汉,打起来也是正常。 “这龚家……也太过霸道!” 一瘦削的黝黑汉子不满地拍着腿,脸上也明显得挂了彩,衣服破烂,一只脚腕肿得老高。 另一个稍显老沉的矮胖汉子接道: “狗仗人势,龚家老爷也算读书人,怎么也不管管!” 因为说话太激动,也不知道扯到了哪个伤处,又嘶哑咧嘴起来,“哎,大夫,有药膏没有,给我抹点成不……” 华未央默默给了他一个小陶罐,继续给那个头上开瓢的兄弟用治愈灵力止血。 农夫无奈道:“龚家老爷说到底也是入赘,他的话哪有龚夫人那么有分量,那个女人可厉害哩。” 矮胖汉子不屑,“呸”了一声。 “她那些生意不也是她老子留给她的,她不过是坐在家里收钱而已。” “就是就是!”这些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心里都有怨气,此刻都口无遮拦起来。 “况且,女人就不能太强势。你看她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把自己孩子克死了。” 农夫有些意外,“龚家少爷死了?” “可不是,今日刚死。” 黑皮汉子冷哼一声,“报应。” 渔夫又好奇起来,“说起来,连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了龚家,非但人被捉了去,现在连屋子也被烧了,他不是和龚少爷关系不错么?” 矮胖汉子一边抹药,又一边叹气。 “哎……我早就告诉连小子,不要和那姓郑的来往。” “连小子自己睡在义庄做死人生意,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介意,那些富贵人家的可就不同了。”“虽然……龚少爷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到底,龚少爷和我们,一个是天上,一个啊……是地里头,命不同,怎么能凑一块?” “我劝了多次,可他偏不听啊,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他又懊悔地捶胸,结果又把自己捶地一阵咳嗽。 华未央瞥了他一眼,便将他手里的药罐拿走,“你这么精神,还是先把药给他上点。” 那黝黑汉子一听,又摆手,“我无事,还是王哥先。” “这怎么好意思!” 矮胖汉子立马变脸,“大夫,你先治他,你看他这腿,可是挨了一大棍子!” 那两人又互相推脱起来,华未央无奈,便转头对农夫道:“此人的外伤我差不多处理好了。”华未央从药箱里拿出手绢擦手,“要是发高热,就给他煎这副药,别的……也就看他今晚的造化了。” 农夫接过油纸包,又是千恩万谢。 华未央看着天边火光渐小,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都累得摊在了地上,浑身都是热汗。 华未央又拿出些许烫伤膏一同给了渔夫。 “临大夫,要走啦?我送送你啊!”矮胖汉子见华未央要走,又一瘸一拐地跟来。 华未央摇头,问:“你知道连雀妹妹去哪了吗?” 糟心的事永远都是一茬接着一茬,就像自己早上刚耐着性子把连鹤捞出来。 结果发个呆,连鹤这小子便又进去了。 所以自己忙这个一通到底是干什么? 华未央看着龚府紧闭的大门,指尖一弯,手中的羽箭飞速射出。 当华未央再睁开眼,人便悄然升至上空。 整个龚府都在脚下,灯火通明。 华未央落在了正厅的窗下,刚通过缝隙进入正厅,便听到连鹤愤怒的大喊: “我都说了!我一直被关在柴房,如何对他动手?” 接着,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虽然……虽然你一只不喜欢我们兄妹,但元生一直对我们很友善,我也……把他当做我弟弟……” “呵……弟弟……”一个女人的声音淡淡响起——是龚夫人。 华未央悄悄绕到棺柩之后,便看到连鹤被两个大汉压着跪在地上。 而另一头,白天情绪激动地龚夫人眼下却静静坐在一旁。 她没有穿素缟,反而穿着一枣红袄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没有妆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不再歇斯底里,整个人都冷静得……不同寻常。 “我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但是你只要让我儿子活过来,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她眼睛望着远处,话语间平静又带着诸多疲倦。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的疯妹妹治病,甚至……龚家的财产,我都可以分你一半,只要你放过他,放过龚家……” 连鹤红了眼,他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做!我不是魔族!我也没有害他!” “一年前在庙会上,我儿子失足跌下马,是你背着他及时找到了大夫,才不让他的腿落下病根,这一点,我感谢你。” 龚夫人缓缓道来,然而一字一句都化作的尖刀刺向了连鹤,“不管是偶然还是你算计好的,你当初就应该拿着钱走开的。” 龚夫人站起来,走向棺柩轻轻抚摸: “你这种人靠近元生定是抱有什么企图,可是元生这孩子太过心善,总是不信……他不仅老是护着你,甚至还为了你那疯子妹妹打架。” “这孩子,小时候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又哪会打架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回到家却只想瞒着我,不让我发现……他那么怕疼,却非要忍着,就是因为怕我怪罪你们……” 龚夫人说得越是平淡,却越叫人听得心中波澜,她脸上全然没了表情。 但这个样子却最是叫人心惊。 “你知道他病了多久么?我又想了多少法子,找了多少药材,花了多少的精力,好不容易才让他有所好转,他却又跑出去找你,结果一回来……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到此处,连鹤浑身颤抖,一滴泪悄然从眼眶中掉落。 “就三个月。” 龚夫人突兀地说到: “就好像还是昨天一样,他突然对我说‘娘,我想要当修者,想要斩妖除魔,除暴安良。’我就劝了几句……” 龚夫人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便生气得不理我,我问他那些话是不是你教的,他却以为我要害你,一个人便头也不回得跑了出去……” 龚夫人看着连鹤,眼眶通红,眼底却像是万丈的深渊,暗流涌动。 “我不应该让他走的,我当时就应该把他关起来……这样他也就不会跑出去打架了。” 连鹤瞪大了眼睛,两行清泪,一声叹息。 他低下头做深呼吸又恶狠狠地抬头怒视道:“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管束他,元生才会想着出去,才会总想着离开你!” “你住口!”龚夫人失控的声音在房里中回绕,“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 华未央看得啧啧称奇,一只按在那上好的棺柩上,食指轻轻敲击三下。 “我儿子是不会离开我的。” 龚夫人扑到连鹤面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拽到棺柩边上。 “你看,即便没了呼吸,他依然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你看啊……他的脸还带着红润,你摸摸……还是热的对不对?” 连鹤目瞪口呆,似乎也不敢置信:“……这。” 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把他当弟弟吗?那你把命给他好不好……” 华未央从棺柩后退开,脚尖一点,回到了正厅上空。 她从袖子中掏出巴掌大的铜罗盘,罗盘上飘起三团光点,在不同的轨道上同心飞旋。 逡巡半晌最终排成一排——白泽确实没骗她,凰羽箭就在附近。 华未央掂了掂那精致的罗盘,上头七颗明珠流光溢彩,即使在夜晚也璀璨夺目。 收起罗盘正欲下去仔细寻找,空气中突然想起利响。 华未央低头一看,有什么闪着寒光呼啸而来。 华未央眼神微寒,瞬间避开,一只利箭从脸颊擦过,只有两寸。 华未央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白日里那个青黑劲装的青年正驭一金轮箭令。 三支箭矢从咒令中升起,寒光点点,箭尖直冲向她。 他眼神阴霾,脸上又带着几分的厌世。 不像个修者,倒像个不得志的文弱书生。 然而他一开口,又是十足十的冰冷,“上次在长岭让你跑了,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长岭…… 华未央眼神又暗下来。 当初自己寻凰羽箭,谁知屁股都没坐热,一群天恒山的人便冲进来大扫查。 华未央回避不开,被他们十几个人不依不饶得追至长岭。 她只是不想在明面上和这些人撕破脸罢了,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打不过? 若是自己失手杀了他,不知道萧郁离会作何反应? 他见华未央不动,箭矢按而不发,接着道:“你若是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大言不惭。 白衣在空中猎猎作响,华未央翩然落地。 然而脚甫一沾地,便感到身上重量骤增,身体一阵凝滞。 华未央低下头略微移动脚底,便发现铺着碎石的地面下藏着一条隐隐发光的金线。 那金线四下延伸,互相交错,似乎形成了一个阵。 华未央冷笑:“有点意思。” 华未央扯住披风,将自己裹紧,又跨出一步。 阵中顿时劈啪作响,炸出数十道火花,带身上的凝滞感消失我立马飞身直冲向他。 他瞪大了眼,“你为什么……!” 华未央冷笑一声:“呵,班门弄斧。” 话音刚落,三箭齐发,恍如闪电。 男子只看到箭矢的残影,便感觉小腿处又是一阵火热,只是勉强避开。 “呃——”他狠狠撞在墙上,长剑在空出回旋半圈插入地面。 口中溢出半声呜咽,身体随着碎石跌落在地,见华未央走上前来。 他嘴角挂着血丝,警戒地背贴着墙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在腰后,一副困兽样。 为什么不拔短刀? 即便只是佯装威胁,最起码也要将刀拔出一寸? 华未央打量着他,一勾手,他腰后的短刀便落入手中。 拉开一看,便发那不是刀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 虽然剑身斑驳难以辨认刻印,但只要一摸,便觉体内血流发热——这把破烂玩意正是折悯剑。 也是白泽让自己外出寻找的那把丢失的神剑。 华未央不由挑眉,原来所谓“看得到却看不见”是这个意思。 也是,天恒山弟子各个双刀在侧,又有谁能料想有人会把魔剑光明正大地别在腰上呢? 更何况,这折悯剑又是魔剑中排名第一的剑。 十年前,正道发起了“清正”运动,携众修者前往魔界围剿魔尊。 魔族将军刚与天恒山恶战不久,元气大伤,不敌,遂陨落,折悯剑随即不知去向。 魔族损失惨重,自此处处受到压制。 照道理,幸存的几大魔头应养精蓄锐,再待重振旗鼓。 可魔尊之位迟迟没有定下,又闹得一阵腥风血雨。 折悯剑代代为魔尊所有,呼风唤雨,可号令千万魔物,威力无穷,无异于传国“玉玺”。 若得到“玉玺”,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到那时再有人想要跳出来逼逼,便可用这剑直接赐对方一死。 至于白泽费尽千辛万苦要找到这把剑,只是因为,这把魔剑是一位故友所赠。 它原本的主人,其实是白泽。 只是辗转数万年,居然成为魔族的第一魔剑。 不过,究竟是哪位故友,华未央却是怎么样都无法从白泽嘴里撬出来了。 想自己费尽心力寻它,它却被我眼前这毛小子先得了,华未央心里真是不平衡。 他到底是哪里找到的? 等等……他知不知道这是折悯剑? 华未央拿着折悯剑上下打量,那天恒山弟子虽恶狠狠地盯着她,却也没有其他动作。 不似在长岭时那样,对华未央喊打喊杀。 倒是沉得住气? 华未央暗笑,心生一计,便对他放松道:“别这么凶,你不是就是为了它而来找我的吗?” 华未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依旧做防御姿态,一语打碎他所有的故作镇定:“齐深?” 他终于坐不住,“你认识我?” 华未央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我会认识来找我的人。” 华未央故意拉长了声音,“不仅是你,还有你那位朋友,他怕是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对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哪里跑过来的女鬼 他下意识握着拳头,眼中波澜,似乎在反复思考我的话,又拿不定主意。 而这正是华未央想要的。 他越是想,就越是捉摸不透,之后他就越是会自我开解,即便我话里有漏洞,他也会帮我自圆其说。 况且我也确实没说谎——萧郁离一定有很多问题问。 齐深脸色变了又变,问道:“你既然是尊者的故交,为何要扮作他人?” “你说这个啊。” 华未央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说瞎话不打草稿:“这是从一位追逐我许久的朋友身上得来的。”华未央暗暗觑着他,“一位打从水路来的朋友。” 华未央这么一说齐深了然,面色一凛,道:“敢问那人现在在何处?”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华未央上前一步,伸出手。 齐深一愣,还是避开了我自己艰难得站了起来。 华未央笑笑,“抱歉了。”翻手拍去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齐深莫名地看着我,又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身,手向后背按了按,瞳孔一缩,便拱手感激道:“多谢,刚才……多有得罪。” 真傻啊。 华未央摆摆手,又将折悯剑举到他面前,“此剑非同寻常,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接过剑,指尖虚虚拂过: “实不相瞒,此剑是我突破一秘境时偶然发现的。起初我以为只是一把蒙尘的宝剑,但时间一长,我倒觉得它不像是剑,反而更像……灵器。” 华未央问:“怎么说?” “我带着它,凡是有魔族靠近,剑身便会发热,甚至退去锈迹显出银亮。” 华未央有些惊讶,难怪他刚才看自己夺了剑却没有上来和她拼命。 “所以你才找了萧郁离?” 齐深点头。 也是,萧郁离毕竟是元老级的人物了。 看来齐深是真的不知道这把剑是折悯了。 折悯乃魔剑,对力量同源的事物自然都会有感应。 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华未央对齐深道:“此剑并非灵器,但确实非同一般。我无法告诉你它具体是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那魔剑嗡嗡作响。 华未央伸出手握住剑刃,一用力,一丝鲜血从掌心溢出,锈剑顿时光芒大涨。 齐深瞪大了双眼,眼见着那断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 “这……” 华未央松开手,看着有些激动的齐深:“以我之力,只能做到这些,你若想要完全修复它,必须前往极冬。” “极冬……那岂不是靠近魔族疆域?” 华未央笑而不语。 他思索一会,又镇定下来,“我明白了,谢阁下指点。” 齐深收起折悯剑,又道:“尊者他……还找阁下另有他事……” 华未央一抬手止住他,“你听。” 空气中隐隐传来吟诵声,暗流涌动,华未央望向正厅的方向,心中不由嗤笑。 “这家人不简单啊。” 齐深点头,“我白日里查看过,确实并无秽气,但又有不同寻常的死气,我猜想是那妖医,因此刚才我才会对你出手。” ……… …… … 你再说一遍? 妖医什么? 虽然她的确听说天恒山的人,对自己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医多有不满。 但她没想到,这些内门弟子平日里心中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啊! 华未央拼命崩住表情,才不至于露馅,只能皮笑肉不笑道: “你不必放在心上……”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问:“对了,萧郁离呢?怎不见他?” 华未央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 齐深一凛:“有魔物。” 华未央追着齐深飞向正厅,便看到院落中站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 华未央眼皮一跳,再往正厅望去,又是一阵眼睛疼。 连鹤上身赤裸,身上大概是用朱砂画了不知所谓的鬼画符。 他被捆绑着,跪在一散发着腥味的阵中,八方摆放着红烛、糯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内脏。 “小雀,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走的吗?”连鹤大喊。 “哥哥……哥哥……” 那女鬼模样的人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发音却含糊诡异,好似心智不全。 齐深见此情此景一脸困惑,他看向华未央,似乎在问这是谁。 华未央也只能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 “哥哥……不要丢下我。” 唤作小雀的女鬼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瞬移到了连鹤面前,刚一抬手便被那血阵弹开。 “呜……哥哥……好疼呀……” 龚夫人躲在家丁身后,见了她又惧又恼:“你这个疯女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鬼缓缓抬头,露出的却是一张肤色雪白眼眸湿润分明的脸。 “不要……伤害……哥哥……”她话说得艰涩,人却速度极快朝龚夫人冲去。 龚夫人身边的两个家丁也不知什么来头,见了居然也不闪,抄起木棍便是迎头而上。 木头击中肉体的声音听得让人心惊,女鬼一下子被打飞出去,在粗糙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小雀!小雀!”连鹤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崩溃得大喊。 女鬼艰难得爬起来,眼睛里扑簌簌地直掉眼泪,竟是让人有些心疼。 然而下一秒,她却眼中红光闪现,一家丁还想上前再给她一棍子,却在下一刻被钳住了脖子。 一声清脆的“咔嚓”,家丁便重重倒下。 众人一瞬间哑然。 女鬼再抬首,神色已全然不同。 龚夫人惶惶后退,又被身后台阶绊倒。 这时,她又发现身后站着一人,定睛一看,又面露大喜。 “元生!我的儿!” 龚元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槛便,一身青绿云纹织锦,双后垂在两侧,神色呆滞。 面对自己母亲的呼唤,龚元生好似毫无察觉,一步一步朝连鹤走了过去。 华未央悄悄朝齐深身后退一步,一手负在身后,指尖掐诀。 龚元生身形一顿,又继续朝连鹤冲去。 华未央五指用力张开,瞬间用力一握。 连鹤躺在地上,愣愣地仰视着顿住的龚元生,试探道:“元生?是你吗?” 龚元生不为所动,顿时伸手拽住了连鹤的头发将他举起。 女鬼见此,嘶吼一声,然而她却没有冲向龚元生——她的目标是龚夫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断进化的傀人 齐深再也坐不住,飞身拔刀,“哐当”一声,那女鬼的利爪竟是同钢刀一样坚韧。 华未央见女鬼和齐深对战一时分不出上下,便将视线转到另一头。 她红唇微启:“破!” “啊啊啊——!”龚元生嘶嚎起来,那声音不似人声,尖利地几乎要洞穿人的鼓膜。 龚元生周身爆出浓浓血黑,像是雨一般将连鹤淋了个透。 接着,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好像一层薄纸似地倒下—— 龚元生确实像一张薄纸,更准确地说他成了一张人皮。 这场面,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幸好华未央及时避开,不然非得劈头盖脸被浇一身。 连鹤满身污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瞪得浑圆,他张了张嘴,发出急促的泣声。 他大喘着气,最终爆发了出来,“元生!元生啊……啊啊啊啊……” 龚夫人一把推开护着她的家丁,跌跌撞撞地也扑了过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龚夫人神色恍惚地看着那张人皮,“这不是我的孩子,你说,你把我的孩子藏哪里去了!” 见连鹤一言不发,龚夫人怒上心头,拿起地上的剪子便往连鹤刺去。 然而剪子并未落在连鹤身上,反而扎进了一个更小的身体。 “小雀?!”连鹤一把抱住横在他与龚夫人之间的身体。 天色渐渐泛青,女鬼眼中的红光像是将灭不灭的烛火,她开始呜咽,像是小儿一样委屈道: “哥哥……小雀好疼……”她背后已被鲜血浸湿,在那洗得发白的藕色粗布映衬下,愈发鲜红可怖。 没有秽气。 齐深果然愣住,眼见着龚夫人再次举起剪子,来不细想便将龚夫人手中的凶器拍开。 龚夫人看着空空的手出神,随即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她是魔!她是魔啊!”龚夫人拽住了齐深的袖子,“你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 又忽然神经质地笑出来,“我明白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是魔修!” 齐深听得直皱眉,他厌恶地掰开龚夫人,将她敲晕甩给那仅剩的家丁,又转头看向华未央,“这是怎么回事?” 华未央淡然回道:“其实这位公子三个月前应该已经过世了。” 连鹤突然抬头。 华未央瞟了一眼,继续道:“可以说,她已经是傀人,而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了。” 齐深愣了一下:“傀人?” 话音刚落,齐深又摇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不对,傀人只是被控制了神智,怎么会变成这一番活死人的样子?” “若是真的变成了傀人,寄宿于他体内的灵魂一定不会等到现在,三月之前他便该不能行动,这与他昏迷的时间不符。” 是了。 傀魂无法操控模拟宿主行为,宿主一旦气绝,也只能换下一具身体。 白天华未央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不得不在意起来。 毕竟傀魂蚕食悄无声息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以为你所见的是活物,其实它极有可能已是一具空壳。 华未央蹲下身观察那滩不明物体,正欲伸手。 “别碰!” 那声音清冷急促,接着一道白影便从天而降。 华未央看到白纱幕篱缓缓走来,一怔。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 院中又突然涌入一群人,有几个拿着木桶,二话不说便拿着水瓢往连雀身上洒水。 这水的气味,华未央稍微一闻就知道是那驱鬼的符水。 在平常人家里,或许真觉得这是迷信。 可是华未央知道,在这个修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连鹤护着自己的妹妹也被洒了一身,连雀乖巧地抹去连鹤脸上的水,闻了一下,眼珠咕噜一转,突然朝华未央看来。 “啊——” 华未央看她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立马当机立断道:“这孩子看着情况不妙,赶紧找个仙人看看!” 她吓了一跳,满眼惊恐,委屈得往连鹤怀里缩了起来。 华未央说完迅速站起来,不能再留在这里,必须马上离开。 然而放眼望去,又只觉得头痛。 这群人虽然都只是普通仆役,但自己若是在这里流露出自己是圣医的一丝一毫的迹象,暴露行迹却是她现下不想的。 可众目睽睽,这阵势,又该怎么脱身?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郑老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华未央转头,便看到刚才还护着龚夫人的家丁眼下却已移动到了十步开外,一听郑老爷发问,立马掉头就跑。 有机会。 “我去追。”华未央抛下话便立马跟着那家丁飞身出了院子。 虽然她早已察觉龚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家丁似乎不是普通人,但也只以为是龚夫人为了施咒而请来的不入流散修。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龚元生和傀人,还是龚夫人今夜本欲施的咒术,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华未央想到这,又被右臂的剧痛拉回了神。 她本是想回收那滩不明物体想回去仔细研究的……都怪萧郁离。 那家丁出了政府,一路向西逃去。 这片地界地势高峻,平台错落,最西面的城墙之下便是峭壁。 他想跳崖从水中逃走? 不行,自己还有事想问他。 想到这,华未央便加快速度,眼看他跃出西墙,华未央便跟着在空中一跃。 就在自己准备施展出灵力束缚住他,马上触及他后背时,那家丁突然回身冲我一笑。 有诈! 然而不等华未央收回手,那人却一把拽住华未央。 那一瞬间,华未央感到头皮仿佛炸开,手臂陡然一沉。 眼前画面一转便和他调转了上下,他冲着华未央恣意地笑起来。 华未央眼睁睁看着那人身形一转,便陡然消失,只留了一个——草人。 靠,傀儡。 这回真的吃瘪吃大法了。 华未央气得快要爆炸,胃里也不停翻滚,心里不停咒骂,当然还要加一句:都怪萧郁离。 风在耳边呼啸,背后是哗哗水声,这才想起调整下落的身姿,突然凌空被一股蛮力拽住。 “嘶——”右臂差点脱臼,华未央疼得眉头一皱。 谁又多管闲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再相见,物是人非 华未央皱眉看去,便瞧见那人一手抓着剑,一手抓着自己。 那白纱幕篱被峡间的疾风吹走,露出琉璃色的眸子,像是被揉进了碎星,带着熠熠的微光。他蹙着眉,像震惊,像是焦心,像是紧张,又像是后怕,但最后都收了起来,好像他额前的碎发一般被风吹散。 那沉沉的眼底伏起波澜,像是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只有些许的心碎偶尔浮现。 他只是看着华未央,一动不动。 为什么? 疾风吹过二人相错的手臂,华未央感到一阵冷意,转眼一看,便顿时了然了。 那是两道相似的勒痕,一条稍靠近手臂内侧,另一个更靠近外侧,像是两个契合的拼图,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 带过那严丝合缝的银铃手串留下的痕迹。 华未央霎时忘了呼吸,脑袋里像是炸开,又突然一片空白。 像是卡了壳,什么对策也想不出来,然而再对上萧郁离的视线,顿时又觉得被烫到似的。 华未央不由往下看——水流不算湍急,但山岸之高,下落时的冲力很有可能会将人击晕。 “你不要跳。” 在华未央蹦出这个想法之前,萧郁离倒是先开口了。 “不要跳。” 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风切成了好几片,断断续续地飘入耳中。 “抓紧我,我救你上来。” 他现在的表情倒是看得华未央有些不忍了——像只受伤的羔羊。 华未央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很妙,又不由笑出来。 然而他一看华未央笑,竟是好像要哭了。 大名鼎鼎的大周帝师,声名远扬的尊者……也会哭吗? 华未央突然揣测起来,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两人在表明心意之际,坠入蓬莱的幻境。 再醒来,已经是物是人非。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冲着萧郁离淡然一笑:“不必了。” 说罢华未央松开了萧郁离的手,耳边是风在嘶哑,伴随着华未央也分别不清的呼喊。 像是徘徊不去的冤魂在阴风中嘶嚎,华未央已分不清那是哭声还是别的。 华未央倏地睁眼,满身冷汗,胸中心悸还未褪去。 看着干净的床铺和简单却不设防的桌椅门窗,一时无法判别自己在哪。 只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来不及躺回去,便只能和来人四目相对。 萧郁离看着自己,而自己也在看他。 眼神乍然撞在一起,没有剑拔弩张,只觉得十分尴尬。 他喉结一动,道:“你醒了。” “嗯……”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时候,却出现了奇怪的沉默。 两人都不开口,只是互相看着,打量着。 萧郁离仍旧是萧郁离,但又是能一眼看出些许不同。 这张脸乍然将华未央脑海中原来的影像顶替,好似又回忆不起他以前的样子了。 萧郁离一在桌边坐下,华未央便不由往床里头靠。 自己本来是打算水遁的,然而下落得太快,竟真的被水面拍晕。 之后的事,都不得而知,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 至于萧郁离,目前应该是救了自己,但这只是一时的。 如今,他们毕竟立场相对,在不确定他的态度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作为凤凰一族这一世的凤主,华未央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曾经的自己是有多幼稚,才会觉得,身为神族的萧郁离是大公无私的好人? 虽然白泽和蓬莱那位救下她的神秘人的解释,在蓬莱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切,未必是真。 但华未央心中明白,对于她和萧郁离来说,那样的结局才是真实的。 与其走向注定的悲剧,不如现在就斩断一切,不留一丝希望! 华未央戒备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终于,萧郁离忍不住了,抬眼装作随意地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不适? 光是看到你这么大刺刺地坐在这里,华未央就浑身不适。 见她不答,萧郁离又道:“你不必担心,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他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讨好。 讨好……当华未央想到这个词便不由在心中嗤笑,他堂堂帝师居然在讨好卖乖?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立场的身份? 华未央尝试调动周身力量,却猛然觉得呼吸一窒。 “你——” 萧郁离一愣,上前几步便按住她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她,皱眉道:“你是修习了什么术法吗?” 华未央不答,只觉得他一靠近,背后的寒毛便竖起,只能默默伸手将他推开一些距离。 他身体顿时僵住,脸上涌现出难过,自觉后退一步,垂下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华未央问:“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他迟疑了一瞬,抿着嘴从袖子里拿出,正是华未央挂在脖子上从未摘下的浮生石珀。 萧郁离将东西“啪”得一声搁在桌面。 石珀一脱离萧郁离的手,立马像是有生命似的从桌子上一跃而起。 眼见着石珀朝华未央飞来,萧郁离却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将石珀截住。 他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吃的。”华未央脱口而出。 萧郁离自知华未央是在胡诌,却也不恼,反而只是有些意外地看她。 华未央顿时觉得无趣,伸手去够,他却将手移开。 萧郁离按住石珀感受了一会儿,脸色又沉下来,“这东西……很邪乎。” …… 一块石珀还能怎样?圣光普照? “给我。”华未央耐着性子重复了一边。 萧郁离摇头,“修炼异术百害无一益,我帮你查看过,这块石珀,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华未央冷冷威胁道:“给、我。” “不,我不想害你。”萧郁离拽着石珀的绳子与华未央角力。 多管闲事。 华未央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滚,像是沸腾的岩浆,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打一架。 而华未央也确实那么做了。 华未央扑向他,便是一拳。 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他便闪身到了一边,一脸难受。 华未央扑了个空,回首便是朝他冷哼,随即又上前抢夺。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使用灵力,赤手空拳几个回合,萧郁离从容应对,见准机会钳制住华未央的手。 华未央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灵力都使不上了。 他果然在房间里下了禁制。 当华未央意识到这一点,愈发怒不可遏。 他居然敢关自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打出手 那他也一定敢杀自己。 华未央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 华未央手一挥,当即召出三支羽箭。 “嗖——嗖——” 几乎重叠的两声,萧郁离一凛,手中灵力瞬间凝聚而出! 或许两年前,萧郁离挡住这两支箭是轻轻松松的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华未央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仅仅是玄阶的修者了。 如今的她,拥有足以比肩天境执政者的力量! 那几支羽箭堪堪刺破了萧郁离凝聚而生的保护罩,虽然萧郁离也没有用全力就是了。 他敏捷迅速地侧身,躲过了这两箭。 两人对视之间,皆是沉默,无言。 “未央……” 这个两年未曾听过的称呼,让华未央心中一颤。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话像轻羽一般飘入华未央的耳中,却压在她心头重若千斤。 萧郁离是什么时候走的,华未央不得而知。 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像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就连客栈小二带人进来房间时,她也坐在一片狼藉中懒得动弹。 华未央心中还是有些后悔——有些话,自己不该那么不该说的。 两年,说长也不长。 二人各自经历时光,长成了别的样子。 然而二人各自过去的影子依然活在对方的记忆之中,当真人乍然出现,才恍觉岁月无情,世事难料。 现在的自己杀死了活在他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无怪乎他要难过了,其实她也一样。 即便世间瞬息万变,总期待有些东西永远不要改变。 当然,这也就想想罢了。 那日之后,二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房里的禁制没有撤去,华未央就当不存在,只管待在房里修炼。 萧郁离好像在忙别的事,但每日仍旧会出现几次,见华未央冷眼觑他,便又沉默地走开。 他这样……难道还想当无事发生? 华未央对他自欺欺人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但他不愿面对,华未央也拿他没辙。 有次他发现自己吃了桌子上的茶点,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之后房间的桌子上便会时不时出现一些小吃,甚至是一日三餐。 又有一晚,他突然出现,手里拿着果盒。 那果盒精美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或酒楼会用的。 华未央在房里闷了几日,只知道自己还在云溪,其他事情一概不知,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今日是龚家公子的头七,按习俗是会送些白皮点心。” 萧郁离打开果盒,果然里头放着不少精致的糕点。 华未央暗暗观察萧郁离,见他神色如常,不疑也不恼,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难道他就不怀疑自己? 不对,龚家的事情疑点诸多,自己又出现地蹊跷,且他现在关着自己,不就代表着他觉得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华未央只坐着等他发问,然而他却好似并无此意,见华未央不为所动便抬手将果盒盖上,道:“你不喜欢?那我还是拿出去。” 华未央一急,忙制止他,心中所想之事变脱口而出:“龚元生的事……你们怎么处理?” 萧郁离手一顿,抿住嘴再次打开果盒,将糕点摆到桌上,瞟了眼一旁的椅子。 这算以静制动? 还只是想让她卸下防备? 萧郁离沉默半晌,叹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便道:“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何?” 做交易? 华未央搞不清他葫芦地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又别无选择。 只能配合地坐到桌边,看着萧郁离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便拿起一块糕啃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华未央木然地嚼着,但心中有事,颇有些食之无味。 听萧郁离开口道:“龚元生皮囊中残存了一些傀魂的气息。”他抬头打量华未央。 华未央手一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入城之前我便发现在城外附近的村落有傀人出现,不过只有几人受害倒也没有特别注意。直到碰上龚元生之事。 华未央才想起,常人若是中了傀人不日便会体虚而卧病不起,断不会突然气绝。 萧郁离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杯,又抬眼直视华未央,“说来傀魂与宿主共生数月之事倒也稀奇。” “确实挺稀奇的。”华未央随意地接了句,便接住了萧郁离安静的目光,然后他又递给自己一块酥饼。 华未央无语地接过,这些东西刚吃觉得还好,多吃几口却容易犯腻。 华未央刚想放下酥饼却又被他眼神制止,无奈,愤愤咬了一口:我吃还不行吗。 华未央嘴里甜到发腻,皱眉道:“这种事,若是经特殊手段饲养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萧郁离顿了一下:“会有人饲养?” “自然。”华未央顿了顿,道: “不过你就不用怀疑我了,我本来是就是因为想拿到龚元生体内的异常而出现在龚府的。” 萧郁离神情丝毫未变,只是点头,“我信你。” …… 这种感觉,到颇有些两年前二人的亲昵感了。 华未央连忙将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出脑海,对萧郁离问道:“对了,你这几日搜城,可有查到傀儡是何人所使?” 只要城中有魔族出现,附近的门派家族自然是要来调查的。 不过遇上天恒山,往往当仁不让地会接过这个任务。 萧郁离听了,琉璃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又拿起一块糕,“你再尝尝这个。” 华未央看着他递过来的糕,恨不得用眼神将其点燃。 萧郁离抿了抿唇,终于不再坚持这种诡异又恶心的投喂,而是意外道:“你不认识对方?” 华未央冲他白眼,“即便是我的仇家,那也是我不曾照面过的。” “你一路追查,难道就没发现有另一波人跟着你?” 华未央手在袖中倏地收紧,朝萧郁离投去不善的目光,“那此人真是神通广大了,猜到我会来……如此神机妙算,还要找我做什么?”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看得华未央心里发毛,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三个字,“折悯剑。” 华未央呼吸一紧,冷眼和他对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泽在寻找折悯剑的下落,不是吗?”他端坐着,显得坦然而游刃有余。 华未央一愣,继而冷哼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萧郁离微微皱眉,眉间似乎挤出了几分忧虑: “折悯剑世代为魔尊所有,乃不祥之物,持有者若是压制不住剑身上的秽气,极有可能反受其污染。这么凶险的东西,要拿来做什么?” 怎么?担心她? 华未央抿住嘴:看来齐深并没有将他有折悯剑的事告知萧郁离。 华未央甚至可以猜到,此刻的齐深早就借口走人朝东面去了。 “自然是拿到魔剑,为凤凰一族报仇雪恨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诡异的温情 萧郁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你认真的?” 华未央从容以对:“真的不能再真了。”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华未央看,又问:“那白泽呢?” 华未央摇摇头,桃花眸子弯起来,“一问换一问。” 萧郁离无奈,“那你问。”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问的了。”华未央露出一个笑脸。 白泽的目的,连她都只是一知半解。 再说了,哪怕真的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告诉萧郁离呢? 萧郁离沉默地站起身,接着便收起果盒,朝门口走去。 华未央笑了笑,很不在意的样子。 萧郁离的性格还是像以前那样,虽然她也不知道萧郁离为什么一开始要对自己那么好。 但现在,也是时候让他早点看清楚了。 若是他拔出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是乐意多说一点的。 结果他就这么容易地放弃了,也太随便了? 抓到了活的也不拷问,就这样还敢带领天恒山守护人界?他现在还没被别人玩死可真是个奇迹。 想当年洛玉离可是何等雷霆手段…… 洛玉离…… …… 华未央恍惚听到了锁链的声响,顿时把那个身影甩出脑海。 “等一下!”华未央出声又是哑然,眼睛一转,便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萧郁离疑惑地回头看着华未央。 华未央连忙追问:“那对兄妹呢?” 连鹤和他妹妹,应该还被龚家扣着才对。 萧郁离听华未央提及,脸上浮现出了“你现在才想起来?”的表情。 他淡淡道:“我让人给放了。” 华未央意外地看着他。 他解释道: “放归放,我有派人盯着。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他们既然与你有牵扯,也不会是全然无辜,至少那个妹妹是大有问题的。” 华未央挑眉,问:“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以除后患?” 萧郁离一怔,面色严肃,“至少现在,他们并没有作恶。” 华未央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看他,叹道:“真讽刺。” 萧郁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华未央,“何意?” 华未央笑着摇头,转而叮嘱他:“你可得离那对兄妹远一点。” 萧郁离不解:“为何?” “你听着就对了,我不会害你。” 华未央见萧郁离不解的样子,又心虚地补充道:“至少是这件事上。” 自己的话萧郁离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 不过有趣的是,他竟然把从龚夫人身上搜来的阵法给了她。 怎么?让我帮你研究?太看得起我了? 华未央将手中的手压在茶杯下,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不能在这么继续下去了。 停在此处,虽然能坐在一起,同喝一壶茶,甚至说上几句,但自己总是要回该去的地方。 华未央思忖着怎么脱身,恍然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回头房间的窗户便被一阵疾风吹开,便听到乒乒乓乓花瓶茶杯碎了一地。 “嘎——嘎——” 一只乌鸦在窗口挥动着翅膀,它正努力飞进窗户,然而却总被什么挡在外面,撞得黑羽迸裂。 “别白费功夫了。” 华未央捡起被吹到地上的纸团成一团,走至窗边。 听闻有脚步声接近,华未央便将手中纸团扔出,“走。” 华未央阖上窗,萧郁离也正巧推门进来。 来得真快…… “起风了。”华未央将窗钥锁好,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萧郁离将眼神从窗边收回,将手里的布包放到桌上。 “入秋了。”他解开布包,里头是一身衣裳,“夜里风寒,你小心着凉。” ……着凉? 自己没听错? 担心她着凉?你不如担心我会不会着火! 看着那身一看就买不起的衣裳,华未央就莫名地火大。 “你到底想怎样?” 萧郁离奇怪地看着她。 华未央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你既不审我,也不杀我,只是这样关着……” “帝师大人,我们只是几面之缘罢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管束着我呢?” 萧郁离眼神沉下来,声音也有些委屈:“别叫我帝师大人。” “不叫你帝师大人?”华未央差点被气笑了,“那叫你什么?” 华未央见萧郁离依旧板着脸,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论如何,今日你不放我离开,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的!” 华未央挑衅地望去,却见萧郁离看着她,眉目清亮,不喜不悲。 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而是…… 有一瞬间,华未央突然觉得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萧郁离,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你就放了我,思考了这么多天,总该做出选择了?” 萧郁离轻轻摇头,盯着地上摔成碎片的花瓶,似乎是在思考又或是酝酿什么。 过了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华未央一时有些紧张,若是他此刻选择放了自己,虽然她会更加难受,但到底也是期待的结果。 然而若是他选择动手,也正好能借他的剑来破房间的禁制。 他薄唇微启,华未央不由屏气,手在袖中握成拳头戒备着。 “你想出去逛逛吗?” 一时间,华未央竟是哑然了。 华未央真想揪住他衣领用力晃荡,听听他那脑壳里头到底装的是浆糊还是水。 与华未央的咬牙切齿相比,萧郁离倒显得只是有几分赧然和局促,但脸上的表情又是认真的。 华未央暗暗拐了一眼窗户又反问:“你不怕我跑了?” 他不以为意,“你大可一试。” 他说这话时,意思中并无威胁,只是坦然得陈述,但却反而让人听着更加恼火。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用爱感化自己? 华未央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恶寒起来。 然而直到出门之后,这个想法又一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接着便浮现出他看自己时那种悲悯,哀忧同时又是有千思万绪沉于眼底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极度得不舒服,一想起就要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冷吗?”人来人往的街上,萧郁离就走在她的身侧:“要不要披件披风?” 华未央在内心咆哮:你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毛病!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羞辱方式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万家灯火时 华未央瞪了他一眼,抬脚便挤进人群。 萧郁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华未央一边留心着他,一边又观测周围—— 刚才那只乌鸦呢,啊,在那。 华未央赶忙收回视线,就怕以萧郁离的敏锐发现什么。 空气寒凉,华未央却有些紧张得出汗。 五颜六色的彩灯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宝马雕车,罗绮飘香,新声巧笑淹没在一片吆五喝六的叫卖声中。 这座城是一座山城,上下平台错落,因此灯火也高低错开,自下而上连成一片。 远看便恍若倾泄星河,却又五彩斑斓,直直迷了人眼。 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节日,街上人不是一般得多。 也不知道萧郁离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因为神仙日子过久了,想感受一番人间烟火? 华未央顺着人流走了一会,期间还被人撞了一下,之后便走到一靠着悬崖的平台上。 灯笼高挂,烛光透过红纸,错落有致地铺开在青色的石板平台上。 有锦衣罗裙的少年少女聚作一群,嬉笑着从自己和萧郁离身边经过,落下银铃般的笑声。 华未央突然想起,好像很久以前,以前在的时候,似乎也曾夜游于闹市。 华未央一偏头,便看到萧郁离在看着我,暧昧的红落在他的发冠,肩头和眼里。 他的眸子明亮,倒映出自己的脸。 他对华未央淡淡一笑,恍如璀璨的星光:“是不是比你以前见过的夜市热闹许多?” 心像是被突然刺了一下,华未央恍然想起在某个佳节,自己曾偷偷溜出组织。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就变成了自己、老大还有那位杀了自己的同僚一起逛夜市。 那个时候……她记得她是开心的。 “你……”华未央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头,只觉得喉间发紧,心尖溢出点点滴滴的酸涩来。 他放自己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山城先是暗下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走了全部的光亮。 黑夜中,一两盏天灯先晃晃悠悠地升起,接着,三四盏,五六盏。 数不胜数的天灯,幽幽飘上夜空,星星点点地缀在天幕,宛若星河灿烂,只叫人移不开眼。 天灯…… 华未央瞳孔乍然一缩——她记得那时自己也放了天灯,还在天灯上画了一只丑不拉几的兔子。 华未央哑声问:“今天是……” “是中秋……”萧郁离低下头,静静看着她。 眼前的那张完美的脸,突然又和曾经的画面重叠起来了。 华未央突然感到全身的颤栗,恐惧在脑海中炸开,不由后退一步。 她的心砰砰直跳,胸口盘旋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情感。 不可以,不可以回想这些。 萧郁离自然是开心的,像是沉醉在今夜,那些快乐就写在他的眼睛里。 然而他一见华未央后退,这些情绪就好像突然中断。 像是斩断的琴弦,乐章戛然而止,上一刻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下一刻便被他自己抹去。 萧郁离眼眸幽然而深邃: “你知道吗,大河山川,星河原野,这些年我见过无数人间至极,波澜壮阔,但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一想到你不在,我便无法……独自开心。”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微哑,漫天星虹都被低垂的眼眸收敛。 不要说了。 萧郁离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但一个性格沉闷的人,一旦说起情话来…… 杀伤力是致命的。 “我一直很想……很想你回来,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只要你回来。” 萧郁离轻轻拉住后退的华未央:“其实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好像有一盏天灯烧了起来,掉在了街上。 华未央猛然回过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是……”萧郁离的手倏地收紧,“对你……” 华未央心一横,一把甩开他的手,狠狠道:“不要再说一些会让我看不起的话了,帝师大人。” 看着萧郁离突然惨白的脸,华未央迅速地离开平台,便瞥见那摔烂的天灯在街角独自燃烧着。 一抬眼,便看到几个黑影闪身进了一家店。 萧郁离急急地跟上来,脸上还有着尚未散尽的难过:“你去哪?” 华未央吐出一口气,“我渴了。” 萧郁离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街角的茶楼,清冷低沉的声音有些失落,道:“那进去。” 二人找了一间雅室坐着,无话。 华未央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夜空中一只乌鸦从远处的房顶略过,又直直坠落到了某户人家。华未央看了眼慢慢抿了一口茶的萧郁离,慢慢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萧郁离轻轻抬眼:“去哪?” 华未央憋着一口气:“想吃糕点了,我去叫小二。” 萧郁离沉沉地看着华未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未央坦然地回视,他才好似突然回神一样,眼眸闪烁。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道:“……去。” 华未央点头,默默退出隔间,然后匆匆下楼,在楼梯拐角处便与一人撞上了。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是个小个子男子,长袍羽冠打扮得像个书生,却长得尖嘴猴腮,明明已是初秋的天气却依旧拿着个折扇扇个不停。 他目光有几分阴鸷,见华未央打量他,便怒骂: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便喊人把你的眼睛挖掉!” 说罢,他狠狠剜了华未央一眼,又听楼上熟人喊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身后两个护卫模样的高大壮汉跟着上楼,走过华未央时又是一脸威胁。 …… 华未央吐了一口气,转身下楼从柜台上拿了菜单把脸一挡,坐在了一楼的角落里。 小二给她端来了一壶茶,华未央看了他一眼,便拿出一个袋子丢到他的托盘里。 没有铜板声,而是沉闷的一响,小二阴恻恻地笑了下,然后就退下了。 华未央抿了一口茶向四周查看: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他们各个有说有笑,或听着说书人的戏喝彩大笑,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只听台上说书人抚尺一落,楼内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一颗人头咕噜噜从楼上滚了下来,正是刚刚上楼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的。 不知是哪里响起的尖叫,像是朝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茶楼顿时内炸开了锅。 大堂里突然冒出了一群拿着武器的人,杀气腾腾地冲向了二楼。 华未央顺着逃窜的人群出了茶馆,被人推着跑了几步。 在岔路一拐,便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 折悯剑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但这嗅着血腥而来的蝼蚁正好可以拖住萧郁离。 之前寻来的短刀虽然比不上折悯剑,但勉强可以先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可以迷惑一下别人的视线。 而齐深也在路上,待他人察觉真正折悯剑的去向,自己早就有充足的时间收回折悯剑回魔界交差。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但华未央心底总是觉得不安,难不成自己漏掉了什么? 华未央一边想一边朝刚才看到的那座房屋走去。 茶馆那边已经爆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波人大概抵挡不了多久,但华未央并不着急,反而脑中闪过了萧郁离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他一定会气炸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又来一个表妹 华未央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的对策,突然,身后一个不敢置信的少女的声音响起:“华姑娘……是你吗?” 华未央整个人都是一颤,这个声音—— 是楚月?! 两年过去,楚月也早就从之前那般轻灵活泼的少女,变得沉稳内敛,整个人也更多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颇有一番未来楚家家主的风范了。 可是如今,华未央是不可能上前和她相认的。 楚月立马跑上来,和华未央正面对上了眼睛。 接着,楚月带着激动神情的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望。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楚月心里也纳闷,这个人的背影气质像极了华未央,可偏偏那张脸,和华未央根本是两个人! 华未央面色不改,淡淡地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还好自己这次出了药王谷后易容了,不然指不定要惹上什么麻烦…… 可刚刚迈出去两步,那边酒楼就有人追出来了:“来人啊,抓住她!就是那个妖女!她杀人啦!” 华未央一下子就被指了出来,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尚且还在发懵,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又卷入什么杀人案。 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窃窃耳语。 楚月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却也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就像当初无缘无故相信华未央一样,她相信眼前的女子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先撤,先撤!”楚月急忙将华未央架起,脚下生风便带着她出了人群。 楚月一路带华未央至一偏僻的无人山亭,华未央刚坐下,少女也翩然而至。 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月突然面色一变,惊天动地地一阵咳嗽。 她的脸皱起来,显得有些无辜和委屈,然而眼里却分明显露出嫌弃。 “噗——” 鲜血从楚月的指缝中喷出。 楚月看着满手的血,神情却是很淡然的,反而安慰面色紧张的华未央:“没事,老毛病了……” 华未央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低头便见她掌心有一团血块似的东西。 那血块鲜红异常,躺在掌心好似有生命般蠕动着。 华未央喃喃道:“这是……血饲……” 华未央顿时晕眩起来,背后都是冷汗。 血饲,乃是一种南疆密法。 它类似于一种契约——成为血饲的人无法背叛自己的主人,相对的他能通过血共享主人的力量。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楚月的身体里?! 自己不在的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是……血饲?” 楚月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对于华未央嘴里的名词极为陌生似的。 华未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很难拔除!你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被下这种东西?!” 楚月依然很迷茫的样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华未央强行压下怒气,埋怨自己为何要对楚月发火。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难道,是当时自己在体内设下的禁制作祟的原因? 两人相对无言,华未央也识相地闭嘴了。 再多说几句,只怕自己的身份是不打自招了。 “喂!你们吵架归吵架,能不能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继续?” 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两人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人在场。 华未央将楚月挡在身后,勉强让自己恢复了冷静。 少女挺了挺胸,又皱起秀眉:“你们这二人实在是粗俗无礼,明明是女子,却无丝毫女儿家的矜持,也不知道怎么搭上天恒山的尊者大人的。” “你怎么知道萧郁离的?”华未央皱了皱眉,下意识就反应过来这位样貌姣好的少女,是来找萧郁离的。 “这有什么难的?”她轻哼,朗声道: “尊者相貌出众,常人见了他必定惊为天人,自然不会忘记。” 少女很是得意道: “我只需稍作打听,便可知道他进城后去了哪,落脚在哪个客栈,当然还有和谁在一起。”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似惊为天人的人是自己似的。 华未央和楚月的表情有些龟裂。 华未央默默叹气,罢了罢了,少女情感总是诗,少女情怀总是瞎。 “是齐深告诉你的。” 会把自己和萧郁离关系搞复杂的人只有齐深了。 说起来,萧郁离在我昏迷之时居然没有对齐深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自己真是拿捏不透他了。 然而一想到那个淡漠孤独的背影,胸口又是一阵滞涩。 “废话少说,你快告诉我尊者大人去哪了。” 见谎话被戳破了,她鼓着脸气恼得直跺脚。 雪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还挺可爱的。 华未央回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外头那件衣服的衣领以及袖口处绣着的翠钿云纹,顿时了然,又有些感叹。 这是华家的家纹。 眼前这个小姑娘,应当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舅父舅母唯一的女儿:华凝。 那时候那个小姑娘居然长这么大了,成了天恒山的弟子。 见她这副样子,华未央突然有种莫名的欣慰。 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的表妹了。 “华凝。”华未央尽量平静地喊出她的名字,她却还是吓了一跳,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临凰医术超群,可卜算天机,自然能知道你是谁。” 说罢,华未央朝自己身后身后看了一眼,楚月满脸惊疑。 华凝眼睛一转,遂笑逐颜开,“那你也一定知道尊者在哪?还有在做什么?” 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华未央无奈皱眉,“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她轻哼出声,“女孩子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 这世上,是不是有种轮回叫做“迷上清冷尊者”? 华未央突然心绞痛———妹啊,你可不能步自家后尘啊…… 但表面上还是对华凝道:“尊者是何等人物,我怎么能轻易把他的行踪告诉你?” 华凝气急道:“我是天恒山的弟子,他算是我的师祖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又不会害他!” 华未央眼角瞥了眼天上的云,心道:若是萧郁离知道你和我的关系,那可就说不定了。 “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华未央斩钉截铁。 华凝一咬唇,手一招,顿时疾风四起。 一道亮光闪过,她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把一人高的银枪。 那银枪在她手中看上去轻盈极了,上头还用红绳系一银铃,随着舞动的银枪发出清脆的声响。 “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能不能收回自己刚才说欣慰的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是她姐 见她亮出了武器,楚月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华凝愤愤推开她,“她刚才要杀你,你还帮他?” 楚月一脸“你说啥”啊,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 谁告诉你刚刚华未央是要杀她来着?! 说罢,华凝便银枪一甩,整个枪身爆发出独属于火元素的灵力,足下御风朝华未央袭来。 银枪爆裂出一道刺目的光,华未央甚至感到一股炽热的风扑面而来。 “铛——”一阵清亮而悠长震颤声。 羽箭击中了枪头,那震颤挟着一道电流顺着枪身一直传递到了她手中。 “啊!”她惊叫一声,银枪脱手,因为惯性,她又不得不朝华未央冲来。 华未央看了一眼,向边上挪动一步,便眼见着她面部朝下跌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层灰。 应该挺痛的…… 不过,熊孩子她可不会惯着。 “你!”她迅速爬起来,又惊又怕,再度召回银枪。 然而,手却因为那道电流而颤抖着,她急红了眼,眼底流露出恐惧,像是受惊的幼兽。 银枪又聚起亮光。 华未央无奈,“你……” 她突然大喝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华未央甩出一道风刃。 然而那道风刃却只擦着华未央侧脸,朝她身后山崖上的一棵巨松劈去。 “哗啦啦”,巨松顿时枝桠乱飞,禽鸟四散。 华未央看着鸟群,眯起眼睛,忽然瞥见了一个黑点。 华未央一抬手,招出三只羽箭。 这时楚月又突然冲过来,“冷静冷静!别别别……” 华未央盯着他,见楚月脸上有种豁出去的凛然之色,“信我。” 华未央放下手,看着那群飞远的鸟群,回头对楚月低声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华未央松开手,又转向因为使用了全力而瘫在地上的华凝。 就这水平,天恒山的人为什么会放她单独出来行动? 华未央思考了会,想不明白,只能对她淡淡命令道:“你跟我走。” “啊?”她反应了一会,又不满,“凭什么!” 华未央挑眉,“你不想知道萧郁离去哪了么?” 她一愣,复涨红了脸跳起来厉声大喊,“你告诉我即可,我自己会去!” 华未央朝她冷笑,“那你就呆在这。” 她噤了声,咬着嘴,眼里一时间噙了泪水,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湿漉漉的。 然而这样子仿佛只是一瞬,她的脸很快不甘和气愤占据,冲着华未央嘶牙咧嘴,“好,我跟你走……”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骡马上铜铃叮当,板车上堆着松软的稻草。 躺在上头,鼻尖尽是萦绕着枯草与泥土气。 虽是深秋,但午日的太阳和煦温和,将人烘烤得暖暖的。 华未央靠在草堆上,直视头顶那万里晴空,不由眯眼。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华未央侧头看靠在自己手侧的楚月,慵懒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在暗处监视我们的人身份不简单?” 楚月点头,刚刚华未央已经半真半假地将之前的遭遇和她说了,也算是简单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些龚府的人看作杀人犯。 “你刚刚不是说在那龚元生身上的傀魂颇有异常,又有一人伪装成家丁将你打落悬崖。且不说身手如何,这隐藏气息的手段也是一等一了。” 确实,在龚府不止是自己,萧郁离和齐深都没能有所察觉。 而在山亭边,若不是华凝的风刃偶然打到那里,华未央都不知道那里还藏了一个眼线。 气息不似魔族…… 难道正道已经有人知道魔族在寻折悯剑? 那自己利用齐深的暗度陈仓之计会不会也暴露了? 不,若是如此,那应该不会再在她身边暗中监视,这样的行为正代表对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 “你看我分析得对不对,你要是杀了那眼线,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楚月一脸得意地凑过来。 “勉强不错。”华未央有些心不在焉。 楚月撇撇嘴:“哼,你就知道打压我,我之前一位朋友可不像你……” 说到一半,楚月自己住嘴了,神情也有些低落。 华未央保持沉默,复靠着干草堆闭目养神。 楚月身上的血饲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兽元秘境认主的灵猫,为何又不在她身边? 楚月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边陲小城? …… 桩桩件件的事,只让华未央觉得头大。 为何这事情一件件的,总是不能如愿。 愈想,心里愈是焦虑。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我虽不在研习医术,但儿时启蒙之前学的还在,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我是临凰,你觉得,我不会医术?”华未央无语地反问。 …… 楚月很尴尬,这便是关心则乱了,自己居然忘了眼前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圣医……然而楚月只安静了一小会,居然又凑过来。 “临姑娘,我可以问问,你之前谈到的血饲,究竟是什么吗?”楚月犹豫半晌,还是问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华未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但我也只能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危险。” 楚月仿佛料到了一般:“嗯……三个月以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没办法,楚家现在需要我,我……不能倒下!” 华未央心里一凛,楚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家?是六大家族之一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华未央尽量不去显露自己语气中的担忧,状似不经意地问。 楚月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再多谈:“总之,如果临姑娘有办法帮我拔除血饲,我一定重谢!” 这时,板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颠得楚月差点摔下去。 楚月扒上干草堆,撤去布在周围的隔音阵,探头冲着前头驾车的人怒道:“你会不会赶车啊!” 那带着大草帽的脑袋一动,一清脆如弦的声音响起,然而一开口却是气势如虹的娇喝: “你们两个成年人,居然要我一个女孩子为你们赶车,害不害臊!” 楚月一愣,更加不满起来:“谁让你修为最低?让你赶车就好好赶,还敢多嘴?” 刚刚这小妮子招呼不打一声袭击华未央的事,她可还急得呢! 华凝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用竹鞭点了下华未央,“她也就算了,你又算什么人?” 楚月一叉腰,“我是他姐!”? 第二百四十章 有事隐瞒 “可你们一点也不像!” “谁说姐妹就一定是血亲?我俩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楚月作势要搂过来,立马被华未央躲开了。 华凝见状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又瞥见华未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立马收起笑脸,一脸愤愤不甘,憋着一股劲道:“我累了,我要休息!” 不等华未央开口,楚月立马插话,“修行之人即便三天三夜不合眼也不会劳累,你这才一天不到,需要哪门子的休息?” “我不管,我就要休息!” 仿佛是她算好的,不远处正好有一茶棚。 官道上本来走在前头的商队已经停了下来,几个车夫便坐在简易棚子下喝着茶吃着干粮。 华凝将骡子赶到了路边,径直往茶棚走去,开口便点了壶所谓“店里最好的茶”。茶棚还算大,一对老夫妇带着俩儿子经营着。 老伯见了三人很是热情,茶不一会便上了。 然而华凝一见那茶,脸便皱了起来。 只见茶汤黄浊,茶渣沉底,茶碗上甚至还有豁口。 “这是什么东西,是人能喝的么!”她将茶碗往桌上不客气得一丢,不屑道:“狗都不喝……” 楚月一听,顿时将口中茶水喷出,“你会不会说话呢!” 领桌的几人朝我们这头看了眼,又低下头。 一旁的茶伯听了,面上也是赧然,道歉了一番后又换了一壶。 华未央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歉。” 华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华未央一双桃花眸子淬上了一层寒霜:“道歉,不然我现在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实在不明白,家风家教如此端方的舅舅舅母,居然叫华凝的性子长成了这样。 如果她在如此,自己不介意教她做人! 华凝似乎对华未央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犹豫了半晌,还是不甘不愿地向老者道歉:“对不起……” 老人连忙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然而华凝的脸色依旧不见好,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仿佛刚才说要在此休息的人不是她。 华未央不去管她,向四周巡视一番。 周围似乎都是普通人,大多是一个商队的,互相熟稔,言谈间都是些家长里短。 像是商队头头的女儿出嫁了,马贩子家的老幺又得了个儿子,诸如此类。 还有几个人站在茶棚的另一边,围着一个土灶。 这土灶是茶棚老板娘在弄着,上头蒸着五六笼糕点,热气蒸腾。 一开笼,浓浓的糯米香便飘进鼻子里。 华未央瞥见华凝眼睛直往那头看,便知道这妮子最爱吃糕啊饼啊之类的,便起身买了两盘回来。 “还是临妹妹想得着我啊!”楚月随手拿起一块白糖糕,又被烫得直呼气。 华未央无语。 什么临妹妹啊,听着向林妹妹似的! “哎,你不吃吗?”楚月问华凝,而华凝又甩给他鄙夷的一眼。 “修行之人辟谷以保持体内灵气纯净,除非琼浆玉露,其他一概不食。” 华未央见她这样,心觉好笑,又有些怅然。 “切,矫情。要是吃点东西就会被污染体内灵气,那这修行也是真真不到家咯。” 说罢,楚月便将白糖糕一口吞下,完了还朝华凝挤眉弄眼。 “你——”华凝挥起拳头作势要打,见华未央在看她,又忍住。 楚月见此更加来劲,“你不吃我吃,反正你也不该吃。” “你什么意思?” 楚月眯眼将她打量一番,“你本就脸圆胳膊粗,再吃啊……岂不如乡野悍妇般虎背熊腰?” 华凝怒上心头,起身伸手像是要召出武器。 华未央突然有些头疼,淡淡看向楚月示意,她却还是一脸得意。 “哎哎哎……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大周帝师大人最不喜欢你这种人了。” 华凝凌空的手一顿,像是被人拎住了后颈的猫儿,她急急问:“你知道尊者喜欢哪种人?” “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楚月甩甩袖子,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拿了一块白糖糕:“他啊……喜欢安静的人。” “安静?” “就是那种沉静寡言,如静水般波澜不惊的。” “沉默寡言……波澜不惊?”华凝竟真思索起来。 这孩子,不仅菜,还那么好骗,天恒山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教她。 区别于华未央的忧思,楚月倒是越说越起劲,好似情场老手,深谙此道。 “是谓静如处子,但又要区别于冰冷,要与人为善,看起来没有攻击性,更不能像是你这样动不动就亮兵器。” 华凝半信半疑,却还是鼓着脸坐下。 楚月一脸得逞的贱样,又道: “当然了,修为实力都是次之,想讨得你尊者的芳心,还得有一手妙手回春之术!” 华未央差点被茶水呛到。 华凝面色苦起来,“还有学医?” 听她胡扯,学医救不了萧郁离。 楚月神秘地眯起眼:“无需精湛,只求略知一二,你要知道,什么灵丹妙药也比不上佳人素手,被看疗伤啊……” 华凝听闻,眼睛一转,蹙起眉:“我怎么觉得你在说那普济门的炼丹房长老,那个成天板着脸,死气沉沉的老庸医?” “噗哈哈哈哈……对!对!就是死气沉沉!还庸医,哈哈哈神了!” 楚月大笑着,偏头又突然瞥见了面色不虞的华未央,顿时又收敛神色。 “咳咳咳……你看这种耍暗器的,千万要不得……” 华未央“啪”得一声搁下茶碗,终是忍无可忍,咬牙道:“楚,月……” “楚月?”华凝一愣,盯着楚月出神,“楚……你是?” 楚月立马道:“我不是!” 然而她的反应反而让华凝更加确信起来,“你就是那麓山学院,练功一年砸坏了三百多方尊鼎的楚家继承人?” 闻此,华未央心头郁闷顿时消去,反而有些好笑地看着楚月。 楚月苦了脸,“我不是,我没有啊……” “等等……我听你喊她妹妹,可是楚家家主不是只有一儿一女吗?怎么还有第三人?” 见她看自己家,华未央回以淡淡一笑——这孩子,也不是全然没脑子。 楚月看华未央笑容愈发深邃,慌忙回道:“那是你孤陋寡闻罢了!” “你——!” “我不是她妹妹。” 两人都是一愣,华凝率先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双眼对楚月骂道,“原来是你在攀亲带故!” 眼看着俩人要打起来,华未央摇摇头。 她将一枚碎银搁在桌上,对华凝道:“你再去打包些点心,准备上路了。” 华未央朝板车走去,楚月急急追上来,“临姑娘可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见华未央无视自己,楚月哭丧着脸叫嚷起来,“妹妹……妹妹啊……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就原谅姐姐……” 华未央站住,简直哭笑不得:“你到底为何离开楚家,离开麓山学院?” 楚月说及楚家时神色有异,明显有事瞒着自己。 楚月赧然地尬笑着:“我这不是……麓山学院修行未就……我觉得丢人,才不敢回去的嘛……” 怎么可能? 一年练坏了三百多个仙鼎,这种勤奋程度,已经不是常人能比。 华未央显然不信:“若是仅仅因为这个,你怎么会来这里?世间之大,难不成没有你楚家大小姐去的地方了?” “我……”楚月眼中浮现痛楚,又慌忙别过头。 眼见华凝拿着油纸包走过来,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 华未央皱了皱眉。 她不想逼楚月,可也不想被她蒙在鼓里。 在幻境之中,她已经体验了一把涂山奇的死亡。 她实在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旧日的好友,死在自己面前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厌恶修者的国家 日轮渐渐偏西,即便光暖依旧,风中还是飘起凉意。 官道上,不停有从别的路上汇聚过来的人车,坦坦官道便也显得有些拥挤。 我们一行本就是骡子拉的板车,眼下一挤,便走得更是缓慢。 “烦死了!这些人都是哪里出来的。这样下去,走到天黑也到不了下个城了!” 华凝满脸地不耐烦,双手抱臂在前。 眼见着一个轻便的马车从后头超越而过,又气得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看你都被那驼背老汉给超过了!” 话音刚落,被指着的老汉便回头来看,他奇怪地打量了几眼。 见了华凝,忽而一笑露出一口黄黑歪斜的牙齿,然后脚下生风,不一会便没了人影。 这一笑仿佛带着无尽的嘲笑与得意之意,华凝一下子在板车上跳起来,面色涨得通红。 想来堂堂天恒山的正式弟子,居然被一个糟老汉给鄙视,说出去也是丢人。 “他——他——”华凝胸口起伏,一副恨极了也委屈极了的样子。 “那行脚商靠的便是一双利索的腿,且可以在车马中穿行,我们这些带轮子的自然是比不上的。” 此时骡子已改为楚月在牵,她扬了扬手里的竹鞭。 无视华凝愤懑的眼神,又道:“你把手放下来,怎么?难道你还想在此处伤人?” 华凝甩了一记白眼:“修者不可无缘伤害普通人,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但……” 她灵活翻手结印,眼波流转嘴角飞扬,尽显女儿娇美。 然而说出的话却带着与她相貌截然相反的狠绝,“我至少可以将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移开。” 华未央靠着干草堆,看华凝手中所结之印渐渐成一个小心移山型。 是谓愚公移山,请神相助,以华凝的修为,虽使不出此阵拔山填海之势,但惊扰前方一排的商队倒是绰绰有余了。 见此,华未央心里陡生不解与惋惜:这孩子,怎如今长成这番模样? 且这脾气,和谁学的啊? 华未央无奈掌心一翻,结出一点红光打在华凝的手上。 “不可。” 移山阵消散,华凝被阵法破开的波动震地双手发麻。 她怒气冲冲地回头,见华未央不喜不怒地看她,手上还悬着另一点红光。 华凝神色一怵,便只能咬紧牙关地坐了回去。 “欺人太甚!”她背对着华未央怒喝,似乎只是在骂空气。 “你一天到晚火气怎么这么重……”楚月刚想劝,又收货了刀眼和“我与你很熟吗”的表情。 楚月可不怵她,还是笑嘻嘻地说:“你有所不知,今日与这些人同走一条大道,乃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华凝又翻一白眼,“呵呵……” 华未央见华凝安分下来,便躺回干草堆,接着楚月的话道。 “这缘,是玄之又玄,又是极其珍贵。你可别小看这缘字,就说……我们现在同乘一车,不是巧合,而是上辈子你我有缘未尽,才能在今世相遇。” “那我上辈子一定是倒了大霉了。” 华未央听华凝将那“大”字咬得颇重,不由心中一笑。 “你别不信啊?不如你讲生辰八字告之于我,我保准将你的前世今生道得明明白白!” 华凝分外嫌弃,“你怎么更像个算命的?” 华未央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嗯……你想试一试吗?” “不了……你若是真能卜卦姻缘,你们俩为何到现在还找不到好儿郎?” 华未央:…… 扎心了老铁。 “你懂什么!”楚月被人戳中要害,顿时拔高了声音,“我们两姐妹是要搞事业的!” 华凝沉默半响,“你的失心疯……是不是还没好啊?” 她俩几乎唧唧歪歪吵了一路,不管是日头高照,还是月挂梢头,都能拌上两句。 几日下来,饶是华未央心性再好,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太阳再次落到了地平线,此时平原上稻浪翻滚,金黄接天。 而天上又霞光万里,像是仙人泼洒,浓墨重彩,豪放肆意。 “差不多是这儿了?”楚月将车拐了一个弯,停靠在田边。 华未央将视线从天上收回,跳下车。 一阵风吹过,饱满的稻穗纷纷低头,像是千万人颔首伏拜。 华未央站在田边遥望,隐约能看到不远处被夕阳镀金的人间都城,肃穆壮丽。 有一白塔高耸入云,金碧辉煌,恍若仙台楼阁,飘渺圣洁。 商队使节几乎将迢迢大路填满,远看微小得像是一只只或黑或红的蚂蚁,俯首缓缓前行。 “我们到底去哪啊?”华凝四处张望,“不是要去找尊者吗,来这凡人的皇城做什么?” 楚月笑出声,“你傻呀,你尊者御剑能日行千里,靠这骡马木轮,且不知道要追多久。” “那用这板车做什么!还七拐八拐得让我赶了这么久……这是戏弄我呢!” 华凝气得跺脚,小脸鼓成一团,她不敢瞪华未央,便只能拿楚月出气。 楚月延续华未央的“老神在在”:“这么做自是有理由的,你拿我撒什么气呀,有本事去打拿主意的人啊!” 华凝盯着华未央,咬紧了下嘴唇,冷哼一下便不做声了。 老实说,华凝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敏锐的。 她虽妄为,但似乎清楚地知道不能招惹华未央,让她做的事也必须要做—— 不然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会教训她。 但对作为楚家家主继承人的楚月倒是可以随意,甚至能没大没小爬到对方头上去。 其实华未央一开始有些生气的,毕竟一提萧郁离,她便妥协得跟来。 这么傻,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 但经过此番观察,华未央突然觉得她或许还留有后招。 她还在看华未央,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但很可惜,自己并不想花时间和她解释计划。 华未央故意走人多的官道,无非就是利用来往的人流车马隐藏自己的行踪。 并且,华未央有事要顺道去一下皇城中的那座宝塔。 弃了板车,华未央与楚月华凝二人用障眼法混入城中。 此时正值秋末进贡朝拜之际,大大小小的马车在泥路上印下深深车辙。 街上人头攒动,或锦衣貂裘,或粗布轻衫,其中不乏眼窝深邃肤深碧眼的异域之人。 大小坊巷,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叫卖声此起彼伏。 车水马龙之间,空气中飘来各色食物的香气,叫人忍不住驻足寻觅。 此人间繁华,不同于仙门缥缈壮阔,却独有一份充满烟火气的蓬勃。 这里便是天霁大陆最强盛的三国之一——成姜。 “这皇城真是奇怪,居然禁止施术,然而城中警戒又是阵法,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说罢,华凝的裙摆又被疾行而过的马车溅到了泥点。 想要发作又只能愤愤收手,眉头几乎皱出了一个“川”字。 “这皇城乃人间帝王住所,自是权力象征,若是随便哪个修者都可来此放肆,那这帝王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楚月双手插在袖子里,走得吊儿郎当,豪放不羁的。 这皇城,确实不怎么欢迎修者。 早在神魔横行战乱纷纷的千年之前,凡人与修者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 因妖魔时常混入人间,修者便跟着入世,因而上到王侯将相下至乡野樵夫,都有可能是一些修者。 据说前朝便是靠着仙门异士终结了诸侯混战四分五裂的局势,一统十方。 然而风平浪静只是一时,权力制衡,既是人与人的角逐,也是仙门与仙门之间的较量。 流言蜚语,功高盖主的净武大将军终是成了众矢之的。 也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早有图谋,大将军起兵造反,声势浩大。 一把夺天神斧在侧宛若武神降世,万千修者,无人可敌。 一夜之间,天下易主,又在史书上舔一段金戈铁马的浩气辉煌。 只不过,大将军最终并未登上宝座。 他望着被尸横遍野千百废墟,心中怅然,神斧一挥,在皇城落下大阵,将修者神魔拒之门外。而大将军,心气耗尽,化作一缕烟尘消散在天边。?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族的分裂 传说浮屠宝塔便是当时将军身陨的位置。 华未央看着那高耸之塔白玉嵌壁,清丽隽秀,却怎么也无法将它与那雷霆万钧的大将军联系起来,心里只觉有些怪异。 楚月慢吞吞地跟过来,不知从哪拿出了一袋栗子。 手一捏,栗子壳自动剥落,飘着香气的栗子肉便露了出来。 华凝见她一路上嘴就没有停过,满眼嫌弃,“不是不能用灵力吗?你就不怕阵法察觉到你,将你丢出城外?” 楚月得意一笑,“任何法度都讲究张弛有道,哪能刻板不知变通呢?” 见华凝还是不懂,她直接弹了她额头:“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华凝摸摸额头,有些懵,然而下一刻又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你敢!你——” 两人竟是就这么在塔下打闹起来,引得行人指点纷纷,华未央只装作不认识他俩掉头就走。 华未央向塔底的僧人请了三支香,入门便见大将军的牌位放置于正中。 没有画像,只有一柄仿造的玉斧架于牌位之前。 华未央将香插入铜炉,侧脸便见楚月看着那玉斧有些怔忪。 华未央微微眯眼,楚月乍然回神歪头冲她一笑:“我就看看这玉值不值钱。” 华未央微微挑眉,回过头绕到牌位之后便见上塔的楼梯被封死了。 华未央与楚月对视,她颔首一把拉住还在四处乱晃的华凝。 膝下一跃脚下阵法陡然亮起,一下眼,便跃至塔顶。 “这里是什么地方?”华凝挥开楚月的手,看着七彩琉璃穹顶下四壁皆是的书籍竹简,微微出神。 “自打皇城与修者划清界限,这些有关的书籍便被封存于此。” 楚月一边解释,一边随手取下一本翻阅起来。 华凝朝四周看了看,兴致缺缺,双手抱在胸前,便努嘴道:“这与找尊者有什么关系吗?” 三句不离萧郁离,这孩子真的没救了。 华未央看着她,无奈道:“将军府中兵法武笈诸多,传闻失传的穿云箭法也在其中,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来自将军府,你若是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那本孤本。” 穿云箭法神名在外,华凝一听果然眼中一亮,一扫脸上的不耐烦,细细寻找起来。 “我以前就觉得,你对付小孩很有一套。你那时候忽悠起……哎呦!” 华未央手指一勾,那本从架子上飞出砸在楚月头上的书便落入手中。 楚月摸着脑袋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找什么?” “折悯剑。” 楚月听到这三字脸色便是一白,“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只是找到断剑罢了。” 楚月思索片刻,不解道:“你是觉得它还有另一半?可折悯剑自古便是断剑,剑有阴缺,汲魂补之,虽威力无穷,但因摄魂夺魄,固而是魔剑。” 确实,折悯剑阴邪霸道。 除了魔尊那般心性更加阴鸷强悍之人,常人得了,只会被剑迷惑,久而久之成为被剑灵驱使的傀儡。 如今的齐深大约是如此,不然他一个使刀的修者怎么会对一把断剑那么上心呢? “折悯剑出世时便是魔尊之剑,然……出自谁手却一直不明。按理,神兵皆是名家打造,但又有哪个名家会打造一柄断剑呢?” 楚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或许它一开始不叫折悯呢……” 华未央暗暗打量楚月,见她有些出神,眼底波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她眼珠一转,对华未央摇头道:“千年神兵之剑总共就那么几把,或被得道着飞升带走,或战损于野成了废铁,可没有哪一把会成为折悯剑啊。” 华未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继续翻书,翻及一页便朗读出来,“净武大将军好战喜游历,于极东鲲河战河神三天两夜,河神不敌,大败,坠于鲲河,尸骨销散……” 华未央抬眼看了楚月一眼,又接着念: “河神之剑落于河边,忽有异象,沅河之上,阴云避日,狂风四起,鬼哭狼嚎,竟是剑心不甘,一念成魔,将军见此,当即将其斩之,一斧两段,一半飞入河中不知踪影,一半为将军带走。” 华未央念完,再看楚月,她一阵沉默,眼神惶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还有这等事,我竟是不知……” 她看着华未央手中的书,又怔然,“你真是一找一个准,不会是早就知道了?” 华未央摇头,“是因我触及折悯剑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但我又想不起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之前自然不可能接触到折悯剑,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我曾偶然遇到过断剑的另一半。” 华未央见楚月满目惊异,又笑道: “其实都只是灵光一现的猜想,没有十足的证据。” “不过折悯剑出世与净武将军在世时间相近,关于他的生平记载又是较为详细的,适才想到来到浮屠宝塔内搜寻,没想到竟是猜着了,实数运气。” “洞若观火,心细如发,哪里是运气二字能涵盖的?不若这些事情了结后,和我一起去麓山学院。” 华未央摇头。 “为何?” 华未央看着楚月,莞尔一笑,“尚有心愿未了。” 此时日薄西山,残阳如血,从这塔顶的小窗远眺。 远处皇宫金红如焰,一群雀鸟叽叽喳喳地从墙上群跃而出,又朝着更远处飞去。 “嘎——” 一只乌鸦悄然落在小窗上,然后转眼落地化作了一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褴褛老人。 楚月一愣,看了看华未央,又看另一头毫无察觉的华凝,便是了然得背过身去,走出了华未央布下的隔音阵。 “云崖先生……”我上前略微颔首。 老人亦俯首回礼,“凤主不必多礼,折煞老头子了。” 这是凤凰一族负责搜罗情报与传信的使徒,之前帮华未央布局的少年便是他的子孙。 华未央思及此事,便从袖中取出一布帕包裹递给他,“此事……甚为抱歉……” 云崖先生解开布帕便看到一只乌鸦的尸体,他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华未央又一躬身: “此子天命如此,凤主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命数罢了。” 命数…… 此二字飞快从华未央脑中滑过,少年侍奉左右的画面接着浮现,只一瞬,又尽数变为碎片,在脑海中下沉。 命数,真是个叫人摸不着头脑又残忍的东西。 “凤主再挑一只。”云崖先生抖开身上灰扑扑的外袍。 三片黑羽落下,化作三只小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老人的拐杖上。 华未央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只要比另外两只瘦小,便伸手一指。 云崖先生一愣,“这个孩子……天赋虽是不错,修炼也刻苦,但……生来就是个哑巴,恐怕侍奉不周。” “无妨,就他。” 说罢,那只小乌鸦便再次化作一只黑羽钻进她的衣袖中。 华未央抖抖衣袖,便听云崖先生道:“凤主,凰族和凤族如今的分裂……” 华未央一愣,这件事随时是意料之中,但也是一件麻烦事。 但现在,华未央只能点头会意。 但面对云崖先生,华未央也只能先应着: “还请你带话,告诉二族首领,我目前一切安好,但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请他们仔细考虑闹事的后果。”?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星汉山庄 云崖先生领命,又化作一只乌鸦飞走。 楚月走上前来,伴随着华凝的一声欢呼。 华未央看着她拿着一捆竹简两眼放光,紧绷的心又不免柔和起来。 “斗换星移,世间轮回,其实万事万物都是一个个圈,红尘滚滚,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楚月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华未央却是品出了一些什么。 华未央淡淡道:“不似圈,倒更似蛛网。” 楚月挑眉,“是么?” “看似盘综错杂,实质规则牵连,千丝万缕,环环相扣。” 华未央低头看着手中翻开的书,目光落在最后一段: 将军得半剑,赠与皇族宗室,宗室习炼器,得之有所感,遂出游,铸器数十,留于江南,称楚氏。 华未央指尖落与纸上,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抓住。 只能淡然一笑,将这最后一行字抹去。 车轮再次轱辘辘地在漫漫长路上转悠,月明星稀,银色的月辉洒在静谧的田间小道。 华凝靠在草堆上,爱不释手地捧着秘籍,看得津津有味。 “星汉山庄?” 她听见华未央与楚月的对话,立马将视线从纸上移开,机警得又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楚月牵着骡子感叹,“是啊,星汉山庄……自从与天恒山结了姻亲,它在修者中的地位也是扶摇直上。” 华凝听了直努嘴,“星汉山庄与普济门亲厚,与我们可无甚关系!” 楚月回首笑问,“嘶……听听这口气……星汉山庄可又怎么得罪我们大小姐了?” 华凝挑起一边秀眉,一双秋水似嗔似怒,然而咬着下唇的她似乎有些犹豫。 目光落在手中的秘笈上,又悄然抬头觑我一眼,咬咬牙,道: “还不是那个普济门的长老,自从做了掌门代理,便处处偏袒普济门的人,什么好东西都是他们先用,什么秘境也是他们先去。” “你说一群学医炼丹的,去什么秘境啊?还有他座下的那些个弟子,尖酸刻薄,长得猴子似的……” “噗嗤……猴子哈哈哈哈……”楚月笑得直捧腹,还不忘用手肘戳华未央。 华凝纳闷:“不像吗?” 楚月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像!像极了!” 华凝也笑起来,“那个刻薄鬼,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却偏偏做了护院长老,成天抓人小辫。”说起八卦来,果然是人类的天性,华凝顿时滔滔不绝: “还有他身边那群普济门的狗腿子,动不动就将看不顺眼的人拖去护院受罚。都说医者仁心,我看都是人面兽心!” 楚月竖起了大拇指,“妙语如珠,佩服!” 华未央白了楚月一眼:净在那瞎起哄。 又回头朝华凝问道:“他们这么做,就不怕引起群愤?” 特别是幽胥门,那群唯武独尊。实力说话的人,不可能忍气吞声。 “自然不怕。” 华凝眼底满是愤懑,又大叹一口。 “说是多年前围剿南疆的浩劫之后,几位长老和师兄要靠着星汉泉水特质的丹药才能恢复,而那星汉山庄又只将泉水供给普济门。” 楚月听得直咋舌: “怎么说呢,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大约又过了一日,三人出了皇城的势力范围,便借用附近设置的传送阵,眨眼睛便到了星汉山庄的地界。 星汉山庄位于南方,此处地势平坦,多为平原。 虽说星汉山庄坐落在山间,但与天恒山险峻比起来,也只能算一土丘罢了。 谷间路道开阔,间或有石兽点缀,倒是显得气派壮严。 门前来人诸多,到了最初的牌坊下便自觉收起飞行的灵器,或改乘马车,或徒步攀行。 与天恒山那终年覆雪的无人天阶比起来,此处几乎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了。 “嚯,人真多啊,都是来求泉水的吗?” 楚月双手插在衣袖中,好奇地四处打量。 “竟是比老庄主还在的时候还要热闹。” 华凝站在华未央身侧,眉头蹙起,“尊者真的在这里吗?” 华未央点头。 萧郁离不知是不是故意放走自己,但回天恒山路途遥远。 他应该也不会那么早回去,因为,尚且还没有查清傀人的来龙去脉。 除了这里,华未央还真想不出他会去何处。 况且,泉水经过这几年的密法改制,于人体修补大有裨益,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周家的独特血液…… 华未央看着那长而宽阔的山道出神,难道是近乡人更怯了吗? 她已经知道,周家如今的家主,周兰筠,是自己母亲曾经的闺中好友了。 爬上山道,山庄正门口更是门庭若市,各个门派的人都有。 还有许多是散修,有拿着拜帖的,被恭敬地请进门。 更多的人则是等在一旁,报上名号缘由,由门口的一排小厮做记录。 “这么多人,都是来找云先生看病的?”华凝好奇地朝那一堆人张望。 听她说云先生,华未央反应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星汉山庄如今庄主的夫君,也就是曾经普济门长老的长子,就姓云。 当初这位云公子和周兰筠结亲,可以说是入赘了。 就因为这点,云公子暗中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 但好在,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并没有如外界恶意猜测那样分开。 “你想什么呢?”楚月轻敲华凝的头,“人家堂堂山庄主君,还能开堂坐诊不成?自然都是下头的门人来看。” 楚月方才不知道晃去了哪,她手上竟也拿了一张拜帖。 华凝挨了一记,有些发愣,想要打回去时却被楚月躲开。 她见楚月躲到了华未央身后,不敢多闹,只能气愤地鼓着脸,又眼皮一翻,嗤笑道: “你这又是哪里骗来的拜帖?明明只需拿着天恒山的身份牌,整个山庄都可畅行无阻,谁敢拦你?” 说罢,她便弹了弹襟前不存在的灰,阳光下,制服腰挂的令牌闪闪发亮地耀眼。 楚月一脸头疼,“登门拜贴自然是规矩,即便你出身天恒山,也不可自持身份任意妄为,你既然穿着天恒山的衣服,在外一言一行皆是天恒山脸面,谨言慎行四字,你可懂?” 见华凝仍旧不以为然,便接着道:“你再这般,我就和尊者告状,把你一路上的种种恶行都告诉他。” 华凝抱臂冷哼,“我哪有什么恶行?少在尊者面前抹黑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早就被认出来了 楚月贴近华未央,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华未央无奈地冲她撇嘴,心道: 你自己就没个正经,一路上和华凝打闹斗嘴,毫无威信。 现在绕是苦口婆心箴言告诫,华凝也是不会听进去的。 楚月密语道: “方才我可打听过了,前几日子有贵客拜谒,身份不明,却是周庄主亲自接待。你让这小姑娘这般大张旗鼓地进去,只怕会引来麻烦。” 听楚月的话,仿佛是知道有人要找麻烦。 然而她又是如何得知? 华未央困惑地看她,楚月却一副“你瞒不过我”的表情,洋洋得意地在华未央耳边道: “先前我只以为有人要对你不利,但见你却并不急着将人找出,反而是直奔星汉山庄。护送华凝是一回事,可这般马不停蹄,更多的是为了萧郁离。” 华未央一愣,自己怎么忽视了,楚月这一路上都在把自己往萧郁离身上凑? 楚月盯着华未央的眼睛,澄澈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狡黠:“我知道你是未央……不过,你既然隐瞒,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会替你保密的。” 华未央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这样伪装,都被楚月看出来了? 她有些无奈,但心中又有些淡淡的欣喜。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楚月,哪怕自己改变良多,也会一眼认出自己。 “还有你从浮屠宝塔中带走的那宗密卷,又是什么好东西?” 楚月笑了笑又是手肘戳华未央,有种将话说开了的放松。 华未央突然问道:“为什么就一定是为了萧郁离呢?” 楚月顿时茫然,“啊?什么意思?” 华未央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喊住了朝山庄大门去的华凝。 其实楚月的话不无道理,华凝确实有些蛮横无理,明明机敏,但却浮躁喜欢逞强,只怕迟早要出事。 华未央走到她面前,微微敛目,“华凝。” 华凝打量我,“做什么?” “有件事要拜托你。” 华凝眼珠一转,轻轻皱眉,有些紧张,“是……是什么?” 华未央从浮生石珀里取出一卷密卷,“此物务必亲手交给萧郁离。” 华凝接过密卷观察,试图打开封印,然而她试了半晌,封印仍是纹丝不动,便只能放弃。 “这是何物?” “此物是关于傀人的调查资料,对萧郁离极为重要,事关幽胥门,事关他在天恒山的威信。” 华凝一愣,双手顿时将密卷握紧,“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不去给他?” 华未央浅笑着摇头:“你独自一人跑出天恒山寻他,少不了要被训斥一顿,如今有此物,说不定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哦,对了,你无所不知。” 华凝眼波流转,咬着唇又腼腆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老是板着脸不好相与,却不想是个好人。” ……呵,好人卡。 华未央嘴角勾起,“你快去。” 华凝点头,便开心地走了。 然而楚月上前一把拽住了华未央,满脸惊愕,“众目睽睽,你就那东西给了她,有你这么坑表妹的吗?” 华未央漠然,“我可没有出门不带脑子的表妹。” 这华凝,实在是该长点记性。 楚月眼睛一转,叹了口气:“好,你说的也有道理。” 华未央瞥了眼门口,又看她,“走。” 华凝的身影逐渐走远,华未央才舒了一口气:终于清净了。 华未央向四周环视,人来来往往,各自忙着,仿佛方才投来的那几道眼神都只是错觉。 华未央收回目光,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轻抖衣袖。 一片黑羽悠然飞出,旋即变成了一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 “你去附近查一查,有无异常的气息,特别若是有来自魔族的,立马报告给我,记得不要暴露自己。” 男孩领命便化作一只乌鸦扑翅飞走。 华未央回望远处星汉山庄的高墙,想到萧郁离也许就在高墙后的某处,突然有些犹豫—— 萧郁离情况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似乎有话要问自己,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他呢? 华未央摸出袖中的密卷,一阵沉默。 这卷密卷,也是在那浮屠宝塔中找到的。 上面所记载的,就是失传已久的菩提心法。 菩提心法,乃梵天净土的得道僧人所创。 传闻在神魔混沌时期,圣僧西行传经布道。 途径不周山,发现本应是四季如春的丰沃之地,却一片荒芜。 岩浆从周山滚滚而来,延边满目焦枯,饿殍遍地,当地人苦不堪言。 受居民所托,圣僧沿河道只身往周山深处走去。 岩浆在河道中翻滚,越往深处走越是酷热难挨,终于在河道的尽头,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妖兽。 此妖兽名允炎,乃神君座下弟子,因为犯了错,被神君用神针千钧钉在此处思过,并每日派海鹰前来啄食他的肉身。 以允炎之力,虽不至死,但每日经历皮肉撕裂,亦是痛苦万分。 因允炎属火,血液一离开身体便会化作岩浆,岩浆顺河道而下,故而害了周边居民。 允炎哀求圣僧替他拔出神针,然圣僧能力不及。 又逢海鹰再次前来,圣僧无法,便请求海鹰,让他代替允炎受罚,自己不似允炎,肉体凡胎,便也不会危害到他人。 海鹰虽觉此人蠢钝,但想到人肉比那妖兽之肉要美味,便答应了圣僧。 于是,圣僧便代允炎,每日遭受肉身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的苦难。 直到第七七四十九日,大悟,遂书舍身,坐化成佛。 菩提心法本意是舍身求法,舍身证悟,不过到了后来,又有了别的妙用。 华未央正拿着密卷思索,忽而听到某处灌木嗦嗦作响。 华未央眯眼看去,便见那人影僵住了,于是沉声警告,“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灌木被拨开,从中走来一人,乃是连鹤。 华未央顿时皱眉,盯着他上下打量。 看他一身深青布衫,布巾发髻,收拾得倒是比在云溪村的时候干净多了。 他身后还牵着一少女,粗麻短袄加上枣红的裙子。 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打理过,梳成了两个小发鬏,红法绳垂在一边,更衬得脸庞白皙水灵。 然而偏偏一双黑瞳呆滞空洞,像是个被人抽走灵魂的傀儡娃娃,愈看愈觉得悚然。 华未央顿时了然——看来是他妹妹又发病了。 华未央再次望了眼远处的星汉山庄,便朝着反方向迈步,“跟我来。” 华未央带着他们兄妹俩在山林的更深处走着。 此处仍是星汉山庄的地界,但却杳无人烟。 树木参天,在秋季枯黄与赤橙交相辉映,金红一片,阳光透过树杈在地上铺开,枯叶与泥土的味道愈发浓烈。 华未央挑了一块空地布下结界,又让连雀在中央站好。 “她是何时开始这样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两兄妹的身世 连鹤站在结界之外,回答道: “从我们离开上瑶城之后,一开始只是偶尔会这样,但渐渐时间变长,没过几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华未央将一根银针从她太阳穴刺入,她顿时变得双目赤红。 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黑青的符文,一股股秽气从皮肤下溢出,像触手般向外延伸。 然而一触及结界,便马上被弹了回来。 黑气不安地在周围游走,随着银针缓缓没入,连雀张开嘴,口中呓语:“哥哥……哥哥……” 她呼唤了两声,声音又突然凄厉。 “不要走!不要走!” 连鹤不由扒在结界边上,焦急回应,呼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徒劳,因为她此时沉浸在了自己的神识之中,根本听不见外头的声音。 华未央松开手,翻手画印,青色的灵力缓缓散发出光芒。 一手按于天灵,她脸上的符文如波纹浮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扭曲。 几经变化,那股奇怪的气渐渐回到了她体内。 华未央看差不多了,一收手,才发现连雀已经泪流满面。 “救救我……” 华未央见她口型,心觉她要说什么,随即指间在她眉心一点:“昨日之日不可留,你还是忘了。” 连雀随着这一点,直直向后倒去,扬起几片落叶。 华未央指间一勾,银针飞回,再看连雀。 阳光下,她的肤色几近透明,狰狞的符文开始渐渐消失,眼中血红也一同淡去。 林间静谧,只听留鸟的鸣叫从远处传来。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眼睛骨碌一转,瞳孔慢慢聚焦。接着轻眨几下,扬碎了睫羽上的一捧金光。 再一眨眼,整个人便忽然灵动了起来。 她从地上坐起来,环视四周,忽莞尔一笑,眼眸熠熠,甜声喊道: “哥哥!” 接着,她从地上跳起来,便越过华未央,朝连鹤奔去。 ……真没良心啊。 华未央无奈,撤去结界,便看到连雀一头扎进了连鹤怀里,然后又咯咯笑个不停。 连鹤脸上还留着焦急的神色,他摸了摸连雀的头,将她头上沾到的落叶拂去,嘴里又连声应着。 华未央脑海里忽然蹦出“慈爱”二字,然而一想到连鹤是个粗糙汉子,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约莫是在龚府受到了惊吓,导致瘴邪之气在经脉中乱窜。不过现已无事,你大可安心。” 连鹤点点头,远处连雀正抓起一把落叶抛到空中,玩得不亦乐乎。 见此,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忧虑: “小雀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吗?” “自小被种下心蛊,自然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华未央侧目看他,便见他微微张口,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那心智呢,能否让她如正常人一般?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保持七八岁的心智……” “有何不可?你看她不是挺开心的么。” 仿佛是在印证华未央的话,连雀见二人在看她,便更卖力地挥了一把落叶,然后欣喜大喊道: “看!蝴蝶!” 连鹤对着她笑,然而嘴角的苦意却藏不住,“可是……” “魂魄有损,根基不定,故而心智不全。心蛊本就惊险,能成功实属万幸。”华未央冷冷提醒。 这两兄妹的身世,注定只能成为浅谈即止的话题,不然,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回想起血色的那夜,连鹤眼底浮现出悲愤交加的复杂情感,他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华未央又接着道:“况且她要是真恢复了,一不小心想起了过去,解开执念,岂不是反而害了她?” 连鹤皱眉思索,又抬眸问:“你当初到底是用了什么为‘执念’?” 华未央摇头,“不是我用了什么,而是她自己选了什么。大到生死爱仇,小到吃穿饥饱,什么都能作为执念。” 执念越是微小,或无足轻重,越是具有束缚。就如水鬼、无头鬼之流,怨之简,念之深,便如劲草般杀不尽,春又生。 华未央见连鹤的眉头皱得更紧,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已将她的记忆封锁,她不记得自己为何执着,便也不会寻解何为执着。自己都不记得的结,别人就更别想解了。” 连鹤微微颔首,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华未央正等着他慢慢消化我的话,却不想他突然问道:“您亦是如此吗?” 呵呵。 如若不是看着他是连雀唯一家属的份上,他刚才就已经死了。 炼蛊一时爽,售后火葬场。 连鹤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继续问道: “她常常会问我以前的事,我若是不说或说得含糊,她反而会发脾气。” 那是自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努力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常人尚会烦躁不安,于她更是泼天的恼怒了。 “你试试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又或者是想吃的东西。” 此时,连雀正好举着一片枫叶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小雀想吃冰雪桂香藕粉丸!” 连鹤不由笑起来,“说到吃你就机灵起来了。” 连雀眉眼弯弯,“要瑶光楼的冰雪桂香藕粉丸!” “瑶香楼……”连鹤面露难色。 瑶香楼是成姜最好的饭馆,能去里头的人非富即贵,连鹤自然是消费不起的。 “你可真会难哥哥,我们哪来钱去吃瑶香楼?” 连雀立马瘪嘴,嗫嚅道:“可元生哥哥就会买给我吃……” 连鹤哑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似哭似笑。 “不可食嗟来之食,我不是强调过许多遍了?即便是元生,也不可以。” 连雀听闻嘴翘得更高了: “可是元生哥哥说,我是你的妹妹,便也是他的妹妹,哥哥要带妹妹吃好吃的,天经地义。” 不得了,还会用成语了。 再看连鹤,面色已是惨白,眼中波澜不定,几乎要怆然泪下。 回想当初华未央让他们兄妹俩去成姜,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打听失传已久的蛊王的下落,结识龚元生实属意外。 本来找到蛊王后,他俩大可离去,但却因龚元生而一留再留。 不过也是,那龚元生虽然是少爷出生,但也算得有情有义。 诚心待人,又处处接济。 连鹤虽早受人间冷暖,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弱冠少年,被龚元生打动,也是必然。 少年天真最是难得,只可惜本该是侠情义气的美谈,最后却黯然落幕。?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追查到底 连鹤声音沙哑,呢喃道:“他是何时的说的?我竟是不知……” 连雀眨眼,“就是元生哥哥在大街上睡着的那天。” 不见他哥哥脸上的异色,她继续道: “本来吃完了藕粉丸子,他还想去找你,结果走着走着他就在大街上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呢。” 一语惊人。 “那不……正是三个月之前!” 连鹤铮然看华未央,华未央则点头道:“龚元生身死三个月之久,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按照龚夫人的话,三个月之前龚元生因为想要出去当修者的事情与她吵架,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本来是想去找连鹤,接过却在半路上突然晕倒,然后一睡不醒。 龚夫人觉得是连鹤动了手脚,其实龚元生染上傀魂的时间应该还要早上许多。 “那时候……那时候他是要来寻我……” 连鹤面色惨白,眼中惊疑不定,他的瞳孔在日光下变得极淡,一眨眼,便有晶莹之物落下。 连雀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哥,你为何哭了呀?” 连鹤恍然回神,抹去脸上的眼泪,然而那泪水却越抹越多。 似乎是从一声细不可闻的抽噎开始,连鹤便再也不住声。 连雀也急红了眼,“哥哥,哥哥别哭了,我不吃藕粉丸子了,你别哭了。” 秋日融融暖阳照在这片林间,本是枫叶流丹,满地金黄的美景中,却回荡着最是悲怆的恸哭。 不知过了多久,连鹤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让他莫要来寻我的……我明明让他别来了……”连鹤捂着脸,说得断断续续。 华未央有些好奇,“为何?” 连鹤抹了把脸,长吐一口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元生为了小雀和泼皮混子打架,我便觉这样下去迟早会害了他。” “若是……若是当初他在家养伤时我便去看他,是不是就能发现……发现……”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的眼睛是x光射线吗,眼光扫一下就能知道他体内有无傀魂? 连鹤见华未央淡淡看他,又惨淡地笑起来,他笑的极为难看,倒不如继续哭下去好了。 华未央别开脸,叹了一口气: “你要这么想,寻常人要是知道自己体内有邪物,早就吓死了,他浑然不知,一心想见你,反而凭着这道意识多活了许多日,岂不是好事?” 连鹤苦笑不得,“这便是……您之前所说的怨之简,念之深吗?” 华未央不回答,连鹤却仿佛自己找到了答案。 像是悲恸的泥潭中开出了坚毅的花朵,他目光沉沉却似刀锋:“元生之死,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她怎么办?”华未央指着连雀。 连鹤不解,“这有何干系?” 华未央盯着连鹤,恨不得给他脑袋开瓢看看里头是不是浆糊。 “傀魂乃是何物?散布者又是何人?你一凡夫俗子,还带着……” 华未央看到连雀一脸状况外,似乎不理解自己的哥哥为何一会哭,一会又不哭了。 华未央只能打发了她去玩,便接着道:“要是追查途中,他人发现了你妹妹的身份,你该如何?” “小雀不曾加害于他人,发现了又如何,我们俩问心无愧!” 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正气凌然,恍惚间让华未央想到了什么人。 当真是无知而无畏! 华未央提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到时候怕是怎么死都不知晓。” “可若是畏而不前,让事情就此揭过,我于加害者又有何区别?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元生!” 百年之后人家早就投生去了,根本就不记得你了好? 华未央心里有些撼动,却还是绷住了脸: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寻附近的门派,比如天恒山,邪祟作乱,他们理应出面。” 连鹤怒道:“正道人士,不可尽信!” “……”难道她就可以信了吗?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华未央诡异的眼神,继续道:“您也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摆了一道,难道就不想将其揪出还这一口恶气?” 不等我开口,他后退一步躬身作揖,“还请凤主助我一臂之力!” 华未央几乎要被逗乐了,“即便危及生死,你也要查吗?” “是!要查!害死元生之人,杀死我母亲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华未央一怔,给他泼冷水道:“你未免太过于狂妄,你现在该做的就是一心照顾好你妹妹。” 声音比华未央以为的都要响出许多,连远处玩着落叶的连雀也朝这边望来。 华未央收敛了一下情绪,好歹没让这孩子看出端倪。 连鹤困惑道:“凤主为何要这般阻挠?是不想我追查元生之死?还是……不想我再追究母亲之死?” 华未央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辛辛苦苦复生了你妹妹,可不想让她就此给你陪葬。我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便会带她离开,可比跟着你受苦好多了。” 说到此,连鹤被戳中短处,顿时没了气势。 他目光躲闪,僵硬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岔开话题,“先前那名放走我们的那位——” 华未央冷冷打断,“下次你们可没那么走运了。” 连鹤点点头,眼神微妙道,“那位前辈实属耿直,那天恒山弟子说你是好人,他便就信了。” 你这是在吐槽萧郁离缺心眼吗?。 “也不知那位尊者出自哪门哪派。” 华未央一脸漠然,一时拿捏不准连鹤在试探什么。 “不管哪门哪派,你都得记得绕道走。真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我不会保你。” 连鹤点头,算是应下。 接着又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纳戒——还是华未央给的。 “其实我在来的路上也听闻了一些传言,说是民间最近流行一种睡病,会使人在睡梦中死去,切死后尸身不腐,看起来还如活着一般。” “我寻思着像是傀魂之症,但又无法确定,便……取了一些他们的血液。” 华未央微微挑眉,“你倒还真适合在义庄干活。” 华未央接过纳戒一看,发现里头装了不少瓶瓶罐罐。 上头还贴了纸,写明了死者的信息乃至出身地。 华未央不得不叹气,认命道: “你若要查,还得回云溪村一趟。龚元生寻你之日再往前推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必然发生过什么。” “这其中线索,我想你可以问问他身边的护卫,特别当初那个寻我来看病的护卫。” 越过主人寻大夫来给自家少爷看病,乍一想是一片拳拳心切。 仔细一想,是心虚也说不定??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个病秧子敢纳妾 连鹤颔首,又拱手一揖像是领命。 华未央无奈摇头,一低头又看纳戒中最上头的那个瓷瓶上竟然赫然写着:星汉山庄。 华未央拿出瓷瓶,疑惑地看向连鹤。 连鹤回答,“这是三日前死去的一名女子,她是星汉山庄的一名丫鬟,近日请假下山归家,然一到家中睡了一晚便去了。” “茯苓……”居然还是药材名。 连鹤继续道: “据说她还是庄主的贴身丫鬟,不过她家里人似乎认定她被周庄主所害,今日好像是集结了人,要上星汉山庄讨要说法。” “你说什么?!” 等华未央赶至星汉山庄的正门,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多是从山下的县里赶来看热闹的。 也有一些修者,三三两两地在外圈站着。 最显眼的便是中间—— 一口木棺材就这么大刺刺地搁在门口,看上去像是赶制的,漆都没有上。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围着棺材,哭声嘶哑。 纸钱飞向空中,又被山风吹远,铺落在长长的山道,与枯叶混作一块。 “我的女儿啊!呜啊啊啊……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哭得最响最凄厉的便是这个瘦削的中年女人。 她坐在地上,一手拍打着棺材,涨红了脸,眼泪没掉几滴,倒是把嗓子喊哑了。 然而看她的架势,又仿佛悲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一头撞死在棺材上。 她身边又站着一年纪还要稍大一些的男人,大约是她丈夫。 两鬓微霜,颤颤巍巍地被人扶着,双目通红,时不时抹去掉下来的泪珠。 “女儿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是娘害了你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亲事?”华未央困惑地四周看,眼神对上了身侧的一位老哥。 这位老哥一身樵夫打扮,见华未央看他,顿时心领神会,笑道:“这位是刚来此处所以不知道?这个丫鬟啊……” 他指着那副棺材,“若是不死,过几日就要被纳为妾室哩。” 华未央有些懵,“妾室?……谁的妾室?” “嘿……还能是谁,当然是星汉山庄的主君,云隐凡啊。” 华未央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不是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况且云先生等同于入赘,怎么有资格纳妾? “说是庄主这几年一无所出,普济门长老老夫人急着抱孙子,便寻思着添一个妾室。” “又怕外面找来的庄主不喜欢,便想到庄主的贴身丫鬟,知根知底,也好拿捏是不?” “诶,不对啊。”另一人插话进来。 “仙门世家之间,虽有嫁娶,但与民间不同。这夫妻不叫夫妻,要称之为道侣。这道侣素来是一对一的,哪来纳妾之说啊!” 樵夫嗤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规矩都是表面上的。人家纳妾,自然是偷偷的,不叫你知道。” “况且这庄主这身体……大家也都知道的。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普济门长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要早日开枝散叶,好延续香火了。”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 “也是,据说前几年,周庄主差点就要不好了。” “普济门长老就这一独苗,也算情有可原。” “是啊是啊。”樵夫应和着,又看向华未央:“哎……这位姑娘,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啊……” 华未央哪只脸色不好,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大好。 当初这位周姨下嫁给那个云隐凡病秧子,已然是云家十世修来的福份。 现在居然不好好待她,还想着纳妾? 去你大爷,我看你的名字应该叫寻死! 华未央越想越是恼怒,仿佛有把火在身体里烧。 冷静……冷静…… 华未央对上樵夫探究的眼神,冷淡地扯了下嘴角。 这时候,星汉山庄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一群着靛色劲装的弟子拿着木棍鱼贯而出,在门口站成一排,个个面色肃然,让人不敢靠近。 站在最前的弟子见了这群披麻戴孝的,盱横厉色,大呵道: “你们在这吵吵嚷嚷什么?这里可是星汉山庄,休得放肆!” 这一吼中气十足,带上些许威压,吼得人鼓膜战战。 一下便震慑住了众人,就连那几个穿着孝服的膘肥大汉也面露怯意。 然而为首的妇人却不吃这一套,她从地上跳起来,尖声质问: “星汉山庄怎么了!星汉山庄杀人就不犯法了吗!你们庄主害死了我女儿!还不让人说了吗!” 她话一出,领头的弟子顿时面色铁青,“哪来的疯婆子!胆敢污蔑庄主!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妇人往后缩了缩,梗着脖子叫道: “怎么污蔑了!我女儿突然回家,面色就很是不好,问她怎么了她却如何都不开口。定是有人欺侮了她,还威胁她不准开口!” “我女儿原本是周兰筠身边的大丫鬟,放眼整个山庄,除了那周兰筠,还有谁能这般威胁她!” 说罢,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谁能想……好好的一个人,一睡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呢!我的女儿啊,呜呜呜……” 领头弟子气得火冒三丈,眼睛瞪得和个铜铃似的: “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们庄主!” 妇人毫不示弱,她瞪眼回去: “那她好好的,突然回家做什么!定是你们庄主做了什么手脚,嫉妒我女儿年轻貌美,得了云先生青睐!” “自个儿心虚,便将我女儿打发了出来,好不让她死在山庄里!” “她分明是自己告假归家,这管事都记载着,你少在这颠倒黑白!” 妇人冷哼,“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说都行!有本事就叫你们夫人出来,我们当面对峙,看看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我们庄主何等身份,岂是你能随意见的?” “我看是她不敢!” 见有人附和,领头弟子顿时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来人,把这个疯婆子拿下!” 他话音刚落,数十只木棍整齐地冲向门口的这群人。 