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在手，旺夫我有》


 第1章 今晚来吃这个人的断、头、饭！

    “老张，我把六丫领来了！银子呢？快给我！”
    “急什么急什么？我还能少了你不成？！”
    “哎哟老张，四十岁了还能娶到美娇娘，真有福气！”
    “到时候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和漂亮闺女，这老张的小日子可就滋滋润润的，皇帝见了都说羡慕！”
    可不是，二两银子换来这么个小美人，谁见了不说值当？
    张屠夫满意到极点，偏要板起脸：“周家的，这银子一拿，六丫就归我了，你可不许反悔！要是反悔，我不杀猪了，我杀你全家！”
    “放心放心，这银子我拿了，六丫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们老周家没任何关系！”
    周大娘把银子往胸口一揣，一巴掌拍向身边那瘦弱小姑娘的脑袋：“六丫！好好服侍你夫君，要是敢跑，打断你的腿！”
    周慕娇原本神识浑噩，周大娘那一巴掌下来，她天灵盖顿时一疼，灵台随之清明，四肢百骸随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充实。
    她原是盛世集团总裁，花城百年世家周家的继承人，杀伐决断春风得意，不料突然脚滑摔倒磕到脑袋，死了，正懵着，那么刚好就穿到了这具身体上。
    原主的记忆还没接收完毕，周慕娇就看到一个又老又胖又丑的男人冲她猥琐地伸出手，她眼神微缩，等到那人接近，她突然朝那老男人伸出手。
    “哎哟这丫头，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要抱抱，真不害臊！”
    “老张，你小媳妇长得好，还这么热情，今晚悠着点，别被榨干了明天杀不了猪啊！”
    张屠夫一边拥向周慕娇，一边咧嘴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牙：“行了都别闹，今晚我洞房花烛，你们晚点都来我这吃饭！”
    吃饭？
    周慕娇唇角一勾，先咔咔两下卸了张屠夫的胳膊，再抽了张屠夫腰间的杀猪刀，毫不犹豫捅过去，再一个凌空飞踢，将张屠夫踹倒，又咔咔几下，将张屠夫的腿给卸了。
    她动作奇快，张屠夫顿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凄惨嚎叫。
    周慕娇脚踩张屠夫胸口，手握滴血杀猪刀，冲人群咧了咧嘴：“在场的，今晚都过来啊，吃这个人的断、头、饭！”
    周大娘愤怒尖叫：“六丫你疯了？！那是你男人！”
    “银子是你收的，婚事也是你应下的，关我什么事？”周慕娇冲周大娘冷笑，“恭喜你啊奶奶，枯木又逢春，老树发新芽，五十岁喜提新丈夫，这么大的喜事值得好好庆祝！大家今晚记得去喝我奶奶的喜酒啊！”
    “死丫头我打死你！”
    等周大娘冲过来，周慕娇用刀柄轻轻一敲，周大娘就应声倒地，晕过去了。
    还在开黄腔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有的人上前，有的人后退，周慕娇眼神轻眯，反手又给了张屠夫一刀，咻地拔出。
    刀尖滴着血，周慕娇盯着人们，稚嫩的脸上布满杀意：“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轰一声，人们顿作鸟兽散，冲回家关紧家门，怕得脸色发白。
    这六丫往常畏畏缩缩被吊起来打都不敢放一个屁的，没想到竟然敢杀人！
    原主身体底子差，就这么几下，就有些气力不继了，周慕娇也不恋战，拖着杀猪刀快速离开，按照原主的记忆一路向村尾奔。
    不一会，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追来：“快！张屠夫说了，抓到她就有五十两银子！别让她跑了！”
    不能被抓到！
    周慕娇凭着一股意志钻进村后的树林，在树林里左冲右突好一会，还是没能甩掉身后的尾巴，她咬着唇，背部紧贴一棵大树喘息。
    她跑得鞋子掉了，头发乱了，脑子缺氧，嗡嗡直叫。
    身为盛世集团总裁，周慕娇向来光鲜骄傲，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狗天道，把她扔到古代来就算了，好歹让她身强体壮，这样就算跑起路来也方便一些，可如今这都是什么？！
    追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人影了。
    周慕娇银牙一咬，转身就往树上攀，爬了两下眼前突然一黑，她身体一软，双手也没了力气，什么也抓不住了，身体咻地往后仰。
    “她在这里！快抓她回去领钱！”
    周慕娇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而自己也快要摔到地上！
    树后突然有一只手臂横伸出来，将她一把架住。?

 第2章 这个男人，真是好气度！

    面前是一张晒得十分健康、面部线条又十分硬朗的男人脸，此刻正皱着眉看她，仿佛她是个大麻烦下一秒就要将她丢掉。
    周慕娇顾不了那么多，她撑起精神张嘴求救：“我是周家六丫，我爹是周文初，张屠夫他要强抢民女！救我！”
    话落，周慕娇便感觉男人松懒的手臂突然一绷，紧接着腰间一紧，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
    周慕娇眼前一黑，放心地晕了过去。
    追兵已到跟前，一共十几人，都是村里的村民。
    “喂！打猎的！你不要多管闲事！那是张屠夫的小媳妇，你赶紧把人交给我们，滚去别处打猎！不然——啊！”
    一把杀猪刀擦着那人鬓角而过，稳稳地没入地面，一群人面面相觑，呼啦一声全跑了。
    男人抱着周慕娇在林中穿行，不一会，他攀上一座山头，钻进一座农家小院。
    不知过了多久，周慕娇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周慕娇下意识侧头。
    一个男人逆着光向她走来。
    男人身形削瘦，挺拔，步伐沉稳有力，如同踩着某个节拍，等人来到床边，面容清晰起来！
    男人面容俊朗，剑眉入髻，还拥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皮肤被晒得过于健康，一时看不出年龄，虽一身粗衣麻布，但有棱有角，锋芒暗藏。
    这便是救了她的那个男人，真是好气度！
    周慕娇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周慕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捂住胸口，想把乱掉的心跳给安抚下来。
    此举落在男人眼里，就是身体不适的表现，他立即转身：“我去请大夫。”
    周慕娇赶紧拉他：“不用！”
    她原本是想拉他衣服，但握到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厚实干燥，热度从两人相握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周慕娇原本浑身冰凉，这热度一渡过来，她整个人舒服了许多，脑子一抽，忍不住把脸贴了过去。
    男人僵住：“我去请大夫！”
    周慕娇松手，清咳一声，端上正经脸：“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一下就好。不知道恩公叫什么名字？”
    “……赵云璟。”
    “原来是赵先生。”周慕娇露出一抹笑，“张屠夫很凶很难缠，谢谢赵先生不怕麻烦舍命相救，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感谢。”
    赵云璟被她那笑容晃了一下，他移开眼，沉声说：“小时候我曾受过你父亲的恩惠，今天救你就当是报恩。另外，我是打猎的，不是先生。”
    赵云璟走得利落，根本没给周慕娇说不的机会，她缓缓收回尔康手，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连忙闭上眼休息。
    很快，赵云璟端了碗白糖水回来，他将缺了口的海碗放床边的竹桌上：“喝了它。”
    周慕娇道了声谢，挣扎着要坐起，但失败了，还差点摔下床。
    赵云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顺手将她扶起，把海碗凑到了她嘴边。
    周慕娇手在发抖，干脆就着赵云璟的手把那碗白糖水一口一口喝光。
    热水下肚，身体也有了糖份，周慕娇感觉自己好多了，正要再次道谢，赵云璟先她一步开口：“张屠夫不会来这。”
    周慕娇也没想太多，以为张屠夫的人没认出他，顿时松了口气：“谢谢赵先、谢谢赵大哥。”
    一声‘赵大哥’，让赵云璟脸庞莫名发热，他别过脸：“你好好休息，有事喊一声，我就在外头。”
    “赵大哥等一下！”
    周慕娇语速极快：“我有个弟弟，今年七岁，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今天砍了张屠夫还伤了我奶奶，我奶奶肯定会把他扔掉，所以我想——”
    赵云璟没等她说完就往外走，等出了门，声音才传进来：“……好。”
    休息了一会，周慕娇力气回来一些了，她闭上眼睛，简单理了理自己这具身体的资料。
    原主周家六丫，今年十五岁，父母双亡，有个七岁的药罐子弟弟，父母死后，爷爷和奶奶嫌他晦气，更嫌煲药浪费柴火，总想把他扔了埋了，这次也是奶奶以扔掉弟弟来逼迫，原主才答应去给张屠夫做媳妇，但原主多日没吃饭，又劳累过度，原本就只剩半条命，周大娘那一巴掌直接就把她给拍死了，之后周慕娇便来了。
    小姑娘一生凄苦，死后还担心自己一死弟弟也会跟着没有活路，此刻那团盘踞胸口的闷气，应该就是小姑娘的执念了。
    周慕娇叹了口气，抚着胸口，小声道：“六丫，我既然占了你的身体，就一定会保护好弟弟，至于周家与张屠夫，我也一定会狠狠教训，你放心。”
    白糖水利尿，周慕娇睡了一会就被尿憋醒了，她扶着墙慢慢走出房间。
    刚走出房门，一颗石子就迎面袭来。
    周慕娇闪头避开，脸色一沉正要呵斥，便听到一道清脆的童音：“就是你！抢了我的白糖水！初六初九，打她！”
    小石子小石块不停地扔过来，周慕娇左闪右躲，还是被砸到了，一颗石子正中额头，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慕娇的火气一下上来了，捡起脚边的石头，恶狠狠道：“住手！再扔我就还手了！”
    对面是三个小孩，两男一女，非常瘦。
    两个小男孩身高一米左右，脸泥乎乎的，根本看不清五官，衣服也全是泥，就两条鼻涕是白的，小女孩还要更矮，七八十厘米的样子，穿着打了好些补丁的衣服， 一眼看去还算整洁，梳了两个包包头，眼睛大大的。
    被周慕娇凶狠的样子吓到，小女孩嘴巴一扁，哭了：“喝了十八的白糖水还要凶十八！坏人！你是坏人呜呜呜……”
    两个小男孩抄起地上的石子就扔，一边扔一边喊：“不许欺负妹妹！”
    小石头扔完了，两个小男孩就朝周慕娇冲过来，像两颗小子弹似的，又急又快，一脸凶狠。
    周慕娇猜这三个孩子应该是赵云璟的亲人，自然不能真的还手，而她身后就是门槛，要是闪避，两个孩子肯定刹不住，到时候磕到脑子或是伤到眼睛就不好了。
    周慕娇就没退，在两个孩子撞过来时，先接住他们充当了缓冲带，一起倒下后还当了肉垫，脑袋磕到地面，疼得她直嘶嘶。
    两个小男孩却举起小拳头往她脸上招呼。
    周慕娇怒了，她一手一个直接拎起，吓唬道：“再打信不信我扔你们出去？！”
    两个小男孩只是愣了愣，便一人一爪子向她脸挠去，小姑娘也不哭了，啊啊叫着冲过来：“坏人！不许欺负初六和初九！”
    小姑娘一口咬到周慕娇腿上。
    周慕娇麻了。
    所以她现在是先把腿上的甩掉还是先扔手上这两只？！
    门口处适时传来赵云璟的断喝：“十八！”
    小姑娘松了口，不咬人了，但哭闹起来：“她是坏人！欺负初六和初九！十八讨厌她！哥哥你把她赶走！把她赶走！”
    两个小男孩：“赶走！赶走！”
    “十八！初六初九！不许胡闹！”
    三个孩子不敢闹了，十八扁着嘴气鼓鼓的，一脸仇视地看着周慕娇。
    赵云璟大步进来，背上背着个小男孩，正是周慕娇的弟弟小五！
    小五耷拉着脑袋，身上全是泥，小脸十分苍白，四肢软绵绵的，似是没了气息，周慕娇一个咯噔，赶紧迎过去：“赵大哥，我弟弟还活着吗？”

 第3章 一屋子的老弱病残

    赵云璟将小五背到床上放下，简单地说：“被埋过，但还活着，我立即去找大夫，十八，去倒碗热水来。”
    “我不要！”
    小姑娘扁着嘴，嘴里说着不要，人却是往外走的，两个小男孩也跟着跑出去：“妹妹我帮你！”
    赵云璟放下小五就走了，周慕娇把小五鼻子里的残泥抠出来，又去拍他身上的泥，她动作不轻，小五却没有半点反应，要不是尚有鼻息，周慕娇都以为他已经没了。
    十八很快端了一碗热水进来，她个头虽小，碗端得还算稳当，只倾洒出一点点，周慕娇接了水，下意识张嘴：“谢谢。”
    小姑娘原本气鼓鼓的，听到周慕娇说谢谢，愣了愣，改变主意，不走了。
    小五意识很浅，根本不会吞咽，水喂进去又从嘴角流了出来，周慕娇努力半天，他才终于吞咽下去，周慕娇松了口气，能咽下去就好。
    小五嘴唇很干很白，应该是很久没喝水，周慕娇让他咽了六七口就停了，她用手指蘸了水，慢慢帮他浸润嘴唇。
    终于他睫毛颤了颤，嘴唇也蠕动了两下，猜到他想说话，周慕娇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阿……姐。”
    破破碎碎的声音，听得周慕娇心头一阵钝疼，她握住小五的手，小声说：“阿姐在这，我没事，阿弟也会没事的。”
    小五极轻地吁出一口气，又合上了眼，周慕娇把他两只手握在手心里，把他冰凉的小手捂热。
    床边的小姑娘突然说：“他不动了，他死了！我娘说人死了就是不会动哒！”
    童言无忌，周慕娇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大哥去请大夫了，他不会死。”
    小姑娘哼哼两声，没再说什么，吭哧吭哧往床上爬，小屁股一拱一拱的，周慕娇看她实在艰难，就帮了她一把，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十八，我快四岁啦！”
    小姑娘快四岁了，却只有七八十厘米高？
    十八非常敏感，立即感觉到了周慕娇的异样，她大声嚷：“十八不是矮子！十八会长高哒！”
    小姑娘可能得了病，影响了她的发育，周慕娇压下同情的情绪，顺着小姑娘的话说：“对，你多吃饭多吃肉就会长高了。”
    十八瞪大眼，一脸惊喜：“真的吗？多吃饭多吃肉就能长高吗？”
    “真的。”
    “可是、”十八小脸低落，“可是，田里长不出庄稼，地里种不出青菜，水塘里的鱼养一条死一条，鸡也不下蛋……大哥今天都没有打到东西，十八饿饿呜呜……”
    周慕娇向来心硬，这时莫名心头一软，她把小姑娘抱过来。
    小姑娘挣扎了几下，脑袋被摁到周慕娇胸口时就不动了，僵着的小爪爪悄悄地爬呀爬，一把抓住周慕娇的衣服，收紧爪子，不放了。
    周慕娇只当不知，转眸打量起这屋子。
    屋子挺大的，但很空荡，除了一张小竹桌和两个竹椅之外，就是一个塌了一半的木衣柜，衣柜里没有衣物，全是干树枝，石头，瓦片等等，地板被踩得黑亮，头顶上的帐子打满了补丁。
    目光向下，周慕娇发现初六和初九正在啃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是干掉的狗屎，她一顿。
    怀里的十八突然像条泥鳅一样从她怀里钻出来，大声嚷：“我哥哥他们才不是傻子！他们很聪明的！我爹不是残废，他的腿会好的！我娘也只是病了！也会好的！哼！你是坏人！跟他们一样！我讨厌你！”
    小姑娘身子一滚就往床下跳，但腿太短了，落地时摔着了，周慕娇下意识去扶，小姑娘立即露出一嘴小尖牙作势要咬她。
    周慕娇赶紧缩手，小姑娘唧一下又摔了，还是脸先着地。
    糟了，摔这么狠，这孩子该哭得天崩地裂？
    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没哭，她爬起来狠狠瞪了周慕娇一眼：“坏人！十八讨厌你！哎呀初六初九！跟你们说了那是狗屎不能吃！”
    东西被夺，初六和初九嘴巴一瘪就哭：“饿！初六饿饿！”
    “初九饿饿！”
    小姑娘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嚷：“闭嘴！不许哭！不然我就不带你们去找吃的了！”
    初六和初九不哭了，十八从怀里掏出一块半黄的布，挨个给两人擦眼泪和鼻涕：“好了，不许再哭了，现在我们去找吃的，要乖乖的跟在十八后面，不许乱跑，不然会被坏人抓走哒，听见了没？！”
    “知道了！我们会乖乖的！找东西吃找东西吃！”
    三个孩子呼啦一下全跑了。
    周慕娇慢慢合上嘴巴。
    两个弟弟精神不正常，精神正常的妹妹又长不高，爹娘一个残一个病……
    一屋子的老弱病残，唯一的劳动力就只有赵云璟，但田里不长庄嫁，地里不长青菜，吃的喝的全靠他打猎，日子原本就过得紧巴巴，现在又多了她和小五两个人，难怪十八这么排斥她讨厌她。
    周慕娇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会比十八表现得更激烈，更抗拒。
    不一会，赵云璟回来了。
    他是扛着大夫进门的，李大夫被放下时破口大骂：“赵云璟！你这是要作死！再跑快一点！我老命都要被你颠没了！”
    “下次打到兔子给你送一只。”赵云璟拽着人进房，“病人在里头，劳烦李大夫了。”
    “你松手，我自己能走！”
    李大夫哼了一声，一转头看到门边的周慕娇，他眼睛一亮，明白了，贼兮兮地凑过来说小话：“嘿哟~~你小子什么时候成亲的？娶的哪家姑娘？长得真好！病人就是她？怪不得急成这样！”
    赵云璟下意识看向周慕娇，周慕娇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冲她点点头：“李大夫的医术在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好的，周姑娘不用担心。”
    “周姑娘？”
    李大夫一边给小五把脉一边啧啧啧，“都成亲了还姑娘姑娘的叫，臭小子你这样不行，没有姑娘喜欢木头的。”
    赵云璟捏了捏手指，要不是他长得黑，房间光线也不是很亮，就能看到他的大红脸了。
    “李大夫误会了，赵大哥救了我和我弟弟，赵大哥是我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周慕娇解释道。
    李大夫把小五另一只手的脉：“救命恩人好啊！话本子上不是有说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丫头，这赵家虽然穷了点，但云璟是个好人，就算他自己饿肚子都不会让你饿着的。
    现在这世道，能有一口吃的就可以了。你要是没更好的选择，不如就跟着赵家小子，我看你们挺有夫妻相的！小丫头就是太小了点，十五岁不到？没事，赵家小子养你两年就能生养了。”

 第4章 原来她的金手指就是……

    虽然赵云璟说救她是报当年父亲对他的恩，但她向来认为一码归一码，赵云璟的救命之恩她肯定要报的，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以身相许啊！
    周慕娇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尴尬了。
    赵云璟清咳一声：“李大夫，病人怎么样？”
    李大夫扫了两人一眼，不逗他们了，把完脉又查看小五的其他方面，叹了口气：“活倒是能活，就是身子底子太差，有好药吊着，能活到十五岁，要是没有，那就……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恰巧，周慕娇是不信命的人，她问李大夫：“李大夫，你说的好药是指人参，灵芝之类？”
    李大夫一边写药方一边说：“人参和灵芝当然是首选，但病人太虚了，有也没用，虚不受补嘛。我先给他开几副药吃着，三天后我再来看。小子，你等会跟我回去拿药。”
    李大夫又叮嘱了一番，收拾药箱就要走，赵云璟拦住他，一指周慕娇：“帮她把个脉。”
    “大夫，我就是累的，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李大夫已经抓住她手腕，把了一会说：“你不止累，还饿？”
    周慕娇一顿，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李大夫冲赵云璟叹气：“知道为什么你十八岁了还没有媳妇吗？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实在是榆木疙瘩，一点都不开窍，刚都到我家了，就不知道问我借点粮食吗？！”
    赵云璟一把将李大夫扛肩上，迈开大步往外走，身姿挺拔步伐有力，但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嫌疑。
    一直将李大夫扛到半山腰，赵云璟才停下来。
    李大夫被颠得一脸红，在他肩上生无可恋：“都到这了，干脆也别放我下来了，直接把我扛回家，省得我受累。”
    赵云璟就果真没有将他放下来，闷头直走，气得李大夫一路直骂‘榆木疙瘩’。
    赵云璟就干脆小跑起来，等李大夫不出声了，他将他放下来，闷声道：“不要再打趣她，她还小。”
    “还有别的要说吗？”
    赵云璟又将人扛起来：“……没了。”
    “……榆木疙瘩！”
    到底是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周慕娇守了小五一会，自己也撑不住了，爬到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哭声惊醒，她赶紧起来，发现自己体力回来不少了，她打开房门走出去：“赵大哥，怎么了？”
    赵云璟原本背对着她，闻言立即转过身来，沉声说：“没事。”
    十八原本就伤心，看到周慕娇，哭得更伤心了：“有事！十八饿饿！都是你！哥哥都没时间去打猎了！呜呜呜十八饿饿呜呜呜……”
    初六初九跟着嚎：“饿饿呜呜呜呜……”
    赵云璟脸庞划过一丝窘迫，他捏了捏双拳，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了个用荷叶包住的东西出来，塞到十八手里：“分着吃。”
    十八打开，欢呼一声：“初六初九！是红薯！是红薯耶！”
    那是已经烤熟了的红薯，哪怕隔了四五米的距离，周慕娇也闻到了阵阵香气，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咕咕两声，她按了按肚子，尴尬了。
    赵云璟更尴尬，他转身往外走：“十八，看着火，药烧开了就把火弄小，我去山里一趟！”
    “诶那个赵大哥等一下！”
    周慕娇追出去，赵云璟已经走出十几丈远了。
    这是一个小山头，赵家右侧一条小路往远处延伸，赵云璟就走在这小路上，走得稳稳当当。
    路边杂草丛生，翠绿的草色将赵云璟灰扑扑的身影映出几分春意来，周慕娇没有犹豫，追了上去：“赵大哥！”
    赵云璟脚步一顿，回头瞧见她在小路上飞奔，他浓眉一皱大步往回走，沉声斥：“你来做什么？”
    她跑得脸红扑扑的：“我跟你进山！你放心，你打你的猎，我就在林子里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吃的东西我会解决。你身体还没好，快回去！”
    “我没事，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
    周慕娇举起三根手指，“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眼睛，能找到东西的机率就大一些，赵大哥，你救了我，我目前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赵大哥要是不让我跟着，那我现在就回去带我弟弟离开。”
    不想吃白饭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穿越女都会自带金手指，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
    赵云璟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周慕娇赶紧跟上。
    赵云璟一开始步子迈得很大，进了林子里之后，他脚步就放慢下来，等周慕娇跟上来，他指着前边低矮的灌木丛说：“你就在这附近找，不要走远。”
    “你要到深林里去？”
    “嗯。”
    “这里树木长这么好，野鸡野兔应该不少，我们在这先看看，没有的话你再到深林里去。”
    赵云璟摇摇头：“不会有的，我必须到深林里去。”
    他看了一眼天色，盘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应该是在天黑前赶不回来了，便道：“我走了，若是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你就先回去。”
    周慕娇见他说得这么绝对，也怕耽搁他，便没再坚持：“那好，你尽量在天黑前回来。”
    赵云璟转身离开，周慕娇往前走了几步，心想要是有野鸡就好了，再不济，来窝鸡蛋也好。
    这念头刚闪过，她眼神就定在前边的草丛中。
    那是鸡蛋！好大一窝！
    她刚想要鸡蛋，鸡蛋就来了，所以想什么来什么，就是她的金手指？
    她冲赵云璟的背影叫：：“赵大哥，快来！”
    赵云璟快步回来，周慕娇一把抓住他胳膊往前边拽，“赵大哥快看，那里面是什么？！”
    赵云璟顺着周慕娇的手指看过去，他一顿，连忙凑上前，待看清草丛里的东西时，他嘶了一声。
    “是我看错了吗？难道不是鸡蛋？！”周慕娇上前确认，“没错啊，是鸡蛋啊。”
    白白胖胖的鸡蛋，好大一窝，一眼看去有好几十个呢！
    赵云璟手都抖了。
    他在这片林子每天进出两三回，连只活鸟都没见过，周慕娇一来，直接就是一窝鸡蛋！
    赵云璟把背蒌放下来，割了一大把草垫在最底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进背蒌里，拢共有四十只那么多！
    周慕娇很高兴：“鸡蛋有营养，小孩子一天一只蛋最好了，十八正在长身体，她一天得两只。”
    “你发现的蛋，你和你弟弟吃。”
    “你收留我们姐弟，然后我们姐弟吃独食？那我多不是人啊。”周慕娇拉他手，“诶，我们去那边看看，蛋在这里，鸡妈妈肯定就在附近。”
    赵云璟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脸庞微微发热，打猎的事早被他抛一边去了，他呆呆地跟着周慕娇走，脑子乱糟糟的，心里却快活得很。
    他在世上十八年，日子一直过得清苦，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快活的时刻，而这时刻是周慕娇带来的。
    突然周慕娇脚步一顿，赵云璟一下撞过去，一下将周慕娇撞得往前扑，他迅速将她腰身一捞，然后两个人一起往地上跌。
    有赵云璟当肉垫，周慕娇什么事都没有，她正要爬起来，腰身一重，原来是被赵云璟摁住了。
    周慕娇愣住，这赵云璟莫不是想要对她做点什么？

 第5章 玄学加持，心想事成！

    周慕娇表情一变，正要发难，听见赵云璟低声说：“你旁边，有两只鸡。”
    两只鸡，就在周慕娇右手边，赵云璟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不过因为身上多了个人，他不确定自己能一次就抓中两只鸡，要是一个不慎，或是衰神突然出没，说不定两只鸡都飞了。
    在他犹豫不决时，周慕娇的爪子已经伸出去，下手如神，一手一只！
    两只鸡拢着翅膀，乖乖顺顺的，仿佛活了这么久就是等周慕娇来抓。
    她勾唇道：“赵大哥，今晚我们有鸡肉吃了！”
    周慕娇抓着鸡，赵云璟抓着她，两人一道爬起来，他随手扯了两条藤蔓，将两只鸡脚给绑住，看着笑得眼睛都弯弯的周慕娇，突然伸出手。
    周慕娇一顿：“赵大哥？”
    赵云璟手在她头顶上动了一下，拿下来几根鸡毛，沉声说：“这两只鸡，今晚杀一只，留一只让它孵蛋，家里那只老母鸡，留到明晚吃，你觉得怎么样？”
    “赵大哥你安排就好。”
    这里草木长这么好，肯定长蘑菇了，周慕娇拉住赵云璟：“赵大哥我们再去找找看有没有蘑菇，蘑菇炖鸡最好吃了！”
    前边是一片松树林，正是夏季，郁郁葱葱的。
    周慕娇小时候，暑假都是在农村生活，夏天时每天天不亮就跟着爷爷上山找蘑菇，有一种只生长在松树林的蘑菇特别好吃，叫芝麻菌，得是菌苞的时候最好吃，开出了菌伞味道就差点了。
    只不过爷爷过世之后，芝麻菌的味道与对爷爷的思念，也被她一起封存了起来，如今站在松树林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个夏天，想起了那个慈祥的老人，突然就有些难过。
    赵云璟感觉到她情绪低落，以为她是担心小五的情况，便道：“你弟弟不会有事。”
    周慕娇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嗯，我弟不会有事。”
    进入松树林了，周慕娇指了指旁边的大树：“赵大哥，我们分开来找，大概两刻钟后，我们回到这里集合。”
    这片树林离村子比较近，不会有野兽出没，赵云璟就同意了，他随手扯了一大把野花递给她：“这个给你，一路做记号。不要走远了，要是迷了路，就站在原地，我会来找你。”
    周慕娇接过花：“那我走这边。”
    赵云璟背着背蒌走向另一边，步子迈得很大很稳，踩在厚厚的松针上，松针断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慕娇看着被他挂在背蒌后面一摇一晃的两只鸡，低声笑了。
    往前走了半刻钟，周慕娇发现了一大丛蘑菇，而且是她刚刚想起的芝麻菌！
    想要鸡蛋来鸡蛋，想要野鸡野鸡就来了，现在蘑菇也出现了，周慕娇确认了，她的金手指就是有玄学加持，心想事成！
    折了根松枝，周慕娇吭哧吭哧采蘑菇，数量实在太多了，她怎么采都采不完！
    另外一边，赵云璟找了一会，一无所获，他没有再往前，直接往回走，反正已经有了四十个鸡蛋和两只鸡打底，今晚的伙食是没有问题的，而这片树林虽然没有野兽出没，放周慕娇一个小姑娘在林子里，总归有些不安全。
    自己遇见周慕娇的时候，她不就是正被人追杀吗？
    赵云璟越想越懊恼，他就不该将她一个人丢下！
    快步赶回集合的地方，果然没见周慕娇，他急得脸都变了，赶紧去寻，一路巡着周慕娇留下的花跑过去，总算见着了周慕娇。
    她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在那用手扇风歇息，整个人悠哉悠哉的。
    赵云璟大步过来：“周姑娘可是崴到脚了？我来看看。”
    没多想就蹲下来，周慕娇把脚一缩：“没有崴脚，就是东西太多我拿不完，等着你来找呢。”
    东西太多？
    周慕娇往边上一指：“喏，就那一堆，我最多就拿个几斤，剩下的得赵大哥辛苦辛苦了。”
    那一堆蘑菇黑乎乎的，要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方才赵云璟又只顾着盯周慕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现在顺着周慕娇的手指看过去，他惊讶了。
    这片树林因为比较靠近赵家，他每天早上或是晚上回来，都会走一趟，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十八他们更是一天来几趟，一个时辰前也才扫荡过一遍，一无所获。
    但周慕娇一来，先是鸡蛋，后是鸡，现在又是一大丛的蘑菇……
    果然是他们家太衰了，能吃的东西全绕着他们走，好在衰神对周慕娇不起作用，不然她们姐弟就得跟他们赵家一样忍饥掺饿了。
    这是赵云璟活这么大第一次满载而归。
    回去的一路嘴角都是上扬的，他跟在周慕娇后头，配合着她的步速一步步走得缓慢，夕阳之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小路蜿蜒，草色翠绿，上头笼着一层金光，周慕娇哼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调子，赵云璟听着，觉得路边的杂草都变得可爱起来。
    赵家，小姑娘珍惜地捧着三条红薯，吃了最小的那条，然后就藏在怀里不吃了，初六初九也有样学样，揣着剩下的两条，三兄妹排排坐在廊下，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厨房里的药煲在咕噜咕噜响。
    突然，左厢房传出一道微弱的声响，十八哒哒哒跑进去，直奔左厢房：“娘！娘！我们有东西吃啦！看！红薯！是红薯耶！哥哥找到的！”
    左厢房内有两张床，一张床上躺着赵大叔，赵大叔大概是睡着了，没什么声息，另一张床内传来虚弱的女声：“娘不吃，十八自己吃。”
    “十八已经吃过啦！娘你吃，你吃嘛！”
    “十八，娘真的不饿……”
    “饿的饿的！娘一定饿的！”十八急了，“那个坏人说，肚子饱饱病就会好了，娘你快点吃！娘要快些病好，十八要娘抱抱呜呜呜……”
    赵大婶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吃了半个，然后搂着女儿垂泪。
    初六和初九则轻轻摇了摇赵大叔：“爹！吃红薯！吃红薯啦！”
    赵大叔奋力睁开眼，他连身都翻不了，只有左手能动，初六把红薯怼到他嘴边，他象征性地啃了一口，摆了摆手：“爹吃饱啦，初六和初九吃。”
    “不行！爹要吃！吃饱饱就能走路了！爹你吃！你吃！”
    赵大叔吃了半个就不肯再吃了：“给你们大哥吃。”
    “爹你吃！十八给大哥留着呢！你看！”十八献宝似的在怀里掏出一个，高高兴兴的，“今天大家肚子都不饿饿哦！”
    夫妻两人拭起了泪。
    都是他们没用，拖累了几个孩子，要是他们死了，几个孩子就能好过些了！
    外头响起赵云璟的声音：“十八初六初九！快出来！”
    十八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蘑菇，她欢呼一声：“蘑菇！是蘑菇！”
    赵云璟默默拿出鸡蛋，一个，两个，三个……每个都白白胖胖。
    十八快疯了，冲过去嘶声：“鸡蛋！鸡蛋！！”
    “咕哒咕哒咕哒……”
    “鸡！啊啊啊啊啊啊鸡！！”
    这次十八真的疯了，直接抱住那两只鸡，用小身板连同那些鸡蛋蘑菇一起护在身后：“蘑菇是我哒！鸡蛋是我哒！鸡也是我哒！通通都是我哒！”
    赵云璟摸摸她脑袋：“乖十八，蘑菇，鸡蛋还有鸡，都是周姑娘找到的。”
    十八一顿，嘴巴一扁，快哭了。

 第6章 叫漂亮姐姐，天天给你们吃肉

    眼泪凝在眼眶，硬是没掉下来，十八艰难地把鸡松开，扭过脸说：“大哥，十八不饿。”
    说完这话，眼泪终究是没忍住，豆子一样掉下来了，她用力抹掉，大声地说：“十八没有哭！没有哭！”
    哎哟喂，这谁受得了啊！
    周慕娇表态：“东西虽然是我找到的，但没有你哥我也拿不回来，所以——”
    十八突然向她扑过来，周慕娇以为她又要咬人，吓得后头的话都忘记讲了，连忙后退：“你的你的全是你的！”
    十八没有咬人，她抱住周慕娇的大腿，仰头，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眼泪啪嗒掉了一串，抽泣问：“那，十八可以吃你的蘑菇、鸡蛋还有鸡吗？”
    “十八吃一点点就可以了，还有初六，初九，爹，娘，还有我大哥，我们真的真的吃一点点就可以了。”小姑娘伸出两根手指比划，怕她不同意，把两指的距离收小了一些，“就一点点，真的！”
    见周慕娇没说话，她把距离又收短了一些，鼻头红红的：“就这么点，可以吗？”
    周慕娇心头大软，她蹲下去与小姑娘平视，双手伸出与肩同宽，比划道：“十八吃这么多都可以！”
    “真的吗？”
    “真的。”
    “不行不行，不能吃这么多，不然明天就没得吃了。”
    这小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疼。
    周慕娇将小姑娘抱起来，点了点她鼻子：“今天吃今天的，明天没有明天再去找，听我的，嗯？！”
    十八犹犹豫豫地伸出小爪爪，揪住周慕娇的衣服，重重点头：“好！”
    初六初九欢呼起来：“好耶！吃鸡蛋！吃鸡蛋！”
    药已经煎好了，赵云璟打了一碗药汤端到右厢房去，告诉周慕娇：“李大夫说，小五身体太过虚弱，这三天开的药就比较温和，你看着喂，他实在吞不下就不要勉强，等我煲了鸡汤，再给他喂一碗。”
    “谢谢赵大哥。”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赵云璟丢下话就去忙了，周慕娇摸摸鼻子，赵云璟救了她和弟弟，却反过来谢她？
    周慕娇要扶小五起来才能喂药，十八哒哒哒跑来：“十八帮你！”
    爬到床上架住小五的另一边手臂，嘿哟一声：“我可以！”
    人小，力气也小，憋力憋到脸都红了，看得出来十分努力了。
    “谢谢十八，你帮了我的大忙。”
    小姑娘被夸得脸都红了：“不用谢哒！”
    周慕娇让小五靠在自己身上，速度极慢地喂了小半碗药，将小五放下去的时候，十八又来帮忙，十分热心，说话奶声奶气，又小小一个，软萌软萌的，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尖锐。
    药汤落肚，小五感觉自己灵台好像变清明了不少，他睁开眼，看到活生生的周慕娇，眼眶一下红了：“阿姐，小五是不是死了？”
    “没有没有！哥哥你没有死！”十八突然用力捏了小五的脸一下，“痛不痛？痛不痛？”
    小五疼得嘶了一声，他睁大了如小鹿一般的润眼：“阿姐？小五真的没死？”
    周慕娇摸摸他脸：“阿弟，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
    “十八也要活着！阿爹阿娘还有初六初九也会活着！我们大家都不会死！对，坏、”小姑娘卡了下壳，“对，姐姐？”
    “对，要活着。还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屋子。”
    小五虽然清醒了，但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周慕娇和他说了一会话，他就气喘得不行，脸色白白的，周慕娇便让他休息，十八自告奋勇留下来：“姐姐，十八看着哥哥！十八保证不吵！”
    说罢将眼睛瞪到最大，紧紧盯着小五。
    外头响起了鸡的惨叫声，赵云璟应该在杀鸡了，周慕娇肚子饿得不行，她摸摸小五的脑袋，又拍拍十八的肩：“那我就把哥哥交给你啦！”
    “嗯嗯！十八可以！”
    赵云璟放完血，将鸡扔到一边，等到鸡不再扑腾了，再把它丢进装了小半盆开水的木盆子里，在开水里翻搅了几次，把鸡拎出来，招呼初六初九：“过来拔毛。”
    初六和初九一边玩一边拔，不一会鸡毛就被拔得干干净净了。
    拔了毛的鸡显得白胖，看着就很诱人，初六咽了下口水，突然将鸡抓起来就咬。
    周慕娇正好看见，大喝：“不能吃！放下！”
    赵云璟这才发现初六干了什么，他一手将初六拎起来。
    没等他开训，初六就捂住屁股嗷嗷喊疼，初九也捂住屁股，眼珠子骨碌碌转，他看看快要生气的大哥，再看看周慕娇，他朝周慕娇嚎：“坏人！救哥哥！”
    赵云璟这下真是怒了，一手拎一个大步往外走。
    初六初九捂着屁股嗷嗷叫：“坏人救初六！”
    “救初九！”
    “闭嘴。”赵云璟脸庞发热，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因为窘迫。
    “赵大哥，等一下！”周慕娇追上去，“把他俩交给我，我肚子很饿很饿了。”
    她按着肚子，精致的小脸好像更苍白了，赵云璟将人丢下转身往门外走：“我去去就回。”
    初六初九就冲赵云璟的背影做鬼脸：\"略略略……\"
    然后下一秒，两人就又被拎起来了。
    周慕娇一手拎一个，面无表情：“我是坏人？”
    “嗯！”
    “我为什么是坏人？”
    两人齐声：“十八喊！”
    破案了。
    两人脑子不清明，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十八怎么喊他们就怎么喊。
    周慕娇心里叹气，面上还是绷着的：“喊姐姐，漂亮姐姐。”
    两个孩子伸长脖子：“十八！十八！”
    周慕娇拿出杀手锏：“喊漂亮姐姐，天天让你们吃肉。”
    “漂亮姐姐！”
    周慕娇这才将人放下，两个孩子一得了自由，就快乐得在地上直打滚，原本就泥乎乎的，一滚就更黑了。
    周慕娇看得眼睛疼，她进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热水。
    厨房里有三个灶，两个灶是凉的，最里头那口锅还有大半锅开水，她又在院子右边的杂物房找到了一个大木盆，打了开水，兑了冷水，找来找去没找到毛巾，干脆剪了一截自己的裙摆。
    “初六初九，过来。”
    两个孩子看见大木盆就欢呼着要往里跳，周慕娇沉下脸：“站好！”
    先洗了脸，再洗了头发，周慕娇又换了一盆水，将两人剥光了丢进去。
    两人在水里一顿扑腾，跟疯了一样，黑乎乎的水溅到周慕娇脸上，溅到嘴里，她又好气又好笑。
    将两人洗干净，周慕娇面无表情：“自己去找衣服穿！”
    初六和初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一会就自己穿好衣裳了，周慕娇这才看清了他俩的真面目。
    虽然面黄肌瘦，但五官轮廓是很优越的，他日若是恢复了清明，长大后必然会是翩翩风流的玉面小郎君。
    周慕娇心念一动。
    她现在也算是有玄学在身了，既然想吃鸡就有鸡，想要蘑菇就有蘑菇，那如果她想要这两个小孩恢复正常，按照逻辑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7章 姐姐，十八长高了！

    她摸摸两人脑袋，小声说：“初六初九，晚饭吃饱饱，晚上好好睡，明天醒来，一定要变聪明，知道吗？”
    “嗯嗯！”
    赵云璟还没回来，周慕娇便顺手将十八也给洗干净了，小姑娘脸白白净净，说话奶声奶气的，周慕娇越看越喜欢。
    赵云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个孩子干干净净围在周慕娇身边、周慕娇正冲他们露出笑容的情景。
    心头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他快步进了厨房，用最快的速度做晚餐。
    野鸡炒蘑菇，煎鸡蛋，还有一个蘑菇鸡汤，主食是从李大夫那借来的糙米，他加了野菜一起煮成饭。
    三个孩子自从闻到香味，就没有心思听周慕娇说话了，三颗脑袋挤在厨房门口：“大哥，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赵大叔瘫痪在床，赵大娘重病也起不来，赵云璟留下一句‘你们先吃’，就把饭菜给父母端进去，周慕娇则给小五喂了鸡汤和撕成细条的鸡肉。
    原以为出来后会看到满桌的狼藉，没想到三个孩子都没动筷，乖乖地围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漂亮姐姐，可以吃了吗？”
    “等等你大哥。”
    小半刻钟后，赵云璟端着空碗出来，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他下意识看向周慕娇。
    周慕娇灿然一笑：“好啦，大哥出来啦，我们开饭！”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开吃。
    十八一边吃一边呜呜叫：“好次！好好次！大哥你吃！”
    初六初九一人给赵云璟抓了块鸡，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大哥次！大哥次！漂亮姐姐次！”
    三个孩子吃得心满意足，筷子一放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赵云璟一手抱一个，对周慕娇说：“麻烦周姑娘这几天和十八一起睡了。”
    周慕娇抱起呼呼大睡的十八，淡笑道：“我叫周慕娇，赵大哥可以喊我阿娇，或是六丫。”
    阿娇，赵云璟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热着脸走了。
    安置好十八，周慕娇简单洗了个澡，出来看到赵云璟还在忙，她心念一动：“赵大哥，明天我跟你去打猎。”
    “不用。”赵云璟沉声，“我进山一进就是一天，你弟弟需要喂药，你身体也还没恢复。”
    周慕娇想说自己跟着他，不用去那么远就能打到猎，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了。
    她身上有玄学这事，现在还不宜让人发现，赵云璟是好人，但谁能保证他在知道她身上的玄机之后还能保持初心呢？
    这一晚，周慕娇睡得很好，还做了个好梦，只不过梦的最后她梦到了爷爷，以及即将要公布的全球富豪排行榜名单，让这个梦略有缺陷。
    “啊啊啊啊啊！！！”
    清晨，周慕娇被一串尖叫声惊醒，她快步走出去，就见十八在那激动得直蹦。
    “大哥！我裤子短了！裤子短了！十八长高了！十八长高了！”
    小姑娘脸红红的，喊得声嘶力竭，快要疯了，扭头发现周慕娇，她呼地扑过来：“姐姐！十八长高了！十八昨天吃饱饱，今天就长高了！”
    又拉着初六初九陪她一起蹦蹦跳：“初六！初九！十八长高了！长高了！”
    周慕娇昨晚帮她穿衣服时注意过，小姑娘的裤子都是过了脚面的，袖子也是收得刚刚好，但现在，她的脚踝露出来了，袖子也短了，露出一截又细又瘦的手腕。
    如果不是衣服缩水，那十八就真的是长高了。
    赵云璟将十八拉到堂屋廊下，廊下墙上用木炭划了一道横线，横线很粗很长，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划的结果，十分显眼，十八才刚走近，还没比呢，赵云璟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他压下激动，让十八背贴着墙，用木炭重重划下一道横。
    那又粗又长的横线上面，便多了一道新的横线，十八回过头，看到那条新横线时反而没有发疯，她怔怔问：“大哥，十八长高了，是吗？”
    “是，十八长高了。”
    小姑娘默默在台阶坐下，周慕娇挨着她坐下，拍了拍她肩膀：“十八，恭喜，你长高了。”
    十八猛地扑到周慕娇怀里：“姐姐，我长高了呜呜呜……”
    初六和初九顶着乱七八糟的脑袋也在台阶前坐下，两人低着头，并没有出声。
    周慕娇挨个摸摸他们脑袋，让他们兄妹几人好好消化，自己回房看小五。
    小五刚醒，他正准备起来，周慕娇要去扶他，小家伙避过了，苍白的脸上写着倔强：“阿姐，我可以。”
    虽然走得摇摇晃晃，倒也平平安安的到了院子里，周慕娇松了口气，那边厢，赵家几兄妹也激动过了，干活的干活，玩的玩。
    初夏的清晨，空气很好，微风带来泥土的芬芳，周慕娇做了个深呼吸，心头的郁气没了。
    简单吃过早饭，赵云璟把药锅架上，就拿着打猎的工具进了山，周慕娇领着孩子们跳了一套划水版的《龙拳》，出了一身汗，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家里还有一半蘑菇和三十只鸡蛋、一只野鸡、一只老得快走不动的母鸡，周慕娇想了想，拿了一半的鸡蛋给两只鸡孵。
    赵家屋前是一片弄得齐齐整整的平地，往左是几拢菜地，上头寸草不生，右边也是菜地，同样寸草不生，屋角堆了几捆木柴。
    看来十八没有夸张，这菜地果然不长菜。
    周慕娇蹲下去挖了一点土，仔细观察。
    土色颜色深，有湿润感，她轻轻一碾，泥地碎成沙，撒手扬了。
    用瓦片往下再挖了挖，她发现了几条小蚯蚓。
    奇怪，这明明是肥土，怎么就长不出菜来呢？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十八跟过来问。
    “有菜籽吗？”
    十八想了想，跑回屋拿了一把菜籽出来：“姐姐，你要种菜吗？”
    “嗯。”
    “种不出来哒。”十八叹气，“大哥以前天天种，一条菜毛毛都长不出来。”
    “试试看，万一这次就种出来了呢？”
    周慕娇干过农活，不过那是十五岁之前的事了，时隔多年，又换了个时空换了副身子，她手生得很，不过有四个孩子陪着，磕磕绊绊，总算把菜籽撒下去了。
    打了盆水，周慕娇让孩子们挨个洗手，自己也就着同一盆水洗了洗，刚要随手倒掉，心念一动，她将水浇在菜地上。
    日头升高时，屋里飘出了浓重的中药味，小五一闻到那药味就想躲，小脸皱成了一团，周慕娇见了只觉得好笑：“小五，快进屋喝药。”
    “好的阿姐。”
    小五嘴里应着好，身体却是贴着墙悄咪咪旁边挪，周慕娇又喊了一声，小五小声说：“阿姐，能不能等药凉一点先？”
    周慕娇盛了药出来，把药摊到温热状态，到门口一看，小五离大门更远了，她好气又心疼，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在喝药，天天喝，整整七年，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都受不了。
    希望自己的玄学体质能对小五起作用，尽快让他健康起来。?