众人都不由后退,然而妇人又大喊起来: “星汉山庄仗势欺人!我今天非和你们拼了不可!” 一个妇道人家都冲上前了,其他男人们自然也不能落后。 眨眼间,这些送葬的亲眷便拼借着人数优势将山庄弟子冲散。 而这些拿着木棍的,虽是修行弟子,但都还很年轻,见到三四个大汉扑上来的情况,也一时手足无措。 那几个大汉也不知道什么来路,先是眼疾手快夺了木棍,紧接便是拳打脚踢,又快又狠。 世家弟子哪受过这些,脾气一上来,竟也发昏地轮着拳头上了。 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救命啊!杀人啦!星汉山庄杀人啦!” 妇人发鬓散乱,见没人理她便开始扯着嗓子喊: “你们不仅杀我女儿,还要杀我!还有没有天理啦!救命啊!救命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周兰筠现身 修者中素来讲究分寸礼法,此等拳肉相搏的盛况,修者们也是鲜少见识,都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唉,都说周庄主仁心,却不想这嫉妒起来,也如寻常悍妇似的毒辣……” “是啊,不同意纳妾,将人赶出去便是,犯不着取人性命。” “也不能这么说,纳妾之事理应主母同意,我却听说这事是云家老夫人擅作主张?” “老夫人也是主母嘛……” 华未央开始慢慢推开人群朝星汉山庄的大门走去—— 听这些人七嘴八舌得说着,心觉得可悲又是可笑。 有些人即便修行悟道也仍然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蠢钝。 华未央耐着性子在人群中缓缓穿过。 看客们还在议论—— “也不知道星汉山庄要怎么了事。” “我看给个二十两,足以。” “怎么也是个大丫鬟,我猜三十两。” “哼,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最起码也得五十两!” “五十两,乖乖,赚了啊!” …… “唉,这丫头死了,还算周家的不?嘶——谁撞我!” 那人一回头,立马愣住。 他视线与华未央对上,声音开始发抖,“咋……咋了?不能问啊?” 华未央收敛住了眼中戾气,道:“你挡我路了。” 那人顿时僵硬在原地,实在是眼前这位女子,虽然面容普通,但眼睛中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华未央推开他,懒得同这种欺软怕硬只会背后嚼舌根的人计较。 眼前这两拨人还在打着,华未央见那妇人正躲在棺材后,不由冷笑。 “嘭——” 这一声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 棺材盖一瞬间飞到空中炸成了碎片,木屑掉落下来,众人哀鸣着后退。 “什么人!” 山庄弟子如临大敌,也不管那些闹事的人了,纷纷朝华未央围了过来。 华未央淡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从袖中拿出一盏巴掌大的摇铃。 “丁零——”铃声轻灵,在空气中缓缓荡开,四周气温陡然冰结,风声呼啸,恍如鬼泣。 所有的人都好似被抽空灵魂般的顿住了。 天气寒凉,华未央呼出一口白气,念道:“凄凄离魂,迢迢归途。” “丁零——” “何故一步两三望,怨恨泣血哀千叹。” “丁零——” “且借三阴,听尔诉心!” 指间反转,一张符箓飞入馆内。 华未央跟着走上前,见那纸符金光一闪,没入她的胸口,随即轻叩棺沿。 “哆,哆,哆……” 三下。 华未央看向棺内恍若沉睡的女子,唤道: “茯苓?” “这是……哪里?” 一面色惨白的女子突然从棺材内坐了起来,穿着普通的浅紫襦裙,脸色却画着极为搞笑的殓妆。 众人这才仿佛回了神,见此惊呼不定,有胆小者已经大喊着跑开。 茯苓困惑地朝四周看去。然而她目光落到哪,哪里的人便如潮落般地后退。 “这里是……山庄?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明明……”她捂住头沉吟,又见自己双手泛着青白,双眉紧蹙,“我这是……” 华未央提醒道:“你已经死了。” 她的双眼有一瞬间空洞,接着便像是一汪深潭掀起了波澜。 泪珠弹粉,泣涕成声,泪水留下两道斑驳的痕迹,像是脸庞裂开一般: “我……我死了……我……我……原来是死了……” 这时,那头发斑白的老伯步履蹒跚地走来,双颊挂着泪,本就是皱巴巴的脸更是挤作一团。 “女儿啊……” “爹爹……爹爹!是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啊!” 两人隔着棺材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这场景有些诡异,却还是让人动容。就连那位凶神恶煞的领头弟子也面露不忍。 “敢问阁下是……”他走上前抱拳道。 华未央瞥了他一眼——他虽然表现得恭敬,但抱拳时上臂紧绷,明显是在戒备。 “临凰。”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又将华未央上下打量一番,盯着她的粗布衣裙暗暗皱眉。 “素听圣医盛名,想不到圣医不仅精通医术,还通晓鬼道,可起死回生,实属佩服。方才多有失敬,还望见谅。” 尽说些有的没的。 华未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只有一刻的时间,你且抓紧。” 弟子颔首,转头便问道:“茯苓,你告诉大家,你到底为何突然归家?” 茯苓张了张嘴,目光沉下去,“我……我就是想家了,便回去看看。” 弟子问:“不是庄主赶你出去的?” 茯苓一惊,“这是什么话,庄主向来待我是极好的。” 弟子又问:“那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一睡不起?” 茯苓低下头,双手绞着襟前的衣带,沉默半晌,朝自己送葬的队伍中瞟了一眼,才小声道:“不知……” 众人又指指点点起来。 “我就说嘛,堂堂星汉庄主,怎么可能作出了这样的事?” “周庄主心善,却被这丫鬟钻了空子,真是不厚道。” “非仁仆也!” …… “你不是茯苓!” 一声尖锐的喊叫刺入耳中,华未央皱眉看去,便见那妇人面目可憎地指着茯苓。 “你不是茯苓!你——你是妖怪!” 她话一出,四周顿时哗然,就连抱着女儿的老伯都僵住了。 妇人又立马指着华未央,“是你!是你用了邪术,招来了个这么的东西。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 不得不说这位妇人临场应变能力很强,三言两语便为自己辟出一线生机。 不等华未央开口,一旁的弟子倒是忿忿不平了: “此乃招魂之术,可让离去不到七日之人暂时回到肉身,哪里是什么邪术?” 茯苓面色哀戚,缓缓道:“贞姨……是我啊……” 贞姨? 华未央眼神在她俩之间游移—— 嚯,闹了半天,原来是个后妈啊,管不得刚才哭得那么假。 茯苓无措地看着她,“贞姨,我真的是茯苓呀。” 妇人瞪眼,“我不信!你不是!” 不信便等于不是,真是逻辑鬼才。 茯苓又看向自己的父亲,“爹爹,你也不信吗?” “我……”老伯哑声道:“我愿你是……” 茯苓顿时神色惨淡,竟是比得知自己已死时还要哀伤起来。 “我……我……”她眼神茫然地看向四周,泪水涟涟,忽而一抽气,又倒了下去。 符箓从她胸前飞出,落回我掌心。 “圣医大人,这——” 华未央无语地瞥了眼这个没用的领头弟子:“说是一刻便是一刻,我让你抓紧的。” 华未央真是怀疑星汉山庄没人了,才让这等庸碌之辈做了首。 这种证明“我是我”的命题,其实并没有深究的价值。 关键不在于茯苓是不是茯苓,而在于谁主张谁举证,妇人说不是,那便拿出证据来。 然而这领头弟子,非但脑袋不灵光,还临场发怵。 不过是面对个稍微泼辣的妇人,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敢打,除了瞪眼就什么都不会。 莫非星汉山庄就盛产窝囊废? 华未央突然就有一种甩手走人的冲动,若不是事及周姨,她倒是更愿意帮着这家人给星汉山庄添堵。 华未央思绪有些飘远,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在人群之后响起。 “她是茯苓。” 那声音柔和,却不失气势。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便见一深青披风兜帽掩面的女子静静站着。 见人让出道来,她便迈一莲步,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娉娉婷婷,仪态万方。 那素手白皙如柔荑,在兜帽缓缓落下的那一刻,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 “庄主,您回来了?!”领头弟子第一个冲上去,“不是外出采药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目光向女子身后一扫,便见到一个怯怯低头的弟子。 “原来是你!” 周兰筠微微蹙眉,“若不是风信提前来知会,你倒要瞒我到几时?” 她无奈地摇摇头,目光一转,便对上了华未央。 原来这就是周家家主——周兰筠……?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记忆中的银杏树 她应该是认不出自己的,但若是认出来了呢? “方才多谢圣医大人出手相助。” 华未央一时哑然,微微颔首,让后让开一条路。 她朝华未央微微欠身,便径直走到了棺材边。 她扶着棺沿,垂眉敛目,然而她神色越是平静,便越能察觉到她的哀伤。 她拿出一块丝绢,俯下`身为茯苓擦拭起来,“你这丫头素来爱美,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周兰筠耐心地擦拭着,丝绢脏了,她便换上了自己袖子。 一旁的老伯沉吟片刻,还是上前道:“庄主……请节哀。” 周兰筠收敛了眉目,起身: “事发突然,我路上也只听说了个大概。茯苓是我喜爱的丫头,她的死,我定然是要深究的。” 说罢,周兰筠的目光落到了妇人身上。 此时那妇人不知为何反而安静了下来,甚至目光还有些躲闪。 “还请两位里边请,各中细节,我还得细细询问二位。” 周兰筠作了个请的手势,身上的气势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 这一刻,她属于周家家主那般杀伐果断的气概,瞬间迸发而出,令人胆寒。 “若是信不过我,我可让老夫人前来做主,又或是二位心里有别的人选?” “没有,没有!”老伯慌忙摆手,无视了在身后拼命眼神示意的妇人。 周兰筠淡淡点点头,又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山庄内部之事,却摆出来让大家见笑了,我先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 “惺惺作态!”妇人又陡然大喊了一声,又被老伯按住。 周兰筠听了倒也不恼,反而是坦然地对着妇人道: “丧女之痛,我可以理解。但我也不会就这么接受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茯苓去得离奇,种种缘由,我需细细查明,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周兰筠站在众人面前,温文尔雅,端庄内敛,所有人都不由安静地听她讲下去。 “我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今日在场的各位能信得过我,信得过星汉山庄。在结果出来前,还望诸位能静候,莫要听信流言蜚语。” “我可以在此保证,星汉山庄必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真不愧是星汉山庄的主人啊。 茯苓的父母以及那一干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亲眷的人都被客气地请进了府,而华未央则被安置在了一个偏院。 虽说是偏院,但园内水榭玉桥,飞檐画栋,银杏铺了一地,像是金黄的地毯。 偶有微风吹过,万千金蝶翩迁,又有白墙黛瓦作衬,美不胜收。 然而景再美,华未央现在无心欣赏。 方才只想着解围了,现在冷静下来才隐隐有些不对。 之前没有确定楚月是拿的什么拜帖,若她也是以此示人,那必然会有一些麻烦。 不过眼下自己没被人怀疑,那么这个隐患可以排除。 但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萧郁离出现在这里约莫是追着傀人的踪影而去。 那么现在自己以临凰的身份出现,必定会引来他们。 特别是找上门的如果是萧郁离,要是动起手…… 或许还是先走为上…… 华未央正低头思索着往院外走去,千万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圣医大人这是要出去?” 华未央一惊,抬头便看到周兰筠轻提裙摆穿过月洞门走到院中。 华未央低下头,再起身时又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周庄主。” 周兰筠也回了礼,嘴角挂着盈盈浅笑,“这院落先生可还满意?” 华未央点头,“这银杏不错。” 周兰筠将视线也投向了那颗繁茂虬曲的银杏,目光愈发温和。 突然想起好像在华蕴郡主的院子里也有一颗硕大银杏。 据老太君说,每到果实成熟之季,华蕴郡主便会收集白果。 白果有敛肺气、定喘嗽、止带浊的作用。 这一点,倒是和23世纪的自己曾经的习惯不谋而合。 哪怕是进入组织以后,华未央自己还煮过白果八宝粥,冰糖白果羹…… 回想起过去种种,心里便惆怅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气闷,像是千斤之石压在心头。 时间要是能停止在以前就好了,没有星汉山庄,也没有穿越这些破事,但却活得平淡而满足。华未央侧目看着与并肩站着的周兰筠,望着杏叶翩然擦过她的肩头,心中如海浪翻滚。 为何偏偏是银杏,莫非周兰筠察觉到了什么? 华未央忍不住问道:“庄主为何会将我安排在这里?” 她回过头,“此处院落虽小,但胜在清净。圣医显名在外,而行踪隐秘,又常常改头换面,必定不想引人注目。” 说到此处,她又笑得有些温柔: “虽说千年杏树也不算多么罕见,但叶黄一季,若是无人欣赏也有些可惜。其实……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你会喜欢这里。” 喜欢是喜欢,但更多的却是惆怅。 华未央突然有一种想要和周兰筠坦白的冲动。 然而看着她依旧澄澈的双眼,华未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论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周兰筠一定会谅解的,但……却不想让她为难。 况且,自己如今这敏感的身份也会让她陷于困境。 周兰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劳烦庄主费心。” 华未央按住心中波澜,沉声道: “所谓圣医,不过是些虚名,此次途径贵府,不过是施展了一个小小的招魂之术,如此礼遇,倒是太过抬举我了。” “能施展招魂之术的人哪里都有,但肯为我站出来的却只有圣医一个。临姑娘恩情,我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圣医尽管开口。” 华未央内心突然五味陈杂。 “不说这个了,夫人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说罢,华未央便朝月洞门那边望去。 周兰筠也跟着回头,便看到几个弟子已经在那头候着了。 周兰筠微微颔首,对华未央道:“还请临姑娘在此安心住下,等过几日,我再来好好恩谢姑娘。” 华未央目送周兰筠远去,心里突然有了决定:等送完菩提心法,拿到那绮影弓后,马上离开。? 第二百五十章 离魂之法 华未央拿出铜罗盘,轻轻拨弄两下。 三个金色光点在同心轨道上飞旋,很快便排成一排,只指某个方向。 于是,华未央跟着罗盘走,很快走到了星汉山庄的边界。 看着眼前的一排高墙,有些困惑:难道萧郁离不在星汉山庄内? 不对……华未央看着墙下立着的两个石灯,心中一动。 挥手用炎元素灵力点燃灯芯,墙面很快像水面一般扭曲起来。 接着慢慢透明,露出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 穿过透明的墙,鼻尖便被浓烈的湿气包围。 一眼看去,竹林密密,满目青翠。 高大的竹干像是一把伞,又被厚重的枝叶压弯了腰,在头顶撑出拱顶般的屏障。 而再回看身后,哪还有什么墙,只有两盏熄灭的石灯孤零零地立在竹林之间。 华未央在碎石路上走着,耳中细雨声不断。 但雨水似乎都被竹林挡在了外头,只有浓浓的湿气在林间回荡,呼吸间皆是氤氲的冷。 然而没走两步,华未央又察觉到不对劲了。 回头盯着还在不远处的石灯——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是,鬼打墙? 还是迷阵? 华未央看着附近看似芜杂生长的竹子,心中大抵有了些猜测。 要破阵法,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找到阵眼将其破坏便可。 但在不知道阵法分布的情况下,推演起来耗时费力。 而另一种办法就要简单粗暴得多,维持阵法需要一定的灵力,而当阵法承受的灵力超过自身时,阵法便会被破坏。 不过,这么做的话,动静可能会有些大。 如果可以的话,华未央还是尽量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就在华未央有些犯难之时,忽然听到了一声笛声。 是谁? 华未央警戒地循声望去,然而眼中除了绿油油的竹子便再无其他。 那声音低沉婉转,亘古绵长,幽幽从竹林深处传来,和细雨声混合在一起,凉意更浓烈了。竹林间又忽然响起少女的嬉笑声,在清灵的林间回荡,又像是在追逐着音符,轻飘飘的让人抓不住方向。 这时候华未央才发现方才攒聚在一起的竹枝悄然劈开了一条小径。 这笛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引路。 这笛声,似乎并无恶意。 华未央有些踟蹰地踏上绿叶掩映的小径,身上的袍子因为吸了水汽而变得有些沉了。 笛声还在回荡,只不过脚下的路却越来越窄。 那碧绿的竹叶堪堪擦过她头顶,拨开枝叶,眼前便一下豁然开朗。 一大片滴水的绿映入眼帘——那是一方被翠竹倒影填满的池塘, 像是被那一池水吸引一般,不知怎么得就到了池边,连那笛声何时停止的都没发现。 华未央一低头,顿时忘记了呼吸。 他便躺在池底,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华未央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跳声在耳鼓中无限放大。 他仿佛与水融为一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与纯粹,又虚幻地好似一道水影。 云中君为何会在这里? 华未央凑近去看,不由屏住呼吸。 他还活着吗? 然而没等伸手,身后便响起了一个邪魅的声音。 “看够了吗?” 这着实是把华未央吓了一跳,差点一头倒栽进池子。 猛地回头,便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华未央惊讶地张了张嘴,见他手中托着一只竹笛,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傀儡?” “你倒是见多识广。”云中君笑了下,像是在赞许华未央的机智,然而他却又摇了摇头,“只猜对了一半。” 什么叫只才对了一半……华未央在脑海里不停地做着假设。 “莫非……是离魂?” 华未央心中恍如惊涛骇浪,只能绷紧了脸小心地看他。 当华未央发现他脸上笑意更胜,便知道自己是答对了。 然而自己虽然猜对了,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离魂,顾名思义,便是将自己的灵魂从躯体中取出,转而附身在别的东西上。 听着有些像邪术,但离魂是无法附着在活物上的。 不过离魂虽然是正儿八经的法术,但却很是鸡肋。 离魂附着的傀儡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修行炼化的身体。 即便可以在傀儡中注入灵力,但傀儡能承受的灵力有限,消耗完若是不及时补充,那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还有一点,若是在离魂期间受到伤害,很容易伤及魂魄。 在离魂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使得他魂飞魄散。 一想到这一点,华未央心里更是惊骇。 她是真的没想到,云中君会为了能继续使用灵力,居然这么铤而走险。 当时在幻境之中,华未央冲破了云中君下的禁制。 这道禁制,与云中君命脉相连,等于间接对他造成了重创,损害了他不少修为。 “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和当初刚拜入我门下时,一模一样。” 说来也是怪了,当初误入蓬莱幻境,其他人似乎都对这段记忆毫无映像。 偏偏这云中君,不仅在现实里还真实存在,一年前居然还找到了药王谷来。 要不是白泽冷着脸将他拦在了外面,估计华未央又得落入他的魔爪。 华未央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劝言都不合适。 华未央幽幽看着他,心底却悄然烧起了愤怒。 是对自己,也是对他。 “师父引我前来,就不怕我再对你下手?” “你既然这么问了,难道不就代表着你并无此意?” 云中君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倒是不必有多么自责,刀剑生死,成王败寇,再说了一开始,我也是想让你死的。” 他这么一问,华未央倒是愣住了。 难道自己,居然对他有自责的情绪在? 华未央抿了抿唇,毕竟师徒一场,虽然包含诸多算计,但总归…… 华未央将那密卷取出,递到他面前,在他的注视下,酝酿好了一会,才道:“想来这个对你应该有用。” 云中君接过密卷:“你这是……要投诚?” 华未央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但总归不能表现出来。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只是别让我回来替你收尸。” 华未央坦然,直直与他对视,甚至眼神中加了些许的压迫与得意。 然而云中君依旧淡定,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华未央别有用心。 即便华未央已经知道他的身体只是个傀儡,即便他的真身就在池底。 但当他站在自己面前,华未央却一点占上风的感觉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经历过上古数万年历练的老妖怪的本事? 就在华未央心里嘀咕时,云中君终于收回了打量她的视线,掂了掂手里的密卷,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你若想和萧郁离和好,直接对他说便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嗯?等等?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自己明明什么也没说?还有,谁要和他和好?他算哪位! 华未央努力绷住表情,试图以冷漠表达自己的不屑。 不对,你什么时候和萧郁离那么熟了?! 然而此时云中君似乎也没有看懂的华未央意思,继续道: “他本来就耳根子软,若是你,就更别说了。” 更别说什么? 怎么说得好像只要求和萧郁离一定会毫无犹豫地相信自己似的,这故事发展怎么这么诡异…… 云中君对自己和萧郁离到底有什么神奇的误解?? 第二百五十一章 菩提心法 华未央幽幽盯着云中君,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云中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却是意外认真: “你若是实在拉不下脸,我倒是愿意帮你转达,不过……这卷心法还是免了。” 这时,华未央脸上的惊讶已经完全收不住了。 华未央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将密卷递回了她手里。 为什么?这菩提心法可是有能助他暂缓灵力急速丧失痛楚的良剂。 他居然……不要? 云中君对华未央淡淡笑了下,一拢袖将手背在身后,越过她站到了池塘边。 一个是迎风独立,一个是沉水静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一动一静,诡异而又出尘绝世。 “菩提心法,谓之舍身,便是舍己之身,渡化人间,这本是与佛门禅心一脉相承。但可惜,这心法却被卑鄙之人利用。” 是了,菩提心法最大的用处便是能转移他人身上的伤势。 特别是在此人身体孱弱无法承受伤病的时候,适当转移病痛是非常有效的医治办法。 无论使用心法者是出于情谊还是道义,因为是自愿承伤,便也无可指摘。 然而“自愿”这一定义其实是可以非常模糊的。 有些人便利用这一点,专门收养了一些无辜稚儿,教他们菩提心法。 更可恶的是,还给他们灌输所谓的“道”,以此让他们“自愿”为他人承伤,并以此为荣。 此事虽然后来被禁止,但在当时也是极为轰动,也算是正道无法洗脱的一大丑事了。 “自菩提心法被列为了禁术,梵天净土协同其他门派清理了近半百余年,才将外传的抄本尽数销毁。” 翠竹环面,细雨听风,池塘边雾霭萦绕,云中君一袭白衣立于这氤氲青翠之中,就好似云游在人间的仙人。 华未央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会拒绝了。 但他身为正道不齿,魔族不容的对象,说出不愿意使用这等“邪术”的话来,未免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虽为禁术但是真的禁了吗?”华未央随即接道: “我可知道在某些特殊的交易行中仍是能买到菩提心法的残篇,甚至于在残篇基础上制作出来的符箓,虽然效果有限,但销路似乎一直不错。” 话毕,华未央暗暗望着云中君的侧脸,试图捕捉他表情上细微的波动。 然而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任何一种约束,管得越紧便越会适得其反,就像用草绳捆绑木柴,绞得过紧,要么是草绳断开,要么是木柴断裂。” “对于残篇适量的放松是因为确实有这个需求,修行之途艰险,很多时候也需要网开一面。” “那么师父为何就不能对自己网开一面呢?” 云中君回头来,对着她一笑,这一笑的邪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因为我不在这捆木柴里啊。” “其实当初天恒山说要找出这本心法的时候我便是不同意的。虽说利刃无罪,唯人心尔,但天恒山却偏偏打上了菩提心法的主意……” 华未央心念回转,这云中君不仅对萧郁离熟稔非常,连天恒山也是颇为熟悉。 看来,他的确有不少事瞒着自己。 之前以那般极恶之态示人,如今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华未央冷冷道:“既然不想要用这菩提心法,难道就打算一辈子用离魂之术撑着了?” 华未央见他不答,又接着道: “即便能暂时保持化神期的修为,但这又能如何?有的时候……原地不动也是一种后退。” 这时候,云中君的眼底终于有所波动,华未央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心里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其实我倒是还有别的方法。” 华未央看着大师兄,缓缓勾起嘴角。 “别的方法?”云中君的眼神有些揶揄,“这倒是稀奇了,说来听听?” 华未央盯着他冷冽的眼睛,轻灵道:“一颗金丹而已,与其寻觅修补,倒不如破釜沉舟,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短短四个字,却好似一柄破开的冰面的重斧,终于让云中君周身无懈可击的威压露出了裂缝。 “你的意思是……散尽修为,然后从筑基期重新修炼?”云中君皱起眉,“这方法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方法确实惊世骇俗了那么点,但却并非我信口开河。” “可有依据?” “我见过这么做的人。” 而那个人,被挖去灵丹,历经涅盘,得以重生。 华未央见云中君眼底划过异样的神色,便接着道: “修行本就如同走路,没有谁规定同样的路不可走第二遍。一开始摸不着路故而走得慢一些,若是重走一遍,其实速度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若是成功,不仅可以回到原有的修为,甚至再突破一阶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有没有这份勇气了。” 云中君发出一声嗤笑:“你倒是会出主意,我一个活了万年的,倒是不如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看得开了。” 华未央对着云中君微微挑眉,便见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若是失败……” “若是失败那便成一个废人。”华未央突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动摇,“如何?” 云中君别过脸,再一次看向水中的自己,呢喃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虽是铤而走险,却并非不可一试。” 华未央的笑容渐渐扩大。 “那么你呢?”云中君顿了一下,问,“你的目的呢?” 华未央思考了一秒,道: “方法我只说了一个大概,具体操作我以后会细细讲给你听,至于我的目的……就当我想让云中君大人,欠我一个人情。” 云中君没有说话,而是露出疑惑的眼神。 华未央略微歪头,认真道:“师父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 云中君沉默半响,最后还是点头,“可以,我信你。” “这样,我们就算达成协议了。不过,要有足够安全不被打扰的地方让你再结丹……” “这里不行?”云中君一问,又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要我避开他们?” 华未央点头,星汉山庄是够安全,这个幻阵也够牢固。 甚至这片与落星泉同源的池塘,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但是只要这里不能阻挡一切不稳定因素,就是不行。 不过,事成之后,两个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华未央不由微眯眼睛,沉声道: “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的选择,他人的看法最多是建议或参考。即便是出于关心,其实也于事无补。又或许……更多的是自我感动罢了。” 云中君突然盯着华未央,幽幽道:“你这话要是叫萧郁离听去了,可着实要伤他心了。” 呵,喷的就是他。 不过云中君这样子,像极了一个急于将二人绑在一起的月老! 华未央心里没来由得又是一阵恼火,他伤不伤心管她什么事! 这时候,华未央突然心中一动。 “我想到一件事。”华未央举起手中的密卷,“如果用菩提心法为你医治,那么‘舍’的是谁的‘身’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当年少年 天恒山。 纷扬如鹅毛,霜冻步难行,深冬时节,大雪未停。 天恒山几座山岭皆似银装素裹,遥遥望去,如几道从天而降的剑气屹立天地之间,寒气顿生。 这时倘若有人要出门,呼出的一口热气非得被刺骨的冷意换了去。 天恒山例行的早课都不免推迟半个时辰。 然而亦有人不顾风霜,依旧早早地来到众弟子日行练武处,站在屋檐下等着雪停。 天尚未明,雪势终于渐缓,练武之地“霜雪台”层层积雪,远远观之像是一朵盛开在山中的雪莲。 那等待的黑发青年索性在屋檐下盘坐,佩剑放在一旁,一人一剑在此静候。 不知何时,等那看似平平无奇、浑身透亮墨黑的剑鞘也沾上些许雪白,竟仿若有灵性一般动了动。 感受到动静的青年睁开眼睛,意有所感地抬头一望,果不其然,雪停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起身去寻扫落雪的扫帚,兴冲冲地拿起佩剑跑向霜雪台。 路上湿滑险些摔了一跤,他也不恼,反倒一掌抓了一把雪扬起,空中似撒盐。 “这雪下的不是时候。”他看着被冻的泛红的掌心,无所谓地道,“但好歹凉快。” 说罢,他便一心一意扫起雪来。 不多时,山中人也都逐渐醒了,轮值负责扫雪的几名弟子急匆匆地在早课前赶去霜雪台。 可等到气喘吁吁上了台阶,却发现台子上竟然早就被人扫净了那些麻烦的雪。 带头的弟子愣在原地,跟其余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那人迟疑道:“今日……该不会又是归谦师弟替我们扫了雪?” 回应他的正是那在霜雪台上清晰的身影,正是那在等着雪停的黑发青年。 “唉,怎么天师弟总是能起这么早?” 一听又被对方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活,另一个弟子不免道: “昨晚雪下的那样急,风刮过来我都打颤了,心想着今日肯定也没有几个人早到……” “别人我说不好,但一到早课练武,归谦师弟总是第一个到的人,这不是咱们整个净元门都知道的事吗?” 为首的弟子道,“再说归谦师弟本就剑痴一个,天恒山上又有谁不知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弟子感叹。 “大师兄忙于山中之事,二师兄又不甚露面,唯独归谦师弟多与我们亲近,但比起咱们,他还是更爱他那把剑……” 先前的弟子闻言不觉笑道: “你也不看看那把剑是什么,当世名剑,敛芒,两年前正是归谦师弟拿着它,在试剑大赛上一举冠绝江湖,有此才情,怎不能痴迷……” 三人中有个年纪尚小的弟子,正边听他们说,边远远观摩霜雪台上那沉迷于剑招的人。 只见那身影宛若游龙,敏捷如燕,三尺锋在他手上仿若无形一般。 不见杀气腾腾,却足够动人心魄。 三两招之后,一时间竟叫三个人看呆了去。 小弟子看着小师弟的身姿,不禁嘟囔道: “方才那几招是归鸿剑法……一招‘两极生造’竟能使的如此好看,我苦练三个月都达不到归谦师弟这样的效果。” “不仅如此,那招‘四方朝来’,居然也能有那样威力。” 为首那弟子称奇道,随即面露痛苦,“我都还没练出来……更别说最后的‘八荒归一’了……” 最后那弟子幽怨道:“所以怎么说咱们只能是今日扫雪的那几个呢……” “可是今日连雪都被别人扫完了!” “……”三名弟子不约而同地感到深深的羞愧。 收了剑势,深呼一口气调整内息的青年睁眼朝台下看去,露出一个笑来。 他何尝不知道有人来了,可兴致一到着实收不住,只能歉意地道: “抱歉,先占了场地,耽误你们过来练武了。” “不耽误不耽误!”弟子们一听这话,更觉得羞愧,为首的弟子先道: “还要谢谢归谦师弟先替我们扫雪了。” “何必客气,也是我应该的。” 青年笑道,轻快地从霜雪台跳下来,抬手擦拭额头热汗。 整个人好像一颗暖热的太阳,冰雪都像要被融化了。 还没等弟子再问他,青年便想着自行背了剑要下台阶去,心里还想事。 无意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纷纷露出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又笑开。 “怎么,今天也想看敛云剑法?” 他也不是一天两天早些过来独占霜雪台练剑了,每次都有师兄师姐们过来看,他自然也愿意展示,可现在不行。 “我还没吃早饭。” 在满怀期待的师弟面前,青年坦然说出原因,“我饿了!” 今天起的太早,雪也停的晚,饿到实在是前胸贴后背。 昨日晚上迷迷糊糊在梦中悟出新剑招,决定早起去练的激情此时此刻全被化作腹中饥肠辘辘。 肚子还适时地配合他咕咕叫几声,听的一群人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了走了,再不去吃,我早课要迟到了!”青年不多聊了,转身便走。 “归谦师弟,你明日可不能这么早起再过来扫雪了!被三掌门知道了该说我们偷懒了哼!” 小弟子还在他身后说了几句,“一定要吃饱喝足了,才能来!” “知道了知道了!”青年施展轻功轻盈跃下,应道:“我明日一定睡懒觉——” 归谦几下跃到供应吃食的五谷堂,来不及跟平日偏爱他的大娘们寒暄。 只能带着笑脸匆匆拿起吃食,往嘴里塞了一只肉包子,赶在堂门关闭前走了出去。 大抵是因为吃的太急,看起来实在怪异,路上被好几个弟子好奇围观。 他快速解决早饭,还没等他咽下最后一点包子皮,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肩膀。 “归谦。”那人一身水青衣袍,眉目亲和,轻声问道,“你今日早饭怎么吃的这么急?” 归谦心道不好,不知如何说谎,只能转头可怜兮兮地看过去,试图混过去,“师兄……” 独孤怀君应了一声,顺势多看了他两眼,判定道:“昨晚没睡。” “睡了,但……没有完全睡着。” 心知瞒不过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大师兄,归谦只好勉强回道。 见独孤怀君露出忧虑的样子,他又接着解释,“也不是经常这样!……就这几天。” 说完后他还在独孤怀君看过来时再次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确认自己没有说谎。 独孤怀君多看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山中钟声一响。 这正是例行早课的第一声提示,作为天恒山净元门的大师兄,他不得不要加快脚步到达霜雪台了。 “晚些再仔细问你。” 独孤怀君摇头道,先一步施展轻功前往霜雪台。 归谦松了口气,也紧随其后。 还得闲在山中各山峰必经之处的路上照着水池整理自己身上的水蓝衣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白茫茫一片的天。 天恒山中先后传来几声不同的钟声,有清脆者如鸟鸣,有沉重者如龙吟,如同唤醒了各大山峰。 从这的净元门开始,普济门,幽胥门……古老的门派发出巍峨的震撼,绵延不绝。 而世间众人艳羡在意的江湖,就在他们的脚下。 例行早课其实说的上枯燥乏味,弱者打基础,强者自练武。 不过放眼天下,几乎每个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按照这种法子培养弟子,也见怪不怪。 不过若恰逢月中,待早课结束,各大山峰的弟子们便能在天恒山的公开之地“留雁处”短暂相会几次。 倒是个大家都津津乐道、满怀期待的机会。 毕竟在练成一身本领下山履行门派职责之前,大多数弟子都只在山中过日子。 山下风景如何人如何,当然无人不向往。 其中最被期待的,自然是两年前跟随大师兄和师姐,下山见识过大名鼎鼎的“试剑大会”,还有炼丹大赛,并在会上一剑闻名武林的归谦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惊鸿一瞥,再难相忘 凡尘俗世是什么?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应是对这个问题都颇为感兴趣—— 有道是“快意恩仇,刀光剑影”,又或是“行侠仗义,深藏功名”。 谁的心里或许都有个别样的桃源,带着豪气和期许,渴望去见一见、听一听。 然而归谦却对师弟师妹们频频抛出的那些疑问回答出两个字:“难说。” 如果非要再加上几个字,那就是“确实很难说”。 “为什么呀!”爱听归谦说话的小师妹不解。 这已经是第二十八次有人问归谦这些问题了,可归谦却总是这么回答。 她在普济门修行的这几些日子也不无趣,但总是会想起那些问题,也好奇归谦的回答。 而今日又得到这样的答案,实属不太理解。 俗世竟然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么? “不为什么。”归谦笑道,慢慢饮一口茶,“等你们也下山去见识一番,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派说辞端的是高深莫测,好似他真感悟颇深,就差归隐当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了。 有人听罢感慨道“归谦师弟果然是归谦师弟,说话自有一番道理”; 也有人苦恼道“等我去下山?等我练就一身本领下山见识,那年黄花菜都凉透了”。 小师妹虽也不明归谦在想些什么,还是转头又问道:“你说俗世上的人,到底都是什么样的?” 在这些同门叽叽喳喳的时候,归谦总是会一个人发愣。 他去过很多地方,但脑海中,却总忘不了那一抹灵动的身影。 少女沉着安静,素手动作之间,炼制的圣品丹药,至今还是一个奇迹。 只是那一别之后,再也没有再见一面的机会了。 不知道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和她在俗世的某一个角落相遇呢? “俗世上的人?”归谦被唤回神来,接道:“名门正派之人,旁门左道之人,什么人都有。” “我听师姐说,俗世上的人都会喝酒。”小师妹道。 归谦听了,想法不着边际地放远,心里想,那人便不会喝酒,这话不能信。 “我还听师姐说,俗世上武功好的人,脾气也古怪,独特得很。”小师妹又道。 归谦又在心里想,那人就很温和,如兰如月,此话也不能信。 小师妹再说了几句师姐告知她的话,全被归谦在心里以那人为例作了反驳。 末了,归谦似乎觉得自己所思所想出乎意料,不禁笑出声。 小师妹觉得他甚是奇怪,都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一阵,随即都被接下来一句话拉回思绪。 “听说归谦师弟四年前曾见过那赫赫有名的大周小郡主,华未央——她到底长什么样?” 归谦的手一抖,杯中茶面荡起水纹。 还没等他做好表情应付,便又有未听闻此事的同门们兴奋地吵闹起来。 “华未央?那个炼丹大赛上一举夺魁的天才?!真的?” “这是真的吗?归谦师弟当真见过那个人?” “拥有凤凰血脉的华未央?!” “诶,我听闻她来去自由,俗世里只有她的传说,却甚少有人能有资格见她一面……” “传闻她长的人高马大,那箭法更是威力无双,一出招整座山都能削平!” “这么厉害?!可我听说她为人倨傲,神秘莫测,不喜与人为伍……” “我怎么听说她是个风流郡主,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真的假的?!怎么有这么多传言,那归谦师弟见过她可是真的?” “那怎能有假!咱们小师弟可厉害着呢!” “就是就是,你们就是年纪太小,没听过,不懂!当年这些事传的可热闹!” “这么说,小师弟跟她缘分倒是不浅?” …… “好了好了,别胡说八道了。”归谦都听不下去,出声制止他们再胡扯,脸也有些红。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不过萍水相逢……” 话没说完却意犹未尽,他语气说的淡然,还悠闲地又喝了一口茶。 只有他身边的小师妹看出来他眼神飘忽,一定又是在哄人了。 归谦每次听同门提到华未央,都用不同的回答糊弄过去,导致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有师弟也同样觉得归谦在糊弄,扬声道:“归谦师弟又在逗人玩,上次还传他不认识那华未央呢!” 这话一出,更有师妹点头附和:“就是,上上次我师姐还说归谦师弟从没见过他!” “可上上上次归谦师弟还跟我夸过华未央,说人长的好看,身手了得,炼丹那更是不用说!” “我可是还听说,咱们普济门的几位长老都想把她挖来天恒山呢!可惜人家志不在此……” “归谦师弟怎么这样啊!老爱耍我们!” “就是就是,说一下又不会怎样……” 诸位同门们纷纷表达控诉,都表示对归谦不明确回答的不满。 归谦倒只是笑,没理会这等没来由的“怨气”,抬头看向了门外飘扬的新雪,随手又沏茶,轻声开口道: “那我问你们,倘若我说什么,你们就信她是什么人,你们觉得这对她公平吗?” 这一问果然让全场鸦雀无声。 “世人所见所闻,与我所见所闻固然不同,我心中自有一个完整的她。” “可我无论说上几百次几千次,都不如你们自己亲眼所见,如此,还要我说什么呢?” 这几句说完,在座的诸位仿若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两两对视,连连称是。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脱口道: “可不对啊,俗世这么大,我哪有像师弟那样的本事和机遇见到那华未央一面啊?真以为大周的郡主这么好见的么?!” “你行吗?反正我也不行。” 其余人同意道,这里一大伙人连本门派的秘传丹药都练不好。 更别说蹦出来第二个,能得和华小郡主比试的人了。 “归谦师弟果然又在糊弄咱们——!” 说罢大家都想去找归谦诉苦,却早早不见端坐在那边拂剑的人。 只见门外归谦的身影清晰无比,随即三声笑传来,水蓝融入那飘扬雪花之中,潇洒离开。? 第二百五十四章 清泉庄的遗孤 将要入夜,雪已缓停,山中本该是寂静模样,大抵是因为晚来风急,仍像是一副寒雪肃杀。 又或是因为,今夜注定是不眠夜。 归谦本在自己小居中独自回顾今日所习剑招,一边擦拭三尺剑锋,一边等着独孤怀君前来仔细问昨夜的事。 可还没等来师兄,却先等来了急忙让他赶去主殿的弟子。 “归谦师弟,有个叫鹿鸣玉的人,身负重伤倒在山下路口,有弟子带他上了山,他一醒就说要见你!” 屋中烛火被穿门而来的急风吹去,一晃而过,像极了被惊飞的雁。 这一夜惊动了天恒山,也惊动了各大山峰主事。 然终究该是必须密而不发的事,等到归谦赶去主殿,其余山中弟子依旧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准备趁着夜色入睡。 净元门的同门早已经在主殿等候,归谦上前问候两位师父,独孤怀君先领着归谦去里房见那正在被包扎的鹿鸣玉。 几人甫一见面,床上那几乎快被包成粽子的人顿时痛哭流涕,挣扎地跪倒在地,朝归谦和独孤怀君一拜。 “果然……果然找到了你们!” “使不得!”独孤怀君忙说,上前一步,归谦眼疾手快先扶住对方。 鹿鸣玉却倔强地不肯挪动,他气息不稳,还在说:“两年前……少侠出手救下我和家人……此恩,没齿难忘!可还没等我们报恩,清泉庄……清泉庄却没了啊!” 他越说越激动,可终究是伤的太重,不断咳出血来。 温热的血花落在整洁的地面,触目惊心。 “清泉庄?你们竟是清泉庄的人?”独孤怀君惊道。 “并非……咳咳,并非是我们有意要瞒过两位,实在是有使命在身。” 鹿鸣玉被划伤的脸因痛苦而略显扭曲,但心地却在庆幸自己能得到有缘人相助顺利找到天恒山。 不枉他在家人的保护下还活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归谦见状正想要点他几道穴位调理内息,他却摇头拒绝:“我深知……我活不过今晚,圣慈宫之下不留生魂……” “唯有一事,以死相托!也是我拼死拼活赶来天恒山见二位的原因!” 他巍巍颤颤地从怀中拿出一个染血的包裹,他至死都要护在怀中的东西。 然后,郑重地交到归谦的手里,眼神执拗。 “我深知……我的恩还没报答给归谦少侠,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此物能解开少侠所困,还望少侠接受!” “清泉庄鹿家上下三十一人,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归鸿主殿外再起风雪。 烛火倒影疯狂跳跃,犹如生起流动的奔腾浪花,开在表面平静实则暗涌的海面之上。 山中不知何故,两日连吃了素食,像是在祭奠什么人。 弟子们兴许是因为看到了长辈皆是一副忧愁,也不敢多问,只感觉两日前夜晚许是发生了什么。 主殿也连续两日夜晚灯火通明,各大山峰主事齐聚于此,仿若在决策万分重要之事。 扫雪的那三个弟子倒在想那日之后归谦说是要睡懒觉,真的就再不去霜雪台了。 等他们再见到归谦时,却看见独孤怀君正跟他交代下山所需要注意的事。 又要下山了?三人不解。 “我因山中杂事不得脱身,此番不能陪你下山了,至于你二师兄……算了。” 独孤怀君欲言又止,似乎是极为为难的样子: “云夏这次跟你一块去,你们两个人要相互照应。我也会拜托其他人一同查一查此事,想必泉隐剑庄也早收到了消息。” 独孤怀君看上去有些忧虑,道: “前几日你齐深还来信说等他跟尊者在山下办完事回来,要再带你下山,这下怕是要错过了。” “师兄,我也早不是四年前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了,定会查清楚清泉庄一事,早日回山。”归谦见独孤怀君还是这般蹙眉,宽慰道: “等我回来,咱们再下山,兴许还能再碰上故人好友,咱们几人还能一起行侠仗义……” 两年前的游历虽有所遗憾,可终归还是难得的。 人生几何能萍水相逢遇到知己对月当歌? 有一个人在偌大的俗世值得挂念,也是一桩幸事。 独孤怀君听罢笑了,不是笑这没来头的约定。 而是笑归谦每每提起那个人都是一副向往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持剑行走的孩子。 他只是轻轻地说:“我此生应该是不会再下山了。” 还没等归谦说话,独孤怀君便自顾自地吹哨挥手招来一只灵巧的小鸽子。 雪白羽尾带有一抹翠绿,在独孤怀君手心左看看右看看。 “掌门说,小锦儿就送你了,小家伙聪明的很,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传信回来。” 独孤怀君说道,迟疑了一瞬,“尤其是在……” “我知道了。”不待他说完,归谦点头应下。 将手里用布裹住的剑背自身后,拉紧了身上的包袱,转身就要下山。 “师兄,我走了。”归谦转头去看身后的独孤怀君,两个人笑了笑。 独孤怀君挥了挥手,还说:“早点回来,我还等你给我带一些成姜的云片糕回来。” “知道啦——师兄比我还贪吃。” 归谦笑他,目送独孤怀君转身离去,便也像寻常在岔路口分别那样各自告别。 下山的路很长,名叫“无绝路”,层层环绕在山水间。 不仅磨门派弟子的心性,也磨上山人的耐性。 一想到鹿鸣玉伤的这么重,还拼着一股信念想要上山托付。 要不是他走运刚到山下路口就被弟子发现,不然哪能撑得过来…… 归谦不免也黯然伤神了些。 生死相托,不辞万里。 云夏早便在下一段路口等着归谦了,两人一见面,归谦也不想将这些感伤传给她,便露出一派轻松的模样。 顺手摘了树上一朵在凌霜中傲然绽放的梅花,递给了略带担忧望着他的师姐。 他说,“这朵最漂亮。” “从未见过你这般会哄女孩子。”云夏被他逗笑了,“我只见过你爱剑如痴的样子。”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归谦也笑。 师姐将它装进了自己的香囊里,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花期易逝,如此美丽的花朵,还是留多份念想。” “梅花来年冬天还会开。”归谦看出云夏善感,看似不在意地接话道。 “即使明年梅花已经不是曾经的梅花了,可摘下的这一朵独属于你。” 云夏愣神,终于抿嘴笑了,朝他点头。 两个人一时沉默地往山下走去。 有了一段路后,不知为何,她忽然有所感地回头去看背后那覆上积雪的绵绵青山。 两年前,他们下山时是直接走的传送阵,却从未体验过,原来他们离脚下俗世有这么远。 带着一抹翠绿的小锦儿窝在归谦的肩头,摇头晃脑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寒霜相消尽,浩然归春来,岸上柳拂面,熏风过山外……”? 第二百五十五章 传奇故事来一打 决云镇,来满客栈。 昨日半夜春雷一闹,夜伴烛眠,落水成珠。 客栈门前处栽种的几株大朵绝色茶花被风雨打的凄惨,落红一片憔悴,令人惋惜。 晨早难得清静,打理完里头事务的小二拿着条灰白的抹布擦拭近来翻新过的大门。 动动脖子抬头朝门外望去,万里仍有阴云。 这几天来天气确是不好,暗暗沉沉的,叫人阴郁。 然而这般阴雨,也挡不住每逢这个时候热闹非常的客源。 为了这镇里十分有名声的客栈,老板娘还特地在两年前新扩建了三层楼。 一楼特邀来也一样有名的说书先生,待时间一到,醒木这么一响,这条道上更是络绎不绝。 说书人接了客栈里百晓生的投递消息,今日要说的,可是近期俗世里的一件大事。 “诸位可知道,半个月前,清泉庄被灭门一事?” “清泉庄”三个字一出口,在座常行走俗世的侠士们纷纷哑声,都互相对望片刻,眼里都带着明显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又是哪来的消息?” “清泉庄被灭门了?这无缘无故……” “怎么会……那家人不是早就归隐山林里去了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争论声不绝于耳,说书先生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场面。 慢悠慢悠地看着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至不解,喝了口茶润润喉,手中扇子轻轻握进手中。 见多识广的小二看到众人这反应,呆愣时不小心被路过的人撞过肩膀,手里的茶水倒了出来,水落了一桌子。 待客人轻声咳嗽一声善意提醒,他才慌张地反应过来,朝这桌上的一男一女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客人!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一身黑衣劲装、背着剑与包袱的青年向小二摇头,并不苛责,只是问: “可否能再要一碟先前上过的核桃、花生、坚果一类?” “能!能!”小二连忙应下,给这桌的白衣姑娘仔细擦干了桌前的水渍,拿起茶壶先一步退了下去。 那白衣姑娘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跟那青年说:“这事果真传出来了。” 这一男一女自然便是已下山半月有余的归谦与云夏。 二人下山后,先是快马加鞭按照鹿鸣玉临终前所指示,前往清泉庄替鹿鸣玉将家人尽数安葬。 可等到他们抵达清泉庄时,屋子早就被人一把火烧了。 他们在烧毁的废墟里尽可能地找寻未被烧完的躯体,许是天公都不忍看。 那几日特地下了一场雨,浇灭了那企图将惨剧吞食殆尽的熊熊烈火。 因此,还剩几具焦尸可供辨认。 但等他们都将尸身陈列出来后,才发现少了两具尸体。 依现场的情况加以人数、身量推测,那两具不见的尸体很有可能是清泉庄鹿家主与鹿夫人。 鹿鸣玉曾说,是圣慈宫的人对他们下的手。 可就连死里逃生的他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模糊难辨。 如今二十几口人又被烧成焦尸,死无对证,加上不见的两具尸体,无迹可寻。 让人怎么也找不到行凶者的意图,难以查出线索。 此番下山,因情况特殊,归谦只将鹿鸣玉、清泉庄与被何人灭门的事尽数告知云夏。 倘若要他将其中因果清晰明了讲给这位一心修炼的师姐听,他怕只会苦笑—— 他也没搞明白清泉庄那些事。 虽说他们两年前下山游历过,可那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正是清泉庄的鹿家。 更别说这四年他又没有下山,加上平时独孤怀君只会管他衣食住行,别的都不让他操心,当然也不知道更多俗世事了。 不过独孤怀君曾说过,清泉庄因要世代守护一样东西而不被世人所熟知。 俗世也曾有不成文的约定,遇到清泉庄的事需尽量低调处理。 想来清泉庄被灭门,当中定有天大的隐情。 这头二人刚起了疑惑,说书先生那头便要解惑了—— 只听醒木一拍,将众人思绪拍了回来,清清嗓子,开始说道。 “在座各位,肯定有人对清泉庄不甚熟悉。不怕,待我一一道来。” “只不过,在说清泉庄之前,我先问问各位,如今俗世几大家族,可都认清楚、搞明白了?” 有小孩捧场,大声附和道:“认不清楚!不明白!” 顿时哄堂大笑。 说书先生握拳谢过各位捧场,道:“嘿,这几个派别倒是好认的很。天恒山,药王谷,显世六大家族,隐世三大家族……” 他如数家珍地说了几个俗世上耳熟能详的,最后定下了说辞。 “俗世皆知,这几大派别虽然都属于正道,却也有所专长……” “先是,那天定城天恒山,各位是最熟悉的?” 说书先生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娓娓道来: “此门派由来已久,早在千年前开山祖师衡氏一代开始,便代代有弟子相传至今,闻名俗世,最有名的,便是一代尊者,大周帝师,萧郁离了!” 说起萧郁离,那可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众人看向说书先生的目光顿时热切了起来,恨不得他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且天恒山一派讲究‘行者入世’,凡弟子有意佑护苍生,皆可入凡尘中为民做主。就比如那泉隐剑庄,天下第一庄,庄主正是天恒山的两位弟子。” “这咱们当然知道!何人不晓!俗世有名的灵犀剑侣,说的不就是他们这一对神仙眷侣嘛!”一壮汉兴冲冲地抢答道。 “是啊,所以天恒山培养出来的,我辈楷模……” 一书生感叹道: “可惜近十年来,天恒山不知为何居然封山了,俗世中也甚少再见天恒山弟子露面,上一次见到天恒山的人竟然还是两年前……” 在座中有一侠女,朗声问道: “这位兄台说的可是两年前在试剑会上,那惊艳绝然的敛芒之主,天恒山净元门弟子?” “正是。” 说这话的不是谁,正是角落里偷偷应和的云夏,她声音不大,只有归谦听的见,此刻她正朝他微微一笑。 而归谦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欣赏品味一杯好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师姐她还是……那么喜欢捉弄自己! 他心知两年来纵使被人记住一瞬惊鸿,世人大多也不过再记住寥寥—— 在俗世这个才人辈出的地方,实在不足为道。 果不其然,他们此刻的话题便从“倒是不记得那弟子叫什么”转到“那年华未央的炼丹大赛惊鸿之举了。 那说书人听到有人提起华未央,更来劲了,便道:“说完天恒山,那就不得不提大周华家了,此世家也是不容小觑。” “这可是俗世唯一一支拥有凤凰血脉的家族,从华蕴郡主到如今的小郡主,华未央,那可都是了不得的奇才!”?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愧是师姐弟 说到这话音一转,他手中扇子一展,扇上山水图尽现于此。 “而其中,俗世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便是这一战成名的小郡主,华未央了。” “这小郡主如何传奇呢?传闻她曾经可是个全无一丝灵力的废柴,可不知道有了什么造化,居然生出了绝品灵丹,还短短两月,跃升至天阶!” “天啊!” “这是传奇故事,这小郡主未免运气太好了!” …… 众人议论纷纷,只恨不得催那说书先生快讲下去。 这反应显然让说书先生满意极了,于是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更让她出名的,是那一颗侠士之心,古道热肠,行侠仗义。她游历俗世,来去自如,纵有一身本领,却从不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那说书先生仿佛渐入佳境,越说越有味。 用词之丰富与语气之恳切属实是让人听了为之向往、动容,好似偏生不自觉眷顾华未央一人这般用心。 “真的假的……”然在座有人不满了,听着听着便拍桌道: “你莫不是收了钱故意这般说人好话?!真有人像你说的这样好?” “你……”被打断的说书先生一愣。 听明白了那人话里带刺,先是生气,但又顾着身份,忍耐道: “我虽是说书人,在你们眼里也怕是惯爱在故事里添油加醋的人,可大家听我这几出,不就是为了图一乐么?这位兄台好生有意思,竟然还要反驳我。”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说假故事来哄骗我。” 那人也来气了,用剑指着说书先生: “你们这些走俗世的、讲俗世的,总爱用什么当世第一的名头看不起人,真当你们坦坦荡荡毫不虚伪吗?呸!背后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说书先生还没说话呢,其他客人听了也不高兴,都在指责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就说我们不是了?大家都来听听说书而已,有什么看的起看不起的?!” “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副唯他独尊的样子!” 那人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起身把剑一挥: “华未央,华未央,一个不敢应战、徒有虚名的凰血继承者罢了!” “搞不好她早就被打趴下了,不然怎么这两年未曾见她露面过!肯定是怕了——” “你胡说八道!”那说书人气的瞪起了眼睛,“就凭你也想见小郡主?多少人见一面求之不得,就你——” “啰嗦!有本事到了一月后的试剑大会,打擂比武,她便出来与我一战!” 这人越说越狂,身形修长却隐约透出戾气和阴鸷,更是随手拔出剑,丝毫不顾及别人。 可正因为他的现身,反倒让在场的人注意力都集中于他,没有人留意人群中更有几道目光,早因为他先前提到华未央的名字而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在座有小孩被吓了一跳,当即就哭出来,那男人听着不耐烦,随手就朝孩子砍去! 下一刻男人无端地大叫一声,后背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 紧接着拿着剑的手也被击中,长剑清脆倒地,狼狈地踉跄几步。 他恶狠狠地环顾四周,只听到周围一阵叫好声,也只见到众人玩笑地看他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 找不到到底是谁用暗器偷袭他,他恼怒地想提剑打起来,却惹了众愤,被其他人轰了出去。 可他不知,正是这一“偷袭”,无形之中打断了原本微妙的气氛。 他去找老板娘说理,自己给了钱怎么还被人赶出去不给进了。 老板娘当听不见地算着算盘,能当这客栈的头头,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直到那人拔剑,她才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这里的,没人不爱听故事。客人不爱听,那就只好请走了。” 一楼逐渐恢复了平静。所有人也在好奇方才替他们出了口恶气教训那大块头的人到底是谁。 只有小二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在地上突兀出现的、崩裂的两颗核桃壳和几颗细碎的坚果。 一下子就知道是哪位“路听不平,拔桃相助”了。 归谦将最后一点坚果认真吃完,鼓起腮帮子的时候活像一只松鼠。 好似在若无其事地摸着下巴,围观眼下发生的事。 却没人发现他蹙起眉警惕地四周,留意徒起的杀气,久久盯着门外。 归谦和云夏不愧是同门师姐弟,刚刚在那人反驳说书先生之时就挑出最硬的核桃壳,夹杂着几个坚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击中了那人的后背与手背。 无声无息不露破绽,佩服佩服。 待小二替说书先生换过热茶后,有人又问:“先生,别的先不说,那清泉庄到底怎么了?还讲不讲了?” “唉!急什么,这不都怪那人打乱了我么?” 说书先生一脸嫌弃,好好的心情都坏了,越想越觉得无语,最后大手一挥: “算了算了,今日不讲了!兴致都没了!” 在座的人嘘声四起,有人一听他不讲了,便也都逐渐散去。 唯独剩下有几个人看着他收拾东西,问他: “嚯,明明是你提了我们兴趣,又不讲了。清泉庄被灭了门都不管啦?!” 归谦跟云夏也寻了更前的位置,等着听那说书先生再说多一些。 来满客栈这样有名的俗世落脚点,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 准不准确另说,起码消息源广泛。 “被灭了就灭了呗,怎么,你有能力去查真相?不说就不说!” 说书先生今日心情着实不好,说话都像刺猬,没好脸色给别人,什么都不理。 这话说的在理,大多数人还是宁愿明哲保身,不掺合俗世俗事。 待几个人又散去,只剩下归谦和云夏,两人对视一会。 归谦便上前向说书先生抱拳道: “先生,实不相瞒,我与师姐特来来满客栈就是为了听白先生这一副好口才。” “刚才听先生说话正入迷,遗憾听不到后续。我这人呢,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望先生能告知一二……” 他边说边递上了一只小银袋,向说书先生道:“不成敬意。” 打听消息的规矩,归谦还是懂的。 想要向百晓生或与百晓生有关系的说书人套点话,寻常的银子还是不够的。 毕竟他们都要说出去。 如果要套别的消息,只要用点特殊的、与金银等价的宝物交换,就能得到他们不会说出去、专门拿来卖的情报。 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说书白先生,能被老板娘重金挖来也不仅仅只是因他口才。 自然,也因他常跟许多知情人来往,才能编出不少俗世风流事吸引来客。 那说书先生果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是有些懂行的人,气也消了不少。 接下了银袋点头应下,“这二位少侠,要问何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再闻圣慈宫 归谦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清泉庄被灭一事,还望先生详细说来。” “清泉庄啊……”说书先生毫不意外地点头,故意拖长音。 一眼之间,却无意瞥到归谦衣上的碎屑,略带吃惊地又看了他一眼,心里那点顾虑和算计忽然就打消了,干脆道: “算了,看在你我今日有缘的份上,就说与你听。” “清泉庄被灭一事,实有渊源。知道灭了他们的是谁么?是圣慈宫!” “圣慈宫?” 云夏皱了皱眉,听说两年前在麓山学院闹事的就是这个圣慈宫里面的人。 这么久没有听见圣慈宫的消息了,怎么如今又冒出来了? “这个传闻中给钱就替人办事的,素有三大规则,非恶贯满盈者不杀,非世仇旧恨者不杀,非俗世之人不杀。” “清泉庄向来神秘,归在山林,甚少与人来往,不算恶贯满盈者;也算俗世中人,与朝廷无瓜葛,那剩下的不就是有人与他们是世仇旧恨,雇佣圣慈宫的人去报仇么?” “至于是何人与他们有仇,那我肯定不清楚——我敢打赌现在无人知晓!” 说书先生一脸神神叨叨的样子,故作高深: “但我可以再说点事,这清泉庄嘛,寻常人以为是小小山庄罢了——” “但传说这庄内藏有绝世武功秘籍和宝物,并与几大门派早有牵扯。这些年试剑会上群英荟萃,有些门派捞不着名,越发惨淡。” “至于会不会是有人起了夺秘籍的念头,故意雇佣圣慈宫去抢夺,那我不知了……这些事是真是假,二位少侠就自行辨认。” “可惜那庄里六十口人,一朝全被毒杀了,连年仅七岁的鹿家公子都没法存活下来,到底是什么仇能置他人于如此死地,造孽啊……” 说书先生越说越觉得这事惨绝人寰,不觉摇头同情道: “圣慈宫下无生魂,牵涉到他们的事,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但既然收了银袋,他自然也不会敷衍了事,他好歹也要在道上混。 于是又听了几句说书先生好心说与他们的话,归谦便和师姐一同准备告辞。 将要离开客栈时归谦听到那白先生跟他说道: “二位少侠气盛敢为,出手果决,实在少见。只是少管一桩闲事也许会更好……” 云夏也听到了,只是笑,回头向说书人说了句“多谢告知”。 等出了客栈,归谦抬手接下向他飞过来的小锦儿,才看到沾在衣袖上的坚果碎和不知哪里惹来的絮屑。 归谦随意地拍去身上尘埃,无谓地继续向前走。 “说书先生说的那些话,又是真是假?” 若想要彻底搞清楚清泉庄的事,他们恐怕就要直接找到圣慈宫才行。 可天恒山的前辈曾告诉过他们,圣慈宫纵横江湖数十年,不是那么容易联系上的。 只有真正有所求时,才能得以见其真貌一面,且还必须要有求有应。 若是为了闲事必然无可寻,更别说他们现在更算得上是要找他们“算账”的仇家了。 暂时还需整理头绪,归谦与云夏出客栈透口气。 这小镇虽不大,可白日里人来人往,叫卖声穿街过巷,倒也是喧闹非常。 小锦儿好动地贴在归谦肩头,时不时梳理羽毛,迎着风抖了抖,又想飞到云夏头上撒欢。 “……他看着也不靠谱的样子,说清泉庄有六十口人,皆是毒杀,那鹿家公子也不是庄里最小的人,多半也是半知半解。” 归谦顿了顿,继续道: “虽然他自己也说习惯添油加醋地讲故事,可这也未免太会编了。” “他当然会这样说,至少这说书先生还能说出是圣慈宫所为。一来他并不知道真实情况,二来将故事讲的越惨越有人听,你总不能指望他一个说书先生能把事实全貌说仔细?” 云夏接话道: “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关心这些事的,所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对他对别人而言,其实也并不是特别要紧。” 就单说凶手是圣慈宫一事,如若是别的门派动了清泉庄,不出几日早就有人讨伐了 ——这些年俗世不甚太平,门派家族之间多有摩擦,抓住把柄就能群起而攻之的事也不是没有。 但如果将一切都归为是圣慈宫所为,本就不了解清泉庄的人就会认为,这仅仅是寻常恩怨情仇,没什么大不了。 江湖里打打杀杀何其常见;而那些对清泉庄有所觊觎的门派就会不断猜疑:是自己的哪些仇家动了手。 从而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自己惹上麻烦,怕被别人泼了脏水。 而像他们这些只知一半实情、渴求全部事实的人,会自己寻找真相。 “也是……”归谦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先去哪里?我们能找到那个藏头不露尾的圣慈宫吗?” “要先找到圣慈宫,也得先寻到失踪的家主和夫人。还记得说书先生方才说的情报吗?” 云夏边说边往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封叠的很小的信纸: “师兄也说了,圣慈宫虽然无踪无迹,但做事风格却是非常清晰明了。” 那传闻几乎令人闻风丧胆的圣慈宫里头有三类人,自称是判官,无常和孟婆。 有人雇佣他们,他们就会先派判官对人下‘判官笔’。 而后便是无常使用‘无常钩’杀害。 如果有特殊要求,便可派孟婆使‘红尘针’对无关之人下毒使之失忆。 三者互相勾结,共同组成行事流程,有自己的一派标准,向来是不怕、甚至可以说是巴不得被人看出是他们所为。 “可清泉庄这次却很奇怪,圣慈宫行事从来不遮遮掩掩,这次灭门却要烧毁整座山庄,就是要毁尸灭迹。” “前去调查的师兄师姐,都说尸体身上都无法发现留下的‘判官笔’印,更别说鹿家主与夫人还失踪了。” 归谦认真补充道:“倘若我们要去圣慈宫对峙,也得先要有他们做下这些事的证据。” 否则他们空口无凭无据就要去找人,哪来的底气和资格? 圣慈宫虽然不算什么正经门派,风评也不好,可好歹在江湖行走多年,规矩明明白白。 哪怕天恒山要做那个讨伐的首领,也得要有证据才是—— 如今连其他门派的人以及家族尚且未被惊动,实在还需要更多的事实真相,他们也渺小如尘埃。 更何况…… 归谦伸手抓紧了背在身上的包袱,鹿家人还拜托了一件事给他,这件事还不能声张。 “那真是奇怪,如果圣慈宫不想被别人发现是他们做的事,依他们的风格,要么天下皆知,要么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归谦思虑良久,有些不解道: “虽然因游家公子所说,我们都是知道凶手的人,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连说书先生都传是圣慈宫做的呢?” 归谦想着想着,就有些莫名的丧气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也应该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修者了。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离前辈们,尤其是那位尊者,还差得很远。 “有可能是有另一拨人在传这个消息。而这拨人也该是知情者。” 云夏沉吟片刻,如此道,“圣慈宫不想被人知道,可有人想要它被知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但不管究竟是不是圣慈宫做的事,他们要找的人也还是不变。 “再过几日就去泉隐剑庄,这几天留在客栈还能再探点别的消息。” 归谦叹气,将肩上那不断蹭他脖颈的小锦儿挥了下去。 待它飞起来又绕着他几圈,一人一鸟互相一瞪。 云夏才听到他苦恼道:“我还得想怎么回信给师兄呢,你看这小锦儿一直在催我了。” 独孤怀君要他们每月半都要回一封信给他,小锦儿自然要尽职尽责地做它该做的事。 归谦有时候会觉得这小鸟儿机灵古怪的很,好似能听得懂人说的话。 可他却不懂鸟语,人同鸟讲,实在狗屁不通。 说起来两人先前赶去清泉庄时,跑瘸了两匹好马。 这会便先要去备好马匹,再备些路上吃的干粮。 简单逛一会又在街边吃了阳春面,一眨眼竟然就到小镇更加热闹的晚上了。 师姐弟上一次下山已经是两年前了,先前没有好好在哪里街市待过。 决云镇的繁荣让二人应接不暇,一会被街上卖艺的人吸引了目光,一会看满城风光入了迷。 不同天恒山为求修行清净的冷意孤寂,山下的烟火人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一道美景。 各有各的妙处,可人总归会喜欢暖一些的。 “也不知道为何,天恒山弟子下山的规矩如此多,不然,我们一月下一次山,应该也是极有趣的。” 归谦好奇地看着面前卖糖人的摊子,一朵祥云几番勾勒,就精妙地被人画在了笔下,带着软糯香甜的味道诞生于世。 云夏见他有些馋,便买下了那一朵糖云递给她,回忆道: “两年前……跟着师兄去过的地方可多了,但几乎都差不多,也有糖人、灯会和很多花市。” 云夏这四年待在山上,对两年前的游历记忆也不深了,要说记忆最深的,其实还是那个人。 那个叫华未央的姑娘,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是谁萍水相逢之后都会被念念不忘的。 那一定是太特别,太难得,就像是跨过千山万水只此一面。 如此,才每次回想都会越发深刻、清晰彻底。 无法保证在偌大的世间里还能见到你所想的那个人,也无法随时随地履行曾经珍重许下的约定, 能做的,也许就只是沿着年年岁岁花相似的模糊记忆去想念过去。 思至此,云夏竟觉得自己恍惚了。 恍惚到甚至凭着直觉抬头去看那天边银月之下,似乎有人正遥遥站在屋顶上俯瞰人间。 一身白衣仿若一道剑光劈开了天地,与朦胧月神璀璨星河同在,就这样惊鸿一面出现在她眼前。 云夏几乎呼吸一滞,停下步伐,不知觉地瞪圆眼睛,不敢相信,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念出。 天地间苍茫,人世间流动,仿佛独刻静静相望,无关任何。 忽听到街上的锣鼓一响,台上灯影戏生动也影绰。 动情念唱配着灵活皮影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叫好,也唤回了她的思绪。 走在前面的归谦回头看她,奇怪道:“师姐,你怎么发呆了呀?” 云夏终于清醒过来,心神俱归,再仔细去看那遥远之处,天上竟然只剩下玉盘敞亮。 云夏苦笑了一声,想自己果然是自己心乱眼花了,在想什么…… 归谦又叫她,云夏只好匆匆瞥了一眼那正变化着的灯影戏,边回应边走过人群,往前去了。 远远还听那灯影戏悠悠唱道:“隔却花影月也思,山川应晓云应知……” 几日过去,归谦写好回给独孤怀君的信,摸一把小锦儿柔顺的羽毛,抬手一放让它自行飞去了。 随即与云夏一同启程,骑上挑好的马儿走了两日,恰好到了一个驿站附近,便齐齐停下来休整。 马儿需要吃草喝水,两人则牵着两匹马到不远处一条河上休息。 河流缓缓,远处山如水墨,心旷神怡,几声清脆鸟鸣,由远及近,惊动山林,清风徐来。 河上有一只小舟,静静停在河中央。 还有一人一小童,皆戴着斗笠,正在河边钓鱼。 归谦在河边清理着马儿的毛,云夏则坐在一块巨石上去看那钓鱼的人。 正当午时,烈日当空,热气有些上浮。 坐在那人旁边昏昏欲睡的小童头上的斗笠快要掉下来,被那人眼疾手快地轻轻接住又给戴了回去。 云夏坐的近,便听到那被惊醒的小童问:“鱼呢?” 那年轻人摇头说:“还没钓上来。” 小童又想说什么,被那人指示道:“天热了,找块地方乘凉去。” “好。”小童闻言乖乖起身,见那人还没动,问:“你不走吗?” “鱼还没上来呢,不急。” 那人顺手替小童拿起他的小箩筐和鱼竿递过去,头稍微偏过一侧,另一手稳当地握住鱼竿,如定住般纹丝不动。 而小童提起东西迷糊地去竹林里乘凉之后,云夏与那钓鱼的年轻女子短暂地一对视。 斗笠下的那双眸子平静而又清澈,无意看过来时好似凌厉剑刃。 而后不久便被腾起的热气一下熏到微微眯起来,又似古画中温柔的神灵。 脸却平平无奇,无趣到没有什么记忆点。 云夏有些怔然,望着对方反复观察,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一双眼——好陌生的一张脸。 那人也只是平淡地看了看她,略微调整斗笠,继而又转过头心平气和地去钓她的鱼了。 无人发现此处河中水涟漪,此时无风自荡起。 两个人短暂的对望过后并无说话,云夏心有疑虑却未曾问出口。只是拧眉抿着唇。 许久才发现自己一直痴愣地盯着别人着实不好,低头望着脚下的石子继续发呆。 看错了……?认真想想又不像…… 难道是自己太想见那位奇女子了,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 华未央和云夏对上了目光,波澜不惊地收回,实则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她虽然两年前在炼丹大赛上与这师姐弟有过一面之缘,可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和他们再见的机会。 运用体内的凤凰灵丹协助云中君修补好体内灵丹,华未央消耗了太多了灵力。 加上周家似乎已经将绮影弓作为族中小姐的嫁妆,一月前就已经送往尚未完婚的云来国皇室。 自己这一回,可以说是白跑一趟了。 华未央只能退而求其次,就近下山来到决云镇,稍作休整。 在这里遇到故人,实属意外。?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打起来打起来 胡思乱想一阵后,云夏晃晃脑袋,试图把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她刚想起身回到归谦那边,接而敏锐地感知到有几股肆意横行的剑气似乎自天上来—— 有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来,正拿着兵器缠斗在一块,施展着轻功踏过水面。 一人才落到河中小舟之上,只不过眨眼之间,那小舟便被一道威力十足且霸道的剑气劈至四分五裂。 “轰”地零落散开到水中。 先有反应的是受到惊吓的马儿,嘶叫一声,差点就要奔走,幸亏被云夏及时地抓住缰绳。 归谦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接手两匹马,匆忙进了竹林。 寻到了先前进来的小童,忽然想起河边还有那在一处钓鱼的人,转头急急地看去。 而那两个在水上打斗的人也在小舟被打碎时各自回到了岸上,时不时还听到他们高声互喊道: “臭修者!你今天就非要针对我了么!” “你下毒害我师弟,我怎能放过你!更怎能放你这样的人去试剑会!” 其中一人着紫衣,手持一把长剑,接下一招后翻身而起,衣衫转起来像极了一朵花。 他听罢冷笑一声: “你们寒山阁的人当自己是什么大家族,从不把我们墨家放在眼里!我配不配的,赢了你师弟就是我有资格,要当什么英雄好汉!” 那被称作寒山阁的修者更是不屑一顾,一甩手中的拂尘,他道: “是我错了,跟墨家的人讲什么道理,几十年来也不曾讲过道理!” 随即一掌拍下地面,运功扬起数十枚石子冲那紫衣人而去,接着一把长剑毫不留情地破空而来。 两人一来一往,打的好不精彩。 一旁的小童看的呆,归谦也跟随二人看去,观其剑招。 唯有云夏还在那眼花缭乱中去找年轻女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河边竟然早就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而放在河边的萝筐和鱼竿也早被人一同拿走,看过去就像从未有人在那里待过似的。 那人居然能从那两个人打斗的岸上若无其事地脱身而走么? 云夏有些吃惊,说来—— 从那寒山阁和墨家的人一同飞过来开始,好似真的没有人留意过河边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不,与其说没有人留意过,不如说那人更像是在他们之中无形地躲开了所有的剑招与灵气。 也就是说,没有让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就这般潇洒。 云夏迟疑地确认自己的想法,去问那小童:“方才那个跟你一起的人……” “是找我么?”小童还没答话,清澈的声音便随着云夏的问话传来,三人皆转头去看。 那提着箩筐和鱼竿、戴着斗笠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正是那个年轻的女子。 这人虽然只是在普通地钓鱼,身上虽为布衣却一尘不染,不像是寻常渔女—— 也没哪个渔女会穿的这般,一身白衣如同天上降临凡世的神女,去河边钓鱼? 若不是她戴着斗笠是为了边遮阳边钓鱼,就这副形象,说她是话本里哪位相传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也不过分。 就是这女侠长了一副太没什么特色的脸,丢进人群中都找不到的那种,真的是平平无奇。 唯独一双眼眸长的极好,可不靠近仔细看,那双眼又会被那张属实没意思的脸给埋没了,让人难以记住。 凑山前的归谦是第一次见其正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云夏有许多话想说。 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几人只好面面相觑,全然忘了另一头那还在打架的世家冤头。 一条奋力在箩筐里蹦哒的鱼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是鱼!”小童先开心地喊起来,“终于有鱼吃了!” 那年轻女子也感慨道:“是啊,钓了五日就一条。” 还是刚才那两个人打起来掀起了河面,才抄了一条鱼精准地落进了箩筐里。 但小童不管,有鱼他就开心,“谢谢大姐姐!” “等那两个人走了之后,我再送你回家。”年轻少女说,轻轻揉了揉小童的脑袋。 “回家之后,两日内不要再出来了。” 小童点头应下,转头去筐里尝试碰一碰那活泼乱跳的鱼。 年轻女子这才抬头非常自然地向云夏和归谦介绍自己: “初次见面,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临凰,两位随意喊便好。” 临凰?! 二人皆是一惊,这位圣医,天恒山的弟子都是久仰大名了。 只是听说,这位圣医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呢。 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归谦见她这般好说话,人看起来也随和,警惕心稍微放低了些。 本想等着师姐先开口,可等了半晌都等到云夏说话,只好客气先回道:“我叫阿归。这位是我的师姐……” 原本以为云夏很快就能接上,可转头看去,才发现云夏一直在盯着眼前这位临凰。 那股好奇劲好像在借着眼前这人模样,在回忆什么故人。 临凰倒是好好站着,任云夏看去。 待到云夏终于发现对方与自己心中的想法略有不同,才略显失落地施礼道: “初次见面,在下祁夏。” 云夏一直盯着华未央看,心里止不住地想。 会跟那个人有关系吗? 几人互相认识过后,另一边还在打架的那修者与紫衣公子并未发现竹林里还有他人。 只是又大声互呛几句,这一副不痛骂一顿不解气的架势更使得两人的剑法狠厉无常,几乎招招致命。 周围石沙俱落,连原本清净的山水都显得有些凶恶了。 归谦将被吓到的马儿拉到更远处,剩余三人则也跟过来到一旁休息。 小童还是更在意那一条肥美灵活即将成为腹中餐的鱼,待在箩筐旁反复戳戳。 那三个年轻人则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话。 最后,只好齐齐寻了个位置坐下,透过竹林间隙去看那二人的打斗。 “这两人,一个说是寒山阁的修者,一个说是墨家的人……” 归谦出声问云夏:“师姐,你先前可有见过?” “寒山阁的,不曾见过。那墨家的,我好像记得。”云夏实话实说。 她常年在天恒山山,寒山阁与墨家离天恒山又甚远,除去试剑会,与他们很少有接触。 加上寒山阁自视甚高,墨家行迹诡秘,前几年纵是有弟子有资格到试剑会上露面,也更新换代的快。 如今这修者看起来颇为年轻,早已经不是云夏印象中的什么人了。 只是,唯独那紫衣小公子还瞧着眼熟。 华未央默默坐在一旁,没有插话。 可不是眼熟吗。 这不是那墨闲,又是谁?? 第二百六十章 陈年旧事 一旁的华未央则悠然开口道: “那寒山阁的,是掌门季道人前几年新收的弟子,名叫顾念风,近年来闻名武林,年轻有为。” “那墨家身着紫衣之人,便是墨家的小公子,墨闲。试剑会上都能看见他,也是个颇有名气的新秀了。” “去过试剑会。”云夏也回望过去,语气里隐约有试探之意: “临姑娘呢?听你似乎熟知江湖之人,想来也是去过试剑会的?” “自然也去过。”华未央从容回答。 云夏也拿过一根树枝划在地上,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为何我从没见过你呢?” 那两根脆弱到仿佛随时就会崩裂的树枝在他们手上像是能削铁如泥的剑刃,划在土地上的划痕如同过招的剑式。 无言默契,藏有深意。 “我这一张无奇的脸,少侠不记得又有什么奇怪。” 半晌,华未央笑道:“在下闲人一个罢了。爱到处游玩,喜欢打听一些别人的趣事,这不过分?” 说罢她便将所有划痕都清理过去,放下了那根树枝,闭目养神去了。 云夏沉默一会,也清了划痕放下树枝。 归谦不知他们明里暗里在聊什么,只觉得这对话颇为奇怪。 但却有些好奇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小心问道:“那临姑娘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华未央本闭着眼睛没说话,一听归谦问,便睁开一只眼道: “寒山阁和墨家之间的事,可太多了。倘若要说明白的话,就两个字,情债。” “情债?”云夏喃喃道,边想边去看那边缠斗的两人,略吃惊地睁眼: “难道他们是一对痴男怨男?” 归谦听了挑眉去看华未央,也觉得惊讶。 “咳,那倒不是他们两。” 华未央咳嗽一声,正经地说道:“是他们的师祖。” “寒山阁的创派前辈温若和墨家已经仙逝的老爷子?”云夏想到什么,出声道: “这二人皆是人中龙凤,没想到这二位前辈……” 竟然有一段痴心入骨的爱恨情仇? “据说是那位墨老爷子与温若前辈两情相悦,只是可惜,墨家为了巩固势力娶了别家的小姐。” “温若此后终身未嫁,不到四十岁就因参与抗击魔族入侵重伤去世。” “据说,墨老爷子的遗愿就是死后能和温若前辈合葬,寒山阁众弟子自然不肯,两方争执不断,便就成了世仇。” 华未央道:“加上墨家近些年行事作风口碑也大不如前,还颇有针对寒山阁的意思。只要他们一碰面,铁定会吵起来。” “原来如此。”归谦恍然大悟。 云夏则又往竹林外看了过去,将方才无意听到的顾念风和墨闲的对话在脑海中想了片刻,才道: “也是,试剑会之前,各大家族门派需派弟子打赢各地方举办的打擂比武,获得试剑资格,方可前往试剑会。” 大概是顾念风的师弟与墨闲打擂台时被后者所伤,顾念风气不过,缠着墨闲讨回公道。 又加上世仇旧恨,两人可谓是谁也不放过谁。 顺便体力和气势还很好。 一行人足足休整近了一个时辰,顾念风和墨闲还在打。 再无人阻挡下去,恐怕要一直打到天黑。 “要打也应该去擂台再打,打擂比武还没有前胜者不能应战的说法,在这打的你死我活……” 华未央摇头道,“恩怨有时私下解决,并不能有什么用处。” 归谦想,这两人估计是打架打上头了。 “还有那只被打坏的小船……”华未央分外痛惜地道,“得找人赔。”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心思倒也同步似的,起身要去劝那两人。 云夏也跟着站起来,却见他们都站起来后,竹林外也没有动静了。 华未央上前几步看过去,此时日渐西斜,河边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碎石狼藉一片。 “啊,他们走了。” 华未央总算松了口气,小童回家要出这竹林,刀剑不长眼,勿惹闲事,最好还是稳妥起见。小童也终于出声道:“可以回家了!” 天色不早,云夏与归谦也该启程往前,这场短暂相逢就该结束了。 临行前云夏和归谦朝华未央一拱手,归谦刚想说话,忍不住去看对方那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方才他怎么没发现,这位临姑娘这双滟敛的桃花眼,如此眼熟呢? 可华未央却是一副要告辞离开的样子了,云夏见归谦迟迟未有反应,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只好道:“有缘再见。” 华未央唇边带笑,点头道:“有缘再见。” 目送二人扬鞭策马离去后,华未央收了笑意,却还在远远凝望远去的黑衣身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长呼一口气。 随即华未央转身带上用具,带着小童出了竹林。 二人往一条常人难以辨认、找寻的到小路走向深处。 “两日之内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华未央又提醒了一遍小童,“你爹爹今天来信,说两日后就回来了。” “知道了。”小童点头,他爹也会几门手艺,平时就经常去街市那边卖点自己做的首饰。 娘亲头上那根很漂亮的发簪就是他爹做的呢。 他又问:“那你明天不带我去钓鱼了么?” “我啊,今晚就离开这里了。” 华未央语气淡淡,路过树林时顺手摘了一片叶子,“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 “这样……”小童明显失落起来,可他知道眼前这人帮他们太多了。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能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援手。 而他们最初只不过简单给了这个大姐姐一间可供栖身的房子罢了。 “对了大姐姐,你前几天去决云镇买回来的糖人可好吃了,谢谢你!” 小童努力扬起笑脸,“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人!” 华未央一听糖人,不觉笑了笑。 自己那时看到那糖人摊子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想起了从前和萧郁离一起逛夜市那次。 灯火人间,是她期望却又不敢靠近的。 等回过神来,便也买了一支。 她在屋顶上看街市时,有些怅然,好熟悉的场景,好相似的糖人。 可当时跟那个人同游的心情已经留在过去了,再怎么回忆也只是枉然。 倘若没碰见云夏和归谦二人,她怕是没这么快动身的。 天恒山的弟子也下山了吗…… 华未央不禁摸了摸脸上的易容,总觉得云夏从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还颇有些苦恼。 明明已经很花心思伪装了啊。 待回到小童家时天色已晚,农妇听说华未央要走了,有些感伤,但未加劝阻。 或是早就看出来华未央不是寻常人等,留在小村子里也像被牢笼锁住的鸟儿一般拘束。 离开前华未央像往日那样在门口小凳上坐着,用草扎了一只蝴蝶,看上去好像真的在玩乐。 可小童见多了,知道扎好一只蝴蝶后这人就会从怀里拿出另一只有些枯黄的蝴蝶。 两只放在一起,放在月光下看。 小童爱玩闹,但却从来不会去要那草编的蝴蝶。 他能感觉出来那小巧精致的东西对大姐姐来说很重要。 他又想今天那条吃进肚子里、香喷喷美滋滋的鱼了。 不久之后华未央便向他们告辞,从此再也不打算回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真是缘分啊 这一日天气甚好,适合出行。 归谦与云夏一路继续前去泉隐剑庄,中途寻到的这一落脚点也多了许多人来往。 云夏去客栈后头马厩准备喂马,不曾想归谦早就起来喂过那两位任劳任怨的伙计。 此刻正坐在一旁小桌前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 “没睡好?”云夏看出来了,坐过去问道。 归谦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也不想,但这几天夜晚想过封玉庄一事之后,便不知觉地想着那个叫华未央的人了。 归谦还是在想这个人为何会有一双如此熟悉的眼眸,但却全然不像华未央。 若她是华未央,就算易了容呢? 这样的人会对归谦说“喜欢打听一些别人的趣事”么?好生奇怪。 可是对他来说,对方又隐约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还有一种古怪的直觉,那些与印象中的华未央全然不像的细枝末节有着强烈的违和感,潜意识地在提醒他什么…… 可惜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又能重逢,山高水长,哪能有多少机遇又碰见呢? 归谦决定不想了,还是沿着计划去泉隐剑庄。 他想着想着就去拍拍旁边的马儿,问道:“你说对?” 马儿偏过头去哼一声,它怎么知道人说的啥意思。 没想到大抵是因为方圆十里也就它这一个客栈,等到他们中午用饭时候,客栈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归谦跟云夏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个空桌落座,坐下来又许久才有个小二过来。 还以为是可以上菜了,归谦定睛一看,小二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小二客客气气地迎上来,赔笑道: “两位客官,你们看,小店今日生意兴隆,这确实没办法再找出一个空位了,可否让这位爷跟你们凑一桌?” “哦!二位放心,小店受各位恩惠,绝不会亏待二位,所点菜肴都打个折怎么样?” 云夏一听打折,觉得新奇,便想征求归谦同意,而归谦则看着小二身后那人许久,一时呆愣了会。 “尊……师祖怎么在此处?!” 萧郁离一袭白衣,神情淡淡,只是对二人微微颔首示意。 “我来寻人。” 萧郁离淡淡丢下这句话,便又不言语了。 云夏和归谦颇为尴尬,但也只能用微笑来掩饰。 额,这位尊者还是如此啊…… 这边三个大眼瞪小眼,一旁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刚刚慢吞吞起身要走,被萧郁离给拦下来。 “这位……不如也和我们一道拼桌?” 女子的身躯僵硬了一下,缓缓回过身—— 归谦一声惊呼:“临姑娘!” 原本他和云夏还很震惊,尊者一向淡漠自持,怎么会主动邀请一位女子共桌。 可如今回过身来的女子,却是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 华未央心里叫苦不迭,怎么随便吃个东西都能碰上拼命要躲开的人啊! “哦!原来四位认识!这不就巧了么!这不就是天赐良……啊不,是无巧不成书啊!” 小二惊喜道,“感谢四位,感谢四位!” 这位“天赐良”……不,是“无巧不成书”华未央客气地冲归谦和云夏一笑,坐在了两个人特地让开的位置上。 偏偏避开了萧郁离的身边。 华未央率先道:“哎呀,不曾想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实在是有缘,有缘。” 归谦也在心里道,有缘,有缘,这缘跟成了精似的。 他刚想着这个人,就把人给送来了,这又是什么运气。 若不是因为一直对华未央有疑惑,他都以为是对方特地跟着他过来了。 上次匆匆相遇,三人皆没有透露各自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这会碰面了,怕是避不开这个话题。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一刻不离地盯着华未央看,直看得华未央心里发毛。 归谦既不想透露太多他们此行的目的,又十分在意华未央这个人到底是谁,于是先问: “恕我冒昧打听,临姑娘这是要准备去哪里么?” “我?自然是要去看看打擂比武了,我不是说我是个爱看热闹、爱打听别人事的人么?” 华未央笑眯眯的,好似真的是一个爱玩乐的闲人。 实则心里则是七上八下,拼命想忽视萧郁离的存在。 要是唬云夏和归谦,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只是如今萧郁离在身边,她这心里是实在没底。 过几天灵翠山即将开始打擂比试,打擂成功的人又能直接在泉隐剑庄继续下一场。 “恰好灵翠山就在不远处,翻过山便是泉隐剑庄的地盘,这一道玩下去,不就正好?” 华未央说的自是实话,这客栈也是因为有比武一事,才会这么多人入住,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一行程来的。 只不过归谦和云夏并不是为这个而来,但也确实碰巧要去灵翠山一趟后再去泉隐剑庄,行程跟别人也重合了。 “原来临姑娘也要去看打擂比武。”归谦便顺着说,“我与师姐亦是如此。” “哦?是么?”华未央恍然,“那不如……” “不如同行?”萧郁离极快接道,“可以。” 没想到萧郁离答应的如此爽快,云夏跟归谦都愣了下。 云夏是没想到这尊者竟然会如此毫无防备地去邀请一个陌生人,而华未央则是在想他这样会不会太容易了点? 华未央还想着怎么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地说服萧郁离同行,打消他们的顾虑,可这就不带犹豫地同意了? 萧郁离适时地解答她的疑惑,也不想自欺也欺人,说道: “我自第一眼就感觉,临凰给我的感觉很熟悉……结伴同行也未尝不可。” 萧郁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与小心翼翼,也暗自留心着华未央的反应。 华未央则装出一副了然,明知故问,“我如何让你感觉熟悉了?” 萧郁离垂眸,努力平淡道:“眼睛。” “那实属我有幸。”华未央仍然装作一副听不懂像朋友的话,笑着回应。 “我生的普通,也唯独一双眼睛好看一些,能被记住也是高兴。” 萧郁离听这回答,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华未央慢慢收回笑意,他这些话说的妥当,可她又想,莫不是萧郁离早认出来他了? 只露出一双华未央的眼眸就能让萧郁离放下所有戒备、不带迟疑地给予信任么? 不知为何,她心里头居然泛起些许酸软之感。 归谦当然不知眼前这两位在想什么,他只是太想搞清楚这个华未央是谁。 早日搞清楚了他还能睡个安稳觉,也不至于老想着梦见华未央。 但华未央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给了他熟悉感的过客而已。 他真怕看着这人的眼眸越像华未央,越相处越熟悉,他就情不自禁地把对方当替身了。 小二赶来给他们三人沏了热茶,这会子客栈大部分客人也都上齐了菜,他也得以放松一下。刚才他听见这三人提到了灵翠山的比试,兴奋劲上来,便不由开口道: “几位原来都是要打算去看打擂比武的?” 归谦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你们来的可正是时候啊!”小二快嘴道。 “这次的灵翠山可不同以往,那大周小郡主的华未央听说也要来打擂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郡主和帝师大人 话音刚落,华未央不小心呛了一口茶。 她连忙放下茶杯侧过头去咳嗽几声,顺便也掩饰着自己心里的难以置信与满眼困惑。 嗯……她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要去灵翠山打擂进行灵力比试了? 她有说过吗?没有? 易容实则是华未央本人的女子愣了愣,怎么想也没想出来是哪位要冒充她去灵翠山…… 哦,她自己恰好也要去灵翠山。 这么巧? ……这事还有点意思。 华未央不动声色地喝上新茶,下意识地摸索着茶杯,眯起双眼思考着。 她这样子与那天钓鱼的慵懒闲散模样完全不同,更像是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剑。 危险,神秘,强大,而又引人注目。 甚至会让人遗忘那张很平常的脸,只让人记得这怎么也隐藏不起来的、超群绝伦的锋利与凌厉之势。 感觉到有人在一直盯着自己,华未央转过头去看,正与萧郁离直白探究的目光互相碰撞。 眼睛会说谎么? 对视良久,萧郁离收回了视线,道:“原来如此,那临姑娘也要一起去灵翠山,一睹大周郡主的风采?” 这两人互相试探的心思云夏是不知了,她只觉得尊者好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对这个临凰的人格外上心。 先不说邀请一个陌生人同行,更别说今天话也都格外多。 平时满心只有修习的尊者,也会对别人这么感兴趣么? 云夏想了想,归谦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小师弟平日生性温和,平时在山上也多跟各大山峰的师兄弟姐妹来往,很难不让人欢喜。 只是除了山上的兄弟姐妹们,她从没听过归谦提到过什么别的人,唯独的例外便是那华未央了。 只在意华未央的人,现在怎么在意起另一个了? 云夏越想越觉得归谦不对劲,但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地喝茶旁观。 归谦哪会知道自己师姐此时想的事,他单纯地想知道临凰的反应,也好奇华未央为什么会来灵翠山—— 以往华未央是颇有盛名的,但听说她已经两年未曾露面了,谁也不知道原因。 另一边,华未央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来的传言呢。 她这次打算去灵翠山也是因为碰到了萧郁离,猜测他的行程,才试试跟了过来。 华未央真的是因为一时起意,可却有人在借着她的名头做这些奇怪的事。 而自己也碰巧赶上了这传言,想来这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只是这场“我去看我自己”的打擂比武着实是让华未央哭笑不得。 华未央只能边笑边回道:“既然都来了灵翠山,自然也要去看看的。” “客官当然要去看看了!”小二接话。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华未央啊,两年来她好不容易要出关,那多热闹啊!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神仙,寻常人怎能见一面……” “神仙”本人微妙地咳了一声,点头应下。 “而且听说啊,这次还来了寒山阁的人——换作前几年倒是没什么稀奇的,打擂比武年年都有他们家,但今年可不一样。” 小二又道,“今年可是有新秀,就那个寒山阁如今掌门门下徒弟,一个叫顾念风的修者,可厉害着呢!” 一听到这名字,归谦微微应和点头。 试剑会上从来不缺新秀英才,他们也都是最备受关注的谈资。 小二刻意提到这人,想来确实是这一次最出名的一个。 旁边有人听到了小二的话,插嘴道: “顾念风年纪轻轻,却听闻早有突破,不容小觑。依我看,这两位可是这次试剑会最惹人眼的新秀了。” “不止不止。”在座又有人道,“要我说,叶家才是最令人吃惊的那一个……” “叶家?哼,跟大周朝廷走的近的走狗罢了。” 一书生不屑道: “六大家族中就他们图名利,非要跟大周皇室扯上关系,要是这叶家胜出试剑会,名声更盛,怕不是下一步就想染指六大家族首位!” 另一人劝道: “诶诶,这位兄台切勿为此生气,俗世人才辈出,咱们也别纸上谈兵,谁知道最后会怎样呢?再说,胜出又如何,就凭叶家近几年的做法,不服气的人大有人在呢。” 有一温婉女子听罢,倒是笑着说: “别的不管,只听说化霜之主华未央会来灵翠山,此次比武的重点可不就清晰明了么?” “那是那是!”众人笑起来。 “说是这么说,可是……” 不过最前头说话的那人又慎重:“她也毕竟四年未出现在了。” 剩下的话,说者有意,有听者能仔细揣摩其中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归谦听完紧抿着唇,低头去看手里瓷杯不算平稳的茶面,抑制住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 一旁的华未央听着这些话,则只是笑,眼里看不出情绪。 待她转头无意看到归谦紧握到发白的手指时,笑意也淡了些许。 小二见众人忽然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咂咂嘴提着壶离去。 可在座几位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又聊了起来。 “说起试剑会……当年就听说华未央也爱与人比试。” “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两年未再出现,但若是见到新秀,也会感到十分有趣。”有人提道。 极少在热闹的客栈酒楼里听传闻的华未央静下心来,听到这话,默默在心里说,那倒对他们也没这么感兴趣。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自己记住且感到有意思的。 那书生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扬声道: “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入的了华未央的眼。据我所知,这位小郡主也就对一个人青睐有加……” 那女子接道:“阁下说的便是大周帝师,天恒山尊者萧郁离?” “正是!”书生一笑,“说起华未央可怎么能不提帝师大人!当年震慑魔族的威仪,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呢!” “咳咳咳!” 华未央又被茶呛了一口。 她下意识去看萧郁离的反应。 只见他气定神闲,倒显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云夏一听,这帮人果真比决云镇那些市侩有见识多了。 一开口就能讲个所以然来,不过,说起华姑娘与尊者的故事……她不由得朝归谦看去。 归谦没什么特别反应,他此次下山与云夏均化了名,也不报门派。 身上的佩剑也特地用布包了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暴露身份。 只是,在听见他们谈论华未央和萧郁离的故事时,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封玉庄的事情特殊,未得到确凿证据之前,归谦也需要先尽量不将此事与天恒山扯上关系。 山上时光让他变得更加沉稳,他也不是那三言两语就会被影响的小孩子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帝师大人被甩了 就是华未央还得装出一副不知道他是萧郁离的样子来,故意说道: “那位帝师大人啊……我也有幸见过,不知道二位有没有碰见过?” 云夏瞥了一眼一旁的尊者,也故意道:“只听过,没见过他。临姑娘见多识广,便想问问你对他有何看法?” 这倒是归谦没想过的,临凰在他印象里虽只有眼睛像华未央,但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对方认作华未央。 加之临凰的确是见多识广,至少熟知江湖之人,他也越发好奇对方会怎么说。 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看,加上萧郁离那若有若无往这边飘的目光。 华未央不禁一笑,拍马屁这种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两年前做过的事,两年后还要做:“这位帝师大人啊,灵力深厚,内心至纯至善,实在是……” “这实在是个惊天动地的传闻啊!你说的是真的吗?帝师大人有意于华未央,却求爱不成被当拒绝??!” 一声极其高调、几乎能让在场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的吼就这么极其突然地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从乱七八糟八卦的对话中脱颖而出,清晰地传入四人耳朵。 萧郁离:“……” 华未央:“……” 云夏呛了一声,脸上带着一点尴尬和忍不住的笑,去看她那被传甩的尊者。 华未央那一句话还没说完,这下说不下去了。 归谦也是目瞪口呆地听着,脑袋里一时嗡嗡作响。 萧郁离面色也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好歹波澜不惊。 “……”云夏悄悄去看萧郁离,眼里满是戏谑。 萧郁离低声回道:“没有的事。” 华未央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觉得哪哪都离谱。 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萧郁离,可还是十分没有义气地笑了。 堂堂天恒山尊者,被沦为八卦谈资,本人还得看他自己笑话,真是荒唐。 实在觉得这群人吃饱了撑的,闲的扯这种事。 这边才刚说完,另一边又有人凑热闹。 “唉不是不是,我这怎么听说是华未央有意于帝师大人,却惨遭抛弃啊?” “你们说的都不对!据说华未央早就与大周皇室有了婚约,哪里还有这等传言呢!” “华未央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说,竟然是帝师大人痴心错付?……” “我看应该是小郡主多情却似总无情!” 那温婉女子也不禁笑了,嗔怪道: “就你们会说!万一人家帝师大人只是修了无情道,要回天恒山静心呢!” 有人也跟着责怪,道:“瞧瞧,好好的两位当世大能,被你们编排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位小郡主是有多好看,居然让那帝师大人都动了凡心。” “就是就是!能被他看上的女子,怕不是得美若天仙……” “好一堆糙汉子,净想着有的没的!” 在座有一小姑娘不高兴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净在这里瞎说,坏二位名声!” 众人玩笑过后都大笑起来,“大伙都是说笑,小妹可别上头了!” 之后又是寥寥几语,渐渐菜肴都上齐,众人也就收了心,不再讨论了。 云夏听着这些传闻八卦,只觉得有趣,她可从来没有听过。 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十分趣味地望着萧郁离。 归谦纵使心中不爽,也还是倒了新茶过去,道:“师姐,别看了,快些吃饭。” 说罢他朝云夏使使眼神,示意她可别说漏嘴暴露三人身份,旁边还有个人在呢。 被定了亲的华未央倒是对自己的传闻无所谓,笑着摇摇头,低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这世间向来喜欢编造一些听风是雨的话,只要没有颠倒是非黑白。 没有将污蔑造谣之事当真,仅仅当新奇事来听,其实也还好。 更何况跟她一同传闻的还是萧郁离,华未央就更是没什么意见了。 他们两个人坦坦荡荡什么事也没做,她怕什么。 萧郁离感受到华未央望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让他有些发愣。 大概是因为方才众人的讨论,他一听到“两人的爱恨情仇”这话时思虑了许久。 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跟华未央的第一次见面,一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原本那次放她离开,他已经做好不再打扰她的准备了。 可如今,再见面时才发现,人类所谓的割舍一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满脸纠结,莹白的耳垂都有些发红。 华未央:??? “师祖,你吃饱了?”云夏见萧郁离不再动碗筷,只一道喝着茶,关切地问道。 萧郁离淡淡地点点头,收回目光:“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华未央也看向萧郁离,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好奇地盯着对方那无故发红的耳尖。 “我也吃饱了。”归谦越想越难受,连忙放下茶水起身,“你们好好吃,我先去喂马。” 云夏疑惑道:“可是今早才喂过……” “那……”归谦清咳一声,“我去等小锦儿。” 云夏应了声,看着归谦起身离去。 华未央听小锦儿这名有些不解,礼貌地问云夏那是谁。 云夏顺口玩笑道:“它跟小师弟关系可好了,临姑娘想知道?” 华未央客气地说:“无意冒犯,只是我以为此行只有二位。” “那确实是。”云夏吃饱喝足朝他笑道,忽然觉得难得碰见一个外人对自己师兄上心,就想再开开玩笑,“不过小锦儿可好了,又可爱又贴心,师兄可喜欢它了!” 夜晚,华未央闲来无事漫步到客栈附近一间供客人赏月的竹林小院,恰巧就看见也在竹林里的归谦。 月柔如水,银光似缎,黑衣劲装的青年身形若竹。 一只尾翼带翠的鸟儿从他肩头上跳下,绕来绕去,讨他欢心似的“咕咕”叫着,甚是有趣。 鸟儿好像得了趣,小嘴咬住归谦的衣袖试图将他拉去小桌上。 归谦想这小家伙又要吃零食了,不肯应它,一人一鸟对峙着,好半天才发现走进的华未央。 两人一对视,小鸟儿便懂事地飞回到归谦肩头上。 归谦先反应过来,道:“你……你也来这里看月亮吗?” 华未央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点点头问道:“这位是……” “你说它?”归谦偏头看了一眼,“它叫小锦儿。” “……”华未央噎了下,心想果然。 又可爱又贴心,是只小鸟! 那可讨归谦喜爱的小鸟儿好似也感应到华未央的目光,歪头歪脑地在归谦肩上蹦蹦跳跳。 归谦奇怪地看着忽然不说话的华未央,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无事。”华未央摇头笑道,“你师姐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是吗?”归谦挠头,不知道华未央指的是什么。 他不善言辞,一时间不知道又该说何话,只有小锦儿还在唠叨。 见归谦默然不语,无话可说地抬头赏月。 华未央也一同望向了抬头之上,那轮岁岁年年相似的明月。 微风不燥,竹林葱葱,只剩成双影。 许久过后,华未央才道:“很久之前,我跟一个……好友一同见过像今夜一样好看的月亮。只可惜……” 归谦有所感应地望过去,斑驳的竹影,混在无尽的夜色中。 “只可惜,恐怕日后再相见时,立场已经全然不同了。”华未央轻声道。 “如果我跟他见面,纵使久别重逢,也应该是像今晚在月下这般惬意。”? 第二百六十四章 调戏帝师大人 直到小锦儿适时地“咕咕”两声,将华未央的思绪拉回来。 “突然没头没脑地对你说这些话,见笑见笑。”华未央没发现什么异样,转头本向归谦笑笑。 灵巧的小锦儿蹦蹦跳跳的活泼模样倒是让华未央有些忍俊不禁,但又使她想起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凤凰七七。 还有果果,黄金炎龙…… 自己如今狠心切断了与它们的联系,估计也让它们伤透了心。 还是不要再去想了。 “夜晚露重,赶紧回去休息。” 华未央懒洋洋地伸了伸腰,朝归谦摆摆手。 归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将挽留的话说出口。 华未央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僻静地,才开口道:“帝师大人,准备偷偷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一袭白衣的萧郁离在夜色中很显眼,他缓步走出,看着华未央不说话。 华未央心中突然起了些调戏的意思,也歪着头狡黠地看着他。 萧郁离居然被华未央盯得有些羞赫,微微偏过头去。 清冷自持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红晕。 “原来是我长的不好看,帝师大人都不愿意多瞧上一眼。” 华未央摇摇头故意说,“那还真是我的不是了。” 萧郁离哪里想到会被这样说,忙转头道:“不是。” 他急忙回头,又对上眼前人那双沉静的眼睛,正狡黠地望过来。 “还是说,是因为我有这双让你觉得熟悉的眼睛,才值得你多看几眼?” 华未央缓缓地走过去,坦然地直视萧郁离,“那如果我毁掉它呢?” 她这话说的平静,却让萧郁离怔然许久,待在原地反复在想,华未央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也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萧郁离猜测着,难道是因为华未央觉得自己的心不够坚定,居然对除去她以外的女子有好感? 说到底,她就是不相信自己…… 萧郁离有些难受:“你若是这样想,不如把我的眼睛也一同毁去罢了,这般谁也不用想着谁看谁,落得个清净。” “那算了,帝师大人这双眼睛好看的很,我可舍不得。” 华未央极快改口道,当做无事发生,“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萧郁离还是有些生气,他最恼华未央如此不爱惜自己。 这下与华未央对视也再也不刻意避开了,直直望着对方,说:“不可,我当真了。想要我多看你是,我就……”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边说话边离对方越来越近。 二人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一抬头鼻尖都像是要碰在一起。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听来无比明确的心跳声此刻竟然有些许慌乱。 视线精准对上,两人错愕地相望,落进眼眸中的只有对方一人的身影。 月下竹林间两个人的影子,如同缠绵般交错。 而突如其来的一阵窸窸窣窣声响打破了寂静,极快的步伐在耳边惊动思绪。 自然,被两人敏锐地捕捉到,齐齐转头望向那刚踩过院子屋顶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 在客栈有人不稀奇,可为什么会这么匆忙又诡异? 紧接着又一道紫色的身影而过,像是在追随那黑影而去。 原本华未央还在想那黑衣人要做什么,等到看清那紫衣的人是谁,犹豫几番,还是运起灵力跟上去。 萧郁离一样感觉奇怪,也跟着华未央追了过去。 月色之下,一道月白一道水墨相伴相随,几下便追到那紫衣人身后,一直追到竹林深处。 紫衣人停下脚步落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萧郁离也跟华未央一同转身至可供隐蔽的角落,暗中观察。 此人正是墨闲。 她也是今晚才得知墨家和寒山阁的人都入住了客栈,听说双方一见面又小有摩擦,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那先前的黑衣人蒙着面,没看清楚是谁。 华未央本无意多管闲事惹是生非,可直觉告诉她这事有点奇怪,还是过来了一趟。 最好什么事都没有。华未央想。 “我猜你也是觉得那黑衣人有问题。”华未央站在萧郁离身边,轻声说: “墨闲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那黑衣人又是寒山阁的人。” 两人屏神静气,收敛呼吸,以免被墨闲察觉。 “你怎么知道他是寒山阁的?”萧郁离问。 “当然是因为我见过他了。”华未央笑眯眯的,看着人畜无害: “还是跟以前那样病怏怏的。” 说到后面她好像还叹了气,像是在惋惜什么。 萧郁离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分心看一眼华未央,却被对方按住肩膀压低了身子。 “别动。”华未央低声说,手指对上自己的唇,“会被发现。” 萧郁离本无心地一瞥华未央放在唇上的手指,心却可耻地悸动了。 正当萧郁离心头一颤,远处的墨闲像是终于等不到什么人,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华未央特地将旁边的草丛压向他们两个人,使他们更加隐蔽。 等墨闲没有察觉到异样踏着轻功彻底离去之后,他们才从中显身。 好像跟过来也根本没用…… 除了猜测到墨闲似乎跟寒山阁的什么人有点不一样的关系。 没发生什么事已经很符合华未央的预期了。 “那黑衣人也不见踪影了。”华未央望了望竹林深处,只觉得夜更加深。 以往这个时候她早该睡大觉,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还是回去睡觉算了。” 萧郁离却不觉得困的,他已经习惯了不能好好入眠的深夜,这回还挺精神的。 但他不好在华未央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也跟着华未央一同回到了客栈。 夜色阑珊。 云夏在房间隔壁,此时早应该休息了。 萧郁离看着犯困的华未央回了自己房间,也回了房,可他是睡不着的,只好开了窗站在窗外发呆。 结果一开窗就发现隔壁的隔壁的华未央正翻窗准备爬上屋顶。 “……” “……” 两个人面面相觑,也没想过刚分开不久就以这种模样又相逢了。 双目相对之间,只有尴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墨闲,怎么又是你 最后齐齐翻上了屋顶。 萧郁离看着随意丢下一小块枕头就准备躺下去睡觉的华未央,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以为对方现在睡不着了是不是想找个人说话,结果这人真的来睡觉的。 是床不够柔软还是月光太过诱人,非要睡在屋顶上?? “你不睡么?”华未央睁开一只眼睛看萧郁离,打着哈欠,“那你怎么跟过来?” “我……” 萧郁离无言以对,转身就准备下去,“抱歉,打扰了。” “来都来了,不如陪我一起睡?” 华未央笑起来,感叹道,“你看今晚的月亮这么好,不趁着这夜睡觉真是可惜了……” 萧郁离有些无语凝噎:“要睡也要在床上睡。” “嗯?在床上就能一起睡了?”华未央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会,起身道,“没想到帝师大人你是这种人……” 华未央属实是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 主要也是因为觉得萧郁离没认出来自己,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若是她知道,萧郁离早就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如此调戏这位冰清玉洁的帝师大人。 “你不要如此……”萧郁离彻底无奈,翻身下了屋顶,莫名一肚子气。 华未央被萧郁离的反应逗笑了,两年不见,对方还是一样的好欺负。 她笑着又躺了回去,心情好好地看着无边月色。 在屋顶睡觉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以天地入梦都是很正常的事。 半晌,她再度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 在脸上几番折腾后换下了如今这副脸皮,露出了原先清丽绝伦的脸。 华未央像终于透了口气似的长呼一声,开始认真打坐。 这所客栈鱼龙混杂,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想要不被人窥伺,在此处休整是最好的选择。 也幸好萧郁离不再留下来,不然她还得进入浮生石珀之中休眠。 以她如今的状态,还是要稳妥至上。 灵气在体内流通,缓缓运转。 充沛的灵力凝结于体内的凤凰灵丹,依旧与身体的某个封印抗衡着,维持平衡,也分毫不退让。 而后华未央睁开眼眸,脸上表情泛着些冷意。 抬手随意般拍向屋顶上的瓦片,力度已极力克制,却还是瞬间将其粉碎殆尽,扬手随风而散。 次日清晨。 云夏和归谦已经早起修炼了好一会儿了,这也是身为天恒山弟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早课。 今天他们就得出发去灵翠山了,一路上还得奔波好久,还是多休息一会才行。 华未央自然又做了易容,依旧天衣无缝。 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凛然不可靠近的萧郁离,顺手喂了一点点吃的给也在桌子上休息的小锦儿。 “咕咕咕。”小鸟温热的羽毛蹭过华未央的脸颊,有点痒, 谁知道下一秒它转头就叼了一根羽毛留给萧郁离,尾部一抹绿的小羽毛煞是好看。 萧郁离有点愣愣的,刚想伸出手去接,却被华未央制止了。 “小鸟的羽毛可不能轻易收下。” 华未央说,“接了之后它会认为你很喜欢,以后每天都给你摘,直到秃了为止。” “有这种事?”萧郁离皱了皱眉,他从未养过小鸟,也不知道这些。 华未央品着茶笑道:“等它看不到的时候,你再偷偷拿回去。” 萧郁离点头,看着小锦儿不解地左顾右盼最后飞走了,他才将那枚羽毛捡了起来。 萧郁离忽然问华未央,“你好像很懂它们。” “小时候养过。”华未央平淡道:“其实,有时候鸟跟人也很相似,所以也懂。” “相似?”萧郁离有些疑惑。 “是啊。”华未央叹道:“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对人来说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萧郁离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小鸟会不知所以地一直给羽毛给到秃掉为止,可人一味给了喜欢和爱意,也该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 不过还没等萧郁离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归谦神情慌张,急匆匆地往这里赶。 接着,整个客栈也跟着像炸开了锅一般,乱七八糟。 “墨家和寒山阁的人又打起来了。”归谦皱眉说。 这其实很平常,但他说的下一句话,可远远超过了平常二字。 “寒山阁那个顾念风,他师弟,言沪,被人杀死在客栈里!他们都在讨伐墨家的人,说是墨闲下的手呢!” 在客栈留宿的,大多都是冲着灵翠山的试剑会而来,多是修者。 因此听到寒山阁出了这等事,都纷纷过来多看几眼——恩怨厮杀,生死有命,属实常见。 可若出事的是那有名有面的大门派,那确是值得凑个热闹。 “与我寒山阁无关之人,都给我滚!” 待到三人都到了客栈二楼那寒山阁众弟子所在之地,便听到一个年轻且带着怒吼的声音随之而至。 仔细一看,果然是寒山阁门下弟子顾念风。 华未央那日没来得及看清顾念风到底何模样,见之当真一表人才,不愧是被人议论纷纷的新秀。 然而此人却面带怒容,随手一把拂尘将众人击退几步,丝毫不见风度。 身边有弟子连忙阻拦他,他也不理睬,只抹着眼转身进房。 “这顾念风疯了,这里好歹也有长辈,都如此不给面子么?”有人诧异道。 “呵,顾念风此人虽然能耐不小,却太过在意他师弟,容易感情用事。” 一旁有年迈老者抚须道,“修者不可牵绊于俗世,此乃大忌。” 华未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萧郁离见她似乎很有感悟,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我如何知道。” 华未央摆手道:“我只知道那言沪确实身中剧毒,身体不好,但我也没想到他就这样……” “况且你也听到了,寒山阁如此看重他,他却还是这般……此事不好说。” “咦?之前我们不是听到顾念风说是墨闲下的毒么?”云夏问道。 她还记得那次河边二人争斗时,顾念风说正是因为墨闲给他师弟下了毒。 墨闲擂台获胜,才有了试剑会的资格。 如此看来,墨闲莫非是歹毒至极,下的毒如今便致人死地??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要留下她吗 “据我所知,言沪向来身体就不好,身上恐怕早就有疾。至于墨闲,我觉得,他不会下毒。” 华未央语气低沉,环起手臂,示意归谦和云夏二人抬头看去:“墨家的人来了。” 早在传出言沪被杀死之时,寒山阁弟子便嚷嚷着肯定是那墨家墨闲下的手。 而墨家众弟子都不知发生何事,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墨闲亲自来了,双方才开始有所交流。 一时间,剑拔弩张。 归谦瞧着不对劲,倘若真的是墨闲下的手,以寒山阁与墨家长年恩怨来看,对方不在乎也就罢了。 可此时此刻,墨闲竟然露出了一丝诧异和悲伤的神情。 在别人看来,他或许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而在归谦看来,以墨闲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格,装成此模样实在是没有必要。 意料之中的,墨闲脸上那仿若错觉的伤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又是寻常那副漫不经心。 不仅是归谦,连萧郁离也感到疑惑。 他转头看向华未央,华未央竟跟他心有灵犀似的也看出了墨闲的异样。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本就时常无法跟他们心灵相通的云夏就更疑惑了。 墨闲一到场,在场众人皆不敢出声。 客栈的老板和小二本就因为出了人命而感到紧张,却也不知道怎么缓和气氛,只好连连叹息。 直到寒山阁弟子向顾念风通报,众人喘了口气。 见顾念风一脸煞气地出来,又把气提起,可也不见有人出来制止。 果不其然,二人见面便动起手来。 顾念风一言不发,认定就是墨闲下的毒。 手持拂尘直径向墨闲扫去,力破风声,眼见就要取人性命。 墨闲也不是善茬,长袖一卷拂尘化解力道,转身一剑狠厉击去。 “诶,两位客官,你们……” 客栈老板着急地喊道,险些也被两人中伤。 踉跄几步后却察觉被人扶住后背,回头一看,正是归谦。 华未央本意不想掺合两门派恩怨,再说他与云夏也有事在身,不宜纠缠于此。 可一想到那言沪人还没查清楚到底如何,不明不白地还尸骨未寒。 这感情用事的师兄却只顾着报仇,再者两门派恩怨不见别人敢插手,不免想稍微多管闲事了。 想罢,华未央则随手捡起一双筷子,暗器般一甩。 快速且准确地挡开顾念风直指墨闲喉咙的锋利剑尖,承受不住灵力的竹筷随后四分五裂。 而华未央借此一瞬归谦闪身一掌拍向墨闲握着短剑的手腕,拉开距离。 在两人之间各自来回接了几招,制止道:“二位停手。” 顾念风浑然不听,已是杀红了眼,手中清风剑起势先直奔劝架的华未央,气势凌厉。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灵力屏障在她的侧边稳稳展开,适时且完美地挡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 随即附着在灵力展臂一送,硬生生地震开了顾念风。 那人看似轻轻地碰到顾念风的手腕,在外人看来以为是顾念风自己站不稳后退几步。 可只有他知道他是感到手腕一痛,接着浑身经脉像是也被震开。 顾念风脸色瞬变,抬头一看,错愕地看着面前那白衣恍如神尊之人。 好,好强悍的灵力…… 归谦也有些惊讶,默默地看了一眼萧郁离。 他收回了自己即将相助的手,默默退了回去。 “停手。”萧郁离没太在意,走到华未央身边,示意他们是一伙的。 华未央心中微微一动,抬头向墨闲道:“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一般见识。” 华未央侧过脸去看一旁的紫衣小公子,墨闲依旧是那副翩翩小公子的模样,但眉目间多了许多稳重。 只是在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仍然还是会不知所措。 “什么一般见识!”顾念风本就因他们二人插手而愤怒,说话也不顾及了。 “眼前这人是杀害我师弟的杀人凶手!我是要为我师弟报仇!” 墨闲久久望着顾念风,收起短剑,冷淡地说:“你师弟不是我杀的。” “怎么不是?!”顾念风怒道:“若不是上次打擂比武你给他下了毒,他又怎么会虚弱至此!” “我没有下毒,也没有杀人。”墨闲坦荡道。 “你师弟本身就有疾患,我都不理解你们寒山阁的人居然还敢派这等羸弱之人与我一战。但比过了就是比过了——” 墨闲顿了顿,神情严肃,不似作假: “我不至于要杀掉他。这于我于墨家而言,又有何意义?” “强词夺理!倘若不是你给他下了毒,他会这样吗?!拿你的命来还我师弟!” 顾念风想要提剑而上,却被归谦再次挡住。 “顾公子息怒。”归谦见萧郁离都已经打算插手,自己也站出来抱拳道: “在下天恒山弟子,听闻寒山阁此事,颇感遗憾,然而这一切事情都尚未有确凿结论,想要在此报仇,恐怕也难以服众,更难以还一个清白给寒山阁弟子。” “服众?”顾念风冷笑道: “众所周知,寒山阁与墨家早有恩怨,无论事实如何,都是两家解决,关别人何事?” 