 第8章 这就是守株待兔

    她正要过去将人带回来，初六突地窜出，先她一步过去，背起小五就跑，进了院子将人往桌前一放：“阿弟，吃药！”
    小五一脸懵逼地把药喝光，眼泛泪光，周慕娇摸摸他脑袋：“李大夫是附近医术最好的大夫，你昨晚吃了一副药，今天就能下床了，再吃几天，一定能像初六初九他们那样蹦蹦跳跳的。”
    这些话，阿姐平时没少哄他，小五根本不信，但是为了不让周慕娇担心，他乖巧地点头：“阿姐，我会乖乖吃药，等我长大了，变强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阿姐了。”
    初六接口：“我也要变强。”
    初九：“长大，变强。”
    旁边的十八也举起小手手：“我要保护姐姐！我要保护阿爹阿娘还有初六初九和大哥！”
    看着四个孩子稚嫩的面庞，周慕娇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穷人家没有吃午饭的资格，不过四个孩子正在长身体，不说营养均衡，三餐正常是必须的，周慕娇就把剩下的鸡蛋全给煮了，就着昨晚剩下的蘑菇鸡汤吃了午饭。
    西厢房没有什么动静，周慕娇想着自己现在在赵家寄住，应该给人家家长打个招呼，不过十八说两人睡着了，她便暂时作罢。
    家里就只剩下几个鸡蛋了，晚上吃完，明天恐怕又得饿肚子了。
    十八忧愁了一会，将初六初九拉到一边，小小声说：“初六初九，我们去山里找鸡蛋！”
    初六初九对看一眼，初九问：“我们能找到鸡蛋吗？”
    “能的。姐姐可以找到，我们也一定可以找到的！”十八握起小拳拳。
    兄妹三人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周慕娇就叫住他们：“等等，你们去哪？”
    “找鸡蛋！十八吃了姐姐的鸡蛋，十八也要找鸡蛋给姐姐和小五吃！小五吃饱饱，病就会好了！”
    初六初九一个劲点头：“对！”
    还不到四岁的孩子，就知道吃了人家的要还回去，还有昨天晚上，三个孩子明明饿了那么久，非要等到人到齐了才吃，餐桌礼仪也很不错，赵家虽穷，但赵云璟把几个弟弟妹妹教得很好。
    看来他是个很有远见且十分靠谱的男人。
    周慕娇鉴定完毕，和十八他们一起出了门，至于小五，身体还是虚虚的，被留在家里睡觉了。
    一大三小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小树林进发，路上，周慕娇给他们讲了《守株待兔》的故事，想着现在先铺垫一下，等会要真的碰到了撞上来求抓的野兔也不会太突兀。
    进了树林，十八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在哪里找到的鸡蛋呀？”
    “前面。”
    “那今天还会有吗？”
    “会。”
    “鸡呢？”
    “也会有。你为什么这么小声？”
    “我悄悄的，衰神就不知道我来了。”十八更小声了，“姐姐，我们快点，衰神来了就什么也找不着啦！”
    趁衰神不注意，拿了就跑？！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呀！
    周慕娇往前边一指，灿然一笑：“喏，就是这里了，十八看看窝里有没有鸡蛋。”
    十八被她那笑晃了一下，脸红红的，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草丛里好像有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往草丛摸去，拨开乱草，放声大叫——
    “姐姐！有鸡蛋！初六初九！快！捡鸡蛋！”
    初六初九跑过去，眼里冒出了绿光。
    满满一窝鸡蛋！
    白白的！胖胖的！
    带来的背蒌全装满了，十八背都背不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骄傲叉腰：“十八找到的！”
    周慕娇眨眨眼，逗她道：“鸡蛋是十八找到的，那姐姐和小五可以吃吗？”
    小姑娘豪气挥手：“可以！”
    周慕娇背起背蒌：“这么多鸡蛋，肯定会有很多鸡妈妈，十八初六初九，我们到前边看看。”
    一棵老榕树下，七八只鸡正在那闲庭信步，周慕娇领着孩子们过去，出手如电，一手一只，全抓了。
    刚要走，初六就惊叫：“姐姐！兔子！”
    一只灰毛兔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它观望了一会，然后一蹦一蹦地从树后跳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八只兔子排着队往周慕娇那边蹦，为首那只灰兔到了跟前，突然一头撞到周慕娇腿上，其余七只有样学样，全撞过来了，然后翻起肚皮，不动了。
    初六嘴巴根本合不上：“它它它它们——”
    周慕娇面无表情：“这就是守株待兔。”
    用藤蔓将几只兔子绑了腿，又折了三根树枝，初六初九一人挑两只，剩下的周慕娇全自己挑了。
    这些野兔肥肥壮壮的，一只至少有二十斤，四只兔子加满满一背蒌鸡蛋，还有挂在背蒌上的六只鸡，得有一百多斤了，周慕娇刚站起来，就感觉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堂堂盛世集团的总裁，动动手指就上千万的流水，这会竟然在这做苦力！
    狗天道，真是不做人！
    一大三小走了一会，挑着两只鸡走在最前面的十八突然大喊：“大哥！”
    赵云璟今天进山半天，打到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这已经是他自己打猎以来最好的纪录了，而周慕娇这一串东西，相当于是在家门口得的，毫不费力。
    到底是他们赵家太衰，还是周慕娇运气太好？
    赵云璟看着周慕娇，眼里浮现一抹狐疑。
    “赵大哥。”周慕娇出声，“你不帮帮我吗？”
    赵云璟沉默地接过周慕娇的重担，周慕娇自觉接过他手里那几只瘦兮兮的猎物。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往林子外走，路上，十八把他们刚才是怎么抓鸡、那几只兔子是怎么撞上来给他们抓的过程惟妙惟肖地还原了一遍，初六初九时不时插一句，三个孩子笑成了一团。
    站着等抓的野鸡，自己撞上来的野兔，还有那一大背篓的鸡蛋……
    赵云璟回身，看了周慕娇一眼。
    周慕娇一脸坦荡：“赵大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一脸素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眼眸也清澈见底，那眼神像是能看进人的内心去。
    赵云璟迅速转回头：“你头上有草屑。”
    周慕娇摸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她看着赵云璟越走越急的身影，摸了摸脸，不禁疑惑，她这张脸难道长得很恐怖？不对啊，虽然没照镜子，但这轮廓这手感，还有张屠夫他们的反应，她就是小美人一个呀。
    正这么想着，前边的赵云璟脚步突然一顿，步步后退：“快，回林子里去，别出来！”
    周慕娇回身一把抱起十八，边往林子里退边喊：“赵大哥，怎么了？前边有什么？！”?

 第9章 我不上树，我打野猪！

    赵云璟快速退到林子里，一手一个将三个孩子丢到一棵大树上，告诉周慕娇道：“是野猪，两头。”
    赵云璟说过这片林子连野鸡都不会有，那么这两头野猪很大概率是因为她的玄学体质带来的，不过周慕娇还是适时露出了惊讶：“野猪？大吗？凶吗？”
    “很大，很凶。”
    赵云璟走过来，向她伸出手：“你也上去。”
    赵云璟腰间别着柴刀，尖木杈还有弓箭等工具，周慕娇探手过去把柴刀抽了过来：“我不上去，我打野猪。”
    “不用，我一个人——”
    周慕娇已经越过他冲了出去，而那两头野猪，也出现在了视野里，正快速往周慕娇冲去，双方距离极快地缩短！
    赵云璟瞳孔一缩，拉弓搭箭，咻咻咻，三箭连发。
    三箭齐齐射其中一头野猪，但野猪速度不减，依然向着周慕娇疾跑。
    赵云璟的心脏极速跳着，他快速跑向周慕娇，在两头野猪离他们还有两丈时扣住周慕娇的腰，带着她往灌木丛里一滚。
    周慕娇一脸懵逼，她这还没开始战斗呢，赵云璟就拉着她认怂跑路了？
    这跟她在遇到一个难啃的项目时，连对手还没见着，就自动下了谈判桌？
    不战而败，这不是她周慕娇的作风！
    ——她手里的柴刀至少得先扔出去！
    柴刀划过，带着破空声没入其中一头野猪的前腿，野猪身子一矮，整只猪跪了下来，它离周慕娇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它艰难地往前爬去，猪眼瞪得大大的，周慕娇仿佛在它眼中看到了不解与委屈。
    另一头猪飞奔过来，到了灌木丛边突地刹住，猪鼻子往灌木丛里拱，被尖刺扎到，痛得它一嗷，尝试几次都没办法靠近周慕娇后，它整只猪趴在地上，前腿伸得长长的，冲周慕娇直哼哼，仿佛在说，快过来抱抱！
    两头猪，一头委屈，一头要抱抱……周慕娇叹气，这猪怕是成精了？
    赵云璟手握尖杈正要一跃而起，周慕娇摁住他：“赵大哥，等会。”
    她的手有些凉，赵云璟以为她是害怕，反手握住，握紧：“呆着别动，我引开没受伤的那头，你即刻上树。”
    “赵大哥，它们好像没有恶意。”
    周慕娇话音刚落，两头猪就激动哼哼，赵云璟分别给了这两头猪一个死亡凝视，又丢了几根竹箭，两头猪就跟没反应似的，还眼巴巴的盯着他们。
    野猪也算是猛兽了，但对于野兽来说，这样的眼神过于柔软了。
    赵云璟权衡一番，松开周慕娇：“你呆这别动，我试试。”
    他手握尖杈从灌木丛内爬出，浑身汗毛都警惕地竖了起来，然而两头猪根本不睬他，还是盯着灌木丛。
    “这是两头笨猪。”周慕娇轻声说，“赶紧把它们捆起来，等会领回家。”
    赵云璟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两头猪给捆在了一起，一头受伤一头没事，这样一来，哪怕没受伤的那头突然发疯，有那头受伤的拖着，它也作不了恶。
    一头野猪少说两百斤，死亡状态下也要四五个人抬着才能弄回去，眼下两头都活生生的，要怎么弄回去？
    赵云璟将三个孩子抱下来交给周慕娇：“阿娇，你先带十八他们回去，等会过来的时候，把家里的刀都带来。”
    不能整猪带走，那就只能分成几段了。
    周慕娇看了那两头猪一眼，试探道：“我看它们挺笨的，要不先试下能不能赶着回去？”
    从出生就被圈养起来的家猪才会任人宰割，野猪出生起就在山林中撒野，它能乖乖任赶吗？
    “我试试。”
    周慕娇折了条树枝当赶猪棍：“猪，起来！”
    没受伤的那猪一下就站起来了，前腿刨地就要开跑，受了伤的那头鼻子哼哼半天，就是站不起来。
    一声‘萌萌，站起来’差点就出来了，周慕娇赶紧咽下去，反手给了那伤猪一棍子：“起来！”
    伤猪起来了，拖着伤腿与自己的猪兄弟同气同频，两条猪尾巴一甩一甩的，肉眼可见的高兴，屁股都快扭出花来了。
    初时周慕娇还吆喝一下，到了后头，她干脆开起了小差，想着看看路边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一看，就真让她发现了好东西。
    她假装不小心崴了下脚，赵云璟两手拿满了东西，来不及扶她，她就顺势坐到了那东西旁边，起来的时候一扯，随意一扔，灿然一笑：“赵大哥，我没事。”
    赵云璟抿唇，上下打量一遍，松了口气，刚要抬步，就被她脚边的东西给吸引住了眼光。
    他曾在城里的回春堂见过这东西，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是人参。
    一条普通成年男子手指长短的人参，回春堂卖一两银子，而周慕娇脚边这根，至少有十八的手臂那么长，能长这么粗长，年份一定不少，便是仅有五十年，这么大的个头，也能卖到一千两。
    赵云璟看着周慕娇，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有点超出自己的认知了。
    自己长到十八岁，赵家就倒霉了十八年，老天除了给他们家人都留着一条命之外，日常就是要什么没什么，每一天都过得尤其艰难，而周慕娇，似乎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了一辈子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赵家太倒霉的事了，分明是周慕娇运气太好！
    但是，周慕娇如果真有这样的好运气，她在周家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最后又怎么会被周大娘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卖给张屠夫？
    赵云璟深皱着眉，短短几息间，心思就转了好几转，最后他将这一切，还是归结于赵家实在太衰太难，老天爷终于看不过眼，才借由周慕娇寄住赵家的契机，施舍了赵家一点点的好运。
    赵云璟说服了自己，眉头舒展开来：“阿娇，把你脚边的东西捡起来，它是人参，很值钱。”
    周慕娇把人参捡起来，抱在怀里，顺手把十八拎起来放在野猪身上，轻呵：“猪，走。”
    骑猪回家，十八这可是第一回，兴奋得不行，一会尖叫一会欢笑。
    要是平时，初六和初九肯定会跳起来和她抢着坐，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
    赵云璟扫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行人高高兴兴往家走，周慕娇视力好，抬头就发现赵家门口站着个人，她刚想问十八那人是谁，赵云璟就从她身后窜了出来，拼命往赵家飞奔而去。
    周慕娇顿时觉得事态严重，把十八从猪背上抱下来，一拍猪屁股：“猪，跑起来！”?

 第10章 娘，听阿娇的

    三个孩子跑得飞快，路上摔了一跤，三人连野鸡野兔都不要了，爬起来就跑，呜呜呜的哭，周慕娇更觉事态严重，也顾不上这些东西了，拔腿跟着跑。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站在赵家门前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身着一身藏青色的粗布衣裙，正拢着手面向他们这边，脸上似乎带着笑容。
    周慕娇加速跑，迅速超过十八初六和初九，快到门前时，她隐约听见后头十八在喊：“娘！”
    娘？
    周慕娇脚步一顿，赵云璟从前边的声音传来：“娘，你怎么出来了？！”
    她没听错，那位中年妇人，就是赵云璟他们的娘亲，赵大婶。
    周慕娇回身将又跌了一跤的十八拎起来：“小心路。”
    十八哭出了鼻涕泡：“姐姐！我娘能下床了！她能下床了！吃饱饱病就会好，姐姐没骗我呜呜呜……”
    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周慕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以后十八每顿都要吃饱哦。”
    “十八可以每天都吃饱饱吗？”
    “可以。”
    一大三小回到赵家门前，三个孩子围着赵大婶又哭又笑，赵大婶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眼眶红了，最后她朝周慕娇看过去。
    周慕娇落落大方：“赵大婶，我是周家六丫，你也可以叫我阿娇，谢谢你们收留我。”
    赵大婶拉住她手，轻轻拍了拍：“我听云璟说，你爹是文初？”
    “是的赵大婶。”
    “长得真好，跟你娘一模一样。”赵大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心中感慨，她抹了抹眼角，“既然来了，就把赵家当成自己的家，放心地住下，我们家穷是穷了点，但有云璟在，山下那些人不敢欺负你的。”
    “那我和小五就谢谢婶子了。”
    长得好看，嗓音清脆，笑容灿烂，进退有方，赵大婶越看就越喜欢，心想要是十八长大后也能有周慕娇这样的气度，十八一定能说到一门很不错的婚事。
    她正要问一问小五的情况，眼睛突然瞪大，她下意识拉着周慕娇往屋里退：“有野猪！”
    两头野猪，正在逼近赵家，前面那头没受伤的，脚步特别欢快，后头那头伤了一条腿的，高一脚低一脚地跟着跑，鼻子哼哼哼的喷着鼻息，肉眼可见的兴奋。
    周慕娇反手握住赵大婶：“婶子，没事，这两头猪比较笨，它们不咬人。”
    十八嗯嗯点头：“娘它们可好玩了，十八刚才骑在猪上，猪驮我回来的呢！”
    “是啊娘，这两头猪很笨的，不会伤人。”初九补充。
    初六也说话：“大哥跳到它们跟前，它们动都不动，大哥两下就把它们绑了，姐姐就这么用树枝将它们赶着回来，十八还坐它背上呢。”
    两个儿子说了一大串话，口齿清晰，又有逻辑，但赵大婶并没有留意到，因为她的心神全被周慕娇勾走了。
    周慕娇将两头猪赶到空地上让它们趴好，又和赵云璟一起去收落在路上的东西，三个孩子也去帮忙。
    不一会，赵家空地摆满了东西，而赵大婶的嘴，怎么也合不拢。
    十八指着那整整一背篓鸡蛋向自家娘亲邀功：“娘！这是十八找到的！初六和初九一起捡的！”
    “野鸡！姐姐抓的！就这样！咻！抓住了！”
    “兔子！自己撞上来的！就这样！砰，撞到姐姐腿上啦！”
    赵大婶目光痴痴地看着那些鸡和鸡蛋，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些东西了，赵家太穷又太倒霉，一天中能有一顿吃的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偶尔能吃到几片肉，那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如今有鸡有蛋，有兔子有野猪……上天这是要把这十几年来欠赵家的全弥补回来吗？
    忙了整整一中午，太阳又大，周慕娇的脸汗津津的，她进屋洗了手，洗了脸，又回房看了小五一眼，这才出来。
    除了那两头野猪，赵云璟已经将东西全部弄到院子里并归整完毕，见周慕娇出来，他首先将那颗人参递过去：“这颗人参，值一千两，你收好，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但要记着，莫要让旁人知晓。”
    周慕娇接过来看了看，闻了闻，又塞回赵云璟怀里：“赵大哥，这么值钱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李大夫说了，若是有人参灵芝这些好东西，小五能多活几年，还有，赵大婶和赵大叔不是还病着吗？十八他们的身体也不太好，这人参不卖了，我们自己吃了。”
    赵云璟还没说话，赵大婶就否决了：“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能吃进肚子里呢？你怕收不稳，那你跟云璟明天到回春堂把它给卖了，让他们给换成银票，阿娇，这些银钱，就是你和小五的依仗。”
    “银钱虽是依仗，但不是最大的依仗，阿娇认为，人最大的依仗应该是自己，千金难买人安康，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
    周慕娇淡淡一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娇才十五岁，小五也才七岁，人生还长着呢，只要好好活着，一万两，十万两，一百万两，说不定都能赚着。”
    赵云璟一脸欣赏。
    他没想到周慕娇会把人参拿出来大家一起吃，还想得那么长远！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赵云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许多，面庞也轰地发热，他将右手背在身后，五指攥了攥，再松开，沉声说：“娘，听阿娇的。”
    赵大婶觉得周慕娇说得有道理，但那是一千两啊，要是自己家能有一千两，恐怕往后几十年都能天天吃饱饭了。
    不过人参是周慕娇找到的，处置权自然也在周慕娇手上，而且赵家全是老弱病残，这人参留着炖来吃，说起来，还是赵家占了大便宜。
    十几年前赵家受了周慕娇她爹的恩惠，现在又得占周慕娇的便宜！
    赵大婶拉过周慕娇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婶子谢谢你。”
    野鸡十只，野兔十只，鸡蛋足有上百个，野猪两头，赵云璟和周慕娇商量了一会，打算先把野鸡野兔留下，先把受伤的那头野猪宰了卖，至于鸡蛋，一人一天两个，没几天就能吃完了。
    野猪很大，目测有三百斤，赵家离县里足有十几里远，要是单靠人力挑过去，费时费力。
    赵云璟随手挑了只肥兔子和一只肥鸡：“我去李大夫家借个板车。”
    “我和你一起！”
    车是顺利借到了，不过免不了受到李大夫好一顿打趣，周慕娇若无其事，她连被人用枪指着脑袋都面不改色的，李大夫这种程度的算什么呀？
    倒是赵云璟这次不仅脸庞发热，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心跳也跳得疯狂，回去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翌日天还没亮，周慕娇就听见了动静，她把头发随便挽成个丸子头就跑出来：“赵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天还没亮，只有天边有一抹浅白，周慕娇的脸在这抹浅白里，显得更好看了。
    赵云璟低下头：“嗯。”?

 第11章 以后进山必须我陪着

    十几里路，在现代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即便是刷个共享电动车，半个小时也该到了，眼下不仅要徒步，还得推着将近三百斤的猪肉……
    周慕娇叹了一声，她没觉得苦，她也并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就是觉得，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实在是冤枉。
    两人下了山，穿过桃花村，踏着晨雾并肩而行，步速一致。
    周慕娇扭头：“赵大哥，我们买辆牛车，家里人多，下次出去能一车拉完，你平时去卖货也方便，另外家里要是出点什么急事，套上牛车就能走，不用再问别人借，能节约大半时间，还有，农忙天，这牛也能拉犁耕作，一举多得。”
    赵云璟应声：“好。”
    侧头看见周慕娇白白的脸，赵云璟心中一动，停了下来，朝她伸出手：“上来，我推你。”
    周慕娇再瘦小，那骨头也总有六七十斤，原本赵云璟就是负重前行，她再坐上去，赵云璟那双手怕是要废掉。
    她摇摇头：“我不累，还能走，等会走不动了，我再爬上去。”
    而且这路两边都是林子，野鸡啦，野兔啦肯定是有的，但这些已经不稀奇了，重还不怎么值钱，人参灵芝这些，意思意思来个一两支就好。
    周慕娇这念头刚过，旁边的赵云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脸色也很奇怪，她疑惑：“赵大哥？”
    赵云璟做了个深呼吸，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侧头，深深地看着周慕娇，尽量平静道：“阿娇，我看到了一棵人参。”
    “在哪？我去拔。”
    赵云璟将板车放下，到路边蹲下，从腰间抽出尖刀，小心翼翼地把人参整棵挖出来。
    那是一根二指大，三指长的人参，参须沾着泥，非常清香。
    他刚要起来，余光好像扫过什么东西，他把人参递给周慕娇，自己往林子里钻了钻，然后，他看到了两颗灵芝。
    人参，灵芝！
    这是他自己看到的！自己挖起来的！
    难道赵家的霉运终于散去，否极泰来了吗？
    赵云璟把灵芝采了，人也冷静下来，他知道，就算赵家的霉运真的散去，好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降临的，老天若是有眼，就不会任由赵家艰难这么多年。
    唯一的解释只有周慕娇，她身上，有一些说不清的玄机。
    他把东西交给周慕娇，然后在路边割了一大把草铺在板车空出来的地方，一个弯腰将她抱起放到板车上：“以后进山必须由我陪着。”
    周慕娇挑眉：“赵大——”
    “闭眼，睡觉。”
    这倒霉的猎户，怎么突然霸道总裁上身？
    周慕娇摸了根草叼在嘴里，半眯着眼哼起了《本草纲目》。
    天光大亮，两人进了城，赵云璟带着周慕娇直奔西街鸿运酒楼后门。
    酒楼负责采买的陈管事一见赵云璟就皱眉，等瞄见周慕娇，他脸上一下子堆了笑容，眼睛粘在周慕娇身上：“姑娘是来卖东西的？快让我看看都带了什么。”
    说着那手就往周慕娇伸过来。
    赵云璟站上去，将周慕娇护在身后，用身体挡住陈管事放肆的眼神，他压着怒气道：“陈管事，我来卖货。”
    “你这倒霉鬼，能有什么好货，给你五两银子，你把东西留下。小妹妹，叔叔我对你一见如故，你留下来陪叔叔讲几句贴心话——啊！赵家小子！松手！”
    赵云璟咔嚓两下卸了陈管事一条胳膊，抓住他另一条胳膊，脸带怒意：“你、说、什、么？”
    “让小妹妹留下来——啊痛痛痛痛痛！”
    赵云璟将陈管事另一条胳膊也卸下来，一踢一推，回身，一只手拉周慕娇，一只手推板车：“我们走！”
    “抓住他们！”陈管事耷拉着两条手臂咬牙切齿，“姓赵的！今天你若不把那姑娘留下，我让你此后在这桃花县一只鸡也卖不出去！”
    话音刚落，眼前便一花，面前便多了个人，正是周慕娇！
    而赵云璟只觉得掌心一空，反应过来转身一看，他吸了一口气。
    周慕娇正拿着一把刀，横怼着陈管事的腰，一直将人逼到墙角，陈管事整个人都贴着墙了！
    “你刚才说，想跟我讲几句贴心话？”周慕娇笑容冰冷，“我留下了，你有什么贴心话，现在就讲，不然我怕你没机会再讲了。”
    谁能想得到，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这么狠！
    周围的伙计一拥而上，周慕娇便将那刀尖往前送了送，顿时，陈管事便疼得大叫：“退下！别过来！小娘子快把刀放下，有话慢慢讲！”
    赵云璟也惊讶于周慕娇那异于外表的强悍，不过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三两步冲过去，拿刀架着陈管事的脖子，刀刃往里压，沉声说：“阿娇，过来。”
    周慕娇收了刀，站到赵云璟身边去，就又是那个娇滴滴毫无杀伤力的纤弱小姑娘了。
    腹部疼痛还在冒着血，脖子上的刀又冰冰凉，陈管事哆嗦了一下，差点就尿了，连忙表态：“赵家小子，你的货我全要了，能不能把刀拿开一点啊？陈叔我害怕啊！”
    赵云璟没出声，只将刀刃往里又压了压，陈管事更哆嗦了：“赵家小、不不不，赵大哥！赵祖宗！我错了！我不应该口花花冒犯你小媳妇！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哇！阿旺，阿旺！快，把赵祖宗的货全部买下来！”
    周慕娇笑道：“你想买，我们还不卖呢！不是说让我们在桃花县连一只鸡都卖不出去吗？赵大哥，桃花县这么多酒楼，肯定有人会买我们的野猪肉的！”
    野猪肉？
    阿旺默默扒开盖在野猪肉上头的那层草，果然露出成色新鲜的野猪肉！
    陈管事一看着那满车的野猪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他不占这点口上便宜，这野猪肉肯定就是自己的！
    古代饲养猪非常困难，一头猪常常要养上两三年才能宰杀，因此猪肉的价格十分昂贵，古时曾有“肉百斤七百”的说法，意思是一百斤猪肉能卖七百钱，再折合成现代的价格，一斤得一百块了。
    周慕娇所在的这个时空物价没那么离谱，猪肉五十文一斤，野猪难打，卖八十文，而在酒楼一斤肉能做三四盘菜，一盘卖半两银子，简直是暴利。
    要是让东家知道自己挡了他的财路，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陈管事求爹爹告奶奶，最后大声喊，说自己愿意以一百文一斤的价格把这头猪全收了。
    “祖宗，你走出去问问，一百文的价格，你在桃花县哪间酒楼都卖不到这个价！祖宗啊，我买你的货，你就放了我，我跟你爹从前还是好友呢！以后我们两家还跟从前一样常来常往，如何？”?

 第12章 祝二位早生贵子，恩爱永远！

    赵云璟阴沉着脸。
    要不是忌惮着会连累周慕娇，这一刀，陈管事早就挨上了，还想让他把货卖给他让他赚大钱？美得他！
    “三百文一斤我也不卖！”
    赵云璟用刀柄狠狠一敲陈管事后脖子，将软趴趴的陈管事往阿旺那一扔，反手握住周慕娇：“走！”
    大概是被周慕娇和赵云璟的狠劲吓到，陈管事的人并没有来追。
    太阳出来了，照在周慕娇的脸上，她的脸看起来几近透明，脸上的毛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脸上沁着一层薄汗，额前的头发都有些湿了。
    两人推着野猪肉一口气来到街口，这才停了下来，各灌了一口水，又站着休息了一会，回过劲来了。
    周慕娇问：“赵大哥，这肉，你打算卖去哪家酒楼？”
    赵云璟想了想，说：“去菜市口支个摊，四十文一斤，能卖出去。”
    周慕娇模样娇俏，要是去别的酒楼，再遇到像陈管事这样的人渣怎么办？到时候还是得回到菜市口支摊，这一来一去，中间耽搁的时间可多了，要是今天卖不完，明天肯定会变臭。
    周慕娇摇摇头：“这头野猪虽然不难打，但我们从家里拉来，也费时费力，只卖四十文一斤，亏了一半钱不止，还会因为价格过于低廉而被人质疑它是病猪，一旦有人质疑，我们是连半斤肉也别想再卖出去了。”
    赵云璟抿唇，周慕娇说得在理，但他宁愿这肉全部臭在这，也不愿意再让她面对刚才那样的难堪。
    周慕娇看了赵云璟一眼，大概能猜到他的顾忌，她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拐角那，那里有一坨软泥，周慕娇往里添了些水进去，然后抠起一抹泥巴往脸上一抹。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顿时变成了小脏猫。
    赵云璟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好像这样，也行。
    “鸿运酒楼有死对头？是哪家？”周慕娇问。
    “好运酒楼。”
    “那就去好运酒楼。”
    一个普通的猎户，带着一个穿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前去卖货，再加上周慕娇年纪小，身形还没长开，谁也没有多管一眼。
    好运酒楼的管事姓苏，是个板着脸的黑面神，见了那一板车的野猪肉，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什么也不说，先仔细瞧过这肉，等证实这不是病猪肉后，他才露出一丝笑意：“小兄弟，这肉你想要什么价？”
    赵云璟扭头看周慕娇，周慕娇脆声说：“苏管事要是全部要了，那就一百文一斤。”
    苏管事皱眉：“菜市口才八十文，你这高了。”
    “人家鸿运酒楼刚才要给我们一百二十文呢，要不是他们一次吃不下这么多，我们刚才就卖了。”
    周慕娇转身道：“算了，我们还是卖给鸿运，再卖一点给悦来客栈和桃源客栈，估计就差不多了。”
    苏管事也不急，鸿运酒楼那东家是出了门的抠，怎么可能会出一百二十文？
    就在这时，有人在街口那边喊：“赵兄弟，你那肉我们出一百三十文！”
    正是鸿运酒楼的阿旺！
    苏管事脸色一变，立即喊：“小兄弟，我给你一百五十文！阿财，过来称重！”
    阿旺已到跟前，立即加价：“一百八十文！”
    “两百文！”
    “两百五十文！”
    “三百文！”
    阿旺顿了顿，苏管事立即说：“超过三百文他作不了主，小兄弟，我给你三百一十文，你这肉，我全要了。”
    赵云璟望向周慕娇，周慕娇爽快道：“成交。”
    阿旺脸色难看地走了，苏管事立即让人来称重，足有三百斤，得有一百两了。
    周慕娇只拿了三十两，淡淡道：“我一开始想卖的价，就是一百文。”
    苏管事一脸欣赏，他把银两全部塞回给周慕娇：“你叫价一百，我还价三百一十，我们好运酒楼，说话算话。”
    周慕娇将银子交到赵云璟手里，笑道：“苏管事好魄力，以后好运酒楼，必定客似云来。”
    苏管事笑容扩大：“以后再有好东西，都送到我这来，一定给你们好价格。”
    “那么以后就合作愉快了！”
    周慕娇用水抹去脸上的泥垢，露出素净的小脸，赵云璟看着她的脸一点点露出来，脸庞又热了热，连忙别过脸：“走，去回春堂。”
    路过一间成衣坊，周慕娇一拉赵云璟：“赵大哥，我们现在有钱了，先换一身衣服。”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做生意的尤其关注脸面，他们要是就这么破破烂烂的进去，回春堂肯定会压价。
    要是他们换一身新衣裳，气势摆出来，掌柜的想要压价，也得先掂量掂量。
    周慕娇拉着赵云璟进去，店家打量一眼，迎了上来：“二位，是要量身订做还是直接买成衣呀？”
    “成衣。”
    周慕娇给自己挑了三四套素色的衣裙，给赵云璟也挑了三套，两人穿上新衣，换上新鞋，整个人更有气质了，店家那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嘣：“哟呵，小相公小娘子刚成亲？真是朗才女貌，好生恩爱呀！”
    赵云璟：“我们——”
    “店家，娃儿的衣服鞋子你家有吗？”
    “有有有！”
    赵云璟摁住她：“给小五买就行了，十八他们用旧衣服改一改就能穿，不用浪费钱，不如将这钱拿去买点米面油。”
    “米面油要买，衣服鞋子也要买。”周慕娇笑眯眯的，“我答应过十八，要让她吃好的穿好的，可不能食言，再说了，新衣新气象，说不定以后我们家就能转运了。”
    她说的是‘我们家’。
    赵云璟面庞又热了，耳朵尖也热了，他别过脸去，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
    店家笑眯眯的：“哟，小郎君这是害羞了呀，耳朵尖都红了！”
    何止是耳朵尖红了，店家这趣一打，他整个脖子都红了。
    周慕娇眯眼笑。
    原来赵云璟害羞了，不过，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呀，他怎么就害羞了呢？
    古代的男孩子都这么纯情的吗？！
    这家成衣坊走的是亲民路线，该有的基本都有，周慕娇给四个孩子各挑了三套衣服三双鞋子，末了给赵大叔赵大婶也挑了三套，看到成衣坊还兼卖被单被套，周慕娇想起昨晚盖的那张灰朴朴又打满了补丁的薄被，便又买了五床，见到有帐子，也顺便买了。
    一大堆的东西，最后结账也不过用了二十两银子。
    “店家，东西我们先寄放在这，等会回来再拿，这木板车，也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二。”
    店家拿了条粗绳出来，将木板车与门口的镇石绑在一起，笑眯眯的：“放心二位，保证给二位保管好！二位下次再来呀，祝二位早生贵子，恩爱永远呀！”
    赵云璟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台阶，他正要跟店家解释，身边的周慕娇咻地一声窜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赵大哥！快过来！\"?

 第13章 你觉得不衬，那是你有问题

    前边不远处，四五个街头混子围着两个玉面小公子，嘴里不干不净，还动手动脚，周慕娇一眼瞧见，就看出来那两个小公子身上的玄机来。
    这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嫌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想要寻些刺激，因此出来女扮男装了。
    周慕娇是个眼睛里只有利益的商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正义在的，眼看着两个姑娘就要落入那群混子的魔掌，周慕娇立即冲了过去：“放开她们！”
    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六个混子嘿嘿一笑，为首那人上手就要抓她：“小妹妹来得正好呀，快来哥哥这里，哥哥带你乐呵乐——啊！”
    周慕娇抓住那人的手，一个巧劲便将那人五根手指全折断，与此同时，赵云璟也冲到了跟前，舞起了柴刀。
    他的砍刀天天磨，锋利无比，阳光下闪着涔涔冷光，远远瞧着的人都胆寒不已，更别说是被冷光笼罩着的混子了，再加上赵云璟表情凶狠，下手又猛，不过三几下，那几个混子就吓破了胆，转身就跑。
    还不忘撂狠话：“我记住你了！下回要你们好——啊！”
    一颗石头准确击中他的嘴巴，当即他门牙就被击飞了，一嘴的血！
    周慕娇追上去，一个凌空飞踢，一脚将那混子踢得跌了个狗吃屎。
    她踩在那混子的背上，冲剩下那几个微笑：“不是想要和我乐呵乐呵吗？怎么就跑了呢？”
    五个混子对视一眼，觉得被个小姑娘这么欺负，面上实在无光，然而眼神落到赵云璟身上，五人打了个寒战，连同伴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周慕娇在那混子身上蹦了好几下，跳下来发表感想：“确实挺乐呵的，下回再陪我玩呀！”
    混子右手五指全折，周慕娇最后蹦那几下又重又准，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他又不敢哭，更不敢跑，生怕她跳上来再蹦几下把他最后几根肋骨全给折断，那样的话，他就是个残废了。
    “姑奶奶，下回，下回——”
    “滚。”
    混子跑得屁滚尿流，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哪有小命重要啊？
    看着混子边跑边嚎啕大哭的背影，周慕娇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啧了一声。
    就这胆子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做混混，古代的混子界门槛这么低的吗？以前没被当街打死，那是他们祖上积德！
    身后传来姑娘家娇娇滴滴的声音：“谢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府上何处？明日我定上门致谢。”
    周慕娇走过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用谢。”
    两个‘公子’，如今发丝松散，女儿娇态毕现，身形身高都极为相似，只不过从气质上来看，一人明显是主子，一人为仆。
    气质高贵点的女子像是没听到周慕娇的话，她红着脸垂下头，一脸娇羞地说：“公子，我叫婉儿，我爹叫陈直。”
    桃花县的知县就叫陈直，那么这位，就是知县千金了。
    赵云璟长得好，身形挺拔，换了一身新衣服，身上便没了山里汉的特质，反而透着一股端方优雅的君子之气，就连在现代见多了各式美男子的周慕娇，也觉得赵云璟非常nice，而陈小姐看赵云璟又自带‘救命之恩’的滤镜，一见钟情的情节，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当街开演了。
    她笑了笑，退到一旁看戏。
    被两个陌生姑娘围住，赵云璟十分窘迫，陈小姐又表现得这么热切，他再怎么笨，也听得出点不对劲了。
    再看旁边的周慕娇，虽然脸上带笑，但赵云璟总觉得她在不高兴。
    赵云璟立即走向周慕娇，抓住她手，回身对陈小姐说：“救你们的是她，我是来帮她的，你们要谢就谢她。”
    陈小姐盯住两人的手，脸色裂开：“公子，你们，你们——”
    周慕娇浅笑打断：“陈小姐要谢我啊？既然要谢，那就来点实的，直接给我银子！”
    陈小姐表情裂得更开了，她的丫环怒斥：“你这是挟恩图报！小姐，我们不要理她！”
    “我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你们非要答谢的，现在我愿意接受你们的谢意，愿意意思意思收点银子，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挟恩图报了？怎么，陈小姐的命，连几两银子都不值么？”周慕娇睁大了眼。
    年纪小长得美就是好呀，都不用装，眼睛瞪大，再随便眨几下眼，天真无邪那范就出来了。
    丫环被噎得满脸通红，陈小姐那脸也一会青一会红的，不一会她眼眶一红，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丫环一见，又怒斥周慕娇：“见钱眼开的货，不就是要钱吗？给你便是！但你惹哭我家小姐就是不对！”
    周慕娇抬步就走：“赵大哥，我们走，那几个混子等会再来，谁要是真被欺负了，也不管我们的事！”
    陈小姐四处张望，果然前边不远处有几个人在那探头探脑，她脸色一变，连忙拉住周慕娇：“好妹妹，我家丫环没礼数，不会讲话，实在对不住了。”
    “小姐——”
    “小翠，向这位姑娘道歉。”
    小翠不情不愿地道了歉，站在一边扁着嘴，陈小姐望向赵云璟，轻声说：“公子，婉儿是偷跑出来的，不敢当街表明身份，还请公子好事做到底，将婉儿送回府，婉儿必定、重金酬谢。”
    赵云璟只想赶紧和周慕娇去回春堂卖了人参灵芝，然后再去买米面粮油等物带回家，并不想跟陈小姐有所牵扯，他左右看了一眼，说：“陈小姐稍等。”
    后头是成衣坊，成衣坊拐个弯就是好运酒楼……
    周慕娇收回视线，浅浅地笑了，感觉到陈小姐打量的目光，她笑容扩大：“陈小姐再盯着我看，我会以为陈小姐对我有意。”
    陈小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顾形象大骂：“不知所谓！不知廉耻！像你这样的女子，实在衬不上公子！”
    “你觉得不衬那是你眼睛有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周慕娇两手一摊，“到那站着，赵大哥很快就回来了。”
    原来他姓赵。
    陈小姐站立一旁，虽然披头散发，但千金小姐的仪态还得端着，她巴巴地望着赵云璟离开的方向。
    不一会，赵云璟回来了，身后跟着苏管事和几个好运酒楼的伙计，几人快速接近，赵云璟对苏管事点头：“那就劳烦苏管事了。”
    苏管事点点头，冲陈小姐拱了拱手：“陈小姐，我是好运楼的苏管事，您请放心，小的必定将您平安送回府。”
    陈小姐仪态端不稳了，她剐了一眼周慕娇，跺了跺脚，生气地走了。
    赵云璟松了口气，偏头看周慕娇：“回春堂就在前边，我们走。”?

 第14章 她好特别，他好喜欢！

    回春堂名头很响，坐堂大夫的医术水准也还算高，不少在别的医馆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到了回春堂，基本上都能得到有效控制，在大梁国百姓心里，回春堂是不一般的存在。
    就是有些人嘛，总免不了搞店大欺客那一套。
    周慕娇在商海里打滚那么多年，对人性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因此她在门口就叮嘱赵云璟：“赵大哥，等会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赵云璟脸色一整，双手一抱，江湖高手的气势便出来了：“嗯。”
    周慕娇很满意，拍拍他胳膊：“就是这样，要全程保持住。”
    她的手有些微凉，拍了一下便移开，赵云璟却觉得，被她拍过的地方好像被火烧到了，很烫，但又不疼，这可太奇怪了。
    周慕娇昂首进了回春堂，一脸傲然：“掌柜的！”
    回春堂属于药铺与医馆二合一的模式，病人都在隔壁的医馆，这个点药铺里人不多。
    掌柜站在柜台后，身后是几大排的药柜，三四个伙计正在依单抓药，这时都望了过来，见周慕娇长得这么好看，手上动作全停了。
    “干什么干什么？想扣人工是不是？干你们的活去！”
    伙计们又忙碌起来，掌柜看了周慕娇一眼。
    小姑娘穿着普通，但气势傲然，说不好是哪个世家娇养的千金出来体验生活的，再看她身后的赵云璟，妥妥的高手气质，掌柜的便又觉得她更有可能是哪个江湖大派的掌门千金。
    掌柜的堆起笑脸：“哟，姑娘！小的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嘛？”
    周慕娇下巴一抬：“我要卖货！”
    赵云璟啪一下将灵芝和人参放桌上，周慕娇敲柜面：“好好瞧瞧，给我说个好价，若是敢讹我，姑娘我必定要你好看！”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阴郁，赵云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
    实锤了，这小姑娘就是某个江湖大门派的千金！
    刚拔出来的人参，根须上的泥土还是新鲜的，三只手指宽，两只手掌长，成色十分漂亮，掌柜便报了五百两，那两颗灵芝一大一小，大的报价五百两，小的两百两。
    见周慕娇不作声，掌柜的便在总额的基础上加了两百两。
    周慕娇淡笑：“掌柜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呀？”
    赵云璟拔出了刀，虽说是砍柴刀，但它锋利，真能抹脖子的呀！
    掌柜便又颤抖着加了三百两，抹着汗说：“姑娘，小的只能加到这个价的，再多的，小的就要请示东家了，但是东家前日刚上了京，怕是没有三个月是回不来的，要不您……”
    一道男声从帘后的医馆那边传来：“等一下。”
    一个穿着华贵长得还不错的年轻男子掀帘从医馆那边走了过来。
    男子迈着官步，摇着扇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眉目含笑，自诩风流，殊不知在周慕娇眼里，那就只有两个字：傻逼。
    掌柜的哟呵一声：“陈公子今天怎么得闲过来？快坐。阿水，快给陈公子彻茶，就那罐雨后龙井！”
    “茶不忙喝。”
    陈公子径直到柜台边，冲周慕娇露出一口白牙：“这是姑娘要卖的货？”
    “嗯哼。”
    “卖给我，我全要了。”陈公子深情款款。
    “你谁？”
    “在下陈良锦，今年十九，我爹为桃花县陈知县。”陈公子笑眯眯的，“姑娘的这些货成色不错，你给开个价，正好我祖母快过寿了，把这些好东西献给他，祖母必定喜欢。
    姑娘家住何方，待我认了门头，改日给姑娘派请帖，望姑娘赏脸过府喝杯薄酒。”
    穿得花哨，行为轻浮，还爱卖弄，这跟现代那种上来就直接跟美女说我想做你男朋友的普信男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这人还是陈知县的儿子，跟刚才那陈婉儿是一家的。
    周慕娇忍住将陈公子就地暴打的冲动，又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快要动手的赵云璟，随手把最小的灵芝拿回手上，淡淡道：“五千两，卖你了。”
    一颗人参+两颗灵芝，回春堂才给不到三千两，眼下少了一颗灵芝，却要卖他五千两？
    陈公子的随从差点吐血：“你还不如去抢！”
    周慕娇就对掌柜说：“我赶时间，就不跟你讨价还价了，两千七百两，全卖给你。”
    掌柜偷偷瞄陈公子：“这个……那个……”
    陈公子眼前一亮。
    这个姑娘宁愿以少一半的银两卖给掌柜，也不愿意卖给自己，好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洒脱女子，她好特别，他好喜欢！
    陈公子将人参和灵芝丢给掌柜，当场拍板：“五千两，我要了，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掌柜默默咽回快要溜出嘴的话，这陈公子一看就是瞧上了那位姑娘，一掷千金为红颜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成，周慕娇朝赵云璟抬抬下巴：“我们走。”
    陈公子追出来：“姑娘！姑娘！你还没说你府上在哪呢！”
    “想知道我住哪里？”
    “嗯嗯！”
    “那就跟我来。”周慕娇浅笑。
    她长得好美，笑得真好看，像庙里的观音！我要娶她！
    陈公子在内心咆哮，别说是五千两了，便是一万两，十万两他也愿意给！要他的命，他也给！
    陈公子乐颠颠地跟上，两个随从要跟着，被他强势遣走，这么多人跟着，他还要怎么跟小美人培养感情？
    周慕娇走在前头，赵云璟落后半步紧随其后，用身体将周慕娇和陈公子拉开距离。
    走过热闹的主街道，转入一条少有行人的街巷。
    陈公子快走两步贴近周慕娇，想要多套套近乎，再展示一下自己的文采，说不到等她回到府上，就已经对他心生向往了呢？
    正想得美滋滋，突然后脖子一疼，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抱摔扔到地上。
    陈公子大嚎一声，赵云璟的拳头就来了，十几拳过去，他摁住陈公子，冲周慕娇笑：“我摁着，你揍他！”
    周慕娇也忍了一路，捋起袖子就开揍，小拳头挥得呼呼生风。
    一个摁一个揍，直把陈公子揍得像猪头才罢休。
    将‘重伤’的陈公子往旁边小巷子一塞，周慕娇用陈公子自己的血，在地板上写上几个字：知县公子。
    赵云璟一拉周慕娇，开跑！
    陈公子只听到一串嚣张的笑声，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女的好有个性，他好喜欢！
    快速买完东西，在城门外买了一辆牛车，将板车上的东西全部卸到牛车上，两人即时往回赶。
    半个时辰后，牛车进入桃花村，周慕娇感觉到，在前边架车的赵云璟身体僵了一下，一副紧张的模样。
    “赵大哥，怎么了？”
    “没事。”
    他这哪是没事的样子？不过他没说，她便没问。
    很快，周慕娇就知道赵云璟为什么紧张了。?