云夏听着听着都觉得这人丧失理智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在场除了萧郁离和华未央之外,确实没有人敢过去劝解他们。 甚至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等着看两败俱伤鹬蚌相争。 没有人敢且自信地站在新秀与长老对决中间,但她还是担忧望着归谦的背影。 然归谦却不管这些所谓的“众所周知”,继续道: “寒山阁向来是修者的表率,顾公子怎会有这种说法呢?” 见归谦还顾着寒山阁面子,华未央干脆直接道: “顾公子要是这么说,在座诸位传出去,可就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了——正是因为寒山阁和墨家自有恩怨,掌门弟子如此执意要拿墨家公子兴师问罪……” 华未央声音清润,沁人心脾,让人不自觉地去倾听: “很难不让人以为,他是故意借着自己师弟之死,借此来针对墨家。” “那么他们的师弟,恐怕也只是一个讨伐别人的工具。” 华未央缓缓说道: “至于是生是死,又或者是不是被自己师兄杀害并嫁祸于人的……最终会说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 顾念风一听,马上急了,他师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他的亲弟弟一般。 他可以胡言乱语,可他不能任凭别人说他师弟的不是。 华未央这番话准确地分析了顾念风不管不顾报仇下去,会面临的处境。 如此现实、狠辣,终是让顾念风冷静下来。 他几番斟酌,将武器收起。 顾念风总算是恢复到了原来风度翩翩的一表人才,还握拳向客栈老板道歉道: “老板对不住,今日客栈损失,我一人承担。” 随后他又跟在场其他人道歉,再看向华未央,客气道: “敢问这位姑娘究竟是谁,我竟不知。” “在下姓临,一个闲人而已。” 华未央不在乎地转身过去,站定在萧郁离身后。 这样子,好似找到老大的小弟,深藏功与名,压低声音说道: “我说累了,到你说啦。” “我……”萧郁离一时无话,有些无奈。 萧郁离声音清冷,却带着无可质咄的威仪: “我们会协助顾调查,直到水落石出。” 顾念风没说什么,许是还在感伤自己逝去的师弟,冷冷地看了一眼墨闲,先说了告辞。?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就要跟着你 墨闲始终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但像是对华未央有兴趣似的,一直盯着看。 萧郁离似乎也发现了墨闲那一眨不眨的眼神,冷着脸将华未央往自己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 华未央与墨闲对视几秒,也不想被认出来。 一手拽着萧郁离,尴尬地笑道:“那我们也先走了有事再叫我们……” 墨闲在她转头时忽然说道:“临姑娘真面熟,像是我两年前见过的一个故人。” 华未央闻言暗自叹了口气,没回头,企图故作深沉地混过去道: “如是故人,相逢怎会装作不相认。相逢既不相认,也自当从不相识。” “也是。我跟她其实也不熟,认不认其实无所谓了。” 墨闲放松地轻笑,“只不过方才临姑娘过来劝架的时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他陷入回忆地道:“她曾经答应过我,会助我一起调查我祖父死亡的真相,但那次离开麓山学院以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虽与她不同路,却也觉得她总是仗义无畏,一身热血从不退却,应该不会骗我。” “当真是,令人羡慕至极的啊。” 华未央握住萧郁离的手紧了一下,内心有些愧疚。 萧郁离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也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传去舒缓精神的灵力。 华未央颇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撞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无比温柔有力。 仿佛在说,不要彷徨不要害怕,你做一切事都有我来陪你。 一番闹事之后,顾念风也不再想着找墨闲了,转头便以寒山阁的名义请求客栈众人配合调查。 看这架势,势必要查清自家师弟一事。 原本要去灵翠山的行程,也被迫再留了一日。 归谦神情凝重地逗着小锦儿,待云夏将独孤怀君的回信看完,起身关了窗。 “师兄的意思是,封玉庄一事也许跟墨家有关?” 归谦不解,见云夏也只是摇头表示还不清楚,叹道: “可惜游家庄主和夫人的尸身下落还是没有消息……” 要找两具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且不知道有没有被毁掉的尸首,实在希望渺茫,但他们也不想放弃。 “师兄说,向普济门要了一名大夫,一路会跟着我们帮忙找人。” 虽然云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一名大夫,而不是一名仵作。 “真的吗?多个人算是多个帮手!”归谦还是高兴的。 “虽然临姑娘看起来很厉害,可你说她终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能跟我们一直同路啊。” 归谦语气里满是崇拜,刚刚华未央站出来主持公道的样子实在耀眼,他就更加认定对方是个好人。 “在说什么?” 萧郁离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云夏和归谦一下子坐正了,仿佛小朋友见到了家长一般。 “这事一直是幽胥门在处理,什么时候普济门也要插手了?” 云夏有些犹豫,其实尊者说的不错。 天恒山三门原本就各司其职,普济门这次属实是手伸得有些长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三门看似平和,实际上则是暗流汹涌。 她正准备开口说些话,至少为济元门解释一下。 “罢了,这些事你们应该也不知情。” 萧郁离淡淡开口,清冷无波的眼神落在了归谦身上:“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言外之意,手不要伸得太长,不要打破平衡。 “尊者,你好像也挺在乎临姑娘的……”云夏忽然想试探地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你会留下这位临姑娘吗?” 云夏这句话确实让萧郁离心间一动。 他会去留下华未央吗? ……还是算了。 萧郁离想。 华未央应如鹰般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自在,而他还有未完成的诺言,他不想成为那个人的束缚。 更何况……他抚上自己的右肩,感受隔着衣物那层层叠叠如一朵繁复的花般缚住他的印记。 不能动情,不感嗔痴,不留念想。 否则将难以解脱此生的困咒。 云夏本想再问,抬头一见萧郁离正扶着右肩拧眉沉思。 她想起临下山前独孤怀君还特地吩咐过诸位弟子—— 倘若萧郁离回到天恒山后,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及时上报。 云夏皱了皱眉道:“尊者你没事?” 萧郁离回过神来,发觉云夏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右肩,淡淡松开手:“无事。” “真的?”云夏有些不信,她虽只在还月山里修行,甚少与其他门的弟子来往。 但萧郁离是什么性子的人,几乎所有天恒山的弟子极其清楚的。 曾经掌门都说,萧郁离这人,碰到什么事惯喜欢往心里头放。 你不问他也压根不说,有时候真能急死个人。 云夏仍然有些不放心,正要离开房间,偷偷去给师兄发个信号。 她借口出去,推开房门便看到门前站了个人,吓了一跳。 “临姑娘,你怎么不声不响就站在这里啊!” “啊抱歉,我刚想敲门,谁知碰巧见上了。” 华未央歉意地赔不是,望了一眼屋内,面露迟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 云夏想方才他们的话应该没有被听到,他们都没有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待她小心地回头看了看萧郁离,对方兴许也惊讶来人,琉璃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惊讶。 云夏便转移话题道: “这不是因为刚才小二来话,让我们等会就去厅堂,顾念风有话要问我们,我就来找大家一起去。” “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你们的。” 华未央放松道,看了看房里的萧郁离,又看了看云夏,玩笑道: “我还真怕你们把我给丢下,离开客栈了呢。” 说罢,华未央有意无意地望向萧郁离,眼眸带着笑,思绪却开始翻涌。 华未央倒不是故意在外面偷听,确实是恰好到门口不久房门便开了。 怪她气息本就比平常人稳当,走起路来更如猫儿般无声无息轻巧敏捷。 若非仔细防备,寻常人也难以察觉到。 想来那时萧郁离与云夏归谦只是作家常话,没太在意。 也只让她听到了一句“你会留下她吗”。 华未央没听到萧郁离的回答,接着就又只听到云夏一句:“尊者,你没事?“ ……这是什么意思? 萧郁离的身体又出现什么状况了? 还没等华未央想出个所以然来,小二再上楼来说了,四人便出门前往厅堂。 一路上华未央望着走在前面的萧郁离,总觉得他有什么不能告知的秘密。 起初华未央单纯认为他们只是天恒山弟子化名下山游历罢了,就像两年前在炼丹大赛偶遇那样。 别人有别人的打算,华未央从不做多想也不想多问。 而现在,她想知道又是什么事让这两人再度下山,莫非正与他们的秘密有关? 于是华未央理所当然地跟在萧郁离身后,对方去哪华未央都跟着。 萧郁离觉得华未央有点黏人了,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半步都不让。 他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忧虑,这样下去,他很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些隐秘的欢喜。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这位数千年未曾有过什么情感波动的尊者,极为煎熬。 厅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人等着看热闹,更有人一脸不满。 “你为何一直站在我身边。” 萧郁离终于下定决心,转头问华未央,随手指了指其他位置,“那边有很多地方。” “我就要站在你身后。”华未央不依不挠地笑着:“有安全感。” 噫!云夏受不了地往旁边挪了挪。 现在她只觉得华未央就是一只狡猾多端的大灰狼,显得被缠到不行的萧郁离都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了。 萧郁离拿她没办法,只好站在厅堂人群偏外围等着顾念风来。 华未央无所谓周围人那古怪的眼神,站在人群之中环顾四周。 随后眼眸一眯,嘴边笑意不减,却不达眼底,紧紧地盯着一处。 有人一直在探究地瞧着萧郁离,站在身后,她可以更加清楚地发现那人是谁。 片刻后,华未央也敏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可客栈的人越来越多,她压低声偏头问道:“是何人?” 萧郁离同样压低声:“圣慈宫的护法,唤尘。”? 第二百六十八章 被掩盖的真相 “圣慈宫的人?”华未央不解,“他为什么……” “难不成是见帝师大人如此美貌,想多看几眼?”华未央打趣道。 “……”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华未央。 华未央实在看不得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恶趣味收了回去。 “不过圣慈宫的确是以喜窥美人之貌而闻名,只要相貌颇佳,无论男女,或是有着美人骨相的人,都会被他们盯上。至于盯上之后会做什么……” “娶亲,婚嫁,再夺人相貌以覆之。” 念及此,华未央语气也冷了下来:“只要能毁掉一个人,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好狠毒。 就连一旁听到的云夏都感到不寒而栗了,着急地看向萧郁离和华未央。 比起云夏,归谦倒是心大地觉得那护法并不是因为什么容貌才盯上他们。 昨日那阵势客栈所有人都见到了,会被人注意猜测身份也不出奇。 他不甚在意地道:“那他为什么不去去盯着顾念风,人家长的还挺气宇轩昂呢。” “他?”华未央不认同地摇头,“在圣慈宫人的眼里,他可能长的太糙了。” “……” “当然,随意评价他人相貌确实不好,我先道歉。” 华未央见萧郁离还呆愣着,笑了起来,将人往自己身后揽了揽。 “唉,没办法了,就让我这长成平平无奇的人替帝师大人挡一挡。” 话音刚落,一把雪亮铮铮的大剑骤然从天而降,竟被人握住直直地砍向萧郁离三人所站之地。 千钧一发之刻,正因为华未央转变位置拿起一旁的折扇往前堪堪挡上几招,才让身后众人得以惊醒向后退几步。 可惜那在大剑面前显得格外脆弱的折扇就这样在灵力的冲击下撕裂成两半,散落一地。 归谦吓得不轻,迅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对上那握剑的壮汉:“你做什么?!” “还问我做什么,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昨日阻拦了顾念风,他也不会发疯到要留我们在这里!” 壮汉生气道,“他师弟死了就死了,与我们何干?要找谁寻仇找谁寻仇去!关我屁事!” “你要找不痛快就去找那顾念风去,找我们做什么?” 云夏脱口道:“我们左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我们也被他留下来,怎么还怪上我们了?” “都等了多久了,那顾念风现在还不出现!把我们晾在这里,也好意思?!” 壮汉嗤笑道,“我见昨日两位身手不凡,我一肚子怒意无处可去,这下刚好拿来出出气!” 说完一把大剑耍的噌亮,灵力劈里啪啦外窜,显然已经达到天阶,威力十足。 只不过,这点水平,在四人面前皆是不够看的。 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和实力,随便一个人上都能直接把他揍趴,爬都爬不起来。 华未央正想着怎么“不经意”出手教训教训他,只见一把短剑飞来,挡下面前大剑。 紫衣身影随后而至,毫不留情地抬腿踢向那壮汉,大剑也随之落地。 “要打就找我,何必拿他们出气?”墨闲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不奉陪。” “呸!就是你惹下的祸!” 壮汉吐了一口血沫,捡起大刀,“你说你,偏偏要杀那师弟……”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墨闲剑眉星目,声音却发狠道:“看你这么着急,难道就是你杀的?” “我?关我屁事!” 壮汉气的跳脚: “好,要找凶手是!那我先替顾小子问,就问问在场这些人,谁前天晚上都在干什么!” 他一把大剑直接指向华未央和萧郁离,恶狠狠地说: “第一个就问你们!前天晚上你两都在做什么?!” 前天晚上? 华未央刚要说话,萧郁离先道:“我与她一同在竹林小院。” “没别人?谁给你们作证?”壮汉反笑道。 “我,我作证。” 墨闲懒懒出声,眼神却颇为不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俩前天晚上在竹林小院月下幽会,哪来时间杀人。” 萧郁离:“……” 华未央:“……” 云夏听呆了:“什么?……” 归谦:为什么我没有姓名? “啥?”壮汉一听也傻了,像是超出了他的认知,看着两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俩……?” 在场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萧郁离想解释,但壮汉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喊道: “不对!墨闲跟他们是一伙的!你说的不算!还有没有人可以作证?!” 人……倒还有一个黑衣人,可是华未央说不出是谁。 更不知道那黑衣人有没有看到他们。 这说出去只怕是会让人觉得在瞎编,只好先道:“还、还有一只小鸟可以作证?” “哈?你们在逗我吗?!” 壮汉露出扭曲的表情,“我看你两果然是有猫腻!” 不是……他俩都被墨闲说成这样了,还能没有猫腻吗? 华未央无语了,上前道: “这位兄台,这事不能这么查,你不要着急,事情终究可以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怎么还能不着急!寒山阁的人把客栈围住了,根本就不让我出去,我家媳妇还等着我回家呢!” 壮汉干脆丢下大刀,也懒得当什么出头鸟了,像是在摆烂,“你们都不懂!” “兄台也是爱妻心切。” 许久不出声的华未央出来缓和气氛,“想必尊夫人也会理解的。” 壮汉不屑地道:“你懂个屁!你有夫君吗你搁这跟我说!” “……”华未央顿时无言以对,难得感到尴尬地站在原地。 “哦……也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壮汉反应过来,情郎就在身边呢,歉意地看向萧郁离:“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啊。” “……” 萧郁离略带幽怨地望向华未央,似乎是真想要一个说法似的。 华未央深吸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多谢墨小公子方才出手相助,也帮我们作证前日晚上在何处。” “客气了,那日我只是路过,谁让你们也看到了呢。” 墨闲似笑非笑,“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就顺口这么一说,也别太在意。” 听得出来墨闲是在说那天怀疑华未央和萧郁离见到他,并跟踪了他,所以才故意这样编造一些话来消遣他们。 这人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 华未央恨恨地想。 这番令人浮想联翩的闹剧一开,众人也逐渐散去了原先的阴郁和不满。 好在,气氛稳定下来,众人继续等着顾念风带着寒山阁的弟子前来问话。 可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顾念风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跪在地上,请求特意赶来的寒山阁掌门为无故遭难的师弟做主。 “师父……求求你,让我查清楚是谁杀了师弟。” 顾念风红着眼睛,苦苦哀求,“他不能就这样……” 寒山阁掌门久久地望着床上的自家弟子尸体上留下的红色印记,拂尘一挥将他盖住,叹了口气。 他原本在想,若顾念风借此名义杀了那墨家的墨闲、借此除去仇家一员就罢了。 反正以两家恩怨,谁都会认为是墨家下的手。 虽说言沪本身就有疾,可确实也中了毒,被毒死也算是很正常的结果。 可偏偏……他身上留下了圣慈宫的印记。 偏偏是……被圣慈宫的人下了手。 “风儿啊,你师弟此事,还是不能声张。” 终了,寒山阁掌门沉吟道: “此事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寒山阁不能跟圣慈宫有关系,更不能跟清泉庄有关。” “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他也是为了你。” 他端起做师父的威严,看向低头的顾念风: “为了寒山阁,更为了你自己,你师弟冒死为你取得圣慈宫秘术,你难道要让他白死吗?!” 顾念风哭的颤抖,却不敢说话,抬头看向自己已经冰冷的师弟。 这位被众人称道的新秀,天资聪颖的奇才,却无助地落下眼泪。 “想要为寒山阁争的一足之地,不仅看天意,还要看你的决心。” 而寒山阁掌门叹息一声,将一旁的剑提起来,“铮”地一声,长剑出鞘。 “你一定要在下一次天恒山入门测试中拔得头筹!” “否则,你吃的苦,走的路,你师弟为你做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演我呢啊 那日之后,客栈众人等待许久都等不到顾念风现身。 反倒是寒山阁原本守在客栈外面的弟子都被撤了去。 到了傍晚,顾念风让小二给众人送上简单的赔礼。 说是自家师弟一事已了,麻烦诸位陪他胡闹至此了。 墨闲听了,当场冷笑一声,骂了句“姓顾的真是个窝囊废”。 骂完,也领着自家子弟散去,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剩下对此事摸不着头绪的华未央几人满腹疑惑。 “寒山阁的人都这样胡来的么?说拦人就拦人,说放人就放人,把我们当什么了?” 归谦生气道,他们好歹也是名派天恒山的弟子,碰上这样荒唐事,极难不觉得匪夷所思。 “虽说怎样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可连个交代都没有,名门担当何在?还差点让人伤了我们!” 华未央将手边荷花糖酥点心推过去,温声道: “别生气。你也说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追究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临姑娘,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任别人编排,那个壮汉说你……说你们那样,你都不恼的么?”云夏看着萧郁离,又看向在一旁沉思的华未央。 提起那“月下幽会”的事,她都有些不好说出口,可这两个人根本不在意似的…… “你们,你们该不会真的……” “什么真的?”华未央回神来,慢慢喝茶,思绪太多只听到半句:“我们怎么了?” “哦,那是墨小公子故意这般消遣,你也信。” 华未央淡然道:“什么事都没有。” 这点程度算什么? 华未央淡然想,自己都被传成始乱终弃的渣女了,被说是幽会简直不够震撼的。 “诶,不对,我和这位怎么能没有什么故事呢?” 华未央又起了调戏的意思: “我两必定是天赐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呀,不然怎么能这般那般的千里相逢呢?” 几番相处,萧郁离已然习惯了这人随口胡编故作亲昵的说辞,内心毫无波澜,回了一个字:“行。” 华未央见萧郁离如此敷衍,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看向了在桌上呆坐着的小锦儿。 云夏听着两人对话,越发觉得他俩看不透。 但这样奇怪的默契又让她说不上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她只好先起身,拉住归谦准备回房,“我们先回去了,明早就要启程,你们也早点休息。” 萧郁离和华未央同步点头。 华未央目送云夏回房后,本着不浪费原则,低头默不作声一口吃上了荷花糖酥。 别人看不出来,但萧郁离知道她心里头有事,直道:“还在想着那顾念风和言沪么?” 嘴上说着别人的事不让管就算了,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 华未央点头又摇头,没回答,只一口再吃掉一块糖酥。 “这事就这样算了,确实更可疑。顾念风明明这么在意他师弟,居然说了结便了结了。只怕是言沪不仅仅关乎个人,还关乎寒山阁整个门派。” 华未央沉吟道。 顾念风再怎样被推崇也只是掌门弟子,还没有能耐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师弟兴风作浪。 而墨闲的态度也一样值得耐人寻味—— 恐怕背后的事不只是表面看到的两派之争,兴许牵涉到更多人很多事。 萧郁离认同华未央的话,微微低垂着头听着。 他就这样安静看华未央吃完那一盘精致的荷花糖酥,才出声说:“不给我留一块。” 华未央幽幽地望着他,“你说你不爱吃的。” “是,但试试也无妨。”萧郁离认真道,见华未央想要再点一盘,制止道,“算了,下次。” “是我想再吃一盘。”华未央故意道,“不行么?” “……”萧郁离难得吃瘪,清咳一声,“自然可以。” 得了趣,华未央笑开。 她平时也爱逗别人玩,不过只对着熟人开玩笑,对着陌生人他向来有些许拘谨。 可是对着萧郁离,她总算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迫切想要捉弄他的心。 萧郁离也放任自己望着眼前人那双明亮清朗的眼睛,短暂地提起唇角。 如同两年前他见到华未央那样。 华未央也很想亲自告诉萧郁离,蓬莱幻境之后,自己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倘若一切重来…… 只是有些事……不可说。 华未央收起目光,细细地品茶,将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开,开口道: “虽说还是很在意寒山阁这些事,但我知道我也没有资格去管。若是有机会搞清楚的话,我会去做的,可不是现在。” 但华未央想知道萧郁离到底为什么下山,试探问道: “帝师大人,为何离开天恒山?” 明明他已经被天境革除职务,天恒山应当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为什么,瞒着所有人,离开天恒山呢? 萧郁离心下一动,面上不变,反问道: “我瞧临姑娘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平平无奇’,一样不像要去打擂比武的,我直接问了,你又是谁?” “我啊?”华未央笑着摇头,“我不想说。” 萧郁离也笑,声音清淡,偏偏又带着一丝宠溺:“那我也不想说。” 谁都别想坦诚相待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多说半句,像是在互相打哑迷。 半晌,华未央主动问道:“如果我一直不说,你会不会一直不跟我坦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好。”思考许久,为了得知事实,华未央终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道: “一个秘密换一个,行了?我先说,临凰是我的化名。” 萧郁离露出些许诧异,但片刻又归于原样,回道:“我离开天恒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这个华未央早知道了,还用问? 华未央狠狠盯着一脸无辜的萧郁离,这小子居然敢套她的话?! 很好,最后两人因这事不欢而散。 等到华未央回房之后才觉得方才两个人幼稚如孩童,自己更是什么都没套到,还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 也越发觉得萧郁离不再像两年前那样懵懂单纯如小鹿,不好懂了,秘密更多了。 没有人会一直原地踏步,停滞不前,所有本就以年岁为轴,变化无常。 只是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她去完成,还不到正式重逢的时刻。 华未央抬头望向天上那轮皎皎白月,眸光流转,满怀愁绪化成一声长叹。 而后从窗外随风而来取来一枚树叶,久久端详,衔至唇边轻声吹奏起来。 相逢不似长相忆,一度相逢一度愁。 一帘风月闲。? 第二百七十章 奇怪的相处方式 自寒山阁的人撤去之后,墨家众人也早就离开,今日再见,客栈已是冷清不少。 “再过十五日,打擂比武便开始。大伙应该都去灵翠山落脚了。” 小二牵来马儿,跟归谦说道: “这灵翠山正是泉隐剑庄的地盘,听说安家大小姐恰巧正在灵翠山呢,至于那顾公子,大抵还留在剑庄本家守着。” 这些事归谦自然知道,还是谢过小二如此热情告知。 云夏已在前面等着他,待在归谦肩头的小锦儿摇头晃脑,也像是在催促。 萧郁离却没动,他还在等说好要跟他一同的华未央,明明之前说好同路的,怎么还不来。 萧郁离心道有些幼稚地赌气,倘若他数了三下华未央还不出现,他就先动身了。 一,二,三…… 没来。 是不是数的太快了些? 三,二,一…… 萧郁离皱眉,今早也没碰到华未央,想该不会那人早就先离开了—— 之前还说怕他们丢下她,结果先跑了的人是谁?! 就知道说打趣他的话,根本就是个不守信用的! 难道是因为气自己昨日没有如实相告? “师祖,怎么还不走啊?”云夏遥遥喊他。 萧郁离又数了三下,还是没见华未央来,心里的难受都要溢出来了,转身要上马离去时才听到那人声音。 “诶?几位难道还在等我?”华未央牵着自己的马款款走过来,走到萧郁离面前,奇道。 “你说呢?” 萧郁离语气都淡了些,翻身上马,“不然我还留在这干什么?晒太阳么?” 难得听见萧郁离如此情感跌宕起伏的话,华未央受宠若惊,歉意道: “确是我的不是,我还以为几位早就不管我,先动身了。” “君子一诺,千金难买。” 坐在马上的萧郁离白衣俊美,日光洒在他身上,如镀金环,如真神降世。 他看向华未央,认真道,“说了我们同行,就要一路。” 华未央望向那刺眼的光,缓缓道:“好。” 起先他确实怀疑萧郁离与云夏归谦他们会因有要事在身,会不管她先离开,也理解。 因此今天故意磨蹭一会儿,好让他们没等到就先走了。 等到他们再在灵翠山重逢,或者不重逢,届时她兴许又换了另一副面容相见,再也无关。 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也希望自己跟别人有着些许联系,无论深浅。 可终究身负重责,不如少些牵扯。 没想到萧郁离却一直在等着她,还记得说好同路这一件事。 华未央也翻身上马,跟上了萧郁离他们的步伐。 云夏见这二人忽然就不爱说话了,凑过去问华未央:“临姑娘,你们怎么了?” “哦,昨晚好像吵架了。”华未央漫不经心地说。 “好像?”云夏奇怪地重复这个词,吵没吵架都不知道的么? 可看着也不是吵架了啊。 她又凑过去追问:“你惹他生气了?” “嗯?”华未央一愣,想起今天磨蹭险些不赴约这事,“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云夏觉得她也是个心大的,道:“师祖生气都是不吭声的,你都不去哄一哄嘛?” 哄?华未央又一愣,她倒是没想过…… “不是你说你跟我师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你都不在意他。” 云夏昨天自己悟出来他俩是在开玩笑,于是也跟着闹: “你该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说这种话?” “怎么会,我可是真心的。” 许是前头跑火车,这句说下去听着也像是没心没肺的。 华未央真的诚恳地道,“我只跟帝师大人一个人说过这话,天地可鉴!” 两人的对话都落在萧郁离耳朵里,他回头看了华未央一眼,挑挑眉,道:“是吗?” “当然。”华未央策马跟在萧郁离身边,“我对帝师大人可谓是一见钟情。” 萧郁离当然也是不信的,偏过头不看她,嘴硬道:“我对你可没什么想法。” 华未央想也正常正常,就她捏的这张让人看了觉得无趣的脸,很难有人心动。 压根就没人在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华未央随口问道:“那帝师大人会对什么样的人有想法呢?” 萧郁离这次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华未央等着等着蓦地有一种预感,果不其然地就见萧郁离策马往前走了几步,特意避开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昂首策马的帝师大人看着有一些落寞,像是始终都是孤身一人,永远奔在前方。 华未央一时觉得像是看到了曾经友人口中的自己,哑然失笑,再次跟在了萧郁离身边。 “一个人也好,一个人自在。”华未央喃喃道:“任凭天地阔,自在逍遥生。” 灵翠山,裕都。 萧郁离一行人在此处停留已有三日,除去四处打听圣慈宫的消息。 最多的,便是仍在等候独孤怀君来信中提到的普济门那名大夫了。 “说是在裕都见面,可也没个具体位置。” 云夏苦恼道,“我们应该也没有错过?” 萧郁离也不知道,只能摇头。 他们已接连找了几处客栈酒楼,大概是因灵翠山比试在即,来往人太多。 纵使云夏他们能猜到大夫是谁,可左找右寻,也还是不见那人踪影。 因而只好定在这间客栈落脚,再想想看别的法子。 小锦儿正蹲在归谦肩头眯着小眼睡觉,小巧可爱,看的云夏也犯困。 忽然想到这几日经常不见另一人,问萧郁离道:“怎么总是不见临姑娘?” “不知。”萧郁离坦白道。 他确是不知那人在做什么的,自三人到了裕都后,各自做各自的事。 也就傍晚时分才能见到人恰好回房,来去无踪,自由自在,真是个闲人似的。 云夏觉得这二人之间甚难理解,那日两人并肩策马却都安静地不说话,又像没事人一样相处了。 可说他们亲昵,平时不见面都懒得提起对方。 说他们毫无关系,见面时多半都要凑一块说话,好奇怪。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也不会在灵翠山久待,等不同路了,也该告别了。” 萧郁离语气淡淡,内心平静地如同杯中茶面,倒映出他一双毫无情绪的眼。 也倒映出在他身后向他走来的人影。 “告别什么?”华未央笑着寻了个位置坐下: “哎呀,这几日我忙的很,都有些冷落两位了。” “临姑娘在忙着什么呀?”云夏好奇道。 “忙着逛闹市,忙着赏花灯,忙着听说书……” 华未央细数着这几天的见识,一一道来: “这里的人说再过十多日,待打完试剑赛之后会办一场例行的花神宴,届时可前去观赏城外最大的桃花林。” “花神宴?桃花林?” 云夏一听这,也没计较华未央这是什么闲人逛法了。 天恒山虽坐拥群山流水,却只有冬日梅花可赏。 如今春光之时桃花盛开,实在吸引人。 “正是。灵翠山草木旺盛,裕都桃花尤甚,若来此地,是一定要去看的。” 华未央说的信誓坦坦,引的云夏听罢连连点头。 连小锦儿都被他唤醒,抖了抖羽毛歪头听之。 只有萧郁离听着十分淡然,没什么太大反应。 华未央见萧郁离不说话,偏过身子问:“帝师大人不感兴趣?” “我?嗯……”萧郁离抿了一口茶,思考道: “到时若是无事,我会去见一见的。” 华未央凑过去,“那我呢?” “你?你不是已经说了一定要去看吗?” 萧郁离神色淡淡道,“再说了你之后去哪里也与我无关” “太无情了太无情了。” 华未央佯装控诉道:“帝师大人居然不陪我去看桃花,明明那天还特地等我一起走来着……” “我没有答应要跟你去看桃花。” 萧郁离饮尽杯中茶水,起身离开:“你要是觉得一个人看无聊,找别人去。” 华未央叹气,动身跟了上去,“我不就是到处去玩了嘛……” 萧郁离想他说的只是实话而已,为什么感觉自己是在质问,更感觉华未央在委屈。 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不解地道:“那你玩去便是。” “好了好了,我不乱跑,行了?” 华未央把手里的小锦儿放到萧郁离手上,这样道。 萧郁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边走边说:“我真的没有怪你乱跑的意思。” 华未央跟在身后,笃定道:“我真的不跑了。” 云夏见状偷笑了声,唤来小二付清了点心与茶钱。 提起剑跟着前面二人上楼去,等到了二楼住店处,便听到前方传来耳熟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摊牌了 空中隐约有一些血腥味,修习之人对此多少有些敏感。 循着味道望过去,是从一间半开的房门传来的。 门口出来一个壮汉,神色匆匆,正急到额头满是豆大的汗水。 他背上一把大剑,不管不顾地就往长廊里奔去,也不管撞到何人。 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的客人不多,只一两个听到动静开门,许是顾忌,还在观望中。 “麻烦让让,让让!我媳妇要生了!” 壮汉嚷道,接着一肩膀撞上了走在最前头的归谦。 两个人被迫停下来互相看一眼,皆都是吃惊的模样。 华未央也看过去,发现这壮汉就是那日拿着大剑要刀了他们的人。 与那时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此时的他面露急切,就差要哭了出来。 “啊,这么巧,怎么是你们啊?” 壮汉也愣了,但他现在没心情叙旧,忙摆手冲下楼去: “晚点聊晚点聊,我得给我媳妇找个安心的稳婆,可不能让她受苦!” 几句话下来,华未央算是懂了。 难怪这人那天被困在客栈里这么生气,原来是因为有个怀孕的妻子在这里等他。 “我去看看。”华未央等云夏敲门示意,可不可以赶过去帮忙。 云夏再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痛呼声,也不能贸然进房冒犯别人,心里有些急,转头问华未央,“我、我能帮什么?” 华未央也是第一次替人接生,也没有太多经验。 但还是很快找小二让他帮忙找本地有名的稳婆。 两人又觉得小二跑的慢,问了地址一同前去找人去了。 那壮汉看似粗糙,实则本人的心思也确实是糙了点。 找个稳婆挑来挑去,等他好不容易凭借自己在异地的本事,找到还可以的稳婆赶到客栈—— 只见早早找到稳婆、在房门外等候的萧郁离,如门神般挡在他面前。 不多时,房里传来婴儿敞亮的啼哭声。 在壮汉身后、被一路拽着跑到晕头转向的稳婆拍拍自己的胸膛,贺喜道: “可喜可贺,听这声音是个健康的孩子,好险也没耽误事!” 壮汉还没来得及怪自己粗心大意、险些耽误了自己妻子。 就听房里头传来华未央的声音,“恭喜,母女平安,外面的可以进来了。” 话音刚落,壮汉先喜极而泣地立马进门。 等华未央和云夏从房中走出来之后,三人便在门外待着。 “辛苦你帮忙了。”华未央笑了笑,再递了块手帕给云夏。 人群中走出一个布衣打扮的年轻人,也是一头汗。 卷着袖子一身的药香味,满意地长叹一声,侧头望去与云夏的目光一碰。 两人皆是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叶清枫?”云夏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居然在这里??” “可算跟你们碰面了!”叶清枫也想喜极而泣。 可发现身上还脏兮兮的,又瞥到萧郁离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顿时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叶清枫抱拳道:“在下天恒山普济门叶清枫,路过的大夫而已,还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华未央也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当年叶氏姐弟中的那位叶家二少爷。 华未央装作不认识地回道:“客气了。” “……” 不过接下来倒是没机会让她各自演戏了,壮汉不多时就走出房门,直接朝四人就地一拜。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也多谢叶大夫这几天一直以来对我和我夫人的照顾,此恩许某没齿难忘!” “老许,你这就客气了,以前你在叶家立下不少功劳,这忙我肯定得帮啊。” 叶清枫上前将这许姓壮汉扶起来:“赶紧去照顾许夫人,也让稳婆安稳回去。” 说着,叶清枫的语气又有些严肃: “许夫人平时就思虑颇重,我开的药哪怕再有用也没法帮她彻底养好身子,这时你更得去照顾好她们母女。” “好,好。” 老许连忙应下,转身就回房去,临进门前还跟华未央三人歉意道: “我改日再向几位郑重送上谢礼,我……我得先照顾我媳妇。” 说完他还傻笑着,惹的云夏都觉得这人真逗: “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也真关心他夫人。” “那是,老许出了名的傻大汉痴情种,许夫人但凡有一点点不适,他都要一天敲我三次门。”叶清枫摆手转身道,“我先回去换一身,待会再跟你们细说。” 等叶清枫过来一聚之前,和归谦会合的几人都屋里头待着。 华未央听到普济门这三个字就多少能猜出他们几人的关系,但还是想多问问。 华未央看向萧郁离,“归属普济门的医者众多,以此名头,恐怕说是神医也不为过。” “既与此人相识,众位作为天恒山的弟子,下山而来究竟是为何呢。” 华未央语气淡淡,这样瞒着也挺没意思的。 在相处过程中,他们已经逐步建立了信任。 或许坦诚一些,目的一致的话,说不定还事半功倍。 云夏怔了怔,她知道眼前这人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越跟他们接近,也越会猜。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该承认还是继续瞒着,只好望着萧郁离不出声。 萧郁离其实早就感觉出来眼前人或多或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急于拆穿。 好似非要知道自己下山的目的。 “嗯,然后呢?” 萧郁离决定看对方想说什么,平静地道。 “然后就是……帝师大人,你下山应该不是来游历的,对吗?” 华未央忽的靠近萧郁离,盯着人看。 突然这么近的距离,让萧郁离差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了呆。 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只望对方的看,那双美丽灵动、似曾相识的眼眸在勾着他。 真真像一一只费尽心机又狡黠诱人的狐狸,让他喉结一动,指间收紧。 眼前这双让他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的眼睛在说话,说着这些话明里试探,实则关心的话…… 明明是在试探,却好像就是在说,眼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 一直以来萧郁离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感,此时也不得有些恍惚了。 然而右肩上的痕迹察觉至此开始作祟,如铺散开的网般拢住了他全身的脉搏,隐隐作痛。 像是在警告他不能动一丝一毫的情意。 萧郁离瞬间皱眉,偏过头去,咬牙道:“然后呢?” 他装的很自然,像是平常那样不想理会华未央的逗趣。 华未央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继续道: “然后,我就可以叫你萧郁离了呀。再也不用帝师大人帝师大人的叫,总觉得很有隔阂呢。” 很普通的一句话,语气里却带着眼前人特有的天真和上扬。 像被日光照暖的湖水一般漫上萧郁离的意识,无法责怪,无法抗拒。 只能说是诚挚,只能说是无意。 一时之间竟让萧郁离回到了两年前,华未央第一次喊他名字的时候。 也是这样……就是会有些动听的。 右肩的印记像是感应到他此时的思绪,越发在意地收紧身上触及到他感知的每一处。 不停且反复地警告他放下,断绝他的念想。?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什么秘密我不能听 就在萧郁离快要忍不下去推开华未央之时,换了一身干净青衣的叶清枫敲开了房门。 及时地让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才让萧郁离得以从逐渐加叠的痛感中喘一口气。 萧郁离面色如常,却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暗中发力抑制住那意料之外发作的痕迹。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那老许又叫我去看看许夫人怎样了。” 叶清枫走进来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趁华未央稍微离远了一些,萧郁离快速地调整好状态。 当作没事人一样起身换了个座位,将有些打颤的手藏进衣袖里,也刻意不让学医的叶清枫立即发现。 他忽然想,天恒山那些人的担忧不是假的,他下山要面对的未知确实很多。 ……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 推门而入的叶清枫暂时掐断了二人的对话,萧郁离为此庆幸,而华未央确是有些遗憾。 她还没见到萧郁离有什么反应呢。 可萧郁离像是被她吓到般左闪右躲,就是不想理会他。 华未央自然不知道是自己向来炙热又毫无保留的坦诚,让如今的萧郁离避之不及。 她只想大概是自己太心急了些,且这般说出他的秘密,好似早就有所企图一样…… 不对,自己本来就是跟着萧郁离才来这的呀,本就是别有所图。 只不过自己也不够诚实,依旧不肯透露真实姓名与面貌。 借着化名和易容,确实像个招摇撞骗取他人真心的骗子。 华未央失笑地不再靠近萧郁离了,回过头来发现剩余三人都在望着她。 尤其是叶清枫见华未央总是盯着萧郁离,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警惕。 “失礼。在下临凰。”华未央向叶清枫道,还强调,“是萧郁离萧大人,和二位少侠的好友。” 这套近乎还套的分外有区别,云夏瞥了她一眼,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不懂收敛情意的人, 知道个名字就一直喊,生怕不知道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只是归谦神色有些黯然,这位临凰姑娘,似乎是只对尊者芳心暗许了。 叶清枫当然是不知道原委的,只是他一看这人长的平平无奇…… 嘶……不是他相貌歧视,主要是他有点脸盲,怕认错了。 但一听这人都知道萧郁离的本名了,见萧郁离也没反驳什么,事情也等着解释,便试探道:“那,那是不是可以直接说……” “不行。” 萧郁离起身,也没看华未央,只道:“本尊的身体还轮不到普济门管束。”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量了,萧郁离居然自称本尊了。 气氛也一下子尴尬起来。 “?” 华未央还以为自己待在这没被赶走,已经取得萧郁离信任了。 可经过方才的对话,萧郁离像是突然变了个态度,这会又要赶她出去了。 华未央一不做二不休,顿时揽过萧郁离亲昵道: “帝师大人怎可如此无情?再说相逢一场,我把你当知心好友,有什么事不如一起分担?” 萧郁离将华未央放在肩头的手撤开,推着人往门外走: “不熟。你猜出我的身份,却遮遮掩掩自己的身份,我怎么信任你?” “我……我那是有苦衷的……” 说至此,华未央也有些没底气了,拉住房门不走,“让我也听听你们要聊什么?” “既知道是天恒山,说的自然也是山中之事,与你何干?” 萧郁离偏头不去在意华未央那眼里可怜巴巴请求的意思,声音清冷无情,更狠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外人。” 唉。 华未央在心里叹息一声,有戒备心是好事,只她还是不乐意听这个。 可萧郁离以往都是好说话没脾气,怎么这会对她这么狠心了? 该不会,因为刚刚这么刻意地喊名字,生气了? 华未央收回手,在门口稍低着头看着萧郁离垂眸时微颤动的睫毛,忽然有一瞬间很想冲动地直接坦白了。 萧郁离不信任满是谎话的临凰,可总得信任华未央? ……但,还不能。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为难你。我也有我不能说的原因,但至今为止,我都是真心待你。” 华未央只好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对我有所信任时,你可以告诉我所有的事。” 华未央语气更柔和,再道: “我也在等一个人告诉我不告而别的理由,他若是愿意将所有讲我听,让我一起分担,我必将对他毫无保留。” 这隐约有所指的话语让萧郁离一愣,甚至有一刻以为是华未央在问他这番话,思绪千方百转。 他仍然是不敢对上眼前人的眼眸,心里那原本平静的湖面却波澜起伏。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向华未央看去时,华未央认真地说: “我已知晓你的名字,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其实我是大周华家华安将军幼女华凝,你会不会信?” “啪”地一声,萧郁离果断关上了房门,清冷的声线都有些不稳:“大骗子!” 被关在门外的华未央憋笑了半天,随后摇摇头离开。 心想这帝师大人还是那样容易心软,她要是不插科打诨一些,指不定又要纠结多久。 至于自己想知道那些事,也不要急,一步一步来。 叶清枫见萧郁离猛的关上房门,冲云夏使了眼色,用传音入室问:他俩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那临姑娘确实是个好人,就是……好像对尊者有点想法。”云夏如实答道。 “有想法?”叶清枫愣了愣,“那尊者……” “尊者早就参破红尘,应该不会动凡心?”云夏不确定道。 “哦哦,那就好……”叶清枫放宽心,喃喃道。 云夏困惑,“啊?为什么?” “不,没什么。” 叶清枫不知在想些何事,只这样说,望向萧郁离的目光中夹杂着担忧。 待三人确认房门关紧,外面也没有闲杂人等时,萧郁离才开口道: “清泉庄的事,如何了。” 叶清枫终于神色严肃了起来:“自各位门主得知清泉庄的事,又得知此事需隐秘,只让少数人知晓。不过光凭这些,要找出两具不知何样的尸体,还要证明他们是鹿家夫妇,确实很难。” “别看老许那粗枝大叶的,他只是关心许夫人就乱套了。但做事还是可靠的。” 随后他压低声音道: “幽胥门已委托他和弟兄们务必寻遍各大义庄,也在查清泉庄附近各地有没有凭空多出来人的记录,只可惜目前还是毫无消息。” 这个结果萧郁离已能猜出,并无太多诧异。 那清泉庄十几口人几乎都被毁尸灭迹,也难以从尸体上找出什么关联。 可惜鹿鸣玉的陈述也只是说他不顾一切听从父亲命令逃了出来,父母亲有何下场是当真不知。 但既然唯独少了他们两具尸体,定然有其意义。 “说不定,他们还活着?” 云夏猜测: “传闻清泉庄鹿家人世代守着一个秘密,鹿家独子逃脱,圣慈宫如果想要‘那样东西’,利用鹿家夫妻也是可以的。” “他们究竟守着什么秘密呀?” 归谦听过之前说书人的消息,半信半疑,这会还是想要问出来。 幽胥门一向善于处理这些事,关于清泉庄的事,肯定应知皆知,绝无半点假消息。 “你们应该听说过,清泉庄内藏有绝世秘籍和宝物,这种事?”叶清枫问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怀璧其罪 云夏和归谦都点头。 萧郁离没说话,只是暗自将目光投向了放在床铺里头的那个包袱。 “此话不假。” 叶清枫越发压低声音,“清泉庄清泉庄,为何取这样一个名字?不知道?说的就是那宝物。” “简而言之,应该说是一口灵泉眼。” 说完叶清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卷轴递给萧郁离: “尊者请过目,这是掌门从阁中藏书楼摘取,里头有这绝世宝物的详细介绍。” 这口灵泉,有治愈所有疾苦的奇效,甚至于活死人肉白骨。 以鹿家为世代看护人,不得被毁,不得被夺,不得遗失。 须谨记:无价之宝,得之皆需付出代价,勿生贪欲,勿生妄念。向善者无畏,向恶者则反噬。 看到末尾,众人才彻底明白清泉庄的秘密。原是因为鹿家看守这样的惊世宝物,有心人想要争夺,才遭此祸罪。 清泉庄被盗,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几年试剑会上新秀渐出,人人都想要争夺那天下第一的名号。 每个家族都想要出人头地,成为天下第一名门。 如果有宝物加持,岂不美哉? 叶清枫正色道:“现在就连六大家族都已逐渐颓败,贪心的人多了起来,各方势力范围扩大,秘密也就不能是个秘密,江湖当然也会更加混乱。” “不过呢,这宝物其实并不都是在清泉庄,对?据我所知,还跟一个魔头有关系呢。” 叶清枫看向归谦,他知道对方是最清楚的——鹿鸣玉绝对将情况尽数告知了他。 归谦沉默地点头。 云夏看他们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也明白这事她只能知道这种程度,也安静下来。 而归谦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思考,这件事迟早要被公开。 而他要做到的不过是完成鹿鸣玉的嘱托,把鹿鸣玉从庄中拼死带走的残片尽数收集起来,再放至天恒山上存下。 可如果被其他的家族知道天恒山藏有这宝物,怀璧其罪,届时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呢? 作为天恒山弟子,他不得不考虑门派的将来。 而作为被鹿鸣玉信任的归谦而言,只是要完成生死相托的遗愿罢了—— 原来有时候人的抉择与旁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独活。 身不由己,多是因为背负了各种的责任。 戴上各样的枷锁,无法从这个偌大的世间中从容脱身。 “那这样看来,让圣慈宫去追杀清泉庄的,会不会就是想要这些宝物的门派?” 云夏突然出声道,“这样子会不会太好查了,而且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承认。” 无论是谁让圣慈宫去夺取宝物,这个人都已经开启了混乱的开端。 他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还真的难以预料。 不管怎样,这件事最好还是尽量不要声张,能保密一天是一天。 直到有人选择揭开遮羞布,直到有人选择面对如今的困局。 归谦心想,他也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但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就绝不会放弃。 绝不! 这件事告一段落,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萧郁离身上。 叶清枫犹豫片刻,还是道:“尊者,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拖了……” 萧郁离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我心里清楚,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 “凤主如今这样子,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华未央已然在屋内落座,替来人沏好了热茶。 云崖先生推门进来后先是反复细看她面上的易容,才缓缓坐下来,端起茶水饮下。 “炎凰情况如何?”华未央第一句还是问那只救下的族人。 “好着呢。” 云崖先生毫不意外,摆摆手:“你什么时候解开你自己身上的封印,什么时候就能回去接它了。” “恐怕还不到时候。”华未央淡淡道。 “怎么,还未找到那绮影弓?” 云崖先生有些诧异,心想怎会连凤主都次次碰壁,随后又道: “唉,要不是凤主两年前跟那个凤族孽畜立下约定,以自己的封印换他不出山作乱,这作为信物的绮影弓,不寻也罢。” “他手持琉璃珠,功力大增,若是跟他缠斗,恐怕还会伤及无辜,凤族凰族的恩怨不应由他一个跳梁小丑激化,不划算。” 华未央倒是无所谓,说话还是笑着的,“我不过是被封几年而已,又不是永远如此,还算划算。” 代价只是以找到当年凤尊留下的绮影弓来突破封印而已,也没什么。 “凤主算的是一套一套的,也不想想自己。” “他人之言,容颜一张,都抵不过真心相处,何必在意。” 华未央低眉看向杯中茶面:“再说,也是有人会知道我是谁的。我一直在等。” 傍晚时分,窗外流云落霞,屋内微香环绕。 不多时,云崖先生已与华未央谈了许久的话。 他遥遥赶来灵翠山裕都,当然不是只为了来打报告。 “看来凤主在外的这几年,倒是游历过不少好山好水。” 云崖先生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副画来,只见其上青山绵绵,水纹微荡。 岸上几缕柳成行,笔锋洒脱,着色活泼,自有一番闲时意境。 他见了也是欣喜,心道,凤主作画一如既往用情用心,常人难及。 也只得以这份诚挚心性,这份如孩童般真切感悟天地的自然。 才能习得凤尊留下的《青霄录》并将其使得出神入化,世上仅此一人。 云崖先生是凤凰一族的老前辈了,辅佐过不少凤主。 在他看来,华未央总是多情善感。 他总觉得,这位小凤主虽然天纵奇才,杀伐果断。 但她的内心,似乎一直有一人的影子。 云崖先生识人无数,知道情之一字的可贵。 可……用情过甚,终究伤人伤己,此番道理,云崖先生不知华未央究竟懂不懂。 太过炽烈的情,会如灼灼焰光,将自我燃烧殆尽。 思至此,云崖先生悠悠叹气,将画尽数收好,转身问华未央: “凤主两年前联系上我时,我曾经让你发誓,会将一生奉献给凤凰一族,那时,你拒绝了我……” “难道是因为,心中还有所留恋?” 华未央听罢抬头,望的却不是云崖先生,而是窗边无限夜色,像在思虑。 华未央摇摇头惋惜地说:“没有。” 两年前华未央与凤族叛党首领相遇,在虞渊山上大战一场,互相下过誓约。 以自己立下噬魂封印的代价让那叛党十年不得出山,否则见之杀之。 而那时正逢青霄录功法即将突破十一层之际,华未央却忽然封印,定然有损自身功力,险些走火入魔。 为挣脱困局,她联系上了这位云崖前辈。 当时她也是年轻气盛,一口拒绝了云崖先生那明显道德绑架的要求。 不过,她现在也不后悔罢了。 这是她的责任,却不是义务。 但云崖先生今天说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华未央不太理解,而这段心绪也转瞬即逝,悄然藏进了心头。 云崖先生没感觉出来华未央的不对劲,只道: “说来,我也没想到萧郁离居然下山来了,天恒山这几年都没有派人来试剑大会,难道他这次是要参加?” “恐怕不是。”华未央道,“他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到这,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及了,天恒山的事情他们不便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也少提及。 云崖先生便接着之前偶然听闻的事继续道: “你先前认为顾清风那小师弟不是死在墨闲的毒之下,是因为你早就看出来他身体有疾,活不久矣?” “纵使他活不久矣,顾清风如此看重师弟,怎么可能还让他出战?一个有疾的弟子还被派去,本身就很奇怪,那掌门也不像是虐待弟子的人。” 华未央说道,“那么,就是那小师弟有必须要出战的理由,这理由强到足以说服越寒山阁所有人让他站在比武场上。” 一个有疾的人怎么会突然能比武呢? “要么,就是他想赴死,要么,他得到了什么东西可以瞬间提升自己、无视疾病。” 云崖先生道,“你可知道他有什么疾病?” 华未央沉吟道: “我曾经在游历的时候见过他一两回,看他脸色苍白,有气虚之象……又像是,血被放干了一样。”? 第二百七十四章 嗔痴蛊 次日一早,喜欢窝在归谦肩窝处安心睡觉的小锦儿逐渐醒了过来,又蹦又跳的咕咕咕地叫,晃头晃脑地想叫醒身边还在熟睡的人。 通灵性的小鸟似乎想起了眼前主人半夜都还是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模样,蓦地不再叫了,只安静地蹭了蹭归谦温软的脸颊。 但闹腾的小鸟还是让他从睡梦中醒来,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先是确认身边装着那封掌门密信的包袱还在,剑也在,才起床穿衣洗漱。 昨日云夏归谦各自回房之后,叶清枫和萧郁离聊了许久。 把脉之时,叶清枫眉头越皱越深。 叶清枫神色严肃地朝萧郁离施礼道:“尊者,清枫才学识浅,只能替门主带来压制您毒素的丹药,算清枫多嘴……” 萧郁离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淡:“知道多嘴,便不必再说。” 叶清枫噎了一下,早知道尊者脾气不好,原本他还不想来。 要不是门主再三嘱托,身边没有一个师兄敢来触霉头,他又自信满满…… 叶清枫越想越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尊者这次的情况,也实在很危险。 他体内平白无故长成的蛊,实在太过于凶险。 嗔痴蛊,为世间罕见之毒,乃覆盖全身穴脉,可令中毒者百毒不侵。 然若中毒者性情大变,遇大喜大悲大怒大怨之事,其毒发作,日夜折磨。 平日化作藤蔓状印于身体之上,发作时逐渐蔓延,附着血脉。 与其相配之毒,乃问世蛊。 中此蛊者不可动情,不可动心,不可动妄念,能令人身心俱静,摒弃杂事。 然若中蛊者动情动心动不可动之念,则要受撕心裂肺之苦,走火入魔,难以解脱。 平日化作一朵花的图腾落于身体之上,发作时怒而绽放,牵扯心脉。 世人有道:嗔痴成引,问世断情,喜怒不止,花开不败。 就是这样两种可怖的毒,落在萧郁离身上整整两年,无人可解。 医者仁心,光是想象就感叹不已,这让叶清枫怎么能不怒不气愤?! 好在萧郁离本性清冷,无大怒大怨,未曾毒发过。 倘若只当是纹至身体的样式,还真是难以想象这是两样毒。 因此萧郁离从来无怨怼,他从没当这是什么累赘,只坦然受之。 可叶清枫却觉得这毒下的极其狠毒,简直像是给萧郁离量身定做一般—— 从不生怒从不动情的人,一旦遭受世间多少不平事,就要承受比别人重千斤的疼痛与苦难——凭什么呢?! “您不该下山来的。” 叶清枫忍不住道,身为医者的他却无能为力,转过头去不再看萧郁离。 萧郁离却声音清淡道:“总不能因为这蛊,一辈子不下山。” 想要下山做的事,很多事。 还有,还有他的私心……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执着。 执着到飞蛾扑火,也想一试。 思来想去,萧郁离才意识到自己下山以来思虑过重,过于多愁善感了。 也难怪之前众位天恒山门主不让他下山—— 倘若有异样,常年困于山中事务的掌门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去。 萧郁离边想边推开窗,他刚见过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市,目光几度流转,便落到了客栈前那一抹月白身上。 那自然是惯常易容的华未央了。 只见她悠哉悠哉地在摆着些陶件物什等有趣玩意的摊位前来回观赏,像是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喜欢。 无所事事地游历人间似的,自在又逍遥。 她手里似是还有一只小灯笼挂饰,看不出是什么,隐约像只锦鲤。 大白天的——她也还是要玩。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玩呢? 若是要说心里话,过去的萧郁离当然是有些动容的。 他不能动杂念,也不敢随意投入感情,唯有修习得以慰籍。 正常人,普通人的一生,大都是好好地放肆一把——见什么都欣喜、看什么都欢乐,大笑一场,不枉此生。 再说。 萧郁离边想边摇头,收回了目光刚走出门去—— 迎面便见云夏跟归谦二人,竟都在这时碰上,于是都齐齐去吃早饭,顺道商议接下来要做什么。 再过七日,便到灵翠山比试的日子了,客栈来往的客人越发多了起来。 从名门正派,到无名小卒,都能见到。 有人成群结伴,也有人独自来往,大多都是想夺得头筹博出名声者,也有来凑凑热闹的,三教九流比比皆是。 云夏暗自观察,不见寒山阁和墨家的人。 按照规则,每门每派或个人都需比五局胜三局,方可夺得最终试剑会的资格。 而听说这两派都还未比完,应是还要比这场的。 果然,听叶清枫说,这两派已在别的酒楼住下了。 大概是经过先前的事,两家离的甚远,唯恐避之不及。 “这寒山阁的顾清风依旧被人称道,这点事瞒不了的。” 归谦道,“不过比起他,还有几个更加夺人瞩目。” “谁啊?”云夏问道。 “还能是谁,无非是麓山学院那几位,六大家族的子弟,也都备受关注。” 归谦解答道:“哦还有,据说还有东瀛人来着,只不过不常来成姜,故而也不稀奇。” 云夏是从未下山的,这些人听着都耳生,也不作他想。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去打擂比武,她便只连连点头。 华未央倒都知道是些什么人,称得上是故友。 但她想也应该与他们没有交集,见面了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平淡应下。 叶清枫借着劲说了些俗世里奇闻异事,说到上头时口中有一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额,这位曾经的大周帝师,和那位的关系匪浅…… 只是归谦不知他什么想法,懵懂又自然地问出那个名字:“那,那位小郡主,华未央,可真的也会来么?” 她好奇地看向叶清枫,叶清枫却不想在萧郁离面前过多提及,故作冷淡道:“我不知。” 突然断了话题,云夏一叹,也不强求回应,只是觉得可惜—— 她在山上常听归谦提起华未央,又常在听说书、闲聊时遇到不少逗趣的流言,着实好奇。 可如今归谦早已不再提了,想来也是放下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没有啊我不是 待三人吃毕,萧郁离便说今晚他需要独自一人外出。 叶清枫不多言,只说给他备了一些急用的灵丹妙药。 归谦和云夏倒是有一些放心不下,但也没法子,答应会好好看管那包袱。 各自安排好之后,萧郁离沏了热茶正想饮下,抬眼就见今天上午见到的那抹月白出现在面前。 看着那人边笑边款款而来,可惜实在长的不起眼,容易让人一眼就忘了面容。 萧郁离偷偷看去,发现对方没有拿什么锦鲤小灯笼,也没有拿其他新奇可爱的小玩意。 他心里不免失落好一会儿,他本想看看那条被捧在手里的小鱼到底长什么样…… 他面上不在意地继续喝茶,移开目光。 “临姑娘,你今天又去玩了?” 云夏转头看去,道:“有什么新鲜事物可跟我们说说的?” “新鲜事么……” 华未央竟真的开始沉思,“西北有户人家,前几日家里遭了鬼,这算新鲜事?” “真的假的?”云夏吃惊道,终还是有些怕的。 “鬼?”叶清枫听罢,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 “据说那家里已请过了道士,没再出什么事了。” 华未央继续道,“或许也有可能是寻常事物被看走眼了,当成鬼罢。” 萧郁离却是出声问道:“是什么样的鬼怪?” 华未央清清喉咙,朗声道: “说是有一女子的身影在夜里穿梭来去,时常发出鬼魅之音,身上有针刺,动作迟缓,惊悚可怖……” “好了,可不可以不说了。”归谦怪自己非要听什么新鲜事。 现一听真当恐惧,抱着臂不安地摇头,“我……不想听了。” 华未央见归谦害怕,便不说了,赔罪似的道: “新鲜事还是有的,今日东市有个花展,你不妨去看一看,都是些很漂亮的花,看了会心情好。” “真的?”云夏是爱花的,一听便开心:“那真是谢谢你分享了。” 待叶清枫与云夏走在前面时,萧郁离被身后跟着的华未央拉了下衣角,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一只小巧精致的锦鲤灯笼就这样突然被摆在他眼前,后边是那双温和熟悉的眼眸。 ……是那条被他惦记的小鱼? 萧郁离愣了愣,好半天站在原地望着那小锦鲤。 随后被华未央握住了手接下,惊讶地眨着眼睛。 小锦鲤,浑身澄黄,造型灵动,做工精细,上头系着细线方便提起。 真的很小只,也很可爱。 生平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精巧小物,仿若也被游动的鱼尾摆动了心间涟漪,让他几度心跳加快。 “今早看见这小鱼甚是可爱,想买来送给你。怕别人看了不好,想着私下再送来,可等不及了。” 华未央本自信满满,眉眼弯弯,可见萧郁离像呆住似的,皱起眉担心迟疑道:“……怎么,帝师大人不喜欢?” “没有。”萧郁离悄悄地握紧小锦鲤,“没有不喜欢。” 他握着的手心又慢慢放开,似是不舍却必须要放手。 “不过,你平白无故送我这样的,这是为什么……” 萧郁离抬头问道,遮掩住方才复杂的神情:“我……暂时没有东西可送还给你。” “昨日惹帝师大人生气了,故来道歉。” 华未央语气也正经了些,认真道。 “当然,送些东西就想要原谅,也是不好的。只是它着实可爱,我忍不住想要分享给你……” 华未央惯来是这样的人,碰到欣喜的经不住想要与好友共享乐趣。 想要跟某个人有所牵扯,相处长久,就想多一些相似或相同的联系。 “我也有一只。” 华未央从怀里拿出另一只同样小巧玲珑的小锦鲤。 两者几乎一模一样,只颜色有些差别,俏皮生动。 华未央道:“店家说这是唯二两只小锦鲤了,于是我就都买下来,正好一人一只。” “权当你送我了。”华未央笑起来,望着自己这只小锦鲤,“我确实很喜欢。” 华未央说的太过真诚,让萧郁离都有些动容了。 收到这样的心意也是少见,他心里头确实拥过暖流,感觉到了被珍重。 更别说抬头一见,就是那双温柔的眼眸。 “我昨日解开了你的名,却不向你解我自己的,是我确实……暂时还不能告知。” 萧郁离静静地望向她,心中暗暗到,其实你的身份,我早已知晓。 只不过,我愿意等到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 华未央接着轻声道:“并不想让你觉得我没有真心待你,即使所用化名,不知我名,我也依旧所言为真,没有半点假意。” 他们不知不觉地停在一处小桥之上,纵身边路人来往,也只专注于面前一人。 “按照裕都习俗,这两只小鱼灯在桃花盛开之日,可悬挂于树上祈愿三日。据说心想事成,尽如所愿。” 华未央尽数告知,后犹豫思虑许久,才缓缓道: “可否……可否请你在桃花盛放之时与我相见,共同祈愿?” 话已至此,因动容而感到身上的情毒缓慢发作。 电光火石一瞬间,萧郁离才忽然意识到什么,握紧手里的小锦鲤,堪堪喘过气来。 一个隐约的猜想,原本一直就在他心里环绕着,如浮空着从不落地。 他本不想多思,也不敢揭开真相,矛盾且纠结的情绪犹如斩不断理还乱。 欺骗着他,让他宁愿瞒着自己。 萧郁离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片刻后萧郁离失笑,他在想什么呢。 定然又是他多想,在自作多情了。 他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小鱼,不确定地问道:“桃花盛开之日,你会告知我真名吗?” 华未央静默了一瞬。 坦白说,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处境,心里还是不想这么快以真面目出现在萧郁离面前。 她甚至仍不知道萧郁离愿不愿意见到她、无从知晓萧郁离对他的想法。 华未央如今不愿伤害到萧郁离半分,相处也好说打趣的话也罢,都是真心的。 只是这真心要因易容隐姓打了折扣,华未央心里也些不好受。 华未央许久没回答,萧郁离也就心里了然。 不过,他反而松了口气,这已经是帮他做了决定—— 那就当作是寻常朋友,这样就不容易动了不该的念头,他也有理由平淡而处之了。 “多谢你的小鱼。” 萧郁离将小锦鲤灯笼收好:“或许,桃花盛开之日我会去。” 然今日不知明日事,一个承诺,仍显单薄。 唯有二人可知的默契让他们安静地不说话,各有心事,不做打扰。 只留岸上杨柳依依。 此番对话后,两人恢复常态,才想起要跟上叶清枫和云夏归谦他们。 今日有花市,街上行人众多。 在两人逐渐没入人群之时,萧郁离转头向华未央看去,生怕两个人走丢了。 而正当他担忧之时,华未央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任凭熙熙攘攘,他们仍然相系。 不过就在萧郁离一时恍惚,未看清周围之人。 待两个人终于从众人之中一同走出,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精准无比地抱住了华未央的手臂。 “姐姐!”那少年背着一把长剑,扬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华未央一顿,连忙看向那身量快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万分吃惊道:“炎……?!” 说着正巧,叶清枫和云夏正在那少年后头,此时跟了上来。 刚想跟他们挥手,便听到那叫做炎的少年缠着华未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履行约定,同我成亲啊?” 如此让人震惊的话一出,让华未央感受到萧郁离握住她手腕的力度骤然加大。 华未央皱眉看过去,竟觉得那人着着实实呆愣住了。 华未央更挺想就地出家的—— 她手臂被一少年紧紧缠住,手腕被一人牵住。 听着少年问他什么时候一起成亲,被那人错愕地问这是何意,直面目瞪口呆的急急忙忙赶上来的几人。 华未央很想说,我不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真不是!? 第二百七十七章 鬼畜的同人本 在云夏的催促下,华未央皱眉翻了几页看了看,其上写道: “……帝师大人犹豫几番,终是掀开红盖头,见那人眼波流转,肤如凝脂,明眸黛眉,分明是个美娇娘,险些让他错过这段情缘……” “刷啦”一声,书页撕裂,华未央手心用力,差点将话本撕成两半。 这……这甚至比先前还要离奇!! 云夏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 她先前买到这两本时就随意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前有海誓山盟后有偶遇情郎,期间言语之感人肺腑、行文之流畅动人,也实属罕见。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相同主人公的别的话本还在展出。 只消得买上一两本,就能让世人共赏尊者和小郡主之间的各种爱恨纠葛、恩怨情仇,尤为精彩。 华未央捂着眼,只恨自己多看了那几页,脑海里都是那些奇奇怪怪、从未有所闻的文段。 不禁觉得头昏眼花,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她缓神之时,散心回来的萧郁离碰巧走过来。 见二人一个头疼扶额一个憋笑不止,便出声问道:“是有什么事么?” “有啊。”云夏仍是笑着的,顺手将手里她那本《风流帝师俏郡主》的话本递给萧郁离。 “尊者,看过这个么?” 萧郁离回道不曾,接过便随意翻看几番。 前面还好,直至见到自己的名字与华未央的名字竟一同出现。 还有了各种互动、交流以及超乎想象的描述。 他越看越感到惊奇、奇妙、不可思议。 竟有这种事? 他边看一个段落边想着。 我竟会这样想? 他边看边思考着。 原来在世人眼里自己与未央竟早就情同意合甚至还有了洞房花烛? 萧郁离研究手里这小小话本,千言万语最终只感叹发出两个字:“哇哦。” 荒唐,荒唐。 有趣,有趣。 炎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游玩时免不了活泼好动。 等他四处逛完后,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怀里的浅放着的话本不知何时给丢了。 疑惑之下赶紧回头去找,就只见原地站着面无表情的华未央。 自己苦寻的那话本也在华未央手上。 ……说起来,他姐姐应该是最不该看见这本话本的人才对。 炎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坏事被发现了,低着头走到华未央面前。 努力扬起笑来指了指那话本,“哈哈,原来是被姐姐你捡到了啊。” “我不仅捡到了,我还知道你已经看了不少内容。” 华未央也努力扬起笑,往前一步凑到炎面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喜欢看这种?” “不不不……我这是好奇,好奇!” 炎连忙辩解,“我是见有好多人都在看这种书,真的很多人都在看!我就好奇,好奇……” 他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因这些民间话本多半不上流,也荒诞离奇。 纵有精彩绝妙、令人见之为其潸然动容的文本,可多有为了引人注目而特地猎奇庸俗的文章。 印象里就有不好之处,若是被姐姐知道他沉迷看这些事物…… 恐怕会认为自己不学无术,净看些乱七八糟的。 更何况这内容……还是与他口口声声说要成亲的人有关。 想着想着,炎脸都有些热了,只低头不敢看华未央。 华未央见炎低头不再言语,许是知道了自己不该看什么。 念在他年纪尚小,心里本有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 看别的民间故事倒没什么,只是这些文实在荒唐…… 真怕炎或者别的不懂事的小孩看了想多了,往后看什么都不知不觉代入本人,到时候解释都不成。 自己的清白差点就没了啊,华未央在心里叹道。 还被这么多人看、这么多人传,清白在哪啊! “算了算了,以后别再看这些了。” 华未央还是好脾气,也不知怎么苛责,只得就此作罢。 她从怀里掏出钱来,递给炎,道: “你这本就这样卖给我,不许再挂念!” 一本话本不需太多钱财,炎本想说华未央给的太多了。 但又见华未央让他收着,大概是在外头特意照顾他。 他心下感动,想再挽上华未央的手臂,“姐姐你真好。” 华未央退一步,故作冷冷道: “别了,我才不和你这样嘴上说着要跟我成亲、却偷偷看我与别人的话本的人打交道。” 炎:“……” 扳回一局的华未央哼哼笑了笑,转头又跟云夏作交易将原本在她手上的话本换了过来。 发现只有一本,便问云夏另一本在哪。 云夏抬头示意华未央去看在一旁认真看话本的萧郁离。 萧郁离正一脸严肃地矗立原地,出神地在翻看话本。 越看越入迷似的,还时不时点头认可,似乎是很欣赏。 在他肩头的小锦儿歪头晃脑,明知道它是看不懂的,却也像是在好奇观赏。 一人一鸟就这样看着话本,仿佛身在无人之地,只一心一意地看那小小话本。 华未央有些气结,叫了一声小锦儿让它回来,再走到萧郁离面前,蹙眉看过去。 “好看吗?” 华未央冷淡出声。 “也不是很好看,有些地方过于牵强,穿凿附会,看不懂。” 在看下个章节的萧郁离摇摇头,突然琉璃色的眼眸像是亮了亮,又点点头,“但还是很有趣。” 有意思,萧郁离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说的很诚恳,也真的上了心,试图跟华未央分享哪里写的妙、哪里写的不好。 直到他一抬头看到华未央脸色沉沉一言不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不得了的事。 就像在主人公面前,一本正经地讨论跟他有关的同人小说。 “……其实我是说忽略里面的名字,还是可以一看的。” 萧郁离合上书页,有些讷讷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等叶清枫都从药堂待到回来客栈了,华未央也还是没跟炎和萧郁离说上一句话。 “这是怎么了?”叶清枫不解地问云夏: “这成亲的不闹了,那牵手的也不牵了,站在两人中间的怎么都独自回房了。” “一言难尽。”云夏不知怎么解释。 一转眼却见到了叶清枫手里竟然也有那与先前话本相似的书籍,吃惊道,“怎么你也有这些?” “哦这个啊,药堂旁边就是书舍,据说有新的话本到了,许多人都在那等着,我就好奇买来看看。” 叶清枫抽出话本来,给云夏看,“难道说你也看过了?” 云夏劝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为什么?”叶清枫哪里懂的,随手翻看几页,便见上面写道: “……帝师大人眉眼艳绝,青丝滑落,在红绸囍字中一身青衣,仍犹如天仙下凡,却见他眼神凄婉,执剑怒目,悲痛交加,直指那凤冠霞帔的绝色女子,凄惨无比。” “他道:‘你当日口口声声要与我交好,永不相离,如今你要和他成亲,可置我于何地?!是你负我!你负我!’……” 叶清枫看着熟悉的名字,猛的惊呼:“这是什么?!” 云夏也随之看了几眼,似乎同样被这新话本曲折的故事吓到了。 回房前摇头对叶清枫道:“自求多福,别让临姑娘知道你在看什么……小心她追杀你。” 在房中正专心修习的华未央忽的打了个喷嚏。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真是太有眼光了 今日夜晚之时,华未央已准备独自出门了。 虽说这话本之事超乎想象,不过也帮她了一个忙—— 因炎自知有愧,见华未央生气也总算不再时时缠着她。 小心翼翼问起时也被华未央一句“不许来吵我”劝退回房,这才让华未央不用说明便能够悄然脱身。 来去自在地自窗边跳出,一身轻松地步入了夜色。 如今的世间也鲜少有人与萧郁离较高下,见其英姿之时,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敛风送月,卧山藏锋,揽云见芒,见之雪泥鸿迹。 拨雪寻春,冰释初霁,万里长明,可谓行去无痕。 也难怪传颂为一场佳话,在人世间也能拥有这么多的信众。 然而华未央是没有心思想出这些了,特地蒙着面披着一身夜行衣。 几番下落在屋檐之上,身形如燕。 时而略过小巷里头传来的犬吠与猫叫,风声因脚步急促,似能吹散云雾,也将她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今日无月,只留了几颗稀稀落落的星辰。 不多时,华未央已抵达了所要探寻之地,轻巧落下,摘下了面纱望着远处几户偏僻的人家。按照白泽的锦囊所指示,灵翠山裕都西北方向,正有她所要寻找的折悯剑的线索。 鹿家之子临终前曾告诉归谦,前两年前,鹿家人忽觉留着灵泉泉眼将来定会招惹祸端。 提前将折悯剑作为镇压器皿,便是怕有人直接从清泉庄将直接将玉骨琳琅扇抢去。 没想到几年后,果不其然遭此劫难。 纵使已有人觊觎玉器,这般将折悯剑断开分散,也至少能拖延时间,不让贼人得逞。 犹如在滔天骇浪来临之前,妄图以一舟渡之。 周围万籁俱寂,偏僻的人家坐落在山间几处。 华未央算着自己活动的范围距离,应该叨扰不到他们,才放下心来,四处寻找密道。 锦囊上写:月黑风高夜,明珠璀璨时。 华未央循着循着便走进了一座山林,边走边想何为明珠璀璨时。 走神之时忽的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气息,敏锐如他当即一掌向后挥去。 因是试探之意,力度也不大,却依旧掌上灵气生风,精准无比地对上那人同样试探伸出的手掌。 温热相触转瞬散开,华未央侧身挡过对方以手作刃的一击。 她不甘示弱地压下身子回了一记扫腿,被那人敏捷地躲去。 骤起的风声将地上的落叶纷纷刮上半空,让本就昏暗的山林更不甚明晰。 两人只能你来我往不显山露水地过了几招,有所保留,也急切地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华未央擅用弓箭,纵会十八般兵器,但此时也未到出招的时候。 只是赤手空拳有些拘谨,不觉落了下风,也惊叹对方竟如此厉害。 灵气对掌时稍微试探便隐约觉得深不可测,每一次出招都仿佛能预测出行迹似的。 对方有着近乎可怕的预判直觉,唯一感到不足的是对方似乎每次只能短暂地使出一份力。 其余时段像是仅以灵动飘逸的身形挡过她一招,以静制动,以巧致胜,让人捉摸不透。 还有一种……似熟非熟之感。 片刻后,两人再次对掌,迅速拉开距离,也如同终于拨开云雾般得以见到一抹月光。 银盘洒落山林间的光亮将两人脚下之地照的清晰,也照亮了两个人各自蒙着面的眼眸。 月下相见,面前那人熟悉的眼眸让华未央仿若置身在梦中。 不过在他出声之后,仍在易容的华未央便直接扯开面纱。 立即用那张精心钻研成平平无奇的脸皮对上萧郁离的视线,笑道: “在这里也能遇上帝师大人,真是缘分呐!” 萧郁离:“……” 那一双滟敛桃花眼在这“临凰”张没有丝毫趣味的脸上像是瞬间模糊了存在感:“的确。” 华未央一怔,还以为这十几天的相处萧郁离好歹还能对自己产生一点点好感。 再不济今晚能对自己的出现感到惊喜也好,结果两人吵过一架后,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路人一般—— 好,虽然华未央本就在生他的气,虽然她易容的脸也确实没什么好记住的。 不过方才的试探萧郁离也有一些顾虑,在过招的时候不经意间用了自己之前的招式。 好在她已经在练习新的招式,能及时遮掩过去; 加上自己现在封印在身,只能用七成功力。 否则再打下去萧郁离怕是能顷刻间有所察觉,她就是再会忽悠敷衍,也说不过去了。 这么想着,华未央跟上了收手后就不打算理他的萧郁离,温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又是为何在此?”萧郁离淡淡反问道。 “如果我说我是散步走到这里,能信吗?”华未央问。 “如果我说我是过来赏月的,你信吗?”萧郁离也问。 华未央笑道:“来这里赏月?” 萧郁离微微抬起眸子,琉璃色的眼睛在月色下格外好看,也道:“来这里散步?” 两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发长进,也爱说些你来我往的废话。 说完后同步无言以对地看着彼此,都知道对方又不打算说真话了。 一时间,此处荒郊野岭,只留细微的风声。 华未央难得懒得理,他就当作自己还在生气,也好让萧郁离不再理他,各自爱干嘛干嘛去。可萧郁离是什么人啊,有什么误会、闹别扭的,都想及时解释清楚,当即又想拦下华未央说:“是我不对,我不该看那些话本的。” 不该还看的津津有味。 萧郁离自己在心里接道。 华未央没应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头,只听萧郁离打算说什么。 “那些故事有趣是有趣,可都不合理。” 萧郁离又说,“我也知道……那上面写的也不是你。” 华未央拿起旁边一只树枝在地上四处戳戳,还是不说话。 最开始他是有些气愤自己被这样肆意编排的,还被萧郁离看见。 后来仔细想想,又不是主动去看,只是这回碰巧看见了,她也不可能去砸人家书舍。 再说世上真正知道她是如何样子的人也用不着去解释,她爱怎样就怎样。 至于旁人的偏见和刻意曲解,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华未央早已经学会了怎么心平气和地看待了。 只是有些生气,明明跟萧郁离这么美好的往事…… 在别人眼里成了这般粗糙的解读和随意的谈资。 “倘若真的像文里、传言里那样为了情爱抛弃一切,又岂会有如今这般光景?” 她为强者,亦为凡人。 知她者,能有几人? 他人口中、笔下,与其或有重合,或有言中,可终究唯独自己才能品出其中许多悲喜。 可笑的是,偏偏他却是要为了情爱之人舍弃自己。 华未央听他这般说辞,也有感叹,只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 不管萧郁离本人有没有听见,她便这样说了。 她轻声道:“别人所说,我不可控。我只知在我心中,他是唯一,我总该时时刻刻信他。” “如若有一日……” 华未央喃喃道,“如若有一日……” 如若有一日,若有机会,她定会将这番话当面告诉萧郁离。 说着说着,华未央蓦地想到什么,转过头去看萧郁离,揣测道: “听你的语气……难道……” “难道你跟华未央很熟?” 方才还在沉浸华未央那番话语的萧郁离被这么一问,一时哽住。 在华未央疑惑的注视下,勉强道:“嗯,我们,相熟。” 萧郁离想要敷衍过去,提出这个问题的华未央却越发起了逗弄之心,凑到他面前仔细地端详。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华未央一连三问,真切地道: “怎么个熟悉法?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友人?亲人?什么关系才能称之为熟悉? “只是认识。”萧郁离无奈开始解释,怕华未央还往别的方向想,再强调道:“真的就认识。” “我……”萧郁离快速想着措辞,最后憋出一句:“她箭术极其特别不错……惜才之人想必都听说过。” “嗯?原来你也……”华未央像是遇到了同道中人,恍然大悟,“你真是太有眼光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装神弄鬼 如果确如眼前人所说……华未央思考着摸摸下巴,左右观察。 萧郁离迟疑道:“好像有……过几招?” “真的过了几招?!真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华未央来兴致了,眼前一亮。 倘若眼前人说的是真的,那萧郁离之前对待自己的怪异行为又是因为什么呢。 只是……华未央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劲,觉得怪怪的,半信半疑。 但眼前人说的又特别真实,仿若真的是在仰慕自己。 华未央面上不显,只期待地问道: “嗯……帝师大人,是怎么看待华未央的呢?” 华未央就像忽的见到了什么至宝,整个人也从原本谨慎寡言的状态变的鲜活起来。 大抵是极少有人和她正面平等地讨论起他们眼中的“华未央”。 好不容易碰见个,她实在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萧郁离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奈何不善言辞。 本想着将心中所有形容华未央这般好的话都说出来,但说出口的就只有一句感叹: “她是……我遇见过最强大的人。” 华未央一愣,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郁离会这样形容自己。 让她想起来两年前他们相逢时对彼此的珍重和惺惺相惜,对比这如今他们见面却不能相识。 华未央一时感叹,不由得心下一松道: “嗯,她如果听了你的赞扬,一定会很高兴。” 华未央颇有些不好意思: “帝师大人也是谦虚,放眼整个武林,至今都没有人能够与你的能力相比。” “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很高兴。” 华未央微微笑起来,毕竟这也是对她实力的肯定。 “我说的当然是真话。” 萧郁离抿了抿唇:“不信的话,以后若是再见……我们可以测验一番。” “我……” 提及此,华未央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欲言又止。 不想在萧郁离面前显露,只好笑着揭过去,换了语气又问道: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她现在在哪里?你有见过她吗?” 萧郁离闭上眼思索着,仿佛真的在回忆,“她……受伤了,在修养。” “是吗?”华未央想起之前自己昏迷醒来后白泽说过的话,萧郁离和她是命中注定的仇敌…… 可如今他的态度,实在让华未央又起了疑心,“证据呢?” “证据就是……” 萧郁离想了想,还真的想到了白泽给他写过的信。 他将白泽留给他做信物的哨子递给华未央,“你认识这个吗?是白泽传来的消息。” 华未央一看,才算勉强信服。 是了,白泽和萧郁离也算是有些交情。 当年自己失踪,萧郁离寻遍世间,最后甚至闹到白泽那里。 白泽原本只是用自己重伤昏迷打发他走,萧郁离却硬生生在药王谷外守了三个月。 后来,听说还是因为在蓬莱秘境中受伤一直未治,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 才被苦苦等待的天恒山弟子给连忙送了回去。 可想到萧郁离并没有跟她说这些年的事,一时之间又觉得他们只不过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妄加揣测了。 萧郁离低落地喃喃道:“除了这些,白泽什么都都没跟我说过。” 也是,连她自己都没有跟萧郁离坦白过,又怎么能要求对方信任她,对她坦白这些年的往事呢。 华未央见萧郁离这顿时的落寞模样,像蔫掉的小叶子,也多少猜出来。 “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萧郁离心里一叹,对此毫不意外,只忽的低声道:“你不要总是替他着想了。” “可是他本来就很好啊。” 华未央收敛心神道,“你也应该这样觉得呀。” 我好吗?萧郁离想,我好的话,怎么会隔却千山寄不出一封信,也不将真相告知你一二。 又怎么会站在你面前却在想尽办法骗你,怎会不愿相认。 “反倒是我……唉。” 华未央一想到自己也不够坦诚。 自己两年前与萧郁离不告而别,也杳无音信。 不给他写信也属实正常,就算寄过来了,山遥路远,恐怕也收不到…… 遥寄尺素无人应,谁念西风独自凉。 华未央忽然的感叹没让萧郁离听见,二人只不再说话,各自沉默地并肩同行。 片刻后华未央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不应继续聊天耽误了,转头道: “我还有事等着办,不方便和你一同。那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早间那人不是说有鬼怪肆虐,总不能坐视不理。” 萧郁离先道,随即看向华未央:“难道你不是因为此事?” 华未央咋舌,才想起来萧郁离白天所说的“趣事”。 说是西北有户人家前几日遭了鬼怪,已然请道士驱除了。 仔细回忆,这里就在裕都西北方,竟是刚好与这传闻有巧合。 华未央还是半信半疑,总觉得这老是逗他玩的狐狸肯定吐不出来什么真话,便哼了一声。 随后就像是配合他们这番谈话似的,身处之地四周顿时发出阵阵邪风。 阴气深深,狼鸣鬼叫,仿佛真的有妖邪作祟,寒气逼人。 萧郁离清冷沉稳的声音在华未央耳边道:“别怕。” “我才不怕。” 华未央刚放下抱起的双臂,若无其事地甩开萧郁离,自己去猜锦囊的谜底。 “你要看就去看,我没兴趣。” 可说时迟那时快,两道诡异的黑影立即在华未央眼前飞过。 伴随着可怖的声音四处飘荡,远处隐约传来嘶哑难听的琴音,真如误入鬼魅之地。 这毫无征兆的恐吓让华未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抓住了萧郁离的手臂,紧抿着嘴警惕地看向周围。 萧郁离见眼前人忽的后退像被吓到炸毛的猫一般紧紧抓上他的手臂。 这与华未央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全然相反,他不由得有些想笑。 但又怕华未央看见这感到不好意思,就当作无事发生、什么都没看到,并贴心地道: “似乎是两个鬼影。” 话音刚落,四周风声再起,惊悚之音越发放肆起来,此处犹如地府幻境般阴气十足。 树林一片混乱,狂风大作,鬼哭狼嚎,似有妖魔丛生! 华未央是唯物主义坚定的信仰者,的确不怕什么妖精鬼怪。 只是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到了而已,等缓过神来松口气,就想追着那两道飞来飞去的黑影过去一探究竟。 但她也才后知后觉地自己抓住了萧郁离的手臂,与萧郁离默然对视片刻后颇感到尴尬。 松开手后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萧郁离摆摆手,让华未央先止住脚步。 “先站在这里分辨一会,刚才那两道影子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华未央依他意思冷静下来,想想那两道鬼影着实蹊跷。 竟真的像无拘无束、轻飘飘的影子那样到处漂浮。 借着稀碎的月光营造出邪魔鬼祟聚集此处的模样。 普通人若是经过这里,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逃离此处了。 可世上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华未央不信这些。 想来定是附近有人刻意在制造这种氛围,她便环顾四周,认真倾听各处动静。 萧郁离亦听音辨位,思索许久,抬手接下一枚随风而起的树叶。 看似没用什么力气随手向树林中一处丢去—— 叶片穿过厉风,竟然刚好精准击中躲在树上的黑衣人! 其中蕴含的灵力,可见一斑! 华未央不禁心下惊叹。 那黑衣人险些被直接扯下面纱,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 呆愣了几秒,随后直接头也不回地逃离此处!? 第二百八十章 被困洞穴 萧郁离跟华未央二人起身追上,在树林里快速穿梭着。 片片落叶仿若刀刃一般随狂风刮过他们身侧,像是在全力阻止他们的脚步。 不久乌云遮月,整片山林陷入暗处,林中生灵皆被惊动。 那黑衣人不得不躲避惊慌四飞的鸟群,寻着地点向下落去,身后追逐他的两人紧跟其后。 三人平稳触及地面,华未央率先追上向黑衣人击掌而去。 凌冽的掌风带着强劲的灵力,迅捷且灵巧。 两三招过罢,黑衣人便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堪堪向更深处逃去。 与此同时,萧郁离从黑衣人身后落下,拦住他的后退之路,抬手对那人就是一记重掌。 黑衣人吃痛躲避,咽喉血腥上涌。 他吃了刚才得意忘形躲在树上围观的亏,心知眼前这人更不好对付,也不欲缠斗,只想着脱逃。 情急之下手掌翻动,手心之间银线一闪。 四处一阵急促的窸窸窣窣过后,华未央敏锐地闻到一股夹杂臭味和芳香的味道。 那味道似乎能蛊惑人心,华未央心绪乱了。 就听到萧郁离朝她喊了句“小心”,意识回笼的一瞬间抬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眼前两个人不知道从何时从地上蹦出来,形如鬼怪,面目狰狞,正朝她高高举起刀刃! 华未央匆匆挡下一刀,只见到那一男一女浑身缠着银线,像是已被操纵,肢体极其不自然。 靠近时在关节处仿佛还能听见咔咔的声响,可他们的动作很快,被拦下后迅速地再次向华未央挥去。 华未央只好向后退去避开锋芒,突然脚下一软。 不对劲。 像是踩到了什么石块而后启动了什么,她心道不好,抬眼就跟要赶上来的萧郁离急切喊道: “你别过来——!” 然而那黑衣人铁了心要让那两只傀儡将他们赶尽杀绝,算计着让傀儡转动四肢与身躯。 将手腕脚踝间那足够锋利瞬时切开叶片的无数刀刃全部展现出来,齐齐对准赶过来的萧郁离。 华未央根本来不及想什么,赶在傀儡刀刃向他们袭来之前拉住萧郁离的手臂。 华未央将他抱在怀里自己做支撑,随后千钧一发之际踩下虚空的草地,两人便随着那洞口一直坠落下去! 傀儡本近在咫尺、杀气腾腾的发动声逐渐离他们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洞口挖的太深,猝不及防掉下去的华未央本做好了当肉垫的准备。 却感觉到萧郁离及时攀住周围的碎石撑住几秒,揽着她的背也给了她一个支撑。 这让华未央尽快调整自己的身躯一同运起轻功减轻了两个人坠落的负担。 直到快要到尽头时萧郁离直接搂住华未央的腰几下落地。 华未央的手还下意识地搭在萧郁离肩膀处,抬头与其四目相对。 “你有没有事?” 萧郁离将华未央放至地面,按住她的肩膀反复看去。 华未央也去看萧郁离有没有受伤,松了口气,道: “那两个傀儡确实挺吓人……” “我说的是你!” 华未央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萧郁离发火。 而如今,已经不再淡定 萧郁离有些怒气,接道,“你真是……” “啊,哦。” 华未央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不是见你有危险嘛……” “那你也没有必要为我这个陌生人考虑!” 萧郁离见华未央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语气也不觉重了些。 “可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华未央细数道。 “虽然你老是说奇怪的话……但是你也很值得我跟你交朋友啊。” 萧郁离听罢神情缓和了些,气也消了大半。 也不是很在意华未央在认真数落他那些特地装出来的不是了。 但还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朋友就这么值得你赴汤蹈火?” “那当然啦。” 华未央笑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嘛!” 因此处仍有月光落下之缘由,周围尚可勉强一观。 短暂对话后两人抬头看去,他们方才掉下来的那洞口处竟离他们如此遥远。 洞内结界经过萧郁离和华未央的试探,居然丝毫未动。 这两人可是神阶的强者,居然无法撼动这个结界! 这下两人算是明白,眼下的处境实在不妙了。 如同天边星辰不可碰及,且四周狭窄。 不易借力而上,看来他们也无法施展轻功回到地面了。 “可能……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晚。” 华未央心道不好,苦笑道,“真是抱歉,我拖累你了。” “我也有错。”萧郁离语气清淡,倒是没什么苦恼。 他转身看看周边事物,果不其然发现这下面还有通道,便示意华未央一同往四处探索。 华未央想想也是,好歹他们仍是结伴,于是不再多话。 只从怀里掏出以备不时之需的火折子分了一个给萧郁离。 前去通道前他心有所感地转头看了一眼被月光照亮的洞口。 与周遭暗处一对比,发现它像一面倒映在地上的圆镜。 不久后月光被不知名的事物遮去,灰尘匆匆滚落,按照洞穴映出来的“圆镜”也随之消失。 华未央默然思考,回想起那句“月黑风高夜,明珠璀璨时”。 蓦地想,这“圆镜”……似乎也可以形容为“明珠”。 倘若真如她想的这样,说不定这个洞穴恰好就是她要找的地方——真有这么巧? 那么,那个黑衣人是否也在这附近找寻这个地方? 合理推测,如果对方也接触了清泉庄的事情,亦有可能知晓此处藏有一份断剑…… 毕竟谁闲得没事会来这里溜达。 你说是? 华未央看向正在查看四周的萧郁离,心里默默答道。 “话说,你知道那傀儡师是谁吗?” 华未央收敛思绪,上前几步问萧郁离,“我见的人少,不太认识他。” 萧郁离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认真道,“我也不知。” “……”华未央无言以对,“好。” “我说的是实话。傀儡师因其所使路数极复杂,本就极其少见,武林上能叫的出名字的都已经隐居山林,即使他们重出江湖,也不及那黑衣人年轻。” 萧郁离解答道:“并且我看那傀儡师似乎并不熟悉自己的傀儡,手段笨拙,应该也是在尝试而已。但如果要立即找出他是谁,恐怕很难。” 诚如萧郁离所说,所谓的傀儡师也只在传闻中相传。 这类人从不参加试剑会,也很少抛头露面,大多数情况下都受人所雇为之办事,颇为神秘。 华未央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叹气。 “可就这么放过他……而且你没有感觉到那两个傀儡十分古怪吗?” 她刚说完,脑海里就浮现出与那两个面目狰狞、难以辨认全貌的傀儡模样。 现下心里头满是说不出来的心悸和顾虑。 “既像活的,又不像活的是吗?” 萧郁离接道:“这就是傀儡师鲜少有人提及的缘由。因为他们那手中丝线所操纵,本来就是活人。” 昏暗的洞穴深处不知哪里透来一阵风,将华未央手里的炎元素灵力吹动起来,两人落在墙上的影子一时模糊。 华未央不免有些惊愕,许久才道:“活人?” “或许活人对他们而言才有利用价值。” 萧郁离的声音也多少变得冷淡了些,看向华未央:“你知道的,你无法想象人心能恶到何种地步。” 华未央听着萧郁离忽然变化的声音,望着手里的火光,默然不语。 萧郁离见华未央不说话,也不想继续说这些听了让人心惊的事。 他转头道:“不过我大概知道这里的鬼怪是什么了,多半是那故弄玄虚的傀儡师做出来的花样。” “先前我与你说过,裕都灵气颇盛,因而这山林之中有许多可采摘之物供人变卖。白日已有许多人来往,因此也会有人趁夜里才来采摘。” 萧郁离低头思索道,“此人才会在夜里装神弄鬼,是想要把其他人吓走。” 华未央边听边认可地点点头,与萧郁离一同思索片刻。 随后又有些不解地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在找什么吗?” “还有我们掉下的这个洞口,他难道没有发现?还是说他早就发现这里一望不见底,想着我们也估计出不来,所以索性故意逼着我们下来?” 华未央顺着萧郁离的话回想他跟那傀儡对峙时,的确有感觉到是在故意逼着他往后退去直到踩中这洞穴。 也许就跟萧郁离说的这样,那傀儡师恰巧利用了这里的极深处洞穴想摆脱他们。 等到他们掉下来,再死死堵住洞口,任凭他们有多少对翅膀也飞不起了。 因此他们当务之急,应是尽快逃离这个山洞。?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写在手心的名字 “你别担心,那黑衣人中了我的暗冥符箓,须得十五日才能伤好,他再厉害也需七日,如若运气好碰见了与他相似的人,我可以凭借他的伤势认出他。” 华未央又特地跟萧郁离道,“再过不久的试剑大赛,届时许多江湖人士都会露面,兴许我们还有机会认出他来。” 眼前人似是非常擅长安慰萧郁离,话语里满是可靠和用心,萧郁离神色间也有了些许动容。 “客气什么,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 华未央笑眯眯的,只是说起“好朋友”这三个字时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萧郁离无奈地看了一眼更加积极找出口的华未央,抬脚很上去,摇着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心想笔者果然诚不欺我,眼前人乃木头是也。 将今夜碰见的事谈论完后,两人更仔细地探寻离开这里的方法。 这才发现这里居然四通八达地挖了几条通道,好几处都能通往相同的终点,如迷宫一般精巧。 许是因为此处并非寻常墓室,而是藏有什么宝物似的,这才特意如此设计。 只是若非他两都十分耐心,这绕来绕去、没有出处的路也要将人搞疯了。 无论他们怎么做记号、怎么走,也总是回到了原来位置。 “这里真的有出口?”华未央纳闷,“怎么一点都不见有出路。” 绕了许久,他们都有些乏了,索性都坐回原位。 华未央苦恼地对着坑坑洼洼的墙面,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个情况。 白泽只给了她折悯剑藏身之所的线索,却也无法知晓她将会碰上如何情况。 一来二去,也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 华未央虽有预料到这种情形,乐观的心性也让他相信一定有办法。 但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个不在计划之内的人。 自己一时被困住还好,可是她不愿连累别人的……因此不得不有些心急。 然而被担心的萧郁离,正拿着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根小树枝。 他坐在地上写写画画,时而神情郑重时而神情舒展。 仿佛在玩天底下最好玩的游戏,惹的华未央出声问他在做什么。 萧郁离没有立即回应,也不介意华未央凑过来一看。 华未央本着好奇瞄一眼、就看一眼的原则粗略地瞥过去。 起初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后他循着脑海里的印象细细回想,认为萧郁离应该是在画几招剑式。 华未央自小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暗自将方才看见的记在心里反复琢磨。 华未央自然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也无从察觉那人的用意。 看了半晌,只好又坐回去看那人全神贯注地画画,心中想原来这人也这么痴迷剑法么? 竟是到了一闲下来就在钻研的地步——真不愧是纵横千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修者。 “你就不怕我们出不去吗?”华未央不禁问道。 萧郁离应了一声,神情淡然:“不会。”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华未央又问。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怕什么?” 萧郁离转头道:“我们都是修者,早已辟谷。” 华未央被萧郁离语气逗笑了,发觉对方真是总是这样自在又随心,大概是他最向往的模样。华未央也因此消除了不少焦虑,干脆闭目养神了一会,以便等会再去找出路。 萧郁离见华未央在休息,也安心下来,低头继续画自己的剑式。 再过不久他起身沿着之前走过的路再走了一遍,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才回来将剑式尽数划去,重新画上了别的东西。 各自休整许久,华未央睁眼后调完内息:“帝师大人,我想起来了,你之前是不是不喜欢我喊你帝师?” 话语中的试探不言而喻。 萧郁离微怔,对华未央道:“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随后萧郁离向华未央摊开手掌示意,“来。” 华未央疑惑,“什么?” “我想写在你的手心里,这样会比较正式。”萧郁离解释道,“我的名字。” 华未央迟疑一会,最终在萧郁离身侧坐下,听话地张开手心。 萧郁离将他手掌轻捧至面前,以食指在华未央手心里认真写下一个字。 极其温柔的触感微痒,无形的名稳稳落下。 心头一瞬微颤,华未央感受着那比划清晰明了的名字,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萧郁离的眉眼。 一个轻飘飘而又郑重的“离”字,落在手心里。 离。 “离。”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华未央: “这个字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希望你可以记住。” 明明已经没有了触感,华未央却觉得手心在发烫,一刹那千愁万绪涌上她心间。 复杂到让华未央头脑极度混乱,她张了张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点点头应下,不再看向萧郁离,握紧手掌沉默不言。 彼此不言语的时刻,难得显得如此沉重。 萧郁离不知道华未央在想什么,是猜出来了,是不想猜,还是仍在质疑。 不曾表露的想法犹如漂浮不定的纸鸢,手中的线也时有时无。 但他们目前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 萧郁离指了指地上用泥沙作画的地图,跟华未央道: “或许这个出路……就藏在墙上。” “墙上?” 华未央定了定心神,也知现在不是多愁的时候,她决定暂时将名字的事藏进内心深处。 起身跟着萧郁离走了一段路,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些绕来绕去的路只是为了迷惑我们,其实出路就在眼前?” “的确。我先前看了很多遍才发现,只有这里的泥土是不一样。” 萧郁离再指了指某一处的墙面底下,伸手捏了一块湿润的泥土给华未央看: “背后藏着出口。” 华未央也蹲下去查看了一番,确认这一片区域确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因为这里很黑,加上绕来绕去的焦虑让他们一时半会没发现端倪,这会终于找到一点希望。 他们再等下去,若是一连几个时辰或是几天都在这里,他们就只能在这里一同等到变成白骨了。 “我来。”华未央将灵力灌注于地面,在湿润泥土处深挖几下。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但华未央还是信任萧郁离的判断,一直挖了许久。 直到看见凌乱的泥土之下终于露出一点不一样的墙面,萧郁离和华未央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两人施展灵力将这面用来伪装的石块墙面全部打碎,这才发现一扇新的大门。 只是推了推门,几乎不动。 难道他们只是发现了又一个迷惑的通路? “你看,下面有一些植物挡住了。” 华未央将火折子拿到大门偏下处,照出一大团紧紧缠绕着的、如藤蔓似的植物。 像锁一样覆盖着门,亦像一条冬眠的蟒蛇在此守卫。 萧郁离则是发现那藤蔓状若诡异,身是血红。 不仅如此,还有残留的血迹余留在周边,这植物居然还活着! 他拉着华未央往后退了一步,自己丢下一道炎元素灵力烧了过去。 这藤蔓竟火烧不断? 而且……为什么它上面会有血迹? 难不成……难不成它吸血? 萧郁离和华未央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以眼神默契地确认对方的想法。 按照平日里见到这等奇怪之物,他们应是保持警惕,不应多接触。 可这植物就拦住了这唯一的大门,这让他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除非去试一试。?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意相通 如今以他们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糟糕处境,也没法多有顾虑了。 华未央思来想去,决定先试一试。 没等萧郁离出声便先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输入灵力用它在手心处极快地划出一道渗血的伤口,将血滴在那藤蔓之上。 古怪的是那藤蔓碰了血,竟然真的像在缓缓复苏! 两人惊讶地再互看一眼。 只是那慵懒的藤蔓吸了华未央不少血,却还是缓慢移动着,也不曾想要挪开。 萧郁离掏出丝帕替华未央包扎手心,自己也在手心处快速划了一道伤口。 照着华未央先前所示范的滴下血液。 那藤蔓碰了华未央的,居然像立即复活过来似的。 极速地挪动着身躯往四边散开,如同怕极了也极渴望着那血液,几根藤蔓向华未央贪婪伸去。 被萧郁离眼疾手快地挡了几下,两人一同后退。 华未央的手心仍在向下滴血,铁锈味伴随着不知是否是此处传来的香味吸引着藤蔓从大门处散开。 追随而来,犹如深处埋伏的蛇怪,扭曲而可怖。 萧郁离替华未央包扎过后带着人运功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两人牵着手一同闯了进去。 随后一掌将大门关上,在紧闭之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嗜血且诡动的藤蔓追着他们直直撞到门前。 如同千万人在向伸手求救,也像在地府中前来索命的众鬼之手。 华未央这才放松呼吸,看向自己渗血的手掌。 心中竟然还在反复确认自己划的不是那留下名字的手心…… 但是,那些植物是因为她才这样吗? 难道是因为凤凰血的功效,这才吸引了那些藤蔓?…… 萧郁离皱了皱眉,走到发愣的华未央面前替人绑紧了手心。 他下意识地握住华未央的手腕想要把脉一看,却激的华未央立即反应过来。 华未央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拒绝道:“不要!” “……”萧郁离一愣,他没想过华未央会是这个反应。 他不明白为什么,解释道,“我只是想替博洋把一下脉看看怎么了……” “不需要。”华未央避开了萧郁离注视的目光,咬牙道,“我没事的。” 她不想去看萧郁离的眼睛,低头紧握拥有名字的手心。 没事的。 向来镇定的华未央难得露出这副模样,也让萧郁离怔在原地。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萧郁离只能从华未央望过来的眼睛里感觉到沉重且分辨不出的情绪。 他慢慢地放下停在半空的手,体贴地不曾言语。 华未央在这沉默中逐渐冷静下来,感应到萧郁离对他的理解,感激地朝他一笑。 久违的血腥味自手心里传来,似是仍在引诱重门之外那些嗜血的藤蔓。 不经意勾起了华未央这些年来不曾仔细回忆的过往。 华未央在药王谷待了两年,与草药相伴以压制身上毒性。 从无怨怼,亦不感情爱,年年平安无事。 直至一月前自己离开药王谷,后无意间毒发,才让华未央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寻常人可肆意欢笑、痛快流泪,也可敢爱敢恨,快意人生。 然而就因这两道毒,世人的喜怒哀乐对华未央而言就如致命砒霜。 一日无解,他便一日不可妄动。 她自以为这么多年了早可以淡然处之,可在这偶然的提醒之中,她原来仍然不敢直面自己的不同。 或者说,她更像是不愿认清自己身上的枷锁。 她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寻常人那样正常地喜怒、正常地爱恨,正常地度过这一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一族的命运,胡思乱想。 都怪她还是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到坦然自若,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抱歉,我不太喜欢这样……我有我自己的缘由。” 华未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省起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低声道: “那些藤蔓可能真的因为我……” “无妨,是怪我太过随意,毕竟随心所欲地探知别人的身体的确不好。” 萧郁离摇头,并不多说什么,何况他自己也有所隐瞒。 “藤蔓的事,等会找到出路,我们也许可以带一些回去看看。” 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真的还好吗? “嗯,尚无性命之忧。”华未央似乎看出了萧郁离的担忧,放松下来。 只能尽量告知萧郁离她身体的确还好,但她也只能透露至这种地步了,“别担心。” 她想开一些玩笑让闻言蹙眉的萧郁离也放松一会,道: “至少我现在绝对不会突然晕倒让你一个人找路,不用你把我背回去或者还要花时间把我丢掉,放心啦。” 萧郁离知道华未央什么意思,只勉强抿了抿唇。 “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哈哈。”华未央挠挠头,反省自己,“是吗?” “放心,我还是略懂岐黄之术,若有什么要紧的疼,我自己也能缓解。” “除了那些你跟我说过的风流话,我什么都信你。”萧郁离神色淡淡。 华未央见二人能这么轻易谈及这些事,心里多少开怀了。 总是伤春悲秋也实在不适合他,只觉得跟萧郁离谈话实在舒服。 不用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遮遮掩掩自己的状况,也不用总是压抑自己。 她顿时觉得心中重压减轻不少,便真诚对萧郁离道:“多谢你的理解,我好很多了。” 萧郁离听了,琉璃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倔强,让华未央有些动容: “你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罢,不勉强你回答我,但我都会听,前提是你要向我保证你确实安然无恙。” 萧郁离心下一动,望着华未央的背影,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起初,他确是为自己被欺瞒而感到不解和难过,认为自己是不被信任的。 然而他现在因为自己有了秘密,以自己为原则去替眼前这个人想了许多,也逐渐理解了,再者…… 此刻,华未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上面曾经落下了一个“离”字。 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你也要向我保证你安然无事。” 华未央停在萧郁离身后,低垂眉眼道: “在我面前,你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不说。你用诚心待我,我也会以真心相待。我只要你一切安好。” 两人皆停在原地,彼此不再相望。 不知哪里来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面上,如同在并肩行走。 一直以来的默契和全身心的信任让他们仅仅只用几句话就能理解对方的全部意思。 末了,萧郁离轻轻点头道:“我亦如此。” 以心换心,以诚待诚,只愿你我心意相通。 而后二人便不再谈及这些话,只一心一意地在这新发现的天地里找寻着出路。 此地不同先前那些阴恻恻的通道,反而更为亮堂些。 许是因为哪里被凿开过,透出来不少光线,较为清晰地勾勒出这里的原貌—— 像一间藏进深处的密室。 这样像被保护起来的密室或许会有一些机关守卫着。 萧郁离和华未央万分小心地在相对封闭之处四处搜寻,避开那些看起来会有机关的地方。 直到华未央无意靠近旁边的墙上,她瞥了一眼,发现了令她颇为惊讶的东西。? 第二百八十三章 涂山氏的圣女 “你看。”华未央向身后转去,扯了扯萧郁离的衣袖,示意他一同向墙上看去:“这是……画吗?” 萧郁离闻言也释放灵力一同照过去,墙上斑驳留下岁月的痕,却依旧能看清楚其上面画着什么。 不知是谁以何种材料精心绘出了这样一位佳人—— 云鬓玉钗,眉眼浅淡,婉转美眸顾盼生辉。 身着青衣,手持长剑,宛若翩燕即惊四座。 蝴蝶环绕,清泉相伴,脚踏水莲,如雾如幻飘渺似烟,便是画中仙。 其右上角还刻有几个字,“涂山氏瞳女。” 待看清那几个字,萧郁离与华未央皆更为诧异,这画中女子竟然与有关系?! “这……这真有此人?” 华未央是也不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应该是幻境中涂山奇提到的那位圣女。 只是她的画像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华未央还是一头雾水。 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找的地方居然跟涂山狐族的人有关。 倘若此地真的有清泉庄的宝物,怎么又跟这位女子有关? 华未央凑到墙前去看那上面的作画,伸手去触碰试探,将指间的粉末细细端详一阵,道: “这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画,但是最上层却有新的颜料,看来是这几年有人来过这里,难道那人又重新画了一遍?难怪如此清晰。” 华未央暗自心惊,如若已经有人前不久来过心里,那留在这里的断剑又是否早被人拿走? “至于这位瞳女姑娘……我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既然是涂山狐族的人,我可以大胆猜测一番。”萧郁离将华未央的思绪拉回来,又道: “瞳女……我似乎听涂山奇提起过。” 说起这个,华未央也是认同的,问:“那瞳女姑娘……?” “我不能确定,但传闻涂山曾经有过一位天资卓越的圣女,极其聪颖、心怀天下。” “然而据说为了一个凡人叛逃,未能出头便早已经被众人所遗忘,因此也极少有人知道那圣女是谁。” 萧郁离解释道: “我方才回想起目前只有这一位神秘的圣女是我不太了解的,多半就是那位。” 如若真如传闻那样,如此出众的圣女却未能名留青史,的确是一大遗憾,亦是惋惜。 可又是何人在这上面画了这样一副瞳女的画像留在这地下无人知的深处,又有何种意义? 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看不懂书的呆瓜般不能理解半分。 不一会儿,华未央又想起那找不到的断剑,悄悄摸摸地往周围探去。 二人各怀各的心事,对彼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格外坦荡。 华未央全神贯注地在找寻自己要的东西,左看看,右瞧瞧。 十足十地像一只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动物般灵敏。 除了那副画像外,空无一物的密室让她摸不着头脑。 好半天都搞不明白,只好随意地靠在边上拍了拍砌在墙上的一块石块。 不曾想,那石块竟然能动,她一时好奇地去试着挪了挪,竟发现它就是一个暗格。 里面……还有东西? 咦?!华未央大为吃惊,她只是随便拍拍,莫非她锦鲤附体了? 与此同时,萧郁离在留有画像的墙上最下方发现了另一个名字。 如果没看错,那便是源氏祖先的名字。 那名字旁边还画有一朵盛开娇艳的海棠。 华未央看着这颇为眼熟的名字,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沉。 随后萧郁离才听见华未央很没灵魂地喊了一句:“哇,好大一条蛇?!” 什么?! 华未央话音刚落,萧郁离就感觉到整面墙似乎都在抖动着。 恰如有什么沉眠的东西即将苏醒过来,竟将几个密口风干的通道都震开来了!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周围风声一紧,几簇猝不及防向她射来的箭矢唰唰而过! 萧郁离极快地翻身躲过那几支箭矢,快步朝不远处的华未央而去。 见对方怀里拿着一个长盒子,旁边还有一个开着的暗格,几下便明白大概就是动了这东西才招致了这样的变化。 那庞然大物的声响近在咫尺似的,萧郁离先牵过华未央的手示意赶紧退到离他们最近的洞口。 “我先声明,我是故意要拿的,但是要等出去之后再向你解释!” 华未央快速地向萧郁离说着,转头看着那即将要冲出来的怪物,尴尬地道。 “运气太好,好像也有点糟糕……” “不说这些,先离开。”萧郁离也快速地道,带着华未央绕了几个圈。 强烈的压迫感直直向他们袭来,庞然大物挪动的气息越来越近,在这山洞里随便一动就有可能将他们一口吞下! 华未央跟着萧郁离奔跑起来,也不顾到底都跑到哪里去了。 转眼一瞥就看到了一处有些光亮的洞口,脚下石路坑坑洼洼。 他们都险些被绊倒在地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中,华未央急忙扯过萧郁离的手臂让人跟着他一起转身过去。 接着又听见几道箭矢向他们飞过来,都被萧郁离借着灵力反手挡了过去。 几下惊心动魄,一旦放松警惕或慢下来就有性命之危,所幸二人能尽数默契化解。 而后华未央听见了有流动的水声,心中一喜,拽着萧郁离迅速往那个方向跑去。 待到两人都见到了不远处那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涌动水流,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眼看都要直接跳下去。 跳下去之前华未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这易容的脸皮,想还好防水。 “信我!”华未央向萧郁离郑重承诺道。 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 当时二人坠入蓬莱湍急的河流中,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大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紧追不舍窜过来之际,华未央牵着萧郁离毫不犹豫地一同落进水流之中! 华未央只觉得浑身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包裹着,几度落进水中无法呼吸。 直到他们一起被另一段冲过来的湍急水流“撞”进了另一边通道,萧郁离才抓紧机会带着华未央终于靠上了岸边。 还好他们先前手心的伤口运用治愈元素灵力已经愈合了,不然华未央这会子可会又累又痛到呲牙咧嘴。 游水的过程中她伸手抓过不少尖锐的石块缓冲,要是再用力点那血可就直接一直流下去了,华未央心道万幸。? 第二百八十四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你还好吗?”萧郁离坐在躺下的萧郁离身边,擦拭着脸上的水替对方检查有没有受伤。 华未央翻身继续咳出呛着的水,点头道:“承蒙搭救……还……还活着……咳咳……” 再然后两人缓过劲来,相视片刻,一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都笑了。 试过这么多法子,灵力在这方地界大概是没用了。 华未央觉得这山洞里有点冷,抱着手臂安慰自己。 萧郁离见她将自己环成一团,起身去找寻周围有没有可以能生火的东西。 两人再次一同分工摸摸索索,竟真的能摸出一点路来。 “好像能出去。” 萧郁离看着那露出的小洞口说道。 华未央二话不说极度信任地与他一起,二人齐心协力。 最后一起用灵力碎了眼前一道石墙,果不其然地看见外面有草地。 后面华未央有些昏昏沉沉的,兴许是极疲惫的原因,也不太记得萧郁离是什么时候把火生起来的。 只记得周围终于暖和起来,还终于有了一点不易得之的月光。 待到萧郁离问她要不要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晾干,华未央终是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 转头就看见萧郁离洁白的衣衫已经被水渗透,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华未央看着看着咽了咽口水,怀抱自己双肩,摇头婉拒了:“我就这样……就挺好的。” 谁知萧郁离看华未央这抗拒的样子,一时想起了看过的话本,脸上表情变得古怪。 不禁犹豫道:“俗世,似乎男女有别,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离开。” “……” 华未央瞬间无言了,居然都能猜出萧郁离在想什么,她面无表情道,“你少看点话本。” 已是夜最深之时,周遭寒气逐渐重了起来,也显得那高处明月更不可攀。 匆匆从不知名的山洞逃出来后,萧郁离和华未央二人也不知他们现今在何处。 茫茫山林间,与他们做伴的除了彼此,就只有眼前这正安静燃烧着的火堆。 即使其因条件所拘束,在这天地间或只如萤光那般大小,也够互相依靠的二人共同拥得这一簇暖意。 多年毒性入体,虽可得百毒不侵之躯,但华未央到底仍是畏寒的。 眼前的火光确是温暖,可也抵不住华未央身上越发沉重的寒意。 因而她就地打坐,以心法驱散周身寒冷,也就渐渐以灵力弄干身上湿透的衣衫。 静放在她身侧的断剑如同感知到华未央似的,微起剑鸣,颇有灵性。 也引的一旁的萧郁离转头看去,目光触及折悯剑时想起往事,不由得柔和了眉眼。 待华未央睁开眼,只觉体内气息流畅,已好了许多,不再怕冷。 她抬手整理着也已干透的头发,只简单用了发带束起。 又按住已差不多干透的衣衫,心想幸好自己穿的是黑衣。 华未央暗自苦笑一声,先是确认那暗格里的盒子有无大碍,里面确实有东西。 但她还是要回去再确认一遍。 而后华未央便转头去看另一侧休息着的萧郁离,对方早已披上单衣。 微湿的长发束在肩处一旁,这时正静静歪头看着她。 那副平日里就赏心悦目的面容在此时此刻多了几分引人注目的魅惑。 尤其那双无论何时都显清冷的眼眸更是格外勾人,那人在月下中更显影绰朦胧。 看的华未央愣了愣,竟觉得自己不敢再多看一眼,只得稍微低下头去看别的。 一时之间,只剩下火堆里的轻微声响。 华未央才想起先前萧郁离跟自己聊天时,似乎总是故意侧身对着她。 当时只觉得对方看多了话本,正无奈,便没心思留意别的。 仔细一想,对方的肩上似乎也有什么……不知是否是他自己看错了。 华未央便清咳一声,试探道:“话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印记?” 萧郁离这才从容穿上干透的外衣,再束好长发,听罢微微一怔:“没有,许是你看错了。” “是吗?” 华未央想那会自己也确实也没认真去看,而且那时她还冷着,犯迷糊也说不准。 自己也没资格过问,只好道:“抱歉,冒犯了。” “刚才在你在动用灵力烘干时,我去周围看了看,我们应该在裕都的边界外了。” 这里确确实实是个荒郊野岭,连只兔子都没见到。 萧郁离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道,“不过也不知这里离裕都有多远。” 华未央干脆走到身后的树下,慵懒至极地就地躺在粗壮的树干上,感受着晚风。 华未央闭上眼细数道: “嗯……那个洞穴可真有意思……竟然能通到这里。” 那里头有嗜血的藤蔓,有美人舞剑的画像,有藏着不知什么宝贝的暗格,有杀人的暗器,还有一条巨大蟒蛇…… 哎呀,这一晚上可真精彩啊。 这话说的轻松愉快,好像他们只是趁着月色正好来游玩一趟而并非狼狈的蛇口脱险。 萧郁离被华未央这赞叹的语气也说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神情也松怔了不少。 央儿似乎……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 萧郁离望着眼前的灼灼火光,忽的觉得一身疲惫也消减了。 “你不再问我拿的是什么东西么?” 华未央转头问萧郁离:“万一我不怀好意……” 萧郁离摇摇头道,“你要是不怀好意,也不会与我一起逃脱了,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要灭口的秘密。” “灭口倒不至于。” 华未央顺着萧郁离的话道,“但确实要你帮我保密。” 萧郁离半睁着眼,“我要是不保密,你会怎样?” 华未央本也不想这样欺瞒这欺瞒那,但这件事实在。 而这一下子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抿唇思考着。 那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啊。 萧郁离果然看见华未央那一副为难的表情,心知对方还是他心中那个曾经的华未央。 她有些无奈,便道:“拿我的命来要挟都不会吗?” “你又不是穷凶极恶者,我为何要你的命?” 华未央一皱眉,“再说你一路也助我许多、护我许多,我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华未央这一板一眼的模样让萧郁离脸上带笑,心中甚为欢喜。 他起身看向华未央,摇头叹道: “但世道上多的是不讲道理、心思极坏的恶人,他们可不管你怎么想,你好心好意地待人,勤勤恳恳做事,他们却只会想着怎么欺负你。” 他慢慢走到华未央的身边,示意对方看向一旁的剑,有所感想地道: “我知你心中有事,也会有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手中的剑可保护他人,更可保护自身。” 华未央依萧郁离之意,也久久望向那把断剑。 她已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怎会不知道萧郁离的意思。 她也知晓这次出谷定然不会一帆风顺,甚至在无意触碰到那密室里的暗格、心中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不可掌控之事时,也会有所迟疑。 