 第15章 狐狸精，我撕了你！

    桃花村很大，房屋很散，只有到了村子中央，房子才集中一些，早上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没注意到桃花村是什么样子的，回程倒是让她仔细瞧了瞧。
    这桃花村其实也挺穷的，就眼前这些房子，也比赵家好不了多少，前边那片民房中，只有一间看起来新一点的瓦房，是时下最普通的样式，在这一排破房子，倒是显得十分突兀。
    屋前站着个穿着浅蓝底小碎花布裙的姑娘，目测差不多一米七，体格壮实，看着就很健康。
    离那姑娘越近，周慕娇便感觉赵云璟越紧张，她脑子过了一遍，了然了。
    看来赵云璟与那姑娘有些不得不说的秘密呀。
    周慕娇从那一堆东西里翻出一包饴糖来，摆出吃瓜的架势。
    赵云璟似有所感，突然回头，四目相对，周慕娇眨了眨眼：“哈喽赵大哥，你要吃吗？”
    赵云璟迅速转回去：“不吃。”
    牛车来到那所屋子跟前，身着小蓝裙的姑娘迎了上来：“真是赵大哥你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赵大哥，你这是帮谁家拉货呀？”
    赵云璟一语不发，俊脸看着像黑了几度，偏偏那姑娘像是没看到，乐呵呵的：“这个点回来，一定是天不亮就出门了？赵大哥，快进屋喝杯水，歇息歇息再走哇！”
    姑娘是站在牛车前面的，赵云璟不得不开口：“谢谢陈姑娘，水就不喝了，我赶时间。”
    “哎哟叫什么陈姑娘，跟小时候一样，喊我秀秀就行！”陈秀秀说完就上手去拉赵云璟，“赵大哥，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呢，你下来嘛！”
    赵云璟手一抽，面无表情：“陈姑娘还是离我远点好，小心被我的霉运影响，磕到摔到就不好了。”
    陈秀秀：“赵大哥你关心我呀？秀秀真是太开心了！秀秀还以为赵大哥你永远不理秀秀了呢！赵大哥，我不信命的，什么好运霉运，都是别人胡说的，而且说你有霉运的那些人也没有很发达啊！”
    这个姑娘，三观倒是挺正的。
    周慕娇出声：“秀秀姑——”
    她才开口呢，陈秀秀就脸色一变，质问赵云璟：“赵大哥，她谁？你这段时间不理我，就是因为她？！你个狐狸精，我撕了你！”
    周慕娇默默收回上一句夸赞。
    陈婉儿，陈良锦，陈秀秀，一天之内就得惹了三个姓陈的，她上辈子肯定挖了老陈家的祖坟了，不然这孽缘要如何解释？
    陈秀秀一动，赵云璟的身子就横过去挡住陈秀秀：“陈姑娘！”
    “你喜欢她是不是？！赵大哥！我们说好了长大后要成亲的！你竟然喜欢别人！而且是这种狐狸精！”陈秀秀很崩溃，“你让开！我要打死她！竟然敢勾引你！”
    赵云璟根本不敢回头看周慕娇的脸色，他沉声说：“陈姑娘请自重，你不在乎名声，我还怕自己清白不保！”
    陈秀秀跺脚：“赵云璟，你明明说过的！我全都记着！句句都记着！”
    “我没说过。”
    “你说了！你就是说了！”
    眼看着这剧情走向越来越琼瑶，周慕娇赶紧把画风拉回来：“请问陈姑娘，云璟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
    “你喊他云璟？你不要脸！你凭什么喊他云璟？！”
    “那就是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云璟是什么时候讲的咯，说不定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陈秀秀急了：“才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就是赵大哥自己说的！长大之后就和我成亲！五岁的时候，他亲口说的！当着全部伙伴的面讲的！”
    “五岁，当着全部伙伴的面讲的？”周慕娇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陈姑娘确定，你们当时不是在玩过家家？”
    “……反正他说了他就要负责！赵大哥，你明日让你爹过来，我们——”
    周慕娇慢悠悠截住:“如果过家家说的话要负责的话，那陈姑娘若是做梦梦到自己是皇后，是不是也要冲到宫里去，让皇后给你让位呀？”
    陈秀秀脸色一变，赵云璟已经将她推开，驾起牛车就走。
    周慕娇笑盈盈挥手：“秀秀姑娘，祝你早日梦想成真哇！”
    陈秀秀还想追，屋子里跑出个妇人，妇人一把拽住陈秀秀胳膊：“陈秀秀！说了让你不要跟那倒霉鬼一起玩，天天说月月说，你偏当耳边风！ 是不是等你被他害死了才知道怕？啊？！”
    “娘，你不要信别人那些鬼话，赵大哥哪里来的霉运，他就是——啊！”
    陈秀秀突然平地踏空，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我都说他倒霉了，你看看你现在！”
    “娘，这是意外，是这地不平，我肯定——啊！！”
    陈秀秀又摔了，陈家母女一个骂一个哭，好生热闹。
    “赵大哥！我不会放弃的！这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你！”
    周慕娇啧了一声，收回视线，默默剥了颗饴糖扔嘴里。
    赵云璟架着车，全身绷直。
    直到听不到后头的嘈杂声了，赵云璟的声音闷闷传来：“她说谎的，我没说过那些话。”
    周慕娇原本不当回事，本来就是过家家嘛，不过赵云璟如此笃定，她忍不住想多吃一口瓜：“五岁时说的话，过了十几年，赵大哥还记得呀？”
    牛车停了下来，赵云璟回过身，严肃地盯着她：“我没跟他们玩过过家家。”
    顿了顿又说：“我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这辈子都霉运缠身，谁近谁倒霉。”
    赵云璟做为当时赵家的第一个孩子，赵家合家正高兴呢，他祖父母当场就把那个算命的给赶走了，但没过两个月，祖父母便先后得了急病离世，赵家其他人也摔的摔，跌的跌，就连赵家的田地，也慢慢种不出东西来了。
    后来，离赵家近的邻居，收成也一次次变少，挨着赵家的那些田地，也跟着种不出东西来了。
    赵云璟在村子里受尽了白眼，村里人勒令自家孩子不许跟他玩，见到他就指着他告诉自家孩子：“看，这就是倒霉鬼，你要是和他玩，你就会没有阿爹和阿娘，也会没饭吃的！”
    赵云璟在村里过着被排挤的生活，孤独地长到五岁，赵家分了家，他们一家搬到了山上才结束。
    有些人是用童年温暖余生，有些人则需要用余生去治愈童年。
    周慕娇剥了一颗饴糖塞到赵云璟嘴里，问：“赵大哥，甜吗？”
    饴糖入口，丝丝甜味就在舌尖漾开，赵云璟看着周慕娇，目光幽深：“甜。”
    “那我们赶紧回去，有吃的穿的还有糖，十八会乐疯。”
    何止十八会乐疯，赵家所有人都会乐疯，因为除了吃的喝的穿的，还有更大的惊喜，正在来的路上。?

 第16章 倔强又心酸的老黄牛

    赵家到山脚是一个大斜坡，陡倒是不陡，但是长，沆沆洼洼的，早上推板车下山就很吃力了，如今这路况，要把牛车弄上去，怕是个大工程，首先这老黄牛，跟他俩就不熟，硬赶的话，这牛恐怕会半途撂担子不干。
    “赵大哥，我们用板车把东西推上去，牛车就先放这——”
    话还没说完，那老黄牛就吭哧吭哧地往坡上走，东一脚西一脚，看着随时都会摔，每次快摔的时候，它又险险稳住，那背影又倔强又心酸。
    周慕娇收起惊讶。
    虽然她这体质大概能让动物们自动干活，一次两次还行，要是多了，别人肯定会看出玄机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现在只是一个寄居在别人家里的小可怜，什么本事都还没有，让人知道她有这玄机，肯定会被人拿捏住，到时候啊，她就是别人的摇钱树，而自己只会被软禁起来。
    而且为了出行方便，这条路也得修一修呀。
    还没走到半途，周慕娇便听到十八的喊声：“大哥！姐姐！”
    小家伙像一阵风似的刮下来，一下扎进周慕娇怀里，搂着她脖子小小声：“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慕娇稳住身子，也小小声回应：“什么秘密呀？”
    “昨天晚上十八梦见姐姐了，姐姐带我到街上，给我买新衣裳新鞋子，还给我吃糖。”小姑娘将声音压更低，“而且，我又长高了，姐姐你看！”
    昨天的裤子刚好露出脚踝，今天又往上缩了半寸。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姐姐你好厉害啊，十八真的会变高！”
    周慕娇将人抱起来，在她脸唧一下亲了下去，将她白净的小脸亲出了一抹红：“十八每天吃饱饭，很快就有我高了。”
    十八被亲懵了，她结结巴巴：“姐、姐、我、你，你……”
    将人往牛车一放，周慕娇在她另一边脸又唧了一下：“回家，姐姐也有秘密要和你分享！”
    很快，牛车便稳稳抵达赵家门口，老黄牛哞一声叫，把屋里的人全吸引出来。
    十八也反应过来了，这一车东西，都是他们家的？
    周慕娇用一颗饴糖把她的惊叫堵在嘴里，然后拿起两个小包袱，抱起她就往房里冲，在门口遇到小五，周慕娇将其中一个包袱塞给他：“阿弟，去赵大哥房间！”
    小五抓抓头，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砰一声关上，突然感觉到了危机。
    他家阿姐为什么这么喜欢十八，总是抱十八不抱他，是因为他太弱了吗？
    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周慕娇打开门：“阿弟，你过来。”
    小五走过去，然后额头就被亲了一下，他整个人僵住：“阿姐……”
    “去，把新衣服换上，让阿姐看看我们小五有多好看！”
    原来这里头是新衣服吗？阿姐给他买新衣服了！
    小五跑去赵云璟房间，打开包袱，看见里头叠得齐齐整整的新衣裳，他眼睛红红的，他一边哭一边换衣服，换好了，眼泪也止住了。
    阿姐给他买新衣服，以后，他也要给阿姐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他还要让阿姐住大房子，出入有马车接送，还有丫环婆子服侍！
    换上了新衣的小小少年，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像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
    小五来到院子，发现初六初九都换上了新衣新鞋，两人高高兴兴的，看到小五就立即冲过去：“小五！你的衣服真好看！你长得真俊！”
    小五从小就生病，一年中也难得有几回走出房门，因此他并没有任何同伴，一开始他对自己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同龄人十分不适应，但相处下来，觉得还不错，但要是初六不要动不动就背他就好了。
    小五浅浅一笑：“初六和初九，也长得很俊。”
    初九拍手：“我们三个都俊！”
    东厢房的房门打开，周慕娇含笑问：“那十八呢？十八俊不俊？”
    十八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头上梳成两个小包包，脸儿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走到院子中间，提着裙摆转了个圈，眨巴着大眼睛：“娘，大哥，初六初九还有小五哥，你们还没回答我，十八俊不俊呀？”
    初九：“俊！比初九还俊！”
    小五：“跟观音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样俊！”
    初六想了想，说：“十八，你很俊，很美，很可爱，很有气质，特别特别好看！”
    赵大婶只管擦泪，这两天掉的泪，要比她过去一年掉得都多。
    周慕娇将小五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将人夸得脸红红的才作罢。
    她从牛车上拿了两个布包，走向赵大婶：“婶子，这是你和赵大叔的新衣新鞋，快换上。”
    赵大婶一怔，她也有？
    周慕娇拍拍她手：“婶子，以后我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呀，就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一定能看着他们出人头地的。”
    赵大婶抱着两个布包回房，平息了好一会，才将衣裙换上。
    蓝青色的布裙，料子一般，胜在耐穿耐磨且轻便，赵大婶轻轻抚摸这新衣，这下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真好看。”赵大叔突然开口。
    赵大婶把眼泪一擦，赶紧俯身过去：“渴了还是饿了？还是想方便？”
    “我说，你真好看。”赵大叔抬手摸摸她脸，“秀珠，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大哥，秀珠不苦，若是再来一回，让我重新选，秀珠也还是选择嫁给赵大哥你。”
    夫妻俩执手相看，泪眼婆娑。
    院外，赵云璟已经把货物全部卸了下来，将老黄牛赶到空菜地去，与那头野猪作伴，回来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往左边菜地瞥了一下，他怔住，快速走过去。
    他看到了菜苗，绿油油的，纤纤弱弱，像是随时会断掉，但这的确是菜苗，而且这一拢全都是！
    初六走过去，小脸严肃着，也难掩激动，他指着菜地说：“是姐姐昨天种的，今天早上就发芽了，刚才忘记讲了。大哥，我们的菜地能种出菜了，以后我们不用吃野菜了！”
    初九也走过来，附和道：“大哥，下回你去县里再多买些菜种，我们和姐姐把这菜地全种上，以后吃不完还可以挑到县里卖钱，卖了钱就能买粮啦，有了粮，我们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了！”
    两个孩子何时说过这么长串的话，而且口齿这么清晰！
    赵云璟不动声色，捡起地上一块黑兮兮的东西递过去：“拿去那边边玩边吃，一人一半，不许抢！”?

 第17章 转运的是赵家，跟你没关系

    兄弟两人都没接，两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赵云璟。
    初九说：“大哥，那是狗屎。”
    “是糖。”
    初六翻了个白眼：“大哥说是糖，那大哥先吃一口。”
    “就是，我们又不傻，糖和狗屎都分不——啊大哥你快松手，初九要喘不过气啦！”
    赵云璟搂着两个弟弟，好半天才松开手。
    哪怕再冷情，这会也忍不住红了眼：“什么时候变好的？怎么变好的？”
    初九抓了抓头：“不记得了，可能是昨天，可能是今天早上。”
    初六认真回想了一下，答道：“昨天早上，十八嚷着说她长高了的时候，我的脑子好像突然被谁锤了一下，然后就清醒了。大哥，我和初九不傻了，以后大哥不用这么辛苦了，我和初九能帮你！”
    “嗯嗯！大哥你去洗个脸休息一下，我和初六把东西搬进去！”
    两个孩子利落地一趟趟往里搬东西，板着小脸，认真得很。
    赵云璟看看他们，又看看正和十八和小五说话的周慕娇，再将家里这几天的事一件件复盘，俊眉深拢。
    周慕娇似有所感，看了出来，她让十八和小五两个自己玩，便走了出来。
    “赵大哥，怎么了？”
    赵云璟抬头看她，好半天才道：“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进山的小路上，在离赵家十几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赵云璟回头：“前段时间我在佛祖面前祈求，足足求了四十九天，大概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它现在应验了，我的霉运消失了，赵家开始转运了。”
    “啊？”
    “不是你来了之后我们家才开始走运，是我们家转运之后，你和小五才到我们家的，记住了。”
    周慕娇眨眨眼，装天真无邪：“我以为，我是福气包，原来我不是呀！”
    “你不是。”
    “可是——”
    赵云璟想也没想就捂住她嘴，沉声说：“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转运的是赵家，跟你没关系。好了，你回去休息，等做好了饭，我让小五喊你起来。”
    掌心下，女子的呼吸轻轻浅浅的，气息喷到他手上，赵云璟感觉脑子有点混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赶紧松开手，那种异样的感觉才淡了去，他怔怔地看着周慕娇，千头万绪会纠结在一起。
    周慕娇噢了一声，转过身，轻轻笑了。
    赵云璟这男的，跟她从前打交道的男人都不同。
    生意场上的男人，眼里只有利益和夺取，生意场上无男女，如果你背景不够深厚但又拥有巨大潜力，那么你一旦出现，不消半天便会被那群人分吃干净。
    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抓在手里的好处，才会永远对自己忠实。
    这也是赵云璟生活单纯，如若他一开始就是在世家大族里，他还会是现在的想法吗？
    人性的弱点，其中有一项便是贪得无厌，希望赵云璟不会让她失望。
    这天晚饭，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赵云璟十分严肃地宣布了自己开始在佛祖前求了四十九天，终于感动了佛祖，从而将他们家的霉运全部收回去的事实。
    几个孩子听不太懂，但知道以后都不会再挨饿，一个个全嗯嗯嗯的点头。
    赵大婶看了周慕娇一眼，冲她微笑：“阿娇，小五，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住下了，赵家不倒霉了，不会让你们姐弟饿着的。”
    “谢谢婶子。”
    天刚蒙蒙亮，周慕娇就醒了，院子里有声响传来，她开门出来，果然是赵云璟。
    时值初夏，早上气温还有些凉，周慕娇便多披了一件外衣，赵云璟却是光着上身。
    朦胧的晨光中，他的身上结了一层汗，听见声响，他抬头望来，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脸腾地发热，连忙捞过衣服往身上套，结结巴巴的：“怎么不多睡会？天还没亮。”
    “昨晚睡得沉睡得好，现在就想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活动一下。”
    地上放着一对水桶，还有水渍，周慕娇似是没看到赵云璟的窘迫，走过去：“赵大哥，你这水是从山下挑的？水井离家远吗？”
    “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这身体太虚了，得多走动走动，不然以后都提不起重物。”
    “我来提。”赵云璟挑起空桶，沉声说，“你的责任就是养好身体，以及照顾好小五。”
    赵云璟说的几步路，其实足足走了将近十分钟，下山两分钟，还要沿着山脚一条小路往右走上一段，这才看到一个水井，便是这个水井，水也不是满的，一桶水要打上好几回才能装满。
    回去要花费的时间更多了，周慕娇没有手表，只大约估算了一下，一来一回，所需要的时间，大概要半个小时。
    赵家家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口水缸了，能装十担水，一趟来回就要半个小时，挑满至少也要五个小时，也就是两个半时辰。
    所以赵云璟每天都是凌晨三四点就起来挑水的？
    周慕娇空着手走一遭就觉得有些吃不消，而这样的生活，赵云璟至少已经过了十年。
    周慕娇抿唇，赵云璟这男的，又穷又倒霉又苦，完全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如果是旁人，肯定满脸愁苦破罐子破摔，他虽然话不多，但每次皱眉，都不是因为生活太苦，且拖着这一大串的累赘，也从来没有撂过担子。
    他的坚毅与隐忍以及强烈的责任心，让周慕娇由衷地佩服，敬重。
    赵云璟见她脸色发白，便给她冲了杯红糖水：“喝了再去睡会。”
    等他挑了空桶出去，周慕娇一口喝完红糖水，在杂物房找了个锄头，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最后在院子角落处，挥起了锄头。
    等赵云璟回来，看到的便是她在吭哧吭哧挖坑的情景，他连忙过去夺锄头：“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水井离这太远了，累还浪费时间，不如在家挖口井，随时可以取用。”
    赵云璟刚想说山上挖出来的井都没水，便看到了水坑里的水，他默默接过锄头，埋头挖了起来，周慕娇就帮他运土出去。
    等到天光大亮，已经挖出来一个半人高的水坑了。
    “赵大哥，先起来休息一会。”周慕娇喊。
    赵云璟一身泥污，他一口气喝了两碗水，再回过头来看那口‘井’，井水十分清澈，他打了一桶上来尝了一口。
    周慕娇连忙问：“怎么样？能喝吗？”
    “很清甜，能喝。”
    周慕娇松了口气，感觉到赵云璟在看她，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除了挖井，你还想做什么？你说，我去做。”
    周慕娇正要说话，西厢房那边便传来赵大婶的惊呼，赵云璟脸色一变，拔腿就往西厢房冲。?

 第18章 姐姐你做我嫂嫂吧！

    赵大叔在瘫痪了将近三年之后，突然全身剧痛，在床上痛苦打滚，吓着了赵大婶。
    赵云璟也吓着了，脑子嗡了一下。
    “赵大哥，你快去请李大夫。”周慕娇沉着冷静，又指挥赵大婶，“婶子，你先别慌，问清楚大叔是哪里疼，你帮他按摩梳通经络。”
    赵云璟拔腿出了门，赵大婶连忙问赵大叔具体是哪里疼，赵大叔根本说不上来，一直忍痛闷哼。
    十八他们全跑过来了，三个孩子手牵着手，心里全是害怕，就连小五，也脸色发白。
    周慕娇挨个拍拍四个孩子的脑袋，随便给赵大婶指了几个穴位：“用点力，每个穴位按十个数。”
    赵大婶六神无主，周慕娇一个指令她便一个动作，赵大婶每按到一个穴位，赵大叔的痛苦就减少一分，等到她指的那十几个穴位全部按完，赵大叔只觉得一点痛感都没有了。
    这种无痛感，不是先前的没有知觉，而是全身畅通，十分舒服。
    他重重吁出一口气，拉起赵大婶的手轻拍了几下：“我没事，别哭了。十八，初九，初六，爹没事。”
    十八哇一声哭了：“爹你不要死！爹你不要死啊！十八不要没有爹爹！十八害怕呜呜呜呜……”
    十八一哭，初六初九也哭，赵大婶安慰这个，安抚那个，最后自己也哭了。
    周慕娇拉起小五，默默退了出去。
    听着西厢房传出来的哭声，小五脸色发白：“阿姐，赵大叔会死吗？”
    “不会。”
    “……阿爹和阿娘走的时候，阿姐你哭了吗？”
    周慕娇想了想，摇头：“阿姐没有哭，因为阿娘要阿姐好好活着，还要照顾好小五。”
    小五沉默了一会，红着眼保证：“阿姐，小五一定会好好喝药，以后照顾阿姐，保护阿姐！”
    周慕娇摸摸弟弟的大脑袋:“嗯，阿姐等着。”
    赵云璟把李大夫扛来了，周慕娇赶紧将十八他们全喊了出来。
    西厢房好半天都没有声响传出，几个孩子坐在廊下抱着膝盖，默默流泪。
    周慕娇也没有急着安抚，这种情况下，只有赵大叔那边情况转好，孩子们的害怕才会消失。
    大半个时辰过后，李大夫出来了，十八他们全围了过去，周慕娇则望向赵云璟，见他眉间舒展，便知道赵大叔没什么事了。
    果然李大夫说：“小十八，你爹不会死，他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下床走路喽！”
    十八怔住，反应过来后整个人跳起来了：“好耶！阿爹不会死！阿爹还能下床走路！”
    她回身，哒哒哒扑到周慕娇怀里，激动得声都嘶了：“姐姐！十八都说了，我阿爹不是残废！我爹他能走路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尖又细，周慕娇觉得耳朵都要聋了，她赶紧将人放地上，捂着耳朵喊：“对对对，你阿爹能走路，以后还能上山打猎！”
    十八不明所以，见她捂着耳朵，也跟着捂住耳朵，喊：“我阿爹最厉害了！我阿爹还可以把十八抛起来再接住！”
    “是是是。”
    “我大哥更厉害！我大哥什么都会！姐姐你做我嫂嫂！十八好喜欢你哒！ ”
    周慕娇噎了噎，再一看，对面赵云璟的脸突然间黑红一片。
    她清咳一声，将小五拉过来往李大夫跟前一推：“李大夫，麻烦帮我弟弟看诊。”
    李大夫把了一会脉，眼睛疼得瞪大，又把另一只手，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瞪着赵云璟：“赵家小子，你给他吃什么了？”
    赵云璟顿了顿，周慕娇便先出了声：“这三天都有喝人参鸡汤。”
    李大夫点点头：“难怪。不过他身体还是有些虚，你们在用量方面要衡量好，不然就弄巧成拙了。既然有人参，那我这药方就调一调，五天之后我再过来。”
    说着示意赵云璟跟他出去，赵云璟以为是小五有别的情况，不好当面与小五讲，连忙跟上。
    半山腰上，李大夫往他后头瞧了一眼，笑道：“赵家小子，你相信命运吗？”
    “我信。”
    “啊？你以前不是不信吗？”他问十次，赵云璟十次都说不信，今天怎么突然改了口？
    “因为，我转运了。”
    赵云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在佛祖面前求了四十九天，早中晚一柱香，如今我的祈求都应验了，我娘能下床了，病在慢慢变好，初六和初九也不傻了，我爹也很快能下地了，李大夫，我觉得，以前赵家这么倒霉，应该是对神明不够尊敬。”
    李大夫点点头：“人啊，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还是要有点敬畏之心的，之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快要死了，娶了个姑娘回来冲喜，死马当活马医，结果那少爷竟然真活过来了，如今还生了一双儿女呢。”
    “李大夫叫我出来，是想跟我论佛还是讲道？”
    “谁跟你论佛讲道了？”李大夫压低了声音，“我就是提醒你，那周姑娘旺你们家，你要是真对她有意，就赶紧把人娶回来。”
    “李大夫，我带她回来，不是为了冲喜的。”
    “我知道，是为了报答她爹之前对你们的帮助嘛！但这跟你们要不要成亲不冲突啊，你娶了她，她旺你，你护她，这不挺好的嘛？”
    赵云璟面无表情：“如果李大夫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这是诊金，您拿好。”
    “诶诶诶，别跑啊，你家还有没有人参？我想跟你买点，也不要多，一条参须就够了。”李大夫抓了抓头，“要是不多那就算了，明日我进山找找。”
    赵云璟让李大夫稍等，便回去跟周慕娇说了这事，周慕娇想了想，就给了他两条根须，虽是根须，也有手指长短了。
    李大夫如获至宝，临走的时候照样打趣两人：“丫头，我就说这赵家小子不错，你看现在赵家日子好过了，你就考虑考虑，嫁过来！”
    赵云璟脸又黑红一片，恨不得追上去把那人参须给抢回来，这老头，嘴真是欠！
    周慕娇没受影响，落落大方：“行，我考虑考虑啊！”
    李大夫哈哈大笑，而赵云璟已经傻掉。
    周慕娇她说什么？会好好考虑要不要嫁给他？?

 第19章 大哥想娶娇娇姐姐！

    赵云璟心砰砰直跳，脸热，脑子嗡嗡叫，根本就不会思考了。
    周慕娇转眸，瞧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疑惑：“赵大哥？”
    赵云璟看着她沉默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李大夫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你还小，成亲的事，过几年以后再考虑！”
    根本不敢看周慕娇的反应，说完就往屋里冲。
    赵大婶拉着初六和初九，已经哭过两轮了，现在还是想要哭。
    要不是十八刚刚嚷嚷，她还没注意初六初九已经不傻了。
    “初六，初九，阿娘把你们生下来，却没有照顾好你们，让你们受了这么久的苦，阿娘真的不是个好阿娘。”
    “不是不是，阿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
    母子几人正哭成一团，这时赵云璟突然冲进去，赵大婶吓了一跳：“云璟，出什么事了？”
    赵云璟脸还是很热，他沉声说‘没事’，就拿起锄头跳进水坑里，继续挖井。
    赵大婶这才发现院里多了个坑，而且坑里有水，她惊喜：“真是太好了，往后这井就能打水，以后你就不用天天摸黑去挑水了！”
    赵云璟抿唇说：“山上能打井了，菜地也长出菜来了，阿娘，我们赵家转运了，往后——”
    正好周慕娇进来，他立即收住话头，继续闷头干活。
    赵大婶看看自家大儿子，又看看周慕娇，一脸狐疑，这两个人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奇奇怪怪的？是孩他爹有事？还是两人吵架了？
    看着又不像呀。
    赵云璟挖水井，初六初九帮忙运泥，周慕娇指挥小五和十八，将泥全部摊开在另一边没撒菜种的菜地上，赵大婶则负责弄平，一家人齐心合力，用时两天，总算将水井挖好。
    山脚那口水井旁边有条小溪，周慕娇让赵云璟挑了几担细沙回去铺在井下，这样一来，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那井水就清冽冽的了，味道很清甜。
    十八就着水勺尝了一小口，眯起了眼，感叹道：“嗯~~这个水真好喝，十八能一口气喝三碗！”
    小五把水勺抢过来，把水洒了，认真叮嘱：“我阿姐说了，水要烧开了放晾再喝，不然喝生水的话，肚子里会长虫，会生病，还会长不高！”
    一听会长不高，十八吓得把水勺一扔，一头扎进周慕娇怀里：“阿娘，十八以后不喝生水了，十八要长高，长很高！”
    周慕娇打趣：“十八要长多高，跟你大哥一样高吗？”
    “要哒！要哒！十八要和大哥一样高！十八要去当将军！咻咻咻！把坏人全部杀光光！就没有人欺负大哥和初六初九啦！”小姑娘兴奋得很。
    长大了，当将军……
    一群人全笑了，小五没笑。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地保护阿姐，那如果他长大后成了将军，谁要敢欺负阿姐，他就咻咻咻，像十八一样，把坏人统统杀光！
    小五扯扯周慕娇的衣袖：“阿姐，我要比赵大哥还要高，我也要当将军。”
    “小五一定能当将军，而且是大将军，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周慕娇鼓励。
    “阿姐，什么是闻风丧胆？”
    “就是敌人听到你的名字，闻到你的气味，就害怕得尿裤子。”
    几个小孩噗噗直笑，十八举起小手手：“姐姐！我也要让敌人尿裤子！我也要做大将军！”
    “好，小五做大将军，十八也做大将军，那初九初六，你们想做什么？”
    两个孩子想了想，初六羞涩地说：“初六想当官老爷！每个月都有银子拿！”
    “初九也要做官老爷！初九还要找个官小姐当媳妇！”
    周慕娇扑哧一声笑了，她正要说话，赵云璟的声音横插进来：“不管是想做官老爷还是想做大将军，一定要靠自己努力，也不要想走旁门左道，一定要堂堂正正！”
    几个孩子嗯嗯嗯点头，眼睛都亮晶晶的，盛满了对未来的向往，而赵云璟面无表情。
    周慕娇心念一动：“赵大哥，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大哥想赚很多钱！”
    “大哥想盖大房子！”
    “初六初九，你们都说错啦！我知道大哥想做什么！”十八举手，“大哥想娶姐姐！大哥想让阿娇姐姐做十八的嫂嫂！”
    这下，连被枪指着头都不变脸色的周慕娇也脸上一热，她转眸，瞧见赵云璟连耳朵尖的红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腾地站起来：“我去铺路！”
    十八岁的男性，在现代社会还只是个孩子，但在这个时空，已经是能撑起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了。
    看着赵云璟的背影，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周慕娇走出去，看着他拿着锄头在那弄地板，她感到很踏实，很安心。
    一家老小齐上阵，用时五天，总算将下山的路弄平整了，最后，周慕娇还是让赵云璟从小溪里挑了沙子回来，从山脚一路铺上来，她沿着小溪走了一段，发现了一堆大石块，便用牛车统统拉回来，把院子和家里全铺上了石块。
    除了屋子还是泥砖房，这赵家小院，已经很接近现代的农家小院了。
    赵云璟从山里拖了一根大木头回来，一身的水，看到周慕娇，他脸莫名又红了：“那个，阿娇，你过来。”
    两人站在半山腰，看着眼前的风景，周慕娇作了个深呼吸，身心畅通，整个人都十分轻松。
    还是盛世集团总裁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自己度假的情景，只是直到死，她都没有放松过一天，现在穿越过来，日子每天都过得慢悠悠的，周慕娇想，这或许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心想事成。
    赵云璟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一把塞到周慕娇手里：“拿着。”
    打开，那是一沓银票。
    “人参和灵芝卖了五千两，全部在这了，另外野猪的一百两，我算过了，赵家用了大约二十两，加上买牛车的五十两，我一共花了七十两。”
    “所以呢？”
    赵云璟顿了顿，说：“这些银钱，全部都是你的，你收好，我花的那些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
    周慕娇便笑了：“赵大哥让我收好这些银钱，又跟我把账算得这么清，这是觉得我和小五是累赘，想赶我走？”?

 第20章 他这算是表白了吧？

    “不是。”
    “那就是赵家转运了，不想让我和小五沾你们家的好运。”周慕娇转身，“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赵云璟急了，一把抓住她：“阿娇！我没有要赶你走！而且，是赵家沾了你的好运，而不是你沾我们赵家的好运。”
    周慕娇眼珠子一转，随即垂下头：“那我继续留在你们家，赵家的运气不是更好吗？说不定用不了几个月，赵家就能成为桃花县的首富了。到时候赵大哥就能娶官小姐了。”
    她年纪原本就小，身量又娇小纤瘦，看着就很柔弱，现在又垂着头，即使语气平静，赵云璟的心也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一扯。
    好疼。
    他急忙说：“我不会娶官家小姐！”
    “是吗？”
    “我发誓，我赵云璟这辈子都不会娶官家小姐！”
    周慕娇幽幽道：“只有当下

 第21章 柳姐不由得捂紧了荷包

    “她们可怜，有人怜，我可怜，何人怜我？”柳姐勾唇，“我打开门来做生意，有得赚我就做，没得赚就不做，便是佛祖怪罪下来，我也还是这个说法。周姑娘还有事不？要是没事，我要盘账了。”
    周慕娇抚掌：“柳姐姐的想法竟是与我不谋而合！难怪我一见姐姐就觉得好像认识了许久，指不定上辈子，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呢！”
    柳姐不由得捂紧了荷包。
    周慕娇扑哧一声笑了：“好啦，不逗姐姐你了。我确实找你有点小事想问一下，你要是不想回答，直接拒绝就好，我不怕说话难听，就怕姐姐说一堆好听话来讹我。”
    “你先说。”手还是按着荷包。
    周慕娇清咳一声：“柳姐姐这衣服的样式是自己画的？还是请人设计的？”
    “自己画的，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第22章 陈公子快跑，有人要杀你！

    五六个大汉拦在前头，个个脸色不善，为首那人走过来，上下打量赵云璟：“你就是赵家那小子？”
    赵云璟将周慕娇往身后一拉，捋起了袖子：“我确实姓赵，你们什么人？”
    “我们东家想请赵小哥和你这位妹妹去一趟，放轻松，我们东家是好人，是想和你们交朋友的，你们放心跟我们走！”
    “我不认识你们东家，你们认错人了，麻烦让开。”
    “赵家小子，我们现在是好声好气的‘请’你你不走，那等会我们不客气的时候，就由不得你们走不走了。到时候，你小子不怕死，你妹妹也不怕死？
    哦，你妹妹长得这么好看，你的确不用担心，我们东家呀，最会怜惜美人了，说不定我们东家一高兴，还会将她迎进府做个小主子呢！”
    几个大汉朝周慕娇嘻嘻哈哈的拱手

 第23章 阿娇，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三人一口气跑回成衣坊，也不逗留，东西一拿就扔板车，周慕娇就势往板车一躺，赵云璟立即推着车跑，见马大郎还站在那，周慕娇嚷：“还愣着做什么，等他们追上来砍你吗？跑呀！”
    出了城，把牛套上，一口气将牛车赶出二里地，没听到后头有动静，想必陈公子是把苏老板拿捏住了。
    “赵大哥，先停下来。”
    车子停下，周慕娇在路边抓了一把药草递给赵云璟：“赵大哥，给他处理一下刀伤。”
    剁成沫的药草敷在伤处，马大郎嘶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赵云璟，再看看周慕娇，嗷一声哭了。
    “我这是傻了啊！我不是要杀你们的吗？为什么现在跟你们一起跑路了？呜呜呜我完了！苏老板不会放过我的！他肯定会去抓我母亲的！我！我为什么要还手啊！我

 第24章 下次，削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一个老妇人站在车前，叉腰大骂：“死丫头！可算让我逮着了！这些东西哪来的？马上给我搬回家去！还不快滚下来？要我请吗？！”
    周慕娇从牛车跳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小刀，刀子从她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然后回到右手，她玩起了刀花来。
    她一步步朝那老妇人走去，嘴角含笑：“多日不见，奶奶变年轻了不少，看来我的新爷爷张屠夫他功不可没啊！”
    拦车者，正是原主周六丫的亲祖母，周大娘！
    周大娘一听张屠夫的名字，脸色就突然变了，她指着周慕娇大骂：“六丫你不要——”
    眼前寒光一闪，周慕娇手中的刀子突地往她掷来，周大娘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六，六丫，我，我是你亲祖母，你，你要是对我不敬，老天爷知道了，要天

 第25章 他不倒霉了，转运了？

    “阿姐，我想起来了。”小五抖动双肩，“奶奶和大伯娘说要抱我去看大夫，结果……她们把我埋起来了。”
    那天小五原本就有些发烧，人迷迷糊糊的，被放到坑里的时候，因为坑里凉凉的，他当时还感觉很舒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下意识地把那天的记忆屏蔽了。
    今天早上醒来，他突然脑子清醒，什么都记起来了。
    小五的哭腔出来了：“阿姐，小五害怕。”
    真是可怜的孩子。
    周慕娇拥住他，一下下轻拍他的背。
    赵云璟刚好出来，他原本不想打扰，见状他走过去，坐在小五的另一边，拥住他，拿过他手里的小刀和小弓箭：“等你身体好一点，我教你射箭。”
    小五猛地点头：“小五还要学打猎！以后打野猪卖钱养阿姐！”
    赵云璟温声说：“……打

 第26章 她也不想偷听的

    周慕娇知道偷听不好，但赵家夫妻此举实在太过异常，想了想，她还是坐了过去。
    黑暗中，她背贴着墙，听着房里的动静。
    房里，赵大婶翻了个身，弄得床板咯吱响，赵大叔问：“秀珠，怎么了？”
    “赵大哥，你腿真能动了？”赵大婶瞪大了眼。
    黑暗中赵大叔两条腿都动了下：“腿能动，脚趾头也能动，再过几天，我应该就能下地了，到时候云璟那孩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啊，你我都恢复了，云璟就可以轻松一下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他。”
    “……是我们对不住他，以后哪，我们多多疼惜他。”
    赵大婶坐了起来，她摸黑走到隔壁床，抓住赵大叔的手，一下一下地拍他的手背，赵大叔就知道她心里还有事，出声问：“秀珠，你有心事？可是因为阿娇？”

 第27章 这老三家，太邪门啦！

    赵家一群人屁滚尿流地往山下狂奔，一路骂骂咧咧，路过一处鱼塘时，赵大伯顿住，脑子回来了：“这是赵大海的鱼塘？”
    赵二伯左看右看，点头：“没错，就是他家的！”
    一群人快速回家，又快速拿了东西过来，往里头玩命似的撒了几包东西，气味刺鼻难闻，闻着像是老鼠药！
    倒完了，太阳出来了，天也亮了，赵大伯看着水面上翻起肚子的死鱼哈哈大笑。
    “大哥！”赵二伯突然惊恐失色，“大哥！老四老五！倒错了倒错了！这不是大海的鱼塘！这是我们自己家的鱼塘！”
    赵大伯笑声一凝，他左右看了看，僵住了。
    所以他们刚才毒的是自家的鱼？！
    水面上翻肚子的鱼越来越多，兄弟几人看着水面漂着的死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哭无泪。
    兄弟几人垂

 第28章 阿娇是我赵家的人！

    “青天白日之下竟敢跟男子搂搂抱抱！真不要脸！”
    赵云璟赶紧松手，周慕娇脚下又一滑，一头撞进了他怀里，两人又一起倒进水里，还是周慕娇在上赵云璟在下的姿势！
    陈秀秀气得冒烟，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跳进水里，冲过去扒拉周慕娇：“你起来！快起来！”
    陈秀秀手劲真大啊，周慕娇几乎是被她甩上岸的，要不是食过几年夜粥（练过几年的意思），她指不定就得摔坏了。
    稳住身子，她坐在岸边顺气。
    赵云璟原本要坐起来了，陈秀秀那手一伸过来，他干脆又躺回去，陈秀秀也不管，蹲下去就抱。
    小溪不深，水才过膝盖，赵云璟高高大大的，躺下去也没事，这会正闭气，想着自己已经拒绝得这么彻底了，而且现在他在衣服全湿的状态下，陈秀秀应该知道避嫌

 第29章 阿姐，我们回自己的家！

    鱼塘的事搞定，周慕娇就和赵云璟说了说服装模特的事。
    赵云璟不懂什么是‘模特’，不过他领悟力强，周慕娇说明是拿来展示衣服用的，他就只用了半天时间，用竹子扎了三四个简易竹人出来，并且每一处细节都磨得圆圆的滑滑的，保证不会伤到衣服。
    周慕娇将衣服往上面一挂，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最后一套衣服做好时，赵大叔能下地了。
    人很瘦小，因为常年卧床，手脚有轻微的萎缩，这就导致他看起来一边脚长一边脚短，但人收拾得很干净，手指头都是平平的，头发也清清爽爽，可见赵大婶把他照顾得很好。
    赵家几个孩子围在赵家夫妻身边，一会哭一会笑，赵云璟虽然没有像十八他们一样喜形于色，嘴角也挂了笑容。
    灯下，一家人的眼泪和笑容，都很美好

 第30章 被坑了

    赵云璟松开手，脸色很淡：“是，我就是赵家那个倒霉鬼。”
    老妇人张了张嘴，年轻的女人就嚷：“娘！倒霉鬼还是扫把星那都是别人说的，反正他救了小宝，他就是小宝的救命恩人！而且如果他真是倒霉鬼，小宝这会已经没命了，现在怎么可能好好的？！”
    老妇人一个劲点头：“是是是！秀兰你说得对！赵家小哥，老婆子不会说话，真是对不住了。”
    赵云璟一指周慕娇，表情冷淡：“救小宝的是她，不是我。”
    老妇人抓着周慕娇手又是一顿感谢，一会哭一会笑的，差点把周慕娇给整不会了，她眼巴巴地看着赵云璟，用眼神求救。
    难得看到她种样子，赵云璟忍住笑，过去牵她：“看好小孩，我们得走了。”
    看着牛车离开，那个叫秀兰的年轻女人迟疑地问：“娘

 第31章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三个年轻的女子，长相普通，穿着普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三人进了店便被竹人上的衣服给吸引住了，径直走过去，伸手想摸，又缩回来了，其中一个弱弱地问周慕娇：“请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可以摸面料，可以检查绣工，还可以试穿。”
    周慕娇笑眯眯的，“三位姑娘眼光真好，这是我们铺子今天刚出的新款，每款只有三套。三位姑娘可以买同款当姐妹装，到时候一起穿着上街，大家就会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是好姐妹，也可以根据各人的气质来挑选适合自己的款式。
    好姐妹可以一起美丽，也可以各自美丽，但不管哪一种美，都是专属于你们自己的美。”
    三个姑娘对了下眼神，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是都有些拿不准，应该买同样的款式，还是买不同的款式。

 第32章 谈判桌，她的主场

    新款的衣服预订量达到了两百套，一套只收三十文定金，两百套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另外铺里的常规款也卖了四十件出去，好几个款式都卖空了，布匹面料也卖出去不少。
    柳姐拿过算盘，一项一项算，打了一遍又打了一遍，总感觉出来的数目不太对劲。
    周慕娇干脆抢了算盘过来，噼里啪啦拨打了起来。
    赵云璟盯着她过于熟练的手法，眸光深了深，转眸看到柳姐也盯着周慕娇的手，他眸光更深了。
    她身上何止有玄机，她身上还有无法解释的谜团，一个接一个的，赵云璟想要解开，又不愿解开。
    很快，周慕娇停上了拨弄，她将最后结果放到柳姐面前：“恭喜，一上午就赚了十八两。这还不算我那几套衣服的提成。”
    柳姐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

 第33章 周姑娘只呆在桃花县实在屈才了

    唐老板四十多岁，年轻时应该长得不错，高高瘦瘦的，留着八字胡须，不苟言笑，看起来很精明又很不好惹。
    苏掌柜为双方介绍：“老爷，这便是周姑娘与赵家小哥，周姑娘，这便是我们东家唐老爷。”
    周慕娇伸出手去：“唐老板，幸会。”
    唐老板看着突兀地伸过来的手，眯了眯眼，幸会就幸会，朝他伸手是什么意思？
    那头周慕娇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再向上，伸了个懒腰，歉然解释：“抱歉，忙了一早上，在这又坐得太久，手脚都僵了，活动一下。”
    唐老板点点头：“周姑娘请坐。”
    三人落座，苏掌柜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赵云璟盯着唐老板，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右手按在腰间，随时都准备拔刀。
    一只微凉的手覆到他手背，轻轻

 第34章 赵大哥有事要问我？

    周慕娇一脸焦急：“赵大哥，我有急事，你到前边茶肆那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陪你去！”
    “不用了！”周慕娇红着脸，“那个，我……肚子疼，可能是……葵水来了。”
    说着一头冲进了后头几丈外的胭脂坊。
    六月的下午，在云层里躲了许久的太阳突然冲破重重障碍露了出来，赵云璟站在太阳底下，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他盯着胭脂坊的门口，只觉得脑子装满了毛线球，怎么理都理不清，而心脏砰砰直跳，快要破体而出了。
    半刻钟后，周慕娇从胭脂坊出来，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汗津津的，也微微发红。
    赵云璟下意识要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周慕娇先他一步将东西放板车上，脸更红了：“赵大哥，太阳太大了，我们赶紧回去！”
    赵云璟赶紧缩手，

 第35章 我可以不要钱！

    卯时中（早上六点），赵家门外便有人声响起，周慕娇翻了个身，又眯了一会，这才起来。
    果然是冯婶子她们，昨天她们去帮周慕娇找人，果然像秀兰担心的那样，八个名额根本不够，今天早上一共来了十五位，最年老的快五十，叫杨大娘，年纪最小的才十二岁，是杨大娘的孙女杨小丫，看到周慕娇，祖孙俩都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冯婶子十分不好意思：“阿娇，你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所以大家都来了，如果你不需要这么多人的话，那我和秀兰就回去。”
    秀兰也一脸歉意，婆媳俩面皮都薄，当时找人的时候，别人一求，她们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像杨大娘和杨小丫，祖孙俩相依为命，有上顿没下顿，杨大娘都要哭着求了，她们能不带上吗？
    当时两人就想好了，要

 第36章 他才是阿姐最亲近的人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那就是，我要求我们绣房的每一个人，都要在极强的保密意识，不要让我发现有人私自在家模仿我的衣服样子做，更不要把我们的工序外传，这里人不多，很容易查出来的，一旦被我抓到，我会追回所有的工钱，还会送到官府去。
    因为这些衣服样子，工序流程，用什么样的面料，价格多少，这些都属于商业秘密，在我这泄露商业秘密，你们只是失去了一份工作，或许还会蹲几天大牢，若是在别处，你们是会被乱棍打死。”
    周慕娇十分严肃：“希望大家予以重视并时刻牢记，便是枕边人，也不要轻易告知！”
    “知道了，娇娇姑娘！”
    “行了，开始！小丫，你出来一下。”
    杨大娘刚松了口气，听到周慕娇喊自家孙女，她那颗心又提起来了。

 第37章 她的心意，你敢接吗？

    赵云璟伸出手，手心向上。
    周慕娇拿着一根自制的红笔，在他的手掌心画了一颗爱心。
    赵云璟看不懂那是什么，也不懂那是什么含义，但她离他这么近，几乎是挨着的，她画爱心的时候，手指触到了他的掌心。
    他很欢喜。
    画好了爱心，周慕娇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塞到赵云璟手里：“这颗爱心，还有这个，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阿娇希望赵大哥日后所求皆所愿，所得皆所求，心想事成！”
    给男孩子画爱心，给男孩子送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周慕娇从前从来没有做过，那种礼物送出去时的雀跃，送出去后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的忐忑，她更是从来没有体验过。
    这次被老天送到古代来，倒是让她把怀春少女的感觉体验了个遍。
    总而言之，感觉还不赖。
    礼物送出

 第38章 我不会杀你，只会‘祝福\’你

    赵云璟将周慕娇往身后一拉，沉着脸开口：“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
    赵家的人是见过赵云璟的邪门的，这会都不敢先开口，缩啊缩的，赵大伯夫妻干脆把周大娘给拱到了前头。
    周大娘头皮有些发麻，她也想起了上次在山下平地摔的情景，赶紧先看看地面。
    很好，石板路，平整、干净，就算摔了也不会太痛。
    周大娘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六丫，你出来，奶奶跟你说几句话。”
    周慕娇从赵云璟身后探出头来，嗓音软软的：“那奶奶您得保证不要再打我，也不要再卖我，更不要活埋小五，不然我就不跟你说话。”
    周大娘打骂周慕娇，以及将周慕娇卖给张屠夫这事，村里人是知道的，但活埋小五这事，他们真的从来没听说过，但他们知道那个孩子常年吃药，十分