对久居不出的华未央而言,都是出乎意料的。 包括今日所见的傀儡师、深洞中的密室、画中圣女、藤蔓与蟒蛇…… 这些全都是华未央无法预知、无法明了之事。 也向她表明了,一旦走下去,或许就无法回头。 所谓他人生死相托、为整个凤凰一族着想的重担,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她无可避免的劫难。 如此,她还要继续吗? 自己连萧郁离所说的“拿命要挟”都做不到……?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终于相认了 然而这不对。 华未央想,自己不是不会“拿命要挟”,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也没有到哪个地步。 若是真的到了她不得不违背意愿的抉择之时,说不定她也会为完成所想而做出往日不曾想过的事。 当然,华未央希望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时候。 无论如何,她都愿意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准则,走自己的路。 再说,自然是因为对方是萧郁离了…… 自己总归是不想向萧郁离举起手中的刀子。 始终做不了恶人,那就只好做自己了。 心中想法因萧郁离这番话而更加坚定,华未央淡然一笑,拿起断剑。 在眼前缓缓拔剑,直直望向那锋利的刀刃,一字一顿道: “既行仗剑事,何须畏此难。他人便由他人去罢,我更应该坚持我自己的想法。” 萧郁离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点头。 本还想着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华未央抬头望向他,道: “我也并非突然有此想法,只是已经见过有人无论世道如何也都坚持自己本心,曾与你并肩同行,是我人生中一大幸事。对我而言,是良师益友。” 言语之间,二人默然相望,任凭夜风流转。 华未央骤然感到一丝紧张,低头握剑的手也抓着自己的衣角,她在心里默默接道: ……亦是我多年牵挂、惟愿他平安喜乐之人。 没办法,初见时她尚且可以用假名和易容来暂时欺骗萧郁离。 可一旦与之深入相处,萧郁离还是会那样承诺华未央不再欺瞒、往后皆应坦诚。 只因实他在无法让华未央感到失望难过,他没办法。 良久,萧郁离抬头望着天上那轮隐没于云雾之间的明月,长叹道: “良师益友,好。可倘若有一天,你的这位朋友不再和你站在同一边,你还会这么在意他吗?” 在魔族重振之前,他身上封印未除,新的修阶尚未成形。 他不想以这副姿态出现在华未央面前,因而他仍未坦白相告,他想要更好地与华未央重逢。 “为何不在意?” 然而华未央却直白道: “既然已是相识,天大地大,总有重逢的一天。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情谊始终如一,因为我们早已经相逢一场。” “再说,他永不可能站在我的敌对面。”华未央笃定道。 “你这么确信?”萧郁离问。 “我这辈子都信。”华未央朝他一笑。 “不过,光是嘴上说说似乎不太说服人。” 华未央一笑,合上了手中的剑,“我好像就只有一个本事。” “那就是不管怎样,我都可以认出他。” 华未央起身站在萧郁离身后,亦如在昏暗的洞穴之中的那两个并行的影子。 这一刹那,一种强烈的、不可控的冲动驱使着萧郁离,也让他极度清醒。 “我想她也有自己的缘由,故而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其实我也一直不敢再跟她见面,我也怕她问两年前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未央。”再三考虑,萧郁离终是说出这个名字,他微微笑起来,道:“许久不见。” 那声音轻快、坦然,像是准备了许久、等待了许久。 在这一刻终于袒露出来,再也无法控制的倾诉如决堤的河流翻涌而下。 最终汇成一句轻柔的话语。 华未央听罢缓慢转身看向萧郁离。 在四目相对中,他们都几乎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苦衷以及理解包容。 他们都有各自的重担与心事,有了太多不能轻易倾诉的秘密。 明明在互相试探,却也还是体贴地相知。 “两年了……”萧郁离喃喃道。 有多少物是人非,又有多少故人依旧。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仍有相守,莫失莫忘。 这一场重逢来之不易,也未曾预先知道。 这一时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句才能完美表达他们的所想,。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欲语还休,最终也不过是相视而笑。 总是心有灵犀,总是不说话也懂得彼此。 “哎呀,我是既想你知道,又不想你知道。这么复杂的心情终于也要说出口了。” 半晌,华未央先出声道,“你也是这样的心情?” “算是。”萧郁离点头承认道。 他心里也是既想相认,也不想相认,纠结到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但此时终于把话说出去了,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他说:“还好临凰也是你,不然……” “不然什么?”华未央歪歪头问他,“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还有两幅面孔?” “……也不想想你瞒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华未央佯装怒道,“又是骗我这,又是骗我那,搞得我每次都怀疑自己。” “没有……”萧郁离又道,“只是,我相信你。” “被我认出来很不好吗?”华未央不高兴道。 “嗯……准确来说,确实不太好。” 萧郁离冷峻淡漠眉眼带笑道,“比如,就没法保持在你心里完美的形象了。” 这话一出,就让华未央想到他在萧郁离面前已说了多少对他本人的真心话。 这样被人发现、揭露的窘迫让他不免脸上微热。 华未央轻咳几声,表示镇静,道: “事实如此而已,有、有什么说不得的。” 萧郁离见华未央脸上居然难得有些意料之外的表情,不禁有些得寸进尺道: “我是说,我很开心听见你对我的心里话。” “这四年来,我的确有为你的不告而别而难过,却也更在意我应该以何种的模样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轻声道,“虽说我有信心我能够解开我的困局,但如今尚未做到,我自有我的顾虑。” 华未央听了一时动容,当下表明道:“你放心,在我心里,我始终相信着你。” 眼前人对他全身心的信任让萧郁离心头舒缓,他道:“如此甚好。” 萧郁离轻吐出一口气,思虑几番才小心探道: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让我……让我看看你的脸。” “或者我摸一摸?”萧郁离凑到华未央眼前,指尖微动。 “你的这张脸……” “怎么样?”华未央期待道,“这是我特地捏的!” “实在有够平平无奇的。”萧郁离勉强道。 “这样挺好,毕竟我如今是闲人嘛。”华未央说着说着再度来到那树下,准备躺着。 她摇头道,“不过我易容的东西都被冲走了,暂时变不回原貌。” “那么现在要做的事就是——” 华未央拉了拉萧郁离的衣袖,示意他躺到身边来,“一起睡吗?” 蓦地转到这话上来,萧郁离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不需要睡眠的,不睡的话便经常只打坐冥想到天亮。 这会儿居然也想体验一下,兴许是因为方才的惊心经历让他身体还疲惫着。 他想了想,便直接靠在华未央身边,与对方一同靠在树干上。 隐约有蝉鸣,遮盖了些许他们靠近的呼吸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此心安处 “你还记得吗?我们有一次曾经一起在一条船上看着星辰睡过去了。” 萧郁离突然出声道。 那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记得。那夜的星空很美,至今忘不了。” 提及这个,华未央满是怀念地回忆道,“我那时也没想到,堂堂帝师大人居然有如此凡人的爱好。” 萧郁离琉璃色的眸子微闪,接道,“还是你先拉着我躺在船上的。” “是吗?”华未央诧异道。 “我那天喝了一点点果酒……我酒量可真不好。” 华未央提及此事时,颇有些尴尬。 “喝多了不好。”萧郁离再道,“我希望你没有任何需要借酒消愁的时候。” 华未央笑笑没说话。 随后萧郁离挪了挪位置,更加靠近了她,华未央不解地看过去。 “这样暖和些?”萧郁离微笑道,“我还记得华未央总是怕冷的。” 所以才这么快替她生起火吗? 华未央恍然大悟,心里满是暖意和满足。 于是她也贴着萧郁离,将脑袋靠过去。 两人一同聊着聊着往事,如同小兽般彼此依偎着在树下闭目养神。 在快入眠之际,华未央无意多喊了句:“萧郁离。” 他听到了萧郁离答道:“嗯,我在。” 随即华未央更加心满意足,久违地进入了安心的梦乡。 在药王谷的这两年里,华未央闲来无事时,常常会想起与萧郁离相逢的许多回忆。 虽说仅仅只是几月光景,对她来说,是他一生难得的、胜却人间无数的念想。 华未央也期望着对萧郁离而言亦是如此。 如今心愿得偿,这一夜好眠,华未央睡的极沉,呼吸轻缓。 然就在天光乍破之际,原本最先睡着的萧郁离眉头一蹙。 睁眼静静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好一阵,才抬起手按上自己腕间脉搏—— 不出所料地感应到内息有些凌乱,慢慢吐出胸中浊气。 自对自己下了封印,每当满月之时,萧郁离便会有内息紊乱的迹象。 因他灵力深厚,却在最应突破境界之时强行锁住经脉。 本应流转于体内的气息就此被猝不及防堵住,无法疏通,他也就时常感到疲惫困倦。 入睡前,他也还想着再跟相认的华未央多说一些话。 可确实没劲,只好先瞒着对方睡一会。 所幸那时他及时提起往事,华未央亦尚未察觉,他还能及时掩饰。 萧郁离本想着自行突破封印,可也没想到原来真的并非易事。 如今他因需要寻找数万年前帝尊留下的东西而行走于人间,心中常念华未央,难免生出些许杂念。 其中界限,他更应该对其自行揣度,有所分辨。 世人对修习之人的期望,是希望以自身之躯以达天界,从而人灵合一,逍遥于天地间。 然而萧郁离已于世间两年多,直至现在却还不明白他要渡的“劫”是什么。 他不由得一叹,怕是这闲暇度日太过愉快,都快让他乐不思蜀了。 萧郁离有所感地转头望向一旁仍在睡着的华未央—— 再重逢时却比两年前印象里从未改变的女孩此时就在他身旁,他微微一笑。 心想,当闲人确实不错,不然他也没理由缠着华未央到处跑。 “萧郁离”这一身份到底拘束过多,他更想没什么顾虑地待在华未央身边,一同再去见证许多事。 只不过事未尽,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晨光唤醒飞奔的鸟雀,周围渐明。 萧郁离随手从一旁拾起一根树枝,闲来无事开始回想昨夜里的事。 他当然也不是真闲着来这里,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华未央—— 他只是从给他的消息里探知到此处可能会有所寻之物的踪迹,他这才来一趟的。 萧郁离在手边的沙地上画起了那朵他在墙上看见的海棠花,眼里不觉有了冷意。 这涂山圣女到底为何曾经出现在这里? 那幅画是谁画的? 还有那个傀儡师…… 他昨夜也想了许久,现如今放眼整个俗世,能招揽到那类人的也就只有—— 圣慈宫。 笔锋落下后,这三个字清晰映入眼帘。 萧郁离沉吟着,不久感应到身后的华未央已醒过来。 他脸上冰冷的神色瞬间收敛,抬手将那朵海棠花和字迹极快划去。 “抱歉,睡过头了。” 华未央稍揉了揉眼睛,她鲜少睡的这么安稳。 却偏偏是在这样不太合时宜的时候,多少有了歉意。 “无妨,休息够了便好。” 萧郁离笑着,仿佛华未央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宽容,道: “饿了或者渴了么?再等等我们就一同启程回裕都。” 华未央去看眼前萧郁离的背影,恍惚想起来两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年少,对于萧郁离始终无法放下心防。 而如今,两人居然在阴差阳错之下,还是成为了一路人。 她快步跟上前去探路的萧郁离,奔向了曦光所至。 先前二人原以为就算此处荒郊野岭离裕都再远,以他们的脚程应该也能在午时前抵达。 没想到估算还是有了偏差。 等萧郁离和华未央到达裕都城门前,两人经过一夜奔波,已是略有疲惫。 奈何除了重要之物仍在他们身上,其余杂物都已经被那洞穴里的河流冲走。 还未进城,在最外边给来往务农的人做买卖的小贩早已经吆喝上了。 街头摆卖的葱油饼香味扑鼻而来,离回到客栈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华未央看向萧郁离,萧郁离从华未央眼里看出了对饱腹一顿的渴望。 因近期裕都即将举行试剑大会,就连在这清早之时,也有许多江湖人士、武林中人来来往往,车马络绎不绝,街市比平时更为繁华。 然而谁能想到有两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此时此刻就在这城外面呢? 华未央想了想,转身拉着萧郁离进了离城门最近的一间小酒楼。 待直上二楼要了茶水和吃食,她猛的灌了一口茶,舒缓过来。 朝萧郁离示意地看向楼下的一辆马车。 萧郁离自是知道华未央不会平白无故就来这里,也喝了口茶跟着看过去。 只见那马车颇为阔气,四面以极好的丝绸装裹。 车门顶上还有一对雕饰,闪着银光。 前头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稳稳地拉着马车,其上车夫穿着也似非富即贵。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缓慢驶过,实在引人注目。 除此之外,马车外边还有几对仆从跟着走,最前面还有两男一女骑着马,正为其开路。 路上行人也纷纷回头去看,或许也觉得那马车很是气派,都不禁注目许久。 “这是瀚王?”华未央低声问萧郁离。萧郁离答道:“是。” 那便是传闻与江湖登明楼走的最近的瀚王北辰还了。 此人乃的成姜国皇帝的第十一子,母妃为不受荣宠的敬妃。 虽集荣华富贵一身,现也不过是青年,却总是郁郁不得志,未得重用。 也不知为何,竟招揽了寒山阁的人为门下客,为其做事。 这人到底有什么想法,无人明了,华未央也不曾探究更没有兴趣。 她所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寒山阁是为瀚王办事的人, 至于他们如何为瀚王做事,一概不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定情信物 方才只与那辆马车前为首的两男一女匆匆别过,但华未央知道那顾清风果然也来了。 试剑大赛在即,想要拿到试剑会名额的各门各派也该逐渐到齐。 如此一来,此处便更加繁荣。 二人对圣慈宫也没兴趣,无话可说。 反倒在楼下瞥见正出门闲逛的一众东瀛打扮的人,这才多看了两眼。 华未央眼尖发现了在最旁边默然走着的一位青年,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也多了几分注意探头去看。 再一会,便有源氏的弟子亦恰巧走来。 两方各自熟稔地打着招呼,想来这几日也多有来往,看着是一派和谐之意。 几年前的试剑会上,除了年少成名的归谦,寒山楼的顾清风,楚家,源氏和言家……逐渐被人熟知。 各派弟子相见时,自然也更加客气有礼。 华未央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们一会,后知后觉发现萧郁离仍在望着自己。 她以为脸上有东西抬手摸了摸,问道:“看我做什么?” “那你总看他们做什么?”萧郁离语气似乎有些微微不对,淡淡反问。 “我这不是……闲的么。” 华未央见萧郁离不依不挠地看着她,似乎不太乐意华未央将目光移向别处。 非得让他觉得被盯着不自在,他才转头不再看了,“好了好了,我不看他们了。” 萧郁离这才像是满意地点点头,给华未央倒了温茶。 两人不久又点了几盘小菜,安静地吃完。 因还没等到前来拿着银两“搭救”他们的人,于是只好再坐一会。 这一坐下来,他们便见到了许多门派弟子。 除去那些江湖上叫的上名字的名门正派,更多的其实是中规中矩的平庸门派。 人人都想借着试剑大会为自己闯出一些名声来,再站在试剑会上与众多高手决一高下。 而后就能从此平步青云、名扬天下。 俗世就是这样热闹,簇拥着名利、威望以及权势。 既有快意恩仇、也有万人敬仰,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思至此,华未央便在反复思考,想着萧郁离能如此洒脱,无欲无求…… 而自己又能什么时候做到真正的自在呢?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愿找寻答案,不枉这一生。 “对了,傀儡师一事,我今早想了一些……。” 萧郁离这才想起来,将怀疑圣慈宫的猜测尽数讲给华未央听。 末了,他又道: “圣慈宫之人向来行迹诡秘,难以捉摸,倘若此事涉及到他们,恐怕不能这么容易解开谜题。” 华未央听罢暗自心惊,面上不显,“就连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么?” 他没想到萧郁离会提及阎王殿,华未央想起清泉庄以及一路上的种种听闻。 想着各处隐约像有了关联,又依旧如雾般不甚明晰。 见萧郁离也摇头否认,只好默然不语。 “你很想找到他们的所在?”萧郁离看华未央这副沉默模样,问道。 “我暂时不可说。” 华未央坦诚道,“此事,还请你帮我保密,待时机成熟之际,我一定会全部告知于你。” “我没关系。”萧郁离理解地点头,温和道:“总之,我是未央永远能信任的人,对吗?” 华未央一愣,缓和了方才脸上严肃的神情,微微笑起来,郑重道:“对。” “那就已经足够了。”萧郁离也笑着。 哪怕仍是那副陌生的面容,萧郁离却能依照心中华未央的面貌而想象到对方脸上的柔和。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然而片刻后他感到一阵胸闷,右肩又在隐隐作痛。 他暗中紧紧攥住了衣衫,不动声色地忍了过去。 还没等华未央察觉到萧郁离突然不说话的异样,二人便看见小锦儿从二楼开着的窗台飞进来。 小锦儿稳当地落在了华未央的肩头,乖巧地蹭蹭华未央的脸颊。 随后就见有人大大咧咧地跑来二楼,直奔华未央,一个大拥抱就扑了过去。 “姐姐!你这一早上跑怎么跑这里来了?!” 来人显然是炎了,少年像是一团火,总是活泼的。 他今早起来一看华未央不在房间,问了叶清枫他们也问不出来什么。 好不容易逮着只小鸟,这才知道华未央在这。 炎见到华未央还很高兴,笑嘻嘻的。 可转头一看,发现跟华未央一起的又是这个冰块脸的男人,十分不理解。 开口问:“姐姐,你怎么又跟他在一起啊?” “呃……”昨夜的事当然也不能让炎知道,华未央一时无话可说,只好说谎道: “我与他今日起的早,恰好碰见,一起吃了个早饭而已。” 炎狐疑地看看华未央,又看看一旁显然心情不太好的萧郁离。 原本还想问怎么凑巧又是你们两个,结果被华未央打断,问他: “所以你带银子了吗?我们没钱吃饭。” “你们……” 炎低头去看两人吃光光的碗碟,一下气打一处来。 “你们在这里乐呵呵地聊天吃饭,结果就是来叫我结账的?!” “我回去加倍还你银两。” 华未央拉着萧郁离下楼,转头眼神示意炎跟上一起回客栈,再安抚炎: “不要生气啦……” 炎不高兴地掏出银子丢给店家,直到一路快走到客栈,见到赶过来的叶清枫和云夏。 他快步走远了些,无意摸到怀中的东西,他转头跟华未央道: “那姐姐你再给我扎多一点定情信物,我就原谅你。” 定情信物? 萧郁离听罢脚步一顿,感觉脸上惯有的淡漠突然维持不住了。 “什么定情信物啊?”华未央也很疑惑,“我什么时候给你那东西了。” 炎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直道: “就是这个啊,我今早发现它不知何时被我砸扁了,你看,它都歪歪扭扭的,我早上过去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的。” 他手中拿出来的赫然是一只草扎的蝴蝶,不知为何已被弄散,乱七八糟的。 不过能发觉它原本便扎的极好极漂亮的,看得出亲手做的人很是用心。 现在它被弄坏了,着实可惜。 “哦,你说这个。”华未央恍然道: “这不是我在谷中时闲着给师弟师妹们给扎的嘛,怎么就成了你与我的定情信物了,好多人都有啊。” 身旁正默默听着话的云夏也看到炎手里那蝴蝶,点头附和道: “是啊,临姑娘也给我做了好几个蝴蝶呢。” 炎忽的得知手中蝴蝶的真相,睁大眼睛,顿时气结,委屈地看向华未央: “我……这可是你闭关这么久唯一送给我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姐姐你……心里始终有我……” “你是我费了大力气救下的,我心中怎么会没有你。” 华未央奇道,“就像云姑娘是我朋友一样,你也有的,她也要有,接着其他的朋友们都要有,这不是很正常吗?” 看热闹的叶清枫突然笑道: “你还别说,我都忘了这蝴蝶你也送过给我呢!” 这句话就算纯属挑事了,只是华未央现在应付炎,不想戳破。 这下好了,原以为独一无二的特殊礼物,结果是华未央怀着大爱给了每人一份的。 炎更委屈了,转身就回了客栈。 叶清枫还在偷笑,摇了摇头,而后也回了客栈,最后还道: “唉,我有时候啊,不知道这大爱是好是坏。” 华未央下意识想跟着炎去安慰,想起来一直没说话的萧郁离,回头去看对方。 谁知对方更是一脸委屈,像是在原地思来想去许久,这才跟她说道: “未央……你说的是真的吗?” “所以他们都有你亲手做的蝴蝶?”萧郁离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你……为何从来没有送给我……” 华未央这才记起来,自己确实没有送过萧郁离一只草扎的蝴蝶。 她挠挠头,道了声不好意思。 “如果你想要,我给你扎个最漂亮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一只草蝴蝶 云夏进房后先逐一收了来自天恒山的来信,不多时,听见有人敲门。 来者,果然是华未央。 他想起不久前那事,又忍不住觉得好玩,笑着探头去看了看外面,故意调侃道: “你不去哄哄帝师大人,跑到我这里做甚?” “你明明知道我并非故意的,还这样。” 华未央叹了口气,说完进门随手一关,给自己倒了茶,再道: “我已去了一趟,他怎么也不开门,等他先缓缓劲,晚点我再带着糕点去找他罢。” 至于萧郁离么……华未央撑着下巴回想前不久的事—— 送蝴蝶是真,许多人有一份也是真,然而萧郁离却还不知道。 华未央刚刚送给他的蝴蝶是自己学会后所扎的第一只。 这草扎的手艺自然是华未央在23世纪就已经学会的,在谷中才会闲来无事送了些草扎的玩意送给那些弟子们。 炎一直将华未央当作可敬的姐姐,华未央也当他是极好的朋友。 两年山中时光也着实苦闷,他们二人虽不曾见面,华未央却是记挂着炎的。 毕竟,炎曾经为了自己的母亲,遭受了白杰非人的虐待,也受了很多苦。 因此她才编了自己拿手的蝴蝶以及收藏的一些珍贵摆件一并送给了炎。 可谁知道炎误以为那蝴蝶是什么“定情信物”…… 华未央扶额,也难怪炎一见面就嚷嚷着什么“成亲”,原都是误会啊。 不过华未央对炎始终是好友的态度,她能感觉出来炎对自己亦的确并非寻常儿女的情爱。 什么卿卿我我也不过是玩笑话,便就希望能够平淡待之。 然而萧郁离却不同。 华未央与萧郁离之间并没有他跟炎的那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婚约,彼此也尚且是知己好友。 那蝴蝶顶多是他们临别前的赠礼。 华未央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态度,亦不知那蝴蝶对萧郁离而言意味着什么。 想了许久许久他才决定坦白,他送给萧郁离的那只蝴蝶,是自手中诞生出来的第一只,与他后来送给别人的所有草蝴蝶都不一样。 是他如孩童般赤诚地学会亲手所做之物后,送出去的第一个心意和期待。 只因华未央知道与同为凤凰一族的炎时时可以见面,跟萧郁离却不能长久相伴。 惟愿此物寄去她心中对萧郁离的纯粹祝愿,为那一场相逢添上一笔难以忘怀的纪念罢了。 只是华未央不太理解,待她跟萧郁离认真解释了一遍后,萧郁离却一反常态。 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淡漠了之。 原以为萧郁离还在介意他也给别人送了同样的东西,正苦思冥想怎么说下去。 她就属蝴蝶扎的最妙,送出去的礼物自然也要挑最好的。 但她也确实没有逗弄别人的心思,这下一来,更是“百口莫辩”了。 而后华未央才知道对方并非在意这些。 萧郁离只是说: “原来你学会之后就将这第一只蝴蝶送给了我,莫非在未央心里,我总是时时被排在首位,常常被排在第一?” 萧郁离语气里没有一丝玩笑,还带了些严肃和正经。 这也让华未央愣在原地,仿佛一门心思一下子就被精准看穿了。 许久,她呆呆点头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萧郁离便立即放松地笑起来,像等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心情颇好地回了房。 只有华未央感到无奈,低头去看炎丢给他的、那只坏掉的、等着重新扎好的蝴蝶。 华未央却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一份单纯心意,理应到此为止比较好。 ……否则太过了,就覆水难收了。 回忆已过,华未央默不作声地收敛起思绪。 她回过神,将洞穴中的事精炼地告知云夏。 尤其提到了那株嗜血的藤蔓,仔细完整地描述后问云夏: “你可知道那种植物是何物?” 云夏毕竟是云起国的公主,相传云起国曾经是魔族的领地,想必对这些还是有所耳闻的。 可惜他们被那大蟒蛇追着匆忙逃出洞穴,没能切一些藤蔓带回来。 所幸那蛇也没有再执着不放。 萧郁离和华未央回客栈前还先特地去找了采集的商贩去问今日西北边可有异样,也没有特别的动静。 “这等奇怪之物,我也是初次听闻,一时半会没头绪。”云夏摇头道: “我晚些传信去,让他们在藏书楼里找找看是否有记载。” 它对自己的血很敏感。 华未央心道:恐怕是因为凤凰血。 “好,多谢。”华未央答道,记起什么,提醒云夏: “对了,如果你那小师弟有一天找你问起我的事,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他要是不小心发现我很奇怪,再找你问,你就……你就说我从小吃草药吃多了,身体异于常人。” “吃草药吃多了?亏你也想的出来。” 云夏笑道,“你放心,我不说。只不过你为何突然提起他来?” 华未央没说话,也没解释。 云夏了然,也就不多问了,只是自己多想了会,不忍地提议道: 显然,云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了。 其实也不奇怪,从之前云夏一直似有似无地给自己解围的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到的。 “华姑娘,你和尊者……我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谈一谈……” 云夏突然止住了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自己说的这些,他们不知道吗。 只是各有苦衷罢了…… 没说完的话骤然消失,微亮的烛光无风自动,像一声突兀的叹息。 华未央恍若未闻,只自顾自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那装着断剑的盒子,探究一阵才将盒子妥当地打开。 她发现那里面的确正好好地放着东西,她将断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放松。 虽说这么轻易得到断剑,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此物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有人特地留了一份假的在暗格里,皆不甚明晰。 但既然有人也在这里找寻这样东西,那多半也不会出错。 当然……前提是—— 那黑衣人最好不是故意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戏码来引诱他们上当。 只能待她全部收集完后,至少也有人帮她鉴别真假。 我好歹……还是要自己这一条命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来当这个月老 萧郁离今日难得睡晚了。 一想到华未央确切回答他道“在心里永远首位”,便心中纷乱。 一夜杂乱的梦。 然而萧郁离心中隐秘的欣喜,等他下楼看见挨着华未央和炎时他就有多无言以对。 “师祖,你也醒了。” 云夏先跟萧郁离打了招呼,很有礼数地沏茶,递上糕点。 萧郁离本想以往那样坐在华未央身边,却发现对方右手边贴着炎,左边贴着云夏。 再旁边就是叶清枫和归谦,他进又不是,退又不是,只好直接坐在华未央对面。 炎应该是被华未央哄好了,大抵是少年本就不爱无事强赋愁。 今早华未央替他重新弄好那蝴蝶,再郑重地与他解释清楚,昨日那事早就不太放在心上了。但姐姐还是要跟着的,炎这会子跟华未央道: “姐姐,你后天去看那花灯会么?” 萧郁离一怔,后天有花灯看么? 他怎么不知道? “师祖不知道?”云夏看出他的疑惑,又想起来昨天和华未央的对话。 嗯!就由她来做这牵红绳的月老! “昨日瀚王殿下来了,裕都的官府今早贴了公告,说是要为他接风洗尘,特地要搞一场花灯会。” 叶清枫嗤笑一声,“那当官的不过是在拍马屁,为了迎接瀚王,今日就封了许多街道。” 天恒山不受朝廷管束,一直处于中立。 常年作为局外人的弟子说起话来自然是直言直语,丝毫不带避讳的。 只是他为了不给他们惹麻烦,才稍放低了声。 这裕都的花灯会原本就不在这个时候办,现在忽然兴师动众,苦的便是那些被牵扯到的百姓。要不是官府已承诺了会给做工的工匠们多些报酬,聚集在这里的一些热心肠的人怕是早就打抱不平了。 华未央心下思索,这官府这么劳师动众的,应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瀚王一人—— 瀚王固然贵重,可这里终究是武林泉隐剑庄的江湖地盘,这区区成姜之人又能有多大地位。 而这次灵翠山的打擂比武似乎比往日里还要热闹隆重,隐约透露出一丝非比寻常的意味。 像是读出了华未央心中所想,也知她心中疑惑,云夏出声问道: “这官府可能不单单为了瀚王。方才我听到临阳派的弟子在谈论,这次的花灯会还是给试剑大赛预热,官府似是还准备邀请所有参与比武的门派前去观赏,这……” “那倒是不意外。”炎接道,“毕竟这次打擂比武确实挺吸引人的。” 在场其余几人本就不是冲着此次试剑大赛来的,对详细事宜也不太知晓。 这下都好奇地望向了炎,想要寻求个答案。 “你们不知道么?”炎奇道,“几日前,盟主府为了给这次打擂比武造势,据说会给获胜者送上一把能进入‘千百楼’的密钥呢。” “千百楼?”云夏疑惑道,“这是真的么?” 所谓“千百之慧,齐聚一楼”。 这说的就是集齐天下所有秘宝以及宝器的地方,里头不仅有许多孤品,还有同样珍贵的仿制品。 甚至,还有曾经出现过而今再未流传的珍稀之物。 常人要是能有机会进去,就能收获许多,可谓人人向往。 此地过于宝贵,虽现在大部分归于门下,原本却为一位老者所有。 只是这老者多年来不曾露面,已拜托给其下弟子所看管。 据说二十年前曾有一名弟子叛出师门,将里面的宝物偷走了一半,那人与宝物如今仍然下落不明。 有关千百楼,在场几人或多或少都有听闻过。 只是盟主府向来管制严格,这次下了如此大手笔,着实令人吃惊。 华未央转头看向炎,直觉告诉他,炎曾向她透露的、正在找寻的“云鼎秘宝”兴许也跟这个有关。 对方接下方平意的指令下山,说不定对盟主府的动向早有所猜测—— 看来这次的打擂比武也没这么简单。 只是千百楼的确很吸引人,可华未央还是觉得似乎还不太够—— 不太值得能惊动几乎整个天霁的人都前来。 毕竟各大门派家族或多或少已经成立了百年,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比起这些,对他们而言还是实实在在打出名堂的试剑会更加重要。 “当然了,光凭借这个还不够。” 炎在这时道,“最重要的是,有人放出消息说,千百楼藏着玲珑坠。” 玲珑坠。华未央明白过来,此物至高无上,意为权力。 得此者可令六大家族为其效命,甚至可以与天霁三国平起平坐,怪不得瀚王要特地过来一趟。 而萧郁离听罢,神情丝毫未变,抿下一口茶。 华未央见对方神情,不由得再深思。 倘若那楼里真的藏了玲珑坠,那盟主府又怎么可能公开让别人来抢夺,谁会把权力拱手相让?所以这玲珑坠可能只是有心人放出来的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怕是—— 要向天下人逐渐揭晓清泉庄以及它守护的秘密。 炎是不知道华未央等人在秘密进行的事的,他观察着众人神色,问道: “你们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物?” “知道。”华未央道,“只是没兴趣。” 其他人纷纷也表示“知道啊”,但是没兴趣。 炎纳闷了,“可据说连那位帝师大人都很想要这个东西,他也为此来了呢!” 帝师大人本人一顿,这个传闻都听了快八百遍了。 他很想说他不是、他没有,望向华未央的眼神里充满了否认。 华未央看萧郁离冲他微微摇头、渴求理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再跟炎说: “他其实也没兴趣罢。” “是吗?”炎更纳闷了,“姐姐,你就这么懂他?” 怎么会不懂呢。 华未央笑着,却稍微避开了萧郁离再度望过来的眼神。 知己难求,知音难逢。 眼前人就是会让她一眼惊鸿…… 从此总让她懂得、总让她心有灵犀。 众人再闲聊过后,华未央意识到她与面前诸位也像这间客栈的其余客人那样,天南地北聚在一起。 纵使身份不同、目的也不尽相同,却也依旧可以在短暂的相聚中谈天说地。 人生何处不相逢,萍水不过谈笑中。此等趣事,远比一生清净要来的痛快。 如此,萧郁离便觉得他也更能理解华未央为何热衷于观赏这世间的一切了。 恰好今日叶清枫还同华未央道,他们需在客栈里待上几日。 等候天恒山的人再来信告知嗜血藤蔓一事以及其余事项。 华未央难得有了空闲时,这头刚有了些许想法,就被炎与云夏拉着出门。 只来得及匆匆回头去看了身后的萧郁离一眼,歉意地笑了笑。 本还想跟华未央单独再说一会话,萧郁离也颇为无奈。 这下各有各的去处,又是不相干,萧郁离便打算自行休整一番。 待他到了茶楼二楼,在上面选了个极佳的位置,边品茶边等着他们时,也顺道听着茶楼其余客人的谈话。 那些客人又是毫不顾及地说话,基本上全都听了去。 近期来裕都的人除了是要试剑大赛的,也有许多商人来此乘机做生意。 加上盟主府千百楼的消息一出,人人都在打着主意。 这些话对萧郁离来说没什么用处,也就听的心不在焉。 只有听到那些人谈及寒山楼和墨家时,他才倾耳听的仔细。 “……据说那墨家的墨闲……与顾清风有了过节……?……什么?是顾清风的师弟被杀了?” “可我听说的……那弟子是突然暴毙而亡啊?……” “倘若真的是被杀的,依那顾清风护他师弟的性子,又怎会轻易放过凶手?”? 第二百九十章 救世与灭世 在座的人如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后来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好压低声音。 “……这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么?” 华未央此刻已经应付好了众人,偷偷摸摸潜了回来。 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静悄悄地坐下来了。 说话人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继续道: “寒山楼十几年没出一个能打的弟子,今时却突然冒出个顾清丰来……奇也怪哉。” “你这说的。寒山楼好歹是世家,人才济济,今天不出一个顾清风,明日也会出个李清风的,这有什么出奇的?” “倒不如同情同情那小师弟,我听说他明明身体极弱……居然还要去跟墨闲对决,也不知他师父师兄是怎么想的。” “……莫不是,这周小弟突然得了什么秘术……让自己的功力变强百倍?……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前几年寒山楼后山曾出了一次大火么?” “即使后来此事很快平息了,但那会还有不少传言……说是‘疯魔圣’到他家寻仇了……应该是为了十几年前与寒山楼的那些破事……” “这……兄台所说的‘疯魔圣’是谁?” “就是那位……” 忽然间众人停了话,似乎是感受到了说话之人的欲言又止。 面面相觑,也隐约感到了不可说的意味。 听着话的华未央便在心里替他们解答道:疯魔圣,映雪。 “……算了,我可不敢说那人的名字。你们没听过也是好的,谁会想着记住那吃人肉的大魔头?罢了罢了,就当我方才的话从来没说过罢。” 那说话之人真就不说了,极快地换了话题道: “我的意思说,那顾清风和小师弟恐怕也有不少秘密。搞不好就跟那魔头有关系……当然了,我这只是猜测,猜测啊!你们可不许向寒山楼告状!” 他左顾右盼,说的话竟逐渐心虚了起来,像是被人发现了,也怪自己一时多嘴。 不过这也让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绕过这个话题,借着喝酒的劲又聊起来。 “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那顾青风的小师弟我也见过,有一面之缘!人也不坏,却落得如此不明不白的下场……这为的又是什么呢?” “都是为博一个名声罢了,只要能出名,倾尽全力又如何?你当人人都是那大周小郡主华未央么?没有她的天赋与机遇,亦没有她那等极其巅峰的灵体与心境,他人终究也是痴心妄想!” “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怎么又听别人聊到她自己了? 华未央叹气,虽说她不是不爱听这些话,谁会不喜欢别人的推崇呢? 可来来去去也听了不少了,总归会有些腻。 要不是她还要等云崖,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忽然想替那见过的小师弟说两句。 每个人都有其心愿与执念,只要不曾害人,也不借着别人上位。 有一份倾尽全力的心,为自己尽力过一次,就不枉这一生。 那个小师弟默默无闻,在别人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之徒。 可这天下,多的也是如芥子般渺小的众生,走在最高处的,终究也是极少数。 高处之人值得憧憬向往之,在其之下的人也并非不值得敬佩。 “又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那聊天的几人也渐渐散去。 云崖悠然在思考着的华未央面前坐下,稍稍敲了敲桌面,问道: “凤主应该不是特地叫我过来看你发呆的?” “当然不是。” 华未央回过神来,替云崖倒了茶: “啊,先生别误会,我也不是特地跟你要银子的,我还够用呢。” “亏你还有点良心。”云崖听罢笑道: “说,是不是找到那魔头的什么踪迹了?” 华未央不多话,将这几日的见闻尽数告知云崖,也问了嗜血藤蔓之事。 然云崖亦不知那是何等植物,只说等他回了族中再在藏书阁里找找。 除去之外,华未央又问云崖道:“你可知,这涂山瞳女,究竟是何人?” “涂山瞳女?”云崖一听这名,深思起来。 他到底比华未央年长,听说过的人也比华未央多,居然真的认识,他道: “我许久没有听过她名字了……你真的在那墙上见了她的画像?” 见华未央确认并向他形容那女子的容貌和细枝末节,云崖便感怀地说起往事。 “如你所知,瞳女的确也是我见过江湖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曾经是涂山年轻一辈最为看中的弟子。” “然而,她却不幸碰见了一个男人。”云崖道。 “谁?”华未央问,想到那墙上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映雪?” “正是。”云崖接道,“你也知,映雪正是出自东瀛。其实传闻圣女叛逃,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二人之间的情债罢了。” 华未央沉吟,“还真是情债……” “瞳女天资聪颖,前途无量,涂山自然不愿她随便与哪个男人许下终身。” 云崖解释道,“然而她却碰见了源映雪。大概是命中注定要有一道情劫……” 云崖为之一叹,极其惋惜,再道: “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当然也不尽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涂山因此事再不认可瞳女,也很少提及她。” “而后瞳女早逝,映雪也叛出东瀛自立门户,再后来,他就变成了人人避而谈之的大魔头了。” 其中往事,也早已经随风而逝了。 无人知晓瞳女,亦无人清楚映雪。 只不过华未央倒有点好奇,问道: “他们两人可是一直两情相悦?” 他这话像是直接问到了点子上,云崖多看了他一眼,道:“其实并非。” “瞳女心怀苍生,是行侠仗义之人,不谈儿女情长。可映雪却是个不依不挠的痴情人。” 云崖摇头道: “二人并非什么情投意合的绝世佳话,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纠葛,因而也没多少人提及。” 华未央不由得惊叹,“竟是如此。” “是啊,世人爱看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他们却不是如此,要不是我曾接触过这瞳女,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明白映雪其人非善茬,我恐怕也不信这两人就这么简单。” 云崖嘴都说干了,给自己倒茶,提议道: “回头凤主要是又碰上那魔头……嗯,最好说话小心点。” “他喜欢一个人,却让意中人遭受了那些劫难;瞳女心怀苍生,他如今却在害苍生。” 华未央冷冷道,“若是再碰见这人,我很难不想动手啊。” 云崖是知道华未央这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做什么的性子的。 他从容应道:“那凤主可要在他真的出山之前,快些破除封印。我还等着看呢。” “那是自然。”华未央将杯中茶饮尽,“我可不做无把握之事。” “哎,毕竟情之一字,令人忧愁许多。” 云崖感叹,“凤主听了,也该是深有感触。” “的确。”华未央随心道,“我虽要感悟,但还是觉得不碰最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 难得的闲暇 二人再聊了些族中的近况,已悉数了解。 问到了瞳女和映雪之间的事,华未央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能够放下,随后又去看楼下与几人汇合。 一边的萧郁离则是头一次发现裕都原来这么小,街道也这么短。 竟随便一望,就看见了正与炎一同游玩的华未央。 云夏正在前头走着,大抵是被琳琅满目的饰品吸引了去,便只留得炎和华未央并肩在后头跟着。 这还是萧郁离第一次觉得自己眼力好是一件挺坏的事。 能让他如此清晰地看清楚炎的是怎样亲昵地挨着华未央,而华未央又是怎样温和亲切地回应。 她脸上还带着少见却极好看的笑,也让萧郁离回忆起没袒露身份之前华未央有多客气克制。 萧郁离这会还在安慰自己,他理解炎是华未央的族人。 两人如此亲密是正常的。 他也理解华未央为了安抚因为草扎蝴蝶而误会了的炎,答应陪同对方逛花灯这件事。 但他仔细再想想,总觉得不对劲。 自己那会是不是太好说话、太好哄了? 他要是再任性一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拉着未央陪他玩? “亏了。” 萧郁离心中忽的冒出这句话。 “早知如此,我就再别扭一些好了。” 如果萧郁离的心声能被听见,估计不少人都要投以“此人难以理解”的目光。 —— 仿若一眨眼一日过的极快,华未央与云崖自茶楼告别后,再安慰了一番炎,就莫名再没有往日的心思去兜兜转转、逛逛集市了。 只回房里惯例研究着《青霄录》,多数时候在凝神静气调整内息灵气,一点一点突破着封印。 她依照自己的状况,也想着最近的事。 想再过不久应还需要找个寂静的地方进入浮生石珀闭关十几日,心下已有了自己的思量。 只是到了晚上,华未央饭都吃过了,也散过步了。 连与闲来无事在药房里等着问诊的叶清枫也都见过好几次面了。 也还没等到萧郁离回来。 她索性站在客栈的台阶上,靠着柱子观测今晚的星辰。 任凭微风将他的衣衫吹乱,心里面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在想那诡异的藤蔓和大蛇,在想今日听来的传闻。 在想画中涂山圣女和作恶魔头。 在想今夜吃了什么好吃的、又见了什么好玩的。 又或者是想起一时兴起买来的那两只小锦鲤灯笼。 自己那一只已被妥当放好,还在等着桃花盛开时去游动。 想起与萧郁离那日在明月下依偎的睡梦。 想起他们危急时刻的时时相随,想起他们的重逢,想起他们的初见。 短短几刹那,竟然能想这么多么? 萧郁离出现的次数倒还比其他的多出了一截。 华未央这才猛然回神,不禁失笑,觉得自己多想了。 有一日竟然也会想别人想到出神的时候,肯定是觉得自己亏了的缘故——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亏了”呢? 只要她想,帝师大人不是也会乐意同她一起游玩么? 像两年前那样,总是会应邀前来。 可如果一天,萧郁离不再时时刻刻回应自己呢? 想着想着,华未央难得的在发呆了,也觉得星星没以前那样好看。 居然还感到现在呆坐着有一些无趣,大概是因为自己很不喜欢等待这一件事。 就像两年前明明一如以往在等着萧郁离赴约,却再也没等到。 直到得知他们是不告而别的那时一样,隐约有些失落。 天高海阔,江湖渺茫,人想要再相逢,其实并非易事。 再而后华未央便收了神,不再想东想西,平度了心绪。 在她待了太久,即将转身想回客栈之时—— 熟悉的、小鸟鸣叫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刚刚回来的萧郁离。 萧郁离一眼看见华未央时显然一愣,许是没想到对方似乎还在外面等着他,心下一动。 回头让各自捧着新买的玩意好奇探究的云夏他们先回客栈,自己快步走到华未央面前。 “你怎么还在外面待着?” 萧郁离问着华未央,记得对方刚还在抬头望着天边,他也跟着望了一眼天: “……在等着看月亮?” “我啊?” 总算见到人的华未央松了口气,笑着答道,“我是在等你呀。” 已近深夜,晚风轻拂,只留云边一点月染的墨蓝。 萧郁离正与华未央一同慢慢在河边走着,他也忘了最初是谁先邀了谁。 彼此亦如默认了这般相处,不说话,只吹着风,也很好。 他很想知道华未央今夜为何在等他回来,默默在心里思来想去,又想不通。 刚想开口就听见华未央先和他说话。 “今日高兴么?”华未央温和问道。 此话一出,便让萧郁离恍若回到了两年前那时。 华未央也常常会特地问他今日如何,好似他的心情是这一天的重中之重。 萧郁离点头道:“俗世之人都很热情。” “我来过一两次,只不过都没有现在这样热闹。” 华未央停下脚步,示意萧郁离顺着江边向隔岸看去,遥远之处仍有璀璨的火光。 明灭的灯火映在江水之中,在夜深之际,飘摇如幻梦。 那头自然就是正要举办的花灯会。 华未央白日里从那边路过,已见识过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漂亮灯笼。 赏花灯乃裕都的传统,因此匠人们的做工也格外精致。 那些灯笼不仅有竹编的,还有玻璃做的,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白天见之已会为之惊叹不已,不难想象到夜晚之时,又将会是如何的难忘盛景。 然而各种花灯纵有样样好,萧郁离心里头却仍惦记着华未央送给他的那一尾灯笼小鱼。 到了赏桃花那日,用来祈福许愿的灯笼和铃铛不仅可以在桃花树上牵挂数十日,亦可在夜色中顺着长河静静流淌。 彼时春风一过带起千树万枝的祝愿,再牵动流过小桥流水人家的河面,抬眼低头,尽数灿烂。 如若他们二人在那天一同赏了落英缤纷,那两尾双生的锦鲤,又会被系在哪一朵桃花上呢? “都忘了你已游玩了一天,应该很累。” 华未央的声音将萧郁离的思绪拉回,萧郁离顺势回头望向了他们前头的风景。 夜虽深了,不远处仍有热闹的夜市,忙了一日的商贩这会才歇息。 正坐在路边吃着香味扑鼻的馄饨,腾腾热气如山林深处的烟火。 在微光下兀自飘动,在这夜晚之中更添几分真实。 “还好……”萧郁离刚想继续说下去,却隐约听见路边小摊上有几个采药人谈话道: “……前日也不知怎么,西北那头山上竟突然多了块大石头……怎么也挪不动,甚是奇怪……” “那地方么?不是向来偏僻的很,不够有灵气,寻常花草也不活,没什么人去,也就只有年轻人会闲来去那里瞧瞧还有什么东西可摘。” “……只是先前不是说那里闹鬼怪了?怎么闹着闹着还闹出块大石头?” “还别说,我早些日子不是想半夜摸到那边寻些珍稀草药么?结果一根能用的草都没见过,倒真的感觉那里阴森森的,不知那里传来古怪的声响,很是渗人!吓得我赶紧跑了,不去那里是对的!” “有人请了道士过去除鬼怪,好像是有些用处的!这几日都不闹了,只是多了那大石头。石头是极重的,我们都抱不动。” “……我爹说,大抵是道士施法了,用来堵住鬼怪出来的路口,搞不好是什么……什么镇妖石呢!” “……若是真的除去了鬼怪,那更好了,反正我们也不去那里采摘,一分钱也没多花,要是一不小心遇到猛兽和鬼怪,得不偿失啊!咱们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 “那是那是!我们都是为养家糊口!与其铤而走险,不如多留点时间给妻儿。你们是不知,我出走一年多,前几天才回家,我两岁大的女儿又已经不认识我了!” “那你还不赶紧早点回家照顾嫂子和娃娃去!还在这喝酒!” “嘿嘿,我这不是还在跟你们聊天么?等会就回,还得去给我媳妇买点好吃的呢!” “……以后啊有家有室的早点回家!单身汉无所谓!来来,大家继续,喝多些小酒也无妨!” “……” 几人说过后推杯换盏,从近日收成聊到家里日常。 时不时酣畅淋漓地大笑几声,酒碗之间的碰撞声都格外清脆爽朗似的。 华未央和萧郁离自听到他们聊起“西北山上多了大石头”这事便停下脚步。 在路边装作无意地倾听,一路听下来,二人已有了推测: 料想是那日的黑衣人既不想他们从里面出来,也不想被人发现异样,直接用石块堵住了那洞穴入口。 修习之人力气非比寻常,拿起的石头一般人是挪不动的。 这也就解除了他们之前对洞口的顾虑与担忧,加上请道士和除鬼怪的事已逐渐被人知晓。 就算是多了个大石头,还能被传说为“镇妖石”。 起码只想养家糊口的普通人应该不会对此多想了。 虽说多少有些荒诞,但既是隐秘的事,少些牵扯到寻常百姓更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不会有孩子的 如此,萧郁离与华未央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松了口气,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明月高悬,现世安宁。 华未央一时感怀于这夜市的祥和与静谧,紧接着就向萧郁离道: “若……若你现在还有空,不如再一同逛一会。” 飞来的小锦儿落在华未央发上,正安心地窝着,也与华未央一样望着萧郁离。 萧郁离自然应道:“我本就是等华未央的,当然可以再逛一会。” 他更是笑眯眯地道:“与你逛多久都可以。” 说罢二人便缓步在人间烟火中穿过夜市,两道身影并肩同行。 一如这夜市中的许多人这样,平凡亦安稳。 这对他们来说,也许都是不同的体验。 萧郁离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即使在别的地方、相似的夜市中走过,也并无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有在此时此刻这般,他才觉得安心惬意,才会觉得不这么孤独。 “没想到两年后还能与你再逛一次。”萧郁离不禁对华未央道,“我很高兴。” 孤独并非坏事,而有人同行却是一大幸事。 他四年前早已想过,往后或许少有机会跟常在山中的华未央见面了,如今仍有这样的机会,他怎能不感叹。 华未央倒是对此并无太多奢求,能多待一会是一会。 她是知足常乐的人,此时也道: “我也高兴。” 萧郁离一并回想往事,想起了白泽。 很早之前他就想问了,碍于那时身份还未相认,这会终于可以问华未央道: “白泽如何?他如今,是你师父……” “师父还留在山上,平日里多忙于山中事务,他曾说他这日子过的挺舒服。” 华未央答道,“我常常跟他聊起你呢,他也会谈及你,只是不太爱下山了。” “是么?……那便好。” 萧郁离听着华未央语气里的坦率,心里有些微微松动。 这样的环境,华未央这些年应该也是开心的。 他当然信华未央所说的话,便放心了。 只是斟酌后,他忽的问道: “那我想仔细问未央一个问题,你跟我一起更开心,还是跟你那个炎弟弟在一起更开心?” “啊?”华未央微愣,没反应过来,“这……这怎么能比。” “不能比么?”萧郁离言语透着些委屈。 “比不了啊。”华未央坦诚道,“他是个孩子心性,我跟他一起玩自然开心。” “那我……” 萧郁离也才发觉自己竟这么在意别人正经好友的关系,这显得他多少有些越界了。 他随即失笑,歉意道,“说来也是,是我冒犯了……” 只是他还没说完,华未央便接着道: “你既非我亲人,我们也没有朝朝暮暮都相见,但每一次见面都这么高兴珍惜,这不是更显的珍贵么?” 难道不是么?哪怕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 彼此之间也没有至亲的关联,却能在每次相会时都如此珍重。 天上地下,也仅此他们这一对知己了。 萧郁离顿时觉得心里隐隐的阴霾立即消散,先前那些觉得亏了的心情也随即慢慢消失。 只留得如天边玉盘那般的清明辉光。 他点头道:“华未央所言极是。” 华未央见萧郁离开怀一笑,总算也笑道:“正是如此。” 萧郁离这时真觉得华未央是哄人的高手,说话真诚至极。 三言两语之下就能将真心如数倾诉,善解人意,惯爱替人着想。 与之相处多是欢喜的,不觉与其对望道:“你呀……” 无边月色,绵延灯火,彼此眼眸流转尽是笑意,仿若此刻岁月安好。 不多时,华未央觉得不应在外面逛太久了,该跟华未央回客栈休息。 二人准备往回走时,听闻身后传来孩童的清脆笑声,便齐齐转头去看。 只见两三小童追逐打闹,玩的正上头。 将路边的他们当作木桩子似的,笑嘻嘻地绕来绕去,时不时传来几声: “你来抓我啊!你来抓我!” 有一粉雕玉琢的男童年纪最小,因而落在最后。 追逐时一不小心没看路,险些崴脚跌落旁边的湖中,被华未央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臂拉了回来。 谁知那小孩愣愣半天,看了看早离他远去、追不见踪影的几个同伴。 转头又望向了围着他看的萧郁离和华未央,不知怎的,怕生的孩子竟一下子大哭。 “哥哥……哥哥不见了……我丢了……丢了哥哥……” “……”华未央一怔,不曾想这小孩竟当场哭了起来,连忙弯下腰道: “别哭呀,你哥哥没弄丢,他在前面……不哭不哭……” 没带过孩子的华未央这一下显得惊慌失措,萧郁离倒是第一次见她这副表情,颇有些新奇。 随后华未央抬眼去找那前面的小孩,竟真不见那几人身影。 华未央忙跑出去跟孩子们道:“你们弟弟还在这呢!” 小孩仍在哭,一旦闹起来没完没了。 萧郁离去看前头去找小孩玩伴的华未央,本想要求助。 却见周围的路人望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些许责备,像是在怪他并非是个好父亲。 还有甚者见状窃窃私语,怀疑他是个人贩子,他一时语塞。 堂堂帝师大人只好不自然地蹲下来安抚小孩子,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哥哥?” 小孩闻言还特地看了看前面,发现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还哭: “哇!骗人,他们不见了!” “那回去找你爹娘?”萧郁离耐心道。 “不、不要,我要跟……跟哥哥一起回去见爹娘。” 小孩摇摇头,抹着眼泪,大概是想到自己没追上同伴们,继续高声嚷嚷“哥哥——”。 等华未央找齐那几个小孩并带回来时,萧郁离正在一旁的小摊上给那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剥花生。 兴许是哄了许久,清冷自持的面容也有些许的崩坏,一脸疲惫。 旁边还留了几块吃剩的甜点,小锦儿一看到便激动地想跳下去啃啃。 华未央将它捞回怀里,让身后的孩子们去找弟弟。 “两位贵人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年长的孩子气喘吁吁地奔到差点睡过去的弟弟身边。 一下没叫醒,便叫其他伙伴一起把小孩背回去。 “哥哥你回来了……呜呜……” 小孩紧紧抱着哥哥的背,喃喃道,“有……有好人叔叔给我好吃的……一起吃……” “哎,”萧郁离稍微清醒了,严肃地对那群小孩道,“下次别跑太快了,要看着弟弟啊,千万——千万别把人弄丢了!” 这几个小孩大概是因为熟悉这块地方,才玩的疯。 这下差点弄丢了最小的弟弟,心有余悸也慌张。 纷纷向萧郁离和华未央道谢,赶紧回家去了。 华未央目送他们远去,看向坐着一副心累的萧郁离,抿嘴一笑,“辛苦你哄那小孩啦。” 回去的路上萧郁离都像是没精打采,大抵是真的被大哭不止的小孩闹的没脾气。 华未央觉得对方好像路边的小猫,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虽然有些心疼,但是很好笑。 尤其在华未央看了一眼萧郁离,又看了一眼之后,想起那会被大哭的小孩吓到近乎手忙脚乱的萧郁离,偏过头去忍着笑意。 “有这么好玩吗?”萧郁离无奈道。 “有啊。”华未央憋笑承认道,“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虽说萧郁离在她面前依然一副淡漠如神的模样,可华未央早就将对方的容颜刻在心上。 一举一动都记得,她又道:“或许我也可以想象出来你成为父亲的样子了。” “那我肯定没有刚才那样慌乱。”萧郁离笃定道,“不过么,我倒是不会有孩子。” 是了,萧郁离这种神族,应当不会有什么男女情爱的想法。 既并无与女子成亲的意愿,当然也不会有孩子了。 萧郁离接道:“不过,当时的话本子中……” 华未央一愣,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萧郁离当时奇怪的表情。 她默默后退一步,“你……你你……你不会……” “说起来,未央对我究竟是哪种感觉?” 萧郁离似乎没能察觉到华未央此时那些迟疑,转头无意地问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是我的第一顺位 “我是不是有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这话刚落下,华未央便怀疑自己听错了,脑袋里瞬时空白一片。 她吃惊地向萧郁离看去,好半天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什么?” 萧郁离以为华未央没听清楚,本想再说。 可想到这话本就是他一时无意说出口的,再重复一遍倒显得他刻意又冒犯。 只好轻咳一声认真道:“我知道你和炎之间没什么,抱歉,我的意思其实是……”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应该怎么解释。 等他们再往夜深人静之处走去,萧郁离才道: “其实皆是因为你我之间的那些传闻。我先前是没什么所谓的,但我既听了不少传言,又看了那些话本……这才多了些想法。” 实话实说,萧郁离确实挺想知道华未央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毕竟那些他不曾听闻的传言,会问出那句“有点机会”。 也只不过是因为听到华未央不介意有婚约,便猜测华未央是否对他有一些微薄的爱怜。 只是他不好意思直白地问,就拿自己去试探试探。 结果好像……有点词不达意? 可他见华未央仍是呆愣着的,懵懂如林中小兔。 像是被这突然的询问吓到,看的他也越发心中难受了。 萧郁离仔细观察华未央的表情,却见对方不太理解地偏头。 他心里再觉得不该多这一句,有了苦恼,道: “抱歉,我说了不少奇怪的话,你还未确认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未央,我没有主动和你相认……” “我很害怕,怕你只是逗我,不愿意和我相认。” 华未央越听越觉得错愕,却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萧郁离会有那些心思,指了指自己,“逗我?” “……嗯。”萧郁离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去: “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未央,你是不是一直在逗弄我……” 路边莲花池里,有蛙适时地“呱”几声,平添几道趣味。 各自默然相望。 华未央听罢提了提嘴角,想要憋出一个礼貌的笑来,却更多是哭笑不得。 她方才还因为萧郁离突然的问话顿时紧张,还担心会问出什么他不能回答的事…… 华未央拍了拍胸膛压压惊,还好自己没自作多情。 她就知道,萧郁离怎么会……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就算说过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让他不怀疑而已…… 华未央想,才不是我多心呢。 不多心不多心。 华未央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看向一直等着她回答的萧郁离,心平气和地问: “萧郁离,原来你听我们的传闻听的这么认真。” 萧郁离想他其实一向懒得听也不爱听,但谁让那些传言涉及了他跟华未央呢。 他轻声道:“仅限你我二人之事而已。” 华未央又问:“为什么会以为我?” “只因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未央比起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萧郁离回道: “我已无法像之前那样从你的表情感知到你的心境。然而即使没有这些外物,我也能隐约感觉到你如今……” “仿若不能动情一般,平淡如湖水。” 此话一出,竟如惊动了华未央心中之弦,荡开心间湖面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多年后重逢,华未央跟在萧郁离身旁,的确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功力已与以前大不相同。 倘若说以前的萧郁离是冰封霜雪般纯粹干净的凌厉,如今更多了一分春日和熙的暖意和从容。 也因此更擅于感悟世间万物,更容易感知身旁之人。 曾是冷冽高崖上的皑皑雪霜,而今亦是池水中倒映出来的一抹温和明亮。 有了这般境界的人,仿佛已能感知天地一切的变化。 因而能感知到华未央身上的异样,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华未央为萧郁离如此在意这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而感到诧异,心里不禁有些发烫。 不过她随后又立即想通了。 除了药王谷和族人之外,华未央都鲜少与别人过多接触。 自己为数不多的与人相处的经历刚好都与萧郁离有关。 对方会特地关照她,似乎也……也很正常? 华未央不动声色地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再没有动静。 刚刚因为萧郁离那些话,她紧张时心中被刺痛了一瞬。 现在自己犯迷糊了,竟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抱歉,我不知道你到底如何,这样的说法也是我一人胡言乱语罢了。” 萧郁离没等到华未央的回答,再次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 “再者,我怕我自己以后无意中做了什么让你误会,及时说清楚最好。” “啊,说起来,还有那件事我觉得要说明白……”萧郁离蓦地想起什么道。 华未央还处于迷糊状态,愣愣道:“哪件事?” “虽说不知如何传成那样的,但是……” 萧郁离白玉般的面上有些微红,还是郑重道: “我们二人的情缘,并不是什么一厢情愿。” 华未央忽的被前面突出来的石头绊了一下,踉跄地往前跑了几步,被萧郁离及时牵住。 “你怎么还记得?!”华未央猛的转头看向萧郁离。 萧郁离被问的一怔,无辜道:“那话本制作精良,是难得的佳作,怎么会不记得。” “……”华未央捂着脸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被话本子传成那样。 萧郁离本担心华未央会因为这件事而苦恼,看到对方似是并不为此传闻过多介怀。 他松了口气。 他亦与华未央一同怀念地想起了过往,那也是为数不多的轻松坦诚时光。 正因如此,他也更珍惜每一次跟华未央在一起的时刻。 风微妙地在此时停驻,亦没有停下他们二人的步伐。 二人不再说什么话了,只是并肩走着,不远已是客栈。 回去之前,华未央忽地道:“我们二人也许还算有缘。” “我与炎的婚约是他刚醒时白泽忽悠他的,我从没有当真,也特地跟她解释过。” 华未央再道,“或许我现在还没有与人为伴的打算,但若是真有这么一天……” 你会是我心中的第一人选。 华未央像是如释重负,转头朝萧郁离点头一笑:“我先回去了。” 萧郁离缓慢地站在原地,望向华未央回去的背影。 他注视着对方许久,倒不是因为听见华未央特意的回答而感到惆怅,毕竟他也是无心之意。 他亦认同与最爱之人共度此生是最好的,这也是他的心愿与终身所求。 但他更希望那个陪在华未央身侧的人是自己,此生后一起闻花香,听溪流,观山海。 而不是像华未央跟他说的那样平静无波。 仿佛再无欲亦无求……? 第二百九十四章 傀儡术的秘密 这让他莫名为华未央感到心疼。 萧郁离总会有隐约的担忧,或许那日在洞穴里,华未央的反应仍时刻在他心头。 他原来这般在意。 但既然华未央不愿他知晓,他也不会去做让华未央讨厌的事。 现在他只能摇头,期望以后他能有机会知道这些事。 身后所有也如止住了一切尘嚣般,万籁俱寂。 然而远方的风却无法平息。 一道施展轻功轻盈起落的黑影最终在山林中停下,手中透亮的丝线被他尽数收敛进衣袖里。 隐隐能听见袖口有机关响动,随即又有两道鬼魅般的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 仿佛在原地待命。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待黑衣人的目光落在那被他移动过去的大石块上时,脸上忽的显出几分戾气。 他刚想动身过去,树上传来一道压低的厚重声音: “既然你已经将洞口封住了,那些百姓也把它当成了什么镇妖石,那就最好这样混下去。” “别忘了我当初怎么吩咐你的。” 厚重的声音又出声,“我说了,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我可不想被别人知道此处有东西。” “……主人。” 黑衣人听到这声音,竟毕恭毕敬地向其低头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那厚重声音的主人稳稳地落在树枝上。 高大的身影竟能轻易地踩在脆弱到仿若一折就断的树枝,足见其武功深厚。 黑夜中,他没有显露面容,只有一双如鹰狠厉的双眼。 他听罢看向黑衣人身后那两个傀儡,也有些惋惜地道: “可惜了,本来还想你利用他们夫妇找到那折悯剑的下落,没想到都已经被你用成这样神志不清了……” “他们毕竟是活人制成,又一直在负隅顽抗,等我能控制了,却也这般半死不活了。” 黑衣人将头压的很低,“……绝不是我傀儡术的原因,主人。” “哼。”那主人冷冷道,“你若学有所成,怎么还会让那凭空冒出来的两个逃脱。” 说罢他伸出单手往前一推—— 手掌间周遭无风自动却极速在凝聚般,蛮横的掌风就这样直至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晃,来不及躲闪。 感觉原本被重重打了一掌的胸前再次疼痛起来,瞬间冷汗直流,“请主人手下留情……” “按照殿内规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都该当场处死。” “要不是看在你是殿内难得的傀儡师,又有着那丝线,以这等成事法,恐怕你早就死了七八百次了。” 那人轻描淡写地收回手掌,道: “要我手下留情,就得将功补过。” “你说,万一那两人已经从里面逃出来,还拿了里面的东西,那你还能不能赶尽杀绝把东西抢回来?” “我能、我能!” 黑衣人恳求道,“他们虽然都伪装过了,但他们若是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能认出来,一定将他们都给杀了!” “你拿什么保证。”主人问道。 黑衣人哽了一下:“若是失败,我愿成那新制成的‘梦魂令’的药人。” “那你手头的那丝线……”那人试探道。 “……”黑衣人沉默,像是并不想在这人面前提起这东西,他只道: “它是我现在唯一的凭仗,已融入了我的血肉,若非我主动剥离,一旦我成了药人,它也就废了。” 主人听出来黑衣人在利用这令他眼馋的丝线“要挟”他别太过分。 也在暗示其不能成为药人,要他最好帮一把。 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很好,你既有决心,那就做给我看。” “我会派人协助你的。你可要好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主人转身道: “既在圣慈宫,便为阎王鬼。只要你勤勤恳恳地替我们完成了那些事,圣慈宫定然能帮你重振傀儡门。” “届时天上地下,你既能与天恒山,六大家族相提并论,还能将我们圣慈宫当成靠山,就连盟主府你都能轻易谈之一二。” “你之所求,尽在手中,又有何不可!” 待华未央回到客栈,身边的小锦儿早困到不行,已软软地窝在她肩头睡着了。 华未央一看它便失笑地摇头,关紧门窗后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托在手心里。 这雀儿也是有趣,明明是归谦的小鸟,却偏偏爱黏着她。 末了,放在了床头那特地给它铺好的温暖小窝中。 华未央就着水盆洗了把脸,喝下每月惯例要喝的药,稍微清醒几分。 坐在书桌前将白日里收到的来信摊开,细看几番,提笔回信。 自然是药王谷以及白泽写给她的来信了。 信中所述极为日常,多是问华未央近日可否安睡、身体如何,可有碰到什么棘手的事。 书信不多,然每到这时候华未央都会轻松许多。 总觉得在字里行间里已感受到了药王谷柔和的风,手边的烛光也变得更暖似的。 她简单回道一切都好,最后落笔惯例一句:亦愿早日寻得奇物,了却心愿。 收拾妥当后华未央将外衣脱下,正准备入睡时便看到了床边的那尾小鱼灯。他枕着双臂偏头静静望了一会,还在想着绮影弓以后又会在哪里。 等自己离开裕都,它去往最后该去的地方,也就再不会在她身旁了。 ……也不知道裕都的桃花开完之后,萧郁离又会去哪里呢? 华未央走神般地这样想,没来由的,心中忽的涌上一股伤感。 自那日逃出洞穴、回到城中之后,她有时是会有些后悔自己控制不住和萧郁离相认的。 如果他们不相认,她只当又认识了一位知己好友。 他们只是偶然碰面再一起同行而已。 待到试剑大赛亦或是桃花盛会过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各自去往各自要去的方向。 即使往后再在何处相逢,也可道一声别来无恙,只道是寻常。 然而那日,华未央却实在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本心。 也无法不说出那些埋在心中许多年的话。 只因她已站在了萧郁离的面前。 虽说华未央与萧郁离的确在两年前不告而别,但也实属无奈。 然这两年来,她与萧郁离之间也并未有任何的联系。 她不知萧郁离如何,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离开天恒山,离开大周,四处周游。 她不明白,可她会去相信萧郁离做的一切抉择。 也会相信对萧郁离而言,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但也正因华未央不愿过多干涉萧郁离所要做的事,才会时而担心对方什么时候会和自己告别。 更没有绝对的理由,就这样让萧郁离和她一起去面对那些前路未知的事。 或许就是怕自己太过在乎,才会太过舍不得。 华未央甩甩头,熟练地让自己快速静下心来,却还是伸手将那小鱼灯虔诚地捧在手里。 心中回忆着今夜与萧郁离同游夜市、共诉话语的景象; 回忆着他们携手逃出洞穴、劫后余生时的相视一笑; 回忆着他们既一同躺在星河下的小舟之上,也在寂静的月夜之中依偎入睡; 亦回忆着他们那未曾相认时就不经意显现的默契与心有灵犀…… 小鱼啊小鱼,你能否记住这些过往? 那日随桃花纷飞时,能否替我的祝愿送的再远一些。 送到城门外,送到山水间,送到牵挂的人所要抵达的每一处地方。 华未央不能想的太久,只能悄悄地想了片刻。 她叹口气,便干脆地将小鱼灯放回去,转身睡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多为自己想想 这日快至正午,华未央才睡醒,急忙起身洗漱,心中懊恼怎么睡的那样沉。 恍惚间才想起来早些时候云夏似是喊了自己一声。 她迷糊时只随意应下,说自己再睡一会,结果还是睡过头了。 身旁的小锦儿更是安静,竟也不像平时那样叫唤。 她伸出手指去摸摸小鸟温暖的腹羽,还担心它生病了,小鸟更是只蹭蹭她的指尖。 半晌,华未央才搞清楚小锦儿没生病,放下心来。 只是今天特别乖,一点都不闹腾。 她终是想起来上个月小锦儿也会这样,好像是因为…… 她昨晚喝了药,草药香有安神作用。 这鸟儿也像通人性一般知道她需要好好睡觉,也就这般乖巧了。 这么多年,华未央已经习惯。 每月都需要以特质的草药辅以压制毒性,加上自己本来就没有大情绪。 因此那些药更多的其实是补品,没觉得有什么。 出门后吃完饭碰见萧郁离时,听见对方问她身上有些浓郁的草药香,也只是很平淡地说: “无事,一些老毛病了。” 这让萧郁离纠结了会,轻按住华未央的肩膀端详对方。 看面相,华未央也不像他印象中的那般苍白无力,应是没有生病。 华未央气色还挺好,睡久了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颇有些白里透红之感,让人很想上手去捏一把。 他下意识想去捏她的手腕,但又觉得太唐突,只好道: “是之前洗髓留下的病症?” 华未央愣了一下,点头道:“是的,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萧郁离想,即使他们是两年后再相见,平日里他也不见华未央有什么羸弱之感…… 除了在上次洞穴里…… 华未央像是很不喜那嗜血的藤蔓,也简明地说过自己的身体与常人不同…… 见眼前人仍是保持温和的笑,萧郁离也只作罢。 刚想再问仔细些,心里虽然疑惑,却又想白泽医术已是顶级,药王谷更是千年名门。 若连他们对华未央此症都并无反应…… 那头萧郁离不说话了,这头华未央便问道: “说起来,你有见到炎他们么?我已到处去找了,都不见他们人影。” “在西市那边看热闹。” 萧郁离听罢引着华未央一同前去: “今早我正想去找华未央,云夏说她已叫过你,你说要多睡一会,我便四处又转了转。” “找我有事吗?”华未央想起那夜晚,微睁圆了眼问道。 “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也想请未央与我一起去看热闹罢了。” 萧郁离琉璃色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温柔:“毕竟在这客栈之中,我最熟识的人,就是你。” “不过,现在一看你怀里的小锦儿都不叫唤了,也知道你需要多多休息,你要是不喜欢热闹,我们就回去。” 小锦儿确是万里挑一的好鸟儿,听懂了萧郁离的话就温顺地叫了几声。 华未央低头用指尖揉揉小锦儿的毛绒脑袋,又喂了它好些吃的。 小家伙果然又有动力飞到她肩头待着了。 华未央不想扫萧郁离的兴,问也不问是什么热闹,只说:“你想去看,我们就去看。” “一起去?”萧郁离边走边贴近华未央,确认并期待地问道。 “一起去。”华未央认真点头。 今夜花灯会在即,东西两市更是热闹。 高楼之上,数千盏花灯尽数绽放,欲比天宫瑶池。 人群熙攘,即使白日,也已能窥见火树银花之形。 华未央跟着萧郁离在裕都有名的庆成楼落坐。 二楼视野开阔,可将东西二市中间供人歌舞或是比试的飞花玉台收尽眼底。 刚坐下,华未央便看见那飞花玉台四周围着许多人,有不少是他先前在别处见过的门派弟子。 正想说话便见台上已有两人在比武,再一看,那其中一人不正是炎么? “原来是去比试了?”华未央接过萧郁离倒的茶,“怪不得都看的这么入迷。” 话音刚落,只见那边的炎闪烁着炎元素灵力的长刀往台前一挥,身形敏捷利落。 几下躲开来人袭来的扫堂腿,抬手转身,刀刃卷起飞来的九节长鞭。 底下众人的齐呼都掩盖不住刀鞭清脆的碰撞声,再然后二人身影极快地交叉而过,却见胜负已分。 比武之前,所有的比试皆是点到为止。 今日恰逢花灯会,高手云集,群英荟萃。 台上切磋,更多的是一场观赏。 “痛快!”果不其然听的炎收刀抱拳,爽朗一笑。 接着再向新上台来的人道:“药王谷,炎,请赐教!” 华未央知炎亦是武痴,碰见此番比试怕是开心的不得了,心里也为他高兴。 若非有要事在身,不便与其他人接触,她也想去凑个热闹。 一如梅花清冷,桃花艳丽……人亦不同。 想罢华未央便下意识去看坐在她对面、很是悠闲自在的萧郁离。 她很想问萧郁离,但又不敢多谈,只好默默地看着对方。 “来尝尝我特地给你点的吉祥桃花糕……嗯?怎么了?” 待小二将碗碟摆好,萧郁离稍指了指眼前那一盘说的上晶莹剔透的精致糕点。 刚想再介绍给华未央,却见华未央像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虽说华未央的神情并没有那么明显,但萧郁离却总觉得…… 对方的模样……就像讨着要鱼干的小猫一样毛茸茸的? “怎么了?不喜欢吗?” 萧郁离一时没理解,只皱眉担忧道: “先前我说过要请你来庆成楼,但总是没如愿……是不合口味吗?我以为你喜欢吃甜一点的东西。” 华未央这才发现,萧郁离将甜一些的吃食都摆在她眼前了。 这些看起来确实都是他想吃的,不禁觉得心头一暖,斟酌道: “没有没有,我……我都挺喜欢的!我……我刚刚是……” “那怎么……”萧郁离何等心思,再想起华未央方才专心致志观看比试的模样。 听见那边再传来激烈灵力交接,一下了然: “莫不是,你想看我也去比一比?” “那倒不是!” 华未央急忙摆手,她当然知道萧郁离想暴露自己身份,只是道: “我就是……想起来两年前……” “我在谷中时,总会想起那一日在琳琅阁你救我时的身法,实在难以忘怀。” 华未央实诚道,“那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剑法,又怎么会有你这般如此好看的修者……” 萧郁离静静地听着,不知在想什么,垂眸问: “所以,现在不使剑的我,果然还是……” “……不过后来再见你的时候我又在想,你一定经历过很多才会这样淡然从容,令我很羡慕。能将身旁许多事洞察得一清二楚,还是会很照顾我。” 脑海里响起了云崖的话: “倘若封印再发作几次,你会经脉尽碎,灵力全失,到那个时候已有性命之忧……” “恳请凤主,切记,多为自己着想。” 甚至还想起了那一天相认前,萧郁离曾告知她的话: “我知你心中有事,也会有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手中的力量可保护他人,更可保护自身。”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双鱼佩 华未央先是自顾自地一并说下去,回忆起别的话已渐渐失神。 一时没能听清萧郁离说的话,这才回神抬头道:“嗯?你刚刚说什么?” 萧郁离还在沉浸在华未央方才说的话中,华未央很少会说这么多,他也就极其专注地听了。 这会才想起自己先前因失落而脱口而出的话,便觉得自己多虑了。 华未央显然并不会因为两人今后的立场不同而不亲近他。 反而……反而还替他想了很多感悟来。 在华未央心里,他就这么好? 萧郁离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慌忙换过话题。 转头去看外头即将沉入黄昏的天边云朵,道:“我是说,今日的景色真不错。” 二人品过庆成楼有名的糕点与菜肴后,已到了傍晚。 期间他们观赏过不少高手的对决,也算大致了解了如今俗世的势力派别划分。 而后他们也碰见了在那边比试的炎和云夏,四人碰面后又一起逛着。 华未央问起叶清枫和归谦在哪,云夏答道据说幽胥门那边有事要委派给老许,一家人准备明日离开裕都。 叶清枫和归谦跟她说去帮忙了。 想来自那日后,华未央和萧郁离也有见过老许。 只是他们怕打扰许夫人一家,还未来得及去拜访。 二人思量,赶紧去准备了些妥当的赠礼,回到客栈去作告别。 “哎哟,这不是我两位救命恩人吗!” 忙着收拾的老许一见是他们两个,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萧郁离和华未央出手相助替他及时找到稳婆后,他就将这两位不打不相识的贵人当作恩人。 这下忙热情招呼进房,“恰好我夫人也想再见见你们呢!” 许夫人温婉体贴,蕙质兰心,亦是修习的豪爽之人。 见他们来也很高兴,抱着娃娃让他们坐一会,还备了茶果,她道: “之前多谢二位了。听说之前我家老许还跟你们打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 仍在许夫人怀里的小孩望着他们,忽然对着他们笑的天真烂漫。 华未央觉得奇妙,多看了几眼。 逗了逗孩子,华未央笑道:“想必这就是缘分。” 许夫人也对二人感到亲切,待老许忙完之后,四人坐下谈天说地一会,天色已晚。 临别时,许夫人特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礼递给萧郁离和华未央,道: “我先前已送了一只亲手所制的百花香囊给云夏姑娘,她常常来看我和孩子,我已当她是亲妹子了。因此二位的回礼,自然也要当面给。” 华未央刚想婉拒,礼物却被老许强硬地塞进他们二人怀里。 老许道:“别想着推辞啊!这可是我和夫人给你们的一片心意,特地做了很久呢!” 等到萧郁离和华未央正式辞别老许一家人,约了炎和云夏要一同去花灯会上时,他们才打开了那礼盒一看。 两个盒子分别静放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 两块皆似如意双鱼之形,其上略有细纹,仿若以冰凝结,再点出许绯色,宛若冰下春风。 许夫人曾说,此名为冰凝如意桃花佩。 看的出来老许一家对他们的用心,华未央感怀一笑。 没想到只是萍水相逢,亦能感受到他人真诚的情义。 既已收下,没有丢下的道理,华未央就打算好好收起来。 又再看了一眼萧郁离手里的玉佩,蓦地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比对过二者的区别,才发现这玉佩——怎么好像就是恰好一对啊?! …… 想必正是老许至今还在误会他们是伴侣,连同许夫人也以为他们是一对,才会送这样的礼物。 花灯会上,炎大概是玩疯了,带着云夏到处跑,华未央就跟着萧郁离在后面慢慢走着。 他们都特地没去那接待瀚王的、更加繁华的去处,只是安静地欣赏这世间烟火。 二人说了不少话,华未央便开始跟萧郁离分享不少她云游四海的趣事。 说他自己烧火做饭,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惨不忍睹到现在也能做几道能吃的烤鸽子或者烤野兔。 其中最擅长的就是烤鱼,有机会一定要做给他尝尝。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萧郁离听过后面上神色越来越柔和,仿佛自己也参与了那错过的两年似的,回道“很有趣很有意思”。 萧郁离最后道,“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华未央不言语,只点头应下,对萧郁离期许地笑起来。 转眼她看见在萧郁离身后升起了几盏璀璨的花灯,周遭像是瞬时被点亮,美不胜收。 华未央忙拽着萧郁离的衣袖示意道:“你看你看!” 二人一同在花灯之下抬头仰望,惊鸿一瞥,身是人间客。 夜色无边,灯火如昼,灿灿光景,近在眼前。 这一天大抵是华未央这两年来最感到痛快的日子。 在药王谷的时候也很惬意,与山下的风光相比各有各的好处,她都很喜欢。 但因为身边有了人陪伴,今夜变得格外不同。 落进她眸中的漫天花灯,比天边的星辰还明亮。 它们就这样带着极度的灿烂与绚丽飞向半空中,在晚风里漂泊,亦如远处盛放的烟花。 明灭于人间,皆是稍纵即逝。 可留在记忆中的模样,却会是永久的。 萧郁离看过了此番光景,会心一笑,再无意间地瞥见身旁华未央那带着无忧笑意的侧脸, 目光一时停驻,他仿佛只能听见近在咫尺的风声。 直到华未央转过来问他怎么,他才恍然道: “今晚的花灯会很好看。” 萧郁离怕华未央因为周遭喧哗声过大没听清楚,又凑近再说了一遍。 华未央被他呼出的气息一烫,耳垂有些微热。 听明白后用力认同地一点头,“我还是第一次看。”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萧郁离在心里默念道。 他虽去过不少地方,但到底不太爱热闹。 碰见盛会之类的也只会从人群中路过,更没什么心思特地跟别人约在一处欣赏这些风景…… 可裕都太平祥和,这里既有名振世间的高手,亦有布衣芒屏的寻常人家。 他们皆因这场精心筹备的盛会相聚于此,巧妙地凑在一处,如此难得。 萧郁离不禁想: 往后,他与华未央还会有机会像这样在一起看这世间的难忘光景么? 第二百九十七章 映雪出现 “说起来还没有问一问,未央在……药王谷的日子过得如何。” 萧郁离出声道,“以前还没来得及多问,现在……现在突然很想知道。” “我么?” 华未央没想到萧郁离会问这个,脸上神情微妙地变了变,但还是带着笑的。 “那当然是没有你所见所得的那样有意思了。” 天上飞的花灯慢慢,地上流动着的花灯也缓缓。 他们二人走在行人稀少的江边上,说的话也更加能听的明晰。 对华未央而言,那些日子自然与过去十几年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仍会日复一日地去石珀空间修习灵力,修行心法。 会用学来的手艺折一些新奇的小玩意解解闷,会趁着每个明月朗照之时在自己的小院里泡一壶山间梅雪茶。 就这样,静静地度过每一个不曾入眠的夜晚。 除了那些下山后的日子,华未央的日子可以说的上平淡无奇。 因此华未央同萧郁离说起这些事,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自是没有把自己许多夜晚无法安睡的事与萧郁离说起。 当然,也没有说自己为何要每日如此平静,就只是挑着记忆深刻的事说了。 “每日就这些。比起和你一起经历……好像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萧郁离听罢心中了然,却说: “但这些都是华未央所经历的,那都值得一听。能让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究竟如何,我也算放下心了。” 华未央脸上很是动容,真诚道:“我也很高兴……能知道你这几年过的怎样。” 二人再不说话了,继续往江边的桥上走去。 只是华未央忽的感觉萧郁离此番的语气不知为何,似乎变得很是低落。 她不愿这般,正想说些话逗萧郁离开心,可一下也不知应说些什么更为应景。 只是华未央随后无意抬眼向前望去,竟能见到站在桥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云夏。 快步走过去,问道:“云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想到真的能等到你们!” 云夏一见到华未央和萧郁离二人,脸上原本觉得甚是无趣的神情顿时换成清丽的笑脸,跟在华未央身边来。 她再答炎去哪了,道: “他说是想见识见识瀚王那边准备的灯会跟这里的有什么不一样,我又想去别处,咱们就在这暂时分开了。我就打算等着你们。” 华未央见她手里还有几盏彩灯,想必也是逛了不少地方,只听她示意道: “这些好看?我特地都给你们挑了一只,这些是可以拿回去收藏的。” “我也有份?”萧郁离奇道。 “那当然。”云夏揽过华未央:“既然相识一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那就谢过云夏姑娘了。”华未央郑重说完,便悄悄凑到萧郁离身边,笑眯眯地低声道: “还得更谢谢帝师大人,不然我哪有份呀。” 华未央看的出来,云夏在不知道自己身份以前,是因为萧郁离才如此信任她。 不然,像她这样看起来很不靠谱的闲人就这样总是跟在萧郁离身边—— 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不怀好意”、“别有所图”,很难不让人起疑。 然也正因为萧郁离的默许和包容,他身边的人也都接纳着这个陌生的过客。 又皆因为华未央而一直和谐相处,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知不觉中,萧郁离也才意识到如今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恍然回忆起起初同华未央相遇的那天,直到现在,他们相处也有些日子了。 萧郁离看看华未央,她竟也能懂他的意思,互相对视几眼,皆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这样想来,萧郁离更觉得能与华未央这样同行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了。 他边同华未央和云夏一起走过石桥,边听着灯船上传来缠绵婉转的曲子……无端地轻叹一声。 他不想让华未央看出他心中这一时的郁结,便故意地稍稍放慢脚步,又不想显得坏了气氛,只装作对四周感到新奇似的到处看看,而后罕见地开始放空自我,发起呆来。 不多时,花灯会似是又出了些新的花样。 待华未央三人从桥上走下来时,都感觉到人群像是都往他们这边涌了过来,如流动的潮水般无法避及。 “发生什么了?”云夏不解道。 华未央也不知,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人来人往中有人道: “听说顾清风跟圣慈宫的人打起来了?快去看热闹!” “哟,这两人有什么恩怨?这二人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盟主府千百楼出了个宝贝么!什么……什么玲珑坠……他们想趁今日到处比试的机会,在比试之前先比出胜负去抢那东西!” “可不么!那东瀛的小姐本还想着去劝架呢,结果三个人全打起来了!嘿!” “得亏那同门的还沉得住气,不然谁去保护那瀚王?!那什么王爷要是出了事,咱们县令可就完蛋啦!” “哎呀别说风凉话了,王爷要是有事我们也扛不住……所以还有在场哪位好汉去劝劝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谁去?” “谁去?!” “呸,要去你们去,那几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是我等能劝住架的么?!” “他们不把台子掀翻砸烂已算好的了!要我说,大伙去看看就得了,千万别随便出手啊!” “……” 这下华未央三人全听明白了。 华未央起先是没什么兴趣,别人和门派为了自身的利益去搏斗,与她暂且并无太大关系。 况且玲珑坠也并未因此突然现世,她本想着只是路过。 不过她想到炎或许就在那里,便想着顺道去找找人,跟身旁二人提议道:“去看一会?” 萧郁离本无异议,点头应下。 刚想继续跟上华未央与云夏,随意地往从他身边路过的行人中匆匆一瞥。 却恰好见到有一僧人带着斗笠正与她擦肩而过。 那僧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脸上似乎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因此容貌也不甚吸引人。 然而见过一面后却让华未央猛然停下脚步,急切地转过头去! 那是……映雪么?! 纵使僧人的脸上不知为何留有疤痕,却也与华未央印象里的模样十足十地像…… 这人突破自己下的封印,终于出关了?! ……到底是被抢先一步了么?! 此处人潮汹涌,稍不留神,那僧人已随着反向回去的人群行至远处。 而华未央只是稍作停留,竟都已经看不见人影。 她正想先跟前面的萧郁离说一声有事要离开这里,却发现她早就跟丢了萧郁离和云夏。 华未央想,若是萧郁离要回来找她,在这拥挤的人群里等也不知要何时。 她心中思量,担心那人正是她顾虑的映雪,还是决定先行前去寻找僧人。 当下朝这反方向奔去,身形灵动,呼吸之间便消失在街的尽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帝师大人是屑 走在前方的萧郁离自是已察觉到华未央不知几时不在身后了。 可他此时此刻已与云夏来到了瀚王这边的花灯会上。 他时不时转头去看华未央有没有跟上来,连在他肩头的小锦儿也跟着急切地转着圈。 但他着实不知道华未央到底去哪了,心里想着在这里等总好过到处乱找。 远处又是一处飞花玉台,只不过早已经被人群团团围起来。 萧郁离与云夏只能站在圈外看。 台上传来令人惊心动魄的刀枪剑鸣之声,应是仍有台上之人在苦苦缠斗。 人声鼎沸中,萧郁离只看了几眼,发现台上确实还站着顾清风、圣慈宫之人与东瀛那位小姐三人。 那三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因距离远、人又多,云夏听不清楚。 只能隐约听见“野心如此”、“为何不一决胜负”、“比试怎可这样轻率”的话来。 看来是都停手了? 萧郁离听得很清楚,但无心于此。 在周围找寻华未央的身影,许久后却发现无果。 随后萧郁离听见云夏忽的跟他道:“诶,好像是寒山楼那边的人来了,要让他们彻底住手?” 萧郁离这才又去看台上,果真见到有几位飒爽女子纷纷轻盈落地。 是泉隐剑庄的侍女们。 她此番前来,想必也是不想他们在比试之前惹是生非,传达泉隐剑庄的意思。 毕竟裕都也归泉隐剑庄管,泉隐剑庄与盟主府交往颇深。 其自然也有维持城中秩序、确保试剑大赛与最终试剑会顺利进行的理由。 为首的女子更是利落干脆,先向在飞花玉台那头、被帷幕遮掩住的瀚王行礼。 而后,再拿出泉隐剑庄的令牌,与那三人道: “……我家庄主说,今日既是裕都的花灯会,不仅是请瀚王殿下来看,更是在请天下人共赏。”“如此佳景,几位既然都已经助兴完了,不如各位先归座,稍后还有新的烟火会可看。我家庄主还给各位备了许多美酒佳肴,何不再多坐一会呢?” 她又特地再向隐藏在层层帷幕之后的瀚王刻意道: “瀚王殿下宅心仁厚,体恤百姓,想必更是明白庄主与小女子之所言,对?” 站在帷幕外面的侍从正想训斥出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教王爷做事。 却听帷幕后的瀚王清咳一声,先他一步说话道: “姑娘所言极是。他们助兴他们的,竟劳烦庄主特地叫人来,确是我们的不对了。” 修者本就与朝廷的人界限分明,一向无拘无束。 对瀚王恭敬也是寻常礼数,大多数时候二者都不愿过多牵扯。 于是一旁的东瀛女子便听罢立即摇头,她才不是来助兴的。 只是不愿这场美丽的花灯会被无端破坏,但也懒的与几人虚以委蛇。 更不想被那什么瀚王纳入“我们”的本营,她收起手中的太刀与瀚王示意。 弯腰淡淡说了句“告辞了”,便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台。 连带着顾清风也像自讨没趣了,说了几句也都下台离开。 华未央远远看着那许久不见的顾清风,总觉得对方似是与印象里不一样了。 那眉眼像是多了几分狠厉与哀愁,远不像初见那时的意气风发。 想来顾清风师弟那件事……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太多。 再说,若这次是圣慈宫人主动的也就算了,对方本就争强斗狠的人。 而这顾清风看起来颇为正经沉稳…… 萧郁离思考着,结果这次却是顾清风先挑起来的? 沉寂多年的寒山楼居然敢直接挑战日渐强势的圣慈宫? 只是为了千百楼的玲珑坠,也为了试剑会上的名扬天下? 像是已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萧郁离皱起眉来。 这气息如冰冷的丝线一般,正逐渐牵住他目前所见到的许多人和事…… 他有预感,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独自思考许久,萧郁离不知瀚王什么时候要离开,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被云夏喊了几声,茫然地看了一眼身后,才发现他眼熟的、瀚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这端才想罢,电光石火之时—— 萧郁离敏锐地捕捉到有几道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藏匿在人来人往间。 他瞬间想要转头过去看,却更在意那马车的动静。 怎么感觉那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萧郁离淡淡问云夏有没有发现什么,云夏不明所以,摇头说没有。 那道目光并非看向他,更多的是想落在云夏的身上…… 但愿这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可即使等到瀚王已经离开,烟火会也要结束了。 他们也还是始终找不到炎,更等不到华未央。 无奈之下,萧郁离与云夏等到快至半夜,这才一同回了客栈。 回去之后却见小二上前给了他一封信,萧郁离一看,正是炎留给华未央的。 萧郁离拿着手上未装入信封的“密信”,一脸沉默。 这样,应该也不算自己偷看…… 原来炎今夜收到了白泽给他留的消息,自己先去找另一样物件去了,让华未央不必担心。 萧郁离随后又问店小二还有没有人给他们留信,小二否认道: “没有了,留给客官您夫人的就只有这一封。” 萧郁离:…… 面色微红没有否认的帝师大人是屑。 …… 华未央今晚没有再回来。 他等了好几个晚上,既没有见到华未央的身影,也没有收到华未央给他留的任何信。 华未央对他而言就像一阵清风,来去随心,既抓不住也摸不透,更不见对方在何处。 萧郁离很失落地想,再见面不是容易的事,相聚果真不易。 谁知道他们各自以后又在哪里呢? 他能有什么理由留下那一个随时都可以离开的人…… 他亦不该留。 —— 华未央以长弓对上迎面而来的刀刃,在刀弓碰撞摩擦声中,无甚念想地快速一斩。 反手用弓压下另一边要袭来的长枪,足尖轻快地往地面一点。 躲开一记流星锤,翻身稳稳落在要围堵他的那几人的身后,伸手凝聚灵力以掌拍去! “你是谁?为何要拦着我们?” 那拿着大刀的男子狠狠道,见华未央气质非凡,如此镇定,他不禁更觉得怒气冲冲: “难道那圣慈宫前几日给我们发的书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屠灭清泉庄、抢夺宝物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 华未央没有说话,只是提着折悯往前走了几步。 在她身后,在那擂台中央,原本被麻布盖住的地方—— 正惊悚可怖地陈列着一具面目可憎的尸体! 周围还用血水写着几个大字:清泉鹿氏,死不瞑目! “得罪,我受周家庄主所托,前来将身后鹿氏带回去。” 华未央说罢拔出折悯,剑覆玄黑。 其上刻有金色云纹,似有流云相助、沉沉铸金而出。 三尺利刃,锋芒尽显,剑气纵横,现身起鸣,仿若腾云驾雾,游龙现世。 她平静道:“不想死的话,你们还有最后一秒离开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九章 母亲的故居 远处高台之上,一道月白身影翩然而至。 华未央站的地方太过高、太过显眼,以至于有人一眼就看见他,纷纷直呼: “那是华未央么?!她当真来了?!” 华未央无关其他,只久久注视着擂台之上的一切动静,无手中的剑竟像起了剑鸣。 她亦随手拔出剑来,只见剑身通体玉青,如同雪色铸成,似有寒气相裹,寻常人无法碰触。出剑时又如逢春化雪,光芒毕露,使之惊若翩鸿。 尽现天下无双之势,无出其右。 耳旁,还浮现出那圣僧与自己说的话: “华姑娘,天下乱世生,黄土同归尘。纷争已起,天下即将要有一场你争我斗的困局。” “此局,无解。” 你可仍要当这破局之人? 打散这群乌合之众对华未央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做完这些事,她越发感到时间紧急了。 这些各方势力居然都打起了折悯剑的主意…… 这让华未央不得不怀疑,已经有人将折悯剑的秘密泄漏出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 看来,自己要有一次违背和萧郁离的约定了。 事既毕,华未央牵着马,来到之前找好的客栈住了下来。 因为追踪那黑衣人,又一夜未睡,的确感到有些困乏。 她就这般和衣躺到床上,闭上双眼。 心中想着这几人遇见的人和事,不过多久就在朦胧中睡去。 只是她也并未睡得太久,等醒来时,还不过晌午时分。 待梳洗完毕,又用罢午饭,华未央携壶持杯,漫不经心一般得倚靠在窗边。 看着窗外蔚蓝色的天空和热闹繁华的街市,抬头饮下一杯酒。 但眼角的余光却扫过不近不远处的一家茶摊。 见从东瀛人一路跟他至此的人依然坐在那儿,华未央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在窗边的桌案上,颇为无奈得笑了笑。 人间,人心。 她自然明白东瀛人的人为何要跟踪她。 毕竟在这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迷局中,谨慎仔细终归是没有错的。 可是她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若那人当真觉得她是可疑之人,仅靠短短数日的跟踪,恐怕什么都无法看出。 华未央为自己再倒一杯酒,轻轻啜饮。 今日一早,她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确定了如今东瀛人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对她而言,这结果自然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以那昔日少年的心智与才能、坚韧和骄傲,定然不会久居人下、为人所制。 只是时隔多年,不知道那少年当初想要做的事是不是已经完成。 又是否已经得到有关他身世秘密的答案。 华未央轻轻得摇了摇头。 不对,自己不该再称源千夜为少年。 毕竟两年过去,那人早已长大成人,也有了不小的成就。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这样忠诚能干的下属,也拥有像\"东瀛人\"这样遍布关中的据点。 虽然华未央不清楚在这英雄辈出的江湖中,源千夜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 但华未央知道,身为源氏少主,无论他做什么,都必将经受非比寻常的艰难与困苦。 想起少年那双冷淡得仿佛灰色的眼睛,以及其中偶然间才会流露出的情感。 华未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少年迎着冬日的寒风,如顽石一般立于黑夜中的样子,心中的思绪如潮涌起。 他原本离开那个仅剩残酷与无情的地方。 但他没有,因为那是个宁愿直面痛苦和折磨,也绝不向命运低头认输的人。 这些年,每当华未央于偶然间想起这个孤高冷傲的少年,最想知道的仅仅是他可还安好。 毕竟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关于源千夜的任何消息。 可是最近,有关那人的线索却纷至沓来。 如同一块块石头,将平静的湖面掀起波澜。 华未央多了几分好奇,几分期待。 想到过去,华未央心思一动,将酒杯置于案上。 然后关好正对街市的窗户,转身从朝向客栈后院一侧的窗户飞身而出。 落在附近一条僻静的深巷当中。 她一路向北,没过多久便找到记忆中那座小小的宅院。 这是个正方形的一进四合院,过了那扇如意门,是一座祥云纹燕翅影壁。 再往内是正房、东西厢房和几间倒座房围成的院落。 院中有一株红梅,待冬去春来,白雪和梅花相互辉映,玉砌红妆,如梦如画。 华未央站在街巷中,抬头望向那已然高出院墙许多的梅花树。 见它郁郁葱葱,枝若龙游,叶翠如碧,就知是常有人打理的缘故。 这里曾经是她母亲华蕴郡主隐居之地。 华未央看了看那落着铜锁的大门,心想多年过去,这处曾住过的院落应当早已被别人买去。 于是不再向前,只站在街角阴凉的屋檐下,静静得回忆着往事。 这时\"吱呀\"一声,街旁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一个嘴里抽着旱烟的老人家溜达着从里面出来。老伯见家门口附近站着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姑娘,不由\"咦\"了一声。 他好奇问道:\"哎,你来找谁?这家没人住的。\" 见是住在这附近的老街坊,华未央微笑道: \"我……有一个朋友曾在这儿住过一阵子。因我与她多年未见,所以来这儿看看能否打听到她近年来的消息。\" 听得此话,老伯咂咂嘴,长长吐出一口烟,道: \"姑娘,定然是找错地方了。咱们这儿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座院子已经空了有十多年了。除了一个聋哑老仆每隔几日来这儿打扫一回,咱们从没见过有人来过。\" 华未央迟疑道:\"既然有人常来打扫,按理这院子是有主人的。\" 老伯点头道: \"的确曾听商行的牙人说过,买下这院子地契的人好像是姓华。只是那买家是托别人来办的,所以咱们都没见过这家子的人。\" 闻言,华未央似乎怔了怔,才道:\"多谢这位大叔。\" 说着他对老伯一揖,便转身离去。 可她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行至附近僻静的角落,灵巧一跃。 只见她轻盈如飞燕般越墙而过,飘落在地上。 而后负手立在院中,静静得环顾这周围的景象。 暮夏初秋,风清云淡。 明媚的阳光穿过苍翠欲滴的梅花树,洒下星点流转的光影。 微风吹拂,暗香浮动,树木也簌簌得做着声响。 几片叶子被风卷起,落在鹅卵石铺成的甬路上。 靠近墙角的花坛中,还有数株建兰秋素。 洁白如玉的花朵幽幽开放,姿娇态美、淡雅清新。 虽说昨日刚下过暴雨,庭院中却早已打扫得十分干净。 就连地面的方砖上都没有一点积水。 华未央看着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小院,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愈加浓烈。? 第三百章 整理线索 按理说,即便有人时常前来打扫,十几年无人居住的房屋早该有破旧的痕迹。 青砖石墙的缝隙间应当布有苍苔,漆窗白壁上也会因风吹日晒出现斑驳的裂纹。 可是这里却没有一点荒废的迹象。 就连那淡黄色的窗纸都完好无损,历久若新,一如往昔。 华未央深深得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虽然她的心中早有预感,但看着通透敞亮的房间和纤尘不染的桌椅摆设,华未央的眼中依然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 因为这里的一切正如留影石记载的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华未央拿起门旁木架上的折铁单刀,\"刷\"得一声,抽刀出鞘。 她看着光亮干净的刀身和上面细小的缺口与划痕,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 华蕴郡主是个天资卓越却依然练功不辍的人。 华未央虽然从未与华蕴相处,但也能够感受到母亲的勤奋与进步。 她还清楚的记得母亲的身法,飘逸、淳朴、精炼、高效。 华蕴那时虽然年龄还小,但当她拿起剑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和这剑融为一体。 一招一式都十分的凌厉、果决。 然而慧极必伤,过刚易折。 据说,凌霄子早就看到了华蕴的结局。 虽曾尝试帮助她、指引她,可是除了华蕴自己,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那是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无法真正了解的命运。 而华未央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见所知的那些被施加于华蕴的折磨,仅仅是她所经历的冰山一角。 华未央将刀收起,重新置于木制的刀架上,往书房走去。 她看着靠墙而立的书架和其上排列整齐的十几本旧书,竟微微得有些失神。 凌霄子曾尝试用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法子化解华蕴身上的一部分痛苦与戾气。 因为他能够看到被华蕴深藏于冷漠之后的情感。 它就像封于冰雪中的火焰,闪烁不定,却同黑夜中的星光一样弥足珍贵。 因此当年华蕴学成辞别,他将自己的书全都送给了她。 其中不仅有三家典籍、诸子百家与兵法史记,还有许多珍贵的心法。 毕竟华蕴成长在那样的环境中,除了寄情于书籍,凌霄子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引导她、宽慰她。 想到华蕴深沉谨密的心思和果决的处事方式,华未央的心中忽然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安。 她取下悬于腰间的酒囊,饮下一口酒,又轻轻得咳嗽起来。 直至咳嗽完全停下,才定下心神,查看起被那人遗留在这里的书籍。 这时华未央才发觉,华未央并未将所有的书都留在了这儿。 华未央见被留于此地的均为三家的典籍,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可自己转念一想,华蕴毕竟与多数人不同。 即使是十九年前,那人对世间的许多事已有了十分独到的认知。 而她的很多问题就连华未央自己都无法看透、弄清。 想到这里,华未央将手中的酒囊收起,从架子上拣起一本书。 当她信手从中翻开一页时,华未央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位母亲。 华蕴郡主并非没有读过这本书。 恰恰相反,书页微微上翘的边缘和泛黄的纸张都说明这本书早已不知被翻阅过多少次。 然而它却被保存得极好,没有丝毫的破损,可见那人对这些书一直都很珍惜。 更让华未央感到意外的是,在那雕版印字与朱笔批言之间,遍布着许多高低错落、以蝇头小楷写就的随感与留言。 它们仿佛一直在与她的朱笔对话,即使那人知道此后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华未央不禁坐到书案旁,细细翻看。 注视着多出的另一抹字迹,竟然有些出神。 见华蕴的字从俊美秀逸,到潇洒酣畅,再到匀厚藏锋。 而那人用的墨也从最普通的松烟墨,变为上好的云宴,再到千金难觅的紫觅。 华未央便知道华蕴一直把这些书收在身边并且时常翻阅。 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才将它们收藏在这里。 从这字里行间,华未央甚至能够猜到每一句话大约是何时所留。 因为华蕴竟然一直在默默留心关于凤凰一族的消息。 那人聪慧过人、心思缜密。 甚至仅通过世间流传的只言片语,就猜到几分当年凤凰一族遭遇背叛一事的真相。 虽说往事如烟,华未央也早已将过去的那些是非曲直和爱恨情仇放下。 可看着华蕴郡主对百晓生之流所作所为的轻蔑和讥诮,以及对神魔二族\"唯名利是图,既无是非之别,也无善恶之异\"的评判时。 华未央还是不由自主的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当时究竟是多么强烈愤怒,才会让华蕴郡主写下如此情绪化的讽刺。 这日,华未央坐在书案前,从天亮看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亮。 她将这里的每一本书和其中的每一个字都仔细得读了一遍。 待回过神来,看到被曙光染白的窗纸,才发觉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华未央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明媚的晨光,想着那人笔下自然流露的情感,觉得有些茫然。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总为他人带来痛苦与不幸的人。 可华蕴郡主笔触间无限的惦念与怀想却告诉她,自己尚且未出生的那一段时日是华蕴最珍视的。 并且华蕴郡主也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快乐,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甚至尝试着如她所说,敞开心扉,结交了一个能够同生共死、推心置腹的良人。 只是,这些留下的物件中,似乎只字未提,自己的生父。 华未央有些郁闷,看来那个“负心汉”倒是真的成谜了。 华未央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册,突然很想做些什么。 可当她想到华蕴郡主的性情,依然觉得有些忧虑。 毕竟即使是做事谨慎不过的人,当她的理想和目标过于庞大时,都会难逃一疏。 正待细想之后的事,却忽然听屋顶的瓦片间发出常人难以察觉的细碎响动。 见有人来,华未央的心莫名得提了起来。 手中也暗中凝聚起一股灵力,准备先下手为强。 直至一个中年英俊男子自屋檐跳入院中,华未央才放下心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百般周折,通过凤凰一族的信物才取得云崖先生信任的黄金炎龙。 华未央突破了化神阶时,黄金炎龙也相应地修得了人身,自然连忙追寻小主人的气息找了过来。 原本华未央是不想再将它牵扯其中了。 可是黄金炎龙执意要留在她身边,宁死不离。 华未央也没办法,只能在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时避着些它。 见华未央果然在此,黄金炎龙道: \"小主人出来怎么也不留张字条?害我好找。今天早上我们刚到客栈,就跟小二打听了你的房间。我们进去后不见有人,便又去附近几家酒馆找你,却依然没能找到。还是我记性好,想到咱们曾在这间院子里住过,才找到了这儿。\" 华未央点了点头,道:\"连家兄妹怎么样了?\" 黄金炎龙道: \"连雀喝了白泽先生开的药,休养一日后就恢复了些体力。昨夜二人自觉能够行动,便骑马离开了。临行前他只托我谢过小主人,说将来再报此恩。\" 华未央微一沉吟,道:\"白泽先生和你一起来了?\" 黄金炎龙笑呵呵道: \"先生说了,他还得向小主人你要诊金呢。\" 接着,他看了看周围,道:\"小主人,这里怎么是空的,没人住吗?\" 华未央喃喃道:\"是我母亲,想是她后来又从商行那儿买回了这座小院。\" 黄金炎龙吃惊得道:\"是主人?!我居然都不知道这处居所……小主人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儿?\" 华未央沉声道: \"这便是我此前想与你说的事。那时我已经猜测连家人之前或许是我母亲的下属,而那封信也应当与连家兄妹有关,只是我还不能十分确定这一点。\" 黄金炎龙道:\"小主人如今已经查实了?\" 华未央颔首道:\"不错,如今的东瀛人就是十多年前我母亲在调查的制造傀灵其中一脉来源。\" “而连家,似乎是在暗中协助母亲调查这些,才引来的灭门之祸……”? 第三百零一章 安泽镖局 黄金炎龙疑惑道:\"小主人过去从未提过此事。\" 华未央回想道: \"那时他还是流水手下的一名杀手。当日我在云溪村遇见他,还阻止了他的一场行动。” 以至他被他的义父折磨到浑身是伤,几近昏迷。 所以华未央便带他回了客栈,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黄金炎龙这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小主人那段日子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华未央一愣,道:\"有吗?\" 黄金炎龙点头道:\"有。小主人你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闻言,华未央掩口轻轻得咳了两声。 又拿起酒囊,饮下一口酒。 见华蕴郡主住过的正房被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黄金炎龙不由开始好奇其它的房间现在又是怎样的。 于是各处都想看上一眼,就兴冲冲得往西面厢房去了。 华未央看黄金炎龙\"老小孩儿\"的样子,摇头笑了笑,任他去了。 待她将那些书全都按原样摆回到架上,闭上窗户,才来到院中。 不一会儿,就见黄金炎龙拿了个木匣子出来,犹豫着道: \"小主人,虽说我这记性没有你好。可是这玩意儿我怎么瞧,都觉得不像是主人的东西。\" 见是个紫檀制的小木匣,华未央道:\"不错,这并非我母亲所有。\" \"难道是其他人留给咱们的?怎么会放在偏房那儿?\" 黄金炎龙疑惑得打开匣子,取出其中十数页满是字的纸,展开仔细得看了起来。 见纸上写都是珍奇食谱,且是多用黄芩、茯苓、百合、蜂蜜、元参之类草药。 都是些润肺滋养、健脾益胃药材的药膳方子。 黄金炎龙趁华未央恍神,喃喃道:\"难不成,这屋子住了不止主人一个?\" 华未央一时无言以对,唯有苦笑。 估计多半是她那位身份不明的父亲了。 这样细心之举,让华未央心中有些感动。 自然也明白他的用心,否则不会将这四处收集来的食谱留在这里。 可华未央依然感到几分不自在。 毕竟如果不是黄金炎龙方才把匣子拿来,即使这些菜之后被端上餐桌,母亲也很难察觉其中另有玄机。 正如此想着,就见黄金炎龙又往东厢房走去。 那毕竟不知是谁住过的房间,华未央刚要阻止。 黄金炎龙已经推开房门,紧接着便传来惊讶的一声\"啊\"。 不知还有什么能让这见多识广的神兽如此反应,华未央也走进东厢房的门。 一回身,便木立在那里,神思渐惘。 一幅图画挂在墙上。 白雪皑皑,红梅盛开,虬枝如铁。 一个清瘦隽丽的青色背影伫立在盛开的梅花树下,衣袂微动。 抬头凝望,专注非常。 那人仿佛不知道寒冷一般的立于雪中,好似在数梅花上的雪花,又好似在数雪花下的梅花。 留白处题着一行颇为龙飞凤舞的字:“予阿蕴。” 这间房,多半是她父母二人一起居住过的地方了。 可见,她父亲应当是极爱华蕴郡主的。 只是不知到底为何,两人最后竟然死生不复相见。 黄金炎龙回头,见华未央目光怔仲,一动不动,沉默半晌方道: \"少爷,之后咱们去哪儿?\" 华未央望着那幅画,良久良久,忽然回眸一笑,答道: \"安泽。\" 安泽古城,川原秀美,物富民丰。 虽然经过战乱摧残、世事变迁,可那巍然耸立的城墙,依然诉说着这座古老城市的荣耀与辉煌。 作为来往贸易之路的起始,安泽也是东西往来行商客旅的聚集之地。 这里店铺林立、万贾云集。 不仅汇聚了中原的瓷器、刺绣、美酒、茶叶。 还有从北方草原运来的皮货、骏马,波斯贩来的水晶、香料、葡萄甜酒。 甚至还有来自东瀛等外岛的金银珠宝和异果奇珍。 这是一个机缘与挑战并存的地方,既有不少百年不衰的名门望族,也从来不乏豪门新贵。 在安泽,一个人只要有头脑、敢拼搏,就定然能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而,每个人的能力、智慧、运气、境况、经验、品格都不相同。 因此,每个人的成就也各有不同。 就像最近两三年,当地人若说起此处新起的豪门势力,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名云镖局\"。 而若说起当今的新秀豪杰,最常提起的也莫过于\"名云镖局\"的大镖头,云遮。 自十八岁崭露头角,到三十岁就达到玄阶六品,名传天下。 云遮身经大小二十余战,从未败过一次。 所以,无论他蒸蒸日上的事业、不同凡响的实力。 还是他威武豪爽的性情、英俊潇洒的容颜,都成为令人津津乐道的事。 最令世人赞不绝口的是,云遮既有主持公道之心,也有伸张正义之力。 死在他剑下的人,个个都是欺压良善、无恶不作之辈。 他的仗义疏财、行侠除奸,都令他的英雄之名在这卧虎藏龙的俗世中广为流传。 对平民百姓来说,因这世间丧尽天良、暴戾恣睢的恶人太多。 而如云遮那般路见不平、锄强扶弱的侠士向来都是他们茶余饭后闲聊话题中的主角。 而其中提到云遮最多的,当属住在安泽及周边的百姓。 毕竟他们时常能够在亲戚朋友和茶馆酒楼的说书人那里,听到有关这位\"大镖头云遮\"的新故事。 不过,即使是相同的事,由不同的人讲,或在不同的地方听,感受也是不同的。 对安泽的平头百姓、三教九流而言,若要听书寻乐、胡侃闲谈,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安泽居\"的茶馆。 在那里,仅需二三十文钱,就能沏上一壶茶,再沽一壶酒。 外加两份分足量大的点心小菜,然后一边听说书人讲些最近江湖上的逸闻逸事。 一边与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们笑笑闹闹、闲坐聊天。 自然,在安泽居茶馆常驻的说书先生也是行当内的翘楚。 他不仅才思敏捷、能说会道,还诙谐风趣、妙语如珠。 只需嬉笑怒骂间,就能把时弊针砭、将恶抑善扬。 只见那说书的老先生,随着他手中弹拨,煽动之间—— 就将那江洋大盗杀人劫货、强抢民女、为祸百姓的残暴冷血, 以及云遮救人水火,又单枪匹马独闯虎穴的勇猛威风,讲得是妙趣横生、精彩纷呈。 这茶馆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时,却听人丛里忽地发出一声冷笑,道: \"你这老头,可真会添油加醋信口开河。那群小毛贼在江湖上都是些什么狗屁不如小角色?这世上能轻而易举对付他们的人士不知凡几。” “像这般平平无奇的事,也值得这般吹嘘?想来这云遮不过也是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 第三百零二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此言一出,茶馆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也全都射在说话那人身上。 见这人相貌凶猛,身材魁梧,劲装结束,身佩长刀。 众人就知道此人会武,极不好惹,恐怕是存心来寻晦气、找岔子的。 于是,堂中之人便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那说书先生倒是镇定自如得放下手中的三弦,深深得看了那人一眼,拱手道: \"这位客官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想来必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请恕小老儿眼拙,不知客官可否将大名见告。\" 那汉子眼光向众人一扫,神态倨傲得道:\"赵家庄,赵全。\" 闻言,那说书先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巧得很,巧得很。您的大名,老朽确实听说过,阁下的事迹,那当真是如雷贯耳。\" 众人见那汉子面露得意之色,显于言表的模样,不禁纷纷好奇道: \"老先生,他都有什么事迹?快些说说。\" 那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抱起三弦道: \"若要说这位爷的事迹,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不过小老儿也不好扫各位客官的兴,今日就给诸位来上一段。” 这一回啊,就叫''惊天刀落,不知天高地厚;赵氏眼睁,实乃狗看人低''!\" 此言一出,茶馆中的众人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那姓赵的自是怒得满头青筋暴涨,面皮也胀得猪肝似的又红又紫。 他脸面丢尽,于是暴跳如雷,飞身上台,大喝一声,道: \"老匹夫,找死!\" 说着,抽刀便往这老先生身上劈了下去。 就在要血溅当场的时候,一条遒劲有力的胳膊竟及时挡住了锋利的刀锋。 在这一架之下,甚至将那人手里的刀震脱开来。 紧接着,就是又快又疾的一掌,灵力逼人! 这一击直击向赵全的肩头,将人打得飞出台下,口吐鲜血。 赵全身受重伤,勉强撑起身来。 见面前是个样貌英俊,面沉如水的男人。 因他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一时之间,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呆愣在那儿。 此时,几个刚刚赶到茶馆的青衣人也已飞身过来,将说书先生护在身后。 原来是掌柜见情况不对,怕闹出人命,于是让店伙计将附近镖局的人寻来。 为首的青衣人见到男人,也是大吃一惊。 由于这人身手实在了得,这些年来,只有极少人真正见过这类功夫。 这青衣人自认对天霁大陆的高手了如指掌,此刻却完全想不出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何来历。 因此更加不敢不敬,拱手道: \"多谢这位大侠仗义相助,在下名云镖局云合,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可这男子却像是不愿多聊,只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说完,就转身往远处角落的桌边走去,又若无其事得坐下与同桌的另一人继续喝酒吃菜。 顺着男人的背影看去,云合更加震惊不已。 因那处席位距台上少说也有十余丈的距离,可这男人仅一瞬间便移身至此,将人救下。 可见轻功极为高明,绝不该是无名之辈。 然而,像这样一个一等一的高手竟也只是坐在下首,为主位上的人斟酒布菜, 其周到细致,十分尽心。 云合定了定心神,才看着前来闹事的赵全道: \"这位兄台,你我皆是行走江湖之人,应该知道为了虚名之争而伤他人性命乃是不仁不义之举。” “你若是条好汉,完全可以来镖局递上名帖,向我们镖头光明正大的发起挑战。” “不过现在,但请阁下切勿继续在此间闹事,阁下还是请回!\" 赵全丢尽颜面,又受了内伤,只得拿了刀,匆匆抱一抱拳。 神情颇有些匆忙地撂下些银子,就灰溜溜得走了。 因云合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正义凛然,茶馆中留下看热闹的人此时都连声叫好起来。 待云合将那锭银子交给说书先生,方朗声对众人道: \"在下来迟一步,累大家受惊了,云合在此向诸位致歉。” “如今事情已了,就先告辞了,诸位请便。\" 说完,又看了那角落里的二人一眼,将他们的样貌特征暗自记下,才带人离开了茶馆。 像方才这样的事,虽说常见,可对这茶馆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是惊险、刺激、又新奇。 因此,余下的众人都聚在一起,兴致冲冲得议论起方才的事来。 说到那赵全是否会向云遮挑战时,就听一人问道: \"那云大镖头当真会接挑战的帖子?\" 紧接着,另一人答道: \"这是自然。这位云大爷只要接到挑战,就从未推辞过。\" 众人好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道:\"我家侄儿就在这大镖局里当差,还能有假?” “据他说,凡是有人前来下帖,那位云大爷都会光明正大得与对方在城中伏旱塔比试。” “据说他那剑招快得像闪电一般,江湖中不知有多少高手都败在他的剑下。\" 这时,一人笑道: \"若那赵全真的递上战帖,我定然每日都要去伏旱塔瞧上一瞧。” “若能亲眼目睹一回高手对决,也就不枉此生了。\" 可之前那人听后却\"呸\"了一声,道: \"就那个姓赵的,怎能和大镖局的云大镖头相比?” “且不说他还有没有这个脸面,就算有,最近云大爷恐怕也没空搭理他。\" \"为什么?\"众人问道。 那人小心翼翼得道: \"听我那侄儿说,最近大镖局里忙得很,整个镖局的人都严阵以待。他虽没说具体所为何事,但只道这回就连大镖局的二当家都亲自出马了。\" \"大镖局的二当家?\" 一人疑惑道,\"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那人叹了口气,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二当家为人低调,从不轻易露面。他虽名声不显,却是大镖头身边最得力,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肃然道:\"言宴。\" 安泽城外,蹄声纷纷,烟尘滚滚,一群人策马从官道上自西向东疾驰而来。 当头一人,紫锦华服,银带束发,身姿矫健,傲气逼人。 一双静如止水、寒若坚冰的眼睛,看起来仿佛是灰色的。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个身着淡紫劲装、身佩刀剑、气势威猛的豪雄。 乍看之下,他们虽似无心般分散在四周。 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得将同乘一骑的一双男女护在正中,布列成阵、彼此呼应。 纵使有高手来袭,都难以找到可乘之机。 这正是大镖局二当家言宴的手笔。 他是个习惯精密计划每一件事情的人,从不容许有一丁点错误和疏漏。 即使他早已知晓这一路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到那两人一丝一毫。 但是要他将那一双男女安然无恙送至安泽的镖局,是大当家云遮的意思。 因此对言宴而言,无论这件事是易是难,他都会将一切办得完美、妥帖。 安泽城西,十里长亭。 直至远处山坡上的八角亭旁,一位身穿玄衣的人出现在正午的阳光下。 言宴寒冰般的目光才算散去了几分。 同样看到那人的还有被他们护在队伍中间的年轻公子。未 待双方人马交会,他就远远得挥手道:\"云兄。\" 看见那贵胄公子一般的青年以及与他同乘一骑的娇美少女,原本还有些忧虑悬心的云遮总算松了一口气,就连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轻松的微笑。 他立即带领众随从下山,迎上前道:\"二位一路可好?\" 那位姓连的公子苦笑道: \"我和小雀一切都好。只是小弟这回与父亲闹翻,离家出走,实在无处可去……” “就想到来安泽投奔大哥。未曾想大哥不但前后派了两拨人手来接,还亲自出城相迎,实在让小弟感到惭愧。\" 见元永泽神态举止如此轻松,云遮惊讶得看向言宴。 却见那人只是态度恭谨得停在一旁,仍然一副在外人面前谦恭有礼的模样。 于是他沉思片刻,才对青年道: \"连兄弟,这里不便说话,我们先回大镖局如何?为兄有很多事要与你详谈。\" 连鹤并没有察觉云遮复杂的心情,只是愉快得笑道: \"我和云大哥虽说这两年一直联系不断,却也是好久未见了,小弟也正想和大哥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听得这话,坐在他身前的少女却\"扑哧\"一声笑道: \"哥哥,你酒量那么浅,这回可别又三杯就倒,让云大哥笑话。先说好了,这回我可不照顾醉鬼。\"? 第三百零三章 又惨遭灭门 年轻公子闻言脸上一红,小声道:\"小雀……\" 三人正在寒暄之际,言宴已将汇合的人手列队整齐。 他拍马上前道:\"大镖头,均已安排妥当,是否现在动身?\" 云遮环顾四周,点头道:\"出发。\" 待他调转马头,言宴方挥手与众人一同将大镖头簇拥在前。 又将同乘一骑的青年男女护在中心,一队人马成\"品\"字形缓策往安泽城走去。 过延平门,经永安渠,往大镖局。 安泽城的大街上时时车水马龙、处处熙来攘往。 因大镖局一众人等皆骑高头大马,云遮又是一骑当先,更显得他英俊高大、神采飞扬。 此时的他,仿佛集中了世间所有的荣耀和光芒一样引人瞩目。 无论街头巷尾还是酒楼茶馆,都有许多兴致勃勃的人簇拥在旁。 纷纷议论间,也尽是称赞羡慕之声。 而居于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光芒照耀下的阴影。 一切正如言宴所想的那样,无论是谁都无法在此时此刻夺走只属于那一人的荣光。 然而,当他们经过安泽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道时,一道异样的目光却略过最耀眼之处直向阴影中来。 言宴蓦然回头,看向那束目光的来处。 可除了\"安泽居\"茶馆中隔窗遥望的围观者,并没有任何的特别。 是什么人? 言宴感到有些惊讶。 不仅因为他没有在那道目光中感受到丝毫的敌意,还因为他心中忽然涌现出的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为何会有人注意到他? 作为那束耀眼光芒下最深的影子,他本不该,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受到任何人的关注。 可是…… 言宴深藏心底的思绪和他体内的热血却不受控制得汹涌澎湃起来。 他不由看向行在他右前方的云遮,就连原本漠然无波眼中也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直到行至大镖局的门口,言宴才完全定下心神,脸上也恢复了素日的表情。 