 第39章 忍不住想做天使投资人

    天还没亮，柳姐就来了成衣坊，和刚请来的四个小姑娘一起打扫店面，准备迎接周慕娇的到来。
    马大郎也天没亮就带着几个兄弟到城门口了，远远瞧见赵云璟的牛车，马大郎那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赶紧领着人迎上去：“周姑娘！赵小哥！你们可算来了！哟，这么多？！得有三百套？”
    看到小五和初六，马大郎又是一顿好夸。
    周慕娇也不问他怎么会来，直接道：“马大哥，今天还要麻烦你和各位兄弟帮忙维持一下秩序，一是让顾客排队进场，二是注意同行混水摸鱼，如若查到身上带了利器的，揪到就立即扭送官府。”
    马大郎嘶了一声：“周姑娘，卖件衣服而已，怎么跟我们抢地盘似的，不要打就是杀！”
    周慕娇笑了笑，那头赵云璟已经把牛栓好了，她一手牵小

 第40章 姐夫，揍他！

    正是知县的儿子陈良锦陈公子！
    胡大嫂也脸色一变，立即将周慕娇往身后一拉，端起笑容：“陈公子，您怎么到我们这小茶摊来了？”
    “谁要来你们这破茶摊了？”
    陈公子对胡大嫂凶巴巴的，转向周慕娇时就笑意盈盈，他今天穿着月白色的衣袍，发冠束起，腰间挂着一枚玉佩，脚上一双新鞋子，衬上他的身量，看着倒也算玉树临风。
    他冲周慕娇拱了拱手，书生气质便出来了：“周姑娘，自从上次一别，小生便对周姑娘念念不忘，总想着下一次遇见会是什么时候，为此小生日日都会到街上走一圈，看看是否能与姑娘偶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遇着姑娘了！”
    周慕娇挑眉：“陈公子，我打过你，还记得吗？就在前边的巷子。”
    “姑娘对小生的深切期望，小生

 第41章 我要是不动手，就是不识抬举了

    “阿娇，你带小五和初六到旁边去。”
    又对茶摊夫妻说：“谢谢二位仗义执言，等会若是对二位造成损失，我会两倍赔偿。”
    两个小厮笑容一收，其中一个拔腿就去找帮手。
    赵云璟一边撸袖子一边走向陈公子：“既然陈公子一直让我揍，我要是不动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陈公子挺意外的，向后退了几步：“诶，我说我们都是斯文人，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动手？”
    “好好说话也要看对象，陈公子你只配用拳头讲道理。”
    赵云璟说着，一个直拳祭出，陈公子躲避不及，正中鼻梁，顿时鼻血横飞。
    陈公子的小厮杀着了，冲过去护着自家主子，大声嚷：“岂有此理！竟然敢打我们知县家的公子！来人！去衙门！让捕头带人来！”
    指着赵云璟恐吓：“你死定了我

 第42章 轻轻吻过她的脸

    “没错，我这次是输了，但不代表以后还会输！我这就回去练武练字！下回一定赢你！”
    陈公子转身就走，又突然折返，对周慕娇说：“周姑娘，小生对你的情意你要记着，小生也会让你看见我的转变！你且先看着，莫要被这姓赵的早早骗了去！便是你看不上我，外头比赵云璟优秀的人也大有人在，你不要着急做决定！”
    陈公子和人打架打输了，比书法也比输了，竟然没有大发雷霆没有砍人手脚，而是回去发愤图强？
    陈公子他这是不想再做米虫废物，转性了，想要做个有上进心的好人了？
    周慕娇也有些懵。
    上上次被她揍，上次被她拿来当挡箭牌，今天又输得这么难看，平常人这个时候应该恨她入骨才对，陈公子竟然对她越来越上劲？
    啊这……
    陈公子的脑回路

 第43章 想要打败我，你至少需要十年

    屋顶离地面差不多两米高，小五坐在屋顶上，双脚腾空，他盯着朝他露出微笑的赵云璟，双脚后缩，站起来，然后冲着赵云璟就跳下去！
    赵云璟眼神一缩，往旁边一避，却在小五快要摔到地上时一把接住。
    小五的拳头雨点般袭了过来，赵云璟任他打了几十下，再将他往屋顶一放，小五跳下来，打他，他又放上去，跳下来又放，反复十几次，小五没力气了，坐在地上哭。
    他觉得自己好弱好糟糕，他已经使出全部的力气了，可赵云璟一点事都没有！
    赵云璟挨着他坐下，大手环过去，小五起初还挣扎，赵云璟微微一使力，他便又动不了了。
    小五低声哭。
    “在强敌劲敌面前，只有绝对的武力能解决自己的困境，只有心里没底的人，才会一直嚷嚷我要保护谁，因为真正有

 第44章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先前预定好的客户优先把衣服取走了，这会门口还排了十来个人，大家都顶着太阳，难得的是大家脸上都笑眯眯的，还聊起了闲天。
    马大郎等人也不再凶神恶煞，甚至有人问起他的婚事，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嫂尤其热情，听那口气，是要替他介绍对象。
    马大郎从十来岁起就是人憎狗厌的存在，出来混之后更是桃花县百姓最盼望暴毙排行榜的榜首人物，别说是给他介绍对象了，远远看到他就得跑，听到他的名字就反射性恶心反胃。
    这会竟然有人要给他介绍对象？
    周慕娇刚好听到，恭喜了一句：“马大哥，成亲的时候遣人来桃花村说一声，我给你份子钱啊！”
    一声‘马大哥’，让那大嫂脸上笑容更盛，看着马大郎的眼神更热切了。
    柳姐正忙着，听到周慕娇的声音立即

 第45章 我有两套方案

    柳姐介绍的这个熟人，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大哥，叫梁安。
    “梁大哥，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周姑娘，那位是赵公子，你认准了。”
    柳姐作着介绍，“我们成衣坊的生意你这段时间也见着了，供不应求，如果你提供的布料又好又实惠，周姑娘会长期与你们布庄合作，梁大哥，你为布庄找到这么一单长期且量大的生意，你们掌柜的肯定会重用你。”
    梁安看了周慕娇一眼，心头有些打鼓。
    小柳儿是提过周姑娘，可她没说这周姑娘这么小呀！看着也就十五六岁，一脸的稚气，她真的能从布庄拿那么多料？
    梁安想了想，说：“跟周姑娘合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我们布庄口碑好，布料出了名的有保证，每天从我们这拿货的人都得排队，来得早的，自然就能拿到品

 第46章 滚！

    “第二个方案、”
    周慕娇顿了一下，卖足了关子，见大家都瞪着眼看自己，她灿然一笑，不闹了。
    “第二个方案。我会给你一份方案，你拿着这份方案直接去跟你东家谈，谈价格，要提成——提成，即是你替布庄每卖出一匹布，布庄在你的基本工钱之外，再给你多少钱的意思。”
    周慕娇话才说完，梁安就嘶了一声，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东家已经给了我工钱，我再问他额外要钱，他会打死我的！”
    “假如，一匹布的提成最低给你一文钱，我一个月要三百匹，那你拿到手的提成便是三百文，如果我要三千匹，那你的提成就是三两银子。
    而你想要多少提成，这个你都是可以跟你东家争取的，是百分之三的提成，还是百分之五的提成，就要看你自己能不能说服了。便

 第47章 公主抱！

    以陈秀秀为首，赵家外头一共来了十五个女人，她们都是想来绣房干活的。
    陈秀秀说：“赵大哥，我们都会做衣服的，绣工也不差，反正你这里都要收人，不如把我们全收了！工钱方面比她们少点也行，大家家里都挺难的，又离不开家到外头去找活干。大家不用担心，赵大哥人那么好，一定会把大家全收了的，对赵大哥？！”
    赵云璟面无表情：“绣房是阿娇的，要不要收人，阿娇说了算。”
    陈秀秀脸色一滞：“怎么就是她的了呢？衣服不都是婶子在做吗？她就是动动嘴——”
    “要是没有阿娇的嘴，我们家还没有这绣房呢。”赵大婶打断陈秀秀，走到周慕娇旁边，十分维护，“绣房是阿娇的，我们赵家只是出了一间房，连我都是每天拿二十五文钱，收人的事，除

 第48章 我给你俩送份子钱啊！

    几人都换过了衣裳，洗过了头发，看起来还算清爽，但大家都记着她们刚才摔进牛屎堆的情形，一见着她们，大家都下意识掩住口鼻。
    陈秀秀脸色十分难看，但是为了这份差事，她愣是忍了，红着眼问赵大婶：“婶子，我们错了，对不起，可我们也是真心想来绣房做活的，婶子，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帮忙向六丫说一声！”
    赵大婶还没说话，正在试工的人就先不干了：“大家都在老老实实试工，凭什么你一来就想让赵婶子帮你说一声？怎么，是你绣活比别人好，还是你跟六丫的关系比别人好？要真是凭关系亲疏来请人的，我们在这是干嘛的？！”
    “我跟赵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以后要嫁给他的！绣房虽然是六丫的，但场地是赵家的呀！她占了赵家的场地，赵家就有

 第49章 长得丑才叫妖怪，我美，叫妖精

    陈秀秀这人真是……
    赵大婶将她的作品拿过来，递给冯大婶：“冯嫂子，你来看。”
    为了避嫌，陈秀秀的四个小姐妹的作品也都让绣房的人交叉来看，周慕娇只看别人的。
    周慕娇看了一圈，除了有两人实在拿不出手之外，其余几人也都通过了。
    而陈秀秀和她的四个小姐妹，经过大家的一致评判，只过了两人。
    落选的一共六人，周慕娇将她们的作品打乱了挂在黑板前边，让所有人再一次投票，看看是打勾的多还是打叉的多，结果跟刚才相差不大，只有一人勉强认为可以培养培养。
    周慕娇摆了摆手，将后续事宜交给初六和杨小丫。
    初六脆声说：“大家都排好队，我在这里给大家造个名册，记住了，我不仅仅登记名字，还要登记你们家里人的信息，还会画你们的

 第50章 若是你要放弃，眼下就有个机会

    赵云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昏暗的天色之下，那背影瞧着十分颓然。
    “我都听小丫说了，你和阿娇抱一起了。”赵大婶叹气，“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那就好好对人家。”
    “娘，我……”赵云璟抬起头，“她很好。可我……”
    “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到她她想要的生活，是吗？”
    “……是。”
    赵大婶又叹气：“云璟，你真是爱惨阿娇了。寻常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只想着怎么把她娶回家，完全不会考虑把人娶回家之后能给人家什么，你想的却是自己能不能给她更好的东西……当年你爹也如你这般，甚至几次想要放弃……
    不过阿娇不是我，你爹努力一下还是可以够得上我的，但阿娇太好了，懂得的也太多了，而且她身上的玄机，到了谁

 第51章 给她写情书！

    “周姑娘，我决定了。”马大郎一脸激动，“我跟你合作！我都听你的！你想要怎么干，我就跟着你怎么干！”
    马大郎的决定在周慕娇的意料之中，不过还是打趣了他几句：“一个晚上就想清楚了？”
    马大郎不好意思了：“周姑娘，不瞒你说，我其实还是有点怕，不过我更怕自己犹豫下去，你就找别人合作了。你也知道我从前是干嘛的，就是唐老板愿意用我，但还是让我干些巡街的活，说白了也是打手，除了不用再欺压百姓，本质上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难得周姑娘看得起我，信任我，愿意给我另一条路尝试，我就是再怕，也不能辜负你的这番心意，而且，而且我也想让那些说我这辈子只会打打杀杀，最后横死街头的人看看，我马大郎也能有一番作为的。”
    周慕娇

 第52章 你的路子够野，我很喜欢

    来人是梁安，他是一路问着路来的，在山脚的时候还不确定这是赵家，心想周姑娘那么有本事，怎么能住山上呢？
    等到上来见着了赵云璟，他松了口气：“赵小哥，请问周姑娘在么？我来找她说点事。”
    赵云璟将压水装置放旁边，去绣房喊人：“阿娇，梁安来了。”
    一听到‘梁安’的名字，邓三丫和田二丫的dna又动了。
    早上来了个马大郎，马大郎还给她带了别的男子写的情书，下午又来了个梁安……这周慕娇一天之内见几个外男，便是她跟那些人全部都是清白的，那也太过分了？哪个做丈夫的能受得了自己妻子跟别的男子交往这么密切？
    难怪赵大叔赵大婶都毫无反应，人家赵家人压根就看不上周慕娇呀！
    不过当着周慕娇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甚至周慕

 第53章 赵大哥，你愿不愿意和我……

    外头赵大叔和那些人还在商议讨论，见两人并肩出来，他以为臭小子终于想通了，要主动出击了，还暗暗给儿子抛了个鼓励的眼神。
    不过赵云璟并没有接收到，他还在猜周慕娇想跟他讲什么事。
    半山腰那有棵大树，枝繁叶茂的，能挡得住烈日，赵云璟提议去树下谈。
    周慕娇笑了笑：“不用了赵大哥，也就几句话的事，也不是别人听不得的事，就在这说。”
    “……好。”说开了也好。
    “我想问赵大哥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赵大哥是否讨厌我？”
    赵云璟一惊，连忙否认：“没有！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既然赵大哥没有讨厌我，那我就问赵大哥第二个问题，赵大哥，你愿不愿意和我、”她顿住，抬头看赵云璟。
    赵云璟心砰砰直跳，愿不愿意和她做什

 第54章 你再喜欢她，也只能让她做妾！

    赵云璟三人刚走出衙门大门，身后就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赵大哥！”
    他感觉不太妙，回头一看，果然很不妙。
    叫住他的人，是知县千金陈小姐！她身边是陈公子！
    陈公子盯着赵云璟，问自己妹妹：“婉儿，你认识他？”
    陈小姐一边走向赵云璟，一边回答亲哥的问题：“大哥，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与小翠女扮男装上街，险些被登徒子轻薄，就是赵大哥出手救的我。说起来，我还没正式谢谢赵大哥呢。
    赵大哥，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上天让我在今天重遇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到好运酒楼吃个饭？”
    陈公子语气缓和：“姓赵的，虽然我不待见你，但你救了我妹妹，这个恩我是一定要答谢的！走，我请你吃饭！吃了这饭，你跟我妹妹就没任何关系了！别想用

 第55章 赵云璟，我要定你了

    赵云璟首先将路遇陈家兄妹以及陈家兄妹明日一早会来家里找她的事讲给她听。
    周慕娇听完没说什么，表情淡淡的，赵云璟便又将今天的工作做了汇报。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赵大哥果然牢靠，看来以后我可以在家里坐着收钱了。”周慕娇夸了一句。
    “只不过侍弄稻田这事我实在不会，就交给赵大哥，赵大哥若是想耕种，也别等开春了，把田弄熟了就直接撒种子，今年雨水充足，日照也不缺，不管你种什么，都一定会有好收成。”
    赵云璟张了张嘴，却不是问她种稻与年景的事：“阿娇，明日陈家兄妹便要来家里，你若是不想见陈公子，今晚我便送到到冯婶子家住。”
    “不用。他来便让他来。”
    周慕娇也不解释，也不多留，讲完就走了。
    小五亦趋亦步，不

 第56章 知道丢人还不快走？

    陈小姐热得一身汗，衣裳都快湿透了，周慕娇便从自己衣柜拿了件还没穿过的新衣裳给她替换，陈小姐换了衣裳洗了脸，又让丫环重新梳了头，人变得清爽了，官家小姐的姿态也找回来了。
    她与自家哥哥商量了一路，一致决定先把周慕娇给拿下，原本也是人家周慕娇救的她嘛，这事她得正视，不然赵云璟一定会认为她不懂事，不懂礼数。
    陈小姐轻轻福了福身：“上次多得周姑娘仗义出手，否则我与婢子定然遭难，故今日特意上门答谢，周姑娘，谢谢您，还有赵公子，也谢谢您。”
    人家是冲着赵云璟来的，周慕娇认为自己应不应声都没事，果然陈小姐讲完话便又含羞答答地看着赵云璟，陈公子拽了她好几次衣角提醒都没能成功。
    陈公子也不管了，横竖他们带了这么多

 第57章 你也敢跟我抢周姑娘？

    陈秀秀和陈小姐打起来了。
    十八和初九乐颠颠地跑回家，两张小脸激动得红通通的，一个冲进绣房，一个跑去厅里，告诉赵大婶和周慕娇这个好消息。
    “娇娇姐姐，快说我厉害！”十八叉腰讨赏。
    周慕娇倒是没想到十八会跑下山去找陈秀秀，如今两人打起来了，这火便怎么也烧不到她身上来了。
    她摸摸十八的脑袋：“十八很棒！”
    十八一指小五：“小五哥哥也很棒，就是他跟我这么讲的！”
    原来还有自家阿弟的事啊。
    周慕娇宠溺一笑：“是是是，小五很棒，十八很棒，初九和初六都很棒，我们所有人都很棒！”
    陈公子总算和杨小丫理好货了，顶着一头汗来讨赏：“周姑娘，小生，小生今日表现如何?”
    周慕娇还没说话，杨小丫便道：“娇娇姐，这男的细

 第58章 看来真是烂桃花！

    周慕娇的预感从来没有出过错。
    接下来的日子，陈公子每过几天便会到赵家来，跟周慕娇讲他进了县学，讲他在县学表现如何，夫子对他又是如何的评价，又讲自己是如何规划他们的将来的。
    瞧着是挺像样也挺真诚的，不过周慕娇听着，总有一种小公司老板在给员工打鸡血画大饼，除了真诚，什么实质都没有。
    当然，就是陈公子有什么实质内在的变化，那也跟她无关呀，陈公子又不是她那杯茶。
    她那杯茶……最近除了去办她交代的事之外 ，不是天天往田里钻，就是藏在房里，状态相当静默。
    这天，陈公子又来了，是带着他新作的诗词来的。
    不过这回不是他一个人来，他带了四五个同窗一起来，说是要带同窗们领略大梁国的秀丽河山。
    结果，秀丽河山是没去

 第59章 周姑娘，莫要砸我的饭碗！

    “姑娘，我看你年纪小，有些事不懂，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花婆婆小声说，“这柳家祖上是有人做京官的，便是到了献哥儿这一辈落魄了一些，但后年大比，以献哥儿的才情文采与容貌，拿下状元是轻轻松松的，你现在应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就是现成的状元夫人，不然等献哥儿高中了可就轮不到你了，多少权贵榜下捉人啊。”
    “哦。”
    自己说了一大堆，周慕娇竟然只是给了一个字？
    花婆婆沉下脸来：“既然跟你讲道理讲不通，那行，这门亲事我也管不着了，只不过今日我从这里离开，明日会传出什么样的事来，会不会影响周姑娘你的名声，那我就不保证了。”
    “人人都知道，被我花婆婆保媒成功的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我弃保的姑娘，往后可是要影响

 第60章 我是她未婚夫

    “我是她的未婚夫。”
    这几个字讲出来，赵云璟虽然脸上发烫，但心是落在实处的。
    感觉到周慕娇的惊讶，赵云璟反手握住她手，轻轻捏了捏，周慕娇想要抽走，他抓得更紧了，并给了她一个安定十足的眼神，周慕娇想了想，便不动了，任由他牵着。
    林公子就盯着他们紧扣的十指，气得胡言乱言，好一顿骂，最后表态：“周姑娘，我不介意你喜欢过谁，只要你现在应承我，你就还是我林贤东这辈子要疼惜的女子！”
    林叔父更直接：“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你们这是私相授受，是要被浸猪笼的！”
    对啊，就算村里人没有那些高门大族讲究，男女之防没那么严格，那越过父母与媒人那一步而私定终身，也是为村人不齿的，说得好听点是私相授受，说得难听点就

 第61章 将她拉过来，低头便亲！

    “大伯娘把我卖了！卖了足足十两银子。”小五声音清脆。
    周大娘嚎：“好你个李氏！竟然背着我卖了小五！钱呢？把钱交出来！”
    “娘！娘你听我讲！我都是有原因的！”
    婆媳两人拉拉扯扯，周慕娇这回真的压不住了，冲上去对周大娘婆媳就是一顿暴打。
    围观群众有人拉架：“六丫，六丫哎，你别打了，她们一个是你祖母，一个是你大伯娘，都是你的长辈，对长辈不敬，要被天打雷劈的啊！”
    “我身契在赵家，我是赵家的人，赵大叔赵大婶才是我的主子，周家人对我来说就是个屁！初六初九小五十八，小丫，抄家伙！上！”
    那杀红了眼的样子，吓得林叔父悄悄退了几步，扭头看到林公子还是一副痴迷的模样，林叔父就觉得周慕娇是狐狸精，不然都这个时候

 第62章 我看转运的不是赵家，是六丫！

    第一个劝的便是陈秀秀：“赵大哥，我知道你不想让大家看轻你，不想让人说你全家都靠六丫养，但大梁国以前从来没有人种过秋稻，那说明肯定是种不出啊，你种了也是白种的，不如我们改种别的？”
    种什么都不如种水稻实在啊。
    陈秀秀的母亲原本就看赵云璟不顺眼，不愿意让自己闺女跟他来往，前几天他公开讲说是周慕娇的未婚夫后，陈母就更看赵云璟不上了，这时阴阳怪气的：“让他种！让他种！到时候一粒米的收成都没有他就知道错了！到时候呀，三村十二垌的人都来笑话他！”
    赵家大伯那边也是这么想的，为了让他出丑，别人讲赵云璟的时候，还要打人家：“我们家云璟想种，那肯定能种出来的！你们不种就不种，别挡着人家！”
    回去之后全家开会，然

 第63章 丰收

    等到赵云璟从地里回来，便见堂屋里摆着十八的洗澡用的木盆，盆里正在冒着烟，第一眼粗看，以为冒的是热气，再仔细看一眼，不对，这好像是冒凉气？
    十八小手直挥：“大哥快来！娇娇姐弄了好大一盆冰！好凉快的！快来！”
    几个孩子将赵云璟按到周慕娇身边坐下，周慕娇顺手递给他一块湿毛巾：“擦擦汗。”
    凉气嘶嘶地往身上扑，赵云璟身上虽还有汗，却是通身舒畅，他在心里喟叹一声，问：“你从哪得来的冰？”
    “不是从哪得来的！是娇娇姐和十八自己做的！”十八压低了声音，“娇娇姐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大哥你也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冰块在冬天不值钱，但在夏天，便是价值千金了，若是周慕娇制冰卖冰，家里稍微有点余钱的都会买，城里

 第64章 染布坊出事了！

    周慕娇正在跟马大郎讲事情，柳姐没忍住直接冲过去打断：“阿娇，你会不会送错了？这还是大暑天，怎么就上这么厚的衣服了？”
    “没送错。”
    周慕娇解释：“你们这段时间进店的客人少了，销量比前段时间下滑了不少，是不是心里正着急，在找原因？”
    柳姐点头：“是，我跟小兰她们分析了一下，认为是其他几家成衣坊的跟风盗版又故意降价导致。”
    周慕娇解释：“同行恶性竞争是其中一部分，但最关键的部分，你们没有想到。柳姐，如今天气虽还是炎热，事实上今年的夏天都快要过去了，该买夏装的人都买了，没买的应该也不会来买了，接着卖夏装，生意只会一路下滑，还会造成积压。
    你们有空可以去别家看一眼，是不是客人都变少了？那是因为顾客的需