他翻身下马,作为名云镖局的二当家,如往常一样尽职尽责得跟在大镖头的身后。 他彬彬有礼得请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入内。 刚入正房大院,还未及进门,一位身着洒金华缎,云鬓高挽、举止端庄的美丽女子便迎面而来。 见到来人,她婉然一笑,热情道: \"佳客远来,真是蓬荜生辉。久闻凤凰山庄少主人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今日得见,实在令人欢喜。\" 知是云夫人,连鹤深深得行了一礼,面上不显道: \"嫂夫人过誉了,小弟的那点粗末武艺哪里及得上云大哥?” “况且我违逆父命在先,又离家而去,已是不孝子孙,不配继承山庄,这''少庄主''之名,实在是担当不起了。\" 贺梦婉叹息一声,道: \"你妹妹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夫君说,我们一定倾尽全力相助。” “虽说如今有些坎坷,但想来令尊定有回转心意的一天。” “如今你们既然来了安泽,那就安心在此住下就好,你说是不是,超群?\" 云遮微笑道:\"那是自然,二位,在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不必见外。来,咱们进屋坐下说话。\" 众人刚刚进门,就见院中就来了一位青衣人。 那人先向大镖头与夫人行了一礼,才凑到言宴近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言宴回身对云遮道: \"大镖头,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请恕我先失陪了。\" 未及云遮应答,贺梦婉已开口道: \"什么事情这般要紧,还必须咱们大镖局的二当家亲自去办?” “言宴,不是我说你,在外奔波三日,刚刚回来就去忙事,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倒显得阿遮不体恤你了。\" \"婉儿,镖局上上下下的事务繁杂,这几日言弟不在,确实积压了不少事情。\" 云遮道,\"你去,只是莫要太过辛苦。至于这边……交给我就好。\" 言宴微微欠身,道: \"多谢大镖头和夫人关心。\" 随后便带青衣人离开了正院。 这时,云遮才道: \"婉儿,我们兄弟二人在此说话。不如你带雀儿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看看备好的客房内是否缺了什么东西,可好?\" 贺梦婉目光温柔得笑道: \"这倒是我疏忽了,况且我们女人家在一处说话正好更自在些。\" 说完,她亲切得携了连雀的手,往后院去了。 见贺夫人带妹妹离开,云遮又将下人挥退,连鹤心下也明白应该是有什么事,便道: \"云大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云遮叹一口气,道: \"连兄弟,你可知为何接到你的传书,我本已派人前来接你,却又让言宴亲自跑了一趟?\" 连鹤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却只摇头道: \"我确实不知,昨日言先生来时也只说是大哥你的吩咐。\" 云遮面色凝重得道: \"那日,除了我派出迎接你们的人之外,言宴还命一人带了我的亲笔书信去了凤凰山庄,交给令尊,告知他们你来安泽的事,好让他宽心。”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数名蒙面高手竟带人突袭了凤凰山庄。\" 连鹤心头大震,他不敢置信得睁大双眼,道: \"我家周边布有乾坤迷阵,这百年间来,从未有外人能够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闯入此阵。大哥,我家……我家现在一定没事,对不对!\" 虽说那个狼心狗肺的养父死了,他也只觉得痛快。 可眼下,是万万不能将这种情绪透露出来的。 云遮道: \"正是因为这机关阵法遭人破坏,那些蒙面人才悄悄潜入了凤凰山庄,并无声无息得杀死巡逻的守卫。” “当日,只有言宴的人拼死突出重围,且传回了令尊的手书,信上只说,希望我能够照顾于你。\"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出去。 连鹤一把将那张沾了血的字条抢走,只见上面仅有匆匆数笔: \"连氏一族,虽避世多年,终因旧事招此巨祸。事已至此,唯盼吾儿平安,望云大侠善待之。” \"不可能!这不可能……\"虽知是养父笔迹,连鹤此刻却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就凭那恶毒至极的男人? 连鹤心中一片冰凉,他早已行走世间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 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去骗三岁的小孩子还差不多。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装出一副悲痛至极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 云遮握住他的双肩,道: \"因为你的平安是你父亲的唯一心愿,我猜言宴也是这样想的。” “况且即使言宴找到你时就将此事告知,你赶回去也已无济于事,甚至还可能会落入敌人的陷阱。” “你要知道,我们不清楚那些围攻凤凰山庄的人是不是正在四处找你,想要赶尽杀绝。\" 连鹤的眼中已充满血丝,脑子迅速过了一遍当时华未央嘱咐他的话,颤声道: \"是圣慈宫的人,一定是他们!” “父亲对我说过,我们两家曾是世仇,虽然近二十年来未再发生冲突,可整个天霁大陆只有他们才有理由来犯!\"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苍白一片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线希望,道: \"大哥,我的父母现在一定还活着,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救救他们!\" 说完,他跪地便要磕头。 云遮立即扶住了他,道: \"三日前我们便已派人前往凤凰山庄查探。你放心,这件事,名云镖局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第三百零四章 难道是她 晴天如碧,艳阳当空。 出大镖局的正院,言宴带人沿回廊缓缓往东南方向行去。 一路上,无论下属镖师还是仆从杂役,见到他都是远远就避在一旁。 一个个都低首行礼,必恭必敬。 及至大镖局东南隅题为\"楼台叩月\"的五进宅院,他才对跟在身后的青衣人道: \"这几日跟在大镖头身边,可还习惯?\" 云合心中一凛,谨慎回道: \"大镖头宽仁待下,又十分信任属下,因此连夫人对小人都很是器重,安排属下总领了大镖局周边的卫戍之责。\" 言宴沉默着走进正房,从淡紫色的水晶瓶中倒出一杯酒,又慢慢得饮下,道: \"既然是大镖头与夫人的安排,也好。只是这职务虽然十分紧要,对你而言却是有些屈才。\" 云合垂首道: \"只要是为大镖局和言爷办事,无论在哪里,属下都不觉得委屈。\" 言宴转身坐到堂屋正中设的紫檀木榻上道:\"凤凰山庄如何了?\" 云合道:\"据刚刚收到的消息,凤凰山庄中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其中多数是死于剧毒暗器,还有少数人则死在圣慈宫护法微澜的刀下之下。\" 听得如此灭门惨案,言宴却也只是淡淡得道: \"可有发现连庄主及其家人的尸体?\" 云合回禀道:\"没有。\" 言宴一抬目光,道:\"你猜,他们现在如何了?\" 云合略微思忖,道: \"传信上说,凤凰山庄室内一片凌乱,就连密室都被打开了。” “依属下所见,那些蒙面人定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最终依然未能找到。” “因此,在得到那样东西之前,连庄主他们必定还是活着的,只是如今他们多半已落在那些蒙面人的手上。\" 言宴慵懒得斜靠在紫锻金线绣的引枕上,示意云合添了一杯酒,道: \"很好。待大镖头会完客,就将此事如实通禀,你可明白?\" 云合恭声应道:\"是。\" 言宴轻啜一口清甜的葡萄酒,又问:\"赫连远青怎么样了?\" 云合道: \"他已于前日回到大镖局,只是因长途跋涉,原本还未痊愈的伤处再度开裂,所以今日并未上来,只在家中修养,由他弟弟照顾。\" 言宴点头道: \"既是这样,就让他在家休息,待无碍时再让他上来不迟。\" \"是。\"云合应下,犹豫片刻才道: \"言爷,三日前您离开安泽后,雍邑那边又传来一封关于赫连远青的密信。\" \"哦?\"言宴抬头看向云合,道,\"他有什么不对?\" 云合立即回道: \"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据东瀛人的人说,赫连远青因身负重伤又身中剧毒无法行动……” “所以当日那封急信其实是赫连远青的救命恩人所送。\" 言宴目光一闪,沉声道:\"有没有查出那是什么人?\" 云合迟疑道:\"暂时未能查出。不过属下曾去问过赫连远青,救他的主仆二人似乎长年在关外游历,已经许多年没有踏足中原。 “他们只是偶然路遇,出于好心才施以援手。言爷请放心,东瀛人已按规矩将赫连远青的腰牌赠与那人。” “只要此人有需求,携腰牌出现在据点,我们便能够借此推断出那人的身份。\" 听完这番话,言宴却危险得眯起眼睛,问道:\"你说赫连远青曾身中剧毒?\" 云合道:\"是。\" 言宴道:\"与凤凰山庄众人中的暗器是同一种毒?\" 云合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道:\"极可能是。\" 言宴道:\"赫连远青有没有说是谁为他解的毒?\" \"据他所说,是他救命恩人所寻来的大夫。\" 云合不安道。 言宴冷冷一笑,道: \"我问你,究竟什么样的大夫能够完全解开江湖独门暗器上淬的毒?\" 云合的额头已冒出了冷汗,道:\"若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便只有下毒之人。\" 言宴慢慢得道:\"你说哪一种可能性更高?\" 云合思绪急转,良久方道: \"请恕属下妄言。赫连远青跟在言爷身边多年,不但做事勤勉、忠心耿耿,且有言爷亲自教导,绝非一个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 “他会这么做,想来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判断。\"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他与赫连远州手足情深,他弟弟也在言爷这里当差,所以像背叛您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因此依属下所见,为他治病的大夫定然是一位不知名的神医,与灭凤凰山庄上下的人并无关联。\" 言宴仔细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用悠闲的声音道: \"云合,你很好。从今以后,安泽城内各处暗哨间消息往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云合双眼一亮,方知刚刚言爷那番问话的用意,于是立即单膝跪地,道: \"谢言爷提拔!\" 待言宴摆手让他起身,云合又道: \"言爷,这几日属下奉命在大镖局外卫戍,曾遇见一事,想向您禀报。\" 言宴端起酒杯,懒懒道:\"说。\" 云合道:\"今日上午,有一赵全曾在''安泽居''的茶馆中对大镖头出言不逊。\" \"他啊。\"言宴轻笑一声,道: \"不过刚剿灭了一伙大盗,就已经敢口出狂言了。\" 云合道:\"是。在茶馆说书的吕老先生因曾受大镖头的恩惠,自然听不得这些,于是开口调侃了他。\" 言宴饮了一口酒,道: \"依照那赵全的性格,想来定会恼羞成怒。老先生可有受伤?\" \"先生没事,有个侠士及时出手救下了他。\" 云合顿了顿,仔细得道: \"并且那人仅以肉身便接下了赵全的愤怒一刀,还将那人的刀震脱了手。\" 言宴略显讶异得放下手中的酒杯,盯住云合,道:\"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云合道,\"那人筋骨强壮,目光锐利,三四十岁左右。” “他虽修的是外门功法,可灵力逼人,又十分高绝。” 并且属下可以肯定,近几年来,这人从未在关中一带出现过。\" 闻言,言宴头脑中飞快闪过几位高手,又问:\"和他一起的是否还有别人?\" 云合回忆道: \"有一人,是个姑娘,看着应当不及双十年纪,长挑身材,样貌倒是不怎么打眼,但似乎是那出手相助的男子的主人。\" 言宴的心猛得一跳,他忽然想起经过安泽居时感受到的那道异样的目光。 同时,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也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不禁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可未及他完全定下心神,就听部下疾步进来,行礼道:\"主人,别院的定期联络到了。\" 说着,就将一枚竹筒双手奉上。 言宴睁眼接过,用力按捺住早已埋藏在内心深处。 几乎不再抱有的希望,像往常一样将其中的那封信展开。 然而,那片仅有寥寥数字的丝绢却令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纷乱翻涌的情绪,问道: \"云合,你所说的那几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如今在哪儿?是否已经离开了安泽?\" 听着自家爷略有些嘶哑的嗓音,云合愣了一愣,才道: \"据守城的老黄说,那二人是昨日傍晚乘马车抵达的安泽。如今就住在''安泽居''茶馆附近的''梦居楼''中。\" 未时已过,安泽城中,梦居酒楼。 一个身穿紫锦长衫,头戴玉冠的男子,眉心一点朱砂,滟敛至极。 他背负双手,施然而来。 他的身材瘦劲、步态优雅。 那双几乎没有表情的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淡淡的流光。 天长楼的掌柜看见是他,不由得暗自吃惊。 虽不知这位为何而来,却也只得硬起头皮迎上,道: \"言先生驾临,有失远迎。但不知有何事吩咐?\" 言宴略向四周扫视一眼,才缓缓得道:\"我是来找人的。\" 因时辰太早,除了住在店里的房客,酒楼的大堂中只有那么几人。 掌柜猜他要查看柜台上的名册,不觉心神一阵紧张。 于是弯腰俯首,低眉垂眼,就连嘴角也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道:\"不知言先生想要找谁?\"? 第三百零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然而过了半响,梦居楼的掌柜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至他按捺不住得偷偷抬头,才发现一件令他难以置信的事。 言宴笑了。 他正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抬头看向出现在二层楼梯口,拥有着春风般和煦笑容的人。 那是个平凡的人。 女子样貌普通,周身的气势却又不凡。 虽有轻罗罩衫、绢带束腰,可这一袭素色软缎制成的衣裳,也并没有多么华贵和特别。 可她是与众不同的。 至少在言宴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那人有一双明澈的、仿佛幽蓝色的双眼。 如吹拂柳枝的春风一般温柔灵活,其中还充满了年轻与活力。 言宴凝视着那人,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怔仲,意外,以及那慢慢扩散至唇边的笑意。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得对视着,直至那白色的身影慢慢走下,来到他的面前。 "你来了。" 华未央含笑望着他道,"我知道你会来,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再次听到这玉石相击般的声音,言宴的眼中竟忽然有些酸涩。 他的双唇微张,默然半晌,最终却也只说出了一个字:"是。" 看着那略有些湿润的目光,华未央有些奇怪。 可还未及说话,他便以手掩口,又不住得咳了起来。 言宴的左手紧握成拳,他闭了闭双眼,直待那人的咳嗽完全停下,才低声道: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华未央噎了一下,这话问的怎么这么奇怪?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怎么多想,道:"我很好。方才我只是……出来有些受寒了。" 接着,她笑了笑,道:"要不要上来?我请你喝几杯。" 言宴轻轻颔首,道:"好。" 天字号房中的白木桌上,已摆了两只空杯和一壶酒。 华未央将其中一杯斟满,递予坐在桌边的人,道: "这是从关外带的青稞酒,虽说不如汾酒绵甜清冽,却别有风味,你尝尝?" 言宴见酒液微浊,色如蜜水,香气甜中带酸,于是如往常般浅呷一口。 瞬间,一股强烈的酒气便如火焰般直入喉间。 不仅五脏六腑,就连他的脸上都似乎被这酒烫得热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华未央,见那人却是一副不知该笑亦或是不笑的忍俊不禁的模样,不由心中有些郁闷。 仰首就将整杯饮尽,随后又伸手过去,竟是要再来一杯。 华未央见他又往唇边递送,一饮而尽,不由叹道: "我记得你从前是不喝酒的,没想到如今你的酒量很是不错。" 言宴放下酒杯,缓缓道: "毕竟人是会变的,而学会喝酒是只其中最简单的一件事。" 接着,他看向华未央道: "可一旦开始喝酒,再想戒掉,却是完全不可能了。" 见那双眼中逐渐染上复杂的颜色,华未央心中自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低声道:"这些年,你应该不太容易。" 言宴摇了摇头,道: "这世间大多数人都生活在痛苦中,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况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从前的事,也都已经过去了。" 看着那双与过去一样坚韧不拔的眼睛,华未央的目光也逐渐恢复了柔和。 他再度提起酒壶将酒杯斟满,继而两杯相碰,举杯共饮。 随着那炙热的酒液滑入肚中,喉间重新泛起芬芳酸甜的余香 那片看不见的,挡在他们之间,因多年不见形成的隔阂也随之消融。 二人就这般静静得对饮,直至酒过三巡,言宴才仿佛不经意得问起: "来安泽,有什么打算?" 华未央目光含笑,揶揄一般得道: "怎么我刚来,还没说几句话,你就在想我走的事?难不成是担心我要你尽地主之谊,然后你家中的藏酒不保?" 闻言,言宴不禁斜睨一眼,道:"说笑了。" 继而他垂目道: "只是最近,安泽城里不会平静。华姑娘你销声匿迹这么久,我只怕你留在安泽,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麻烦。" "哦?"华未央再度斟酒,道,"会是什么样的麻烦?" 言宴道:"本该与华姑娘无关的那些纷争恩怨。" 华未央微笑道: "但我已经牵扯进来了,毕竟这里不是安泽城最好的酒楼。” “你我今日既然已经在此见面,那么就算我现在离开,相信用不了多久,还是会有麻烦找上门来,不是吗?" 言宴轻哼一声,道: "原来华姑娘是故意住到这里来的。我还以为,''安泽居''的酒楼入不了你的法眼。" 看着眼前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样子,华未央目光中的笑意更甚,道: "''安泽居''自然是好,但你难道不觉得,像这样的多事之秋,若能让天长楼背后的人为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劳碌奔波一番,也挺有趣的吗?" "没有意义?华姑娘难道不担心身份暴露后,声名为我所累?"言宴看着她道。 华未央不禁好笑道:“我如今这副样子,谁认得出来?” 言宴愣了愣,才颇为无奈得叹了口气,道: "看来,为了让这件事更值得费心尽力,我是必须要好好得尽一尽这地主之谊了。” “更何况,我还需要谢过救起赫连远青的那位大夫。" 华未央愣了一下,道:"你是说白泽先生?" "原来是白泽神医,"言宴略显意外道。 "怪不得医术会如此高明。不过我听说这位先生性情古怪,华姑娘能请得动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 华未央道:"我请他喝了一杯酒。" 言宴道:"然后呢?" 华未央无所谓笑着道: "作为诊金,百日之内,他要每天喝到不同种类的,窖藏十年以上的好酒,并且不能重样。若有重复,从头再计。" 华未央有些无奈,纵使白泽是自己师父,那也是不能通融的。 自己以前从不喝酒的人,也被他带着逐渐开始品酒了。 还意外开发了自己的“千杯不醉”的能力。 言宴道:"所以现下白泽先生是去了……" "城西''安泽居''的酒楼。"华未央道: "白泽先生听说那里的饮食俱佳,因此迫不及待要去。" 言宴又问:"那你呢?" 华未央拿起几乎见底的酒壶,叹了口气,将其中所剩不多的酒均分,道: "这就是我身边仅剩的那一点酒了。" 言宴垂目看向手中的酒杯,道: "连续百日,酒不重样。像这样的条件,确实不易达成。" 华未央道:"不错。" "白泽先生救下的是我的人,若让华姑娘承担诊金,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言宴轻轻一笑,道: "正巧,大镖局的酒窖藏酒颇丰,就连''安泽居''的酒楼都无法与之相较。" 他抬手举杯,问道,"华姑娘,你可愿亲自前来瞧上一瞧?" 待两杯相碰,酒已共尽。 华未央才会心一笑,应道:"好。" 第三百零六章 有仇不能报 安泽城东。 随着黄金炎龙的一声长吁,一辆枣红骏马拉着的马车,在一家颇为气派的宅第门口停了下来。 守在门外的家丁刚要上前询问,就见车帘一掀—— 一个身穿紫锦长衫、眉目俊美的男子缓步走下车来。 家丁们见是主人,正要行礼,那人已回身掀帘道:"白泽先生、华姑娘,到了。" 华未央倾身而出,抬头一看,就见两扇朱漆大门,开在一座宏伟庄院的东南角。 她隔着围墙向西一望,其中屋宇轩峻连云,树木葱笼洇润,山石峭立嶙峋。 正是一派富贵繁荣的蓬勃景象,并不比官宅府邸差上多少。 白泽下车,她才抬步随言宴进门。 几人刚转过清砖云纹雕饰的一字影壁,的正房大院便出现在眼前。 院中虽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但虬梅翠柏、修竹怪石皆疏密有致。 其中还有一处三合土铺成的练武场,清净闲雅之间,更平添几分威武凛然之气。 因已是傍晚时分,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言宴刚要令人在西厢的小花厅中摆饭招待三人,就见换了一身淡紫劲衣的云合进来行礼,道: "言爷,大镖头说待您回来后,请即刻到他那里去一趟。" 感受到言宴投来询问的目光,原本还在看正房门旁那一副对联的华未央回首微笑道: "我们之间不必讲客套虚礼,向来不拘这些小节。” “何况客随主便,才是常处之法。你且去忙就好,以后我们一处喝酒的时候还多。" 听他如此说,言宴心中稍安,遂道: "我已令人将后面''重月阁''的院子收拾出来,若短了什么,华姑娘只管打发人去置办便好。" 接着,他回身对云合道: "你引黄先生和白泽先生到后面住下。吩咐下去,宅中上下均不得有丝毫怠慢,若有违令,家法处置。" 云合连忙俯首称是,然后引华未央等人顺着西侧的抄手游廊往北而去。 见华未央一行走远,言宴方转身从西南角门而出。 他沿一条白石铺成的甬路穿过花园,又经过一座东西穿堂,才抵达一处轩昂壮丽、由五间上房连成的正屋。 因他与云遮情同手足,更无避忌之人,从来是不必通报的。 他静静得推门而入,一转眼,就见云遮正沉默着坐在偏厅中的大椅上,悄悄得喝着一壶酒。 "你来了。"云遮已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再将它饮下。 言宴行至桌边,提起酒壶也斟了一杯。 他抬杯略沾了沾唇,尝是无色无味的烧刀子,不由轻轻得叹了一口气,问道: "怎么,心情不好?"。 "我想任何人在得知朋友家遭受灭顶之灾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云遮抬头看了看言宴的脸色,道,"不过现在你的心情倒似乎不错。" 言宴目光一凝,微微开了开口,最终却没有解释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得道: "在大多数情况下,悲伤不仅无益于思考,还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云遮暗自叹息,苦笑道: "不错。你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遇到任何事都能够淡定自若得分析利害。或许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够平安得活到现在。" 言宴轻啜一口酒,感受着其中的辛辣之气,淡淡得道: "你找我来,是为连鹤的事,还是为凤凰山庄的事?" 云遮沉声道:"两者有什么区别?" 言宴道:"若是为连鹤,这件事就仅限于你与他之间的私交。” “你能做的正如他父亲所托付的那样,在他落魄时帮他一把,给他一处安身立命之地,甚至教给他更加高深的武学。” “而这灭门的血海深仇,还是要由他自己来报。" 云遮低头凝视着杯中的冷酒,道:"若是为凤凰山庄呢?" 言宴淡淡道: "那就是公事。无论镖局以何种立场和态度介入此事,作为镖局的掌权人,你都有责任,也必须先为镖局上下以及它的未来考虑。" 云遮道:"这话怎么说?" 言宴道:"想必你已知晓,对凤凰山庄动手的是什么人。" "圣慈宫。"云遮一字一顿得道。 言宴微微颔首,说道:"不错。作为安泽至西域的必经之地,秦州在这百余年间一直都是兵家必争的地盘。” “你总该还记得,两年前,为了打开这条通往西域的路子,你我曾专程往圣慈宫拜会。” “并且从那之后,凡是春秋大节,大镖局必然要备一份礼送往圣慈宫,以保我大镖局的镖车在秦州一带安全无虞。" 云遮道:"我当然记得。” “那时你说有事要办,所以先行离开。而我则在回安泽的路上,结识了在外游历的归鹤,自此我与元家便有了私交,而镖局与凤凰山庄也开始往来。" 他抬头注视着言宴道: "按照你的习惯,想来早已查出凤凰山庄和圣慈宫之间有夙仇,可你从来没有反对我与连家交好。” “说明两年前你就已经断定,用不了多久,圣慈宫便无法对镖局构成多少威胁。" 言宴轻轻笑道: "你说的很对。如今,无论你在成姜的名声,还是镖局在天霁的实力和威望,都已经今非昔比。" "这都多亏你的安排,为我造了如此大的声势,就连市井坊间都不放过。" 云遮面无表情得说道。 言宴平静得道:" 你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些都你应得的。” “这两年大镖局能够吸引如此多的高手,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能够开出足够好的条件。” “许多人都是真心钦佩折服于你,才愿意为镖局效力,这你也是知道的。" "好。" 云遮声音已因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既然在江湖人心中,我是一个匡扶正义的大侠,那么在得知圣慈宫突袭凤凰山庄、血洗满门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之后……” “我作为大镖局的总镖头,难道不该令大镖局与他们断绝来往,带人帮自己的朋友救出亲人并讨还公道?" "不能。"言宴淡淡得道。 "为什么?"云遮的目光中似已冒出火来。 "因为他们是历经百年的世仇。你可知道,在凤凰山庄避世之前,对圣慈宫做过什么,有多少人连家人手上?" 言宴虽然在问,可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云遮不禁睁大双眼,道:"我不知道。" 言宴叹了口气,道: "因此,天霁一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哪个门派家族都要避免介入两个世仇之家中间的事。” “毕竟人的好坏都很难断定,更何况纠缠百年两方之间的是是非非。" 云遮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胸中仿佛火焰燃烧一般疼痛。 他咬紧牙关,道:"可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自凤凰山庄被灭,已经过去五日了,谁也无法保证这些日子里,连鹤家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得看着朋友的亲人为人所害吗?" 言宴放下手中并未饮尽的酒杯,坐到桌边,凝视着云遮,道: "正是因为你无法坐视不理,我才必须要提醒你,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至于连鹤的亲人,你放心,最近他们或许会吃些苦头,但是暂时还不会死。" 云遮惊讶得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 言宴淡淡地说: "并且我还知道,只有你看住连鹤,并保护他的安全,镖局才能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介入这件事,而他的家人才可能活到最后。" "这就是你没有及时告知他凤凰山庄被毁的原因?" 云遮沉声道,"你究竟是为了他的安全,还是为了把他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言宴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道: "我说过,若要镖局介入此事,就必须要谋得足够多的利益。” “安泽至秦州近八百里,若是镖局出手救人,就必定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秦州是圣慈宫的地盘,在没有地利的前提下,倘若双方冒然拼杀起来,我们的人免不了会出现死伤。” “你如此看重连鹤亲人的性命,那么对镖局麾下之人的性命自然也是一视同仁的,不是吗?" 云遮一怔,忽然沉默不语,眼中的火光也渐渐黯淡下来。 言宴闭了闭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零七章 神族的谋划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在门口行礼道: \"夫人说,今日有客人,请大爷去前院侧厅用晚膳。\" 言宴遂即站起身来,告辞道: \"既如此,那我就不便打扰了。\" 云遮刚要开口邀他一起去,就见言宴已转过身去,并道: \"忘记告诉你一声,我已将云合调回我那边做事,镖局周边的巡视卫戍就请你与夫人另行派人负责了。\" 看着言宴抬步而去的背影,云遮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半晌才道:\"好。\" 一更时分,残月东挂,星河微见。 华未央推开\"重月阁\"楼上的雕花木窗,俯视着庭院里或明或暗的点点灯火。 她的身后,黄金炎龙正在收拾床铺,并将素日的衣物放进衣柜中。 因是初秋,夜间已有了些凉意。 一阵晚风吹过,华未央不觉喉间又有些微痒,于是掩口轻轻得咳了起来。 这时,一只手将一盏白瓷酒钟递到她的面前。 酒钟里盛的不是酒,而是一杯温水。 一抬头,只见黄金炎龙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华未央在心中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接过饮下。 华未央看着手中莹润如玉的杯子,感受着口中清新微甜的竹香,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黄金炎龙见他喝了,目中多了一点笑意,道: \"白泽先生之前不是说,想把西边三间抱厦中的一间改成药室么?” “方才我去帮先生收拾房间的时候,云合已带人把书房的一面整墙清理出来,并且添了一溜药柜。\"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支三寸大小,盛着棕黄色液体的水晶瓶,道: \"言宴还让他带了许多现成的药材过来,其中就有一瓶这个。” “白泽先生见了,顺手就丢给了我,说每日给你在水壶里添上一匙,能润肺镇咳。没想到少小主人还认得这个?\" 华未央接过瓶子,颇有些怀念得道: \"这是淡槐引。我母亲从小就身体不好,每到春秋时节,必犯旧疾,时常咳嗽。 “劈下一株槐枝,用炭火烤出汁液,收在瓶里熬制。 “无论是用来制丸药,还是如这般内服,都是极好的。” “只是……这虽非什么少见的东西,却必得是新鲜取来的才好,真难为他想着。\" 黄金炎龙将水晶瓶收起,道:\"小主人,其实这世上还有不少人都是打心底盼你能够好起来。且不说果果,七七他们,就连言宴和白泽先生也是这样的。” “否则言宴不会默默收集了这方子,白泽先生更不会非要找个刁钻的借口跟着咱们了。” “只不过他们都不好明着开口劝你,生怕小主人又犯了倔脾气,回几句嘴都是轻的。\" 华未央故意板起脸,道: \"果然年龄越大,话也越多。你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今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黄金炎龙撇了撇嘴道: \"小主人这是嫌弃我老了。要不要从云合送来的下人里选几个年轻漂亮的上来?正好也让我歇上几天。\" 华未央苦笑着道: \"玩笑归玩笑,别的倒也还好,只是近前的事还是算了。\" 黄金炎龙道:\"白泽先生在世间自在久了,我看他也不怎么习惯这些。” “还好院子东边的角门能够直通外面,否则若在这儿借住久了,说不定真能把他给闷坏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闻一阵缥缈的歌声伴着琴音而来。 华未央透过花窗向外瞧去,隐约见是从院墙西侧的后园中传出来的。 抚琴之人的技法精湛,少女的嗓音绮丽曼妙,二者相辅相成。 将教坊中广为流传的一曲演得缠绵悱恻、温婉动人。 黄金炎龙挠头道: \"原来言宴家中是有女眷的啊,云合怎么也不提醒一下咱们。” “若一不小心冲撞了,还是挺麻烦的。\" 他回头看向华未央,却见她眉间微蹙,似乎正思考着什么,不由好奇问道: \"小主人,怎么了?\" 华未央转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到红木桌案上,并未解释,只道: \"我出去一趟。你早些歇息就好,不必等我。\" 说完,便下楼离去。 来到院中,华未央并没走正面青蔓花障围就的月洞门。 而是推开西南角门,沿游廊往后园行去。 待过了白石为栏的一潭碧水与奇石嶙峋的假山叠嶂,一条翠竹夹道、苔痕斑驳的羊肠小径才显了出来。 歌声已停。 华未央立在小径的尽头,远远得看着位于花园幽僻角落处的那扇窄门。 这是一处昏暗寂静的角落,没有一点守卫森严的样子。 可她已然敏锐得察觉到,在两侧漆黑的竹林中,正埋伏着两名蓄势待发的玄阶高手。 只要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用出各种手段阻止她。 华未央沉思片刻,正待转身回去,就听身后\"吱呀\"门开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唤:\"未央?\" 华未央再度驻步回身,微笑着看着从竹影中渐渐走出的身影。 可当那人步入到月光下时,她脸上的笑容却倏然收敛,素日温和的双目中竟也染上了怒意。她快走几步,正要往那幽僻的院落中去。 一只手已拉住了他的手腕,又是一声:\"未央。\" 华未央闭了闭眼睛,转身看向那人坚定的眼神—— 以及在这月白衣袖上晕开的,因朦胧夜色而红得有些发暗的血迹。 华未央终于点点头,冷着脸:“让我看看。\" 萧郁离淡淡得道:\"只是皮肉伤。我自己下的手,自然心中有数。\" 华未央早就猜到这是萧郁离的气息,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何萧郁离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居然有人能伤得了他…… 华未央暗自叹息一声,反手拉住他道:\"那就先回去,我帮你包扎一下。\" 萧郁离为之一愣,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他有些茫然得跟在华未央的身后,直至二人沿着石子漫成的甬路穿过庭园,又从后门回到西厢书房北面的小花厅。 萧郁离才完全回过神来,将摆在紫檀木架上的锦匣取下,递给华未央。 华未央随萧郁离来到东面厢房的寝室,取出锦匣中的药酒、金疮药、并一叠棉线纺成的纱布摆在窗边的桌案上。 华未央先在一旁净了双手,才打开药盒,见里面的膏体虽新,却已用了近半,于是目光不觉又黯淡下来。 华未央转首看向已坐在案旁的萧郁离,却发现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依然那样。 总在她不经意的时候,一瞬不瞬得注视着她。 \"在想什么?\" 华未央笑了笑,一边问,一边将那人被血染红的衣衫小心揭开,露出受伤的半个臂膀。 萧郁离喃喃得道:\"在想从前的事。\" 华未央用药酒把一张纱布浸透,道:\"我以为,从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他毕竟是圣境的掌权人。\" 随着华未央用纱布将手臂伤口周围一点点擦拭干净,萧郁离面不改色,道: \"即使多年前已败在我的手上,他依然能够通过我需要的东西来换取他想要的一切。” “况且,在他的心中,还埋藏着许多我想要知道的秘密。\" \"他至今都没有告诉你关于你身世的事?\" 说着,华未央以指尖挑了些药膏,轻轻得擦到伤口上。 萧郁离摇了摇头,道: \"他是不会说的。虽然我至今不知他为何要将溪沐推来,但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谋划着什么。”“并且他所计划的事,很可能与那个秘密有关。\" 华未央道:\"所以他不会离开,你离开天境也是顺势而为。\" 萧郁离道:\"不错。更何况,他还知道许多其它的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却能够将神族的梦想,化为现实。\" 华未央捡起一块洁白的纱布,将伤处缠绕起来,轻声道: \"你是说,要建立一个空前绝后的秩序?\" \"你已经读了华蕴郡主留在小院的笔记。\"萧郁离的目光正凝注着她。 华未央微微颔首。 萧郁离虽已预料到,但还是开口问道:\"读了多少?\" \"全部。\"? 第三百零八章 凤凰山庄旧事 见萧郁离有些不自在得移开目光,华未央目含笑意得问道: \"怎么,后悔了?\" 萧郁离沉默半晌,才徐徐道: \"我……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们以后恐怕很难站在一起。\" 华未央笑了笑,道:\"不错。\" \"你担心吗,终有一日,神族会再次和凤凰一族开战?\"萧郁离低声问道。 华未央静静得凝视了他一会儿,才低头将手中的纱布打上活结,道: \"你能这样想,我便知道你不会这样做。\" 萧郁离抬头,看着华未央道:\"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华未央起身将旁边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干净的衣服取下,递给萧郁离,道: \"第一,你是一个只说真话,并且向来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的人。\" 萧郁离换上衣衫,嘴角噙起一缕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句得道: \" 神族永远不会和凤凰一族开战。\" 接着,他问:\"那第二呢?\" 华未央目光闪动,缓缓道:\"因为你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萧郁离心头猛然一跳,竟有些不能自已。 他就这样看着华未央,怔了半响。 待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庭院中的小径上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华未央向萧郁离使了一个眼色,萧郁离了然,朝华未央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华未央还未及至正厅,一个清朗明亮的声音已经传来,说: \"言弟,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 云遮大步流星得走了进来,声音却戛然而止。 言宴和云遮几乎是同时在门前相遇了。 因为他从未想过,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一人。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满带爽朗的笑容,道: \"原来你这里也有客人到访。不知这位是……\" 言宴回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人,忽然感到一丝犹豫。 华未央知他在犹豫什么,于是抬步上前,微笑道: \"华未央。\" 云遮怔住了。 即使作为镖局的总镖头,他已经见过许许多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一时之间,他的脑中却也是空荡荡的。 似是什么都想不出,又像是千头万绪。 华未央。 云遮不知听过多少关于她的事迹和传说。 虽然在云遮看来,华未央一直是最值得他敬佩的人 可当天霁大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完全平息下来时,华未央已经消失了很久。 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颂她的事迹。 以至于但凡曾跟她沾上一点关系的人,即使只是与她说过一句话,都会引以为荣。 更有甚者,还要在人前好好得炫耀一番。 因此云遮完全想不到,那个名满天下的华未央会出现在大镖局。 而他更加无法想象的是,言宴竟然与这位传说中人相识。 毕竟他与言宴已经做了两年的朋友,却从未听那人主动提起过这个名字。 但云遮还记得他们聊起天下英杰时,在说到华未央后,那个原本对他人的是非功过有着许多真知灼见的人,却突然沉默下来的样子。 在这种时候,言宴只会慢慢得斟酒,再将酒慢慢得饮下。 然后带着一缕淡淡的微笑,静静得听着自己的滔滔不绝。 想到这些,云遮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极为微妙且奇特的感觉。 一方面,他自认是言宴十多年来最好的朋友,却没能真正完全的了解他,这令他心生惭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惊奇、失落与喜悦重重交织的复杂感受。 毕竟他从未见过言宴如此特别得看重一个人,以至于一时之间,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兄。\" 大约是他立在那儿看了华未央太久,言宴已经不得不开口了。 发觉自己失态,云遮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面上一红,立刻回礼道: \"在下久仰华姑娘盛名,今日得见,一时惊喜交加,不能自已,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见云遮是性情中人,华未央不禁对他颇生好感,于是笑道: \"云公子不必如此。毕竟若真要论起礼来,倒是我今日突访贵处显得更唐突些。只是我们若这般寒暄客套,为一个礼字赔来赔去,倒是过于谦让了。\" 看着面前这个潇洒自然又温文尔雅的人,云遮十分高兴,就连心中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 他哈哈大笑道: \"是我拘泥俗礼了。不过今日华姑娘来大镖局做客,我却因忙于它事完全未能留心到,实在是过于疏忽了。\" 华未央笑着摇了摇头,道: \"其实是我生性懒散,一时之间,也不想太多人知晓我回到关内的消息,因此才未声张。” “况且我今日到得晚了些,又听说大镖局有贵客,所以原本是想明日再行拜访。\" 云遮点头道: \"怪不得。东来待客的礼数向来都十分周全,这回反倒与往常不同了。\" 言宴淡淡得道:\"她……从来不喜这些俗套。\" \"?\"听到这样熟稔的说法,云遮惊讶的目光不由在二人之间徘徊。 毕竟华未央虽成名已久,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并不算大。 见华未央颇为无奈得笑了,言宴敛目道: \"华姑娘两年前于我有照顾提点之恩,亦有朋友之谊,因此与他人不同。\" 云遮遂即笑道: \"原来是这样!所以华姑娘到安泽是找东来叙旧的。\" 华未央没有否认,微笑点头,道: \"自我入关,也是在诸般机缘巧合下才在江湖中得知他的近况。” “因此来到安泽,主要是想见一见故人。\" 华未央的话令云遮忽然感到有些疑惑。 毕竟言宴在天霁大陆行事低调,又极少现于人前,以至名声不显。 即使有人留意到他,也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 他刚想开口问,就听言宴解释道: \"四日前,若非前辈恰巧路过,将赫连远青救下并把信送出,恐怕我们要收到凤凰山庄的消息,还要再晚上几日。\" \"凤凰山庄?\" 华未央眉间轻蹙,声音里也有些轻微的惊讶,道: \"赫连远青所说,信中关乎的十余人性命,原来指的是凤凰山庄连家?\" 云遮心中一凛,忙问道:\"难道华姑娘与连庄主认识?\" 华未央微微颔首,道: \"两年前,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两年前,是她顺着连家兄妹的这条线找到了连庄主。 她软硬兼施,这个连庄主是死活不肯开口说出收养南疆蛊族的目的。 只是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再问的机会了。 一时间,华未央有些唏嘘。 言宴略一思索,沉声道:\"凤凰山庄避世已近二十年,看来华姑娘知晓其中原委。\" 听到这话,云遮忙道:\"华姑娘能否细说一二?\" 华未央幽幽得叹了口气,道:\"说起这件事,也实在是可悲可叹。\" 华未央回忆道,\"自那年我母亲华蕴郡主离开隐居之地,一路向西,走走停停……” “待行至阴山,因闻其间山水雄奇俊秀,于是想上山游览。谁知刚到山脚下,就遇到一对怀抱婴孩的夫妇正被人追杀,于是出手救下了他们。\" 云遮道:\"凤凰山庄就在阴山东麓的龙潭附近,华蕴郡主救下的可是连家人?\" 华未央既未点头,也未摇头,道: \"是,但又不完全是。那位妇人的确姓连,她就是如今连庄主的胞妹。\"? 第三百零九章 私奔,然后悲剧了 言宴淡淡道: \"连家小姐一家在凤凰山庄附近被人追杀,那么这种事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本就是凤凰山庄所派。\" 他行至梅花式的紫檀高几边,从水晶瓶中倒出一杯酒,递予华未央,道: \"所以华蕴郡主虽说起救下了他们,却未提到解决了追杀他们的人。\" 华未央目中不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道: \"不错。是那位连夫人及时开口,阻止了我母亲。\" \"连夫人放过了想要她丈夫性命的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云遮动容道。 言宴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她自幼被灌输的思想,令她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背叛了连家。\" 他看向华未央,又道,\"华姑娘,她的丈夫是不是姓秦。\" 华未央点了点头,道: \"是,他就是圣慈宫的大公子,秦乐。” “那日,他们是几经周折,又有人相帮,才得以从凤凰山庄的囚禁下逃脱。” “他夫妇二人本想远走高飞,远离这百年的是非恩怨,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行踪。\" 听到这里,云遮心中仿佛被堵住一般,问道: \"难道即使有华蕴郡主在,他们一家还是没能逃过?\" 华未央沉默了半晌,才道: \"我母亲虽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没能真正让他们脱离秦连两家世仇的宿命。\" \"当我母亲再次去找他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发生了什么事?\"云遮不安得道。 华未央低低得道: \"他夫妇二人自戕了,就在秦宫主和连老庄主的面前,带着两家成为世仇的秘密离开了人世。”“而我母亲也是赶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夫妇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才会把我母亲支开。\" 言宴沉思道: \"只有曾经失去过的人,才懂什么是珍惜。” “秦家失去了儿子,连家失去了女儿,就连两家敌对的理由都随之逝去。” “所以凤凰山庄后来才会避世,而圣慈宫也沉寂下来,近二十年没有追究过去的事。\" 云遮喃喃道: \"可他们最终还是出手了,甚至屠尽凤凰山庄上下。\" 他恍然道:\"难道说连家在十八年前藏起了什么,所以凤凰山庄才会被人将里外翻了个遍。\" 他皱了皱眉,紧接着道: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要亲口问一问阿鹤。\" 说完,他就向华未央告辞,如离弦急箭般走了出去。 待云遮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言宴再度携瓶,为华未央将手中的杯子添满。 见他如此举动,华未央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问什么?\" 言宴轻抬目光,道:\"其实华姑娘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华未央微笑道: \"可我曾答应他们,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你知道,我一定会信守诺言。\" 闻言,言宴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 他道:\"我知道。所以华姑娘不必说,也不用回应。只需听我说,就好。\" \"在前辈的故事中,秦连夫妇虽舍身取义,为两家换得了近二十年的平静,但有一个人却在话语之间消失了。\" 言宴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缓缓道: \"那是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婴儿。” 我想那对夫妇之所以能够将华蕴郡主支开,定然是因为他们将孩子托付给了当时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也就是华蕴郡主。\"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华蕴郡主中途离开,是为将孩子交到曾在凤凰山庄协助他夫妇逃脱的那个人的手上。” “所以这孩子非但没有过经历那场劫难,反而还活得很好,并且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 言宴凝视着华未央,看着那人脸上平静、温和,但没有丝毫波动的笑容,继续道: \"他是个男孩儿。虽说被人收养,但这孩子的养父母待他却很好,甚至愿意让他继承所有的家产。” “因此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 言宴抬手举杯,道:\"想来前辈今日已经见过那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了。\" 华未央目光流转,举杯笑道:\"哦?\" 言宴道:\"他便是今日来秦州办事的齐王世子,苏子澈。\" 翌日,清晨。 当阳光从东方穿过窗棂,将镂花窗影映在紫檀云纹的书案上时,言宴才放下手中的笔。 他令在外守夜的侍从开了门,放诸位总管、执事等人进屋,以安排大镖局近日的诸般事宜。 因他连续外出三天,等积累的事情全部处理吩咐完毕。 已过了辰正时分。 想到昨夜已与华未央约好上午同去,言宴起身从花厅的搁架上取来一瓶佳酿,出后门沿游廊往\"重月阁\"去。 刚入院门,就见黄金炎龙正端着几样小菜从南面厨房出来,招呼他道: \"言公子来了,是要找小主人?\" 言宴点头道:\"昨日华姑娘回得晚,是刚起身?\" \"早起了,\"黄金炎龙向西边厢房努嘴,示意道,\"在白泽先生那边儿呢。\" 言宴微微一愣,道:\"华姑娘是不是……\" 黄金炎龙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笑道: \"要不然呢,他们总不能大清早的空着肚子把酒言欢,这也不是两年前了。\" 话声刚落,就听西厢门开,华未央流水击石般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大清早喝酒固然惹人生厌,在背后乱嚼舌根却也讨人嫌,这么看,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白泽为华未央针灸已毕,黄金炎龙乐呵呵得道: \"可不是,谁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华未央眉目滟敛,哪怕是一张易容的脸也依然顾盼生辉,笑道: \"原来都是我的错,不是你为老不尊。\" 听这二人又在贫嘴,白泽已懒得再搭理他们。 见黄金炎龙手里的托盘中有一碟软糯金黄的鸡丝卷儿,他端起盘子就捡了一块细嚼慢咽道: \"五十步笑百步,看来是肚子还不够饿,我走了。\" 他一转头,见言宴还携了一坛酒来,眼睛稍微亮了亮:\"给我的?\" 言宴一时间竟有些怔愣。他还未及开口,华未央已对他说: \"不必理他。他若不来,我们就自己吃。\" 然后又凑近前来一嗅,笑道,\"是陈年的桃花酿。\" 听着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好像近在耳畔的话语声。 原本因见三人相处而沉浸在一种难分悲喜的陌生感中的言宴,才收起略显茫然的目光。 他轻轻得应了一声\"是\"。 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之人眼中温和的笑意,听那人又道: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些?都是传甲的手艺,你很久没试过,想不想再尝尝?\" \"是啊,言公子。\" 黄金炎龙朗笑道: \"我还做了手擀面,是牛肉汤调的卤子,是按小主人的口味做的。\" \"还炖了牛肉,你怎么不早说?\"白泽鸡丝卷放回托盘上道: \"你切好了没?每一片都得切成半分厚、寸长六分宽才好吃。\" 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黄金炎龙见状,连忙将托盘往华未央手里一塞,追上去道: \"都还在扣锅里呢,白泽先生你仔细烫了手,不然明日没法给小主人施针了……\" 见二人一前一后得去了厨房,言宴面上不禁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就连方才心里仿若\"外人\"的陌生感也随之而散。 他转头看向华未央,却见那人也正笑着,对他道: \"我们先吃,不必等他们。\" 言宴道:\"好。\"? 第三百一十章 贺梦婉的私心 黄金炎龙做的饭并不十分精致。 诚如白泽所挑剔的那样,既没有把火腿切得薄如蝉翼,也没能将小牛腰肉做得鲜嫩多汁。 可对言宴这个向来食不厌精、讲究完美的人而言,却格外的合口味。 他并不完全清楚,究竟是因为腹中饥饿,又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 但当他听着席间偶然的说笑,尝着这回忆中的味道时,才真正了解一件事: 为何无论云遮多么忙碌,都要尽量赶回家,与贺梦婉和孩子们一同用膳。 这就是生活。 没有讥嘲、阴诡,更没有仇恨。 只有平凡、琐碎,以及淡淡的温情。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却是他没有亲身体会过的生活。 而这,也是他原本可以拥有的生活。 但和杀父仇人笑脸相迎,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只是在十七岁时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纵使让他再选一次,还是会坚定踏上的那条路……而已。 \"言公子,要不要再添点?\"黄金炎龙的问话声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碗中已空,言宴放下手中木筷,道:\"不必了。\" 黄金炎龙笑道:\"你这饭量比小主人还要小些。\" 白泽淡淡敛着眉眼喝着酒,打量了言宴一番,道: \"确实是有先天带来不足之症。” 言宴手中的筷子一抖,好歹面不改色。 “虽说精神还好,元气却差了些,是思虑过度的缘故。昨晚一夜没睡?\" 虽知白泽是神医,言宴未曾想他仅需一眼便看出这许多,略显意外得回道:\"是。\" 华未央放下酒杯,问道:\"是为凤凰山庄与圣慈宫的事?\" 言宴摇头道: \"归根结底,是为大镖局的事。毕竟昨夜所说的事实属意料之外,有些计划都必须要重新安排。\" 他顿了一顿,又道: \"不过我倒有一事,还想向白泽先生请教:不知此前赫连远青中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白泽道:\"是以三种毒蛇毒液所制成的''锥心。\" 言宴问道:\"对于此毒的来历,先生能否推断一二?\" 白泽道:\"不好说,''锥心''的制法因人而异,其毒性也各不相同。” “这制毒之人所用的配方毒性虽非最强,却优在可致中毒之人迅速昏厥,以杀人于无声无息之间。最适合乘人不备、暗器偷袭。\" 言宴又问:\"那三种蛇是否仅存于关外?\" 梅二道:\"虽说关外更为常见,但北至北狄,西至云来,皆能找到。\" 言宴了然道:\"因此这毒并不一定真的是出自关外。\" 白泽很严谨:\"不错,就像修习之人最爱搜集神兵利器,善于用毒的人自然也喜养各种毒物。”“只不过在那些武人眼中,养这些毒花异草、蛇蝎蛊虫都是旁门左道、邪门歪术罢了。\" 华未央默然听了半晌,道: \"因此,能让圣慈宫用出暗器毒药之类杀人手段的人,才是这件事真正的主谋。\" 华未央看向言宴,道,\"你想怎么做?\" \"要想大鱼浮出水面,自然需要一份香饵。\" 言宴笑道,\"不过,一条善用障眼法的鱼,会不会咬这明晃晃的饵呢?\" 大镖局庄院的北面,有一处木槿篱笆围成的小园。 园中土地肥沃,分畦列垄之间,种有许多时令的瓜果蔬菜。 远远望去,或青或红的果实累满在葱郁的茎梢蔓叶当中。 仅需轻轻一采,便可用这新鲜的蔬菜,做出香甜的菜肴。 这片菜园是贺梦婉亲手打理的,为了她的丈夫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只要是关于丈夫和孩子的事,无论大小,贺梦婉时刻都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得照顾到每一个细节。 她是大英雄云遮的妻子,也是最理想的妻子。 对丈夫,她聪明温柔、贤惠体贴。 对孩子,她无微不至、谆谆善诱。 因此,她拥有世间女子理想中的一切。 她有一个成功稳重、英俊体贴的丈夫。 有两个活泼可爱、听话乖巧的孩子。 有名门望族、修者世家的背景。 还有即使挥霍无度都享受不尽的财富。 可她今天心里一点都不高兴,她经常不高兴。 云遮昨晚没有回来。 他经常不回来。 即使她昨晚精心设宴,盛情款待他的朋友,云遮依然没有留下,去了别处。 虽然以云遮如今的身份地位,绝不该缺少美女簇绕,但他对她和儿女有着出乎寻常的忠诚。因此贺梦婉知道,他的提前离席绝不是为了去找别的女人。 而这,却是令贺梦婉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因为云遮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将自己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和言宴共创的大业上而已。 而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知书明理的妻子,当丈夫的事业正迅速发展的时候,支持他、理解他、体贴他,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毕竟作为一个名门闺秀,从她识字开始,就是像这般被规训、教导的。 况且,她的丈夫近几年会变得如此忙碌并不是他的错。 而是有人为了让他永远不败,引他心醉于高深的修习之道。 又为了让他成为英雄,引他外出行侠仗义。 再加上作为大镖局的总镖头,镖局里的事他事事都要过问、件件都需关心。 他几乎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作为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世上没有人比贺梦婉更了解云遮。 所以她从来没有怪过她的丈夫。 更何况即使如此忙碌,她的丈夫依然竭尽所能得对她和孩子们好。 他总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和他们在一起,会问她过得怎么样,然后亲自教导孩子们读书和做人的道理。 就像今日,待一家人用完早饭后,云遮与往常一样带着露儿和轩儿在廊下念书。 孩子们年龄虽小,在贺梦婉的悉心教养下却已念到四书。 云遮为他们讲的正是《孟子·告子下》中的第十五篇。 他教得很认真、很详细,孩子们也很聪明。 他们很快就能跟着父亲,用朗朗的声音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当华未央随言宴来到这里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和睦的景象。 云遮和孩子们也看到了他们,还未及他放下手中的书打招呼。 两个孩子已兴奋得跑上前来,抓着言宴的衣袍摇晃,要言叔叔像上次那样,给他们讲有趣的故事。 \"露儿、轩儿,不得无礼。\" 贺梦婉温柔得呵斥道。见孩子们怯怯得缩回手来,她对言宴道: \"孩子们还不懂事,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请言兄弟不要介意。\" 言宴轻轻抚了抚孩子们的头顶,欠身道: \"哪里。小姐和少爷若愿意听,这自然是在下的荣幸。\" 云遮走上前道: \"言弟,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我是兄弟,你是他们的长辈,不必如此称呼他们。不过,你也确实太惯着他们了。\" 听着丈夫口中说出的话,看着孩子眼中充满的期待,贺梦婉几乎要将手中的一方绢帕绞碎。 但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而是温柔甜美得笑道: \"阿遮说的没错。你难得来这边一趟,多半是有要紧的事。孩子们却老是缠着你,总归是不太好的。\" 她见言宴身边有一位气质超群的陌生女子,于是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云遮笑道:\"婉儿,正要向你介绍,这位……\" \"华姑娘是言某的故交,也是在下请他到大镖局做客。虽说昨晚已与云兄见过,今日华姑娘还是想要来正式拜访,顺便也能熟悉一下大镖局的环境。\" 云遮还未说完,言宴已开口道。 云遮虽不知言宴为何要瞒着贺梦婉,却也立即顺着他道: \"不错,婉儿,华姑娘身份尊贵,灵力极强,她可是我大镖局难得一见的贵客。\"?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该配合演戏的我视而不见 听丈夫如此说,贺梦婉便不再多问。 她见来客秀眉清目,虽然样貌平平无奇,谈吐举止格外不俗,自成一段风流态度。 她就知他不是简单的江湖客,因而嫣然盈盈福身,还礼道: \"华姑娘客气。您是言弟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的朋友。” “既然赏光到舍下,就如在家中一般,常来常往,不必客气。\" 因贺梦婉是云遮内眷,华未央只微笑颔首,并未过多客套。 与此同时,听着大人寒暄的两个孩子已觉得有些枯燥。 小手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目含期待得望着父母,似是还没忘记要言宴给他们讲故事的事。 知道孩子们每天读书确实单调乏味了些,云遮点了点头,说了声\"去\"。 两个孩子立即开心得凑到言宴面前,连声问他,\"今天要讲什么?\" 言宴转头,见华未央只莞尔笑看着他和两个孩子,于是道: \"机会难得,不如今日就由华姑娘来讲?\" 接着他又俯身对孩子们说: \"你们的这位华姐姐,学识最为渊博。这世上恐怕也没有比她更会讲解《孟子》的人了。\" 看着言宴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双眼,华未央颇为无奈得笑了笑。 她蹲下来,直至与两个孩子平视,方温声道: \"我刚刚听你们在读《舜发于畎亩之中》。既如此,今天就讲''卧薪尝胆''的故事,如何?\" \"这个故事言叔叔上次已经讲过了。\" 云轩虽刚刚四岁,却十分流利得道: \"卧薪尝胆说的是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历尽艰辛,最终打败吴国,使越国重新强大的故事。\" \"不错,轩儿真是聪明。\" 对于云遮的两个孩子,言宴从不吝于夸赞。 紧接着,他又问,\"那你们还记不记得吴王夫差为什么会败给越王勾践?\" \"因为他……他不是一个好王。\"轩儿抢着道。 一时间,天真烂漫的童言稚语令众人都忍俊不禁起来。 云遮笑问道:\"哦?他为什么不好?露儿你知不知道?\" 云露比云轩年长两岁,自然记的更多些,她朗声道: \"因为他亲小人,远贤臣。他只听奸臣的话,不听忠臣的话。” “不但没在越王投降时及时消灭越国,留下后患,还偏信西施和伯嚭的话,杀死了伍子胥,然后吴国就被越国消灭了。\" 云遮和贺梦婉微微一愣,都没想到露儿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禁面面相窥,心中亦各有所思。 言宴称赞了露儿一番,又问孩子们: \"你们已经知道伍子胥是吴国贤臣,那今天想不想听华姐姐讲一讲他的故事?\" 华未央听着身后不远处细微的动静,看着孩子们期待无比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徐徐讲道:\"伍子胥虽是吴国大夫,却是楚国人氏。他的父亲曾是太子太傅,楚王听信谗言,将他全家灭门。只有他一人及时逃离了楚国,一路靠乞食为生,几乎山穷水尽,一无所有。\" \"直到他到了吴国,才被吴国公子光所救,不仅帮助提拔了他,甚至给他觐见吴王的机会。后来吴国和楚国交战,连战连胜,伍子胥就趁机劝吴王派兵破楚。\" \"伍子胥是要用吴国的兵马给家人报仇吗?\"云露问。 华未央轻轻笑道: \"不错。公子光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因此他劝吴王不要被伍子胥利用,毕竟那时的吴国并没有一举攻破楚国的把握。\" \"公子光不是救了伍子胥吗?那他为什么不肯帮他?如果吴国不帮忙,伍子胥该怎么办?\" 华未央缓缓解释道: \"并非吴国不肯帮他,只是对吴国而言,那时的伍子胥并没有重要到让整个吴国为他冒如此大的风险而已。毕竟楚国是强国,对任何国家而言,征战杀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后来呢?伍子胥有没有变得很重要?\"两个孩子好奇得追问道。 言宴接道:\"有。因为他为公子光做了一件事。\" \"是什么样的事?\" \"他为公子光赢得了吴国的王位。\" 言宴道,\"所以你们要记得一个最简单不过,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无论是谁,即使如伍子胥这般人才,想要有所收获,都必须先有所付出。\" \"所以,如果想要大镖局帮我救出家人,就必须要有所付出,对吗?\" 一个年轻而嘶哑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华未央起身向后看去,一个眼中布满血丝,因一夜未睡而心力交瘁的年轻人从假山的后面走了出来。 \"连鹤,你怎么来了?\"云遮讶然道。 \"云大哥,请你回答我。\"连鹤一个字一个字得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昨夜不是已经聊过,要将你的父母救出,还必需要一点时间,将计划做得更周密些。\" 云遮耐心劝道。 \"可我不能再等了,云大哥。\" 连鹤不动声色地和华未央对上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连鹤认真得道,\"我已经想过了,作为凤凰山庄的少主,我想和大镖局谈一桩生意。\" \"我要大镖局帮我救回父母,我愿用凤凰山庄百年所藏的秘密来交换。\" 这会是一个不公平的交易,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可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本就很多。 而在重情重义的人看来,亲情与友情、爱情一样,比任何身外之物都更加可贵。 因此,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他。 就连刚刚找到这里的,神情懵懂连雀都静静得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 云遮是第一个开口的,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唯一可以开口的。 他严肃且认真得道:\"阿鹤,你累了。你还年轻,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做出的决定往往都是不明智的。” “你要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你可能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他顿了一顿,又对连鹤补充道: \"只要你收回方才的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大镖局中的所有人都会和我一样。\" 连鹤却道:\"云大哥,你是生意人,一定知道对于任何买卖,只要交易的双方都满意,自然就可以成交。” “我想要我的亲人平安无事,可我如今除了那家传之秘,一无所有。” “我虽然清楚大哥你义薄云天,绝对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 “若要大哥为了凤凰山庄使大镖局与圣慈宫为敌,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因此,就请云大哥看在你我这两年交情的份上,答应我。\" 极少在外人面前开口的言宴忽然幽幽得道: \"是什么让你认为大镖局会接受这项交易?所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参与到一个会引起两方势力百年争斗的秘密之中,对大镖局而言能有怎样的好处?\" 听到这样的一问,连鹤的心中略微有些慌乱。 连鹤几乎要控制不住朝华未央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想起当时华未央对自己说过的话,又止住了。 “如果你没办法走出这一步,我只能说,蛊族的仇你也永远报不了。” 少女清冷,乃至于冷漠的声音在连鹤耳边响起。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言宴道: \"因为云大哥是个了不起的人,而像他这样的人物,绝不会甘居安泽一隅。” “若大镖局要在武林中称雄,必定还需要更多的人力和物力,那么一笔巨额的财富是必不可少的。” “而凤凰山庄正好掌握一处秘宝的所在,并且这藏宝图此刻就在我的身上,只要大镖局愿意出手,在下立即双手奉上。\" 云遮面色微变,沉声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不知多少高手都为了争夺宝藏而死,怪不得秦家会与你家相争百年。” “不过即使如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你们两家之间有宿仇,更少人知道你们两家结仇的原因。\" 连鹤低下头,喃喃道: \"知道的人越多,就会有越多的人前来争夺。” “因此不仅连家,圣慈宫也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想来他们也同我家一样,整个家族中只有继承者才有资格知晓这一切。\" 云遮忽然双眉紧皱,道:\"可既然你们已经掌握这秘宝的位置,为何至今都没有将它取出?\" 言宴平淡道: \"因为凤凰山庄虽以阵法机关见长,修习灵力与各派相比却乏善可陈。” “若非如此,便如小儿持金、匹夫怀璧,届时引来的祸端,恐怕就不仅是一个圣慈宫了。\" 他虽如此解释,却对略知其中情由而目露伤感的华未央微微摇头。 听到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评判,连鹤咬了咬牙,承认道: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原因。\"?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宝藏引祸端 言宴回看向他,淡淡道:\"哦?\" 连鹤道: \"因为这宝藏所处之地周边不仅地势险要,且遍布奇门阵法、陷阱机关。” “只有灵阶高手且知破阵之法的人才能够闯入其中。\" 云遮略有些惊讶得道:\"竟是这样的地方?这宝藏究竟是什么来历?\" 连鹤道:\"那本前朝的王为他自己修建的陵寝。” “他是个素爱求仙问道的昏君,又生性多疑,怕盗墓贼扰了他身后成仙,因此将陵墓秘密修在了一处风水宝地当中。” “只是还未及完全修完,便已四面楚歌,气数将尽。” “此人虽昏聩无能,却也心中不甘,为谋子孙日后复国,他就将国库中所有的财宝从安泽转移到那儿。\"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 \"我连家祖先之所以能够知晓此事,是因其中的阵法机关皆是由他的师父设计。” “只是当年为防这密地传出去,便将所有参与修陵的人灭口,其中就包括那位机关大师。” 连鹤冷笑一声,继续道: “不过也未能想到,那位大师早已料到他终有这样一日,早在暗中调换了阵法布置。” “因此这藏宝图最初虽是在那昏君的后人手中,但他们穷尽几代人都没能取出财宝。” “反而因为擅闯,不少人死在了那些机关暗器之下。\" 言宴轻轻笑道: \"真不愧是机关大师,即使迫于皇权而身死其中,也不能让对方得偿所愿。\" 连鹤赞同地点点头道: \"不错,那王的后人也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在一百多年前,当连家因机关阵法崭露头角于江湖中时,那后人便找到了连家曾曾祖父,与他商议共进此处,所得财宝两家均分。” “因此国已亡近百年,祖先的师仇同样也泯于世间,曾曾祖父便答应了他们。” “可是最终,除了我曾曾祖父,其它人都未能够生还。自此以后,即使是连家也再没有踏足那处秘地。\" 云遮恍然道两家结仇也是在一百多年,难道秦州圣慈宫秦家就是那前朝王上的后人?\" \"是。他们本是鲜卑拓跋部一族,败后为保全自身,后代子孙才隐姓埋名改姓为秦。\" 连鹤又道,\"据我父亲说,当时虽只有我曾曾祖父一人出来,可他还是按照契约,将带出的半数稀世珍宝交给了秦家。” “从那之后,才有了圣慈宫并占据秦州之地,而连家也在阴山创立了凤凰山庄。\" \"但人心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言宴淡淡道: \"在秦家看来,只有连家一人平安无事得回来本就十分蹊跷。“ “再加上连家最终并未将那藏宝图还给他们,所以那半数的财物在他们的眼中,恐怕反而是连家掩人耳目、欺世盗名的罪证。\" \"可他们即使有这藏宝图,也是没有用的,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那里!\" 连鹤面色严肃: \"就像如今,纵然我身上的藏宝图被心怀不轨的人偷走,若没能解开那些机关陷阱,他们也不可能取出这些藏在引雨山中的珍宝。\" 引雨山…… 华未央不禁为之一愣。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茶馆中听到的,云遮剿匪的英雄事迹。 言宴早已知晓这些。 他甚至数月前就在引雨山布置好一切,并让云遮将所有不稳定的因素扫除一空。 因为凤凰山庄很快就会向镖局求助,并将这藏宝图交到云遮的手中。 圣慈宫对凤凰山庄出手,是言宴意料当中的事情。 但他没有告知云遮,更没有向连家示警。 华未央深知言宴性情中寒冰一般的冷漠,自然能够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 可当她稍加细思时,担忧和不安却止不住得从心中涌现。 十八年前,秦连夫妇二人在众人面前毁去的确实是这张藏宝图。 但即使是华蕴郡主,将孩子抱给齐王夫妇时,都不知道那婴儿的身上还有另一份图纸。 那么圣慈宫如今又是如何得知连家还私藏着一张藏宝图的? 凤凰山庄周边有奇阵护持,当年若非连家小姐告诉他如何破解,即使是华蕴郡主也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入其中。 圣慈宫能够一夜之间屠尽凤凰山庄满门,显然是因为他们也得到了这阵的解法。 那么,这又是谁告诉他们的? 这究竟,是谁布下的局?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数不尽的想法在华未央的脑海中闪过。 其中的每一个猜测都合情合理,有些甚至让她有些细思恐极。 和萧郁离真正重逢还不过一日,又怎会知晓这其中的曲折? 事情会不会也并非那些猜测一般遭? 况且昨夜,华未央已有了那人的承诺。 毕竟她最为清楚,萧郁离虽是对旁人极度冷漠的人。 可对于真正在乎之人,他的情有多深,义有多重。 看着云遮渐渐睁大的双目,华未央明白他也想到引雨山剿匪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 华未央虽不知云遮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但她知道既然连鹤是云遮的朋友,那么言宴无论做任何事,都不会不顾及云遮的感受。 言宴没有对云遮隐瞒他早已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么只有一理由: 这件事背后真正的推手,正是今晨那人提到的在圣慈宫背后的布局之人。 潼关古道,零星几株枯木枝桠微折,所负一抹融雪在凛冽的寒风中再度冻结。 数点寒鸦栖落于枝上,四处张望,只听些许响动,便一惊而散。 一辆马车悠悠得自西而来,留下两行车辙在数寸有余积雪的古道上。 赶车人是个中年俊眉星目的男子,见那日渐西行,于是\"得得\"两声,那马儿的脚步便随之快了几分。 \"小主人,前面便是酉阳集了。\" 只听那男子对车里的人说道。 车内人轻咳了两下,像是回应一般,便不复动静。 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及车轮辗过积雪发出的咯嚓声。 \"传甲,你可知此地因何名为颖州?\" 黄金炎龙本以为车内人会一直沉默下去,哪料他突然问了自己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小主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黄金炎龙不由笑道: \"我虽跟主人走南闯北这些年,游历了不少地方,增长了许多见识,可这俗世之人才知道的事,我哪里会晓得?\" \"此处原为东颖国,乃周文王之弟颖仲的封地。\" 只听轻灵的声音一顿,再笑问道: \"你可还记得我们曾在雍邑住过一段时日?那处便是西颖国。\" 黄金炎龙不知车内人因何忽然提起此事,却也接话应道: \"这两地相隔近千里,竟也有这样的渊源。\" \"此处亦是藏龙卧虎之地。\"车内人喃喃道。 闻言,黄金炎龙遂应道: \"小主人,咱们与白泽先生隐居在药王谷将近两年,你也知道行走此间,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许多故人早已不在。” “这更新换代之快,现已不是当年的江湖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怕牵扯到那许多的麻烦。” “依我所见,我们不如顺势而为,凤凰一族的兴衰,从来不是你一人的责任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潜伏进行时 华未央闻言咳了两声,无言得笑了笑,又听黄金炎龙问道: \"小主人,咱们此行是要回大周?” 明日便入函谷关了,再过一日即可抵达大周都城。 “若是回去,之后就沿官道北行。或者,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黄金炎龙听车内人没有回应,似是还没有决定,便说: \"左右咱们是要在大周添置些东西的,你要是没想好,在城里先住上一段时日也不错。\" \"好。\" 华未央在车内轻轻应了一声,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她的手中正提着一个玉壶,盛的是近十年来所得最好的竹叶青。 这竹叶青的底酒是出自安泽居封存近二十年的酒窖。 黄金炎龙费尽心思,才从老板那里讨得了两大坛。 华未央曾与白泽一同尝过这刚刚开封的佳酿,只觉得入口绵甜,余香悠长。 为这美酒,白泽拿出了竹叶青的调制秘方。 并辅以药理,取竹叶、当归、广木香等十余味药材,由黄金炎龙交给安泽居最好的酿酒师亲手调配。 方得了一坛活气补血、平肝暖胃的佳饮。 这样的美酒不但不可多得,更加不可辜负。 然而此时的华未央,心思竟没有完全放在那佳酿上。 她的眉间微蹙,一双仿佛碧绿色的眼睛静静望着马车行来的方向,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约么又行了大半个时辰,二人便抵达了酉阳集的入口。 一片静谧。 那是一种处处透着诡异的静谧。 马蹄声在静谧的集市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划破这种静谧是一种罪。 无论是谁见到如此不同的情景也免不了会疑惑一番。 因为集市原本应是热闹非凡的,纵不是摩肩接踵,也该人声鼎沸、车马不绝。 可黄金炎龙的神色却格外平静,就像集市原本就该如此。 或许是在车上坐得太久,车马刚入集市,华未央便下了车。 见那\"东升月圆映墨碧,西落云祥散紫红\",就知申时已过,于是说道: \"天虽渐长,夜间寒气依然很重。我们左右无事勿需赶路,不如就在此处寻一间客店住下。\" 黄金炎龙心里虽略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只牵着马为华未央引路。 扶桑客栈,那是一间极易寻得的客栈。 因为在这静谧的集市中,只有这间客栈的院门外点着灯。 客栈的小院内,一个店小二正坐着打磨一口屠刀。 那是一口非常普通的杀猪刀,在任何一个铁匠铺中,都能找到几把同样形制的刀。 那店小二打磨得却十分仔细,仿佛那是一把吹毛立断、血不沾刃的宝刀。 他的心中眼中,也只有这一柄刀。 黄金炎龙见店小二并不主动招呼,只好把马拴在院内的柳树上,先开口吆喝道: \"你们这里可还有上房?\" 未几,便听得一个清脆明朗的声音接话道:\"有!有!客官,里边儿请!\" 一位玉貌芳容的年轻郎君,自店内不疾不徐得迎了出来。 见到来客一前一后立在院内,眸中一亮,遂深深行了一个礼。 男子看前边儿那人十八九岁的年纪,长挑身材,面容清朗,绛唇皓齿。 虽然样貌普通了些,可着实是气质出众,让人挪不开眼睛。 于是一边将人迎入店中,一边把眼儿斜瞅她个不住,亦不忘转头吩咐道: \"贵客来了,还不快快打扫出两间上房,把炕烧得暖暖的。\" 语毕,又回过脸儿来,眼波流转,见华未央手中的玉壶,遂笑问道: \"小店粗陋,不知客官想吃点儿,喝点儿什么?咱们这儿,有自家酿的浊酒,别有一番风味。\" 华未央择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在上首坐下,并示意黄金炎龙坐。 含笑应道:\"老板既如此说,便烫一壶来。我们也不拘吃些什么,随意安排两荤两素便好。\" 那男子立时殷勤应下,安排小二杀鸡宰羊,并摆上两碟儿下酒的果菜。 后又携着烫好的热酒,亲筛了一杯,笑盈盈得递将过来。 黄金炎龙看见,伸手一拦,将那杯酒截了过来,同那男子道: \"老板,你忙就好,不必费心。我们自己喝,更自在些。\" 男子如才瞧见黄金炎龙一般得深深看了他一眼,方笑道: \"那在下便失陪了,客人请自便。\" 黄金炎龙仔细看了看那杯酒,又闻了闻,才递与华未央,自己也倒了一杯。 华未央接过饮下,仔细品尝觉得果然不差。 见黄金炎龙闷闷得为他续上一杯后只顾暗自叹气,便笑问道:\"怎么不动筷?\" \"小主人,清净了好些日子,我都快忘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黄金炎龙无奈低声道:\"这次出来,你……唉,可别再卷进什么麻烦里。\" 华未央轻轻笑道:\"小主人,老板开店,总是陪笑多些,当不得真的。况且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二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随后,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纷飞一日的大雪已经停了约有十个时辰,云遮离开大镖局也已有十个时辰。 刚出安泽,他便骑上一匹快马,向东飞奔。 他的骑术精湛,只需再连续骑七八个时辰,便能够抵达他想去的地方,见到他想见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大镖局的老总是无声无息、逃也似的离开安泽的。 更加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逃过什么,为何而逃。 不分昼夜连续狂奔了七八个时辰,云遮的衣衫仍然整整齐齐,没有一分褶皱。 他的头发依旧束得紧实,没有一毫凌乱。 他会是一个永远不败的英雄。曾经,那人这样告诉他。 他是一个永远不能败的英雄。如今,那人这样回答他。 云遮忽然觉得有些倦,也该倦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一路狂奔不分昼夜,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他应该找一个地方,美美得吃上一顿饱饭,洗个热水澡,再好好得睡上一觉,也能让马儿休息一下。 这个念头刚浮显在他的脑海,酉阳集的入口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云遮知道酉阳集,他想见的人曾经来过这里。 这都是那人提起过的事,他还清楚得记得那人说这些事情时的节奏与语气。 云遮摇了摇头,拍马走向集市中唯一点灯的地方: 扶桑客栈。 那人从没有提起过这儿。 云遮突然觉得自己跟这家客栈很有缘分,今晚他应该住在这里。 他自马上一跃而下,将马栓在客栈院外的枯树上,解下马背上的褡裢背到身上,手持长剑,大步得向客栈里走去。 \"小二,来一坛酒。\"云遮一进店门便吩咐道。 立时,一位样貌清朗的男子便热情得迎了上来,\"客官,快里面请!\" 云遮环顾四周,选定在大堂中央的方桌旁坐下。 他将长剑斜倚于身侧,顺手把身上颇具份量的褡裢取下放到桌面上。 店内还有两位客人,他们与自己来自同一个方向,却不是从安泽来的。 这是云遮两个时辰前就知晓的事。 因为大雪是十个时辰前停的,路上只有一道车辙,车辙是新的,天快黑了。 那是一辆很舒适的马车,从车辙的间距和深度,车轮的宽度和花纹,他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一点。 车辙间的马蹄印还告诉他,拉车的马是一匹良驹。 驾车的人水平很高,甚至与大镖局最好的车夫不相上下。 他已经看见在小院内柳树下的那匹马和那辆车,一切如他知晓的一样。 现在那二人正坐在他不远的地方喝酒。 他看得出驾车人是那位英气的男子,但没想到坐车人却像是个世家小姐。 谁会知道,华未央早就已经改换了先前的易容,又找了一张小家碧玉的脸作为模板。 自然,黄金炎龙也换了一张脸。 云遮忽然有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一个世家小姐会在这个时候前往大周都城,身边还跟着一个练家子? 大周都城最近可不太平。 如果一个人想现在从安泽去大周都城,即使他不知道这件事,他的亲朋也会阻止这个人在此时上路。?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真诚和虚伪 云遮知道这个世家小姐不是从安泽出发的,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条路上暗藏的危险。 可是他还是有几分不确定,因为这位世家小姐拥有一匹良驹和一辆舒适的马车。 像这样的良驹和马车,很难在荒村小镇中买到,而附近能买到它们的地方,只可能是安泽。 也许只剩那人可以一眼看出这两人的出身与来历。 电光石火之间,云遮便想到这许多。 一位红衣女子捧着一坛酒款款而来,并笑盈盈得问道: \"客人打从哪儿来呀?\" 一双手熟稔得为刚进门的客人倒上一碗酒,并将酒坛放在桌上。 这位女子看着与方才那位公子样貌颇为相似。 华未央挑了挑眉,估计这两位多半是兄妹或者姐弟了。 \"安泽。\"云遮的思绪被打断,但他的声音温和从容又沉稳。 \"小店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不知客人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 云遮将酒一气饮干,刚放下碗,便看到女子殷切柔美的笑脸,又道: \"今天晚上看来是走不了了,有没有上房?\" 女子笑得愈加妩媚动人,连连道有,又转头吩咐道: \"小二,快去把最好的房间给客人备好。\" 女子抬手为云遮续上一碗酒,又笑道: \"今儿有现宰的肥羊,皮薄肉厚,客人可愿意尝尝?\" \"羊肉汤来一锅。\" 云遮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今天晚上我请客。\" \"这位公子要请我们喝酒?多谢。\"声音温润如玉,轻灵动听,是那位小姐的。 他见那位姑娘端起酒,遥遥敬了自己一杯,而后站起身,拎着酒壶,走了过来。 \"在下姓临,临渊的临。不知公子贵姓?\"华未央微笑道。 \"免贵姓云。临姑娘,请坐。\" 云遮又看向将蔬菜果品摆过来的男子,问道:\"不知这位……?\" 那汉子答道: \"云爷不必挂怀,我不过是小主人的仆人罢了。\" 言罢便垂手立在华未央的身后,侍奉酒菜。 云遮遂笑道:\"不知临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是从关外而来。\" 临姑娘面露笑意,说道: \"久闻燕山精绝,天下第一。我二人自安泽游至后,不免上山细览一番,多呆了些日子。今日刚刚下山,正欲寻它处。\" 云遮闻言,心中大半疑惑尽解,于是暗中松了一口气,举起酒碗朗声道: \"燕山险峻,确实是个好地方。;临姑娘,来,敬你。\" 华未央也不推辞,以袖掩面,举杯昂首,一饮而尽。 云遮见男子为他二人分别满上酒,又笑道: \"临姑娘此次来大周,想必是寻亲访友,更兼游山玩水。\" 华未央温声颔首道: \"不错,若同知己览尽天下风光,定是一件美事。\" 随即又笑道:\"交朋友是要有缘。就如今日,你我在这客栈中相见是缘。你又请我喝酒,在我心中,我们就已是朋友了。\" 云遮闻言微微一愣,复又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端起酒碗来敬道:\"好,敬朋友!\" 与临姑娘聊天,是一件十分轻松愉悦的事。 从安泽的美酒到关外的风光,临姑娘谈了许多地方风貌与风土人情。 这些地方,云遮有去过的,也有没去过的。 那时他与言宴为建立大镖局到处奔波,常常餐风饮露,如今这一切,还是历历在目。 他们甚至还聊起了大镖局。 这是云遮第一次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听一个四处旅行的姑娘评价大镖局。 这对他而言十分新鲜,因为他平时所感受的一切都来自于俗世,更来源于他自己。 安泽的大镖局是江湖中名头最大的势力。 因为大镖局仅用两年,就整合了成姜势力。 这些能人在大镖局的麾下自黑转白,保护了所有行商客旅的安全,却仅收取商旅们合理的费用。 云遮正是风华正茂,拥有强壮的身材,英俊的面容,高强的武功,过人的智慧,豪爽的性情,明快的作风。 除此之外,还有美貌的妻子,和睦的家庭。 他是个完美的人,是成姜人心中的英雄,是行商客旅眼中的大侠。 最为人称道的是,那三教九流的势力,都是在云遮的游说下,心甘情愿得加入大镖局的。 大镖局不费一兵一卒,便日渐壮大,并成为响当当的存在。 然而,只有云遮和言宴知道这样的地位是如何而来的。 言宴是云遮最好的兄弟朋友。 从两年前,言宴向他许诺: 一定会让他成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那天起,云遮就开始为与其他势力的第一场谈判做准备了。 为此他必须学会很多事。 而言宴建议他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笑。 因为在一个拥有笑容的人面前,对手总是更容易被瓦解。 所有人都会笑,云遮也一样,但他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是一个英雄,他的笑容必定是爽朗的。 以展示他的自信与底气,令所有见到他的人如沐春风。 他是一个统领,他的笑容必定是亲切的。 能成为三九严寒中的炭火,让人铭感五内,以斩获人心。 他是一位大侠,他的笑容必然是谦和的。 无论遇到何事,都可以用这样的笑容转纷争为正义,化戾气为祥和。 他是一位丈夫,他的笑容必然是温柔的。 如此他方可带着最深厚的情意,安抚最美丽的女人。 云遮的脸轮廓分明,颧骨颇高,因此他的笑容时刻不能放纵忘情,必须严格控制。 他曾对着铜镜反复观察和练习,脸上每一块肌肉应该收缩到什么位置,他都了如指掌。 直到有一天,言宴看着他亲切温和的笑容,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 云遮知道,他终于会笑了。 他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因为很快他便在这样笑容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妻子,并拥有了第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他建立大镖局的势力。 一切都是通过他与言宴的努力和精心安排得来的。 然而云遮也知道,只有发自内心的笑容,才具有真正的魅力。 就像现在他面前的这位临姑娘,说话时的笑意是自眼睛慢慢扩散。 连眼角都是生动的,最后笑容抵达嘴角。 就仿佛严冬中乍开的梅花,暖阳下融化的冰雪。 \"和她的真实比较起来,那些伪装的东西简直太拙劣了。\" 云遮切身感受到自己对言宴说的那句话有多重。 那时他是故意的,他早已知道这句话很重,但没想到会有这么重。? 第三百一十五章 集体装醉 酒过三巡,那一坛酒大半已尽。 华未央酒喝得并不快,但云遮看得出,她的酒量很不错。 酒是一样很奇特的东西。 如果跟不合适的人喝酒,酒量再好,醉得也会很快。 但遇到合适的人,即使酒量不算好,也可作长夜之饮。 酒逢知己千杯少,正是这个道理。 很少有世家小姐愿意同江湖人喝酒。 在多数世家看来,生而为人,应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即便是武人,也应当从军报国,镇守社稷。 而不是动辄打杀,使国家受害,百姓遭殃。 更何况他们最怕朝中奸恶雇得修者高手,为虎作伥,暗害忠良。 同样,江湖人大多也不喜欢与世家大族喝酒。 在他们看来,世家大族无能又迂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还喜欢满嘴胡诌,指指点点。 就如同乱葬岗中的老鸦,只知叽叽喳喳。 即使世家大族,有一个华未央艳绝天下,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云遮与华未央聊得愈发投契。 他现在感觉与临姑娘着实投缘,甚至觉得他真的可以交这样一个朋友。 \"二位,喝得可好?这可是小店最好的酒呢。\" 老板新捧了一坛酒,并一碟劈好的葫芦鸡摆在桌上。 他来得恰到好处,就在酒坛中最后一滴酒倒尽之前。 见二人向她微微颔首,笑道: \"羊肉汤也快好了。二位既喝得好,不如放这位客官也去吃些东西,换在下来为二位斟酒。\" \"若不介意,让他与我们同坐可好?\" 华未央笑问道,\"黄伯伯与我实为至交,此前是怕失礼,才没有同坐。\" \"自然无妨。\" 云遮爽快应道,遂又细细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女子,温声道。 黄金炎龙没办法,只好也坐下。 云遮居于上座,于是先品了一口新上的美酒,满意的道: \"果然好酒!\"又问道: \"临姑娘路过安泽时,可尝过安泽居第一楼的桃花酿?这酒若是再藏几年,便能与那桃花酿不相上下了。\" \"哦?\"华未央笑道,\"那更应该多饮几杯了,诸位请。\" 如此几杯下肚,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个人便都醉倒了。 方才还温情似水的老板款款得站起身来,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三个人洋洋得意得笑了。 他摸了摸这个的脸,又点了点那个的鼻。 最后掂了掂桌上褡裢里的银子,叫人拿绳子将三个人都绑了起来。 \"宰羊吗?\" 店小二的眼神就像他的手里正握着的那把刀,与方才完全不同了。 老板细细得笑了起来,一双星眼如丝。 \"这两个都是有钱人,绑了肉票让他们家里人送钱来。\" 老板又抬起华未央的下巴,细细看了这人的眉眼,果然不错。 小二眼中的戾色褪下,却又笑道:\"嘿嘿,老板娘,你是不是看上这姑娘,舍不得了?\" \"少废话,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又知道些什么。\"老板笑道。 小二大笑道:\"我怎么会不知?老板你啊,见了这气质拔群的姑娘,便迈不开腿啦!\" \"你这小崽子,讨打!\"老板一边笑,一边扬手要给小二一巴掌。 这小二只是旁边一躲,却又正色问道:\"那两个男人该怎么办?\" 老板神色一凌,说道:\"先留着,正好让他回去送信儿赎人。\" 小二只不屑道: \"依我看,你这心也忒软了。这人是横练的硬功夫,现在不处理了,等他醒了,看你霸着他小主子,还不知会怎样。\" 老板骂道:\"哼,孰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华未央睫毛微微颤了颤,早就看出这老板有他意。 还好及时与黄金炎龙和云遮以传音入室说明了。 没想到在酉阳集开客栈的留桑,是如此的一个…… 这一点黄金炎龙从未跟她提到过。 黄金炎龙出过很多次药王谷。 特别不幸的是,其中一个酒鬼还长着十分刁钻的舌头。 黄金炎龙从未报怨过什么,他甚至还有些感激,并且想方设法得寻得美酒,来满足那个挑三拣四的人。 只因为这个人可以为小主人治病,这可是他从别处求都求不来的神医,白泽先生。 于是,为了寻找各色各样的好酒,周边方圆近五百里,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黄金炎龙全都去过。 当然之前他不是用现在这张脸下山的。 小主人的易容术虽没有传说中鬼王那般精湛,等闲人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黄金炎龙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顺便跟华未央说说最近发生了哪些事,或是他遇到了什么人。 华未央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回回都听得很认真,甚至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里。 黄金炎龙提过许多次酉阳集,因为他已路过这里好多回。 以至于他对酉阳集有名的地头蛇都了解一二,那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酉阳集名义上虽属于大镖局的地盘,大镖局却从没有真正对这些人出手过。 一方面,这些亡命徒十分会审时度势,更不愿得罪任何一方江湖势力。 只要来往的行人有大镖局的镖师陪同,他们便仅仅是集市里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 另一方面对大镖局而言,在眼皮底下为这些亡命徒留一个栖身之所,可以减少许多麻烦。这些人若是分散在各地,他们很可能会在押镖的必经之路上添乱,每一趟镖都需要更多的镖师来保证雇主及货物的安全。 而将他们聚集起来,当这些亡命徒作出错误的选择时,大镖局仅需派出六十个高手,便可将他们一举歼灭。 听到老板与店小二的调笑,华未央有点想知道云遮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这颇为有趣。 当自己暗示他酒中有药时,便知道这一场“醉”是免不了了。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云遮想要如何收场,也不能破坏别人看戏的兴致。 \"我今天要杀了你!说!你肉铺上挂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嘶哑的声音中夹杂着极度的愤怒,从客栈的小院里传来。 \"我,我没有啊!我那肉铺上的人头都是用来吓唬人的,其实我卖的可都是些羊肉啊!\" 一个声音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得答道。 \"你敢再说一遍?!\"愤怒的声音中带着种慑人的威严,已经不剩多少耐性。 \"小的,小的不敢杀人!人头是在乱,乱葬岗里拣的!\" 战战兢兢的声音快要哭了,\"楚哥,您就饶了小的!\" \"好。\"像是确定了些什么,粗犷的声音回答道。 \"那我就先相信你。\"而后华未央就听到一个人被扔到栏杆上,木头断裂的声音。 见门口乱糟糟的,留桑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别的,早就耐不住性子出门去瞧。 正巧碰上满脸胡子的大汉迎面走来。 华未央已经睁开了眼睛,遇上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装得再厉害,也该醒了。 于是她一眼看到了粗犷声音的主人。 这人睁着一双铜铃大眼,满脸横肉,身上的肌肉就像是铁打的。 他穿着熊皮袄,一条犊鼻裤,大跨步迈进了客栈。 实在是好威风,好霸气。 是楚峡,华未央心想。 这位早年拜在凌霄子门下,却因为私自放走魔族被废了灵丹,逐出师门的弟子—— 可以算得上是她母亲华蕴郡主的半个师兄了。 楚峡被赶走后,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凭借不俗的天资,练就一身武艺。 后来,在大周和成姜边界成立了纵横堂。 她从没见过楚峡,但他就是知道。 就像第一眼见到云遮,就将他认出来一样。 不一般的人总会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场,令人十分容易辨认。 这种气场华未央年轻时也曾有过,但后来她学会了如何一丝不漏得收起这种气息。 因为锋芒毕露通常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事。 华未央知道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大镖局与纵横堂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然齐聚酉阳集。 \"老板,拿酒来。\"楚峡放声道。 \"楚爷,您又来啦。\"留桑的笑眼中含了一丝畏惧。 楚峡往华未央三人的方向看了看,方又斜睨了一眼那妇人,蛮横得道:\"怎么着?你楚爷不能来吗?\" 留桑只好苦笑招呼道:\"您来这儿,小店蓬荜生辉,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酉阳集真是有意思。\" 云遮已经挣开了绳索。 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得整了整衣衫,然后一边为华未央和黄金炎龙解绑,一边盯着留桑冷笑道: \"这里的男人调戏清白姑娘,这里的铺子挂人头卖羊肉。当真是无奇不有啊!\" 留桑惊叫道:\"你的绳子?什么时候解开的?\" \"我闯荡这么多年,怎么会被这么点小把戏骗倒?\" 云遮轻笑道: \"那下了蒙汗药的酒我没喝,他们也没喝。这绳子也捆不住我。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没想到这里的人会如此有趣。\" 楚峡幸灾乐祸得哈哈大笑,道: \"有意思啊有意思!这看戏的把你们演戏的给耍了!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留桑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原本柔美的脸蛋儿都变得生硬了几分。 云遮见楚峡豪气干云,便抱拳朗声笑道: \"在下姓云,这位是华姑娘,那位是华姑娘的随从。\" 华未央与黄金炎龙遂向楚峡行了一礼。 \"在下楚老二,幸会!\" 楚峡见云遮威武豪爽,心下甚喜,便道: \"好!兄弟!今日我得跟你们好好喝上几大碗!老板娘,快拿酒来!\" 留桑被扰了许多好事,心下正不自在。 又见这几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便恨恨得道: \"哼!你们俩倒是挺配的。\" 华未央见留桑站在那儿不动,二人又相见甚欢,甚至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华未央提议道: \"我那马车上还有几坛好酒,正好与各位同饮。\" 于是示意黄金炎龙从车上搬酒。 楚峡此时方细细打量了一番华未央,见这世家小姐在他面前镇定自若,毫不露怯。 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欣赏道: \"好!华姑娘既肯慷慨解囊,那一定得尝尝你带来的好酒!可别心疼啊,哈哈哈哈!\" 华未央这次下山,随身携带的酒并不算多,但几乎每一坛都是不同的。 在这辆不大不小的马车中,能觅酒之清,可品酒之洌,并得酒之鲜。 仅那些有名气的,还有两坛难得的药酒,屠苏酒和桃花酿。 更不用提那些各地酒家自出的好酒了。 黄金炎龙仅仅走了三趟,就将十几坛酒搬进了客店,齐整得放置在一旁。 此次下山前,他依照吩咐将这些年收集的美酒分成了四份。 一份搬上了马车,一份留给了白泽先生。 剩下两份,由他于山上寻了一处地方埋好,连华未央都不知道究竟在哪儿。 云遮和楚峡都是好酒之人,仅凭坛间轻微的香气就知道今晚他们有口福了。 楚峡见到这些酒,不免仰面大笑道: \"华姑娘,你当真舍得这么些美酒?\" 有这样的酒,即使是用八寸大的海碗,他也能连喝四五十碗还面不改色。 华未央笑道: \"自古好酒都是来配英雄的。今日有幸与两位真豪杰同饮,定然不会辜负这佳酿。\" \"好,华姑娘果然是个痛快人!\" 楚峡喝采道,\"我平生所见的世家子弟多了,但像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今日咱们就在此不醉不归!\" 黄金炎龙已将之前的酒桌收拾好,并换了四个新酒碗,几人便不分主宾,同坐在一处痛饮。 不过多久,云遮便有了一两分醉意,\"可惜明日我便要走了。\"他叹道。 楚峡好奇问道:\"不知马兄弟是要去哪儿?\" \"大周都城。\"云遮道。 楚峡追问道:\"你去大周都城做什么?\" \"我去找一个人。\"云遮答道。 楚峡正色笑道:\"我在大周都城还有些朋友,不知是否能帮得上你。\" \"我找的这个人,很有名。他就是大周都城纵横堂的堂主,楚峡。\"云遮深沉道。 楚峡愈加好奇,问道:\"哦?你与他是旧识?\" \"素昧平生。\"云遮遗憾得道。 楚峡的眼中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神情,他断然道: \"那我劝你不要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楚峡已经死了。纵横堂也不复存在了。\" \"我有所耳闻。\" 云遮接着叹道: \"不过我知道,他并没有死。我在成姜听到很多有关他的传闻,打心底里佩服他,只是没有机会见到他本人,实在是一大遗憾。\" 云遮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我很想去大周都城,能够见他一面,跟他喝一碗酒。算是了却我人生中的一大心愿。\" 楚峡愣了愣,复又大笑道:\"来!兄弟!干一碗!\" 这碗酒楚峡喝得很快,仿佛要把许多事都吞进肚子。 他的思绪也飘得越来越远,道:\"其实,我也很想见一个人。可此人却在成姜。\" \"哦?是什么人?\"云遮好奇问道。 楚峡笑道:\"曾经扬言在一个月之内收服纵横堂,杀楚峡,天下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云遮。\" \"云遮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他看似坐拥天下,其实一贫如洗。\" 云遮嘲讽得笑道:\"呵呵,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人吗?\" 楚峡陡然有些疑惑,为何这位公子对那个人人称赞的英雄如此评说。 \"来,喝酒,就敬天下最可怜的大侠。\"云遮笑道。 听这二人的谈话愈发得不对劲,华未央便不得不开口换了个话题: \"二位,我看今日晴空朗星,外面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如咱们一同出去走走?\" 地上十几个酒坛已经喝空了一大半,正好是他们身上最暖洋洋的时候。 趁着酒兴,三人便一同出了门,留黄金炎龙在客栈里清点东西。 夜晚的酉阳集热闹非常,不但灯火通明,还兼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数不尽的男男女女,道不完的是是非非。 \"没想到啊,这样一个荒凉之地,在夜晚也和成姜一样热闹。谁还看得出来这里危机四伏呢。\"云遮感叹道。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人,也都还是人。他们也还有家人,有朋友,有感情,有羁绊。\" 华未央默默道。 \"不知道大周都城的夜色和成姜比起来,会有什么差别?\"云遮好奇得问道。 楚峡的眼中充满着回忆,他道: \"这大周都城的景色,虽然比不上成姜繁花似锦,但同样是美不胜收。\" 仿佛被触及了心中的一片柔软,继续说道: \"那样的夜色,我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 \"有的时候,就算想停下来歇一歇,都会被人推着往前走。\" 云遮感叹,复有些不舍得道: \"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了。你今后想去哪里?\"他问楚峡道。 楚峡回答道:\"成姜。不过现在,我在这里还有一个约定,我的朋友一天不到,我便一天不离开酉阳集。\" 他们正这般闲聊着,就见迎面慢慢走来的提着美人灯笼的留桑。 他静静走过他们身侧,却故意停顿一下,遗落一方绢帕。 华未央捡起扇子,见是蝇头小楷写成的一首南歌子: \"转盻如波眼,娉婷似柳腰,花里暗相招。忆君肠欲断,恨春宵。\" \"老板娘,你的扇子。\"华未央温和道。 留桑转头笑着看了看她,却没有接回。 \"看来,有人不希望华姑娘你走啊。\"楚峡笑道。 \"抱歉,老板,您的美意,在下只能辜负了。\"华未央无奈却又彬彬有礼道。 留桑见此人对自己实在无意,方叹了口气接过扇子,柔声道: \"既如此,姑娘,就只今晚,让在下与你们一同走走可好?\" 华未央很难拒绝这样低微的请求,便同意了。 于是一行四人的话题又复转到酉阳集上。 \"这里的夜晚与白天,真是完全不同。\"楚峡由衷得道。 留桑笑道:\"楚爷有所不知,白天时,大家都在地下睡觉呢。\" \"在地下?\"云遮突然觉得有趣。 留桑点头道: \"在这酉阳集里,有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四通八达。每个房间都有地下室。\" \"那对这地下最熟悉的人,一定是个瞎子。\"华未央心想。?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争夺折悯剑 成姜的大镖局是一个建筑宏伟的庄院,它的东南隅是一处五进的宅院。 正房堂屋的中央上方,是一个金边赤地的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随月\"。 屋中正面设着一张紫檀木榻,榻上铺着紫貂皮毛制成的毯子,设着紫锻黑线界着金丝绣的引枕。 两边各设一对梅花式紫檀高几,左边几上摆着的宝鼎燃着梅香。 鼎旁匙箸香盒无一不全,右边几上摆着紫水晶瓶,满盛着紫色的葡萄酒。 塌前地上是一个紫铜火盆,里面的炉火终日不灭。 房中两侧又分别设了两张紫檀大椅,都搭着金丝紫貂皮椅搭,其间又各有一个紫檀木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这便是大镖局二把手言宴的居所。 他喜欢紫色,他的屋中就连锦幛绣幕都是绛紫色的。 苏河并非初回进入这个院落,但他依然像是第一次那般步步留心。 是言宴叫苏河来的。苏河进屋时,他正坐在中央那张紫檀木榻上,喝着一杯甘香甜美的葡萄酒。苏河看得出,他的精神很好,但脸色却不太好。 \"参见言爷。\"苏河的礼行得十分端正。 \"你来啦。\"言宴一边喝酒,一边慢慢得道。 苏河恭敬得道: \"属下已按照言爷的吩咐,去问过了。大镖头的病来得急,已经请了好几位名医前来看过,都说老总是因为积劳成疾,必须静养才能恢复,所以暂时不能见客。\" 言宴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问道: \"是不能见客,还是什么人都不能见?\" \"好像是什么人都不能见。\"苏河低着头道。 言宴看着苏河问道:\"连我也不能见?\" \"大概是的。\"苏河的头愈发得低了。 言宴遂又问:\"所以夫人才特地要你来告诉我,叫我也不要去打扰他?\" \"夫人只说,请卓先生把所有的事都暂搁一下,等病好了再说。\"苏河硬着头皮说道。 言宴道:\"你见过夫人请来的大夫?\" \"属下见到了,都是成姜世代的名医,其中有简先生和宋先生。\"苏河回道。 言宴浅酌一杯酒继续问道:\"你可见了他们所开的药方?\" \"不仅药方,属下今日还见到几位大夫亲手熬好的药,每一碗都是由夫人亲手携入房内。\" 苏河仔细得回答道。 言宴又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实在不该生病的,他病得真不巧。\" 他放下空酒杯,站起身,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他复又转过身,右手已拿起一个紫铜火钳,把前面火盆里的炉火拨得更旺了些。 他问道:\"苏河,如果要在酉阳集找一样东西,你会用什么方法?\" \"有很多方法。\"苏河谨慎得道。 言宴轻笑问道:\"你说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剿灭酉阳集,然后慢慢搜。\"苏河看着言宴自信得说道。 言宴又问:\"你认为需要带多少人马?\" \"六十个高手,就足够了。\"苏河的腰挺得很直。 言宴放下火钳,复又坐在榻上,斟了一杯酒,说道: \"传我的命令,召集六百名高手,由你带领。将酉阳集各路出口封锁,任何人只准进不许出。”“你去告诉全镇的人,只给他们六天时间。谁要是能交出折悯剑,就能活着走出来。其余,格杀勿论。\" 苏河立即领命去了。 现下已近戌时,若是顺利,明日辰时,他便能带领人马包围酉阳集。 这是言宴第一次让他指挥如此多的人,并将事情全权交由他来处理。 而他需要做的事,就是拿到折悯剑。 苏河刚走,言宴便唤了赫连远青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方让他去了。 今日诸事已毕,言宴拿着酒起身走向窗边。 他打开窗户,嗅着寒风中沁人心脾的梅香,看着渐渐自东升起的明月,又饮了一杯。 今日是二月十八,夜空中的明月已非三日前的满月,渐已有亏。 昨日的风雪已停,但今日的夜晚却变得更冷了几分,即使他的屋子现在温暖如春。 他的心里有一丝不悦,不仅是因为上午他去探病时被贺梦晚挡了驾,更重要的是最近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事脱离他的掌控。 放走楚峡,他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总会有一点微小的错误。 而这些错误最终都打乱了他原本应有的计划,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一个在三个月里,刺杀了三大家族高手的青年剑客。 一个拥有天下最可怕武器的神秘刺客,这两个人是他原本完美无缺计划中的变数。 现在他还无法完全掌握这个变数。 但是如今,他知道有一样东西可以助他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折悯剑。 他需要折悯剑。 至少,要确保折悯剑呆在它应该呆在的地方。 言宴在心中精密得计划着,他不允许自己再有一丁点疏忽,这也是为何他能够活到现在。 言宴合上窗户,将月光与梅香关在屋外。 他从随身的方盒中取了一丸药,以酒送服。 然后躺到那张铺着貂皮的紫檀木榻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知道,若是今日不睡,未来几日或许都没有时间睡觉了。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 戌时未过,苏河便点了镖局六百名高手连夜出发,奔袭酉阳集。 言爷给了十倍他所需的人手,可见对于折悯剑,言宴是势在必得。 同时,有如此多的人手同行。 苏河不但很难在此事中再做出违背言爷意愿的小动作,言爷又在众人前展示了对唯一弟子的重视和信任。 言爷对他的驾驭之道,总是能让苏河叹为观止。 这次围攻,苏河召集了各种高手,无论是使长兵的、短兵的还是弓箭的,不一而足。 苏河的计划也颇得章法。 他先派出轻功高强的十名刺客,骑快马,于大部队之前潜入酉阳集。 令其在粮仓周边布好易燃的石脂水,并将市集中唯二的水井以泥浆填埋,用重石块封堵。 其次便是五十名弓箭手同一百名长兵手与盾牌手,即使酉阳集中有机敏之人提前发现,也可令他们无法立即逃脱。 然后方是百名旗手,与其他使刀剑短兵的两百余位高手一同出发。 不但为大镖局造势立威,将酉阳集围得水泄不通,更能给酉阳集中人压力,逼迫他们尽快交出折悯剑。 剩下近百名高手则是佼佼者,他们中一半负责押送粮草,一半保障后勤,负责营地安全,以迎接言爷的到来。 酉阳集,二月十九,辰时初刻。 华未央昨夜睡得很好,她已经许久没有同江湖人在一处这么痛快得喝酒了。 更何况这二人均是当世的佼佼者。 他们每个人虽然都有所保留,但都非常高兴能结识对方。 而华未央见识到楚峡时,也明白了自己母亲当初札记中对这位师兄的评价了。 “慧极必伤”。 这四个字,似乎是在说楚峡,又何尝不是在说华蕴郡主自己。?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重重包围 虽然华未央没有睡得很多,她的精神却是很好。 现下已起身,将头发束好,黄金炎龙在一旁督促她把白泽先生所制的丸药吃了。 华未央向来是不爱喝药的,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有些不可救药。 然而这断日子来,她咳嗽也一天比一天少。 以至于当再度遇到白泽先生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豪言要和这便宜师父斗酒。 华未央从未主动提过想要治好封印的反噬,白泽皱了皱眉,还是拉住她,主动为她诊脉施针、开方制药。 那时黄金炎龙曾好奇得问过白泽先生: \"为什么先生之前说小主人的病治不好了,如今却又能治好了?\" 白泽只是像看傻子一样得看了看他道: \"若不是她自己找死,也不会将好好的身体拖成这副样子。\" 如今,华未央几近痊愈,倒是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松快了许多。 今日上午云遮就要出发去大周都城。 华未央虽也说是去大周都城,但他们二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终归是无法一同前行的。 况且华未央知道,云遮还有许多事要做,镖局等着他回去。 在房中用过早膳,华未央便下楼来了。 云遮已经收拾好行囊,正站在客栈院门口与楚峡告别。 \"兄弟,你此刻骑快马到大周都城,晚上便可到那儿。\" 楚峡笑道:\"到了大周都城,你一定要去铜驼巷口那家胡记羊肉馆,尝一尝他家的羊肉汤。”“我听说啊,他的羊肉汤自他爷爷辈起,就没歇过火。你要是喝上他的羊肉汤,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喝完最后一滴再躲。\" 云遮大笑道:\"好,你这么说,我一定要尝一尝!\" \"能让楚兄如此说,那定然会是个好地方。\"华未央笑着向二人走去。 \"二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不必远劳了。\"云遮拱手说道。 华未央道:\"无妨,我二人现下左右无事,至少要送马兄到酉阳集门口。\" 于是一同出了客栈。 没走多远,三人便听到奔雷般的马蹄声绕过集市四周。 数十余支穿云箭从四面八方射入了酉阳集,每一支箭的箭柄上都绑有一张字条。 云遮立时拆下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六日之内,唯有交出折悯剑之人,方可离开酉阳集,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云遮的瞳孔瞬时收紧,他认得出这是大镖局的箭。 而下达命令的人,一定是言宴。 还未来得及反应,又见数十余支火箭,射向酉阳集的一个角落。 华未央心中也是一动,折悯剑的消息……怎会有外人知道?! 可如今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瞬间,烈火熊熊燃烧,不远处传来哭喊声,咆啸声。 三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即往走水的方向奔去。 烧着的是酉阳集的粮仓,粮仓附近的水缸均已被人砸破。 住在附近的人都已经跑了出来。 那些有主见的,见没有水,就地用铁锹铁钯扬起沙土盖向火焰。 而那些没主见的,已被吓破了胆子,聚在一旁哭喊。 \"火攻断粮,这指挥之人不可小觑。\" 华未央立即道:\"楚前辈,这里你说得上话,集结人手将粮仓周围十丈内所有的草木清空,不能让火势继续蔓延。” “云兄,快去叫人查看水井。若是水井有事,恐怕全部的人都要有性命之危。\" 云遮闻言立即施起灵力飞奔而去。 楚峡环眼锐利如刀,如同刚从深山中蹿出的猛兽,大吼一声,便镇住了那些正在哭喊的人们。 熊熊大火烧了约两个时辰才被扑灭下去。 粮仓中的黍麦基本被烧光了,所幸众人反应及时。 兼两日前有大雪,附近的积雪也尚未完全化开,再加苍天有眼,没有狂风助势,此次的大火才没有蔓延得太多。 市集中仅有的两口水井已经被人用许多落石堵死了,黄金炎龙同几个好手已经想了许多办法,也无法将这些石头移开。 楚峡、云遮和华未央此时正在客栈的大堂内。 这里坐着的,都是酉阳集有名有姓的地头蛇,而其中话语权最大的,当属留桑。 \"是谁黑了这把折悯剑,最好交出来!\" 留桑看着这些人,一个字一个字得说道。 \"你们怎么了!啊?都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一个疥癞头的臭乞丐喊道。 \"都没见过什么折悯剑,交什么交?交个屁啊?\"几个汉子如是嚷嚷起来。 \"那什么折悯剑,听都没听说过,说不定根本就不在我们酉阳集!\"疯和尚气道。 \"那怎么办?如今没吃没喝的,难不成让我们在这里憋死?”众人都报怨道。 \"我就知道大镖局胃口大,那个言宴就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杀了我们!他上次来,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乞丐又报怨道。 云遮闻言认真得道: \"不对,如果剑不在酉阳集,言宴是不会围困这里的,他从来不故弄玄虚。他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 \"你又是哪根葱?怎么这么了解言宴啊?\"疯和尚阴阳怪气得道。 \"既然如此,那只有大家一块儿冲出去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喊道。 \"我们一块儿冲出去!我就不信那帮龟孙子能挡得住咱们!\"疯和尚附和道。 \"我才不去,你们这样是白白送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样的算盘,你就是想让大家冲出去给你卖命!\"颠道人摇头晃脑得道。 “说得轻巧,这里还有女人孩子!万一言宴发疯,伤了手无寸铁的妇孺怎么办?!” 客栈里的这群人几乎要打起来。 \"够了!\"云遮拍案而起: \"你们现在窝里斗,不正合言宴的心意吗?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打乱大家的阵脚。硬闯根本不是办法!” “言宴烧粮仓毁水井,说明他计划周详,如果硬闯,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华未央淡淡开口应和:“现在大家最该做的,就是团结一致,共商对策,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家把自己的水和口粮都拿出来,统一管理统一分配。\" \"你凭什么给我们作主啊?这种做法,对你们这种过客自然是很好的,想分我们的东西,门都没有!\"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脸横肉,放声大吼道。 那和尚遂喊道:\"愿意一起冲出去的兄弟,我们走!\" \"确实,冲出去还算有条活路,冲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大堂里大部份人都跟着那几个带头人出去了。 \"你怎么不拦住他们?我看你在这里还有些声望。\"云遮问楚峡道。 \"我倒是想拦,这么些人,我也拦不住啊。\"楚峡也十分无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把剑引发的血案 \"也不必太过悲观。\"华未央安慰道: \"想要以寡胜多,第一便是知彼知己,如今我们已经做到了。只是目前我们人心不齐,很难以弱击强。\" 云遮闻言问道:\"华姑娘可有什么良策?\" 华未央无奈摇头道:\"看今日形势,外面已将酉阳集完全包围。” “所谓十则围之,大镖局应当是派了十倍于此地的人手。” “我们的力量远弱于他们,只能想其他办法逃脱,硬拼就一定是徒劳无功。” “在没有想到如何逃脱前,你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人可以一天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饮水。为今之计,只能看我们能收集到多少水了。还好前日下了一场大雪,将这些积雪聚集到一处,也算是一处水源。\" 楚峡听后正色说道: \"两位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这么沉得住气,真是不容易。\" \"人们害怕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但我非常了解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人。\"云遮沉稳的道。 华未央暗叹了一口气,见楚峡正认真盯着云遮道: \"言宴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我听说纵横堂就是毁在他手上。大镖局的二把手就这么厉害了,那云遮,恐怕是无人能及了。\" 云遮哼笑了一声道: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言宴更加厉害的人物了。云遮不过是言宴手上一个小小的傀儡而已。\" 华未央心下微微一惊。 上次见这两人,看上去关系像是不错,也不像是装的。 却没想到,原来当初那个不会耍任何小心眼的端方君子,如今也早已心思玲珑九窍…… 言宴,已经成长了。 云遮叹了口气继续道:\"言宴想要酉阳集的人方寸大乱。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他的计划不能得逞。” “他向来心思细腻,容不得自己的计划有半点疏露,我们只要破坏他的步骤,他自然会乱。\" 楚峡总结道: \"他一乱,咱们就会有机会。\" 随后,他意味深长得笑道:\"如此看来,云兄弟与大镖局果然是关系非浅啊。\" 酉阳集,去成姜约四百里,距大周都城也约四百里。 因此无论是自东向西去成姜,或自西向东到大周都城,酉阳集都是必经之地。 上去二十年前,这里也曾是一片繁华。 可今时不同往日,此地虽是个要塞,却成了这方圆百里内最为荒凉之地,也是有名的三不沾之地。 无论是官府、修者还是平民百姓,通常都是宁可多走两步路,甚至野外露宿,也要绕道而行的。 只因此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了一批犯着迷天大罪之人。 他们或曾杀人放火,或曾奸淫抢掠,要么是被官府通缉,要么是被仇家追杀。 渐渐地,只要是想与过去一刀两断的恶人,都可来到此地过活。 这里既不问姓名,也不问来处,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最怕的便是招惹麻烦。 可如今,他们的安身立命之地被大镖局包围了,大镖局甚至烧了他们的粮食,毁了他们的水井。 仅仅是为了一柄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剑——折悯剑。 若是他们无法找到这一柄剑,几天之内住在这里的人就要被活活饿死,渴死。 这里的大多数人,曾经也都是穷凶极恶,哪里受得了如此屈辱。 几个领头人振臂一呼,便要一齐冲出去,同大镖局拼个你死我亡。 领头几个,都曾是贼寇首领。 其中一个和尚,使得一手铁禅杖,又有一个乞丐,用得一对好双钩,更兼一个男人单手持得宽体大斧,端得威武不凡。 几个头领点齐手下,乌泱泱也有七八十人。 手里都拿着自家的兵器,刀枪剑斧,钩叉棒锤,无一不全,便要往酉阳集大门那里冲去。 而大门外等待他们的,正是整整齐齐三十员盾手,又有三十员弓手。 前后交错,左手拈弓,右手搭箭。 弓手后方则是一排长枪手,双侧又有两队游兵,作为护持。 正是整整齐齐,威仪如虎。 苏河便立在阵后。 他有九尺高,穿一身剪裁合身、质料高贵的紫衣。 背着双手,指挥号令,从容不迫。 他已料到酉阳集人将拼死冲出,早就严阵以待。 见果有人来,手掌一挥,梆声响起,令旗飘动。 那弓箭如下雨一般射过来,纵使这些汉子们十分英勇,也难躲这样的箭矢。 这些带头的见众人有了几分怯意,便大喊道:\"我们没有退路,冲出去方才能活!\" 一语未了,飕的一箭,正中他的右肩。 瞬时,又来一枝箭正射在他的面颊上,那人急忙拔箭,糊得一脸是血。 只有和尚抡得一手好禅杖,在前面挡住些许乱箭。 几个人趁势向前冲去,却遇见盾后枪阵,舞得如蟒离岩洞,龙跃波津。 于是他们硬生生得被打了下去。 正在此危急之时,一个人影从酉阳集大门外斜后方窜入。 用得一手快剑,挡住许多箭矢,将受伤的两人救回。 众人见有空隙,便且战且走,急回旧路,再无恋战之心,落荒而逃。 苏河见这些人一退,便示意收弓停箭,只轻蔑一笑便回营帐中了。 经此一役,去的那七八十人,已经重伤二十几人,轻伤大半。 几个头领也明白了那位云爷说的话并非虚言,再也不敢说冲出去这样的蠢话了。 同时,留桑客栈。 \"我记起来了!\"忽然一声呼喊,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只听那颠道人道: \"当初和一波大周人一起来的那小子,手中有一柄古剑,那人好像……好像姓苏,会不会就是折悯剑啊?\" \"那剑呢?\"留桑急忙问道。 \"剑当然被那小子带走了啊!对了,他是被一个姑娘救走的,对不对啊?\" 道人用胳膊捅了捅身边一人,那人忙点点头。 留桑沉思道:\"这么说那剑是在他们手里?\" \"有可能。\"众人附和道。 留桑又问道:\"说起来,你们见到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的人影没?\" \"不知道啊。\" \"没见过。\" 几人都摇了摇头。 正思忖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哎呦,是出去冲阵的人回来了。 这些人身上大都有箭伤,相互搀扶着倒在客栈院内外。 客栈里的众人连忙上前帮忙包扎,留桑也将提前准备好的伤药拿了过来。 一个青年剑客搀扶着一个伤者走进客栈,让他坐下歇息。 楚峡一见那名青年,眼睛一亮,立马上前道:\"小苏!\" 楚峡在酉阳集等的人,正是苏子澈。 华未央神情微动,没想到苏子澈居然会来这里…… \"楚先生!\"那名青年激动得握住楚峡的双臂。 这青年虽穿的是粗布衣裳,却是气宇不凡。 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楚峡,发出明快的光芒。 \"小苏!太好了!你来的真快!\"楚峡高兴得道。 青年正色道:\"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有危险。\"? 第三百二十章 善解人意的隐瞒 楚峡一愣,疑惑问道:\"是谁?\" 青年说: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只写着六个字,’楚峡,酉阳集,危‘。于是我便立刻赶来了。\" 楚峡严肃得道:\"你也不怕是个陷阱,就这样跳进来?没看见这里都被包围了吗?\" 青年笑道:\"我们在这里有一个死约会,大哥,你忘了吗?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来的。\" 楚峡问道:\"你看外面情形怎么样?\" 青年道:\"大镖局来了数百名高手,已经将这里围得死死的。如果不是里面的人想要冲出去,且大镖局在集中精力对付他们,我想要进来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青年转头看向受伤的这些人,眼中透出一些佩服。 同时,他也看到了正在为伤者包扎的云遮和华未央。 他先是愣住,又十分疑惑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楚峡笑问道。 青年看了看楚峡,又看了看云遮,于是笑道: \"不敢说认识,只是这位姑娘,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不过那个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酉阳集,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华未央笑了笑,认真得看着苏子澈道: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们两个素昧平生啊。\" 声明显赫的华未央被围在酉阳集,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 可是当苏子澈看着华未央清澈的眼睛时,他决定为她保守秘密,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楚峡看着相互对视的二人,介绍道:\"二位,这是小苏。\" 苏子澈笑着抱拳道:\"我的确是认错了。二位,实在抱歉。\" 几人相互见过礼,楚峡方正色问道:\"小苏兄弟,折悯剑可是在你手上。\" 苏子澈摇了摇头,说道:\"折悯剑确实曾经在我手上,但后来它被救我的那位姑娘调包了。\" \"你说的姑娘可是酉阳集的小蛮?\"留桑立即问道。 \"不错!\"苏子澈又问道:\"他们人呢?不在这儿吗?\" \"三天前的晚上还看见小蛮和她的瞎子爷爷在戏楼卖唱,可这两天他们并未出现。\"留桑道。 \"瞎子?原来如此。\" 华未央心想,于是笑问道:\"请问诸位有谁见过他们走出酉阳集的大门吗?\" 没有人。 留桑心中灵光一闪,说道:\"是地下!他们二人是从地下迷宫走出去的!\" 酉阳集的地下,有许多条通道。 而这里的第一条通道,是很久以前在酉阳集的藏身之人挖的。 最开始,他只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 慢慢得,他所做的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效仿,因为居住在酉阳集里的恶人越来越多。 随后,各个通道逐渐相互关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后来,一个恶徒发现自己的仇人也避入了酉阳集。 虽然酉阳集的规矩是不问前事,这个恶徒依然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仇家暗害。 于是他开始建造新的通道,一条不但能通到外面,且最为隐秘的暗道。 这样即使他被逼得走投无路,也随时可以通过这条暗道逃出去。 有一天,一个瞎子住进了酉阳集。 后来,恶徒在暗道的出口遇见了那个瞎子。 再后来,世上知道这条暗道的人便只剩一个瞎子。 留桑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恍然大悟。 他们在此地住了这么些年,竟从没有想过这地下的迷宫可以通向外面,或是自己挖一个通道以防不时之需。 也许是在这里过得太安逸了,他们都忘记了过去战战兢兢的日子。 或许是地下太黑,他们不愿麻烦自己到处摸索。 所以直到今天,直到被围困到绝境之时,才有人想起这件事情。 众人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即使他们知道通往外面的路很难找,那也比正面冲出去要简单的多。 \"诸位!既然有了出去的办法,我们现在必须要齐心协力,方可度过难关!\" 楚峡站起身,他的声音威严无比,只有真正的统领才能有如此的气概。 他继续说道:\"正如这位姑娘之前所说,我们大家先把自己的水和口粮都拿出来,统一分配和管理!\" 留桑听闻,立即附和道: \"酉阳集中,我这里的粮食和水是最多的。我愿意将所有东西都贡献出来!\" 众人听闻,便都说好,并有人表示愿意也这样做。 \"好!\"楚峡道: \"那么老板,你人头熟,酉阳集的食物与水就都交于你统一管理,你可愿意?\" 留桑郑重得点了点头。 楚峡又说道: \"因为水井被破坏,咱们如今最缺的正是水源。这位临姑娘曾说可以将前两天的积雪收集起来备用,诸位可愿意一同去收集雪水?\" \"好!\"客栈中人一齐答应道。 楚峡于是安排道: \"老板,叫你的人去寻足够的容器,每三人发一个,将酉阳集里里外外的积雪都收集起来。\" 留桑闻言,立即着手去办。 \"收集起的雪水还需融化后用布过滤,然后煮沸。\" 华未央说道:\"我们喝的水必须要干净。探索地下是个力气活,不能损失一点人力。\" \"不错!\"云遮补充道: \"还要派三个人同时看管食物与水。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为以防万一。\" 诸位头领领命去了,立即召集所有的人依照吩咐行动了起来。 见众人都在忙活,楚峡四人又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酉阳集的地下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这个迷宫有许多个入口,却只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 在漆黑的地方如何找到迷宫的出口是目前为止最大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解决起来非常简单。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同时进入这些通道,沿着它一侧的墙壁一直走下去,就能够走出迷宫。\"华未央道。 \"可如果绕了一圈下来,又从通向酉阳集内部的出口呢?\"云遮问道。 \"也很简单,每个探索道路的人都用木炭或铁块沿着墙壁右侧一路划过。若是碰到有划痕的墙,就知道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华未央继续道。 \"若是那条能出去的路与其他通道没有连接,它还只有一个非常隐秘的入口,并且这个入口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那又如何?\" 苏子澈问道。 华未央笑着反问道: \"发现这条通道的老人是个瞎子,一个瞎子通常要比常人更难发觉地面上的入口。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你觉得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入口?\" \"那一定是一个不起眼,但摸起来或听起来很不一样的入口。\"苏子澈笑着答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九窍玲珑心 潼关古道,二月十九,午时。 几匹快马正飞奔向东,领头之人身着紫裘,头戴玉冠。 一双冷淡得好像永远不会有表情的眼睛,看起来仿佛是灰色的。 极少有人能从这样的神情中看出言宴此刻的心情,因为他十分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 所以从来不会将他真正的心思写到脸上。 快马带起的寒风吹向他的面颊,所有的随从都被他甩在身后。 他的神色在这寒风中逐渐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面前的一切斩断。 言宴现在的情绪并不好。 今天早上,他好心请成姜的两位名医在自己的花园里赏了一会儿梅花。 他们为大镖头治病劳苦功高,当然值得他亲自招待。 言宴还带他们参观了花园里砌得水沟。 那实在是一条非常好的水沟,光滑平整,从不淤塞。 从云贺夫妇的居处一直通到花园外,永远畅通无阻。 当水沟中流出褐色的污水时,那两个大夫激动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要知道,言宴请他们看的这些污水至少也要值一百两银子。 他们都没有见过云遮,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实在是言宴太过好客,这两位大夫很快就被感动得说了实话。 对于言宴热情招待两位大夫的事,贺梦晚非常的不满。 当然对于言宴,她一直都是不满的。 他听到贺梦晚用充满讥诮和怨毒的声音告诉他,云遮是二月十七的晚上离开大镖局的,并且算起来现在他应该已经到了大周都城。 然而言宴知道,云遮现在更可能是在酉阳集。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因为他非常清楚现在的酉阳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又一次错误。 言宴在心中飞快得计算着,他在计算这样的变故会将整件事引导至什么样的结果,云遮又是在酉阳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因为云遮是永远不能败的。 酉阳集的众人忙了整个下午,方将全部的食物与水整理完毕,终于得空休息一下。 经过留桑的清点,酉阳集里的食物大约还够众人吃上三天,只是水仅剩两天的量。 见天色已暗,妇人们连忙起灶备饭,黄金炎龙也同去帮忙。 华未央、云遮、楚峡、苏子澈和留桑五人却并没有闲着,他们正在细观酉阳集的图纸。 图上均标记着所有已知通道的入口,共计有四十余处。 \"从今夜开始,这里所有没受伤的人都按照临姑娘说的办法探索地下迷宫,余下十人同轻伤的三十余人可在酉阳集内细搜是否有其他入口。\"云遮安排道。 \"每个通道最好有三人同行,以免意外发生。\"苏子澈补充道。 华未央接道:\"不错,若是找到较深的通路,也方便有人回来报信。\" \"若是入口不通,可在图上标识出,好做排查。\"云遮又道。 \"好!\"楚峡道: \"云兄弟你带人在酉阳集细搜暗道入口。我与苏子澈来安排探索地下迷宫诸事。临姑娘,你在客栈等候讯息,更新图上标记。” “老板,你为众人准备干粮与水。诸位以为如何?\" \"如此安排,再无不妥。\" 几人将事情安排妥当,待酉阳集诸人吃饱喝足,休整已毕,便立即开始了行动。 二月二十,大镖局营地。 言宴驰马抵达酉阳集,已是过了子正时分。 苏河将主帐安排得十分细致,不仅带来了紫檀大椅与紫貂皮毯,还备好了言宴素喜的酒以及备用的酒具。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言宴舒适得坐在椅上,脸上早已恢复了素日的神情。 苏河恭敬道: \"回言爷,今日上午,酉阳集中曾有七八十人妄图冲出,被弓箭压制便又都逃回去了。\" \"哦?\"言宴浅啜一口酒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呐?\" \"领头的是酉阳集出名的几个地头蛇。\" 言宴细细得看着苏河问道:\"你将他们都杀了?\" \"没有。大镖局既然给他们六天时间,那就必须信守承诺。并且有一个人闯进来将他们救了回去。\" \"是什么样的人?\"言宴将目光收回,看着杯中剩余的酒。 \"是苏子澈。\"苏河看着言宴说道。 \"是他啊。\"言宴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随后站起身道: \"苏河,这件事你办得很好。现在我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苏河立即行礼道:\"言爷请吩咐。\" 言宴将酒杯递给赫连远青,露出一丝笑容对苏河道: \"我要你现在骑快马回镖局安排人手。纵横堂中,楚峡还有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将他们全部盯住。\" \"是!\"苏河立即领命去了。 随后,言宴又唤了负责盯梢的领队入帐,问酉阳集今日有什么其它动静。 那领队只说见到有人在屋顶收集积雪,便再无异样。 言宴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看来酉阳集中已经有人将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云遮也没有同大镖局有过正面冲突。 言宴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很了解云遮,他也知道云遮有这个能力凝聚人心。 苏子澈在酉阳集,他并没有将云遮的身份告之与人。 言宴接过赫连远青为他斟满的酒杯,面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二月二十,寅时。 云遮发现了一个新的暗道入口。 那是在花戏楼的一间侧室,墙上有一块不怎么平整的青砖。 它的上面少了些许尘土,只须以手轻轻敲击,便会传出明显的空腔声。 他立刻让人将这件事告知华未央等人。 此时酉阳集地下的通道已经被探索了大半,正是众人十分疲累的时候,他们十分需要这样的好消息。 \"你当真觉得这就是那条正确的路?\"苏子澈问道。 云遮笑道: \"不错,老板娘说小蛮与琴哑老人常在戏楼中卖唱。我想这里说不定会有线索,果然不出两个时辰便找到了。\" \"那我们多少人一同进去探路?如果真是这条路,以那琴哑老人的性情,说不定会有什么古怪。\"留桑道。 楚峡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临姑娘,还有多少人没从通道出来?\" \"还有十一组人。\"华未央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大多数会在一个时辰之内上来。\" \"既然如此,云兄弟,苏子澈,麻烦你们二位先带五人进去看看。” “若是半个时辰内还没走到尽头,并且墙上没有之前做的记号,那很可能就是这条路了。” “之后立即回来,我们再带更多的人二探这条路。剩下的人继续再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密室和暗道。\" 众人听得安排,便都依命行事。 在将近这一个时辰中,其他通道又陆陆续续回来了十组人。 仅剩一组三人和云遮带领的七人小队尚未归来。 华未央便和楚峡与各位头领一同来到戏楼等待。 没过多久,入口处便有了动静。 苏子澈一马当先,见众人都在,便喊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随后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九个人走出来。 原来那一组三人同他们在地下汇合了。 这三人是从不同的叉路来的,而前进的道路却只剩一条。 云遮等人还捡到了一枚头饰,有人认得是小蛮的。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欣喜非常,立即便都要一同下去。 楚峡于是下令让所有人先回去收拾细软、吃食和水囊。 以楚峡等人打先锋,排队一个个往前走。 那些伤员则让人搀扶走在队伍末端。 黄金炎龙举着火把,一路紧跟着华未央。 华未央的前面便是楚峡等人。 不过半个时辰,众人便看到通道拐弯处有些火光。 没多久就从对面转出两个人来,正是小蛮和她爷爷琴哑老人,那名老人的身上则有一柄苏子澈十分熟悉的剑。 \"啊,爷爷,不好了,咱们这条路被他们给发现了。\"小蛮喊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今非昔比 \"快把折悯剑交出来!\"苏子澈立即拔剑上前。 琴哑听到剑鸣,便弹起手中的琵琶。 小蛮闻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猛攻向苏子澈。 是音蛊,华未央一见便知。 仗通道中极暗,无人察觉,一枚石子瞬间出手,正中琴哑的手指并将琵琶击穿。 琵琶声断,小蛮晕晕乎乎停了手。 苏子澈轻功闪过,已将折悯剑抢回在手。 华未央瞄了一眼,就知道苏子澈手中的只是折悯剑的残片铸造的剑。 虽说也有些威力,却是大大不如本尊。 \"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 琴哑喊道,因无人应声便继续说道:\"也罢,此乃天命。我引你们出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啊?就是。\"几个汉子嚷嚷道。 \"哼,你们若是不信,那就别跟。\"琴哑带着小蛮转身便走。 苏子澈立时将剑刃抵住琴哑的脖子,笑道: \"我本不想这样,但鉴于你曾拿走我的剑,所以我别无选择。\" \"苏哥哥你!\"小蛮急道。 琴哑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智谋都没有一点用处。 于是他道:\"你们不就是想出去吗?我不会耍什么花样的。\" 漆黑通道的出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 苏子澈见出口宽敞,便放开琴哑,让小蛮与老人自去了。 当众人全部走到外面时,天色已经过午。 有人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认出是离酉阳集以东十里外的一处山丘,他们真的已经逃出虎口了。 \"这里我知道,往北二十里便是黄河边,那里有两个渔村。往东三十里还有一个小镇,往南的山脚下也有几个村落。\"留桑道。 \"大镖局本要将咱们困上六天,没想到老子一天多便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了,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道:\"这次多亏了几位,若不是你们,咱们说不定真的就没命了。\" 云遮朗声道: \"诸位,大镖局此次围攻酉阳集,是为了折悯剑。” “如今折悯剑不在,他们便不再有围酉阳集的理由。相信几天后诸位便能返回,我保证大镖局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他看向留桑,将一块玉牌交给她,上面有一个\"大\"字,继续说道: \"老板,这次也多亏了你鼎力相助,如今我们也是患难之交了。若是大镖局以后有人为难你们,就将这块玉牌给他们看。\" 随后,他看了看这两日结识的几位朋友道:\"各位,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好!云兄弟!\"楚峡拍了拍云遮的肩膀道: \"下次见面,无论是怎样的情况,咱们都要好好的喝上它几碗酒!\" 云遮点头,便向东去了。楚峡看着他的身影,眼中有些复杂,却最终化为了坚定。 见众人都逐渐散去,华未央也道: \"各位,我们也要去了,后会有期。\" 楚峡忙问道:\"姑娘不是说去大周都城,为何没同云兄弟一同去呢?\" 华未央道:\"我还需再回一趟酉阳集。\" 楚峡与苏子澈均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回那虎狼之地。 \"酉阳集是这些隐姓埋名之人的藏身之地。若大镖局一日不走,他们便一日无法回去。\" 华未央又道:\"这些人大多是些亡命之徒,虽然这两天相处下来,看得出他们颇有义气。” “但对于周边的黎民百姓而言,他们在外面多呆一日,就多一日的无妄之灾。” “所以必须有人回去,让大镖局知道折悯剑已经被带走的消息。\" 她见苏子澈面上有些焦急,于是接着笑道: \"你们放心,我们只有两人,大镖局则有数百人,以大镖局二当家的性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我们出手的。” “只是苏少侠身负此剑,恐怕大镖局还可能来找你。\" 苏子澈闻言,想起言宴在茶铺放走楚峡一事,便郑重点头道: \"好,华……临姑娘保重。\" 又对楚峡道:\"楚大哥,我还要去找一个人,晚一日与你在成姜汇合。\" 楚峡拍了拍苏子澈的肩膀,说道: \"那好,我们便之后在成姜汇合。死约定,不见不散!\" 又拱手道:\"临姑娘,保重!\" \"后会有期。\"三人就此道别。 大镖局营地,负责岗哨的队长哆哆嗦嗦得从大帐中退出。 他很少有面对言爷的机会,所以他对这次的任务十分上心。 然而,作为岗哨的小头领,竟然完全不知酉阳集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安静。 他只知道,直到今天上午,酉阳集里还有人奔来走去。 言宴坐在帐内,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在等,等待一个代表酉阳集与大镖局交涉的人。 他还在猜,那个人会是苏子澈,是云遮,还是别的什么人。 \"言爷!\"赫连远青自帐外进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道: \"酉阳集出来了一个代表,他让属下将此物交给您。\" 赫连远青双手捧出一样东西,敬送到言宴面前。 那是一个长七寸六分的细长木盒,盒上仅有一角以枝叶纹路点缀,就连木漆都没有上过。 可这外表平平无奇的盒子却是以香柏所制。 言宴再细看时,发现这盒子竟然是用同一把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他打开木盒,里面只有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写了四个字:\"留桑客栈\"。 然而,这普通不过的东西却让言宴的心骤然收紧。 他的左手紧攥成拳,连呼吸都变得深了许多。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用力控制住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良久,言宴终于睁开眼睛道: \"赫连远青,拔寨,你来率队,回大镖局。\" 赫连远青闻言,不确定的问道:\"所有人都撤走吗?\" 言宴顿了顿道:\"所有人。\" 留桑客栈。 华未央正悠闲得坐在大堂中喝茶。 她的对面摆着一个空杯,显然并不是为黄金炎龙准备的。 因为黄金炎龙正忙里忙外得收拾酒坛和行李到马车上。 一个身着紫锦华服,披着裘衣的男子牵着马,从外面慢步走来。 那人的走姿非常优雅,就连每一步的步伐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将马也栓在院内的柳树上,方又缓缓踱步进来。 他在桌前站定,身姿挺拔,安定从容。 \"喝酒吗?这里有上好的桃花酿。\" 华未央看向来人和煦得笑道,晃了晃手中的酒囊,为对面的空酒杯满满的斟了一杯酒。 言宴定睛看向她许久,方坐在为自己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说道:\"华姑娘好雅兴。\" 成姜居的桃花酿,言宴一尝便知。 他的左手再度握紧,又慢慢松开。 一双仿佛淡灰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敢问华姑娘,折悯剑现在何处?\"? 第三百二十三章 言宴的算计 \"在苏小公子手中。\" \"他们离开多久了?\" \"大约两个时辰。\" 言宴顿了顿,继续问道:\"云遮去了哪里?\" \"大周都城。\" \"那楚峡呢?\" \"成姜。\" 又一轮简短却直接的问答。 良久,言宴闭眼仰头饮尽那杯酒,站起身道: \"成姜有好酒,华姑娘,一同前去?\" 华未央抬头向言宴一笑,道:\"好。\" 古道,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在月色下自东疾驰而来。 驾车人的水平很高,纵使如此疾行,车身也一直保持着平稳,几乎没有一点颠簸。 马车的主人很会享受,车厢宽阔,温暖。 两边的座位上都铺着柔软的貂皮,座下的空间甚至还藏着几册书籍和两坛佳酿。 言宴舒适得斜靠在一个青缎引枕上。 \"华姑娘这么些年还真是去过不少地方。\" 言宴眯眼看着正在铜行灯下刻着木头的华未央,懒懒得道: \"连这样的美酒都能觅得两坛来,可真是难得。” “据我所知,这酒是取自昆仑而下主流沅河源水以特殊手法所酿,且酒液色泽如绛,故名为昆仑觞。” “今日有幸得见,细细品来,果然是奇香异常,不负此名。\" 他遂又哼笑道: \"怪不得华姑娘这些年音信全无,天霁大陆的人都以为你早已突破天境,原来只不过是因为乐不思蜀。\" 华未央不由得停下手来,笑道: \"没想到你年纪见长,不但学会了喝酒,连嘴也跟着变毒了。\" 言宴斜睨一眼道:\"能得华姑娘夸奖,在下荣幸之至。\" 华未央放下木头,收起小刀,伸手接过旁边玉杯,饮了一口问道: \"你为何要包围酉阳集?\" \"为了折悯剑啊。\"言宴慢悠悠得道。 华未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这些你早已运用自如。” “况且若是你不达目的,也不会与我同坐马车了。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宴终于完全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华未央,他问道: \"华姑娘觉得,苏子澈此人如何?\" 华未央沉吟一番道: \"他长大了不少。聪明、自信、冷静,有义气,有胆识,重感情。武功很好,使得一手快剑。\" 言宴道:\"前辈可知,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完全看不出他是从哪里来的,也看不出他的武功高低、剑法来历。” “正因如此,我误以为他是纵横堂派来行刺之人,犯下了一个不小的错误。\" \"所以,他是大镖局收服纵横堂的一个变数。\" 说着,华未央若有所思。 \"不错。\"言宴接过酒囊道: \"不但如此,自苏子澈搅入局中,大镖局就又多了一层变数,凰羽翎。\" 他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当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同时处理这两个变数,我自然会去做的。\" 华未央不动声色问道:\"跟折悯剑有关?\" \"不错。\"言宴道。 \"能让你费这么多功夫,那一定是一柄世间难觅的好剑。” “既然苏子澈是变数,论理,他拥有这柄剑只会让你更加棘手。\"华未央分析道。 \"原本确实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言宴答道:\"可是凰羽翎却是一柄凶器,自从此箭出世,有一个人的血就注定要洒满这折悯剑。\" 言宴坐起身来,看着华未央继续说道: \"这个人就是那铸师之子,而将凰羽翎刺向他的人则注定是铸师的另一个血亲。\" 华未央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凰羽翎不是凤尊造物吗? 怎么如今倒还是有了凡人铸造的传说了? \"那铸师是……\" \"一位父亲。\" \"苏子澈与这位父亲是?\" \"血亲。\" 华未央不禁咳了起来,眼中也有着许多不忍: \"所以你是想利用这个诅咒?\" 言宴没有回答。 华未央闭了闭眼睛,继续问道:\"苏子澈来到酉阳集,是你的安排?\" \"是的。\" \"你早就知道折悯剑在琴哑老人手中?\" \"不错。\" \"你也知道酉阳集地下有通道,而且琴哑一定会回到酉阳集?\" \"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苏子澈拿到那柄剑。\" \"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弄得如此复杂?\" 言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 \"若要一个人好好看管一件东西,必定要让那人体会到这样东西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问道:\"华姑娘你说,经此事后,那柄折悯剑,他还会丢失吗?\" \"那也不该用这样的办法。\" 华未央叹道:\"酉阳集里的人总归跟此事无关,他们是无辜的。\" \"华姑娘的心还是这么软。只是他们无辜?那天下可以称得上是罪人的,或许只剩十之一二了。\" \"诅咒之说也不过是无稽之谈。\"华未央慢慢道。 言宴歪起头看向华未央问道: \"虽如此说,但真的这么认为吗?\" 华未央一噎,又正色道: \"那你也不该让云遮陷入险境,不是吗?\" 言宴闻言眼色一暗,他喝了一口酒,没有答话。 这是大镖局的又一层变数,他低估了贺梦晚,甚至有些高估了云遮同自己的兄弟情谊。 他必须要作出改变,和云遮平心静气得谈一谈。 或许现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可以给他一点建议。 可是言宴忽然想到这人与他兄弟之间过去的那些是非纠葛,又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他看向华未央,她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她是否会插手大镖局与纵横堂的事? 不,她已经在插手了。 言宴无法看透这个人。 这个人正直,仁善,心软。 他见过许多所谓君子与自诩君子之人。 可是像华未央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也只会有她一个。 他甚至不知道华未央的所求所需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捉摸不透,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将来会怎么做。 言宴的直觉告诉他,华未央将是他最大的变数。 为今之计,他只能把这个变数带在身边,至少可以及时应对。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是他必须这样做,他想要这么做。 二月二十一日傍晚,小院。 在言宴的亲自安排下,华未央住进了第四进院。 他只是嘱咐赫连远青,不得怠慢这位贵客。 一切安排妥当后,方回自己的院中处理大镖局这两日积攒下的事务。 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院落,除了中央的重月阁和东西两侧的客室书房外,连浴室、厨房和仓库都是完备的。 院落西侧的墙上还有一个角门,并一条游廊直通花园。 园中水木山石,亭台轩阁,无一不全。 华未央对这临时的居所自然是满意的,只是有些感叹这样的地方居然一直都是空置的。 虽说空置,屋主人却将这里收拾得极好。 就连紫檀雕花书案上的冻石鼎中,都燃着沉香白檀所制的雪中春信。 不过多久,府内的下人便送来了晚膳。 荤有河鲜牛羊,素有蔬肴腐蕈,更有几样果品和香酒。 虽都不是什么稀罕物,却做的极为精致,几样果蔬在这冬日里更是格外难得。 黄金炎龙为华未央盛了碗文思豆腐羹,只见色白如玉,凝而不散,便道: \"言宴盛情,小主人快吃些也好服药,今夜可以好生休息一晚。\" 华未央取调羹尝了,果然滑嫩无比,精细非常。 黄金炎龙看华未央吃的好,方动筷夹了几块酱牛肉在碗里,拌了桃花籼蒸的饭闷闷得道: \"小主人,看来这回不是麻烦找你,而是你找麻烦呢。\" 华未央尝了一杯酒,正觉得甘香甜美,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于是道: \"此话怎讲?\"? 第三百二十四章 疯人疯语 \"咱们在药王谷住了都快两年了,大大小小的传闻也听了不少,以前从未见你评说一两句。” “可是这一回,你偏选这个节骨眼儿下山,又偏要去那是非之地住一晚,还碰上那几个关键之人,最后还跟着言宴到了成姜。” “你说,若不是……找麻烦,还能是什么?\" 黄金炎龙像是憋了许久,遂说了这么一大长串的话。 华未央给黄金炎龙倒了一杯酒,问道:\"依你看,云遮和楚峡都是怎么样的人?\" 黄金炎龙咽了一口饭道: \"他们俩,一个是大镖局的老大,一个是纵横堂的堂主,虽然性格不同,却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华未央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若说这相似之处,他们不仅仅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而且即使身处困境,都十分自信,精力充沛,能把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黄金炎龙夹了一块炙羊肉吃了继续说道: \"若说区别,楚堂主更威严些,你看那酉阳集里哪个是好惹的,他却能指挥他们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而云遮大爷特别会鼓舞人,又讲道理,他说出来的话,众人都是愿意听的。\" 华未央问道:\"所以你觉得,他们都是好汉。那这二人是当朋友好,还是当敌人好。\" 黄金炎龙道:\"自然是朋友,他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吗?\" \"只有在酉阳集里才是这样。\" 黄金炎龙叹道: \"小主人,那你想怎么办?以前你可是从未插手的。若是这回破例,咱们就又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华未央道: \"纵横堂与其他杂门杂派不同。对于其他,言宴可以用各种办法收服他们。” “无论是软的和硬的,威逼或利诱。可对于纵横堂,他的攻心之策无法动摇它的根基,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杀了楚峡。\" \"可是小主人,你想让他们平息这一场争斗也晚了啊。大镖局与纵横堂已经结下血仇,即使你再有能耐,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是啊。\" 华未央喃喃道:\"太晚了。\" 虽然心中有事,华未央这一夜睡得还是很好,毕竟已经三天两夜未曾合眼了。 而她起身时,天色已经大亮,下人也已经为他们备好了早膳。 二人正吃着饭,忽然闻得不远处传来琴声。 华未央听得出弹琴之人技艺高超,只是琴声混沌,将一曲《流觞》奏得如泥似浆,反如泽沼一般。 于是用完早膳,便穿上月白色的外衫,披上黑色的披风,一个人向西边的角门去了。 整个言府的任何地方,华未央都可以随意出入,也可以随时离开这里,这是言宴昨日特别对下人们交代的。 当然言宴也知道,华未央若想去哪儿,恐怕即使是他自己,也是拦不住的。 过了角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有石子铺成的甬路,通往一处池水,上有一处亭台。 绕池进阶而行,两旁有大株梅花,兼针叶劲松,于冬日里显得格外别致。 再走几步,便是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一条小径盘旋从山下而出,方能来到后园。 园中有两栋相邻的小楼,一处题为\"玉碎\",一处题为\"空蒙\"。 而那琴声便是从玉碎楼传来的。 还未走近,华未央便听得琴弦忽断,又闻哐啷几声,是有人砸了许多东西在地上。 她见言府上下没有一人在园中,更无一人进去,于是立即行至楼前。 只看见屋里的桌子都掀倒了,琴、茶碗、花瓶砸了一地。 一个老人从轮椅中摔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 华未央忙快走几步进楼,将轮椅扶正,又把老人搀扶坐到轮椅上。 \"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的眼睛混沌不堪,眼袋下也有不少青色。 \"啊!难道你是偷偷溜进来的?难道是云遮夫人让你来的?你是云遮的新情人?是不是给我带花来的?快给我,快给我!\" 老人疯了般一把抓上华未央的衣袖。那只手不停得抖动,连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哈哈哈哈!那个小杂种!他以为不把药给我,就能控制住我了吗?” “我偏偏有人帮忙,还是他好朋友的妻子帮忙!我偏偏要他不能如愿!\"老人沙哑着声音喊道。 华未央看着这个不良于行的老人,抽出手来,眼中充满了凝重。 老人的思绪仿佛不在眼前,他没有了可抓的东西,便胡乱挣扎着道: \"狗崽子,小杂种!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快来求我啊!快来找我啊!” “我有很多秘密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就是不会全部说出来。” “我一定会撑住,我要看着你,看着你的血,流尽最后一滴的那一刻,我才能甘心!\" 华未央闭了闭眼睛,正准备出去,谁知一转身,言宴正安安静静得站在门口处。 \"让你见笑了。\" 言宴踱步走了进来,他走到轮椅前,轻握住老人的手,用柔细的声音介绍道: \"这是我的叔父。\" 伯父……那不是两年前言宴自称陷害追杀他的人吗…… 华未央神色复杂得问道:\"你……好吗?\" 言宴不禁哼笑一声道:\"华姑娘是说我?我自然很好,一直都很好。\" 言宴又十分深情得望向那个老人,道: \"但……若说他?他是我叔父,我自然对他很好很好的。” “只是义父他老人家有些顽皮,经常管不住自己。我对他说过,那种药不能多吃,吃多了对他的身体不好,可他偏偏不听。\" 言宴轻抚着老人的手道: \"所以前辈,若是无事,就请回。前辈放心,我会替叔父好好收拾一下的。\" 二月二十二日,大周都城。 那是一条死去的长街,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在这条长街上摇摇晃晃得走着。 这个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恸与决绝。 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块块血肉横飞而起,殷红粘稠的液体肆意流淌着,流向那吞没了大半条长街的火焰。 他甚至能听到刀锋砍在骨头上的声音,能感受到血液喷射到脸上的温度,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 他似乎看见一个人浑身上下被人砍了十九刀,但他还在拼杀。 直到两条手臂和一条腿都被人砍断,才倒了下去。 他还看到一个人流下了血泪,那人挥舞着长刀,在熊熊烈火中,杀尽了所有砍向他兄弟的恶徒。 都说他是当世无双的英雄,可他怎么比得上钉鞋,又怎么比得上楚峡? 大周都城的风,似乎比成姜的还要冷。? 第三百二十五章 秘密带入尘土 二月二十二日,成姜。 言宴慢慢得为老人整理好褶皱的衣衫,他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喂老人吃下去。逐渐得,老人的神色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清醒的老人一把抓住言宴的手,他激动得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言宴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他本想甩开那双衰老又肮脏的手,可那双手却紧紧得拽住了他的貂裘。 \"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老人的脸上充满了哀伤的表情。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言宴低沉得道。 \"你看,你又想利用我。这么些年了,你不停得在利用我。我知道,等你利用完了我,就会把我像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一般,甩掉我!\" 老人的声音中夹杂着呜咽的哭泣,眼中却没有一滴泪水: \"可是我偏偏就是榨不干!你是我教出来的,你所知道的东西,都是我告诉你的!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都知道!” “有许多秘密,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告诉你!\" 老人的眼中充斥着愤恨和希望,他大喊道:\"你甩不掉我!\" 言宴温柔得捋了捋老人微驼的背,就像是一种安慰,一种怜惜。 他为老人整理了几缕凌乱的发丝,轻轻得说道:\"你不说,我现在就走。\" \"别那么着急啊,我没说不告诉你啊。\" 老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了他的手。 \"我想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苏子澈为我杀人。\"言宴残忍得道。 老人终于笑了,只是他的笑,却更像是在哭: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想要杀死谁。可是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言宴闻言,从腰间熟练得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用力刺向自己的臂膀。 鲜血如流水般顺势而下,而他的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一滴汗水都没流。 老人的表情变得十分愉悦。 他享受那皮肉撕裂的声音,欣赏那鲜血淋漓的臂膀,喜欢那殷红汨汨的细流。 他大笑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得大笑了,于是他欣慰得道: \"真是我的好孩子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老人轻声说出了答案,突然,他继续说道: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啊?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你的身世。” “今天,我的心情非常的好,如果你问我,我说不定会告诉你的!\" \"你肯告诉我我的身世?\"言宴如毒蛇一般紧盯着老人。 他提起老人的衣襟,狠狠得说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你知道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开口!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你身上一个一个的试!\" 老人哈哈笑了,苍老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回忆: \"那年,烧着很大的火……带走了两个孩子,我以为我去晚了,谁知还有一个孩子!” “我把她带了回来,我就是要我师父知道,他越不想发生的事情,我越要让它发生!” “我要让他的儿子,死在他血亲的手上!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哈哈哈!\" 老人大笑道:\"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非常漂亮。\" 言宴的手抓得更用力了,他咬牙切齿得问道:\"那么我呢?你是从哪儿找到我的?\" 老人只是笑着缓缓得道:\"我不怕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怕你了,因为我要死了。” “我要带着你最想知道的秘密一起死!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随后便停止了呼吸。 言宴怒不可遏得盯着那死去的老人,渐渐得,怒气变成了惊愕,惊愕成为了哀伤。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合上了老人睁着的眼睛,这个在言宴生命中划下浓重一笔的老人,就这样安静得逝去了。 成姜的风,似乎比严冬中更冷了。 言宴回到前院时,一个颀长的月白色身影正站在梅花树下。 那人拥有着一双仿佛碧深海的眼睛,如微风抚过柳枝一般温柔。 他清楚的记得那人的笑容,如同带着春意的暖阳,有驱散寒冬中风雪的力量。 \"你受伤了。\" 那人不过一眼就发现了一缕殷红正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得流淌。 那人迅速动用治愈灵力为他止血,又将他拉进房内。 转头吩咐守在外面的赫连远青找大夫,还要拿绷带、药酒和最好的创药。 赫连远青这人可真听那人的话,他还一言未发,就被那人指挥得奔来走去。 那人轻轻掀开右侧的衣衫,就好像他还能感觉到痛一样,轻缓,柔和。 \"是刀伤。\" 那人的眼中,是他极少能够感受到的温暖。 那人净了手,亲取了一些药酒,为他擦拭右臂伤口的周围。 手指挑了一些创药,覆在伤口上,是冰凉的。 最后为他扎好绷带,仿佛他还能够感受到寒冷一样。 那人告诉他先临时这样处理,等大夫来了再重新给他看过。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肯定,不会是悲伤。 \"他死了。\"他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说道。 \"华姑娘,叔父他,死了。\" 华未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人。 今天的言府与往日有许多不同。 苏河加入大镖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十分肯定这一点。 并不是因为言宴面无表情的脸在今日有了什么变化,而是在这个房间中,多了一个人。 苏河的消息灵通,他自然知道昨日言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得到言宴特殊对待的人——那位姑娘,竟然是个拥有着温和眼睛的人。 这样的温和,在这大镖局中,他只曾在大镖头和哥哥的身上感受过。 并且,那都不过是曾经而已了。 他是来汇报楚峡即将入城的消息的。 他派去盯梢的人一个个都惨死在楚峡和他同伴的刀下。 只剩下一个人被放了回来,并带来了楚峡递给言宴的口信。 楚峡说,他是来大周都城找死的。 不仅是他,连苏子澈在内,一共有八十个人。 苏河知道,来杀人的人不可怕,来找死的人才可怕,这种人一个就可以比得上十个。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劲装,头上扎着缝有暗赤色碎布的白巾。 那是血衣上的碎布。 原本一盘散沙的纵横堂被的血凝结在了一起。 苏河突然觉得,这种状况虽然惨不忍睹,可是在下雨下雪泥泞满路时最有用。 他不仅这么觉得,还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言宴凝视着他,就连苏河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苏河标枪般得站在那里,他听得清言宴所说的每一个字,理解言爷每一句话的意思。 但他却除了\"是\"以外,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大周都城城以东二十里的村落边,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茶铺。 若是和大周都城居的茶馆比起来,平日的这里当真是门可罗雀。 可是今天这不大不小的茶铺中却坐满了人,只是这里的伙计都已经溜走了。 楚峡喜欢这里,因为他就是在这里结识的苏子澈,在这里和一众人成为了生死兄弟。 而且他还在这里亲手记下了纵横堂与言宴之间的第一笔血债。 言宴的心腹,就是在这里死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告而别 鲜红的血花和银白的雪色,曾交织出一幅令苏子澈永远难忘的图画。 虽然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楚峡和苏子澈却记得十分清楚。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的酒,就连倒酒的速度都没有他们喝酒的速度快。 楚峡就在这里,再次等待着言宴的心腹前来找他。 来到这里的是苏子澈认识的人,苏河。 这人曾经是齐王府出去的一位能人,和苏子澈年龄相仿。 那是个有胆识的年轻人。 才不到二十岁,便敢手无寸铁,只身来到这龙潭虎穴,传递消息。 那个年轻人说,言宴会在明晚,为他和苏子澈于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楼摆酒接风。 楚峡很想现在就杀了这个年轻人,为了自己,为了纵横堂,更为了他死去的兄弟们。 但他也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因为他十分识时务,甚至能够说出可以投靠纵横堂这种话。 这个年轻人还说,若是楚峡杀了他,那么他就再也别想见到小云。 楚峡不可能让他的属下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放走他们的仇敌,所以他必须马上动手,杀了这个年轻人。 还是苏子澈最终说出了让每一个人都无法拒绝放过苏河的理由: 因为楚峡绝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只为奉命传信的人。 华未央来到这家茶馆时,他们正在一处豪饮。 这里虽然是茶铺,却弥漫着浓重的酒香。 他们喝的虽不过是粗劣的烧刀子,但他们的表情,却像在享受世间最美的佳酿。 \"太好了,临姑娘,你果然没事!\" 楚峡大喜过望,立即邀请华未央在身边坐下,并倒了一大碗酒。 \"二位。\"华未央也顾不得饮酒便道: \"在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不要去大周都城。\" 她看了一眼苏子澈,只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在看到华未央投射过来的视线时,居然还有些躲闪。 这时,她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苏子澈会离开齐王府外出闯荡,难道没有其他的隐情吗? 这又会不会和楚峡,和言宴,和镖局有关…… 华未央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周都城是几大家族的根据地,镖局的势力也扩展到了那里,高手如云。” “以你们的人手,即使是不要命的拼,以一挡十,最终也只会让你失去更多的兄弟朋友。\" 楚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华未央,像是刚刚认识她一样。 他仰面大笑道: \"难不成我楚峡会怕他言宴?!我的兄弟们更加不怕他!你恐怕不知道,这次来,我们就是来找死的!” “不过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咬下他几口肉,饮下他几口血,啃断他的骨头,把它们嚼碎!\"楚峡站起身来,他张开双臂,威风凛凛得道: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发过毒誓,不取下他的头颅,誓不还乡!就算我们全都战死,也要化作厉鬼,来夺取他的魂魄!\" 华未央闭了闭眼睛,只得说道: \"我们在被困之时,你应当也认识到了。” “言宴若要对付敌人,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经过精密的计划,并且以攻心为第一要策。” “若是攻心足矣,他是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损耗一点人手的。我是想……\" 楚峡怒从中来,拍桌一喝,打断道: \"不错!他的离间计已经让纵横堂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如今,我们是一条心!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再不可能让我们退缩!\" 华未央摇摇头,这位师伯还是太过冲动,她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 \"在你看来,什么是真正的纵横堂?当初,你不愿同任何人结盟,不就是为了留住它?” “纵横堂真正的灵魂不仅仅有你,还有你这些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兄弟们。” “我相信你的武功极高,可以突破一切艰难险阻。但你真的不怕……最终只剩你一人?” “如果纵横堂只剩你一个人,你认为,那还是纵横堂吗?\" 楚峡怒目而视,一把将华未央面前的酒碗一掷,陶片破裂,酒液成碎,浸湿了泥土。 他愤声道:\"你我是共患难过的朋友。你虽然是个姑娘,却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我楚峡也敬你是个巾帼豪杰。” “只是若是你还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平复了一下语气,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你不懂这些事。况且这事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走!\" 华未央知道劝说无望,既然无法左右言宴,自然更无法改变楚峡,只得道: \"见谅,我只是还有些执念罢了。\" 华未央又叹了口气: \"我尊重你们的抉择。只是以后我们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希望还会是朋友。二位,珍重!\" 一大清早,言宴便端坐在书房中,翻看一本朱笔圈点的旧书。 他桌案上的金鼎里燃着新制的梅息返魂香,伴随他不疾不徐得读着佛经。 他看得十分投入,所以听完赫连远青的禀报,也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人退了下去。 她离开了。 人、马、车,于今日一早便离开了。 那人既没有说要去哪儿,也没有说还要不要来。 言宴当然知道华未央一定会离开,所以提前就说过,若是要走,只须派人来招呼一声便好。 因为他很忙。 无论那人什么时候走,他都会非常的忙碌。 即使那时整个镖局的人都在沉睡,他也一定是在忙的。 特别是今天晚上,他要代表镖局,请两位纵横堂的朋友在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楼吃饭。 这必须得是能让宾主尽欢的宴席。 所以他需要做许多的安排,他自然是没有任何时间去处理其他事的。 昨日,他已派人在一个偏僻冷巷的土地庙中留下了一笔钱和一个名字,并点燃了一支烟讯。 今日,他则需要去找一个人,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言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如散步一般向花园走去。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因用力变形褶皱的纸张,就这样被留在了书案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美人傀儡 温暖如春的楼中,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在梳理她漆黑的长发。 可她的手却冻得发抖,抖得连纤手中仅剩半截的玉梳都拿不住。 临近夜晚,漫天的雪花飞舞在天地之间。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 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楼就在这冷香万朵的梅花之间。 楚峡和苏子澈来得格外的早,因为既然来定了,那就一定要早来。 他们已经高坐在楼头,可楼上却没有生火。 就像言宴说的,赏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这是有穿貂裘饮玉浆,从不知世间疾苦为何物的人,才会明白的道理。 言宴将楼上的窗户一扇一扇推开,不但请他们饮酒,还要请他们欣赏这满园的梅花。 可是楚峡的眼中不仅仅看到了梅花,他还看到了一大堆狗屎,也不知是从哪里蹿出来的野狗拉的。 言宴并不觉得生气。 他还向楚峡保证,那条野狗并不是他布下的埋伏,更不是从镖局来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从大镖局来的?\" 楚峡冷笑道,\"你问过它?你们说过话?\" 言宴仍然礼貌微笑答道: \"一切所见相,皆心中所思。所以这件事不必去问,因为狗和狗屎一样,都不会说话。\" 楚峡大笑。 言宴见楚峡笑得开怀,于是说道,他请楚堂主来,不是只为了请他饮酒赏梅。 而是因为有个人,想要在今夜要为他一舞。 他还向苏子澈解释,那可是云端之舞,冠绝天下。 言宴还说,他想请楚峡来看的却不是这一舞。 而是一个人,一个楚峡很想见到的人。 闻言,楚峡的手青筋凸起,他的心如被刀刮火炙一般,在沸腾的大锅中煎熬。 苏子澈手中的酒杯则被捏成了粉碎,面如玉色的汝窑一片片刺入了他的掌心。 面对楚峡饱含怒气的质问,言宴冷冷得看着苏子澈对楚峡说道: \"那个人很快就会来了。\" 子期既死,伯牙破琴,终身不鼓,是为知音。 一个白发苍苍的瞽目老人,竹杖点地,慢慢地走上楼来。 他的身后是一个蒙面的女子,她牵着老人的衣角,紧随其后。 老人默默地走上来,默默地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悲伤的哀歌从他的指尖流淌,委委得倾诉着相思。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轻灵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那是苏子澈朝思暮想的脚步声,他曾以为自己再也听不见这样的脚步声了。 不知为何,苏子澈的眼神有些混沌了,他感觉自己的思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他已经冲上去,拉住了她,他们双手紧握,如同纠缠在一处的藤蔓。 他决定,这次他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可是突然,她的瞳孔却因恐惧而收缩,整个人似乎崩溃而虚脱。 苏子澈回过头,看见了楚峡。 那已经是只野兽,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野兽,悲伤,愤怒而绝望。 小云。 如果但凡见识过华未央真实容貌的人,在看见眼前这位女子,只怕是要惊掉下巴。 这人简直和华未央长得有八分相似。 不,与其说是和华未央长得一模一样,不如说…… 是和早已故去的华蕴郡主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也是楚峡深藏于心中,永远无法开口的秘密。 他曾经,心悦于自己的师妹,华蕴郡主,那位他只敢以云字辈相称呼的小师妹。 这份情感一直深埋于他心中,直到得知华蕴的死讯他都未敢开口…… 这个令他魂牵梦萦永难忘怀的之人,就是楚峡魂牵梦萦永难忘怀的小云。 言宴看着他们,就如同一尊邪神俯视着他们。 在他的眼中,他们已经是两个死人,是两坨没有思想的肉块。 这当然不是命运,更加不是巧合,这是他为他们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苏子澈想要离开,因为他已经感受到楚峡如长枪一般指向他的气息。 可是小云不让他走,她要为他们一舞。 这是傀儡师的绝技,所造的人偶可以幻化出他们最想看见的人的模样。 她的态度坚定而决绝,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她的要求。 小云在舞。她的舞姿轻盈,曼妙。 她的舞已经和她的生命融为一体,高贵、纯洁而又美丽。 琵琶弦断,小云如同落叶一般飘落。 她忽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刀,刀锋落下,血花溅起。 一双美丽的腿飞扬在空中。 大地昏暗,苍穹冰冷。 言宴出动的三百二十人已经在楼外,和来自成姜的人杀成了一片。 飘撒一地的血花,交织着银白的雪色,又是一幅令苏子澈永远难忘的景像。 雪亮的剑光与刀锋上的寒光,在雪光的反映中亮得像尖针一样刺眼。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美,美得如此凄艳,如此残酷,如此惨烈。 这是属于人间炼狱的美,楚峡,言宴,还有他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 苏子澈不由得呆住,他以为他会死。 但一个身姿飘逸的人忽然从夜空中出现,带着他飞掠而起,在漫天飞舞的血花中离开了。 小云逝去。 蜡炬已残,泪犹未干。 楚峡紧抱着这只失去灵魂的残躯,他听到自己无言的哭泣,泪水在他的眼下凝结成冰。 他知道他很快就要死了,这样他就会跟随这个自己爱而不得一辈子的脸,离开这个冰冷的炼狱。 言宴已经捡起那柄刀,一柄宝石般耀眼的短刀。 让楚峡跟小云死在同一柄刀的刃下,已经是他仅剩的一点仁慈。 可是他现在却如同被点住穴道一般,无法将刀挥下。 一个恍若神明的白衣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言宴就像一块石头般立在这儿,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个身影。 那人的脸上没有了微笑,目光中也失去了温暖。 \"我要带他走。\" 不再温和的声音坚定,沉着,没有商量。 他不能再动,因为他不敢赌。 那人的手掌之间,是否已有了长弓。 漫天飞雪中的红花集正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沉睡。 突然,云遮带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破了这寂静,为荒凉的市集增添了一丝属于人的气息。 这匹自成姜购得的快马已经又累又饿,再也无法继续支撑他回到大周都城。 他是来换马的,顺便还能在这里补充一点体力。 他还有一匹马被留在扶桑客栈的马厩之中,那是一匹良驹,已经休息了几日。 云遮在客栈大堂中点亮了一盏灯,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客栈桌子上,被遗留的几只空碗。 五日前,他与两个刚结识的朋友曾在此处把酒言欢。 可如今,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峡说他要去大周都城。 他肯定已经到达了大周都城。 云遮了解言宴,那人一定会对付楚峡。 用一种残酷、卑鄙但绝对有效的方法。 他只希望能及时赶回去,他想阻止那人做出会让他遗憾终生的事。 他还想和言宴好好谈一谈。 因为他已经爬得够高,也已经非常疲倦,他不想再踩着楚峡的躯体,爬到更高的地方了。 高处不胜寒。 云遮拿出几个冷硬的面饼,就着一坛最粗劣的烧刀子,大口大口的啃食着。 没有体面,没有从容,没有教养。 就如同十五年前的那个自己一样。 而那个自己,如今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必须尽快走,因为他在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一个和他极为亲近的人即将离他远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人,正倒在血泊中挣扎,但他不知道那人是谁。 是楚峡?是苏子澈?不会的。 楚峡连九死一生的险境都可以闯过去,苏子澈则是一个剑法极高的青年。 所以不会的。 会不会是贺梦晚?绝不会。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从没伤害过别人。 她一向深居简出,又有镖局的保护,所以绝不会。 难道是言宴? 不可能。 以言宴的谨慎、智谋和武功,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护自己的。 所以不可能。 除此之外他确信,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大周都城城以东二十里的一处村落,黄金炎龙在这里安顿。 他早就按照华未央的吩咐,备好食物,水酒和伤药。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事可做,只好在房内安静得等待。?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知谁更可笑 他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华未央才带着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早已冰冷僵化女人,她曾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楚峡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僵住在屋内,他的身体同那个女人一样冰冷,也同样的一言不发。 美丽的事物往往就如同昙花一现,谁若想勉强保留它,换来的往往只有痛苦和不幸。 这个道理华未央早已知道,黄金炎龙也知道。 如今楚峡,也知道了。 他失去光彩的眼睛慢慢流露出一抹悲凉,他还清晰得记得楼外那飘扬的雪花。 混杂着浓烈的铁锈味,一片片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他失去了一切,包括那一点点仅有的念想。 他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前天,就在这附近,他眼前的这个人曾试图阻止过自己。 他应该责怪谁? 言宴?云遮?还是他自己? 楚峡心如死灰,他的耳边仿佛有亡灵在呼喊。 他不知道之后自己还能去何方,还能做些什么。 华未央不忍这位这样的死去,于是她给楚峡倒了一杯酒,为他讲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是一个传说中人和一个英雄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英雄,他明知会死,却为了让兄弟在一场无比险恶的战斗中活下来,自投险境。 那个传说中人并没有为这个英雄做过什么,但那个英雄却不惜为他的知己去死。 那时,漫天的枫叶与流淌的泉水都如血一般的嫣红。 在那百丈的飞泉中,英雄直挺挺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士为知己者死。 华未央的一生中所遇到的知己,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五个。 然而,楚峡却至少拥有八十六个这样的知己,这样的兄弟。 楚峡是幸运的,他的兄弟是无憾的。 为楚峡战死,为纵横堂战死。 这是他们的抉择,他们作为英雄的抉择,他们也是为自己而死的。 而楚峡应该做的,就是要像兄弟们希望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楚峡的眼中闪耀出了光芒,可那光芒却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苏子澈。 当他看到苏子澈与看向小云那丝毫不掩饰的情感时,他确实曾爆发出浓厚的杀意。 并且那杀意曾像利剑一样,刺向苏子澈的心脏。 他还愧对苏子澈。 华未央叹了口气,面上显得有些复杂。 那具傀儡显然是已经废了。 华未央决定把真相掩盖下来。 她心里有些摸不准,这个背后操纵如此一具栩栩如生傀儡之人,是否和上次将她与萧郁离都困住的那个人…… 其实是同一个人呢…… 华未央将这些心思掩埋,只是告诉楚峡,苏子澈离开大周都城居时非常的决然。 他已经作出了退出的选择。 \"楚大哥!\"苏子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用清亮又欢喜的声音唤回了迷途的楚峡。 见到楚峡安然无恙,苏子澈满怀的愧疚终于化为了无比的激动。 因为他曾默默的离去,将楚峡和纵横堂的八十六个人留给了言宴。 两个人终于面对面,相互倾诉起衷肠。 他们在一处恸哭,在一处埋葬了小云。 很久以后,楚峡才问起苏子澈他是如何找来的。 苏子澈答道:\"是一个白衣神仙告诉我的。\" 华未央心中一惊,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是谁,会在言宴手下救出身怀折悯剑的苏子澈…… 除了那个信誓旦旦的赤忱之人,华未央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谁。 萧郁离,你为什么…… 言宴在大周都城居第一楼的楼头端坐了一夜。 他已经看了一夜的雪。 雪似红梅,红梅似雪。 他的手下已经赶在黎明之前,将大周都城居里里外外所有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仿佛那残酷、悲壮、惨烈的一夜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清晨的冷风伴随着阳光从窗外而来,尖针般扎进言宴的衣领和袖口,可他并不觉得冷。 他只看到他的手上、身上似乎都沾满了污泥和鲜血。 所以他现在需要回去,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 言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正房堂屋东边的厢房是他的寝室,在寝室的后面则有一间没有窗户的浴室。 这里终年都燃着灯,坚固而隐秘。 转过紫檀镂花的屏风,那里有一架鋈金嵌宝的穿衣大镜。 言宴在镜前宽去貂裘,解开中衣,仔仔细细得看着镜中另一个残缺的自己。 而自己,只不过是那位神族之人,渡劫意外分离的一缕残魂罢了…… 谁能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也会虚弱得如同刚筑基的修者。 实在可笑! 言宴眼底泛起了一缕血丝,不,他这个从小被言家当作活体祭品献给那位帝师大人温养魂魄的人才最可笑! 曾经他以外,是叔父害死父亲,诬陷于他。 却原来是他凡人之躯,无法承受神族的魂魄,灵力暴走,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而他对那位华姑娘,朦胧不明的情感,连他也分不清,是发自内心,还是因为这帝师大人的意志了。 他好不容易查清真相,发誓与过去告别,做真正的自己时……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来! 言宴曾经动了自不量力的杀心。 他曾派人按照一张杀人契约,在土地庙中留下了一大笔钱,点燃了三支流火,并留下了萧郁离的名字。 诅咒之说果然是靠不住的。 言宴现在才确信冥冥注定的命运之说,是多么的荒谬可笑。 他虽然很想看看传说中的帝师大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但他不能回头。 因为他暂时还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里。 二人不知道在这诡异的沉默中达成了什么一致。 最后言宴和萧郁离,这两个如神仙一般的男子,没有打起来。 言宴引萧郁离来到花园,叔父当然已经不在。 他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小土包,告诉萧郁离,纳魂之术就埋在了这里。 言宴看到萧郁离忽然腰背紧绷,心中只觉得快意。 想拿走他的魂魄? 就算原本是属于萧郁离的,也休想! 若要杀死萧郁离,现在无疑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可是言宴居然连一点举动都没有,他看到屋中跳动的烛光,忽然想请这个即将杀死自己的人喝一杯,聊一聊。 门窗紧闭,绛紫色的锦幛重重叠叠,将堂屋和东西两个厢房全都分隔开来。 因为言宴从不喜欢被人打扰,特别是在同贵客说话的时候。 言宴与萧郁离分坐在紫檀大椅上。 \"即便马上要死了,我还是贪恋这杯中的酒啊。\" 言宴感叹道,他看萧郁离毫无芥蒂地端起酒杯,便问道:\"帝师大人,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 \"酒本是毒,又有何惧。\"萧郁离毫无感情的声音答道。 言宴哼笑一声细细得问道:\"你要杀我,难不成是恼羞成怒?” 他像是想解释一般的说道:\"他是我的叔父,却想要杀了我。 \" 萧郁离的声音冰冷:\"说够了吗?\" 他没有心情和这个不要脸的情敌说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 翻车进行时 \"其实他的腿早就废了。\"言宴又道。 \"这我知道,这是我父亲亲手做下的事。\" 言宴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感叹: \"叔父虽然灵力已失,但他还有聪明的头脑。可他一定没想到,最终他会输在被他厌恶的我的手上。\" \"其实当时我就可以杀了他,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就这样杀了他。” “因为他的心中有许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远比这世间上任何的金银珠宝都要珍贵得多。\"言宴的声音痛苦而嘶哑 萧郁离眉间微蹙: \"即使他没死,我也一样会杀了他。可是在我出手之前,我还要问他一件事。一件只有他才能解答的秘密。\" \"什么秘密?\"言宴问道。 \"你不会知道的。\"萧郁离冷淡却肯定的道。 \"如果我知道又怎么样?你会不会放过我?\"言宴的声音中居然有一丝解脱。 萧郁离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淡漠道: \"不过现在,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摩梭了一下手中的空间造物。 那是一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铃,甚至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萧郁离的手腕间。 言宴的瞳孔又开始收缩,他紧盯着这个人,手中甚至有了轻微的汗意。 眼前的空间裂开了,开了一线。 只须萧郁离的手指一动,那些平凡陈旧的物件,就可以在瞬息间变为一种不可抵御的武器。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却突然僵硬。 萧郁离遭此变故,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 言宴吐出一口气,悠闲得为自己斟了一杯葡萄美酒,悠闲得喝下去,又慢悠悠的问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宴轻笑,缓缓解释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惇惇君子,温良如玉。\" 他当然不指望萧郁离会回答他,但他依然继续说道: \"君子之香,如水一般清澈,如玉一般柔美,就像那君子之交,春风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可惜它是有毒的君子,万劫不复。\" 言宴重新满了一杯酒,慢步走向房间的东侧。 他掀起堂屋与厢房之间的锦幛,看着皱眉正回望向他的那个人,轻轻得说道: \"有时候君子也是很可怕的。你说是不是啊,华姑娘。\" 华未央倚坐在月洞门的锦幛后,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么狼狈的萧郁离了。 二人对上目光 她在心中一叹,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叹他自己,还是在叹言宴。 言宴行至华未央的面前蹲下,然后就这样静静得看着她掌中暗扣的武器,一言不发。 华未央心里暗道不对,自己似乎无法凝聚起全身的灵力。 可她是化神阶的修者了,谁能对她下手?! 这时,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不久前言宴送来的一些酒。 她有些懊恼,自己真是太沉浸于过去的回忆了。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过去,连她自己都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华未央。 言宴,又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端方君子? 这回真是翻车了。 忽然他打扶起华未央,将他放在身后紫檀嵌银描金的椅子上。 言宴没有忽视萧郁离那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目光,不过此刻他只觉得畅快。 毕竟,能让萧郁离不痛快,他就很开怀。 言宴转身在铜鼎中点了一支安息沉水制的深静香,才转身出去了。 言宴回到堂屋,萧郁离一动不动。 如今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现在却连动都懒得去动他。 他只是将宝鼎中的香熄灭,打开窗户和大门,唤苏河过来,让他把萧郁离安顿到花园的遗风楼中。 苏河刚刚退下,一个人影便从仪门转了进来,是云遮。 他来到门口,凌乱的衣服和头发都诉说着他长途奔波后的疲倦。 言宴看到他,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犹豫。 他很快站起身来,为云遮倒了一杯酒,并迎了出去。 他知道云遮现在一定很累,只是不知为何,云遮的心情非常不好。 于是他只好找一个安全的话题来聊,比如说天气。 谁知云遮却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要杀一个人,能不能等到那人死了之后才动手?\" \"当然不能。杀人要及时,时机一过,物移人换,情况就不对了。\" 云遮突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这一杯是敬他,因为他为镖局又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 原来云遮已经知道了镖局与纵横堂在大周都城居的那一场对决,因为他昨日就回来了。 言宴不明白,既然他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派人来说一声呢? 云遮只是说,他昨晚一直在想事。 他把这十五年来他们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回忆了一遍,并且他觉得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如言宴。 言宴不明白云遮为何要这样,所以他开口问了。 云遮只说让他跟上,于是他便离开了自己的小院,来到了云遮夫妇的楼前。 刚来到这里时,言宴还在想为了他和云遮之间的交情和镖局的前途,以后要对贺梦晚和孩子们好一点。 可是后来,一切就都不同了。 云遮示意他先上去,所以他抬步上楼,只是他不明白云遮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儿。 这个以前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因为这里仅仅是属于云遮夫妇和孩子们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楼上有一个人被一根绳子悬挂在半空,还有许多人并排着躺在一张榻上。 吊在空中的那个人是贺梦晚,而躺在榻上的人中,有云遮的孩子们。 他们都早已失去了呼吸。 好冷。言宴从未感觉这么冷过。 他的耳边似乎有钢针划过金属的声音,尖锐、刺骨。 贺梦晚留下了一封遗书,她说她不希望孩子们在世上没有了母亲,所以她决定带孩子们一起走。 因此,这件精致的卧房成为了一个坟墓,而言宴现在也在这个坟墓里。 贺梦晚和孩子们至少已经死了三四天,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听到云遮冷冰冰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你实在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我实在应该感激你。\" 这些话就好像那根冰冷的钢针,从言宴的头顶一直插到他的脚底。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可他没有解释。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解释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是多余的。 云遮知道贺梦晚为何会自杀,但他觉得她的不忠是由于他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所以错的是他,并不是她。 为了做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云遮故意装作不知道妻子的不忠。 因为一个英雄的家里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可是云遮为什么要做这个大英雄? 因为这是言宴的意思,这是他最好的兄弟所希望的。 所以云遮一直装作不知道,为了维护他的家,保护他的妻子,他不能让他的兄弟将这个家毁掉。 直到现在言宴才发现自己以前根本没有完全了解云遮。 他从不知道云遮的性格中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也是如此重感情的一个人,即使遇到这样的事,都一直在为他人着想。 \"是你逼死了她!因为你永远都要别人依照你安排的方式活下去!因为你的心里有病!\" 痛苦而又沙哑的声音,那是云遮的声音,是响彻在他耳边的声音。 言宴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云遮是对的。 \"现在我就要你走,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永远不要再管我的事!\" 这是决裂的宣告。? 第三百三十章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言宴忽然站都站不稳了,好像被人一棍子打在头顶上。 \"如果我不走呢?\"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云遮,\"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是的。如果你不走,我就要杀了你!\"云遮一个字一个字的答道。 言宴不能走,他花了一生的心血才造就了这么样一个人,一个近乎于完美的人。 所以他宁愿面对云遮的剑刃,他也绝对不能离开。 但是在面对云遮的利剑前,言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做,那就是将他的刀刺入苏河的心脏。 因为那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甚至比他还要阴沉、冷酷而危险。 若是将这样一个人留在世上,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心。 因为不管他对别人多么阴险、狠毒、冷酷,他对云遮的友谊还是真实的。 苏河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在死去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痛苦的表情。 他是带着微笑离去的。 可是云遮脸上的愤怒却告诉言宴,他一点也不赞成他这样的做法。 云遮的身子忽然飞跃而起,燕子般掠过屋顶下的横梁,梁上的是他的剑。 言宴从未与云遮交过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将这柄剑挥向自己。 剑光一闪,闪电般击下。 言宴没有犹疑,没有畏缩,也没有被闪电般的炫目剑光所迷惑。 他仅仅一刀便断了这一剑的命脉。 满天闪动的剑光骤然消失,言宴的剑已经抵在云遮的颈上。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交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言宴道。 \"可是我不想知道,\"言宴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我一直都不想知道。\" 华未央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她的五感如同被一层浓厚的烟气笼罩,只能调动仅剩的感官去分辩周围的一切。 鼻间萦绕着沉水香所制焚香的气息,其中还有些许安息香和麝香。 虽说恬澹寂寞,却也静息安神。 华未央尽力睁开双眼,只见满满云雾般的纱帐,上有黑丝绣的流云穿花纹。 盘旋而动,如幻似梦。 外面偶尔有几句人声传来,有言宴温和的话语声,有云遮浸着寒意的笑声。 可他们说了些什么? 华未央完全听并不真切。 萧郁离怎么样了? 他的样子,像是灵力尽失。 可是明明不久前,他们二人还曾经并肩作战。 那是,他分明没有丝毫异样。 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华未央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后来人声消失了,只能听到外间铜火盆中偶尔劈劈啪啪火焰的跳动声。 直到突然门声响动,堂屋中传来有人进出的声音。 华未央认得这个人的脚步声,是苏河。 苏河应当没有留意到她,因为这寝室从来都是空置的。 即使是言宴自己,从来都只是在堂屋中的木榻上小憩。 这人只是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去,之后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寂静。 这是一种冷寞的寂静,窗外传来寒风呼啸卷落梅花的声音。 院中的树枝沙沙做响,虽然寝室中温暖非常,依然能感受到冬日的寒意。 刚刚她服下一些平日中吃的药,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中,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浮生联系过了。 或许,她已经于冥冥之中明白了,石珀空间或许并不是什么全能的法宝。 自己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华未央有些撑不住药力,于是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侧的榻边好像正坐着一个人。 因为她嗅到了那人身上传来的幽昙香气。 那人全身散发着一种悲悯的气息,华未央虽然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是能感觉到。 那人的声音时而温和无奈,时而冷酷残忍,像是隔着几重迷雾从远处传来。 他好像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同别人说话,也像是在同他自己说话。 \"想做的事……成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那人的话断断续续得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华未央只好尽力去听: \"神族……魔族……,对不起。但我会尽力……,不要,那么累……\" 华未央无法回应他,听到在锦缎上有划过的声音,并且那人好像在逐渐离开。 药力虽正在消散,但这解药与迷药相互呼应,在她的体内显得十分霸道,混沌的力量在经脉中激荡。 华未央已经用尽全部的气力与这样的力量相抗,实在无法支撑自己继续听那人说话,于是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二月二十五日,大周都城。 云遮喝得很醉,他已经喝了一日的酒了。 如今的他不但一贫如洗,就连妻子,孩子和最好的朋友都失去了。 他踉踉跄跄得往城外走去,他要往成姜的方向去,他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还他欠楚峡的血债。 终于,他醉倒在一家茶铺边,他趴在雪地里。 白色的长袍融入积雪当中,仿佛就要在这冰天雪地的夜色中彻底消散。 当云遮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正躺在一个茅草屋的床上。 身上盖着棉褥,床边还有一盆温暖的炭火。 他挣扎起身,看到屋内的方桌旁坐着的三个人正在一处饮酒。 楚峡,苏子澈,还有黄金炎龙。 他忽然有种错觉,以为他正在几日之前的集会。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云遮喃喃的道。 \"怎么会!云兄弟,苏子澈方才说要去寻人,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见到了你。\" 楚峡爽快的声音混杂了一些担忧,\"还好发现的及时,否则你会被活生生得冻死在外面。\" 云遮本以为言宴已经取走了楚峡和苏子澈的性命,才带着满怀的遗憾和悲恸准备去成姜还纵横堂一命。 如今见他二人平安,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他决定要面对自己的过去,坦白一切,于是他道:\"楚兄,其实我……\" 楚峡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摆了摆手道: \"不必说了。如今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互相只剩下彼此。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去的恩怨,从今隐姓埋名远离这些繁杂。” “所以你也不必愧疚。以前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说完,他又笑道,就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在下楚峡,这位是苏子澈,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云遮。能结识两位,在下荣幸之至!\" 云遮爽朗得笑着拱手道,只是他的眼中已经布满了泪水。? 第三百三十一章 终其一生的宿命 言宴的别院。 不知昏睡了多久,华未央感到有人将她扶起,并喂给他一些甘甜的蜜水和清洌的温茶。 那人在他的耳边说: \"未央,我有些事情要去做,要离开这里一段时日。你的毒很快就能解开,到时你就可以走了。\" 随后那人又扶他躺下,为她重新燃一支添了甘松薄荷的梅花香,便离开了这里。 没过很长时间,华未央便在消散的药力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发觉身体中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于是立即坐起身来,掀开纱幔,冲出了门外。 赫连远青正站在堂屋门外的一侧,见她出来,伸手拦住了她。 他说言爷吩咐,叫他先伺候华姑娘用些饭食。 华未央面上定了定神,见言宴连心腹都没带走,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既然言宴也走得匆忙,应该是没有心思和机会对萧郁离不利的。 华未央身上的冷汗慢慢消退了下去。 赫连远青恭敬得道: “回姑娘的话,是二月二十七日,五更将尽,再过两刻便是卯时了。\" 华未央又问:\"言宴走了多久了?他去了哪儿?\" 赫连远青道:\"言爷走了不过半个时辰,说是去城外一趟。\"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人汇报说发现了楚峡的踪迹。\" 华未央吃了一惊,难不成言宴是要对楚峡他们动手?! 同日,大周都城城外。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恰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庭院月斜人静。\" 悲伤的哀歌在凌晨时分慢慢的流淌,委委得倾诉着相思。 相同的旋律,相似的唱词,大周都城城外二十里的茅草屋外,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就像是幽灵,一个便是那位瞎眼的老人——琴哑。 楚峡知道她不是小云,因为是他曾亲手将那位样貌美丽的人埋葬。 可这究竟是谁? \"唤唤。\"她说了两个字,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字。 可是对云遮来说,这两个字却像是一道空中击下的闪电。 他的身体四肢忽然僵硬,眼中忽然充满了惊讶与恐惧,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 \"唤唤。\"这两个字就像是某种神秘的魔咒,在一瞬间就已摄去了云遮的魂魄。 美丽的倩影一步步向他走来,可是突然之间,一个影子飞身而来,将这幽灵一掌击开。 \"婉儿!\"云遮大吼。 那身影自黑暗中转过身来,他背负着双手,眼中充满了凶狠和恨意。 \"我本来绝对不会对你下毒手的,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这样继续下去!\" 言宴冷声说完,便要一掌击碎那女人的头颅。 云遮闪身拦在贺梦晚的身前: \"不许动她!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怪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不起她的人是我,就算我死在她手里,你也不能动她毫发!\" 贺梦晚忽然纵声狂笑起来,她这一生中实在从未见过这么好笑的事,她狂吼道: \"云遮,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了,都不能让你杀死他?为什么你变得如此落魄,被他赶出镖局!你去死!\" 言宴的脸色都变了,瞳孔忽然收缩,大吼道:\"小心!\" 可他的警告还是迟了一步。 呼声中,细密的毒针暴射而出,直击云遮的背。 言宴用左手推倒云遮,以右掌横切苏子澈的软胁,又一把握住折悯剑,挥开暗器。 这几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完成的,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三件暗器中虽然有两件打歪了,但还有一件打入了云遮的手臂。 言宴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挥手一剑,已经将这条手臂削下。 暗器有剧毒,要阻止毒性蔓延,要救云遮的命,这是唯一的法子。 断臂落下,鲜血飞溅,云遮的身子却仍如标枪般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言宴本想出剑杀死贺梦晚。 云遮竟用一只没有断的手,空手握住了言宴的剑锋。 \"你不能动她。\"云遮的声音凄惨嘶哑,\"我说过,不管我死活,你都不能动她!\" 于是言宴的这一剑再也无法出手。 \"贺梦晚,我还是不怪你,你走。\" 贺梦晚看着他,用一种没有人能形容的眼神看着她的丈夫。 她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把她的脸贴在他的断臂上,阻住了他伤口流出来的血。 血流在她脸上,泪也已流下。 贺梦晚忽然紧抱着她的丈夫,向剑尖上撞了过去。 剑锋立刻刺入了她的后背,同时击穿了她与云遮的心脏。 贺梦晚低语:\"我们总算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的,总算死在一起了。\" 云遮如标枪般站在那里,他至死都没有倒下,他至死都没有流泪。 所有人都如同石头般定住在那里,直到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剑仍在言宴手里,他正凝视着剑上的血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一个人面对那四个人说道: \"来,让我们把该了解的全部了结。\" 折悯剑在言宴的手上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已将琴哑斩于了剑下。 因为贺梦晚诈死的整个计划都是琴哑的安排,而这个老人,他与言宴的叔父一样。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愚蠢的诅咒! 苏子澈便迅速手指轻动,组成了一柄极为诡异的武器。 那是他托楚月兄长创造出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言宴的,因为他不能让言宴继续再杀人。 见到那柄剑,言宴轻蔑的笑了。 他飞身而起,只是一踢,便已经将那柄专门对付自己的武器握在了手掌之中。 \"这是你的剑,我还给你。\"折悯剑回到了苏子澈的手上。 苏子澈忽然飞鸟般飞掠而起,抖起了一团剑花,向言宴刺了过去。 言宴也把手中的武器迎上去,试探着用上面的一个环去锁苏子澈的剑。 只听\"叮\"的一声,剑与环相击。 言宴以武器相挡,却不曾想折悯剑竟然从他手中武器的缝隙中穿了出来。 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间,苏子澈的剑已经刺了过来。 \"当!\"刀光一闪,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将苏子澈的剑锋震偏了几分。 那是一支通体泛着赤金的羽箭。 没有人看到这支箭是谁射出的,又是如何出手的。 如同宿命一般,折悯剑还是刺入了言宴的胸口。 虽说只刺入了一寸七分,因为这柄剑只有一寸七分。 可是一寸七分就已足够,刚好达到能够危及性命的深度。 华未央狠狠一咬牙,还是来的太晚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言宴绝对不能死 华未央飞身而出,立即凝聚起空间灵力托住言宴飘摇的身躯,为他点住周身几处大穴。 随后,盯住了站在对面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的向他们看去。 这些人正不可置信得看着自己,仿佛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因为华未央周身的气息已经与手中的长弓融为一体,同样的锐利、闪耀、坚定。 言宴的脸色正在迅速灰败,几乎一丝生气也不见了。 苏子澈率先反应过来,刚要往前一步开口说话,华未央实在无奈: \"事已至此,我奉劝各位莫要再往前一步。\" 言宴还不能死。 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 毕竟,如果言宴说的是真的,他是萧郁离的一缕残魂。 那她就绝对不会让言宴再被伤害到一丝一毫! 华未央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 \"我要把他带走,我们会离开这儿。所以,你们走。\" 破晓时分,残月西斜。一辆马车自西向东疾行如风,马蹄声零碎而纷杂。 仿佛那赶车人的心情,忧心而彷徨。 不过多久,血色的朝阳自东升起,破开混沌的晓雾。 光线照耀连绵的青山,却也刺痛了驾车人的双目。 他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还未流下,便被这呼啸的冷风吹干。 这已经是最快的两匹骏马。 赫连远青知道,无论他如何的焦急,现下也已无用。 他能够做的仅仅是让马车在最快的速度下保持平稳,不能有一丁点颠簸。 车厢内的一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就连素日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布满了汗水。 华未央神情严肃,左手凝聚的灵力按住这人胸口的经络止血,并稳住伤处的利刃不动。 右手贴在这人的背后,不断得输送灵力为他续命。 她知道自己早已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黄金炎龙已经骑快马回药王谷,让白泽先生做好救人的准备。 她也已用灵缎盖住利刃嵌入的部位。 现下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护住身前这人的性命。 还好及时点住了这人周身的要穴,若是再晚一点…… 华未央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意,华未央不敢想像,言宴若是死去,萧郁离会如何。 她的心绪现下有些杂乱,甚至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那时她强拉这人离开并带在身边,是不是这人不必如此机关算尽? \"折悯是一柄凶剑,自从此剑出世,有一个人的血就注定要洒满这剑。\" 那是他的血。 这就是那个秘密。 华未央眼前又浮现出这人惬意得斜倚在车上,缓缓说话的样子。 他优雅,闲适,仿佛天下的一切都已尽在掌握。 这个身影慢慢得同他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那双仿佛淡灰色的眼睛总会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看向她,就那样安静得看向她…… 二十年前,雍邑。 上元佳节,月如银盘,金吾不禁。 繁华的南城长街上搭了数十座灯架,各色的花灯将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更有火树银花,星光灿烂。 长街上,男女老少,不论贵贱皆出来游览赏玩。 正是花红柳绿,车马不绝。 可论富贵风流,当以那\"琉璃居\"为最。 这里不但是个文人名士常来吟诗作赋的雅处,更有几个色艺双全的姑娘。 她们都是都城来的教习手把手教出来的,不仅会联对作诗,琵琶筝琴都弄得各有千秋。 更遑论这里的美酒佳肴、各色点心,真是应有尽有,精致非常。 琉璃居是个好去处,是个英雄冢,是个销金窟。 一个男人,无论是为雅号才名而来,还是为风花雪月而来,总会有个才子风流的美名。 可若有人说是为吃饭喝酒而来,众人只会觉得这若不是个真酒鬼,那就是个极不合时宜的人。 只是现下,就有这么一个极不合时宜的人进入了琉璃居。 这是个最厌恶寂寞却偏偏总与寂寞为伍的酒鬼, 闻得在琉璃居可以尽尝美酒,又是这城内最热闹的所在,于是他便来了。 他一进门,便见此处男男女女,对对双双,意洽情浓,笑语烘春。 确实是个买得到万种春情,消不尽千金良夜的风流宝地。 只是他来的晚了一些,琉璃居此时仅剩二楼东侧和中央的两个雅座尚是空着的。 且两处均已被人订下,只是一桌客人逾时未到。 老鸨见这人银子给的多,便狠了狠心,引他上楼,于东侧窗边的雅座坐了。 只是这人好生奇怪,只要了些美酒佳酿和精致吃食便罢。 老鸨见这人连个陪酒的姑娘都不叫,只好撇了撇嘴,示意一旁扫洒的小厮多留个心眼儿。看在银子的分上,她也不必多废口舌讨人嫌,只是让小厮盯着,莫要让他喝多闹事就好。 今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的双十生辰,所以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青年才俊。 这两姐妹生得花容月貌,天然俏丽。 又自幼长在京城的教坊,一个善舞,一个善筝。 自一年前来了这琉璃居,便以一曲玉袖宫商,搏得满座惊动。 她们向来卖艺不卖身,虽说身在烟花地,也要觅得有情郎。 因而仅仅每月初一十五方出来献艺一晚,只挑入眼的郎君请进阁中。 献上一舞,敬几盏酒便作罢,连手都不得碰一碰的,端得是奇货可居。 不过多久,众人口中的那一对儿姐妹便从后面款款而来。 俩人都是一样的金缕细钗,银丝鬒髻,只是一个着桃红拖遍地金裙,一个着翠蓝边银纹纱衣。 只见一人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抒念,一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 不得不说这两位确实是少见的妙人。 只是当那只纤手托出一枝红梅起舞时,他又把目光收回到酒杯之上。 仿佛这杯酒比那美人还要好看数万倍一般。 这世上有什么地方的梅花,能比得上自己家中的梅花?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前闪过那个披着猩红风氅的女孩,正站在家中的梅花树下。 男子的心头一阵激动,不停地咳嗽起来。 他告诉自己,必须赶快忘掉这些。 他急需转移心神,于是抬头看向四周,努力让自己找到一个有趣的人或几分热闹的事。 只是此时所有人都盯着那台上翩翩如玉的美人儿,一双双眼睛里或是欣赏。 或是爱怜,或是欲望。 就连那干杂役的都免不了一副目瞪瞪、口呆呆的怪样子,着实无趣。 他环顾四周,竟只有他左侧身后那个其貌不扬、负责扫洒的小厮没被这繁花似锦、眼花撩乱的景像所迷。 临慕洲觉得这少年人确实有那么几分不同。 那老鸨不过嘱咐他多留点心思在自己身上,那一双仿佛淡灰色的眼睛便时常盯着这边。 如同他是天下第一大恶人那般,片刻都不得放松。 一曲未尽,老鸨就又领了几个人上楼来。 她毕恭毕敬得将两位贵人引入中央的雅座,四个带刀护卫环绕其后,眼神凌厉,机警非常。?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天命蓄魂器 为首的那人衣着举止虽说极为雍容华贵、得体大方。 可是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就脚步虚浮,气微无力,如同一个在万花丛中常来常往的浪子。 倒是坐得稍后的那人有些不同,目光如炬,气息悠长。 临慕洲认得这人手背上的叶芽纹,那是药王谷的印记,取妙手回春之意。 他早有耳闻,药王谷两年前有一个弃徒,名为玉衡,因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 玉衡医术精湛,刚过而立之年便名声在外。 所以破格被聘为御医,如今供职于雍王府中,想来便是此人了。 看来为首这人便是雍王,他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幼弟。 只因为最爱风花雪月,行为荒唐,不善俗务。 圣上万般无奈,才将这雍州封给了他。 让他远离京都,也有几分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如今看来,雍王行事荒唐的传闻也有几分真。 否则在这上元佳节、合家团聚的日子。 他不在府中同姬妾饮宴,跑到这青楼瓦舍做什么呢? 临慕洲正欲细思,就听琴声已毕,众人刚要抚掌叫好之时,那雍王的一个亲随就朗声道: \"我家主子欲与二位共饮一杯,不知二位姑娘可愿赏光?\" 琉璃居中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慌忙抬头看去,发现是二楼居中那位贵公子的亲随所言。刚有人要吵嚷起来,便有来自州府之人慌忙将他按住,生怕惹出事端。 因这雍王素有荒唐之名,常去那花街柳巷,竟有人暗自认得他。 想来这回是在府中呆得腻了,于是到这雍邑的别院小住,顺便与民同乐。 \"阁下是要破了这琉璃居的规矩啊?\" 一个年轻倨傲的声音传来: \"这酒敬与不敬,向来都是由两位姑娘决定。” “我等看公子你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来也是个知道礼数的人,又何至于唐突二位佳人呢?\" 临慕洲夹起的一片雪藕尚未放到口中,便见对面一桌的几个公子已经站起身来向雍王一行人那边走去。 均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似是铁了心要为两个姑娘撑腰,好搏得这姐妹的芳心。 见两方马上就要争执起来,雍王的四个护卫已经挡在王爷身前,并将手按在刀柄上。 老鸨赶紧上来苦劝道: \"几位贵人,快饶了我们罢,两位姑娘可看着呢。\" 然后慌忙使眼色给附近的小厮们,令人都赶紧上来帮忙。 几个青年纨绔不闻则已,一闻此言,竟激起了胸中的好胜斗勇之心。 这是难得英雄救美的机会,即使对面那人的侍从有刀,他们也是不怕的。 毕竟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对方总不能真的拿刀砍人,于是几个人便推搡起来。 小厮们一见,赶紧上去抱住那几个公子和侍卫的腿,只顾劝架。 最边上的一个护卫嫌拼命抱住他右腿的小厮十分碍事,便用力一脚把人踢飞,正巧将人踹倒在雍王与玉衡的身后。 那少年似乎是被踹得狠了,一时半会儿竟也起不了身,只是捂住胸口在那里挣扎。 这种时候,斗狠的斗狠,拉架的拉架,劝和的劝和,旁观的旁观。 哪里有人顾得上这倒在地上的小厮? 谁知这少年右手的掌心中竟忽然多出一缕寒光,他现在仅需快速抬手起身,便能一举伤了身前的人。 就是这刹那之间,少年右手手腕背上的阳池穴狠狠一痛。 连带着他整个右胁均是一麻,他掌中的那柄利刃也把握不住跌落到地上。 少年定睛一看,阳池穴中的并不是什么暗器,竟只是一根木筷。 而且已有一两分插入了皮肉当中。 雍王与玉衡虽并未察觉这边细微的动静,但少年知道任务已经完全失败,便瞬间起身,自窗而走。 他一路狂奔,也不敢回头看是否有人在追。 他只知道阻止他出手的人已经手下留情,且那人灵力深厚,收放自如。 一手暗器,已臻化境。 他自认见过许多高手,却没有一个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程度。 好在今日长街上人来人往,少年十分轻易得便混入了人群。 再一转身,就躲入了暗巷当中。 他一把拔出那根木筷,竟没流多少血,因为这木筷正好避开了他手腕上的主脉络。 这精准的手法令少年着实心惊,可他的心中,更多的却是几分难以言状的感觉。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在黑暗中仰头看向那清冷的明月,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那人出手是为阻止他的行动,可是却连多伤他一分的想法都没有。 他从未见过这种人,更加不懂那人为何要饶过他的性命。 自从那少年跳窗而出,临慕洲便悄悄得跟在了后面。 那少年的脚步轻灵,动作极快,一出来便混入了人群之中。 若不是他身法古怪,脚步略显得一轻一重,即使是他都很难从人群中找出他的身影。 临慕洲的神情已经变得十分严肃,因为他跟上的不仅仅是个少年,更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他需要弄清究竟是多么残忍的人,才会让一个仅仅十来岁的孩子去执行杀人的任务。 方才琉璃居中的闹剧是一个局,一个为行刺而设的局,这个局简单却有奇效。 因为在这场闹剧当中,无论如何戒备眼前胡闹的人群,都不可能有人想到真正出手的会是个不起眼的孩子。 可是安排方才那场刺杀的人,显然没有考虑这个孩子是否能够逃脱。 因为以在场的护卫以及玉衡的本事,这孩子那时最多只能伤到目标,却一定杀不了人。 见那少年再度动身,临慕洲立即远远得跟上。 只见这孩子在巷子里转来转去,最后竟回到了紧邻琉璃居的一处小院。 于是临慕洲便落在西侧厢房的屋顶上埋伏下来。 少年进了院中,一言不发,看房屋紧闭,便只是在那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听到屋内传来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问道: \"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孩儿学艺不精,没能得手。\" 少年平静淡漠得说道。 \"小杂种就是小杂种啊,给你安排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成功。你是不是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 男人慢慢悠悠得道:\"我现在可是非常非常的生气。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这个狗杂种才好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枚铜钱 少年闭了闭眼睛,他站起身来,取下门柱上悬挂的那条近乎黑色的鞭子,再度回到院中跪了下来。 \"啪!啪!\" 少年的脸上一片冷漠,腰背却挺得愈加笔直。 \"啪!啪!啪!\" 他那额头渗出微薄的汗意很快就被寒风吹干。 \"啪!啪!啪!啪!啪!\" 他背上薄如纸片的衣衫已经撕裂破碎,和着黏腻鲜红的液体勉勉强强得挂在身上。 \"好啦,好啦。\" 男人慵懒的声音再度传来: \"别这样惺惺作态了,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他的嗓音中竟透着些许兴奋: \"你要是好孩子,就给我看看你的血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哪里的血好呢?” “这样,就选你任务失败时用的那支手臂,它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 少年冷着脸咬了咬牙,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宝石般闪耀的匕首。 下一秒,狠狠将它剌入右臂的血肉当中。 临慕洲仿佛能听到刀锋刮过骨头的声音,血液迸溅,皮肉绽裂。 临慕洲的手已经紧握。 他突然觉得,即使以前他听过见过的最黑暗、最泯灭人性的人,都没有屋中那个男人一般,能够引出他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小美人,你觉得是你更好看一些,还是外面的景像会更好看一些啊?\" 男人十分愉悦得与身边的女人调起了情。 \"您非要去理那个玩意儿,把奴家扔在一旁冷着。\" 女人柔美的说话声从门窗紧闭的房屋中传了出来。 男人愉悦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笑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小杂种,你走。\" 男人遂又语重心长得道: \"最近我要离开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记得切莫偷懒。事情还是要照常做,别再让为你操心。\" 严冬,寒风呼啸,冷若刀锋。 漆黑的暗巷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斜靠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底下。 如同一个坚硬的顽石,一动不动。 冷风在这高墙之间显得格外刺骨,少年的脸已经冻僵。 可他的脊背仍然如枪杆一般笔直,无论怎样的严寒和伤痛都不能让他低头。 少年知道,他还需要一个契机,只要能够抓住它,他就可以尝试扭转如今的局面。 而这个契机,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他就这样冷脸迎着扑面的风,默立了很久,直到他的思绪开始纷杂,意识逐渐馍糊。 甚至他的一条腿痛到难以支撑,他的身体才开始沿着墙,慢慢得滑落。 忽然,刺骨的风似乎比方才小了一些。 少年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是那个奇怪的人。 那人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他蹲得很低,悲悯的目光几乎与他平视。 良久,少年看到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文铜钱递到了他的身前,温声道:\"要吗?\" 要吗?一文,铜钱。 少年的眼睛慢慢睁大,腰背再度挺直,他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看清眼前的人。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他还是没能撑住,少年的手向那人探去。 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得倒下,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临慕渊看着歪倒在地的少年,大概也就是和华蕴差不多的年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言家的私生子? 从命理上看,似乎他未来的孩子会是一位不得了的神族之人绝佳的聚魂容器。 相对洁净的左手覆在了他拿着铜钱的右手上,于是轻轻得叹道: \"就当你是同意了。\" 药王谷,二月二十八日,卯时。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白泽终于舒展开严肃的表情,他有些累地摆摆手道: \"把他抬出去,桌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起拿走,还有地上也给我收拾干净。” “这几日小心些,若是他身上发热,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白泽转过头看向同样站着忙了一夜的华未央,又道: \"你把珍藏的酒再送来几坛,就当是诊金了。\" 然后脸色一变,声音有些嫌弃道: \"快给我滚回去,把药给吃了!记得要先吃饭!\" 随后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摊上你们这种病人,实在是自毁招牌。\" 华未央无奈笑笑,招呼守在屋外的赫连远青进来收拾,并把桌上的东西都带上。 然后出房门向东侧的木屋去了。 这里是华未央隐居了近乎两年的小院,在药王谷的一处山谷之中。 小院的四周花树环绕,附近就是一条湍急的水流。 因那远处的瀑布常年冲刷,即便是在严冬时节,这里的河水也从不冰冻。 小院南侧的篱笆墙下是一片菜园,平素都是黄金炎龙和白泽先生在打理,从春葱夏瓜到秋实冬菘无一不全。 园中甚至有一个小屋,屋顶乃是糊了窗纸的白纱所制。 黄金炎龙又引了些山中的温泉水,即便是在冬天,都能有几样青菜长成。 白泽更在这里种了些少见的药草,如今已经十分茂盛,希罕难得。 现下天已微亮,菜园旁鸡舍中的雄雉已经开始打鸣,几只牝鸡也在其中踱步。 时不时啄几粒粟,吞几颗沙,十分悠闲自在。 华未央示意赫连远青放下东西到西屋休息,毕竟他们俩都已经忙了一日一夜。 言宴的脆弱、坚强、自卑、骄傲、冷酷、用心,这一切的一切,华未央都看在眼里。 华未央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个七寸六分长的香柏细盒,她没想到,这人竟把一个盒子一直带在身上。 华未央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那一文铜钱,有些奇怪。 原本还想细想,这铜钱有何寓意…… 可是没过多久,华未央便有了几分困意。 一日一夜的忙碌原本不算什么。 只是昨日,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便又损耗了一整天。 即便是她,都已经有些撑不住,没过多久便背靠着墙睡着了。 二十年前,雍州,正月十六。 黄金炎龙一大清早就出了客栈。 他先是出门请了个大夫,又跑遍北城,找到一处干净的院落盘下。 然后到市集采买了许多日常用的物品,一件丝制成衣、数匹素绸彩缎和几张貂皮。 随后他回去将院落收拾一番,把正房堂屋和东侧寝室都燃上火盆,才趋车又前往客栈接人。 他叹了口气,盘算了一下手边剩余的银两,寻思明日得去钱庄提点现银。 他家主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过日子。 虽说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开销,但主人一旦开口说要花钱,就一定是大手笔,从不知节俭为何物。 他真应该想办法赚点钱来,黄金炎龙心中暗想。 要是以后安顿下来,可以开个客栈酒馆,虽不一定能赚多少,但至少也能节流些许。 考虑着考虑着,黄金炎龙又想起那个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主人的冷傲男子。 要他看,这暗卫实在是有些恃宠而骄。 要不是主人仁慈,救了他一命,此刻他只怕是早已魂归九天。 如今却频繁给主人找不痛快…… 这不,前天晚上这暗卫又和主人吵了一架,直到现在才回来。 主人身边那位暗卫凌晨回来时身上到处是血,可把黄金炎龙吓了一跳。 待他仔细看时,才发现那血是他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所流。 他出门的时候,已经将那孩子身上脏乱破碎的上衣剪开。 只是那时他还需赶快找大夫,未及细看便出门了。 不过仅凭几眼,那孩子身上的伤口就令他触目惊心。 黄金炎龙万万想不出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受这样的伤,流如此多的血。 现下已经临近傍晚,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黄金炎龙心中也有些焦急,遂赶着马车尽快往客栈的方向行去。 傍晚时分,少年终于悠悠转醒,刚动了动手,临慕洲便听见了动静。 他为他倒了一杯温茶。 临慕洲见那少年抬起左手,似是想要摸一摸脸上,便直接道: \"你脸上的易容已经去了。\" 闻言,少年浑身都颤栗起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平静下来。 他又抬起头看向他,嘴唇轻动,最终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我姓临,名慕洲。\"清冷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闭了闭眼睛,嘴唇微张又合上。反复几次后,口中终于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言许,前辈。\" 微哑虚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得答道,\"言许。\"? 第三百三十五章 药王谷的委托 隆冬天气,柳絮般的飞雪纷纷袅袅得飘落在地上。 不过多久,便铺银砌玉一样积了厚厚一层。 日光被积雪映到窗上,灿烂夺目的光芒不但将室内照得大亮,更将屋内沉睡的少年轻轻唤醒。 言许正俯卧在柔软的床榻上,那双充满陌生与迷离的睡眼,没过多久便清楚分明起来。 他背部、右臂和手腕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得很好。 他的身下是一张柔软皮毯,身上则盖着填了鹅绒的绸衾。 床榻不远处的火盆,正劈劈啪啪得发出轻微的声响,将整个屋子烘得温暖如春。 自言许记事开始,就从未睡得如此深沉过,也从未如此暖和过。 他现在甚至觉得有些热得过了头,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渗出了几分薄薄的汗意。 他侧头看向火盆中银碳上隐隐若现的红光,心中的思绪也跟着时明时暗。 临慕洲。 他的名字闻名遐迩,但事实上,他的主子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那人不仅灵力极高,还有深厚的背景。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华蕴郡主。 临慕洲则是作为她身边最忠心耿耿的暗卫,替她扫清一切障碍的,最锋利的那把刀。 只是自从这二位一年前离开大周都城后便少有消息。 因此没有人能想到他们竟然来到这雍州,撞见他的这场行动。 其实昨晚他第一眼看到临慕洲的时候,心下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那人外衣的面料是显贵方能得的素色软缎,上面有银线双面绣的流云梅花暗纹。 那是以特殊手法所制,仅于动作间方能若隐若现。 他行走时每一步都差不太多,儒雅闲适,飘然若仙。 上楼时的脚步声几不可闻,足见灵力雄厚。 他入座后更是得体大方,举止闲雅。 一饮一啜皆风流蕴藉,恬淡自然。 即便是在青楼瓦舍,也无半点逾矩出格之态。 那人的眼中虽有几分醉意,可他色却干净清明,尽管曾有几分寂寥,却无半分迷乱。 言许猜测,这样的人恐怕是早有心上人。 言宴原以为他是雍王的亲信,因为雍王要来,提前在琉璃居布置一两个隐秘的高手也是理所当然。 可他也怕自己的推测有误,所以总是十分留心,不住得将目光看向他。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慕洲。 如今看来,江湖传闻还是虚言谣传更多。 因为他见过许多人,那没有一个能拥有如此明澈的双眸。 言许回想起那双仿佛是墨绿色的眼睛。 有初春拂风柳枝般的温柔,有炎夏飞溅浪花般的灵活,有深秋邻霜金蕊般的风骨,有寒冬和煦阳光般的温暖。 言许定了定神,他现在很想知道临慕洲都知道了些什么,他想拿他怎样? 那人一定知道自己是刺客,也必然去过那别院。 他阻止自己伤人,却又不下重手,甚至为自己治伤,还带到这个安静的别院来养伤。 他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言许的耳畔突然出现一阵尖锐的嗡鸣,他的心跳急剧加速,身上渗出冷汗。 眼前出现一道强烈的白光,胸腹中涌出一阵烦恶。 他的手开始发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剧烈得痛了起来。 他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制止他继续想下去,言许不免疼得有些挣扎。 忽然,他在枕边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一文铜钱。 他还记得临慕洲在月光下洁白的身影,那人蹲得很低很低,清冷如月光目光几乎与他平视。 言许从没有如此平等得被对待过,因为他名义上的哥哥只会像看一条畜生那般俯视他。 而其他的人,不是远远的漠视和畏惧,就是愚蠢的怜悯和同情。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被怜悯! 总有一天,他会让言家付出应有的代价,然后将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言许的眼中迸发出寒意与决绝。 突然,他听到外间的门吱呀一响,他的目光迅速恢复为平素的淡然和冷漠。 \"醒了?\"这次进来的却不是临慕洲,而是一个…… 言许眼睛有些发愣,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美的女子。 她眉目恬淡,桃花眸中如有点星,肌肤似雪,乌发垂腰,环佩叮当,一身丝缎一看就造价不菲。 女子手上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将外间一个梅花式的雕漆矮几放在榻边,才将盒子安置在上面打开。 言许看去,其中有一碗细粥、一碟小菜和一碗汤药。 \"现在你身上有伤,大夫说你吃得清淡些。\" 黄金炎龙上前将言许扶起,挑了一勺细粥,送到他面前。 女子见少年不开口,又道: \"先吃东西方能喝药。喝了药伤才能好,伤好了你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她温和一笑,灵活的双眸闪过一分光芒,复又把调羹递到那少年的唇边。 那人的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言许原本纷乱的脑海蓦得空白一片。 等他回过神来,碗中的粥已经少了大半,连碟中的小菜也吃了不少。 他不禁涨红了脸,完全不知该怎样应对这种情况,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多谢姑娘。\" 这位恍若神女的人,便是华蕴郡主了。 她听黄金炎龙说,临慕洲救回来一个少年。 自己在昆仑曾经学过医术,虽算不上精湛,但至少也够用。 想着,她就准备来看看少年情况如何。 眼前的少年还未长成,就已经可以窥见未来的天人之姿,只是估计长期受到虐待,颇有些面黄肌瘦。 他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 华蕴对言许的反应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冷漠的孩子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突然觉得有趣,甚至有些想逗逗他,于是他放下碗道: \"怎么脸上有些红?是不是发热?\"说着便伸手向少年的额头探去。 少年应激一般侧身就躲,因牵连到背上的伤,身上骤然吃痛,脸上未免渗出一分薄汗。 刚到门前的临慕洲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拳头硬了。 若是他对蕴儿有非分之想,他非得! 华蕴看见,也知自己的行为鲁莽了些,毕竟这不是个普通的少年。 于是道了声见谅,便再不碰他。 只是默默看少年吃完,又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言许眼中微暗,接了药,一饮而尽。 之后便盯着空碗,不发一言。 华蕴不由在心中叹息,她觉得少年还需要时间适应这里,于是收拾碗筷准备离去。 不料,就在这转身之际,言许的气息却突然变得锋利起来,他的目光也如盯住天敌的野兽一样专注。 他一个字一个字得问道:\"前辈,你想知道些什么?\" 临慕洲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言许这么敏锐,这么直接。 华蕴也是一愣,在看见走进来的临慕洲时,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毕竟,他们两天前才吵过架。 临慕洲转过身,再度看向言许,目光中充满了慎重。 仿佛眼前这人不是一个少年,更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他的同龄人一般。 言许是个不一般的人。 他看清了自己的想法,摸清了自己的性情。 并且他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猎豹,尽管外表看起来不再危险,但事实上时刻保持着警醒,随时都可以继续撕咬战斗。 临慕洲神情变得严肃,他的认真得看着言许的眼睛问道:\"屋中那人是谁?\" \"言蒙,\"言许道:\"我的兄长。\" \"委托者是谁?\" \"药王谷长老。\"?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另有隐情 这个回答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临慕洲本以为言许刺杀的目标是雍王,且玉衡作为药王谷的亲传弟子,是按照门规被逐出药王谷的。 药王谷的长老甚至曾广发亲笔书函至各大家族势力,叱其秉性顽劣,屡犯门规,甚至欺师灭祖,将其逐出门户。 这已是极为严重的惩戒了,因为有此书信,玉衡在天霁大陆便再无立身之地。 毕竟这世上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病不伤? 华蕴也有些没想到,这药王谷居然有这么一段刺杀计划。 可药王谷作为名门正派,竟仍然不依不饶,再找杀手来暗中处决昔日弃徒。 只能说明这人被逐出宗门还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理由。 怪不得玉衡会弃医修而入朝堂,因为若想逃避追杀,在朝中寻求庇护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虽然这些修者,都是自视甚高,向来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可那皇家护卫,官兵巡捕,也并非都是泛泛之辈。 因此,若是皇家要从刺客手中护住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思毕,华蕴问道:\"琉璃居中都是你兄长的人?\" \"少数是。\" 言许的目光微向左下,复又看向他,不再说话。 临慕洲知道他不可能将事情全盘托出,于是继续问道: \"前日的刺杀是你兄长所安排的?\" \"……是。\" \"你可知道,那时你根本不可能杀得掉玉衡?\" 言许的左手紧握成拳,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 临慕洲追问:\"你可知道,刺杀朝廷中人失败的结果是什么?\" \"死。\" 临慕洲和华蕴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些思考。 言许的手已经松开,他的眼神平淡无波。 就如同死是一件很普通,很轻松的事情一般。 死当然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世间所有的人都会死,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老死、病死、冻死、饿死。 但这个世界上能将自己的死如此轻松得说出来的人实在不多。 即使是每日在刀口添血的人,都会拼命挣扎。 可这个年轻的生命,却早早的就能平淡的面对死亡。 他到底遇到了多少残酷不堪的事,才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华蕴的指甲已经深深得嵌进肉中。 她忽然想起一个曾在半个月内就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人,遂而想起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 也许,是时候加快那个计划了…… 言许的目光微动,野兽般的气息迅速消散。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良久,华蕴的神情也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正巧此时,房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黄金炎龙拿了药酒、伤药、纱布和寝衣走了进来。 黄金炎龙虽也觉得屋内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但还是道: \"主人,已经一日了,这位小公子……该换药了。\" 言许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的身体紧绷,嘴唇微动,目光闪烁,如同有许多的难言之隐。 华未央从黄金炎龙手中接过东西,又将矮几上的攒盒递过去道: \"我来,你去舀一盆洗脸水来。\" 临慕洲立刻道:“这怎么行?!你是女子,他是男子,要来也是我……” 华蕴有些无奈:“你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 “一个医者的眼中,没有男女老少之别。” 临慕洲目光有些黯淡,是啊,自己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她一直是将天下人置于高位,从来没有其他想法的。 他爱她这样的善良无私,却又恨她的木讷无情。 “抱歉……” 华蕴心中一动,不知是不是被他语气中的落寞撼动。 “你和我一起,我们给他换药。” 言许将这二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微微酸涩。 黄金炎龙将这二人的默契看在眼里,但也不多问,只十分利索得将早已烧好的热水端进来。 另外将清茶、漱盂、巾帕、香皂角等物备好,才又掩门出去。 华蕴将矮几挪到榻尾,在床头边坐了下来。 她先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方郑重得对言许道出了三个字: \"你放心。\" 言许的瞳孔骤缩,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只需看准时机便能咬断对方的喉咙。 可是这三个字,却如同那伸展的双臂。 说出这三个字的人,随时都带着最温和的笑容,准备接住这只被风刀霜剑所伤的猛兽。 \"好。\"言许认真得应道,因为他听到了这三个字背后的话语。 我会永远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永远。 药王谷,辰时初刻。 \"小主人?\" 黄金炎龙将人轻轻摇醒,外间的桌面上已摆好了几样点心小菜并两碗白粥。 华未央只觉有些昏昏沉沉,就如刚刚做了一场梦那般。 只是梦中发生了何事,却实在想不起来。 她看床上的人在药力的作用下依然昏睡着,便起身到外间与黄金炎龙一同用早膳。 \"赫连远青有没有用过饭?\"临慕洲轻声问道。 \"有。\"黄金炎龙也低声道。 \"不过他心中担忧烦闷,只胡乱的吃了几口粥,就又去看顾煎药的炉子了。\" 华未央闻言道:\"过会儿药好了,就劝他去睡。他赶了一整日的车,也该歇一会儿了。\" \"镖局今后一定会出事。等大周都城的消息传到各地,那些势力定然不会安份,恐怕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 华未央缓缓道。 \"咱们该怎么办?\"黄金炎龙抬头问道。 华未央向他道:\"毕竟是言宴和云遮的心血,我们虽做不了什么,但还是得多留心些。\" \"小主人经过此事,我可才明白。\" 黄金炎龙道:\"两年前你决定在药王谷住下,归根究底是为了萧郁离。\" 见华未央沉默不语,他方问道: \"是不是刚知道镖局要整合那些帮派豪强时,你就料到萧郁离以后可能会有危险?\" 华未央没把在镖局就已经遇见受伤的萧郁离的事告诉黄金炎龙,但没想到他自己已经猜到不少。 \"刚开始时并非为此,那会儿只是担心……\" 华未央顿了顿才道: \"后来知道镖局虽让那些人吃了些苦头,但对行商客旅和黎民百姓而言却十分公道,便没有了那些顾虑。\" 黄金炎龙又问: \"既然如此,为何又住了这么久?咱们可从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这么长时间过。\" 华未央叹道:\"毕竟即使是他这样做任何事都经过仔细谋划的人,也会难逃一疏。\" \"所以就是因为担心那帝师大人的安危嘛。\" 华未央闻言一噎,手中一顿。 黄金炎龙便趁机将最后一块烤肉捡了去,就着白粥吃了。 见状,华未央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把自己面前的那一碗蒸蛋也推给他道: \"干脆你把这蛋也一同吃了,只可惜那咸的却不是萝卜。\" 这是说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黄金炎龙笑道: \"小主人,你也不必如此说。等你与我同一把年纪时,指不定比我还爱多管闲事。\" 他又道:\"说起来,白泽先生方才嘱咐我这几日再多熬一剂药给你,他说你最近反噬有些反复,加上这回内力消耗过度,就跟中过毒似的。\" \"不必担心。只是这两日若白泽先生说山上缺了什么药,还得劳烦你再去采些来。\" \"行,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局外人 雍州,正月十七。 言宴越来越弄不懂华未央了。 他看向南窗下歇在躺椅中轻轻念书的清瘦身影,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表。 半个时辰前,那人携了六七本书册从外面进来,在他的面前一字排开,看着他也不说话。 笑容明明和之前一样的温和,但在言宴眼中,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莫测。 虽然都只是其中一册,但言宴看着这些书的名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可怕。 \"怎么?没有喜欢的?\"华未央问道。 言宴突然发现,笑里藏刀这两个词,原来有许多的共通之处。 \"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所学。\" 华未央仿佛很可惜的叹道。 言宴闻言终于忍不住应道:\"人之忌,在好为人师。\"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那软枕上的花样,如同它十分新奇精巧一般。 闻得此言,华未央也不生气,笑容却更加和煦。 华未央将其中一本抽出,带到一旁细细得读了起来。 那人的声音很轻,如春雨敲击瓦片般绵绵不绝,但也同样有力,他的每一个字都如金石相击般清晰明了。 那双明亮灵活的眼睛的细微反应,适时得做出些解读。 华未央的解读通俗易懂,切入点新颖巧妙,甚至能与天霁大陆事联系一二。 这让言宴觉得,读书也可以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言宴自幼读书,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琴棋书画,他都系统地学习过。 只是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填、是灌。 直到有一天连教习夫子去请辞,因为教一个有过目不忘之能的人,实在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 因此对言宴而言,他能明白书中教给他的东西可以给他带来许多的便利和好处。 却永远无法让他想去做这些事,愿意做这些事。 但如果是这个人,言宴觉得,他很可能会想做这些事,愿意做这些事。 他就这样想着,手也不自觉的将那本书取了过来。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言宴一愣,他好像听到一个轻灵的声音传来。 他怔怔得看向华未央,那人的手中还是那一卷书,那人的口中还是那一段话。 可他就是听见了。 雍州,正月十九。 经过连续两日的精心治疗和调养,言许身上的伤口都已结痂。 他的背部甚至已经有些麻痒,他也可以下床随处走动了。 并非是因为他之前的伤重到无法起身,毕竟这样的伤痛对他而言每隔一阵子总会有一回。 而是因为直到今日,华蕴和临慕洲为他带了一套合身的衣服鞋袜。 最令言许惊异的是那件雪青色绸缎制的外衫和一件大毛里子、青莲色绉锦为面的斗篷。 言许喜欢紫色,可他从未穿过紫色。 因为紫色虽非正色,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颜色。 言许沉默着将衣服穿好,才下了床榻,束好头发,出了里间,披上斗篷。 他面对着房门,左手紧攥,复又松开,方伸手将它推了开来。 欣长的两个白色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抬头凝望,专注非常。 好似在数梅花上的雪花,又好似在数雪花下的梅花。 临慕洲不知道和华蕴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惹得华蕴有些开怀地笑,却也剧烈得咳嗽起来。 不停的咳嗽使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就仿佛那雪中的红梅,终有一日,会因风而散。 言许的左手再度握紧又慢慢松开,他伸手将门口衣架上的驼色披风取下,安静上前,默默得递了过去。 华蕴接过转身,先是一怔,仿佛没有想到是他一般。 然后在临慕洲意味不明的目光中一边披上披风,一边仔细端详眼前这个面色冷漠的少年。 最终露出了言许熟悉的那一抹微笑。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华蕴笑问道:\"请你喝酒。\" 言许只是抬步向外慢慢得走去,直到快出院门口的时候,那微凉的声音才说道: \"我不会喝酒。\" 华蕴看着少年沉稳的步伐和雪地上那一行轻浅的脚印,微微叹了口气才跟上,心想: \"还好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上元佳节虽然已经过去数日,雍州的长街却依然热闹非常。 大街的四下里有唱曲的,算卦的,讲书的,弄皮影的,不一而足,真真是十分的热闹。 其中有一个格外热闹的酒楼,若与琉璃居比,那里的价格公道,经济实惠,每天都有许多人在这里喝酒吃饭。 更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喜欢在这里吹牛瞎扯,信口开河。 地方是言许选的,位置是临慕洲挑的。 华蕴只用跟着去吃就行。 三人在二楼凭栏的桌前面对面得坐下,只跟前来招呼的店小二说,要一壶紫阳茶和几坛酒,还有随意几样酒楼的拿手菜。 \"哎哎哎,你们可知道,对面琉璃居的两位姑娘,被一个有钱人给接走了?\" 楼下大堂中,一个小哥对同桌的酒友们聊道。 临慕洲先为华蕴倒了一碗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得泯了一口。 \"唉呀,不止是有钱人,那可是从州府来的大官儿。” “我听我那表叔说,就连尚书家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公子,当时都没多一句嘴。\"一个年轻人道。 \"成日里端着个架子,装什么狗屁清高。她们不接客,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咱们这小地方。”“你看碰上了大官儿,哪里还把持得住,不赶紧贴上去捞够本儿才怪!\"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恨恨得道。 \"你们可别胡乱说,\"旁边桌一个身着褐衣的人转头道: \"我一个兄弟前几日就在那里。那两姐妹是被逼无奈,当时哭得跟泪人一样,可怜的紧。据说啊,她们若不走,整个琉璃居的人就都要被抓起来,下大狱。\" 华未央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只是这人脸上依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楼下那三个人闻言,好奇心顿起,立马递了一壶酒过去问道: \"大哥你知道?快跟咱们说说。\" 那褐衣人得意道: \"哎呀,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听说十五那日,有几个富家商贾的公子哥儿,因不识得那大官,在楼里为那两姐妹敬酒的事儿闹起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人顿了一顿,把一双眼环顾几人,见听的人都跟挠心一般,才继续道: \"在那大官的座位的不远处,发现了一柄匕首和一大滩的血!\"? 第三百三十八章 药王谷的秘术 临慕洲看向对面那人收在身侧的右手,想起那手腕背部的伤口,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那几个人催道。 \"你们可知古怪的事是什么?当场的那些人,一个有事儿的都没有。只是报案后官府的人前来清点,才发现走了几个,还没了一个干杂役的小厮。\" \"难不成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匕首杀了人,还没人察觉?\"那个小哥问道。 褐衣人笑道: \"非也非也。这便是最古怪的事了,那把匕首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可是你们说,像那种州府来的大官,遇到这种事,就算连皮都没擦破,又怎么可能就轻轻放过在场的那些人?” “所以啊,他们就一口咬定,是琉璃居里有人要行刺,要把所有人都押进大牢呢。\" \"我呸!\"那大汉啐道: \"连根毛都没掉就要把人都关起来,什么狗官!\" \"嘘!小声点。\"那年轻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道:\"你也不怕传进别人耳朵里。\" \"是啊,可别乱说。那个大官可是来头不小,据说跟那……都沾亲带故的。\" 那褐衣人指了指天,又继续说道: \"你们不知道,那琉璃居的妈妈一听,吓得连魂儿都没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那怎么解决的?也没听说那琉璃居给关了啊。\"众人问道。 \"嘿嘿,\"那褐衣人猥琐笑道: \"所以说啊,那两姐妹就被带走了,说因为她们是什么杀人的嫌犯。你们说,哪里有用软轿抬走的凶犯啊?\" \"这也太荒唐了。那两姐妹就这样被接走了?\" \"可不是,那老鸨又能说什么?不赶紧送走,还等着都被逮起来不成。\" \"害!你操个什么鸟心,这俩姐妹,就算没让这大官给弄走了,还能轮得到咱们不成?” “来来来,喝酒!喝酒!\" 药王谷。 \"先生!白泽先生!\" 白泽刚放下手中的医书准备熄灯就寝,便听华未央紧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与她平日里沉稳镇定的态度大不相同。 想到应该是那病人的情况突变,白泽披上外衣,携了药箱与金针往东屋去了。 一进东屋内室,他便看到床上那病人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满头虚汗,手指痉挛。 于是问道:\"有没有发热?\" \"并未见他发热。\"华未央起身让开。 她实在是有些慌乱了,若是言宴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原本就已经虚弱的萧郁离会如何。 虽然说她同情言宴的遭遇,可这不是他对萧郁离下手的理由。 华未央自认没有什么圣母心,她只想让在意的人平安。 她不是圣人。 白泽疑惑得坐到床侧为病人把脉,只觉灵力紊乱迅急,如弦如缕。 心脉细而急疾,经脉为邪气胀满阻塞。 再加上这深约一寸七分的剑伤实打实的伤在了肺部,病人的脉息已经是五脏六腑皆摇之相,十分不妙。 他立即将人扶起,先施用金针,以外力打通经脉保住性命,再细寻病根才好施救。 整个施针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方结束。 见言宴呼吸平复下来,才扶人躺下。 白泽施了一个洁净术,又进来为病人再次检查伤口和脉息。 言宴左胸处的伤口是他以秘法缝合的,这人的身体底子极好,愈合的速度已经远超白泽的预期。 既然如此,问题就不在伤痛本身。 白泽沉思片刻问道: \"这人或许是没有了求生之心。他受伤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华未央心头一跳,忽然想起言宴曾对说,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萧郁离的残魂,存在只是为了蓄养他人魂魄,因此万念俱灰? 华未央转念一想,他若心死,就不会在临走前为自己解开迷药。 他能算尽一切,怎会不知自己一定会追上来? 白泽见华未央若有所思,便道: \"如此看来,疗此人之心应先于疗此人之疾。” “你是过来人,当知人之情,莫不恶死而向生。你需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 “你每日为他施针,再开几剂补养为主的汤药辅助,如此方能让此人回转。\" 白泽携了药箱与金针站起身来,又对她道: \"谨记,思伤脾,忧伤肺。莫要此人还未痊愈,你又给我添乱。\"说完便回屋去了。 华未央沉默地坐到一边。 雍洲城外,正月十九,夜。 月明星稀,连绵不绝的山影之间,一个少年正施展轻灵力,迅捷得向西奔去。 雍王王府的别院就在雍邑以西三十里莲花山的山脚下。 以这个少年的本事,仅需不到半个时辰,便能从雍邑到达那里。 无论是谁,看到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人,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是一个发育不全的畸形残废者。 他的一条腿有痉挛抽搐的毛病,是他用无比的决心和毅力弥补了天生的缺陷。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的腿至今都会因为像平常人那样走路而疼痛不已。 \"药王谷\"。 自从流水接到暗杀玉衡的委托后,言许就开始留心这个因妙手回春而屹立于神秘势力。 药王谷宗旨便是以医者之心,济世救人。 因此,他们将药王的毕生心血一本医书,毫无保留得教授给所有造访求学之人。 然而言蒙却知道一个秘密,药王谷创始人当年不仅留下了医书,还遗留了几样特殊的宗门秘术。 因为曾有一个无法站立的人,在白泽的治疗下恢复了正常行走的能力。 所以当言蒙接到这个委托后,很容易就将玉衡与秘术连系了起来。 这世上能有几个原因,能让一个长老雇佣杀手来暗中处决昔日的亲传弟子? 况且这个玉衡还为雍王治好了打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不足之症。 言蒙甚至还知道,雍王曾因那不足之症连行走站立都不能够了。 可如今不但被玉衡治好,还能生龙活虎,整日整夜的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玉衡的手中有那个秘术。 这个秘术即使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力量,至少也是他恢复行走的希望。 他想重新站起,拿回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更想报复他想报复的人。 所以他决定违背委托人的意愿,转而给言许下达了另一个命令: 切断玉衡双腿的筋脉。 这就是言许在琉璃居真正的任务。? 第三百三十九章 雍王府的秘密 因为言蒙是个谨慎的人,他需要再试一次。 倘若玉衡拥有药王谷的秘术,他必定会优先治好他自己的双腿。 只要玉衡能够恢复,那么他的腿也同样可以被治好。 至于用什么样的手段让玉衡乖乖听话,那便是另一件相对简单的事情了。 可是言许的任务失败了,他已经打草惊蛇。 并且玉衡再也不会给他第二次同样的机会。 这不能怪临慕洲,因为那人虽阻止了他伤人,但也同样帮助了他。 言许突然又想起华蕴郡主,那个侠义、仁善又心软的人。 那人一定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说,并且他身负流水下达的其他任务。 华蕴会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 言许的眼色微暗。 可他的行动必须继续,因为言蒙的手中有许多的秘密,其中就有他最想知道的那一个。 而且,他还有许多已经计划好的事等着他去做,而言蒙在其中就是最为重要的那个角色。 言许的眼中忽然闪出一缕寒光,他盯着不远处的庄院,最终恢复了平素的冷漠。 漆黑的夜色之中,言许灵巧的身影,正在雍王别院的屋顶之间轻车熟路得穿行。 这层层叠叠的院落当中,除了峥嵘轩峻的主殿,后面单独成套的院落就有三四处之多,都以曲折游廊同一个精致花园相连。 花园中,亭榭栏杆、树木山石,都布置得错落有致。 非但不似主殿那般壮丽,反倒精致非常,如那江南园林一般。 园中池水清幽,溪水漫漫,于冬日中,引的乃是一股温泉。 有三处倚山之榭,有两间临水之轩,有小桥通幽之径,有鸟啼飘香之林。 一时之间,北风忽紧,胭脂般的红梅花落,疏林淡雅,别具幽情。 就在此时,房顶上的少年忽觉身后有人。 他先是浑身一僵,复又闻到那人身上梅花的气息,才放下心来。 见言许放松下来,临慕洲和华蕴才松了一口气,将这个冒进的少年带离了这里。 雍邑,正月十九,夜。 言许趁着夜色离开小院时,临慕洲和华蕴就已经知道了。 但他们没有阻拦这个身负\"任务\"的少年,而只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他们很快明白少年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 因为他不但能轻而易举得避开巡逻的侍卫,而且对雍王别院的构造也是了如指掌。 临慕洲和华蕴就潜在离言许不远的地方,俯视着园中的那一对正在轻声细语的双胞胎姐妹。 华蕴很少嫌自己的耳力过敏、目力太强。 可如今华蕴却觉得她那冠绝天下的耳目也会给自己带来一些特殊的烦恼。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这对姐妹之间已经不是虚情假意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于是她疑惑得看向临慕洲,却不曾想那双眼睛正盯着西北方向的某个角落。 华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玉衡就远远得站在那游廊尽头院落的墙后。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专注得看着游廊中那对美丽妖娆的女人。 直到姐妹中的妹妹青芸离开,芳芸落泪。 玉衡才理了理衣衫,用他专注又深情的目光看向那个哭泣的女人,静静的走上前来。 听着两人的花言巧语,看着他们的故作姿态,华蕴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冷。 直到二人一同走进西北角的院落,言许才再次动身,掠过几个屋顶,再度潜伏下来。 临慕洲拉住华蕴的手,二人随即跟上。 本以为少年会再次伺机向玉衡下手,但他没有。 华蕴和临慕洲是个奇怪的人。 他们有各自的使命,自认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可是偏偏天霁大陆的人,都把他们当作了救苦救难的神。 只是因为,他们虽然不是君子,但会做\"君子\"都不会做,不愿做,更永远无法做到的事。 他们虽然不能要求言许什么,但至少现在不能让这个少年被\"君子\"所惑。 当和临慕洲带走那个少年时,华蕴的心中还是莫名感到了一点安慰。 她想,这个少年或许是明白的,即便在他眼中,他们是奇怪的人。 言许跟临慕洲和华蕴回到小院后,本以为他们会问他点什么。 可那二人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但言许却完全睡不着,他盯着窗外残缺的明月。 一直到那月光在清晨的阳光下,逐渐与碧蓝的天空融为一色。 \"姑娘。\" 用完早膳,言许主动开口,叫住了华蕴。 \"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言许的神情认真而专注。 华蕴颇感兴趣得看向言许,她也想听听这个聪慧过人的少年想要说些什么。 临慕洲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那个敢于和他们做交易的少年。 言许道:\"我和我的人不再对玉衡下杀手,也不再有任何人会因此事而送命。\" 他顿了顿又道:\"药王谷那边,我自有办法交代。\" 这是他的筹码。 人命,是他认为华蕴最看重的事。 华蕴一怔,道:\"你的人。那么言蒙的人……\" \"她们已不再是他的人。\" 言许冷淡的双眼闪出一缕光芒,他肯定得道:\"未来也不会再有他的人。\" \"她们。\" 临慕洲虽心知肚明,可他还是问道:\"十五那日晚上,在那屋中的是谁?\" 言许低下头,闭了闭眼睛,才抬头看向华蕴道:\"芳芸。\" 临慕洲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来,不仅他和蕴儿在调查的几大势力都在暗自筹谋。 连那几个家族,也要卷入其中,分一杯羹汤了么…… 华蕴有些惊讶,因为虽然有许多隐瞒,但言许对她说的都是真话。 因为这个人清楚的知道,对于大多数的人,他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而对剩下那些人,说谎是完全没有用的。 \"你需要什么?\"华蕴认真得问道。 \"有两样。\"言许一字一句得答道: \"第一,玉衡手中可能有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拿走它。\" \"那第二呢?\"华蕴再问道。 \"请二位教我发射暗器的手法。无论什么样的暗器都可以,那怕只是一枚石子。\" 华蕴感到意外,于是问道:\"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更好的了解它。\" 言许坚定得看着临慕洲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得道: \"我永远不会用它伤人性命。\"? 第三百四十章 另一种傀儡 药王谷。 温暖舒适的日光自东窗而入,却丝毫没有打扰屋内安睡的人。 白泽在午膳前为这人又把了一次脉,终于露出了一点安慰的表情。 之后他便问道黄金炎龙什么时候回来,说他好不容易培养的几味珍惜药材已经被这人用去了大半。 听他这样说,华未央就知道言宴最危急的时候,应当是过去了。 但是这人还是没有转醒的预兆。 她只是担心这人若是再不转醒,即便用再多的人参肉桂、玉竹麦冬之物吊着,恐怕时日长了也会对身体有大碍。 闻言,白泽却白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到那菜园的小屋中照看他的宝贝药草去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就算给鸡舍中的老母鸡喂食,都比在这东屋的内室里呆着要安静的多。 华未央虽舒了一口气,却也无奈自嘲得笑了笑,因为她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 她看向那个熟睡的人,眼色微暗。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将萧郁离的魂魄抽离出来,她会学习傀儡师的技法。 为言宴再造一具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华未央知道没有如果,更不可能有如果。 即便有如果,以这言宴的性子,恐怕最终依然是…… 雍洲。 虽是隆冬天气,这日却有难得的晴空暖阳,微风和煦。 因那风光渐好,竟给人一种春日将近的气息。 华蕴站在屋中的书架旁,正慢慢得拣选书籍。 手边已经堆了两摞书,儒释道、史法兵,诸子百家,不可尽举。 许久,她才选定了薄薄的一册置于袖中,推门出去。 天气和暖,院内梅花树上的积雪已经完全消融。 若是那等爱茶之人见了,定会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因为梅上之雪如此白白融化入泥,实在是浪费了些。 临慕洲在树下等着华蕴,又饮了一口酒,方将目光从盛开的梅花上移开,看向院中的那个少年。 言许正在练武,用的是二人为他寻来的一柄剑。 他的每一劈、一撩、一斩、一刺均正、准、精、快。 他的剑法既不新奇,也没有什么花样。 那是一种极致的简单与淳朴,就连刀花都被提炼至极度的简约,仅剩一线。 临慕洲见过不少刀法,更见过许多用刀的侠客,但能得刀之精髓者极寡。 不过他看得出言许是不同的。 他甚至可以确定,再过十年,恐怕整个天霁大陆在剑法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华蕴看到这一幕有,眼中有些无奈和释然。 总觉得,在养孩子似的。 可若是临慕洲知道了华蕴的想法,绝对会跳脚。 这是养孩子吗?! 这小子的狼子野心都写在脸上了?! 临慕洲望着,虽然很欣赏他的剑法,可还是有些气闷。 折下身旁三寸多长的一截枯枝,运出两分灵力,突然将其射向少年左侧的一处破绽。 只听\"啪\"的一声,言许剑势如转圆石于万仞之山那般,以极快的方式变招。 同时又灵巧得跳退三步,瞬间将这枯枝阻截下来。 \"前辈。\"言许收刀,以腕抵住,回身站定。 那一双淡漠得仿佛灰色的眼睛,正十分不善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不错,应对得当。\"华蕴温和笑道,上前打圆场:\"你的步法也十分精妙。\" 言许淡然道:\"过奖。\" 他顿了顿又道:\"多亏二位前两日指点迷津。若非姑娘教我,恐怕我方才只能翻身而走了。\" \"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该走还是要走的。\" 临慕洲依然语气很臭,很不客气道:“不然,只是匹夫之勇罢了。” 华蕴顿了一下,仿佛另有所指得笑道: \"顺势而为,以静待动,以逸待劳,终归是没有错的。\" 言许眼神微动,复又安定下来,问道:\"不知二位前辈今日又有何指教?\" 华蕴闻言微笑着将袖中的那本书取出,言许双手接过,竟是一本《道德经》。 少年翻开看时,见其间朱笔,圈点勾画,注释附言,样样俱全,都是极新的墨迹。 他心中不禁一动,眼中不免又透出几分莫名的情绪。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他的手指轻轻翻过,批注详尽,无所不有。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言许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 才又看向华蕴,慎重得道: \"今夜我会去一趟雍王别院,最快明日,最晚后日方归。\" 他顿了顿又道,\"请二位早些休息,不必挂怀。\" 闻言,临慕洲温和向言许一笑,道:\"好。\" 雍王别院,巳时。 今日是与雍王约定的日子。 玉衡只将一个瓷瓶笼于袖中,便散慢得走出了房门。 王府别院的花园中春意渐现。 池水边的两行垂柳枝条微微见黄,红梅花影杂着雪松也愈加缤纷。 玉衡自花下而来,经过一个石板桥,又见亭台轩馆中的金窗玉槛,抄手游廊上的画栋雕梁。 一路行来,所有远远看到他的仆从都对他行跪拜大礼,那是与见雍王时相同的礼节。 此乃王爷特别吩咐过的,说玉衡是他的大恩人,理应如此。 因为除了雍王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过去承受着一种怎样的痛苦。 幼时,他不过是比别人体弱,更容易疲累。 随他一年年长大,他的身体不但没能调养好,反而愈加的容易发热,不爱进膳。 再后来,无尽的疼痛开始在他的身体蔓延。 先是他的腿,然后是他的背,最后是他身上每一个部份。 他的心口会抽痛,身体愈发的不能动弹。 每天,他都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屋子里,因为他畏惧阳光的照射。 他愈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因为他连吃饭、喝水、睡觉,都是痛苦的。 直到有一日,大哥硬带他去宫外散心,他们遇见了重伤的玉衡。 这人仿佛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 他给他看病,给他吃药。 那真是一种神奇的药,终于将他从每日的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自此,玉衡便在宫中受到了非凡的礼遇。 他的母亲对这位杜太医更是信赖有加。 可是雍王却有一个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玉衡的药治标不治本,因此他再也离不开那种药。 只要他停药,身体的疼痛便会再度发作,有时甚至会比以往更加的严重。 玉衡还未走到殿外,便听见寝殿内雍王痛苦嘶哑的声音。 雍王的大太监见到他来,赶紧迎了上来道:\"神医,快去瞧瞧。王爷他又不好了。\" 玉衡温和得拍了拍他的手,口中说着你放心,便推门进去了。 雍王的情况非常不好,他从没有这么不好过。 他现在正倒在地面上挣扎,身边全是摔碎的瓷片。 雍王已经一日没服药了,上次的瓷瓶中少了一丸药,这是玉衡的刻意为之。 \"玉衡,快,把药给我!\" 雍王满面通红,脸上的青筋暴涨。 他抓住玉衡的腿,声音中不再是命令,而是哀求。 \"上次我同你商量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玉衡抽出腿,温和得笑着问道。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把药给我!\"雍王哀声道。 \"说说你的打算,只要可行,这个就是你的。\" 玉衡从怀中拿出拿出瓷瓶,在雍王的面前晃了晃。 \"我会上表,就说你的不老药已经炼成,然后趁皇兄寿辰,进献给皇兄。\"雍王喘着粗气道。 \"仅仅是这样,皇帝他就会服用?\"玉衡哼笑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皇兄他最信任我!况且大哥见我的精神越来越好,他一定会用的。届时你想要什么,皇兄自然都会满足你。\" 雍王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断断续续得说道。 玉衡闻言,方将瓷瓶递给了雍王。 雍王拿到药,立即将瓶盖打开,服下了一丸。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不再抽搐。 只是他现在依然站不起身来。 \"玉衡,若要进贡,不老药至少要炼百余瓶方可。\" 雍王低头盯着身下的地面道: \"皇兄也一定会让其他人试药。不久便是陛下诞辰,再过几日送礼的队伍便会出发,你可不能错过了。\" 玉衡走向房门,看了趴在地上的\"人\"一眼,只留下了\"放心\"二字,便离开了寝殿。?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能回应的声音 是夜。 皇室之家规矩极多,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在这里即便是行走,都是要低头小步安静疾行。 而在雍王王府当差,虽说比那皇城中随意许多,却也有些稀奇古怪的规矩。 就比如最近不知从何时起,王府别院中又多了许多不成文的规矩。 对于大多数巡逻的侍卫和侍女而言,雍王寝殿从不是他们能够靠近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很容易会碰到王府女眷,他们需要避嫌。 即便少数几人想找机会凑上去,以求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要先承受被身边人指指点点,被调侃轻佻放浪等等闲话。 只剩王府当值的宦官,偶尔还能上前伺候。 只是那大太监每次都拦着他们到主子面前去露脸,将他那自幼带大的殿下守得极严,让其他人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一身雪青色外衫的少年正背着手,冷冷得看着那个用自己的意志与身体的痛苦激烈搏斗的男人。 男人的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她将雍王的手脚都用红纱缠绑固定,为了防止他伤到自己。 这样无论他如何痛苦挣扎,最多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声响。 \"今日的情况如何?\"淡漠的声音问道。 \"他竟然忍住了,没服那药。\" 红衣女子叹道,\"他还用上回爷教的障眼法瞒过了玉衡的眼睛。\" 言许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寝室,走到了外间。 红衣女子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人,便起身也到了外间,对少年道: \"姐姐说,玉衡给王爷服用的药名为紫郁,记载在一本奇书中。只是不知主人有没有对爷提过这件事?\" 果然是有书册的。 言许心下更加确定,遂又问道:\"他有没有说那是怎样的一本书?\" \"姐姐只说,上面记载了药王谷曾收集的秘术,且近百年来未曾使用过,只有药王谷的宗主方有权查看。\"红衣女子道。 言许在心中暗自忖度,药王谷宗主的委托是除掉玉衡,却并未提起过这样一本书。 这书既然是宗门秘密,不提也是理所应当。 言许问:\"玉衡院中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姐姐说那里与普通的院落一般无二,只不过比王府其他的院落略旧了一些。\" 红衣女子仔细得回道。 普通?言许的嘴角微微扬起。 一个药王谷弟子,烧丹炼药是他立足于雍王府的根本。 他的院落会与普通院落一般无二? 若是一样,他的炼丹之处又会在哪儿? 密室还是暗道?言许在心中思量。 炼丹需要通风透气的地方,若是在密闭的室内,不但不利于炉火,也容易在房中积累暗毒。 所以必然是暗道。 少年思定才又走到雍王的寝室,见雍王这一轮的痛苦已经过去,正闭着双眼喘着粗气。 于是他示意红衣女子将雍王口中的绸缎抽出,手脚松开。 言许还未说话,雍王便开口了: \"这里原本就是他的一个藏身之处。这个别院是由他的屋子扩建而来。\" 他喘了口气又道:\"若有什么蹊跷,定是在他的院中。\" 闻言,言许转头问道:\"芳芸在哪儿?\" 红衣女子双唇轻颤,轻轻说道: \"姐姐方才去玉衡那儿了。\" 她虽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 见言许要抬步离去,雍王忙道: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令他再炼丹药。你……你一定要遵守诺言!\" 言许转过身,一双淡漠的眼睛冷冷得看着雍王道:\"我改主意了。\" 见雍王眼中泛起异色,他又接着道: \"我会把他交到你的手中,至于他以后会怎样,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言许立在室内,谨慎得环视四周。 只见房梁高处,有数个近乎黑色但暗含青光的亮点。 正对着放了满满的书、紧靠着墙的书架。 他知这是屋中的机关暗器,应当是由开启密道之门的机括控制。 若是有人使用机括的手法不对,便会被那剧毒的暗器射死。 若是旁人遇到如此机关,定会先仔细研究一番,以求在不触发机关的前提下打开密道之门。 可这少年却是不同,他看准那书架与梁上暗器的位置,一跃而上,攀定在梁边的柱子上。 又瞄准用于发射暗器的弩机上的每个机簧,将藏在靴筒中削铁如泥的利刃抽出。 一个飞身,将其全部一刀割断。 如此一来,无论那机关多么精巧,对他而言也不再有任何威胁。 言许落在书架旁,从怀中掏出一副黑色手套戴上,方开始摸索书架附近的机关。 毕竟玉衡也被称为毒公子,他无论多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很快他就找到了三部以假乱真的籍册。 他只略试几次,便转开消息,书架也能够挪动了。 他轻轻一推,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且两边十分狭窄,知道其中再有机关的可能性不大。 他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借着那微弱的火光,钻进去、关上了洞门。 人分魂魄,阳为魂,阴为魄。 神魂灵气归天,精魄形骸归地。 言许站在一片混沌无识当中,无黑,无白,无光,无影。 但他却一副十分轻松自在的样子,就连唇角都微微勾起。 若是这混沌中能有一张榻、一壶酒,他定会悠闲得坐在榻上,将那壶酒一饮而尽。 他在安静得等待,等着什么前来接引。 世上有许多的传说与故事,但他向来都对此不以为意。 因为天地间本来就有很多这样、那样的事。 不管是谁遇到,都会有同样的无可奈何。 古时,凡非阳世之处,皆尽幽冥。 今日,幽冥在世人的心中,只是聚集那罪孽深重的精魄之地。 但这对言许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凶手,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还会有别的归处。 对他而言,即便这世间真的存在阴曹地府、无间地狱,他也会笔直得走上前去。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因为他从很早以前,就在这样的一条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既然要走,就要将这条路走好,走得比任何人都更直、更宽、更远。 因为他是言许,无论他要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其他人更加的精准和细致。 \"你来啦。\" 阴恻恻的声音自前方的不远处响起。 言许没有回答,他一直都没有回答。 因为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一旦回答,便会有无法挽回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以他只是看着这满地妖艳的血红,听着这身影冷戾的话语,慢慢放缓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的心中泛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好似他早已来过了这里。?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 他顺着一条忽高忽低的地道一路向前,走过百丈有余才找到的一个峡谷。 刚出地道,他就看到在那璀璨繁星,当空明月之下,是殷红若霞的无尽花朵。 即使在那漆黑的夜色中,它们都是如此的华美绚烂、嫣丽妍好 就像这无尽的彼岸花一般,浓烈、妖异。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用\"不杀\"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此之前,除了他十三岁第一次拿起屠刀,把当地鱼肉市井的恶霸刺杀于肉案之上。 他所有的任务都是伴着嫣红的鲜血由他亲手完成的。 直到那人的出现。 华蕴……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在他的记忆中,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 那人温暖的目光,和煦的笑容,还有在窗下轻轻念书的声音。 就像是冬日的暖阳,轻缓、柔和。 言许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想起抵达这一片混沌之前,那人眼中的惊慌与悲凉。 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伤处那撕裂的剧痛,这本是他早已忘记的感觉,竟然会如此的钻心刺骨。 他感到自己浑身冰冷,身体发抖,呼吸急促。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身后非常遥远的地方说话。 虽然他听不清楚,但他感受到了那人的焦急与慌张。 \"又是他!\"兄长尖锐的声音道,\"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还有你!\" 那癫狂的话语中充满了仇恨与愤怒: \"你这个凶手!你居然还留有一丝生的妄想!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言蒙歇斯底里得扑上来,扬起漫天嫣红的花瓣。 他紧紧抓住言许的衣领,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你能活?\" 那人一直在同他说话,声音穿过重重的阻碍,从言许遥远的身后传来。 就仿佛是一束光,撕开了他身边的混沌。 于是,在这片只属于他的幽冥当中,有黑,有白,有光,有影。 言许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已经完全被笼罩在自己的影子当中。 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伸出双手,想拥住这个身影。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无法再开口。 他的身躯被那束越来越强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吞蚀,最终化做一片片的嫣红,融入那漫天飞舞的花瓣之中。 看到那鲜血一般的道路渐渐消融,幽灵一般的花朵尽皆飘散。 言许坚定转过身,向那束光的来处走去。 山谷。 夜色黑沉,寒凉如水,流淌的溪水水面中。 星月的微光支离破碎,闪闪点点。 言许便是沿着这条山溪之畔一路向北,走在那一片殷红嫣丽的花田之间。 大约行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远远的看到有一座房屋。 于是他全力施展轻功,双足一点,直奔那里。 行至近处,他见房屋的门窗紧闭。 就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在溪边将其打湿,覆在脸上掩好口鼻。 顺便他还拣了几枚石子藏在左袖之中,才来到房屋的门前。 言许仔细打量,见这屋外并没有什么古怪,方抽出靴中的匕首,以刀柄推开房门。 室外的冷风凛冽,他在屋外又等了半刻,才抬步进屋。 根据言许的经验,无论方才室内有什么样的迷药毒香,都应该已经被那冷风刮得一干二净了。 如他所料,屋内的正中央是一个丹炉,炉子附近的地上散落着蒲扇、竹筛、药碾、杵臼等常用之物。 丹炉后面的靠墙之处还摆了一张香案,案上的燃香早已熄灭。 玉衡所供的就是在墙壁上悬挂的药宗画像。 言许环顾四周,屋中西侧靠墙而立的是一溜药柜。 柜上大大小小的抽屉上都贴了签,标的是各式各样的药材。 柜前有一张书案,案上不仅摆着烛台、药秤、切刀等物,还有几捆采自外面花田中的鲜花。 在那东侧则是两个箱柜,柜上各有三层抽屉,柜顶和两侧又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瓶罐。 言许再度整了整手套,方行至柜边,将抽屉一个个打开,仔细快速得翻看起来。 其中有五个抽屉中放满了瓷瓶,那些没有贴签的瓶中盛的是雍王所用的药物。 其他有签的则是已经炼成的或医或毒的各类丹药。 剩下一个抽屉中则盛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如金针、火折、匙箸、焚香等物。 那些香上面也都标了签,大都是以花为名。 其他的基本都能从名字揣度其功效,如深静、甜梦、安思等等。 不过还有几支线香的名字较为特殊,如五伦、君子之类。 单从名字完全无法推测它们的效用,十分古怪。 言许取了一瓶,又将几支古怪名字的线香各抽两支用纸包好,将它们都藏于怀中,才合上了抽屉。 不过他来此地并非为了这些药物,而是为了那本药王谷的秘籍。 言许在屋中仔细察看,见房中不但没有任何暗器陷阱,也没有其他的可疑之处。 这才走向香案,伸手去摸墙壁上悬挂的那幅三清画像。 发觉那图后的墙壁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于是他轻轻揭起画像,果见壁上有个小型铜环。他再度抽出匕首,以刀尖扣入环内,轻轻一拉。 见是一个长方形的暗格,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只有简单的锁扣。 他后退半步,略站得远一些,方射出那枚暗扣的石子敲开锁扣。 见这盒子中依然没有任何蹊跷,他才上前看去。 只见里面有一本由叶芽纹标记,却没有任何名字的书籍。 言许小心翼翼得把书取出,点着药柜一旁桌案上的蜡烛,将那本厚厚的书凑到烛火旁稍加翻看。 只见上面一行行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其中不仅有花草的药性、治病救伤的医道、烧丹炼汞的方术、各种毒术与其化解之法。 甚至还有修炼、制香等等杂学。 真的是博大精深,奥妙非常。 他正全神贯注细看这部书时,忽然却觉得昏昏沉沉有些困倦。 心中暗道不妙,因为他已经不知何时中了某种迷药。 他瞬间决断,用力在右臂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一拧,用那钻心的疼痛来保持自己片刻的清醒。 言许迅速他将灯烛吹灭,把那本书揣入袖中。 又将盒子与暗格复原,随后立即离开了玉衡的炼丹房。 他本想展开轻功快走,却不想灵力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仅剩不到一成。 此时的他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这是一种十分厉害的迷药,一种无色无臭,无形无踪。 再细心的人也防备不了的迷药。 言许暗忖,还好他在进屋之前就将口鼻掩好,才能在如此久的时间内,没有直接昏倒在屋中。 他将手套和掩在脸上半干的锦帕取下扔到溪流当中。 想到自己即使从原路返回也很难以轻功离开王府别院。 于是他只能绕道,以求找到其他出路。 这里是莲花山的一处峡谷,按理说,他只要沿着溪流一路向南,就定然能走出这莲花山。可随着他行走的时间越长,他的头也越来越晕,意识也有些模糊。 在没有内力和轻功的加持下,他的步伐愈加散乱。 他的左腿甚至开始难以支撑他身体的平衡。 于是他不得不多次刺激右臂开裂的伤口,好让自己清醒着离开。 少年踉踉跄跄得向前走着,他的内心也越来越杂乱。 他开始控制不住平日压抑的思绪,脑海中也开始闪现出许许多多的事。 他看见自己被流水吊起来鞭打痛骂,还被人关在柴房中不给食物与净水。 在这纷杂的思绪中还有一个人。 虽然他们只相识了短短七日,可那人的一言一语却被他刻在了脑海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看着一个人,这种感觉在他独处的时候会让他感到不安。 因为他现在终于理解了书中曾说过的话: 有些人相遇之后是会变的。 即便是他,在遇到某一个人之后,都是会变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偷学医术 他们不过是偶然间的相遇,未来自然会有偶然间的别离。 可到了别离的那天,少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杯掺了水的酒。 即便是天底下最爱喝酒的人,都宁愿弃之不饮的水酒。 可他现在已经无法再细想下去了,因为天已经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也早已远离了那一片花田。 言许现在只知道自己应该往东走。 东边是雍州,北城有一个院落,那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雍州,北城。 日落西山,天色渐沉。 黄金炎龙备好晚膳,擦干双手走出厨房时。 就看到华蕴在院中的梅花树下将一个刚刚雕好的小玩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地上散落的梅花。 虽然已经立春,天地间的寒气依然很重。 华蕴的手已经冻僵,苍白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红。 就连发梢上也落了些许梅花,可她却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得站在树下。 黄金炎龙知道那个雕像所刻的是华蕴心中最亲近的人。 而现在,她不得不一步步和这个人告别。 每次人像被主人亲手埋入地下,她的一部分生命都像被那人像带走,迅速流逝。 虽然已经见惯,但黄金炎龙还是于心不忍。 因为华蕴实在太过孤独寂寞。 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的路,去过多少地方,她都是同样的孤独寂寞。 他本以为陪主人随处散散心,到处见见人,再安安静静得过上一段日子,她的心结就能解开些许。 可事实上主人这些年从没有一天是完全快乐的。 她那份难解的心结,无论何时都在折磨着她,令她身心俱疲。 在黄金炎龙的心中,主人本该是天下最有作为的人,无论是谁都比不上。 可主人自从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后就有些自伤自苦,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也因为这样的自苦,她永远都只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对自己的生死却可以全然不顾。 只有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主人才能间歇的从这种寂寞中抽离。 比如结识了新的朋友,就像最近的那个少年。 言许是个奇怪的少年。 黄金炎龙虽然一个字都没问,但根据识人经验,他知道这个冷漠倔强、心思深沉的少年不但经历和背景十分复杂。 甚至与主人和临慕洲的为人性情也大相径庭。 可他依然觉得那少年不错,因为当二人与言许相处的时候,他能够在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一些笑意和活力。 那种活力是二人与其他朋友相处时所少有的。 所以黄金炎龙觉得自己不能再苛求什么,毕竟在这世上,有几个人的身上没有沾满鲜血? 有几个人敢说手中并无冤魂? 因为整个天霁大陆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主人这样的人。 自从临慕洲带回这个奇怪的少年,二人似乎找到了一件感兴趣且觉得有意义的事。 这令黄金炎龙十分新奇。 华蕴作为凰血传承,不但自幼锦衣玉食,更是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走出来的大周郡主。 即便黄金炎龙从未在王府呆过,他也知道主人是个没有做过一丁点杂活的人。 但二人把那个少年照顾的很好,不但指点过那少年念书修习,甚至还将暗器的手法也教授给他。 所以他给言许裁制新衣、并找一柄趁手的武器时,也完全是出自自愿。 主人和临慕洲看重的人,他也不会怠慢。 黄金炎龙甚至在关于少年的事上都非常的用心,因为他希望少年可以多留一段日子。 可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是主人,临慕洲,还是言许。 他们似乎都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道别,甚至是不告而别。 就像今天,言许已经消失一天一夜了。 对此,二人并没有向他作出任何解释。 因为即便是华蕴,都不知道言许还会不会回到这个院落。 如果他不回来,他们又会在这雍州再呆多久? 一天,五天,还是十天? 他们三人从未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超过半个月。 而如今,已经是第十天了。 如果言许不告而别,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虽然黄金炎龙知道自己只要默默把事情做好就行,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有许多疑问。 毕竟他也有感情,他做这些事不单单是为报答,更为了让华蕴能够好过一点。 同日,雍州,南城。 自言许回到城内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而他所在的地方却是紧邻琉璃居的那处院落。 言蒙还未回来,空置七日的屋子已经开始落灰。 言许在这间空屋子里将右臂的伤处重新包扎,他的神志也早在迷药的逐渐消退下恢复了清醒。 他想起了言蒙,想起了自己,想起现实是现实,幻觉是幻觉。 所以他不可以变,不能变,绝对不能! 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完全不允许自己在这些事情上犯出任何一点错误。 因为失败是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忍受和接受的,而他也可能会为失败而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言许需要过去的那个他,那个七日前的他,那个冷漠、绝决、狠厉的他。 他需要把自己从那人如水一般的温暖中抽离、割裂,否则他将不再是他自己。 而是一个软弱、无能、只能在别人庇护下苟活的人。 他必须是言许,也只能是言许。 此时,少年那双本就冷淡的眼睛如同傍晚因乌云而灰暗的天空。 他已经将那些纷杂的思绪从脑海里完全剥离,将它们关进一个看不见的盒子,掩埋在思想的最深处。 但是言许知道,那些思绪已经与他的血肉相连,他也因此将自己的一部分剥离,深深的埋藏在了那里。 言许的内心已经不再波动,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看那本无名之书。 根据他方才的查阅,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所中的乃是名为云上的迷香。 幸而它并非一种永远解不开的迷药。 只要不继续使用,即使没有解药,根据他中的药量,他的灵力也可以在明天完全恢复。 言许猜测这本尚未完成的无名之书应当是药王谷谷主所编撰的一部奇书。 因为这上面不但汇集了其宗门的医术、毒术、秘术,甚至包含了药王谷百年来所遇的许多疑难杂症。 从这一行行的字中他可以感受到谷主在此书投入的精力和时间。 这是一部呕心沥血之作,句句深奥、字字珠玑。 以言许对医术和毒术有限的了解,不但无法领悟,许多部份甚至可以说是浑不可解。 可他还是凭着一股韧劲,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将这本书硬记在心。 因为这对于他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能够活到现在,也许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言许倚仗自己的过目不忘之能,将这本书从天黑记至天亮,又从天亮背至天黑。 终于在十余遍后将整部书一字不差得记了下来。 经此他才知道那莲花山谷中的艳红花朵究竟是何物。 根据书中记载,这花名曰幻芙蓉,经过特殊手法提炼后,可成一种特殊的毒药—— 紫郁。 少量的紫郁可以使人昏厥并生出幻觉,若是足量,它也会致人于死地。? 第三百四十四章 瓮中捉鳖 然而即便如此邪毒也有一定的功效。 若是用量把控得当,可以用于镇定止痛。 只不过若是长期或过量服用,对于患者会有极大的隐患。 因为这药治标不治本,停药后患者的疼痛不但不会消除,还会如万蚁蚀骨,直到万劫不复。 书中有记,药王谷的第一任长老曾违背谷主的训诫使用此药。 因为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得当,虽让他的病人恢复了行走,却也使他成为了紫郁的奴隶。 为此他悔恨不已,也在书中训诫后人慎用此方,更不得过量使用。 这样的现实比言许根据雍王症状的推测更加残酷。 他自瓷瓶中取出一粒药,与那书中描述两相对照,发觉其气息和色泽均有不同。 他才明白为何雍王身上的疼痛被压制的同时还多了难以根除的病症。 玉衡私自更改了配方,不但加重了紫郁的用量,还添了阴邪之物。 更其名为不老药,并妄图以此药控制雍王以满足他自己的贪欲。 言许不禁冷笑。 玉衡这种为权色之欲所迷、却只会用旁门左道的小手段之人,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雍王这种长在深宫中,长期经受痛苦折磨的人。 玉衡低估了雍王与皇帝之间的兄弟之情。 他万万不会想到,正是他妄想进贡这种邪药,才让雍王下定决心,与刺杀他的刺客联手。 言许站起身,将怀中那些线香丢弃到恭桶之中,只留下一支,便迈步向外走去。 是时候了。 他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他也该做一点事情了。 王府别院。 二更将近,玉衡在院中监督王府下人们将一个个瓷瓶以棉絮包好装入精致的方盒中。 众人已经忙了两日,无论宦官还是侍卫,都在各处来回奔波。 只因后日便是雍王人马出发上京,进献祝寿之礼的日子。 雍王自幼承蒙皇兄照拂,因此这次的礼也备得格外的厚重。 不但有价值近十万贯的金珠宝贝、雍州土物。 他还派人连夜从雍州王府带来两车珍贵的古董玩器、以及他曾亲绘的几幅字画,均是天霁名胜山水人物。 当然对于玉衡,在此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些瓷瓶所盛的丸药。 因为它关系到他未来的富贵荣华、权势地位。 只要能够将这药成功进献给皇帝,他便能再次成为座上之宾,从一个草莽成为真正的贵人。 因此玉衡不可能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来办,他正准备明日向雍王请命随车马一同去。 毕竟雍王的车队也需要像他这样的江湖人。 只因这礼着实不轻,即便是走官道,此去京城也要三四十日的路程。 并且他也十分清楚,从雍州到京师一路有不少的绿林豪强。 仅沿北道,有名有姓的匪徒实在不少。 即便这些江湖中人不敢明中与朝廷官员作对。 但鉴于这礼物极为丰厚,总会有胆大心细之人甘愿冒着被官府剿杀的风险,妄图劫取官财。 正当他反复思量应当如何行事时,却见雍王的一个亲信从院外过来,对他行了一礼道: \"神医,王爷请您去一趟。\" 玉衡嘱咐下人几句便行至雍王寝殿,见殿内与往日的昏暗完全不同。 灯烛荧煌、鼎香缭绕。 而殿中无人伺候,只有雍王坐在正中的大椅上,正在细看那寿礼的清单。 玉衡进殿,既不参拜,也不行礼,只是如朋友一般打声招呼便坐到一旁的檀木椅上。 他问道:\"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雍王眉头紧锁,抬头问道: \"本王听下人禀报,先生想要后日亲自押送寿礼?\" 玉衡点头道:\"不错。\" 雍王问道:\"以什么样的名义?\" 玉衡略一思索,道: \"如此几十人的官兵车队,有一两个大夫同行总归是合理的。况且,陛下若是问起那药,我也可随叫随到。\" 雍王迷起眼睛问道:\" 你不担心药王谷派来的刺客会在半路劫杀于你了?\" 玉衡只哼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对自己的易容之术也颇有信心,因此这样的风险想来还是可以承担一二的。\" 随即,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道: \"刺客若知道我不在王府,那定然是有人与他们通风报信。我只希望王爷为了自己的身体康健,务必管好手下的人,莫要走漏一点风声。\" 玉衡又笑道:\"毕竟只有我好好活着,王爷才能像常人一般生活。所以无论您做什么决定,都请您务必三思而行。\" 雍王缓缓道: \"玉衡,你对本王有再造之恩,这些本王都记得。\" 他叹了口气又道: \"但你也不要忘了,是本王在你伤重之时救下了你的性命,这两年你也全因本王的庇护,才让那些刺客有所顾忌。\" 玉衡正色道: \"不错。正因如此,对于王爷的病,我一直都全力以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雍王面色越来越冷,说道: \"可你并未将本王的病根除,而我也只能依靠你的那些药而活着。\" 玉衡惋惜得道: \"在下说过了,王爷的病是从娘胎中带来的弱症。只能调养,无法根治。” “况且此药不但可压制你身体的痛苦,还可令你心情开朗,体力转强,这些你自己也是深有体会。\" 玉衡面色有了一些不耐: \"这些你都已经问过多次,我也已经向你解释许多遍了,你停药后的症状本就是你从前的病复发所致。” “而疼痛难忍是因为这药曾完全压制了你的病症。当一个人从平常到突然剧痛,身体自然无法适应,并非此药对你的身体有了什么损伤。\" 闻言,雍王的眼中多出一丝寒光: \"先生容本王再多问一句,进贡所用的方子与本王平日服用的是否有别?你要知道,若是给皇兄试药之人出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玉衡抬眉道: \"还是有些差别的。丸药的外表虽然没有太大差距,其中功效却是有些不同。毕竟对王爷而言,抑制疼痛比强身健体更为重要。\" 见雍王再无他话,只是沉默着饮了一杯茶。 玉衡才起身告辞,谁知那人却突然发话道: \"慢着。本王有一个药方,希望先生可以略加参谋。\" 雍王挥手,只见青芫从书房低头转了进来,手中托着一页轻薄的纸张。 玉衡笑着瞧了退到雍王身后的青芫一眼,方看向那张药方。 其中赫然记载的乃是幻芙蓉的药理与紫郁毒效,以及炼制的配方。 玉衡一见,面色瞬间阴沉,胸中气血翻涌,他看了看雍王又看向青芫,暴怒道: \"贱人!你查了我的丹室!\" 瞬间,他大喝一声,一掌便劈向雍王的面前。 因他与雍王不过一丈远的距离,无论如何雍王都已经避无可避。? 第三百四十四章 瓮中捉鳖 然而即便如此邪毒也有一定的功效。 若是用量把控得当,可以用于镇定止痛。 只不过若是长期或过量服用,对于患者会有极大的隐患。 因为这药治标不治本,停药后患者的疼痛不但不会消除,还会如万蚁蚀骨,直到万劫不复。 书中有记,药王谷的第一任长老曾违背谷主的训诫使用此药。 因为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得当,虽让他的病人恢复了行走,却也使他成为了紫郁的奴隶。 为此他悔恨不已,也在书中训诫后人慎用此方,更不得过量使用。 这样的现实比言许根据雍王症状的推测更加残酷。 他自瓷瓶中取出一粒药,与那书中描述两相对照,发觉其气息和色泽均有不同。 他才明白为何雍王身上的疼痛被压制的同时还多了难以根除的病症。 玉衡私自更改了配方,不但加重了紫郁的用量,还添了阴邪之物。 更其名为不老药,并妄图以此药控制雍王以满足他自己的贪欲。 言许不禁冷笑。 玉衡这种为权色之欲所迷、却只会用旁门左道的小手段之人,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雍王这种长在深宫中,长期经受痛苦折磨的人。 玉衡低估了雍王与皇帝之间的兄弟之情。 他万万不会想到,正是他妄想进贡这种邪药,才让雍王下定决心,与刺杀他的刺客联手。 言许站起身,将怀中那些线香丢弃到恭桶之中,只留下一支,便迈步向外走去。 是时候了。 他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他也该做一点事情了。 王府别院。 二更将近,玉衡在院中监督王府下人们将一个个瓷瓶以棉絮包好装入精致的方盒中。 众人已经忙了两日,无论宦官还是侍卫,都在各处来回奔波。 只因后日便是雍王人马出发上京,进献祝寿之礼的日子。 雍王自幼承蒙皇兄照拂,因此这次的礼也备得格外的厚重。 不但有价值近十万贯的金珠宝贝、雍州土物。 他还派人连夜从雍州王府带来两车珍贵的古董玩器、以及他曾亲绘的几幅字画,均是天霁名胜山水人物。 当然对于玉衡,在此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些瓷瓶所盛的丸药。 因为它关系到他未来的富贵荣华、权势地位。 只要能够将这药成功进献给皇帝,他便能再次成为座上之宾,从一个草莽成为真正的贵人。 因此玉衡不可能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来办,他正准备明日向雍王请命随车马一同去。 毕竟雍王的车队也需要像他这样的江湖人。 只因这礼着实不轻,即便是走官道,此去京城也要三四十日的路程。 并且他也十分清楚,从雍州到京师一路有不少的绿林豪强。 仅沿北道,有名有姓的匪徒实在不少。 即便这些江湖中人不敢明中与朝廷官员作对。 但鉴于这礼物极为丰厚,总会有胆大心细之人甘愿冒着被官府剿杀的风险,妄图劫取官财。 正当他反复思量应当如何行事时,却见雍王的一个亲信从院外过来,对他行了一礼道: \"神医,王爷请您去一趟。\" 玉衡嘱咐下人几句便行至雍王寝殿,见殿内与往日的昏暗完全不同。 灯烛荧煌、鼎香缭绕。 而殿中无人伺候,只有雍王坐在正中的大椅上,正在细看那寿礼的清单。 玉衡进殿,既不参拜,也不行礼,只是如朋友一般打声招呼便坐到一旁的檀木椅上。 他问道:\"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雍王眉头紧锁,抬头问道: \"本王听下人禀报,先生想要后日亲自押送寿礼?\" 玉衡点头道:\"不错。\" 雍王问道:\"以什么样的名义?\" 玉衡略一思索,道: \"如此几十人的官兵车队,有一两个大夫同行总归是合理的。况且,陛下若是问起那药,我也可随叫随到。\" 雍王迷起眼睛问道:\" 你不担心药王谷派来的刺客会在半路劫杀于你了?\" 玉衡只哼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对自己的易容之术也颇有信心,因此这样的风险想来还是可以承担一二的。\" 随即,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道: \"刺客若知道我不在王府,那定然是有人与他们通风报信。我只希望王爷为了自己的身体康健,务必管好手下的人,莫要走漏一点风声。\" 玉衡又笑道:\"毕竟只有我好好活着,王爷才能像常人一般生活。所以无论您做什么决定,都请您务必三思而行。\" 雍王缓缓道: \"玉衡,你对本王有再造之恩,这些本王都记得。\" 他叹了口气又道: \"但你也不要忘了,是本王在你伤重之时救下了你的性命,这两年你也全因本王的庇护,才让那些刺客有所顾忌。\" 玉衡正色道: \"不错。正因如此,对于王爷的病,我一直都全力以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雍王面色越来越冷,说道: \"可你并未将本王的病根除,而我也只能依靠你的那些药而活着。\" 玉衡惋惜得道: \"在下说过了,王爷的病是从娘胎中带来的弱症。只能调养,无法根治。” “况且此药不但可压制你身体的痛苦,还可令你心情开朗,体力转强,这些你自己也是深有体会。\" 玉衡面色有了一些不耐: \"这些你都已经问过多次,我也已经向你解释许多遍了,你停药后的症状本就是你从前的病复发所致。” “而疼痛难忍是因为这药曾完全压制了你的病症。当一个人从平常到突然剧痛,身体自然无法适应,并非此药对你的身体有了什么损伤。\" 闻言,雍王的眼中多出一丝寒光: \"先生容本王再多问一句,进贡所用的方子与本王平日服用的是否有别?你要知道,若是给皇兄试药之人出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玉衡抬眉道: \"还是有些差别的。丸药的外表虽然没有太大差距,其中功效却是有些不同。毕竟对王爷而言,抑制疼痛比强身健体更为重要。\" 见雍王再无他话,只是沉默着饮了一杯茶。 玉衡才起身告辞,谁知那人却突然发话道: \"慢着。本王有一个药方,希望先生可以略加参谋。\" 雍王挥手,只见青芫从书房低头转了进来,手中托着一页轻薄的纸张。 玉衡笑着瞧了退到雍王身后的青芫一眼,方看向那张药方。 其中赫然记载的乃是幻芙蓉的药理与紫郁毒效,以及炼制的配方。 玉衡一见,面色瞬间阴沉,胸中气血翻涌,他看了看雍王又看向青芫,暴怒道: \"贱人!你查了我的丹室!\" 瞬间,他大喝一声,一掌便劈向雍王的面前。 因他与雍王不过一丈远的距离,无论如何雍王都已经避无可避。? 第三百四十五章 注定的结局 掌心离雍王的脸仅余数寸,呼啸的掌风也已吹起雍王的发丝。 可他的这一掌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一柄剑已经架在他的咽喉上。 玉衡的胸口突然涌现出一阵凉意,背后之人的气息令他不寒而栗。 他竟然没有察觉这屋中还有一个人! 他看着屋内一动不动坐在王座上的雍王,心中终于泛出了一丝恐惧。 雍王拍拍手,于是门窗大开,王府的府兵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一柄柄长枪指住了玉衡的脖颈,只要他一动,他的脖子就会被戳出一道血痕。 \"公子还是束手就擒。\" 玉衡背后的声音极为甜美,可现在对他而言却更像是魔鬼的声音。 \"你难道感觉不出,自己的内力已经消散殆尽?\"青芫站在雍王身侧,檀口轻开。 她的声音婉转而悠扬,却与他身后那个甜美的声音完全不同。 玉衡已经僵住,女人的脸是他熟悉的脸,可声音却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突然明白自己早已被困在了悬崖之上。 他的身前,就是雍王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他终于回忆起死亡的恐惧。 因为他现在才想起,自从这两个女人入府,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雍王站起身来的样子。 女人婷婷袅袅得行至他的面前,纤纤玉手之中是玉衡再熟悉不过的瓷瓶。 她带着美好的笑容柔柔得说道:\"看在你有功劳的份上,王爷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她的明眸透出温和的笑意: \"现在就死,还是将这瓶药全部吞下?放心,这是你自己炼制的药,可令你心情开朗,体力转强。想来,你一定不会对此而失望的。\" 漏断烛残,寒夜将尽。 临慕洲已经在书案前坐了一整夜,朱笔批文,细勘圈点。 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小筑,同样的认真严谨、用心专注。 他所批的乃是华蕴挑拣的那一册兵法。 虽然这是最适合她的书,但临慕洲依然觉得这书过于凌厉了些。 因此他所下的每一笔都十分小心,只为了化解书中的一部分煞气。 可当他批至\"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一句时却愣了愣神。 因为他突然想到华蕴的性情,竟有种不知该如何为她做解的茫然。 智慧,华蕴不但有,还远超这世间许多的人。 仁义。 临慕洲不禁苦笑,那应当是这世上最虚伪的两个字。 他想起许多往事,还有华蕴那双温柔如同和煦春风的眼睛,只觉得十分迷茫。 带着这样的迷茫,临慕洲放下朱笔,披上披风,起身出了院门。 他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看着墨蓝中透着微亮的晨曦,默默得饮下了一口冷酒。 言许前日未能如约回来,这让华蕴十分挂怀。 自然不是因为她对言许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因为言许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临慕洲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言许对他们隐瞒了许多的事,更不希望他们干预这些事。 华蕴甚至为了让他放心,不但与他约法三章,还在离开前许下了归期的约定。 可是现在临慕洲内心的不安,却全部来源于言许此前许下的不杀的诺言。 并且这个诺言,很可能已经拖累了少年的行动。 言许是一个说得出就一定要做得到的人,即便那个约定会让整件事变得复杂。 他还是做出了许诺。 临慕洲叹了口气,因为少年还是误解了华蕴。 华蕴确实很看重别人的生死,也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被卷入麻烦里。 可她也曾杀过许多的人,包括那些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她命的人。 毕竟对华蕴而言,杀人总比被人杀要好上一些。 特别是当有人举起屠刀挥向弱者与普通人时,她手中的刀从来都是坚定而且致命的。 因为她从来都不会见死不救。 玉衡,他显然不是弱者、更不是个普通人。 临慕洲对药王谷还是了解一些的。 药王谷长老,虽然灵力并不过人,但在救死扶伤、济世活人时却从无二话。 即便冒着宗门名声和威望被毁的风险,都要利用杀手结果玉衡的性命。 这二人之间会是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 临慕洲当然明白人心隔肚皮。 若那位长老平日的所作所为只是表相,而玉衡则是受害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他已经见过玉衡,更加可以看得出这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伪君子、假道学。 这种人临慕洲见到的实在太多,多到他甚至宁愿被别人称为浪子,也不愿被称为\"君子\"。 这样的君子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中都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这样的君子,多少真正有才能的人远离了朝堂。 所以华未央既不会为这样一个君子的死感到遗憾,也不会出手阻止任何人找这个君子讨还公道。 因为她并不像言许所认为的那样,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放在心上。 华蕴,不是一个圣人。 可华蕴还是与言许做出了那个约定,只为一个唯有临慕洲还牢记的原因,一个就连言许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原因: 那人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平常人家十四岁的孩子都在做什么? 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出身,不同的背景。 但华蕴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还会偷偷地跑到园中的梅树下堆雪人。 为了赋予这个雪人生命,华蕴曾认真的挑拣。 只为找到两块最黑最亮的煤,为雪人嵌上一双最明亮最灵动的眼睛。 华蕴不希望言许成为那种只会杀人,只懂杀人的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 她已经可以预见,若是放任不管,终有一天,言许会付出令她遗憾终生的代价。 临慕洲明白言许性情中的那一份骄傲和冷漠,可是他也能看得到少年内心深处完全不同的那一面。 他也越来越不希望这样一个在残酷和无情中长大的少年,为了一个个\"任务\",永远的活在地狱之中。 但是现在,临慕洲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将他逼得太紧。 他甚至觉得那个约定不但打乱了少年原本的计划,还可能令他面临未知的境地。 言许的逾期未归是否意味着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临慕洲自嘲的笑了笑,因为他不应该认为自己能对其他人有如此大的影响。 并且他很清楚言许既然开口了,那定然是因为他早已成竹在胸。 即使不再添杀戮,他也能将一切妥当解决。 不知为何,临慕洲的心底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和华蕴的结局,并不会比这个少年好多少……? 第三百四十五章 注定的结局 掌心离雍王的脸仅余数寸,呼啸的掌风也已吹起雍王的发丝。 可他的这一掌却再也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一柄剑已经架在他的咽喉上。 玉衡的胸口突然涌现出一阵凉意,背后之人的气息令他不寒而栗。 他竟然没有察觉这屋中还有一个人! 他看着屋内一动不动坐在王座上的雍王,心中终于泛出了一丝恐惧。 雍王拍拍手,于是门窗大开,王府的府兵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一柄柄长枪指住了玉衡的脖颈,只要他一动,他的脖子就会被戳出一道血痕。 \"公子还是束手就擒。\" 玉衡背后的声音极为甜美,可现在对他而言却更像是魔鬼的声音。 \"你难道感觉不出,自己的内力已经消散殆尽?\"青芫站在雍王身侧,檀口轻开。 她的声音婉转而悠扬,却与他身后那个甜美的声音完全不同。 玉衡已经僵住,女人的脸是他熟悉的脸,可声音却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突然明白自己早已被困在了悬崖之上。 他的身前,就是雍王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他终于回忆起死亡的恐惧。 因为他现在才想起,自从这两个女人入府,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雍王站起身来的样子。 女人婷婷袅袅得行至他的面前,纤纤玉手之中是玉衡再熟悉不过的瓷瓶。 她带着美好的笑容柔柔得说道:\"看在你有功劳的份上,王爷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她的明眸透出温和的笑意: \"现在就死,还是将这瓶药全部吞下?放心,这是你自己炼制的药,可令你心情开朗,体力转强。想来,你一定不会对此而失望的。\" 漏断烛残,寒夜将尽。 临慕洲已经在书案前坐了一整夜,朱笔批文,细勘圈点。 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小筑,同样的认真严谨、用心专注。 他所批的乃是华蕴挑拣的那一册兵法。 虽然这是最适合她的书,但临慕洲依然觉得这书过于凌厉了些。 因此他所下的每一笔都十分小心,只为了化解书中的一部分煞气。 可当他批至\"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一句时却愣了愣神。 因为他突然想到华蕴的性情,竟有种不知该如何为她做解的茫然。 智慧,华蕴不但有,还远超这世间许多的人。 仁义。 临慕洲不禁苦笑,那应当是这世上最虚伪的两个字。 他想起许多往事,还有华蕴那双温柔如同和煦春风的眼睛,只觉得十分迷茫。 带着这样的迷茫,临慕洲放下朱笔,披上披风,起身出了院门。 他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看着墨蓝中透着微亮的晨曦,默默得饮下了一口冷酒。 言许前日未能如约回来,这让华蕴十分挂怀。 自然不是因为她对言许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因为言许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临慕洲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言许对他们隐瞒了许多的事,更不希望他们干预这些事。 华蕴甚至为了让他放心,不但与他约法三章,还在离开前许下了归期的约定。 可是现在临慕洲内心的不安,却全部来源于言许此前许下的不杀的诺言。 并且这个诺言,很可能已经拖累了少年的行动。 言许是一个说得出就一定要做得到的人,即便那个约定会让整件事变得复杂。 他还是做出了许诺。 临慕洲叹了口气,因为少年还是误解了华蕴。 华蕴确实很看重别人的生死,也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被卷入麻烦里。 可她也曾杀过许多的人,包括那些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她命的人。 毕竟对华蕴而言,杀人总比被人杀要好上一些。 特别是当有人举起屠刀挥向弱者与普通人时,她手中的刀从来都是坚定而且致命的。 因为她从来都不会见死不救。 玉衡,他显然不是弱者、更不是个普通人。 临慕洲对药王谷还是了解一些的。 药王谷长老,虽然灵力并不过人,但在救死扶伤、济世活人时却从无二话。 即便冒着宗门名声和威望被毁的风险,都要利用杀手结果玉衡的性命。 这二人之间会是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 临慕洲当然明白人心隔肚皮。 若那位长老平日的所作所为只是表相,而玉衡则是受害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他已经见过玉衡,更加可以看得出这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伪君子、假道学。 这种人临慕洲见到的实在太多,多到他甚至宁愿被别人称为浪子,也不愿被称为\"君子\"。 这样的君子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中都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这样的君子,多少真正有才能的人远离了朝堂。 所以华未央既不会为这样一个君子的死感到遗憾,也不会出手阻止任何人找这个君子讨还公道。 因为她并不像言许所认为的那样,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放在心上。 华蕴,不是一个圣人。 可华蕴还是与言许做出了那个约定,只为一个唯有临慕洲还牢记的原因,一个就连言许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原因: 那人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平常人家十四岁的孩子都在做什么? 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出身,不同的背景。 但华蕴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还会偷偷地跑到园中的梅树下堆雪人。 为了赋予这个雪人生命,华蕴曾认真的挑拣。 只为找到两块最黑最亮的煤,为雪人嵌上一双最明亮最灵动的眼睛。 华蕴不希望言许成为那种只会杀人,只懂杀人的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 她已经可以预见,若是放任不管,终有一天,言许会付出令她遗憾终生的代价。 临慕洲明白言许性情中的那一份骄傲和冷漠,可是他也能看得到少年内心深处完全不同的那一面。 他也越来越不希望这样一个在残酷和无情中长大的少年,为了一个个\"任务\",永远的活在地狱之中。 但是现在,临慕洲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将他逼得太紧。 他甚至觉得那个约定不但打乱了少年原本的计划,还可能令他面临未知的境地。 言许的逾期未归是否意味着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临慕洲自嘲的笑了笑,因为他不应该认为自己能对其他人有如此大的影响。 并且他很清楚言许既然开口了,那定然是因为他早已成竹在胸。 即使不再添杀戮,他也能将一切妥当解决。 不知为何,临慕洲的心底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和华蕴的结局,并不会比这个少年好多少……? 第三百四十六章 前尘往事 雍州的街道上已经泛起灰蒙蒙的晨雾,如雨一般稠密,如烟一般轻浮。 华蕴就在这样的长街上缓缓的走着,她的眉头紧锁,并且突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 今日的城镇似乎比往日安静的多。 若是平时,城里的百姓们已经陆续走上街道,他们每个人都会做不同的事。 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忙碌的生活。 街道上无声的寂静令华蕴的感到愈发的不祥。 她禁不住去猜测少年如今在哪儿,是琉璃居边上的小院还是在雍王的别院? 他的计划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他会不会有事? 不知不觉间,华蕴已经来到大开的城门前。 看着城外一片白茫茫的景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蕴儿。\"一个轻柔,细腻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是属于临慕洲的声音。 华蕴转过身,在这晨曦的浓雾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身影渐渐显现。 那是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他的步伐优雅,闲适,从容。 他正在向他走来,渐渐的,华蕴已经能够透过迷雾,看到他那一缕淡漠柔和却透着悲凉的笑容。 那人在她的身前不远处站定,静静得看着她,不发一言。 忽然,那人的胸口渗出了鲜红的血迹,而那一双眼睛也瞬间变得灰暗。 华蕴惊慌得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这人。 可天地却突然摇动,地面撕开一道裂缝,而他恰巧站在那道裂缝上,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得从高处坠落。 …… 华未央身上一顿,大梦初醒,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 她张开紧握成拳的双手,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发觉自己依然坐在床沿,只不过是倚靠着墙睡了一会儿。 今日是朔日,夜色浓重,屋中的灯也不知何时被熄灭,室内仅剩的是一点繁星的微光。 华未央本想起身将灯烛点亮,却突然楞住,因为她已经看到那微睁的双眼。 见华未央醒了,言宴终于打破沉默,缓缓开口道: \"华姑娘。\" 他的声音微哑,虚弱,可他依然有很重要的话想对她说。 言宴在黑暗中沉默良久,心中万般思绪,却无法开口。 深夜昏沉,灯烛一点,星火摇曳。 忽明的暖光霎那间驱散了漫漫的黑暗,却也让醒来许久的言宴不适应得闭上眼睛,眉头微皱。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温暖的木屋中只有趋近于无的脚步声、茶杯与桌面的相碰声,还有汩汩的水流声。 言宴才又微微睁开双眼,正准备起身—— 华未央怕言宴牵扯到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于是道:\"别发力。\" 言宴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慢慢饮下了一杯水。 水有些凉,但余温仍在,应当是那人一两个时辰前就备好的。 \"我想坐一会儿。\"言宴道。 华未央点点头,坐到床头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言宴的声音依然虚弱而沙哑。 华未央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道:\"似是五更天了。\" \"我睡了多久?\"言宴看着华未央的侧脸问道。 华未央思索了一会儿道:\"今日是三月初一,将近四日了。\" 言宴垂目自嘲道:\"竟然如此久。\" 华未央劝道:\"不要多想,现下养伤最为紧要。\" 言宴侧头看向华未央,神色有些复杂,沉默许久才艰难得问道:\"云遮的遗体……\" 华未央停顿了一下,道: \"带你离开时,楚峡和苏子澈在为云遮夫妇二人收殓。那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先带你走。\"顿了顿又道: \"你放心,楚峡、苏子澈与云遮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妥善的安葬他。\" 言宴闭上双眼,心中又浮现出云遮满身是血、被贺梦晚抱着撞向他手中那柄剑时的样子。这令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以至牵动了肺部的伤口。 左胸一阵剧痛,让他的呼吸愈加困难,身上又渗出了薄汗。 华未央担忧非常,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很清楚这种痛苦并非他人轻飘飘的几句安慰便能化解的。 而如今眼前这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良久,直到言宴的呼吸平复下来,华未央才说道: \"赫连远青与黄金炎龙前日下山去了,虽然比预计晚了些,但想来今日定能回来。若有事情,你再问他,不要太过劳神。\" 言宴睁开双目,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 那沉静目光与他平视,这是与他尘封的记忆中唯一的不同,因为那时的他还只能抬头仰望这个人。 见言宴沉默,华未央又道: \"如今还早,再休息一会儿。等先生醒了,我叫他来给你把脉。\" \"先生?\"言宴问道。 华未央微笑道:\"白泽先生,他为你治的伤。\" 原来是传说中的药王谷的那位神医。 言宴知道此人,医术虽堪称圣手,却性情古怪。 都说医者仁心,这位却是救不救人都是随心所欲。 言宴道: \"传闻白泽先生有三不治,其中之一便是不治恶人。没想到如今却会为了华姑娘破例,给我这样的人疗伤。\" 华未央沉默半响,忽然微笑道: \"白泽先生怎会不为你治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要多想了。\" 言宴静静得凝视她良久,目光中有了一丝笑意,道: \"我以前竟然不知,华姑娘是如此讲理的一个人啊。\" 华未央看着言宴笑道: \"要他治伤,只须几坛二十多年的陈年老酒便好。等你的伤好,一定记得给他弄几坛难得的佳酿。还有……\" 华未央顿了顿道,\"算了,等你伤好了再说……\" 言宴一怔,应道:\"好。\" 华未央知道言宴不能耗费太多心神,于是让他再度躺下,吹灭灯烛,劝他再睡一会儿。 看着屋中恢复了漆黑一片,言宴的眼神微动。 华未央如有所觉,见言宴并未合眼,便问道:\"为何不睡?\" \"你方才似乎在做梦。\"言宴转头望向床帐顶部的流苏轻声道。 华未央愣了愣,叹道:\"也不是梦,只是……我母亲的一段回忆。\" 自从觉醒了空间灵力,华未央似乎能看到一些过去和未来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华未央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在想一件事。\" 言宴道:\"华姑娘请说。\" \"若再选一次,你还会这样……\" 半响,言宴很轻但依然坚定的声音传来:\"会。\" 果然如此。 华未央的神色不变,但眼中却多了一点黯淡。 言宴接着道:\"那时的我有太多想做、想知道的事,况且这也并非我一个人的事。\" 他又道:\"我若走了,非但逃避了自己的命运,也会将为我效力之人推向死路。\" 华未央闻言道:\"你是说那些为你卖命的人?\" 言宴道:\"不仅仅是他们。那时我已经在培植自己的力量,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那些人后来去哪儿了?\" 言宴道: \"远离是非,隐姓埋名,再无音信。他们为我效力的条件是从叔父那里拿到的解药,事成之后我便让他们离去了。\" 华未央沉思道:\"就是那件事之后,你开始将你叔父的人一个个除掉?\" \"是的。\" 言宴道,\"在那之后的两三年里,我慢慢架空了叔父的地位,并且让他离不开我。” “叔父手下的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见风使舵之人。” “我给他们选择,不愿效忠于我的人自然都会离开。剩下的少数人,骨头也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般硬。\" 他说得很平淡,平淡得就好像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那时你依然没有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华未央叹道。 言宴的声音越来越轻: \"不错。言蒙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不能让他说出他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当我知道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便让自己不去在意,不再纠结。\" \"如今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非华姑娘,他也差一点就如愿以偿……\"? 第三百四十六章 前尘往事 雍州的街道上已经泛起灰蒙蒙的晨雾,如雨一般稠密,如烟一般轻浮。 华蕴就在这样的长街上缓缓的走着,她的眉头紧锁,并且突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 今日的城镇似乎比往日安静的多。 若是平时,城里的百姓们已经陆续走上街道,他们每个人都会做不同的事。 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忙碌的生活。 街道上无声的寂静令华蕴的感到愈发的不祥。 她禁不住去猜测少年如今在哪儿,是琉璃居边上的小院还是在雍王的别院? 他的计划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他会不会有事? 不知不觉间,华蕴已经来到大开的城门前。 看着城外一片白茫茫的景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蕴儿。\"一个轻柔,细腻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是属于临慕洲的声音。 华蕴转过身,在这晨曦的浓雾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身影渐渐显现。 那是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他的步伐优雅,闲适,从容。 他正在向他走来,渐渐的,华蕴已经能够透过迷雾,看到他那一缕淡漠柔和却透着悲凉的笑容。 那人在她的身前不远处站定,静静得看着她,不发一言。 忽然,那人的胸口渗出了鲜红的血迹,而那一双眼睛也瞬间变得灰暗。 华蕴惊慌得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这人。 可天地却突然摇动,地面撕开一道裂缝,而他恰巧站在那道裂缝上,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得从高处坠落。 …… 华未央身上一顿,大梦初醒,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 她张开紧握成拳的双手,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发觉自己依然坐在床沿,只不过是倚靠着墙睡了一会儿。 今日是朔日,夜色浓重,屋中的灯也不知何时被熄灭,室内仅剩的是一点繁星的微光。 华未央本想起身将灯烛点亮,却突然楞住,因为她已经看到那微睁的双眼。 见华未央醒了,言宴终于打破沉默,缓缓开口道: \"华姑娘。\" 他的声音微哑,虚弱,可他依然有很重要的话想对她说。 言宴在黑暗中沉默良久,心中万般思绪,却无法开口。 深夜昏沉,灯烛一点,星火摇曳。 忽明的暖光霎那间驱散了漫漫的黑暗,却也让醒来许久的言宴不适应得闭上眼睛,眉头微皱。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温暖的木屋中只有趋近于无的脚步声、茶杯与桌面的相碰声,还有汩汩的水流声。 言宴才又微微睁开双眼,正准备起身—— 华未央怕言宴牵扯到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于是道:\"别发力。\" 言宴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慢慢饮下了一杯水。 水有些凉,但余温仍在,应当是那人一两个时辰前就备好的。 \"我想坐一会儿。\"言宴道。 华未央点点头,坐到床头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言宴的声音依然虚弱而沙哑。 华未央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道:\"似是五更天了。\" \"我睡了多久?\"言宴看着华未央的侧脸问道。 华未央思索了一会儿道:\"今日是三月初一,将近四日了。\" 言宴垂目自嘲道:\"竟然如此久。\" 华未央劝道:\"不要多想,现下养伤最为紧要。\" 言宴侧头看向华未央,神色有些复杂,沉默许久才艰难得问道:\"云遮的遗体……\" 华未央停顿了一下,道: \"带你离开时,楚峡和苏子澈在为云遮夫妇二人收殓。那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先带你走。\"顿了顿又道: \"你放心,楚峡、苏子澈与云遮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妥善的安葬他。\" 言宴闭上双眼,心中又浮现出云遮满身是血、被贺梦晚抱着撞向他手中那柄剑时的样子。这令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以至牵动了肺部的伤口。 左胸一阵剧痛,让他的呼吸愈加困难,身上又渗出了薄汗。 华未央担忧非常,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很清楚这种痛苦并非他人轻飘飘的几句安慰便能化解的。 而如今眼前这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良久,直到言宴的呼吸平复下来,华未央才说道: \"赫连远青与黄金炎龙前日下山去了,虽然比预计晚了些,但想来今日定能回来。若有事情,你再问他,不要太过劳神。\" 言宴睁开双目,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 那沉静目光与他平视,这是与他尘封的记忆中唯一的不同,因为那时的他还只能抬头仰望这个人。 见言宴沉默,华未央又道: \"如今还早,再休息一会儿。等先生醒了,我叫他来给你把脉。\" \"先生?\"言宴问道。 华未央微笑道:\"白泽先生,他为你治的伤。\" 原来是传说中的药王谷的那位神医。 言宴知道此人,医术虽堪称圣手,却性情古怪。 都说医者仁心,这位却是救不救人都是随心所欲。 言宴道: \"传闻白泽先生有三不治,其中之一便是不治恶人。没想到如今却会为了华姑娘破例,给我这样的人疗伤。\" 华未央沉默半响,忽然微笑道: \"白泽先生怎会不为你治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要多想了。\" 言宴静静得凝视她良久,目光中有了一丝笑意,道: \"我以前竟然不知,华姑娘是如此讲理的一个人啊。\" 华未央看着言宴笑道: \"要他治伤,只须几坛二十多年的陈年老酒便好。等你的伤好,一定记得给他弄几坛难得的佳酿。还有……\" 华未央顿了顿道,\"算了,等你伤好了再说……\" 言宴一怔,应道:\"好。\" 华未央知道言宴不能耗费太多心神,于是让他再度躺下,吹灭灯烛,劝他再睡一会儿。 看着屋中恢复了漆黑一片,言宴的眼神微动。 华未央如有所觉,见言宴并未合眼,便问道:\"为何不睡?\" \"你方才似乎在做梦。\"言宴转头望向床帐顶部的流苏轻声道。 华未央愣了愣,叹道:\"也不是梦,只是……我母亲的一段回忆。\" 自从觉醒了空间灵力,华未央似乎能看到一些过去和未来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华未央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在想一件事。\" 言宴道:\"华姑娘请说。\" \"若再选一次,你还会这样……\" 半响,言宴很轻但依然坚定的声音传来:\"会。\" 果然如此。 华未央的神色不变,但眼中却多了一点黯淡。 言宴接着道:\"那时的我有太多想做、想知道的事,况且这也并非我一个人的事。\" 他又道:\"我若走了,非但逃避了自己的命运,也会将为我效力之人推向死路。\" 华未央闻言道:\"你是说那些为你卖命的人?\" 言宴道:\"不仅仅是他们。那时我已经在培植自己的力量,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那些人后来去哪儿了?\" 言宴道: \"远离是非,隐姓埋名,再无音信。他们为我效力的条件是从叔父那里拿到的解药,事成之后我便让他们离去了。\" 华未央沉思道:\"就是那件事之后,你开始将你叔父的人一个个除掉?\" \"是的。\" 言宴道,\"在那之后的两三年里,我慢慢架空了叔父的地位,并且让他离不开我。” “叔父手下的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见风使舵之人。” “我给他们选择,不愿效忠于我的人自然都会离开。剩下的少数人,骨头也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般硬。\" 他说得很平淡,平淡得就好像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那时你依然没有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华未央叹道。 言宴的声音越来越轻: \"不错。言蒙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不能让他说出他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当我知道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便让自己不去在意,不再纠结。\" \"如今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非华姑娘,他也差一点就如愿以偿……\"?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尘埃落定 三月韶光,风和日丽。 华未央正站在院中饮酒。 那是黄金炎龙刚刚从山中取出的一份藏酒。 也是华未央特意吩咐的。 毕竟这山中住着两个酒鬼,其中一个酒鬼还要为屋中那人治病,而这个人对另一个酒鬼而言,十分重要。 此时的另一个酒鬼,正在看着这已陪伴她两年的青山碧水。 这本是极好的一处隐居之地。 既有清风徐徐,松声细细,又有险山堆翠,细浪翻银。 可以远观河畔,鹳鹭涉水而立,能够近闻丛间,鸲鹊傍树清啼。 可华未央却知道,他们很快就必须离开这里。 不仅为了将言宴的魂魄分离出来的事,更因为这儿离几个是非之处实在太近。 华未央轻轻咳嗽,从袖中取出一柄用布包着的断剑,仔细端详。 这是一柄特别的剑,它只有一寸七分,甚至比他的小刀还要短上两寸。 它的剑脊上曾有一道奇怪的血痕,曾预示过一个无法避免的灾难。 血痕已经消失,凶兆已然灵验。 铸剑师的亲人已经用鲜血洗去了那滴泪痕,化去了剑上的凶煞。 令它真正成为一柄完美无缺的剑,一件完全值得天下英雄不计代价、明争暗斗的武器。 世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一柄剑? 没有人能回答。 可华未央知道,这柄剑上不但洒满了言宴的鲜血,永远不败的云遮也死在了它的刃下。 当这件事传遍世间,这柄剑将被神化。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华未央已经料到未来可能会怎样。 按理说,她应该立即找人毁掉这柄剑。 可是这剑对于白泽来说的意义,是她都不愿意深入猜测的。 华未央已经决定,即便言宴不愿分离魂魄,她也必须说服他。 至少让他留一段时日。 因为这柄剑已经在那人的肺部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伤口。 白泽曾经说,那人的灵力在这两年之内应该只能恢复到七八成。 当然不能将言宴再度留在危险当中。 因为像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一次,所以他绝对不能再做第二次相同的事。 那些事也已完成,按理说,言宴是会答应她的。 可是他会吗? 大周都城还有大镖局。 华未央看向房门紧闭的木屋,那人正在同赫连远青交谈。 她不禁沉思,大镖局是言宴十五年的心血,更是他与云遮情谊的见证。 他能舍得吗?他会放弃吗? 屋内,言宴看着双膝跪地、热泪盈眶的赫连远青,让他起身回话。 \"你辛苦了。\"言宴道。 \"小人不敢。\"赫连远青激动而又恭敬得道: \"小人只是听从姑娘的安排,做该做的事。\" 言宴道:\"你做的很好,山下的情况如何?\" \"回言爷,云家有人来了。\"赫连远青一板一眼得答道。 \"哦?\"言宴面色平静得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赫连远青道:\"二月二十七日。\" 言宴轻哼道:\"来的真巧。\"他看着赫连远青道,\"你说,他们为何会来的如此快啊?\" 赫连远青沉思一会儿道:\"大镖局中有叛徒。\" 言宴道:\"你觉得是谁?\" 赫连远青恨道:\"苏河。\" 言宴道:\"为什么?\" 赫连远青坚定道:\"因为他死了。\" 言宴闻言轻笑一声,又问道:\"大镖局怎么样了?\" 赫连远青道:\"云家人已经接管了大镖局的多数事物。\" 言宴抬眉道:\"多数?\" 赫连远青恭敬道:\"还未进入言爷的宅邸。\" 言宴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赫连远青道:\"因为他们不敢。\" 言宴轻蔑道:\"他们只是不确定我是否还活着罢了。\" 他又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赫连远青低头小心翼翼得道: \"云家大小姐取楠木棺材,亲自为云遮大爷与夫人收殓,停灵三日后,又以极为隆重的葬礼和丰厚的陪葬,将大镖头与夫人葬于城北风水极佳之地。\" 言宴冷冷得道:\"他说了什么?\" 赫连远青抬头道:\"云家大小姐……也就是那位已经皈依道门的云妃……她……” “她在葬礼上说,哪位英雄能杀楚峡、为云遮大镖头报仇血恨,就以这位英雄马首是瞻,并推其为新一任大镖头。\" 言宴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这个毕恭毕敬的人道: \"赫连远青,你之后想如何打算。\" 赫连远青连忙跪下重重磕头道:\"小人誓死效忠言爷,决无二心!\" 言宴道:\"即便我离开大镖局?\" 赫连远青果断道:\"小人愿追随言爷。\" 言宴道:\"即便我不杀楚峡?\" 赫连远青断然道:\"小人愿服从言爷一切安排。\" 言宴道:\"你将不再有机会亲手为你弟弟报仇。\" 赫连远青坚定道: \"楚峡已死。言爷对我兄弟二人的大恩大德,小人铭感五内。只求言爷留下小人。\" 说着,便又重重磕头。 \"叩叩\",随着几下敲门声,一个人提着食盒自屋外进来。 华未央见赫连远青正跪在地上,额头又青红一片,心中轻叹,方对倚坐在床的人道: \"该服药了。\" 言宴看了看华未央,才对赫连远青道:\"你去。\" \"言爷!\"赫连远青惊慌道。 \"去,帮黄爷备午膳。\"华未央温和道。 赫连远青欣喜万分,连忙磕头道: \"谢言爷,谢姑娘!\"连忙起身出去了。 言宴的目光跟随着华未央道:\"你愿意留下他?\" 华未央道:\"现如今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留下他。” \"好。\"言宴一边沉思一边道。 等言宴将粥吃尽,又把药喝完,华未央犹豫片刻,轻声说道: \"好好休息,明日晚间我与你同去大周都城。\" 闻言,言宴看向华未央道:\"好。\" 大周都城城以东二十里的官道附近,有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庄。 住在这里的人朴实淳厚、勤恳能干。 因此这么多年来,村中发生最糟糕的事,不过是邻间的口角、老者的长辞。 然而,就在数日之前,这里的几个村民却目睹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 那是不知来自于哪儿的一队凶煞武人,扒开了一个不知何时立于附近林间的坟丘。 他们把一块木质的墓碑丢弃一旁,将其中的死者抬出,用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拉走。 这些人仿佛不怕因果的报应、天道的轮回,更不懂死者为大的道理。 他们用一种极尽残忍的方式打扰那已经入土为安的逝者。?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尘埃落定 三月韶光,风和日丽。 华未央正站在院中饮酒。 那是黄金炎龙刚刚从山中取出的一份藏酒。 也是华未央特意吩咐的。 毕竟这山中住着两个酒鬼,其中一个酒鬼还要为屋中那人治病,而这个人对另一个酒鬼而言,十分重要。 此时的另一个酒鬼,正在看着这已陪伴她两年的青山碧水。 这本是极好的一处隐居之地。 既有清风徐徐,松声细细,又有险山堆翠,细浪翻银。 可以远观河畔,鹳鹭涉水而立,能够近闻丛间,鸲鹊傍树清啼。 可华未央却知道,他们很快就必须离开这里。 不仅为了将言宴的魂魄分离出来的事,更因为这儿离几个是非之处实在太近。 华未央轻轻咳嗽,从袖中取出一柄用布包着的断剑,仔细端详。 这是一柄特别的剑,它只有一寸七分,甚至比他的小刀还要短上两寸。 它的剑脊上曾有一道奇怪的血痕,曾预示过一个无法避免的灾难。 血痕已经消失,凶兆已然灵验。 铸剑师的亲人已经用鲜血洗去了那滴泪痕,化去了剑上的凶煞。 令它真正成为一柄完美无缺的剑,一件完全值得天下英雄不计代价、明争暗斗的武器。 世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一柄剑? 没有人能回答。 可华未央知道,这柄剑上不但洒满了言宴的鲜血,永远不败的云遮也死在了它的刃下。 当这件事传遍世间,这柄剑将被神化。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华未央已经料到未来可能会怎样。 按理说,她应该立即找人毁掉这柄剑。 可是这剑对于白泽来说的意义,是她都不愿意深入猜测的。 华未央已经决定,即便言宴不愿分离魂魄,她也必须说服他。 至少让他留一段时日。 因为这柄剑已经在那人的肺部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伤口。 白泽曾经说,那人的灵力在这两年之内应该只能恢复到七八成。 当然不能将言宴再度留在危险当中。 因为像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一次,所以他绝对不能再做第二次相同的事。 那些事也已完成,按理说,言宴是会答应她的。 可是他会吗? 大周都城还有大镖局。 华未央看向房门紧闭的木屋,那人正在同赫连远青交谈。 她不禁沉思,大镖局是言宴十五年的心血,更是他与云遮情谊的见证。 他能舍得吗?他会放弃吗? 屋内,言宴看着双膝跪地、热泪盈眶的赫连远青,让他起身回话。 \"你辛苦了。\"言宴道。 \"小人不敢。\"赫连远青激动而又恭敬得道: \"小人只是听从姑娘的安排,做该做的事。\" 言宴道:\"你做的很好,山下的情况如何?\" \"回言爷,云家有人来了。\"赫连远青一板一眼得答道。 \"哦?\"言宴面色平静得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赫连远青道:\"二月二十七日。\" 言宴轻哼道:\"来的真巧。\"他看着赫连远青道,\"你说,他们为何会来的如此快啊?\" 赫连远青沉思一会儿道:\"大镖局中有叛徒。\" 言宴道:\"你觉得是谁?\" 赫连远青恨道:\"苏河。\" 言宴道:\"为什么?\" 赫连远青坚定道:\"因为他死了。\" 言宴闻言轻笑一声,又问道:\"大镖局怎么样了?\" 赫连远青道:\"云家人已经接管了大镖局的多数事物。\" 言宴抬眉道:\"多数?\" 赫连远青恭敬道:\"还未进入言爷的宅邸。\" 言宴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赫连远青道:\"因为他们不敢。\" 言宴轻蔑道:\"他们只是不确定我是否还活着罢了。\" 他又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赫连远青低头小心翼翼得道: \"云家大小姐取楠木棺材,亲自为云遮大爷与夫人收殓,停灵三日后,又以极为隆重的葬礼和丰厚的陪葬,将大镖头与夫人葬于城北风水极佳之地。\" 言宴冷冷得道:\"他说了什么?\" 赫连远青抬头道:\"云家大小姐……也就是那位已经皈依道门的云妃……她……” “她在葬礼上说,哪位英雄能杀楚峡、为云遮大镖头报仇血恨,就以这位英雄马首是瞻,并推其为新一任大镖头。\" 言宴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这个毕恭毕敬的人道: \"赫连远青,你之后想如何打算。\" 赫连远青连忙跪下重重磕头道:\"小人誓死效忠言爷,决无二心!\" 言宴道:\"即便我离开大镖局?\" 赫连远青果断道:\"小人愿追随言爷。\" 言宴道:\"即便我不杀楚峡?\" 赫连远青断然道:\"小人愿服从言爷一切安排。\" 言宴道:\"你将不再有机会亲手为你弟弟报仇。\" 赫连远青坚定道: \"楚峡已死。言爷对我兄弟二人的大恩大德,小人铭感五内。只求言爷留下小人。\" 说着,便又重重磕头。 \"叩叩\",随着几下敲门声,一个人提着食盒自屋外进来。 华未央见赫连远青正跪在地上,额头又青红一片,心中轻叹,方对倚坐在床的人道: \"该服药了。\" 言宴看了看华未央,才对赫连远青道:\"你去。\" \"言爷!\"赫连远青惊慌道。 \"去,帮黄爷备午膳。\"华未央温和道。 赫连远青欣喜万分,连忙磕头道: \"谢言爷,谢姑娘!\"连忙起身出去了。 言宴的目光跟随着华未央道:\"你愿意留下他?\" 华未央道:\"现如今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留下他。” \"好。\"言宴一边沉思一边道。 等言宴将粥吃尽,又把药喝完,华未央犹豫片刻,轻声说道: \"好好休息,明日晚间我与你同去大周都城。\" 闻言,言宴看向华未央道:\"好。\" 大周都城城以东二十里的官道附近,有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庄。 住在这里的人朴实淳厚、勤恳能干。 因此这么多年来,村中发生最糟糕的事,不过是邻间的口角、老者的长辞。 然而,就在数日之前,这里的几个村民却目睹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 那是不知来自于哪儿的一队凶煞武人,扒开了一个不知何时立于附近林间的坟丘。 他们把一块木质的墓碑丢弃一旁,将其中的死者抬出,用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拉走。 这些人仿佛不怕因果的报应、天道的轮回,更不懂死者为大的道理。 他们用一种极尽残忍的方式打扰那已经入土为安的逝者。?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有愧疚 这样可怕的事是这些质朴善良的人们所无法想像的。 因此他们愈发的害怕起来,甚至担心那故去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上前阻拦而向他们索命。 于是村民再也不敢去那一片树林,因为他们怕听到那亡灵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魂归之日的夜晚,就在这不祥的树林当中,几个身着素服的人正在那空空如也的坟茔前跪拜行礼。 礼毕,言宴坐在地上,静静得看着那块重新安置于坟前的墓碑,郑重得对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说道: \"多谢。\" 华未央看着沉默不语的言宴,示意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莫要回话。 随后在这人的身侧也坐了下来。 他看着这墓碑上的六个大字,目光中充满了哀伤。 \"他是个英雄。\" 华未央轻声道,\"我们相遇,他请我喝酒,然后我们成了朋友。\" 言宴看向华未央,这是他第一次听华未央说起与云遮的事。 也是第一次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他不知道的云遮。 华未央将酒囊中的酒祭于坟前,继续说道: \"我们聊了很多,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累,但当我称赞大镖局时,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华未央回忆道:\"我们在客栈结识了楚峡,又一同散步,一同喝酒,直到第二天的四更。\" \"他说他想去成姜看看,只为与楚峡喝上一碗酒。\" 华未央看向言宴道: \"你知道吗?楚峡也有类似的想法。我看着他们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样子,心中不仅惊奇,而且欢喜。\" \"只是第二天,我们便被困在了那里。\" 华未央看向墓碑道:\"他是个十分优秀的统帅。他不但乐观自信、见微知着。” “而且无论对事情的把控,还是对士气的鼓舞,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有着能够让红花集的众人都自愿听从他的能力。\" 华未央看向神色黯淡的言宴道: \"只是那时的他,似乎与你有过一点不愉快。可我看得出,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赌气,他也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已。\" 华未央叹道: \"有时候朋友之间就是会这样。我本以为他去成姜散心后,回来与你依然是朋友,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名字。\"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言宴道: \"是我对不起云遮,我本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因为轻视了贺梦晚与苏河。可是直到这两日,我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 \"所以即便导致我们决裂的直接原因是被人设计,我也依然想来同他说一声抱歉。只是不知他的魂魄若是归来,见到我会不会生气。” 言宴自嘲道: \"不过想来,他的魂魄也不会来这儿,毕竟如今的这里只是一座空坟。\" 言宴看着墓碑道: \"只是不知当他看到那贡奉在前的香花美酒时,会不会感到意外。毕竟那云家大小姐,是曾想将他驱逐出大镖局的人。\" \"云家大小姐?\"华未央问道。 \"不错。\"言宴看着华未央道,\"也就是……如今大周宸王的母妃,云妃。\" 华未央一惊,这位云妃,还真是和自己颇有渊源了。 原以为只是一个不争不抢的妇道人家,当时还要靠着萧郁离身边的仙兽去保护。 原来这些都是伪装吗…… 言宴没有注意到华未央的表情,继续道: \"我不否认,云家大小姐是有实力的,包括她手下的一批人。” “所以直到我们的身边出现叛徒,等我与云遮十余年的交情毁于一旦时,他们才开始行动。\" 言宴叹道:\"他们也确实还有点小聪明,将云遮的遗体带回,风光下葬,换取了在大镖局中的威信。\" 他又道: \"他们还以给云遮报仇为由,以大镖头的宝座为饵,试图用楚峡的项上人头搅乱局面,引其他人相互残杀,直到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得获取最终的利益。\" 言宴冷冷得道: \"只是在我的眼中,他们加起来也不值一文。\" \"不值一文?即便他们占据了大镖局?\"华未央道。 \"不错。\"言宴道:\"因为从云遮离开的那一刻起,大镖局便不再有任何的价值。\" 闻言,华未央不免愈发担忧。 因为若一个人活着时,心中不再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那么就算他还活着,也和死全无分别了。 \"只不过,\"言宴话锋一转,\"我又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所以我需要道别。\" 华未央一愣,终究是心中有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云遮,\"言宴对着墓碑说道: \"若有来生,望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华未央放言宴离开了。 黄金炎龙还很震惊,一开始信誓旦旦要取走言宴魂魄的小主人,怎么又放弃了。 但华未央什么也没说。 萧郁离受伤匆匆离去,或许是早就有了打算。 自己居然现在才明白他的用心。 华未央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了云城——也就是云中君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真的就是个岩洞。 里头除了只听云中君指挥的噬魔犬,剩下的便只有各种各样的骸骨部位。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归谦都能把胃酸给吐出来。 华未央在岩洞里拐了两个弯,便找到了云中君。 他见华未央走进来,便朝角落努嘴,“喏,人给你带来了。” 华未央一望过去,心里不由抽气: 我是让你把苏子澈带过来,可你也不用把人捆得个粽子似的。 这是要做木乃伊吗?! 华未央拉开苏子澈脸上的白布,嗯,还好没憋死。 “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华未央,咬牙切齿,“华姑娘,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叛徒!” 华未央差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有些蒙。 继而朝云中君看去,他阴测测笑道:“稍微和他聊了一会。” 你这都聊了些什么啊,怎么苏子澈看着自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这画面,好像有些眼熟? 在一旁,云中君停下了手中的活,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他指了指苏子澈,问:“说说,怎么成这个样子的?” “护身灵器。” 在苏子澈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华未央毫无心理负担地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他的纳戒。 之前为了方便从他袋子里拿走折悯剑,早就把上头的印记给摸抹去了。 现在从他的纳戒里取东西,便是不费吹灰之力。 苏子澈身负折悯剑,又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体质。 这不好好研究一番,简直是白瞎她跑这么一趟了。 况且,华未央可以明显感觉到,苏子澈的体内,有着非同寻常的神识。 华未央拿出先前收起来的碎片,递给云中君。 云中君一看,便来了兴趣,拿起断剑只眯着眼。 华未央向云中君说了在星汉山庄幻境内发生的事情,便道: “这断剑为了保护他的神识,故而将他的神识锁入丹田,丹田内一恢复部分的灵力,神识便也恢复一些。” 云中君挑眉,“你这么想的?” 他这么问,那必然不是了。 华未央神色莫名地看向云中君。 他立马神色严厉,“既然是护身灵器,自然要保护他的安全,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安全了?” 他这么一问,华未央当即愣住。 是啊……要是当时周遭没有人,那么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苏子澈可不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吗? 所以……苏子澈的神识为什么会锁入丹田? 不是灵器干的,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干的? 这不是相当于自杀吗? 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有愧疚 这样可怕的事是这些质朴善良的人们所无法想像的。 因此他们愈发的害怕起来,甚至担心那故去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上前阻拦而向他们索命。 于是村民再也不敢去那一片树林,因为他们怕听到那亡灵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魂归之日的夜晚,就在这不祥的树林当中,几个身着素服的人正在那空空如也的坟茔前跪拜行礼。 礼毕,言宴坐在地上,静静得看着那块重新安置于坟前的墓碑,郑重得对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说道: \"多谢。\" 华未央看着沉默不语的言宴,示意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莫要回话。 随后在这人的身侧也坐了下来。 他看着这墓碑上的六个大字,目光中充满了哀伤。 \"他是个英雄。\" 华未央轻声道,\"我们相遇,他请我喝酒,然后我们成了朋友。\" 言宴看向华未央,这是他第一次听华未央说起与云遮的事。 也是第一次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他不知道的云遮。 华未央将酒囊中的酒祭于坟前,继续说道: \"我们聊了很多,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累,但当我称赞大镖局时,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华未央回忆道:\"我们在客栈结识了楚峡,又一同散步,一同喝酒,直到第二天的四更。\" \"他说他想去成姜看看,只为与楚峡喝上一碗酒。\" 华未央看向言宴道: \"你知道吗?楚峡也有类似的想法。我看着他们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样子,心中不仅惊奇,而且欢喜。\" \"只是第二天,我们便被困在了那里。\" 华未央看向墓碑道:\"他是个十分优秀的统帅。他不但乐观自信、见微知着。” “而且无论对事情的把控,还是对士气的鼓舞,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有着能够让红花集的众人都自愿听从他的能力。\" 华未央看向神色黯淡的言宴道: \"只是那时的他,似乎与你有过一点不愉快。可我看得出,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赌气,他也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已。\" 华未央叹道: \"有时候朋友之间就是会这样。我本以为他去成姜散心后,回来与你依然是朋友,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名字。\"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言宴道: \"是我对不起云遮,我本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因为轻视了贺梦晚与苏河。可是直到这两日,我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 \"所以即便导致我们决裂的直接原因是被人设计,我也依然想来同他说一声抱歉。只是不知他的魂魄若是归来,见到我会不会生气。” 言宴自嘲道: \"不过想来,他的魂魄也不会来这儿,毕竟如今的这里只是一座空坟。\" 言宴看着墓碑道: \"只是不知当他看到那贡奉在前的香花美酒时,会不会感到意外。毕竟那云家大小姐,是曾想将他驱逐出大镖局的人。\" \"云家大小姐?\"华未央问道。 \"不错。\"言宴看着华未央道,\"也就是……如今大周宸王的母妃,云妃。\" 华未央一惊,这位云妃,还真是和自己颇有渊源了。 原以为只是一个不争不抢的妇道人家,当时还要靠着萧郁离身边的仙兽去保护。 原来这些都是伪装吗…… 言宴没有注意到华未央的表情,继续道: \"我不否认,云家大小姐是有实力的,包括她手下的一批人。” “所以直到我们的身边出现叛徒,等我与云遮十余年的交情毁于一旦时,他们才开始行动。\" 言宴叹道:\"他们也确实还有点小聪明,将云遮的遗体带回,风光下葬,换取了在大镖局中的威信。\" 他又道: \"他们还以给云遮报仇为由,以大镖头的宝座为饵,试图用楚峡的项上人头搅乱局面,引其他人相互残杀,直到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得获取最终的利益。\" 言宴冷冷得道: \"只是在我的眼中,他们加起来也不值一文。\" \"不值一文?即便他们占据了大镖局?\"华未央道。 \"不错。\"言宴道:\"因为从云遮离开的那一刻起,大镖局便不再有任何的价值。\" 闻言,华未央不免愈发担忧。 因为若一个人活着时,心中不再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那么就算他还活着,也和死全无分别了。 \"只不过,\"言宴话锋一转,\"我又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所以我需要道别。\" 华未央一愣,终究是心中有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云遮,\"言宴对着墓碑说道: \"若有来生,望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华未央放言宴离开了。 黄金炎龙还很震惊,一开始信誓旦旦要取走言宴魂魄的小主人,怎么又放弃了。 但华未央什么也没说。 萧郁离受伤匆匆离去,或许是早就有了打算。 自己居然现在才明白他的用心。 华未央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了云城——也就是云中君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真的就是个岩洞。 里头除了只听云中君指挥的噬魔犬,剩下的便只有各种各样的骸骨部位。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归谦都能把胃酸给吐出来。 华未央在岩洞里拐了两个弯,便找到了云中君。 他见华未央走进来,便朝角落努嘴,“喏,人给你带来了。” 华未央一望过去,心里不由抽气: 我是让你把苏子澈带过来,可你也不用把人捆得个粽子似的。 这是要做木乃伊吗?! 华未央拉开苏子澈脸上的白布,嗯,还好没憋死。 “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华未央,咬牙切齿,“华姑娘,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叛徒!” 华未央差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有些蒙。 继而朝云中君看去,他阴测测笑道:“稍微和他聊了一会。” 你这都聊了些什么啊,怎么苏子澈看着自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这画面,好像有些眼熟? 在一旁,云中君停下了手中的活,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他指了指苏子澈,问:“说说,怎么成这个样子的?” “护身灵器。” 在苏子澈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华未央毫无心理负担地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他的纳戒。 之前为了方便从他袋子里拿走折悯剑,早就把上头的印记给摸抹去了。 现在从他的纳戒里取东西,便是不费吹灰之力。 苏子澈身负折悯剑,又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体质。 这不好好研究一番,简直是白瞎她跑这么一趟了。 况且,华未央可以明显感觉到,苏子澈的体内,有着非同寻常的神识。 华未央拿出先前收起来的碎片,递给云中君。 云中君一看,便来了兴趣,拿起断剑只眯着眼。 华未央向云中君说了在星汉山庄幻境内发生的事情,便道: “这断剑为了保护他的神识,故而将他的神识锁入丹田,丹田内一恢复部分的灵力,神识便也恢复一些。” 云中君挑眉,“你这么想的?” 他这么问,那必然不是了。 华未央神色莫名地看向云中君。 他立马神色严厉,“既然是护身灵器,自然要保护他的安全,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安全了?” 他这么一问,华未央当即愣住。 是啊……要是当时周遭没有人,那么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苏子澈可不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吗? 所以……苏子澈的神识为什么会锁入丹田? 不是灵器干的,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干的? 这不是相当于自杀吗? 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弄哭帝师大人 华未央盯着那断剑想再仔细看,云中君却捏着穗子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鬼族的灵器了……” 华未央想了下,难不成是女魃提到的那个鬼族? 继而有些好奇地问: “鬼族不是……” 华未央快速扫了一眼苏子澈: “应该有不少灵器。” 特别是袭击灵族之后,应该搜刮走了不少。 云中君瞥了华未央一眼,也不回答,直接朝苏子澈看去: “我问你,除了这个,你手里还有没有别的灵器了?” 苏子澈听了又哪会回答,直接白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云中君眯眼:“你就不想知道鬼族当年为何要袭击连家?” 华未央讷讷不语,看来苏子澈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齐王的儿子了。 原来如此,齐王肯放他出大周。 恐怕就是来寻亲的。 他这么一说,苏子澈当即暴怒,“果真是鬼王干的?我杀了他!” 华未央扶额,苏子澈是在随正道攻入的时候才发现了鬼族袭击连家的证据。 现在这个形态,最多是兽元秘境之后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前任鬼王早死了,你嚷嚷什么呢,吵死了。” 云中君皱眉,又示意华未央把苏子澈的纳戒给他看。 这时候苏子澈双目都已经通红,脸颊却是惨白。 看着云中君翻他的纳戒,满脸都是羞愤。 其实苏子澈手里到底有多少灵器,这个华未央也许是知道的。 要是这几年间苏子澈没有找到新的,那么除了他这折悯断剑。 就只剩下他埋在天恒山后山的一枚,以及那块玉牌了。 云中君翻找了一会,毫无所获,只能继续套话,而苏子澈哪会回答。 “你就真不想知道原因?” 苏子澈瞪眼,“鬼族中人皆杀人成性,还有什么原因?” 云中君发出不屑的冷哼: “冥顽不化,你身边的也就这样了。” 这句话是对华未央说的,可显然,华未央没有什么表情。 完了他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也就那个萧郁离还算有趣些。” 这下,华未央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 ……这关萧郁离什么事情?云中君到底和萧郁离有什么交集? 见苏子澈望着他,云中君又狡黠地笑着:“你想听萧郁离的事情?” 苏子澈一愣,察觉到云中君不怀好意,便又怒道:“不想。” ……我想听啊,讲给我听行不行啊? 华未央期期艾艾地看着云中君,他却看也不看她。 一副“不听就算了”的姿态,转身就把实验的材料收了起来。 “师父……”华未央腆着脸小心地唤了一声,却换来了危险的瞪视。 “人我给你带来了,怎么处理我也不管你。别人都是师父嘱咐徒弟,你倒好,反过来使唤我了。” 他血红的瞳眸闪着怒意,华未央面色未改,丝毫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云中君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对了,折悯剑的事情,白泽怎么说。” 华未央挑重点简略地讲了,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末了,华未央暗暗观察他的表情,又问:“师父,此事实在疑点重重,我觉得……” 云中君打断,“白泽既然说了这事他亲自处理,你还想掺和什么?” 哪是自己想掺和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掺和了什么没有啊? “师父……” 他怒骂,“还不快滚?” 华未央暗地咬咬牙,要不是她还有事情没弄明白,早就不伺候了! 他既然都说要她滚,华未央那便只好带着苏子澈滚蛋了。 华未央拖麻袋似的拖着苏子澈,心里想着云中君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说鬼族女皇死了? 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再插手这件事情? 华未央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华未央正思考,然而苏子澈却一直骂骂咧咧得吵个不停。 你说骂归骂,但他用的词汇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烦得很。 华未央找了个干净的岩洞,便将他往里头一扔。 捆着他的白布带一散开,他便立马跳起来想往外跑,然而他刚跨一步,便定住了。 华未央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便见身后赫然站着两只噬魔犬。 ……云中君这个人,说什么不管,结果还不是派了两条狗来监视,真是可怕的很。 华未央转过头与苏子澈面面相觑,他不敢出去,便又开始骂她。 说她背信弃义,不知廉耻云云。 又过了一会,他似乎是骂累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只气鼓鼓地靠着墙坐着,也不看华未央。 华未央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想着不如就这么让他呆着,反正过了几天他就会把这些忘了。 华未央暗暗观察了他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萦绕着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的心情。 就好像老妈子似的。 其实自己完全可以丢下他不管的。 如果说一开始因为顾及旧交情而没有放下他,那么现在在第二道枷锁没有之后,应该连他死活都不在乎。 但为什么现在只看到他手腕有伤口便心里不安呢? 这不符合逻辑。 华未央一边想着一边便向他走去。 他立马激谨地望着我,好像在问:你干什么。 “检查。” 华未央摸出针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只是他先是挣扎了几下,然后放弃。 什么嘛,只是被云中君的羽箭擦了破了皮。 华未央探他的胳膊,转而探向他侧颈的大穴。 “华姑娘,你为什么要拜云中君为师?” 他质问。 “你知道那个魔头害死了多少人吗?” “为什么?”他狠狠拍开华未央按在他侧颈的手。 华未央不做声,他便怒道:“你说话呀!” 华未央心里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但不想戳穿他,依然陪着他演戏。 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华未央无奈地看着他那一副不配合的样子,酝酿了一会,才道:“我没得选……”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想做个好人? 这又不是无间道……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凤凰一族的凤主,我需要为整个凤凰一族考虑。” “我已经封印了凤族的叛徒,耗费了太多灵力,简单来说,时日无多。” 趁着这个机会,将没能当面说出口的话说清楚。 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完全是僵住的: “怎么……怎么可能……你明明……” 苏子澈震惊而伤心地看着华未央,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场。 他声音有些抖,“你……怎么……我不是说过……” 华未央想了下,道:“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命?” 这时候,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 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崩溃而涣散的样子,他嘴微张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 ?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哭了? 华未央整个都懵了,手足无措得看着“苏子澈”哭得伤心欲绝。 那泪水淌过惨白的脸颊,并伴随着遏止不住的泣音,怎么哭得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惨? 天。 自己弄哭了帝师大人。 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弄哭帝师大人 华未央盯着那断剑想再仔细看,云中君却捏着穗子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鬼族的灵器了……” 华未央想了下,难不成是女魃提到的那个鬼族? 继而有些好奇地问: “鬼族不是……” 华未央快速扫了一眼苏子澈: “应该有不少灵器。” 特别是袭击灵族之后,应该搜刮走了不少。 云中君瞥了华未央一眼,也不回答,直接朝苏子澈看去: “我问你,除了这个,你手里还有没有别的灵器了?” 苏子澈听了又哪会回答,直接白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云中君眯眼:“你就不想知道鬼族当年为何要袭击连家?” 华未央讷讷不语,看来苏子澈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齐王的儿子了。 原来如此,齐王肯放他出大周。 恐怕就是来寻亲的。 他这么一说,苏子澈当即暴怒,“果真是鬼王干的?我杀了他!” 华未央扶额,苏子澈是在随正道攻入的时候才发现了鬼族袭击连家的证据。 现在这个形态,最多是兽元秘境之后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前任鬼王早死了,你嚷嚷什么呢,吵死了。” 云中君皱眉,又示意华未央把苏子澈的纳戒给他看。 这时候苏子澈双目都已经通红,脸颊却是惨白。 看着云中君翻他的纳戒,满脸都是羞愤。 其实苏子澈手里到底有多少灵器,这个华未央也许是知道的。 要是这几年间苏子澈没有找到新的,那么除了他这折悯断剑。 就只剩下他埋在天恒山后山的一枚,以及那块玉牌了。 云中君翻找了一会,毫无所获,只能继续套话,而苏子澈哪会回答。 “你就真不想知道原因?” 苏子澈瞪眼,“鬼族中人皆杀人成性,还有什么原因?” 云中君发出不屑的冷哼: “冥顽不化,你身边的也就这样了。” 这句话是对华未央说的,可显然,华未央没有什么表情。 完了他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也就那个萧郁离还算有趣些。” 这下,华未央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 ……这关萧郁离什么事情?云中君到底和萧郁离有什么交集? 见苏子澈望着他,云中君又狡黠地笑着:“你想听萧郁离的事情?” 苏子澈一愣,察觉到云中君不怀好意,便又怒道:“不想。” ……我想听啊,讲给我听行不行啊? 华未央期期艾艾地看着云中君,他却看也不看她。 一副“不听就算了”的姿态,转身就把实验的材料收了起来。 “师父……”华未央腆着脸小心地唤了一声,却换来了危险的瞪视。 “人我给你带来了,怎么处理我也不管你。别人都是师父嘱咐徒弟,你倒好,反过来使唤我了。” 他血红的瞳眸闪着怒意,华未央面色未改,丝毫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云中君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对了,折悯剑的事情,白泽怎么说。” 华未央挑重点简略地讲了,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末了,华未央暗暗观察他的表情,又问:“师父,此事实在疑点重重,我觉得……” 云中君打断,“白泽既然说了这事他亲自处理,你还想掺和什么?” 哪是自己想掺和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掺和了什么没有啊? “师父……” 他怒骂,“还不快滚?” 华未央暗地咬咬牙,要不是她还有事情没弄明白,早就不伺候了! 他既然都说要她滚,华未央那便只好带着苏子澈滚蛋了。 华未央拖麻袋似的拖着苏子澈,心里想着云中君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说鬼族女皇死了? 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再插手这件事情? 华未央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华未央正思考,然而苏子澈却一直骂骂咧咧得吵个不停。 你说骂归骂,但他用的词汇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烦得很。 华未央找了个干净的岩洞,便将他往里头一扔。 捆着他的白布带一散开,他便立马跳起来想往外跑,然而他刚跨一步,便定住了。 华未央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便见身后赫然站着两只噬魔犬。 ……云中君这个人,说什么不管,结果还不是派了两条狗来监视,真是可怕的很。 华未央转过头与苏子澈面面相觑,他不敢出去,便又开始骂她。 说她背信弃义,不知廉耻云云。 又过了一会,他似乎是骂累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只气鼓鼓地靠着墙坐着,也不看华未央。 华未央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想着不如就这么让他呆着,反正过了几天他就会把这些忘了。 华未央暗暗观察了他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萦绕着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的心情。 就好像老妈子似的。 其实自己完全可以丢下他不管的。 如果说一开始因为顾及旧交情而没有放下他,那么现在在第二道枷锁没有之后,应该连他死活都不在乎。 但为什么现在只看到他手腕有伤口便心里不安呢? 这不符合逻辑。 华未央一边想着一边便向他走去。 他立马激谨地望着我,好像在问:你干什么。 “检查。” 华未央摸出针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只是他先是挣扎了几下,然后放弃。 什么嘛,只是被云中君的羽箭擦了破了皮。 华未央探他的胳膊,转而探向他侧颈的大穴。 “华姑娘,你为什么要拜云中君为师?” 他质问。 “你知道那个魔头害死了多少人吗?” “为什么?”他狠狠拍开华未央按在他侧颈的手。 华未央不做声,他便怒道:“你说话呀!” 华未央心里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但不想戳穿他,依然陪着他演戏。 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华未央无奈地看着他那一副不配合的样子,酝酿了一会,才道:“我没得选……”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想做个好人? 这又不是无间道……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凤凰一族的凤主,我需要为整个凤凰一族考虑。” “我已经封印了凤族的叛徒,耗费了太多灵力,简单来说,时日无多。” 趁着这个机会,将没能当面说出口的话说清楚。 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完全是僵住的: “怎么……怎么可能……你明明……” 苏子澈震惊而伤心地看着华未央,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场。 他声音有些抖,“你……怎么……我不是说过……” 华未央想了下,道:“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命?” 这时候,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 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崩溃而涣散的样子,他嘴微张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 ?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哭了? 华未央整个都懵了,手足无措得看着“苏子澈”哭得伤心欲绝。 那泪水淌过惨白的脸颊,并伴随着遏止不住的泣音,怎么哭得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惨? 天。 自己弄哭了帝师大人。 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第三百五十章 进入神识空间 “对不起……” 他终于勉强发出了声音,双目微红地看着华未央: “我不该让你跟我去天恒山……我……我不该丢下你……” 你这……毫无逻辑啊! 华未央自觉这些和萧郁离毫无关系。 但她不知为何,这个假扮苏子澈的人开始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回想一下,自己确实因为被追击而摔下了悬崖,差点就没了。 华未央恍然地想着,看着还在哭个不停地“苏子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或者说,要不要解释呢? 要是解释了,势必要把之后天恒山劫难也讲了,内容有点多,也不是很想讲。 所以……不如就这么误会着? 华未央沉默不语,看着“苏子澈”一副对自己愧疚万分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酸涩。 “你别哭了,和你没有关系。” 华未央话音刚落,“苏子澈”便愣住。 他望着华未央,泪珠将落未落,我见犹怜。 华未央再次点头,认真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略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能接受华未央敷衍的解释,还是不能接受这草率的借口。 他暗暗打量着华未央,嗫嚅了一会,才问: “和云中君也没有关系?” “不能说没有……” 当时云中君因为没能抓住她,而让使她从高空坠落。 在弥留之际华未央因一念之差而被云中君带走,自此之后她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与过去截然相反的道路。 就像是在一个岔路选错了方向,自此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说没怀疑过云中君是假的,但云中君为恶“光明磊落”,不会搞这种阴招。 且之后又收自己为徒——虽然是逼迫的。 但接触之后,他的确没有什么小九九,华未央便渐渐放下了疑虑。 看着“苏子澈”冷意和杀意,担忧交加的脸,华未央淡定道: “不过是我之前重伤的时候正好被他捡到,然后就顺势而为了。” 萧郁离脸色惨白了几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你为何拜他为师?” 这有什么? 华未央思考了一下他的逻辑,想来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不是自愿的。 真对不起,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人。 但看着“苏子澈”愈发愤懑的神色,华未央觉得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是自愿投敌而大发雷霆。 当机立断岔开话题道: “若是你……一睁眼发现自己变了,应该会立即自裁,以正名节,对?” “我……”他张了张嘴,也没有肯定,反而是深沉地扫了华未央一眼,道: “也不一定……” 华未央挑眉,心里有些意外。 这岩洞内闷热,角落里是一张积灰的石榻,华未央检查完他的身体,便出去拿了一张草席回来。 再看“苏子澈”,便看见他出神地坐在地上,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又开始掉眼泪了。 这还没完没了了吗? 华未央无语地问他,“你又哭什么?” “我难过。”“苏子澈”眼睛有些泛红,“你就不难过吗?” 难过? 她难过什么? “你原本天赋异禀,前路坦荡,现今却落入这般田地,且不说今后,就是再度归入轮回,殊不知要经历何种磨难……” 简单得来说就是她肯能会不得好死,而且极大可能无法投胎,灰飞烟灭嘛。 其实这些华未央一开始就想到了,但却并没有多少难过。 因为大部分时候她都被世间不够的紧促感占据着。 后来时间长了,渐渐麻木,就没有先前那么怕了。 再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日学点东西,干点活,似乎和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 从这份熟悉感中,华未央逐渐找回了平静,这也或许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狂的原因。 华未央铺好草席,便把“苏子澈”拉了过来。 “苏子澈”有些僵硬地坐在有些破旧的草席上,抗议道:“我不需要睡觉。” “你需要。” 华未央按住他: “最大限度地减少身体的消耗才能让灵力恢复地更快,不然以你现在这个恢复速度,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苏子澈”噤了声。 “你……知道了?” 此刻,“苏子澈”的声音有些犹豫。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听出清冷的声线。 华未央没有回答,一边放好枕头,一边又将一个药囊压在了枕头下。 “苏子澈”一愣,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将药囊拿了出:“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是安神香,催眠的。” 他随即愣住,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华未央好笑地解释道:“这点计量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助眠而已。” 华未央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他捏着薄被的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不要走。” 华未央听闻揶揄地看他——刚才还骂自己骂得这么凶,恨不得从来没认识她似的。 他见了便有些尴尬,但还是委屈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让门口的那畜……东西走吗?” 华未央看了看门口趴着的两只噬魔犬,心里想着这么难得的机会我难道会听你的? 但还是安慰他道: “你乖乖睡觉,我一会就让他们走。” “苏子澈”听了有些犹豫,但过了一会,困意袭来。 眼睛眨着眨着,还是慢慢睡着了。 华未央看着他一会,等到他呼吸均匀,便将那药囊收了起来。 安神香的话是骗他的,自己放的计量是明确会让他昏睡的量。 而让他昏睡后的下一步,华未央便要进入他的识海强行将他原本的意识拉出来。 毕竟萧郁离不能再在自己身边呆着了。 如果魔界有动乱,多方势力都会有所行动。 到时候一滩浑水,以她一人之力,能否自保都不一定。 而对于萧郁离,本来与她这个凤凰一族的“余孽”牵连不清也是不妥的。 浪潮袭来之前,各自归位才是最为保险的。 华未央将“苏子澈”往石榻里挪了挪,便也和衣躺下。 心中默念心诀一闭眼一睁眼,便进入了“苏子澈”…… 不。 萧郁离的识海。 满眼的迷雾缭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广袤的空间内。 在识海我无法使用任何灵力,便只能凭借五感感觉着周围的环境。 似乎……有细碎的声响从某个地方传来。 华未央循着声音走了一会,随着声响越来越清晰,那迷雾也渐渐出现幢幢人影。 起初只是一些模糊的黑色影子,随着你的靠近,轮廓渐渐明朗。 你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样貌服装,听到男声女声,叽喳说笑。 但这一切始终都是朦胧的,像是隔着一层膜。 这是他在抗拒自己进入他的意识吗? 华未央心里暗笑,眼睛不停在那人影中寻找。 终于,在人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第三百五十章 进入神识空间 “对不起……” 他终于勉强发出了声音,双目微红地看着华未央: “我不该让你跟我去天恒山……我……我不该丢下你……” 你这……毫无逻辑啊! 华未央自觉这些和萧郁离毫无关系。 但她不知为何,这个假扮苏子澈的人开始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回想一下,自己确实因为被追击而摔下了悬崖,差点就没了。 华未央恍然地想着,看着还在哭个不停地“苏子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或者说,要不要解释呢? 要是解释了,势必要把之后天恒山劫难也讲了,内容有点多,也不是很想讲。 所以……不如就这么误会着? 华未央沉默不语,看着“苏子澈”一副对自己愧疚万分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酸涩。 “你别哭了,和你没有关系。” 华未央话音刚落,“苏子澈”便愣住。 他望着华未央,泪珠将落未落,我见犹怜。 华未央再次点头,认真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略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能接受华未央敷衍的解释,还是不能接受这草率的借口。 他暗暗打量着华未央,嗫嚅了一会,才问: “和云中君也没有关系?” “不能说没有……” 当时云中君因为没能抓住她,而让使她从高空坠落。 在弥留之际华未央因一念之差而被云中君带走,自此之后她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与过去截然相反的道路。 就像是在一个岔路选错了方向,自此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说没怀疑过云中君是假的,但云中君为恶“光明磊落”,不会搞这种阴招。 且之后又收自己为徒——虽然是逼迫的。 但接触之后,他的确没有什么小九九,华未央便渐渐放下了疑虑。 看着“苏子澈”冷意和杀意,担忧交加的脸,华未央淡定道: “不过是我之前重伤的时候正好被他捡到,然后就顺势而为了。” 萧郁离脸色惨白了几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你为何拜他为师?” 这有什么? 华未央思考了一下他的逻辑,想来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不是自愿的。 真对不起,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人。 但看着“苏子澈”愈发愤懑的神色,华未央觉得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是自愿投敌而大发雷霆。 当机立断岔开话题道: “若是你……一睁眼发现自己变了,应该会立即自裁,以正名节,对?” “我……”他张了张嘴,也没有肯定,反而是深沉地扫了华未央一眼,道: “也不一定……” 华未央挑眉,心里有些意外。 这岩洞内闷热,角落里是一张积灰的石榻,华未央检查完他的身体,便出去拿了一张草席回来。 再看“苏子澈”,便看见他出神地坐在地上,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又开始掉眼泪了。 这还没完没了了吗? 华未央无语地问他,“你又哭什么?” “我难过。”“苏子澈”眼睛有些泛红,“你就不难过吗?” 难过? 她难过什么? “你原本天赋异禀,前路坦荡,现今却落入这般田地,且不说今后,就是再度归入轮回,殊不知要经历何种磨难……” 简单得来说就是她肯能会不得好死,而且极大可能无法投胎,灰飞烟灭嘛。 其实这些华未央一开始就想到了,但却并没有多少难过。 因为大部分时候她都被世间不够的紧促感占据着。 后来时间长了,渐渐麻木,就没有先前那么怕了。 再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日学点东西,干点活,似乎和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 从这份熟悉感中,华未央逐渐找回了平静,这也或许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狂的原因。 华未央铺好草席,便把“苏子澈”拉了过来。 “苏子澈”有些僵硬地坐在有些破旧的草席上,抗议道:“我不需要睡觉。” “你需要。” 华未央按住他: “最大限度地减少身体的消耗才能让灵力恢复地更快,不然以你现在这个恢复速度,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苏子澈”噤了声。 “你……知道了?” 此刻,“苏子澈”的声音有些犹豫。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听出清冷的声线。 华未央没有回答,一边放好枕头,一边又将一个药囊压在了枕头下。 “苏子澈”一愣,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将药囊拿了出:“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是安神香,催眠的。” 他随即愣住,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华未央好笑地解释道:“这点计量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助眠而已。” 华未央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他捏着薄被的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不要走。” 华未央听闻揶揄地看他——刚才还骂自己骂得这么凶,恨不得从来没认识她似的。 他见了便有些尴尬,但还是委屈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让门口的那畜……东西走吗?” 华未央看了看门口趴着的两只噬魔犬,心里想着这么难得的机会我难道会听你的? 但还是安慰他道: “你乖乖睡觉,我一会就让他们走。” “苏子澈”听了有些犹豫,但过了一会,困意袭来。 眼睛眨着眨着,还是慢慢睡着了。 华未央看着他一会,等到他呼吸均匀,便将那药囊收了起来。 安神香的话是骗他的,自己放的计量是明确会让他昏睡的量。 而让他昏睡后的下一步,华未央便要进入他的识海强行将他原本的意识拉出来。 毕竟萧郁离不能再在自己身边呆着了。 如果魔界有动乱,多方势力都会有所行动。 到时候一滩浑水,以她一人之力,能否自保都不一定。 而对于萧郁离,本来与她这个凤凰一族的“余孽”牵连不清也是不妥的。 浪潮袭来之前,各自归位才是最为保险的。 华未央将“苏子澈”往石榻里挪了挪,便也和衣躺下。 心中默念心诀一闭眼一睁眼,便进入了“苏子澈”…… 不。 萧郁离的识海。 满眼的迷雾缭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广袤的空间内。 在识海我无法使用任何灵力,便只能凭借五感感觉着周围的环境。 似乎……有细碎的声响从某个地方传来。 华未央循着声音走了一会,随着声响越来越清晰,那迷雾也渐渐出现幢幢人影。 起初只是一些模糊的黑色影子,随着你的靠近,轮廓渐渐明朗。 你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样貌服装,听到男声女声,叽喳说笑。 但这一切始终都是朦胧的,像是隔着一层膜。 这是他在抗拒自己进入他的意识吗? 华未央心里暗笑,眼睛不停在那人影中寻找。 终于,在人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另一面 虽然这让华未央心情有些微妙,但确信自己看到的正是洛玉离的背影。 华未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朝洛玉离走去—— 他大约是在和某个散修交谈,隐隐听到秘境、神君的字眼。 待华未央走进,先前那种隔着一层膜的模糊感便一下退去。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识海中的幻境来自于入侵意识之人的记忆。 但只要是幻境,便只需一个“关键”即可突破。 华未央就跟着洛玉离的幻影,一路听着他与各种人寒暄。 三步一停才总算到了到了天恒山的门口。 这里比起前院周围要安静很多,偶尔有几人经过,也都是穿天恒山弟子服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洛玉离站在那门前就不动。 华未央侧望着他,不由细细打量起来。 虽然是同样的脸,但眼前的这个洛玉离看起来似乎格外清冷。 浑身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反观现在,倒不是说现在洛玉离不男神了,只不过华未央对他的印象从白璧无瑕演变到了白切黑。 这么一想远,再回神便突然与洛玉离的眼神对上。 华未央一惊,一瞬间脑袋空白。 怎么回事?不是幻影吗? 华未央默默地僵硬着脖子略微朝一侧迈了一步。 …… 洛玉离的眼神并没有动, 再回头,便看到从刚才站着的那个方向走来一个人。 ……原是虚惊一场。 华未央看着那个穿着墨绿袍子留着胡须的男人走来,虽然不认识,但是从面相上看,应该就是天恒山曾经掌门了。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出头,走路气宇轩昂,眼神熠熠。 完全看不出早有五百的仙人。 本该也是一风云人物,却不想最后却变成傀人,真的怎一惨字了得。 华未央看着他与洛玉离站在一起,本以为又是一场寒暄,却听洛玉离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依照约定,这几日我便会带走他。” 掌门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逆天而行!你简直是在造杀孽!” 洛玉离不为所动,眼神冷冷对上他:“到底是谁在造孽,你应该比我清楚。” 萧郁离面色顿时铁青,却眼神略微躲闪说不出一句话。 洛玉离微微抬颚,眼神如冰刀: “所谓伦常,不过偷天换日来的假象。你若对他真存一丝情感,便好好遵守约定。” 这对话……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洛玉离为何会和天恒山掌门剑拔弩张,以及他们的约定是什么? 华未央正等着听下文,却感觉手边有人在推她。 华未央回头一看,便看到萧郁离正一脸恼怒地推着她。 华未央暗暗挑眉——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正奋力地试图将华未央推开,见华未央看他,便气鼓鼓道:“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华未央拉住他的衣领,手下一用力便将他拉远。 再侧头,刚才的洛玉离和天恒山掌门已经不见踪影,转让引入眼帘的是一间简朴的书室。 这里大概是二楼,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伴随着和煦的春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这时华未央发现自己就坐在一黄木案几旁,而对面则是拿着笔正埋头书写的萧郁离。 这个场景大约是来自幽胥门的书室,从窗朝外望去还能看到天恒山连绵的群峰。 几个幽胥门的弟子正在外头放风筝,当然风筝无线,全靠弟子以法力驱动。 他们欢快的声音是不是传入室内,在这清冷的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华未央才发现萧郁离抄写的不是别的,而正是风筝的制作方法。 而在他手边放着的则是各种风筝的图纸。 华未央捡起手边落在纸上的一朵杏花,看着正盯着那图纸出神的萧郁离,问: “想放风筝为什么不出去?” 萧郁离回头看了了华未央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起来。 都在识海中再现了,都不愿意去尝试一下,这人怎么能这么变扭呢。 这时,风突然变得猛烈,伴随着几声惊呼。 那原本飞在天上的风筝一阵颠簸,接着便卡在二楼书室外的树杈上。 窗外传来呼喊,正是楼下的那几个弟子,他们似乎在向萧郁离求救。 华未央看了看风筝,又挑眉看着萧郁离。 此时他正一脸郁闷,恨不得将风筝瞪出洞来。 这时他突然看向华未央。 华未央一怔,眼看着萧郁离突然伸手将自己一推。 华未央反应过来,立马抓住了他的手。 视线再度被浓浓的迷雾占据,伴随着让人心荡的失重感,这时候萧郁离还被华未央抓着。 华未央听他冷冷道:“放开我。” “我不……” 他又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候下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透过迷雾,华未央冷眼看他: “当然是找你……” 华未央一思考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找哪个你。” 这时华未央终于缓缓落地,迷雾渐渐散开。 萧郁离甩开她的手,琉璃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神有些委屈,“不行,你不要去找。” 华未央摇头,“我没有时间了,萧郁离。” 萧郁离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叫……没有时间。” 华未央不回答,萧郁离便慌张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华未央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意,但脸上还是严肃着。 “我没法再等你了,你得快点恢复,然后会天恒山去。” “那你呢。” 华未央沉默着摇头。 这时候萧郁离的眼神有一阵放空,然后眨眼间,迷雾彻底散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彩霞缭绕的楼阁。 这楼阁不高,四面镂空,镂空处嵌着五彩琉璃,流光溢彩,华光四溢。 萧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去。 就是这里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另一面 虽然这让华未央心情有些微妙,但确信自己看到的正是洛玉离的背影。 华未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朝洛玉离走去—— 他大约是在和某个散修交谈,隐隐听到秘境、神君的字眼。 待华未央走进,先前那种隔着一层膜的模糊感便一下退去。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识海中的幻境来自于入侵意识之人的记忆。 但只要是幻境,便只需一个“关键”即可突破。 华未央就跟着洛玉离的幻影,一路听着他与各种人寒暄。 三步一停才总算到了到了天恒山的门口。 这里比起前院周围要安静很多,偶尔有几人经过,也都是穿天恒山弟子服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洛玉离站在那门前就不动。 华未央侧望着他,不由细细打量起来。 虽然是同样的脸,但眼前的这个洛玉离看起来似乎格外清冷。 浑身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反观现在,倒不是说现在洛玉离不男神了,只不过华未央对他的印象从白璧无瑕演变到了白切黑。 这么一想远,再回神便突然与洛玉离的眼神对上。 华未央一惊,一瞬间脑袋空白。 怎么回事?不是幻影吗? 华未央默默地僵硬着脖子略微朝一侧迈了一步。 …… 洛玉离的眼神并没有动, 再回头,便看到从刚才站着的那个方向走来一个人。 ……原是虚惊一场。 华未央看着那个穿着墨绿袍子留着胡须的男人走来,虽然不认识,但是从面相上看,应该就是天恒山曾经掌门了。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出头,走路气宇轩昂,眼神熠熠。 完全看不出早有五百的仙人。 本该也是一风云人物,却不想最后却变成傀人,真的怎一惨字了得。 华未央看着他与洛玉离站在一起,本以为又是一场寒暄,却听洛玉离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依照约定,这几日我便会带走他。” 掌门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逆天而行!你简直是在造杀孽!” 洛玉离不为所动,眼神冷冷对上他:“到底是谁在造孽,你应该比我清楚。” 萧郁离面色顿时铁青,却眼神略微躲闪说不出一句话。 洛玉离微微抬颚,眼神如冰刀: “所谓伦常,不过偷天换日来的假象。你若对他真存一丝情感,便好好遵守约定。” 这对话……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洛玉离为何会和天恒山掌门剑拔弩张,以及他们的约定是什么? 华未央正等着听下文,却感觉手边有人在推她。 华未央回头一看,便看到萧郁离正一脸恼怒地推着她。 华未央暗暗挑眉——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正奋力地试图将华未央推开,见华未央看他,便气鼓鼓道:“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华未央拉住他的衣领,手下一用力便将他拉远。 再侧头,刚才的洛玉离和天恒山掌门已经不见踪影,转让引入眼帘的是一间简朴的书室。 这里大概是二楼,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伴随着和煦的春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这时华未央发现自己就坐在一黄木案几旁,而对面则是拿着笔正埋头书写的萧郁离。 这个场景大约是来自幽胥门的书室,从窗朝外望去还能看到天恒山连绵的群峰。 几个幽胥门的弟子正在外头放风筝,当然风筝无线,全靠弟子以法力驱动。 他们欢快的声音是不是传入室内,在这清冷的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华未央才发现萧郁离抄写的不是别的,而正是风筝的制作方法。 而在他手边放着的则是各种风筝的图纸。 华未央捡起手边落在纸上的一朵杏花,看着正盯着那图纸出神的萧郁离,问: “想放风筝为什么不出去?” 萧郁离回头看了了华未央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起来。 都在识海中再现了,都不愿意去尝试一下,这人怎么能这么变扭呢。 这时,风突然变得猛烈,伴随着几声惊呼。 那原本飞在天上的风筝一阵颠簸,接着便卡在二楼书室外的树杈上。 窗外传来呼喊,正是楼下的那几个弟子,他们似乎在向萧郁离求救。 华未央看了看风筝,又挑眉看着萧郁离。 此时他正一脸郁闷,恨不得将风筝瞪出洞来。 这时他突然看向华未央。 华未央一怔,眼看着萧郁离突然伸手将自己一推。 华未央反应过来,立马抓住了他的手。 视线再度被浓浓的迷雾占据,伴随着让人心荡的失重感,这时候萧郁离还被华未央抓着。 华未央听他冷冷道:“放开我。” “我不……” 他又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候下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透过迷雾,华未央冷眼看他: “当然是找你……” 华未央一思考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找哪个你。” 这时华未央终于缓缓落地,迷雾渐渐散开。 萧郁离甩开她的手,琉璃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神有些委屈,“不行,你不要去找。” 华未央摇头,“我没有时间了,萧郁离。” 萧郁离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叫……没有时间。” 华未央不回答,萧郁离便慌张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华未央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意,但脸上还是严肃着。 “我没法再等你了,你得快点恢复,然后会天恒山去。” “那你呢。” 华未央沉默着摇头。 这时候萧郁离的眼神有一阵放空,然后眨眼间,迷雾彻底散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彩霞缭绕的楼阁。 这楼阁不高,四面镂空,镂空处嵌着五彩琉璃,流光溢彩,华光四溢。 萧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去。 就是这里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混乱的记忆 华未央朝四周看了看,四处一片空白见不到别的景物。 无法,只能跟着他进入了楼阁。 嵌金的雕花木门孤零零地立于当中。 穿过木门,只见无数菱形琉璃镜悬在空中,发出绚烂光芒。 萧郁离此时已经沿着中央的螺旋木梯上去,但华未央并不急着跟上。 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这些菱镜上。 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菱镜,透过这些菱镜,可以看到萧郁离回放的记忆。 颜色比较暗,画面也有些模糊。 而背景是天恒山的颜色便比较明亮,时间越是靠近现在画面便更加清晰。 华未央站在菱镜前想搜寻些蛛丝马迹,谁知一靠近,那菱镜便突然闪过一道光,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看都不行吗?真是小气。 华未央心里吐槽着,转身扶着正中央的螺旋木梯走了上去。 这楼阁看着不高,华未央却在那木梯上走了许久。 弯弯绕绕了好几圈,才终于看到了出口。 这应该是楼阁理论上的第二层,但往上看却不见任何木梁。 只有无数银藤垂下,如帷幔似的层层叠叠。 在万重垂藤之后,是一颗参天巨木。 那虬结的树根弯曲着挣破地板,根须近乎将整层覆盖。 而地板上,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一踩上去,涟漪一圈圈荡开。 水中的倒映也被击碎,华未央站着待到倒映再度清晰,便看到了一个人影——萧郁离。 再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树根上的萧郁离。 这几天看惯了他仿佛失了智的样子,乍然看他正常的状态竟有些恍惚起来。 他没有穿天恒山的制服,而是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袍。 头上没有束冠,只是用一根发绳简单地将头发系在一边。 他这边闲散的样子倒是少见。 华未央好奇地走进,他却并不理自己。 像是没看见华未央似的,一个坐在树根上在挖着什么。 “萧郁离。” 华未央喊他,他仍是低着头,只拿着一小巧的铁锹刨土。 这时候我才发现萧郁离一边挖一边还在自言自语,华未央低下身一听,便听到他念—— “埋在这里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要是被什么野兽挖出来可怎么办……” 这几句话听着耳熟,华未央回忆了一番,发现这不是幻境中凤尊带洛玉离在后山埋灵器时他当时说的话吗? 那时,洛玉离随着凤尊出门历练时偶然寻回了一件灵器。 那灵器没什么实用价值,但是对于洛玉离来说实数特别。 因为那时一件可以记录影像的灵器,如同一件3d的摄影机,将他成年礼宴的那天完整得纪录了下来。 到了现在,华未央哪里还会不明白。 萧郁离,就是幻境之中的洛玉离…… 要是从前,她可能丢下他就走了。 萧郁离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如今,她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 一般来说追回失物应该高兴,但这件灵器却让萧郁离伤神了许久。 一边是再度看见凤尊影像的欢喜,一边是再度回忆起劫难的痛苦。 有那么几日萧郁离几乎是闭门不出,华未央甚至怀疑过他会不会因此得抑郁症。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得他自己想开了,出门第一间事情就是想把这件灵器藏起来,好让自己不去再看。 于是华未央便带着他去了后山,找了个偏僻的地段便将灵器埋到了一棵树的树下。 但是那棵树,似乎不是梨树啊? 华未央奇怪地看他,又听他念道:“……要是问起,我该怎么说?” 于是华未央顺势接话:“你就说是被我收了去。” 萧郁离一下子愣住,缓缓抬起了脸。 这时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华未央静待着,便慢慢从他脸上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 像是灵魂终于归于原位,萧郁离的身上终于有了华未央熟悉的气息。 华未央看着那双变得深而沉的眸子,冷笑道: “缩在这里很舒服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 他听了,眼神便委屈起来: “你有危险,我顾不得那么多。” 呵,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明明有护身灵器在,即便冲击再大,也可保住神魂,并不需要将神魂锁入识海。 之前被他神智不清的事情吓到,因而并没有多想。 幸好被云中君提醒,不然到现在都被他蒙在鼓里,还巴巴得给他当保镖呢。 看着他这副一脸无辜样子,华未央便不由恼怒: “你哪是顾不得,你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即便再有危险,我又死不了,那么你做的这些不就是无用功?萧郁离,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萧郁离望着她,突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这一笑,又流露出一股天然,眼睛里仿佛收着晨光,“你不跟我走,那便只能我跟你走了。” 你认真的吗,大哥……你忘了神族和凤凰一族之间的深仇大恨了吗? 而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华未央有些难受。 这个萧郁离是不是脑筋搭错了,难道是神魂受损,便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华未央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便想着岔开话题。 “说起来,我之前看到了你在幽胥门书室的影像……你后来有帮那几个孩子取风筝吗?” 他点头。 “那后来呢?” 他看着华未央,神情有些微妙,又似乎在打量什么。 但过了一会他又自顾自地摇头,然后一挥袖子,道:“你自己看。” 这时候地上的水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水中倒映出萧郁离跨出窗外伸着手艰难取风筝的画面。 然后他下了楼,被那群孩子围在中间,气氛似乎不错。 然而没过一会,又有另几个孩子跑了过来,指着萧郁离说了什么,接着众人脸色一变。 萧郁离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他们说是我唤来了大风,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计量。” …… 怎一惨字了得。 华未央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他的眼神有些冷:“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召来的风才把风筝吹到了树上。” 华未央有些发愣,“为什么?” “他们的笑声太刺耳了。” ……原来你也有心理扭曲的一面啊。 华未央又问:“那这样你还帮忙去风筝干什么。” “卖个人情罢了,不过可惜最后被戳穿了。” 原来你在天境被排挤不仅仅是因为资源太好,而是根本德不配位! 不过这样的话,后来萧郁离根本不与那些讨好他的人多来往,转而跑到来俗世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 这小子的心思果真是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不免还是想感叹一下。 萧郁离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华未央,略一歪头,“你倒是不意外?” 华未央冷漠地回看他:难道我该意外吗? 是人都会有心理的黑暗面,特别是萧郁离这种经历过重大变故的。 心中真的纯洁无瑕才叫我意外呢。 这时萧郁离笑了一会,眼神却突然暗下来: “凤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华未央一惊,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萧郁离会突然这样喊自己。 有可能是他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将蓬莱幻境中的相处弄混了? 不过,说到了解…… 差不多……华未央心道。 他似乎听到了华未央的心声似的,冷着脸摇头。 这时华未央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只见他突然站起来朝自己逼近。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恼怒,全身的气场都张牙舞爪地铺开。 他一步步靠近,华未央便不由后退。 知道感觉背后撞到了什么,我才发现自己逼到了角落。 只见他琉璃色的眼珠瞪着她,恶狠狠的。 不知过了几秒,他的怒意又突然淡了几分,眼底转而流露出一丝忧伤来。 “凤尊姐姐,你唯一比我自己了解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混乱的记忆 华未央朝四周看了看,四处一片空白见不到别的景物。 无法,只能跟着他进入了楼阁。 嵌金的雕花木门孤零零地立于当中。 穿过木门,只见无数菱形琉璃镜悬在空中,发出绚烂光芒。 萧郁离此时已经沿着中央的螺旋木梯上去,但华未央并不急着跟上。 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这些菱镜上。 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菱镜,透过这些菱镜,可以看到萧郁离回放的记忆。 颜色比较暗,画面也有些模糊。 而背景是天恒山的颜色便比较明亮,时间越是靠近现在画面便更加清晰。 华未央站在菱镜前想搜寻些蛛丝马迹,谁知一靠近,那菱镜便突然闪过一道光,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看都不行吗?真是小气。 华未央心里吐槽着,转身扶着正中央的螺旋木梯走了上去。 这楼阁看着不高,华未央却在那木梯上走了许久。 弯弯绕绕了好几圈,才终于看到了出口。 这应该是楼阁理论上的第二层,但往上看却不见任何木梁。 只有无数银藤垂下,如帷幔似的层层叠叠。 在万重垂藤之后,是一颗参天巨木。 那虬结的树根弯曲着挣破地板,根须近乎将整层覆盖。 而地板上,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一踩上去,涟漪一圈圈荡开。 水中的倒映也被击碎,华未央站着待到倒映再度清晰,便看到了一个人影——萧郁离。 再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树根上的萧郁离。 这几天看惯了他仿佛失了智的样子,乍然看他正常的状态竟有些恍惚起来。 他没有穿天恒山的制服,而是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袍。 头上没有束冠,只是用一根发绳简单地将头发系在一边。 他这边闲散的样子倒是少见。 华未央好奇地走进,他却并不理自己。 像是没看见华未央似的,一个坐在树根上在挖着什么。 “萧郁离。” 华未央喊他,他仍是低着头,只拿着一小巧的铁锹刨土。 这时候我才发现萧郁离一边挖一边还在自言自语,华未央低下身一听,便听到他念—— “埋在这里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要是被什么野兽挖出来可怎么办……” 这几句话听着耳熟,华未央回忆了一番,发现这不是幻境中凤尊带洛玉离在后山埋灵器时他当时说的话吗? 那时,洛玉离随着凤尊出门历练时偶然寻回了一件灵器。 那灵器没什么实用价值,但是对于洛玉离来说实数特别。 因为那时一件可以记录影像的灵器,如同一件3d的摄影机,将他成年礼宴的那天完整得纪录了下来。 到了现在,华未央哪里还会不明白。 萧郁离,就是幻境之中的洛玉离…… 要是从前,她可能丢下他就走了。 萧郁离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如今,她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 一般来说追回失物应该高兴,但这件灵器却让萧郁离伤神了许久。 一边是再度看见凤尊影像的欢喜,一边是再度回忆起劫难的痛苦。 有那么几日萧郁离几乎是闭门不出,华未央甚至怀疑过他会不会因此得抑郁症。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得他自己想开了,出门第一间事情就是想把这件灵器藏起来,好让自己不去再看。 于是华未央便带着他去了后山,找了个偏僻的地段便将灵器埋到了一棵树的树下。 但是那棵树,似乎不是梨树啊? 华未央奇怪地看他,又听他念道:“……要是问起,我该怎么说?” 于是华未央顺势接话:“你就说是被我收了去。” 萧郁离一下子愣住,缓缓抬起了脸。 这时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华未央静待着,便慢慢从他脸上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 像是灵魂终于归于原位,萧郁离的身上终于有了华未央熟悉的气息。 华未央看着那双变得深而沉的眸子,冷笑道: “缩在这里很舒服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 他听了,眼神便委屈起来: “你有危险,我顾不得那么多。” 呵,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明明有护身灵器在,即便冲击再大,也可保住神魂,并不需要将神魂锁入识海。 之前被他神智不清的事情吓到,因而并没有多想。 幸好被云中君提醒,不然到现在都被他蒙在鼓里,还巴巴得给他当保镖呢。 看着他这副一脸无辜样子,华未央便不由恼怒: “你哪是顾不得,你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即便再有危险,我又死不了,那么你做的这些不就是无用功?萧郁离,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萧郁离望着她,突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这一笑,又流露出一股天然,眼睛里仿佛收着晨光,“你不跟我走,那便只能我跟你走了。” 你认真的吗,大哥……你忘了神族和凤凰一族之间的深仇大恨了吗? 而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华未央有些难受。 这个萧郁离是不是脑筋搭错了,难道是神魂受损,便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华未央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便想着岔开话题。 “说起来,我之前看到了你在幽胥门书室的影像……你后来有帮那几个孩子取风筝吗?” 他点头。 “那后来呢?” 他看着华未央,神情有些微妙,又似乎在打量什么。 但过了一会他又自顾自地摇头,然后一挥袖子,道:“你自己看。” 这时候地上的水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水中倒映出萧郁离跨出窗外伸着手艰难取风筝的画面。 然后他下了楼,被那群孩子围在中间,气氛似乎不错。 然而没过一会,又有另几个孩子跑了过来,指着萧郁离说了什么,接着众人脸色一变。 萧郁离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他们说是我唤来了大风,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计量。” …… 怎一惨字了得。 华未央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他的眼神有些冷:“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召来的风才把风筝吹到了树上。” 华未央有些发愣,“为什么?” “他们的笑声太刺耳了。” ……原来你也有心理扭曲的一面啊。 华未央又问:“那这样你还帮忙去风筝干什么。” “卖个人情罢了,不过可惜最后被戳穿了。” 原来你在天境被排挤不仅仅是因为资源太好,而是根本德不配位! 不过这样的话,后来萧郁离根本不与那些讨好他的人多来往,转而跑到来俗世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 这小子的心思果真是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不免还是想感叹一下。 萧郁离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华未央,略一歪头,“你倒是不意外?” 华未央冷漠地回看他:难道我该意外吗? 是人都会有心理的黑暗面,特别是萧郁离这种经历过重大变故的。 心中真的纯洁无瑕才叫我意外呢。 这时萧郁离笑了一会,眼神却突然暗下来: “凤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华未央一惊,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萧郁离会突然这样喊自己。 有可能是他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将蓬莱幻境中的相处弄混了? 不过,说到了解…… 差不多……华未央心道。 他似乎听到了华未央的心声似的,冷着脸摇头。 这时华未央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只见他突然站起来朝自己逼近。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恼怒,全身的气场都张牙舞爪地铺开。 他一步步靠近,华未央便不由后退。 知道感觉背后撞到了什么,我才发现自己逼到了角落。 只见他琉璃色的眼珠瞪着她,恶狠狠的。 不知过了几秒,他的怒意又突然淡了几分,眼底转而流露出一丝忧伤来。 “凤尊姐姐,你唯一比我自己了解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不是萧郁离 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就听不懂了…… 华未央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他见了却激动地逼近。 气息直扑而来,华未央感觉他握住了她的胳膊,还挺用力…… “凤尊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想避开我,不愿见我,所以才一直不回来。” 尼玛……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来了,华未央无语地白眼,“你少自作多情。” 萧郁离听了更加用力的地捏华未央胳膊: “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最后那一问,声音特别委屈。 明显问话的人语气不足,甚至可能心里有了答案…… 华未央看着他一阵凝噎: 你为什么非要问这么自虐的问题呢?以及,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了? 虽然一起华未央就有点察觉,但因为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便拒绝承认。 但如今现实搬上了台面,便要真心发问了。 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啊?放着世上那么多人不喜欢你喜欢我是做什么呀? 做功德吗? 然而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华未央心里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然而萧郁离似乎不肯善罢甘休,追问: “你若是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看着他直白的眼神,华未央差点把某个名字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冷声道: “我谁都不喜欢。” “你撒谎。”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倒让华未央心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 但她对自己表情的掌控向来自信,便又找回了一些底气。 然而这时候,却又听他突然来了一句—— “你喜欢洛玉离。” 轰—— 华未央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什么情况?! 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这识海中还带读心功能不成? 华未央看着他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心底的慌乱,对着他道: “是啊,洛仙尊人中龙凤,天恒山中谁不钦慕?我自然也在其中。” 华未央感觉到胳膊一阵巨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萧郁离猛得拉近。 “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萧郁离那命令式的口吻让华未央十分不爽,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我不许你喜欢别人,特别是洛玉离。” ……怎么又开始霸总附体了? 华未央心里觉得惊奇,心头又涌起新的疑惑—— 怎么说到洛玉离的时候,萧郁离会有这样的敌意。 他们,明明是同一人,不是吗…… 华未央又想到之前在识海幻境中看到的片段,那个场景,萧郁离应该是不在场才对。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萧郁离凶巴巴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怎么不说话?你听到了吗?” 华未央感觉自己被他的阴影笼罩着,或许是因为身处识海中的缘故,竟反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威压。 华未央暗暗抬眼,一对上他的眼神,语气弱了些: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萧郁离顿时发出一声冷笑,像是不屑,像是鄙夷,像是在嘲讽这个执迷不悟的无知者。 这让华未央心里更为恼火了,但这识海是他的地盘,不能和他来硬的。 万一惹火了他他将自己困在这里怎么办? 思及此,华未央便做出乞求的样子,左脸写着卑微,右脸写着渺小,然后小声问他: “你和洛玉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吗?洛玉离与掌门的对话。” 华未央点点头,“洛玉离说逆天之为,造生孽……这是什么意思?” 萧郁离面色冷了下来,“是傀人……洛玉离,曾经也是我的一缕残魂。他想用禁术复活你,此事被天恒山掌门得知,便让洛玉离前来。” 禁术……那不就是逆天吗?! 华未央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逆天而行,必降大祸,洛玉离还想来带走你……不会是想杀了你?” 萧郁离听闻一愣随后面色稍微柔和了些。 “那倒没有……不过他要求掌门与我断绝来往,将我作为弃儿收入天恒山。” 虽然最后并没有避祸成功,但似乎也可以理解? 华未央看向他,他也望着华未央。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我是因,凤凰一族覆灭是果。” “但我也想过,是他一次次造访,才引来魔族注意,因此,他才是起因。” 华未央有些无法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萧郁离口中,他这是在责怪洛玉离吗? 最先种下恶果的不是他吗? 华未央犹豫的了半响,才愣愣道:“这……也不能这么说……” 萧郁离冷哼一声,“你偏袒他。” 这怎么就是偏袒呢? 没同意你的观点就是我偏袒洛玉离吗? 你这逻辑也太狭隘了?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违和感。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眼前这个萧郁离会让她觉得陌生? 萧郁离外在表现出的性格为什么会和识海中的这个表现出这样的差别? 太奇怪了……就好像…… 华未央突然有个了一个心惊的猜想,手指一动,萧郁离身后便出现一只羽箭。 几乎一瞬不到,萧郁离便从她眼前消失。 那羽箭直直擦过华未央的侧脸钉入了她身后的气墙。 虽然此刻存在于识海中的是华未央的意识,但还是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萧郁离在华未央十步之外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手指一勾,羽箭便飞到他手中,他捏着那只箭,问:“你有什么解释?” 华未央定定地看着他: “唯有的解释就是……你不是萧郁离。” 萧郁离似乎觉得华未央的话很有意思,他嘴角略微扬起,但眼睛里却无一丝笑意。 “怎么得出的结论?”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萧郁离的话,我早就得手了。” 他一脸好笑,“你是觉得我不会防备你?” 华未央摇头,“是萧郁离不会让这只箭射中我。” 空气有一丝凝滞,华未央看见他脸上的笑渐渐垮下来。 华未央感觉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甚至是有些凶狠。 他直勾勾地盯着华未央,“你还真是比我自己了解我呢。” 他将“我”字咬得极重,便显得话里有话。 但现在华未央已经顾不得细想。 在看见幻境的光全都熄灭的一瞬间,华未央凝神驱动刚才那只嵌入气墙的羽箭。 在一声炸裂声中,华未央逃出了识海。 华未央一睁眼,大呼了一口气。 像是刚刚从溺水中醒来,整个人都有些混沌。 大约中过了半秒,才回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便立马从石榻上起来朝门口奔去。 轰隆—— 华未央眼前一阵飞沙走石,待尘埃散退,原本的洞窟塌了一半。 而在顶上则是两道力道惊人的剑痕。 “你要去哪?”萧郁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华未央不用回头去看遍知道他已经恢复,甚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未央只感觉那具体魄中蕴含的力量更甚从前,光是刚才那两道剑气就让她汗毛竖起。 华未央僵硬着回头,对上他那如寒刀出鞘般的眼神,连一个笑也挤不出来了。 只见他手中的剑激荡着迸溅出不少碎光。 在一阵撕裂的嗡鸣后,华未央看见那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他是谁? 明明脸是萧郁离,声音是萧郁离。 但是在眼前这副躯壳的里的人并不是萧郁离…… 或者说并不是华未央熟悉的萧郁离! 华未央冷脸站在他面前,背后已是冷汗,手在袖中握紧。 萧郁离身上散发着让她颤栗的气息,就像是对上了天敌,每一个细胞都在惧怕。 “你到底是谁?”华未央瞪着他。 萧郁离好笑地看着她,“我是谁,不是很明显吗。” 华未央摇头: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不是萧郁离。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在他的识海中,但我肯定……你不是他。” “肯定……” 萧郁离琢磨着这二字,冷笑着朝我迈出一步: “你向来不是很常用这类词汇,特别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你应该会先保持沉默才是。” “但……若是说谎就另当别论了。”他轻皱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华未央袖中的结印已经完成。 洞内响起一阵连贯的碎裂声,紧接着一道金印闪过萧郁离背后的石墙。 那石墙顿时炸开,碎石飞沙,尘雾缭绕。 华未央趁机跃出尘土洞内,在上空望着烟尘渐渐退去,却没有发现萧郁离的身影。 没有炸到?他人呢? 华未央抬手想召出一个护阵,然而在抬手的下一秒,手腕便被牢牢扣住。 “你在看哪里?”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华未央霎时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不是萧郁离 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就听不懂了…… 华未央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他见了却激动地逼近。 气息直扑而来,华未央感觉他握住了她的胳膊,还挺用力…… “凤尊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想避开我,不愿见我,所以才一直不回来。” 尼玛……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来了,华未央无语地白眼,“你少自作多情。” 萧郁离听了更加用力的地捏华未央胳膊: “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最后那一问,声音特别委屈。 明显问话的人语气不足,甚至可能心里有了答案…… 华未央看着他一阵凝噎: 你为什么非要问这么自虐的问题呢?以及,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了? 虽然一起华未央就有点察觉,但因为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便拒绝承认。 但如今现实搬上了台面,便要真心发问了。 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啊?放着世上那么多人不喜欢你喜欢我是做什么呀? 做功德吗? 然而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华未央心里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然而萧郁离似乎不肯善罢甘休,追问: “你若是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看着他直白的眼神,华未央差点把某个名字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冷声道: “我谁都不喜欢。” “你撒谎。”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倒让华未央心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 但她对自己表情的掌控向来自信,便又找回了一些底气。 然而这时候,却又听他突然来了一句—— “你喜欢洛玉离。” 轰—— 华未央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什么情况?! 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这识海中还带读心功能不成? 华未央看着他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心底的慌乱,对着他道: “是啊,洛仙尊人中龙凤,天恒山中谁不钦慕?我自然也在其中。” 华未央感觉到胳膊一阵巨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萧郁离猛得拉近。 “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萧郁离那命令式的口吻让华未央十分不爽,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我不许你喜欢别人,特别是洛玉离。” ……怎么又开始霸总附体了? 华未央心里觉得惊奇,心头又涌起新的疑惑—— 怎么说到洛玉离的时候,萧郁离会有这样的敌意。 他们,明明是同一人,不是吗…… 华未央又想到之前在识海幻境中看到的片段,那个场景,萧郁离应该是不在场才对。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萧郁离凶巴巴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怎么不说话?你听到了吗?” 华未央感觉自己被他的阴影笼罩着,或许是因为身处识海中的缘故,竟反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威压。 华未央暗暗抬眼,一对上他的眼神,语气弱了些: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萧郁离顿时发出一声冷笑,像是不屑,像是鄙夷,像是在嘲讽这个执迷不悟的无知者。 这让华未央心里更为恼火了,但这识海是他的地盘,不能和他来硬的。 万一惹火了他他将自己困在这里怎么办? 思及此,华未央便做出乞求的样子,左脸写着卑微,右脸写着渺小,然后小声问他: “你和洛玉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吗?洛玉离与掌门的对话。” 华未央点点头,“洛玉离说逆天之为,造生孽……这是什么意思?” 萧郁离面色冷了下来,“是傀人……洛玉离,曾经也是我的一缕残魂。他想用禁术复活你,此事被天恒山掌门得知,便让洛玉离前来。” 禁术……那不就是逆天吗?! 华未央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逆天而行,必降大祸,洛玉离还想来带走你……不会是想杀了你?” 萧郁离听闻一愣随后面色稍微柔和了些。 “那倒没有……不过他要求掌门与我断绝来往,将我作为弃儿收入天恒山。” 虽然最后并没有避祸成功,但似乎也可以理解? 华未央看向他,他也望着华未央。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我是因,凤凰一族覆灭是果。” “但我也想过,是他一次次造访,才引来魔族注意,因此,他才是起因。” 华未央有些无法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萧郁离口中,他这是在责怪洛玉离吗? 最先种下恶果的不是他吗? 华未央犹豫的了半响,才愣愣道:“这……也不能这么说……” 萧郁离冷哼一声,“你偏袒他。” 这怎么就是偏袒呢? 没同意你的观点就是我偏袒洛玉离吗? 你这逻辑也太狭隘了?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违和感。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眼前这个萧郁离会让她觉得陌生? 萧郁离外在表现出的性格为什么会和识海中的这个表现出这样的差别? 太奇怪了……就好像…… 华未央突然有个了一个心惊的猜想,手指一动,萧郁离身后便出现一只羽箭。 几乎一瞬不到,萧郁离便从她眼前消失。 那羽箭直直擦过华未央的侧脸钉入了她身后的气墙。 虽然此刻存在于识海中的是华未央的意识,但还是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萧郁离在华未央十步之外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手指一勾,羽箭便飞到他手中,他捏着那只箭,问:“你有什么解释?” 华未央定定地看着他: “唯有的解释就是……你不是萧郁离。” 萧郁离似乎觉得华未央的话很有意思,他嘴角略微扬起,但眼睛里却无一丝笑意。 “怎么得出的结论?”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萧郁离的话,我早就得手了。” 他一脸好笑,“你是觉得我不会防备你?” 华未央摇头,“是萧郁离不会让这只箭射中我。” 空气有一丝凝滞,华未央看见他脸上的笑渐渐垮下来。 华未央感觉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甚至是有些凶狠。 他直勾勾地盯着华未央,“你还真是比我自己了解我呢。” 他将“我”字咬得极重,便显得话里有话。 但现在华未央已经顾不得细想。 在看见幻境的光全都熄灭的一瞬间,华未央凝神驱动刚才那只嵌入气墙的羽箭。 在一声炸裂声中,华未央逃出了识海。 华未央一睁眼,大呼了一口气。 像是刚刚从溺水中醒来,整个人都有些混沌。 大约中过了半秒,才回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便立马从石榻上起来朝门口奔去。 轰隆—— 华未央眼前一阵飞沙走石,待尘埃散退,原本的洞窟塌了一半。 而在顶上则是两道力道惊人的剑痕。 “你要去哪?”萧郁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华未央不用回头去看遍知道他已经恢复,甚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未央只感觉那具体魄中蕴含的力量更甚从前,光是刚才那两道剑气就让她汗毛竖起。 华未央僵硬着回头,对上他那如寒刀出鞘般的眼神,连一个笑也挤不出来了。 只见他手中的剑激荡着迸溅出不少碎光。 在一阵撕裂的嗡鸣后,华未央看见那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他是谁? 明明脸是萧郁离,声音是萧郁离。 但是在眼前这副躯壳的里的人并不是萧郁离…… 或者说并不是华未央熟悉的萧郁离! 华未央冷脸站在他面前,背后已是冷汗,手在袖中握紧。 萧郁离身上散发着让她颤栗的气息,就像是对上了天敌,每一个细胞都在惧怕。 “你到底是谁?”华未央瞪着他。 萧郁离好笑地看着她,“我是谁,不是很明显吗。” 华未央摇头: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不是萧郁离。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在他的识海中,但我肯定……你不是他。” “肯定……” 萧郁离琢磨着这二字,冷笑着朝我迈出一步: “你向来不是很常用这类词汇,特别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你应该会先保持沉默才是。” “但……若是说谎就另当别论了。”他轻皱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华未央袖中的结印已经完成。 洞内响起一阵连贯的碎裂声,紧接着一道金印闪过萧郁离背后的石墙。 那石墙顿时炸开,碎石飞沙,尘雾缭绕。 华未央趁机跃出尘土洞内,在上空望着烟尘渐渐退去,却没有发现萧郁离的身影。 没有炸到?他人呢? 华未央抬手想召出一个护阵,然而在抬手的下一秒,手腕便被牢牢扣住。 “你在看哪里?”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华未央霎时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绕到了自己身后?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华未央不可控制地急促呼吸,只感到手腕正被他用力收紧: “你出手的速度变慢了。” 华未央喘了几下,侧脸与他对上: “不,是你的速度变快了。” 不仅仅是速度,还有修为,他的修为似乎已经在自己之上。 不然他靠近的时候,华未央应该是能察觉的。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修为能如此增长? 华未央看着自己已经捏到发青的手腕,道: “萧郁离没有这样的力量。” 这时他看着华未央,眼中没有生气,反而只是有些苦恼。 “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你觉得还有必要进行吗?还是……你想拖延时间?” 萧郁离往四周扫了一圈,“不过似乎并没有人会过来。” 华未央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是的,她确实在拖延时间,不过…… 云中君那厮是在装死吗! 自己洞府都被炸出一个大洞了,他竟然还不出现! 看来是打算坐视不管了。 华未央下意识地有些眼睛发花,再看萧郁离一副“看你还能怎么办”的样子,心中一动。 另一只手迅速结印,正如她所想的,萧郁离立马擒住了。 而与此同时华未央抬起右腿一脚踹了过去。 红线从皮肤下迸裂而出,断成几节随着风在一瞬间被吹远。 华未央忍着巨大的痛意退至自认为暂时安全的地方。 再抬头,便看到萧郁离看着指尖的血渍微出神。 随后,他将手臂根部朝上,对着那血淋淋闻了闻,然后伸出了舌头…… 我去我去——! 萧郁离在干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华未央都忘了趁机逃跑。 只看着舌尖卷起血色被收进口中,他整个人如同坠落凡间的恶魔。 这时萧郁离的眼神直射过来,一股森冷的寒意便顺着脊柱爬满全身。 “凤凰之血……难怪能发挥到那种程度。” 华未央手臂处的伤还是痛着,仿佛是有自主生命一般缩入更深处的血管。 风中突然想起刺耳的破空声,在华未央回头的一瞬间,剑刃噗呲一下刺入了她的后背。 接着她整个人都被连带着向下坠去,接着重重地被钉入地面。 这一幕,和当时自己洗髓时看见的景象何其相似……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华未央感觉到从背后出传出一股热流,顺着她的经脉流向五脏六腑。 身体在一瞬间被一股霸道的灵力填满,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在她体内沸腾。 灼热的痛感让她感觉身体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爆炸。 “即便如此,你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萧郁离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响起: “这种力量……不要也罢。” 那一刻,华未央仿佛听到无数尖细的惊叫在她脑海中响起。 像是万千个灵魂发出死去的哀嚎,鲜血从我的皮层下涌出,又因为炙热而在表面挥发。 萧郁离在燃烧她的体内的凤凰血,而华未央却拿不出一点力气反抗。 确实是他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华未央顿时感到无比的绝望,过去的几年就像是个笑话。 甚至还不如从前那个无名无姓的华未央。 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也得不到,羸弱得如同蝼蚁…… 然而在意识消逝的那一刻,华未央突然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怀抱结实而温暖,本应是叫人心安,但却让我毛骨悚然。 华未央是被一阵寒意惊醒的。 当她倏地睁开眼,便望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梦,然而很快意识到那并不是梦——自己失去了力量。 当华未央伸出手指,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流动。 即便吟诵口诀,也召唤不出一个简单的阵法。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华未央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直到听到声响才回过神。 “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榻边,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摸了摸华未央的额头。 就好像华未央只是发烧了一样,将一碗汤药端到了她的面前。 华未央看着那碗汤药,依稀能闻出是一些降热的药材,但更细微的却再也分辨不能。 萧郁离托着碗用手试了试汤药的温度,舀了一勺递到华未央面前: “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想怎么逃走?” 华未央木然看着那汤水中倒映出的自己,不置一词。 逃不逃走都无所谓了,即便逃走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魂魄应该无法再支撑完成一次重生,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失败者。 而云中君……他应该也是放弃这个合作伙伴了。 真当去留两难,来往皆苦,人间无间。 不过,都无所谓了,还剩最后一道枷锁,解开之后便能解脱。 虽然之前毫无头绪,但现在多亏了萧郁离,华未央似乎在昏迷的前一刻看到了一丝线索。 至少现在,解开那层最后的封印,有了头绪。 只不过,封印解开之时,自己的命也…… 华未央之前或许还会犹豫一下,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少有些惜命。 只是萧郁离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容乐观。 如果不加以阻止,他总有一刻控制不住自己,大开杀戒的。 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真的动了杀心,恐怕不亚于当年的神魔大战。 …… 萧郁离见华未央不理他,也不恼,反而是笑了下,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在他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华未央喝完了汤药之后,他的笑容几乎可以用轻快来形容。 “你就不好奇自己在哪吗?” 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华未央看着他起身,才注意到这床榻意外地正对这一满月状的圆形木门。 那阵阵寒意便是从那门缝里传来。 明明屋内很暖,华未央却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茫白雪,雪花悠然地飘着,堆积在露台上,栏杆上。 而在更远的一片无垠中是浅青色的连绵山脉。 它朦朦胧胧地飘在棉云中,而那山脉的形状我再熟悉不过。 华未央张了张嘴,在心中默念——天恒山。?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绕到了自己身后?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华未央不可控制地急促呼吸,只感到手腕正被他用力收紧: “你出手的速度变慢了。” 华未央喘了几下,侧脸与他对上: “不,是你的速度变快了。” 不仅仅是速度,还有修为,他的修为似乎已经在自己之上。 不然他靠近的时候,华未央应该是能察觉的。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修为能如此增长? 华未央看着自己已经捏到发青的手腕,道: “萧郁离没有这样的力量。” 这时他看着华未央,眼中没有生气,反而只是有些苦恼。 “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你觉得还有必要进行吗?还是……你想拖延时间?” 萧郁离往四周扫了一圈,“不过似乎并没有人会过来。” 华未央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是的,她确实在拖延时间,不过…… 云中君那厮是在装死吗! 自己洞府都被炸出一个大洞了,他竟然还不出现! 看来是打算坐视不管了。 华未央下意识地有些眼睛发花,再看萧郁离一副“看你还能怎么办”的样子,心中一动。 另一只手迅速结印,正如她所想的,萧郁离立马擒住了。 而与此同时华未央抬起右腿一脚踹了过去。 红线从皮肤下迸裂而出,断成几节随着风在一瞬间被吹远。 华未央忍着巨大的痛意退至自认为暂时安全的地方。 再抬头,便看到萧郁离看着指尖的血渍微出神。 随后,他将手臂根部朝上,对着那血淋淋闻了闻,然后伸出了舌头…… 我去我去——! 萧郁离在干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华未央都忘了趁机逃跑。 只看着舌尖卷起血色被收进口中,他整个人如同坠落凡间的恶魔。 这时萧郁离的眼神直射过来,一股森冷的寒意便顺着脊柱爬满全身。 “凤凰之血……难怪能发挥到那种程度。” 华未央手臂处的伤还是痛着,仿佛是有自主生命一般缩入更深处的血管。 风中突然想起刺耳的破空声,在华未央回头的一瞬间,剑刃噗呲一下刺入了她的后背。 接着她整个人都被连带着向下坠去,接着重重地被钉入地面。 这一幕,和当时自己洗髓时看见的景象何其相似……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华未央感觉到从背后出传出一股热流,顺着她的经脉流向五脏六腑。 身体在一瞬间被一股霸道的灵力填满,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在她体内沸腾。 灼热的痛感让她感觉身体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爆炸。 “即便如此,你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萧郁离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响起: “这种力量……不要也罢。” 那一刻,华未央仿佛听到无数尖细的惊叫在她脑海中响起。 像是万千个灵魂发出死去的哀嚎,鲜血从我的皮层下涌出,又因为炙热而在表面挥发。 萧郁离在燃烧她的体内的凤凰血,而华未央却拿不出一点力气反抗。 确实是他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华未央顿时感到无比的绝望,过去的几年就像是个笑话。 甚至还不如从前那个无名无姓的华未央。 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也得不到,羸弱得如同蝼蚁…… 然而在意识消逝的那一刻,华未央突然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怀抱结实而温暖,本应是叫人心安,但却让我毛骨悚然。 华未央是被一阵寒意惊醒的。 当她倏地睁开眼,便望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梦,然而很快意识到那并不是梦——自己失去了力量。 当华未央伸出手指,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流动。 即便吟诵口诀,也召唤不出一个简单的阵法。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华未央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直到听到声响才回过神。 “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榻边,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摸了摸华未央的额头。 就好像华未央只是发烧了一样,将一碗汤药端到了她的面前。 华未央看着那碗汤药,依稀能闻出是一些降热的药材,但更细微的却再也分辨不能。 萧郁离托着碗用手试了试汤药的温度,舀了一勺递到华未央面前: “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想怎么逃走?” 华未央木然看着那汤水中倒映出的自己,不置一词。 逃不逃走都无所谓了,即便逃走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魂魄应该无法再支撑完成一次重生,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失败者。 而云中君……他应该也是放弃这个合作伙伴了。 真当去留两难,来往皆苦,人间无间。 不过,都无所谓了,还剩最后一道枷锁,解开之后便能解脱。 虽然之前毫无头绪,但现在多亏了萧郁离,华未央似乎在昏迷的前一刻看到了一丝线索。 至少现在,解开那层最后的封印,有了头绪。 只不过,封印解开之时,自己的命也…… 华未央之前或许还会犹豫一下,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少有些惜命。 只是萧郁离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容乐观。 如果不加以阻止,他总有一刻控制不住自己,大开杀戒的。 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真的动了杀心,恐怕不亚于当年的神魔大战。 …… 萧郁离见华未央不理他,也不恼,反而是笑了下,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在他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华未央喝完了汤药之后,他的笑容几乎可以用轻快来形容。 “你就不好奇自己在哪吗?” 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华未央看着他起身,才注意到这床榻意外地正对这一满月状的圆形木门。 那阵阵寒意便是从那门缝里传来。 明明屋内很暖,华未央却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茫白雪,雪花悠然地飘着,堆积在露台上,栏杆上。 而在更远的一片无垠中是浅青色的连绵山脉。 它朦朦胧胧地飘在棉云中,而那山脉的形状我再熟悉不过。 华未央张了张嘴,在心中默念——天恒山。?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因果轮转 有那么一刻,华未央感觉到心在颤抖。 “冷吗?” 萧郁离走过来,一只手便将华未央整个人都环住。“手倒是热的。”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热度顺着贴近的肌肤传递过来。 但是她还是在抖,不可遏制地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不敢置信。 他明明说过,不会再让自己来天恒山。 当时自己或许有试探他的意思。 可近几年的游历中,她也弄清楚了不少事。 天恒山的封印,是神族的最后一道保险。 为的,就是将凤凰一族打入万劫之地。 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那才是真的完了。 那是一种刻印在灵魂中的深刻,还有那味道,是雪,也像血。 那一刻,华未央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讨厌雪吗?” 萧郁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然而他却并没有把门关上。 而是将华未央一把拖起来,半搂半抱着让她站到了门前。 华未央的心顿时纠成一团,不停后退着,然而却不过是更贴近了萧郁离罢了。 萧郁离似乎很享受这样,双手将她搂紧: “别怕……” 他轻柔而强硬地拉起华未央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指掰开掌心朝外。 华未央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手中涌现,随后如波纹一般随着空气散开。 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雪,冰冷而绵柔的。 每一片都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都任她掌控。 华未央因为感受这种控制力而颤栗,随后听见萧郁离道: “既然你讨厌雪,那我便让这里的雪都化了。” 华未央霎时忘记了呼吸,在感受到手中力量波动的那一刻,恐惧在脑内炸开。 “你疯了!冰雪一化,这山下的城镇都要……” 这时候,萧郁离的笑声低低的耳边响起,热气就呼在耳畔。 “你终于肯说话了。” 华未央顿时挣脱开他,没了支撑。 她踉跄了几步便瘫软在地上,望着萧郁离伸手将门阖上的背影,只感觉那冷刺入骨髓。 如此……令人恐怖的力量…… 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整座山头的雪都会在下一刻融化。 为什么? 为什么萧郁离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何时有的?如何有的?之前他明明还没有这样的力量。 甚至因为失去的灵力,没有自保的能力。 但……更令人心悸不是这些,而是萧郁离的态度…… 如果华未央刚才还是沉言以对,他恐怕真的会那么做。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涌上她心头,不仅是因为萧郁离性格突变。 也许会因为无法再推测或判断他的想法而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毕竟目前力量的差距已经够悬殊的了。 “你又在想什么?” 萧郁离半蹲下来,伸手将华未央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你总是这样,明明人在这里心里却偷偷地在想些别的东西。”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侧脸,微微用力迫使华未央与他四目相对。 “有的时候我真的挖开你的脑袋,好看看你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怕我作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用拇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珠,嘴角扬起着道: “没想到你哭起来是这样的,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很好看。” 这是重点吗! 华未央有一瞬间怒气上涌,但又不敢发作,只能看着他又凑近了几分。 这时候他已经笑出了声,然后道: “凤尊姐姐,换做以前……如果你这副样子对着我,想必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华未央脑袋一时空白……他什么意思。 他的琉璃色的眼眸乍然冷了: “可惜你无法再骗到我了,凤尊姐姐。以前是我愿意让你骗,但现在不一样了。” “放开我,你……” 萧郁离看着华未央,微微挑眉: “话先说在前头,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再问出‘你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个问题,华未央自然不会再问。 我傻……我真傻……华未央心里追悔莫及,又很是愤懑,“云中君竟也帮着你……” 云中君迟迟不见人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别无选择。” 华未央看着此时气定神闲的萧郁离,忍不住问:“我若是当初拒绝,你又该如何?” 萧郁离手下一顿,拿着调羹在碗中慢条斯理地搅了两下,然后又喂到她嘴边。 药汤的味道一遍一遍地重刷着味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华未央觉得今天的药要比昨天的苦上许多,而在苦味退去之后又是无尽的酸涩。 华未央正皱眉喝着,便听他低声道:“我大概会死。” 一瞬间,那药的苦便冲进了鼻腔。 华未央按着胸剧烈咳嗽,咳得满眼泪花。 华未央感觉灵魂在烈火中湮灭,剧痛如数万虫蚁啃食将她吞没。 你死……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回,该轮到我来实践自己的诺言了。 在萧郁离震惊的目光中,华未央手中闪烁起红光,那是——琉璃炎火。 “你……你的灵力不是……” 华未央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是啊,可是你也说了,我是凤尊。” “连你和祁子陌的本事都是我教的,那碗药只不过是给了我挣脱束缚的契机罢了……” 最后的一刻,华未央终于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片段。 真是讽刺啊…… 这些,对于她这个没有未来的人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这句话,华未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继而又转变为坚定。 如果不将萧郁离的神识拉回来,只怕又要生灵涂炭了。 “琉璃炎火有净化一切污秽之奇效,萧郁离,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琉璃炎火炽热明亮,照亮了面容绝美,恍若神人的两人。 只不过,一人是惊慌痛苦,一人,则是释然。 …… 琉璃炎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从那间小屋中缓步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目光空洞的男人。 一夜白头。 凌霄子匆匆赶来,却也是晚了一步。 凤凰一族的涅盘,如若是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只会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看着眼前仿佛已经死去的萧郁离,凌霄子终是不忍:“我……还有办法救回她,只是……” 萧郁离死水一般的眸子瞬间有了光芒:“什么办法!” 凌霄子指了指灰烬中的浮生石珀,还在散发着莹莹微光。 “这块石珀是凤尊当年的伴生法宝,具有吞纳天地万物的奇用,只需将凤尊的残魂收集起来,投入数千万年后的小世界中温养……” “可能会耗费不少时间……” “没关系。” 萧郁离琉璃色的双眸溢出丝丝温柔,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 “我可以等。” “我要等她回来,亲口和她道歉,我们说好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因果轮转 有那么一刻,华未央感觉到心在颤抖。 “冷吗?” 萧郁离走过来,一只手便将华未央整个人都环住。“手倒是热的。” 华未央看着萧郁离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热度顺着贴近的肌肤传递过来。 但是她还是在抖,不可遏制地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不敢置信。 他明明说过,不会再让自己来天恒山。 当时自己或许有试探他的意思。 可近几年的游历中,她也弄清楚了不少事。 天恒山的封印,是神族的最后一道保险。 为的,就是将凤凰一族打入万劫之地。 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那才是真的完了。 那是一种刻印在灵魂中的深刻,还有那味道,是雪,也像血。 那一刻,华未央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讨厌雪吗?” 萧郁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然而他却并没有把门关上。 而是将华未央一把拖起来,半搂半抱着让她站到了门前。 华未央的心顿时纠成一团,不停后退着,然而却不过是更贴近了萧郁离罢了。 萧郁离似乎很享受这样,双手将她搂紧: “别怕……” 他轻柔而强硬地拉起华未央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指掰开掌心朝外。 华未央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手中涌现,随后如波纹一般随着空气散开。 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雪,冰冷而绵柔的。 每一片都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都任她掌控。 华未央因为感受这种控制力而颤栗,随后听见萧郁离道: “既然你讨厌雪,那我便让这里的雪都化了。” 华未央霎时忘记了呼吸,在感受到手中力量波动的那一刻,恐惧在脑内炸开。 “你疯了!冰雪一化,这山下的城镇都要……” 这时候,萧郁离的笑声低低的耳边响起,热气就呼在耳畔。 “你终于肯说话了。” 华未央顿时挣脱开他,没了支撑。 她踉跄了几步便瘫软在地上,望着萧郁离伸手将门阖上的背影,只感觉那冷刺入骨髓。 如此……令人恐怖的力量…… 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整座山头的雪都会在下一刻融化。 为什么? 为什么萧郁离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何时有的?如何有的?之前他明明还没有这样的力量。 甚至因为失去的灵力,没有自保的能力。 但……更令人心悸不是这些,而是萧郁离的态度…… 如果华未央刚才还是沉言以对,他恐怕真的会那么做。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涌上她心头,不仅是因为萧郁离性格突变。 也许会因为无法再推测或判断他的想法而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毕竟目前力量的差距已经够悬殊的了。 “你又在想什么?” 萧郁离半蹲下来,伸手将华未央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你总是这样,明明人在这里心里却偷偷地在想些别的东西。”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侧脸,微微用力迫使华未央与他四目相对。 “有的时候我真的挖开你的脑袋,好看看你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怕我作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用拇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珠,嘴角扬起着道: “没想到你哭起来是这样的,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很好看。” 这是重点吗! 华未央有一瞬间怒气上涌,但又不敢发作,只能看着他又凑近了几分。 这时候他已经笑出了声,然后道: “凤尊姐姐,换做以前……如果你这副样子对着我,想必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华未央脑袋一时空白……他什么意思。 他的琉璃色的眼眸乍然冷了: “可惜你无法再骗到我了,凤尊姐姐。以前是我愿意让你骗,但现在不一样了。” “放开我,你……” 萧郁离看着华未央,微微挑眉: “话先说在前头,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别再问出‘你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个问题,华未央自然不会再问。 我傻……我真傻……华未央心里追悔莫及,又很是愤懑,“云中君竟也帮着你……” 云中君迟迟不见人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别无选择。” 华未央看着此时气定神闲的萧郁离,忍不住问:“我若是当初拒绝,你又该如何?” 萧郁离手下一顿,拿着调羹在碗中慢条斯理地搅了两下,然后又喂到她嘴边。 药汤的味道一遍一遍地重刷着味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华未央觉得今天的药要比昨天的苦上许多,而在苦味退去之后又是无尽的酸涩。 华未央正皱眉喝着,便听他低声道:“我大概会死。” 一瞬间,那药的苦便冲进了鼻腔。 华未央按着胸剧烈咳嗽,咳得满眼泪花。 华未央感觉灵魂在烈火中湮灭,剧痛如数万虫蚁啃食将她吞没。 你死……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回,该轮到我来实践自己的诺言了。 在萧郁离震惊的目光中,华未央手中闪烁起红光,那是——琉璃炎火。 “你……你的灵力不是……” 华未央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是啊,可是你也说了,我是凤尊。” “连你和祁子陌的本事都是我教的,那碗药只不过是给了我挣脱束缚的契机罢了……” 最后的一刻,华未央终于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片段。 真是讽刺啊…… 这些,对于她这个没有未来的人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这句话,华未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继而又转变为坚定。 如果不将萧郁离的神识拉回来,只怕又要生灵涂炭了。 “琉璃炎火有净化一切污秽之奇效,萧郁离,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琉璃炎火炽热明亮,照亮了面容绝美,恍若神人的两人。 只不过,一人是惊慌痛苦,一人,则是释然。 …… 琉璃炎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从那间小屋中缓步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目光空洞的男人。 一夜白头。 凌霄子匆匆赶来,却也是晚了一步。 凤凰一族的涅盘,如若是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只会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看着眼前仿佛已经死去的萧郁离,凌霄子终是不忍:“我……还有办法救回她,只是……” 萧郁离死水一般的眸子瞬间有了光芒:“什么办法!” 凌霄子指了指灰烬中的浮生石珀,还在散发着莹莹微光。 “这块石珀是凤尊当年的伴生法宝,具有吞纳天地万物的奇用,只需将凤尊的残魂收集起来,投入数千万年后的小世界中温养……” “可能会耗费不少时间……” “没关系。” 萧郁离琉璃色的双眸溢出丝丝温柔,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 “我可以等。” “我要等她回来,亲口和她道歉,我们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