 第65章 工钱是不可能加的，你要走便走

    染布坊设在城西，三座民居打通，合成了一个小型的厂房，各个功能区分得很清晰，还有做饭和供工人们中午休息的地方。
    如今罗三和那三十名工人主就呆在休息区，阴沉着一张脸。
    梁安的人正在努力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有几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差不多被说动了，只一过大部分人都不动，他们也不敢出头。
    昨晚有个叫阿陈的工人讲了罗三几句，就被罗三带人暴打了一顿，今天早上直接起不了床。
    他们都是各自家庭中的顶梁柱，罗三的染坊开了十几年，积攒下的人脉还是很广的，要是新东家压不过他，他们为了这份差事，最后还是得跟着他的。
    所以，没有人敢冒险，虽然都很愤怒。
    这一部分人，都希望梁安能拿出雷霆手段来，将罗三及他的狗腿子们赶出染坊，

 第66章 这个女的，好有手段！

    二十个统一服装的男子鱼贯而入，即便他们只是单纯在走着，这本身就很让人震撼了，而接下来他们做的事，更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他们竟然！每一道工序都！会！做！
    并且染出来的布也并不差！
    罗三脸色煞一下白了。
    怪不得这个女的如此有底气，原来她早就留了后手！
    其他跟着罗三走的那十五人也脸色难看，是罗三讲的，染布坊不可能真的让他们走的，因为他们走了，染布坊就开不了工了。
    可现在！
    周慕娇环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淡淡道：“看到了吗？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想要让我看重，想要我加工钱，就要看你们能否给我带来别人不能带来的价值。
    梁安能替我组建团队，能替我开拓外地市场，所以我愿意给他高薪，也愿意给他分红，更

 第67章 一定要跟周慕娇合作

    周云物流公司，娇云服装连锁店，以及胡大嫂奶茶连锁店，唐老板是眼睁睁看着它们从诞生之日起便高速发展的，这让他更坚定自己当初的眼光。
    这个周慕娇，很有本事，即使不能合作，也一定不能交恶，他还交待底下的人，在必要时帮周慕娇一把。
    只不过周慕娇找的人个顶个的都很能干，根本就没有他们能插手的机会，便是那混混头子马大郎，他之前收在身边也只是继续当打手来用的，周慕娇也能找到他的长处，变废为宝，在短短的时日里，马大郎一手组建起的物流团队，已经成为了桃花县以及周边几个县城托管货物的首选。
    那个奶茶店更是夸张，不过是一杯甜甜的果茶，竟然一出街便风靡全县，不出三个月，周边几个县城也迅速开了分号，便是桃花县里不止一家

 第68章 赵云璟想瞒着她做什么？

    桃花县东南面有一座山，名为桃花岭，桃花岭风景秀丽，山上有千年苍松，一条清泉从山上流下，最后在山脚那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泉水叮咚，薄雾飞溅，十月的天气还酷热难当，远远瞧着那一团水汽，仿佛汗都消了不少。
    如此清幽的环境，自然是开办书院研究学问的好地方。
    桃花岭占地面积广，山上以清泉为界，左右办了两所书院。
    一座是桃花县办的官学上林书院，另一所是桃花县第一位状元，后来官至内阁首辅的梁大人致仕归乡后所办的回澜书院。
    原本两所书院生源与师资力量都旗鼓相当，上林书院有上头的省府学政道派下来的翰林院的人才担任夫子，历届考上秀才的考生比例还不错；
    回澜书院的夫子则都是奔着梁大人的贤名而来的有名的夫子，或是他

 第69章 向陈公子认错，你就能如愿以偿

    “姓赵的，你别做梦了，你是不可能进得了县学的！”
    \"对对对！县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我们上林书院很挑的！\"
    “上林书院是官学，别的地方的官学都只收官家子弟，我们桃花县虽然相对宽松，但你这样的书院也是不收的！”
    “就是就是！不过你也不是一定进不了，只要你向我们陈公子认个错，他回去请知县大人跟书院山长打个招呼，你就能如愿以偿啦！”
    一群学子跟在陈公子后头，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脑袋疼。
    陈公子首先就忍受不住了：“一天天叭叭叭的，就你们有嘴！书院是朝廷用来培养人才的地方，秉承的是有教无类的原则，只要姓赵的能通过县学的入学考试，便可做你我的同窗们！”
    “……那他一个村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可能进得

 第77章 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虽说前一天马大郎带了话，说周慕娇与赵云璟的订婚礼取消，唐老板还是依约来到了桃花村，就是不巧，进村没多久，便迎面碰上一个出殡的队伍。
    唢呐吹吹打打，听着并不悲伤，还有些欢乐，送葬的队伍长长的，家属们披麻戴孝一路走一路哭，嚎得大声，却是谁也没掉一滴泪，送葬的村人个个手持一根香，时不时跟左右的人说几声闲话笑几声。
    这是喜丧？但再喜，也是丧。
    唐老板暗道一声晦气，车夫赶紧将马车往旁边让了让，就听到两个人提起了‘六丫’‘绣坊’等字眼，他眯起眼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了。
    原来出殡的是周慕娇的祖母，难怪会取消婚礼啊。
    只是奇怪，怎么周慕娇不在送葬之列？
    等出殡的队伍走了过去，苏掌柜立即将周慕娇跟周家的情况提了

 第78章 末日生存物资包

    “当然。”
    周慕娇让唐老板稍等，进房拿了几张纸出来。
    “我说过不太想做餐饮，需要投入的东西太多，不过考虑到唐老板在豫州已经铺开了路子，放着不用的话，那就有些浪费了，所以我想跟唐老板合作做一款末日生存物资包。”
    末日生存物资包？那是什么？
    唐老板听不懂：“可否请周姑娘详细说说？”
    周慕娇清咳一声，换成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做几款方便携带又能长期保存的食品，这一款，是自热锅，到时候只要按照说明在底下加点水，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米饭了。
    这一款，叫方便面，开水泡一泡就能吃，方便快捷又卫生。
    最后这两款是我重点想做的，这叫压缩饼干，一块饼干可以顶一天饿，体积小，占地少，家里常备一箱，万一

 第79章 杀了它，替赵云璟报仇！

    另外一边，赵云璟与陈公子进了山。
    陈公子只带了一个书童来的，那书童不过十三四岁，平时做的是提包、跑腿这样的小活，虽然聪明但小小一个，若真遇到事，陈公子可能还要反过来保护他。
    初时还担心赵云璟带他进山，是要打他一顿，不过真正到了山里头，陈公子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如果赵云璟真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那他跟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恃强凌弱，一个以权压人，是同样没有资格得周慕娇的喜欢的。
    赵云璟在一个山坳里停下，回过身来，看着书童淡淡一笑。
    书童叫四九，手里一直握着把短刀，一路上都警惕着，以防赵云璟突然下黑手，现在这地方偏僻得很，前边还有个小石堆挡着，是视线盲区，明显是一个完美的杀人场地。
    一般人就算进了

 第80章 当浮一大白！

    赵云璟说话算话，请陈公子吃了个全蛇宴，陈公子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怎么样，席间一直喝酒，他喝的不是闷酒，也不是自己喝，他敬赵大叔，敬赵大婶，敬赵云璟，连小五他们这几个小孩都不放过，一直怂恿来着。
    “今日本公子能与周姑娘与赵公子喝酒，实在快哉乐哉，得君为友，不枉此生，当浮一大白！四九，倒酒！”
    那可是实打实的黄酒，度数高得很，黄酒入肚，初时烧灼，后来舒服，再过一会，酒劲上来了，脑子很快就懵了，一会笑一会哭，一会敲着碗边唱小曲，一会非要拉赵云璟玩飞花令，最后还扯着周慕娇和赵云璟，非要来个桃园三结义。
    赵大叔反应神速，立即弄了个香炉出来：“喏，可以拜了！”
    陈公子打了个酒嗝，一手拉一个，自己站中间，旁边

 第81章 服装设计大赛

    次日一早，绣娘们来上工，发现黑板那又多了张纸。
    这段时间大家都认了点字，纸上字不多，因此大家连蒙带猜的，竟然也懂了。
    杨小丫念出来：“娇云绣坊将举行服装设计大赛，方案被采用者奖励一百两？娇娇姐，这是真的吗？”
    周慕娇点头：“自然是真的，绣坊第一天开门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讲过，我鼓励大家踊跃创新，并设立了创新奖，这个比赛其实早就应该办起来了，只不过先前事情多，没来得及。
    现在我空出手来了，这大赛也是时候办起来了，方案被采用者奖励一百两，没被采用的也不会白干，奖励半个月的工钱当是辛苦费，来，有意向参赛的来我这报名，没报名的都不算啊。”
    一百两的奖励金自然相当诱人，大家一脸激动跃跃欲试，但真正报名的，

 第82章 逐一排除

    第二天天才亮，赵家门外便聚集好些女子，都是为了那服装设计大赛来的，连周家老四媳妇也来了，赵家那几个伯娘婶婶也来了。
    陈里正昨晚通知了这个事，说是只要参加就能拿到辛苦费，她们不了解什么是设计，但只要来参加就能拿钱，这钱相当于是白送的，她们干嘛不来？
    赵家门一开，大家就争先恐后：“赵大嫂，我们也来参赛！”
    开门的是周慕娇，她环视一圈，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没带什么情绪，但被她视线打到之人，都没有再开口，很快，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周慕娇这才开口：“娇云绣坊是面对整个社会征集作品，大家自然可以参赛，但我是有要求的。第一，作品必须是原创无争议的，一旦出现相像的，我不会去调查谁才是原创，一律取消参赛资格，参赛

 第83章 山长好像疯了

    “十八画得真好，今晚我们就让你娘帮你做成衣服。”
    桌上摊开十几张纸，周慕娇将人抱到膝上，十八一眼就瞧见了：“姐姐你也参赛吗？”
    “不是，是想做一件自己穿的。”
    “我会我会！”十八十分积极，“姐姐，我帮你画！你要穿我画的衣服，以后就穿我画的好不好？”
    “好好好。”
    桌上的是些半成品，只画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十八可能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她看了一会就拍拍小胸膛：“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穿上漂亮美丽的衣服哒！”
    “那姐姐就等着了。”
    十八很喜欢屋外那张桌子，看书看累了，可以看看旁边绿油油的菜，还有下山路上那一路的野花，还可以跟秀兰家的小宝玩，更重要的是，阿爹阿娘他们回来，她能第一时间看见。
    快到午饭时

 第84章 小姑娘的十万个为什么

    “是哒是哒！我和娇娇姐要送大哥去书院！”十八很高兴，“初六初九还有小五都没得出门，只有我可以，陈公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为什么呢？”
    “我不告诉你！这是我跟姐姐还有大哥三个人的秘密！”
    童言无忌，陈公子听着却是觉得扎心，原本相遇的时间上他便输了先机，他们两人又住在一起，赵云璟近水楼台，自己又再失一城，如今三人站在一起，一家三口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陈公子很忧伤，难道他跟周慕娇，真的是无缘无份吗？
    周慕娇浅浅一笑：“我们今天的确要出城，除了送赵大哥去书院，我们另有要事。”
    陈公子刚想问有什么要事，一群绣娘便说说笑笑地涌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罗家姐姐，昨晚家里说要给她们姐妹俩说亲事，她们没同意，

 第85章 赵同学这是要打架？

    梁山长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赵云璟，他紧握着对方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
    “我梦到梁大人了！他说我今天会收到一位好学生！要我好好培养！我知道他说的是你！”
    赵云璟反握过去：“学生也连续三晚梦到了一位白胡子的暴躁老者，他让我好好呆在回澜书院，还说这里会是我的福地。”
    “真的？”
    “假的。”
    梁山长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可真有趣。去，先去校舍把行李放了，若是想休息那就下午再到大讲堂来，若是不想休息，我让人替你把东西送过去，你现在就和他们一起去大讲堂。”
    回澜书院共设了三个小讲堂，一个大讲堂，大讲堂类似于是现代大学里用来上公共课的，也是必修课，所有学生都得来，夫子会随机点名，也有专门签到的台桌，也有记考

 第86章 我们做学问的目的是什么？

    冯伟有些意外。
    赵云璟那篇文章在大讲堂那贴了十天，每天都有许多学子在那研读，夸赞，有夫子说到兴奋处，竟然讲说就算这篇文章捧到殿前，也是能让圣上青眼并直接钦点状元的程度。
    赵云璟的文章写得好，但要是说连圣上都会对其青眼，冯伟就认为是言过其实，而且就算是他真有那个文才，长相要是不佳，是个病秧子或是容貌丑陋，皇上见到就吓着了，怎么可能还点状元？
    早上见着了真人，好，长得是挺好看的，文质彬彬，礼数周全，才思敏捷，知识量十分丰富，但到了课堂之下，就很沉默寡言，看着就很是怯懦。
    却是没想，这会人家竟然敢来应战。
    冯伟冷笑：“赵兄勇气可嘉，但拳头无眼，等会伤了手让你无法握笔，再也写不出锦绣文章来，那我就罪

 第87章 你输了

    赵云璟要跟冯伟动手，谁输了就得离开回澜书院！
    消息长了翅膀一般在书院里传播，梁山海原本在藏书阁里掏梁大人留下来的宝贝书，听到消息脚一滑，差点从木梯子上掉下来。
    “又是这个冯伟！学问不好好做，总想着拉帮结派欺负弱小！若不是回澜书院的校训就是有教无类，我一早就将他轰出书院了！快去阻止！别让他们动手！别管我！”
    “陈夫子和王夫子他们就在那——”
    “他们手无二两力，在那里有什么用？快去快去！”
    这边梁山长急得鞋子都跑掉了，现场的赵云璟却是老神在在：“这彩头不错。”
    冯伟打听过赵云璟，都说他只是一个种田的，家里还穷得很，可如今看他这周身的气度，哪里有丁点农家子的样子？再看他身量，那手臂，看着就是很有力量

 第88章 为难为难周慕娇

    赵云璟第一天的学院生活就如此精彩，周慕娇也不逞多让。
    她陪十八大逛了一场，把小姑娘逛睡着了，然后将人送到柳姐那午睡，她就去找唐老板了。
    她和唐老板的第二次谈话原本一切顺利，却是在去衙门公证那一步被卡住了。
    倒也不是衙门特意卡的，而是有人使了特权，以知县大人爱女的身份，威胁了衙门的主簿。
    陈小姐笑得温婉：“杜大人，那周慕娇不过是一介商女，你多为难她几次，又不会少一根毫毛，她就是再恨你再讨厌你，最后也得乖乖按你的规矩来。
    我就不同了，叵是你帮了我的仇人，我肯定会找我爹哭诉的，我爹虽然在桃花县才十年，根基不深，但是说想要换个主簿，肯定多的是人将自己家中的子弟送来。”
    杜主簿嘶了一声。
    陈小姐说得没错

 第89章 他急了他急了！

    唐老板点头：“好，那便不做了，衙门不再公平公道，那我们前来公证的初衷就得不到实现，如此，又何必来受这个气？
    走周姑娘，唐某产业全在桃花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以周姑娘的本事，若是在下坑了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周姑娘也能将我揪出来。”
    “走！”
    两人抬步就行，当真一次也没回头，还越走越快。
    杜主簿急了。
    他们若不来做公证，他从哪来的额外收入？！若是没有额外收入，他要怎么养得起家里的败家娘们？
    “诶！唐老板！周姑娘！等等在下啊！”
    杜主簿追上去，腆着脸笑：“周姑娘，在下方才一时气头上，说了气话了，其实之后想了想，周姑娘说的实在是金玉良言，也是一针见血。杜某胆子小，怕丢了这职位，但更怕成为全

 第90章 十八不见了！

    十八醒了，十八不高兴，十八很忧伤。
    今日圩日，柳姐和几个店员都很忙，没什么时间陪她玩，她又是跳脱的性子，在门槛那坐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然后追着一只蝴蝶跑了，再然后，她跟着一个卖货郎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卖货郎停，她也停，卖货郎走，她也走，卖货郎害怕了：“小姑娘，你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跟家里人走失了？”
    十八指着他箩筐里的一个小面人：“我想要捏一个人。”
    “是想学捏面人？”
    “嗯嗯！叔叔你能教我吗？”
    小姑娘脸圆圆的，白白的，穿的衣裳整洁漂亮，上头一个补丁都没有，玉雪可爱，说话软软濡濡奶声奶气，听到的人都跟着软乎乎的，别说是教她学捏面人了，就是把货担里的所有东西送她他也乐意啊。
    小巷无人，他们所站

 第91章 好厉害的卖货郎

    是那个卖货郎！
    猴精将十八往桃红婆怀里一塞，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桃红婆，你带着小丫头先走，待我解决了这男的，就到老地方跟你汇合！”
    却见那个卖货郎身形一闪，几息间便到了跟前。
    猴精瞪大双眼，这人会武！身法还这么快！他到底是谁？
    卖货郎笑着伸出手：“这小丫头片子是我先看上的，把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桃红嘎嘎笑：“既然是同行，那就按道上的规矩来！小丫头在我们手上，你若再抢，那就是坏了规矩，我夫妇二人便是追你一世，也说得过去！”
    “桃红，猴精，二十年前被你们抓走的那个女娃，如今可好？如今何在？”
    两人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这小娃娃既然是你先看上的，那就按照道上的规矩给你！”
    猴精将

 第92章 他是朝廷通缉犯？

    被坏人抓住的时候十八没被吓到，这会被周慕娇抱着大哭，她也被吓哭了，一边害怕一边笨拙地安慰周慕娇：“姐姐不要哭呜呜呜十八也要哭了哇呜……”
    一大一小当街痛哭，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再联系到刚才周云物流这些人行色匆匆明显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大家都围着他们指指点点。
    唐老板给马大郎使了个眼色，马大郎赶紧带人将人群无声驱散。
    梁安上前提醒：“周姑娘，孩子肯定被吓坏了，前边就是鸿运酒楼，我们先到那休息一会？”
    在鸿运酒楼，周慕娇发现了十八身上的血迹，赶紧检查，确认那血迹是别人的之后，她又搂着十八后怕了一会，才冷静下来。
    她紧拥着十八，向她道歉：“十八对不起，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姐姐答应你，不会再发生

 第93章 犹如故人归

    刘捕头说：“周姑娘，他就住在这里，我们的人找到他后，就一直接守在这了，没见他出来过，这会肯定还在屋里。”
    “前门后门也守着了，除非他在屋里挖了地道，不然是离开不了的。”
    另外，他在城门外也布了人手，除非那个货郎将地道挖了十里长，不然他的人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货郎的踪迹。
    衙门和马大郎如此安排，周慕娇一点也不觉得夸张。
    桃红和猴精是江洋大盗，是朝廷重犯，黎大人当年出事，那百万两悬红却是有效的，二十年来却能躲过那么多江湖组织的追捕，说明两人本事很大，如今却是双双死在那个货郎手里，说明那个货郎也不简单。
    而比江洋大盗本事更大的，除了赏金猎人，便是公门中人了，周慕娇还没见着人，倒不好现在就判断他到底是什

 第94章 要不要用村里人？

    十八这次失踪，给周慕娇敲了一记警种，她和赵云璟，如今一人去了书院，一人也要东奔西跑，铁定是没有时间一直陪着几个孩子的，等开了春，几个孩子去学堂，只怕安全问题会更严峻。
    赵家转运了，发达了，村里人人羡慕，也有很多心里不平衡的，穷生奸计，要是激发了什么诱因，再老实善良的人都会作恶。
    更何况，赵家与周家不能从他们这分一杯羹，也肯定不会甘心，若只是逮着机会骂几句背后传几句闲话倒没什么，要是他们动了伤人之心呢？
    周慕娇便打算下次去牙行买几个得力的护院，以便日后护送几个孩子去学堂，另外绣坊这里全是女性，货物和原料也多，迟早也需要护院守着，她不可能时时都呆在家里，若是有人趁她不在家来捣乱，不管是伤了人还是伤

 第95章 我还不能有自已的标准了？

    周慕娇道：“成立治安队的硬性条件一条也不会改变，刚刚符合要求的那几位，在补足资料之后，还要经过至少两轮的考验，可能到最后，能完全通过的，只有三到底四个。”
    原本只有那几个人不服，这话一出，连其余的人都有些不服了，经过了初步挑选的那十位，也顿时忐忑了。
    还是刚才叫嚷的那人，高声说：“那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请我们嘛！既然不想请，干嘛要放出那种风声？你就是觉得耍我们好玩！羞辱我们很好玩！你就是想报复我们，因为我们之前都对你们不好，对赵家也不好！”
    周慕娇嘲讽：“二狗，你也知道自己之前这么不是人啊。”
    “那你就是承认是耍我们，报复我们咯？”二狗反问，并一脸挑衅。
    周慕娇不紧不慢道：“先不说我要招人的消

 第96章 设计大赛截稿啦！

    次日吃了午食，周慕娇便给绣娘们放了假。
    为了赛事的公平与公正，大赛评委由周慕娇、赵大婶，以及其余三位没有参赛的绣娘担任，除此之外，周慕娇还将县衙的杜主簿请来当公证员，当然，这是有偿的。
    杜主簿投桃报李，带了两个衙役进村给她助威。
    官府的人一来，这赛事莫名就更高级了，绣坊外的参赛选手们原本有些担心入围作品会是内定的，见着这些官差，大家都松了口气。
    周慕娇目前只是能赚点小钱而已，那点钱能买得通官府？
    周慕娇笑笑不说话。
    在现代，哪怕是幼儿园的比赛，也会请个来镇场子的，而像盛世集团这种大企业一旦举办什么赛事，根本不用请，当地的部门相关人员从赛事一开始都要开始跟着，以确保赛事的顺利进行。
    杜主簿是个妙

 第97章 谁抄袭谁的？

    李大娘是帮绣娘们做饭的厨娘，跟谁都能聊起来，许秋云是第一批招进来的绣娘，平时话不多，这两个人，一个住在村东头，一个住村北面，在绣坊内也没见两人有什么交集，怎么会画出相似度如此高的作品？
    将两人的作品传下去，前排几人看完，都哗然了，有人说：“我怎么看着这两幅作品是一模一样的？她们共用一个脑袋吗？还是说一个抄了另一个的？是谁抄谁的？”
    “不管是谁抄谁的，反正两幅都入不了围，而且要被解雇！”
    “对呀，阿娇说过一旦发现就要解雇的，她言出必行，肯定会执行的！”
    “不会设计就不要设计嘛，好好做自己的活计就行，又不是没有工钱，现在作品没入围，又要被绣坊解雇，何必呢？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活计，说没就没了！”
    “

 第98章 知县大人只怕会不高兴

    许秋云所指之人，是王大娘，绣坊的另一位厨娘。
    “王大娘与我是邻居，那天晚上她过来借东西，看到我在那画设计稿，她就跟我讲了很多，我是依照她的思路，再结合她的描述才画的稿子，我很满意这幅作品，我想拿第一，王大娘说她不会参赛，让我放心参赛，我就，我就交上来了。”
    许秋云哭：“我没有抄，我真的没有抄啊……”
    “王大娘，你又怎么解释？”
    “我跟秋云讲思路，讲自己的见解，只是看她实在没有头绪才帮忙的，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又没有参赛，单纯是好心，谁是第一名谁是第二名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好处，秋云得了第一名，她也不会把奖金分我一半。”
    周慕娇皱眉：“确实，秋云得了第一名也不会把奖金分你一半，但若是秋云被爆出抄袭，

 第99章 丢饭碗了！

    “大人，属下生是县衙的人，死是县衙的鬼，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于保证以后再也不私自下村了！”
    陈大人笑了笑：“那么杜大人这次下村，可有所得？”
    “有所得有所得！”杜大人赶紧将服装设计大赛的事详详细细讲了来，末了夸叹周慕娇，“不是属下讲，陈公子这眼光是真的好，我看整个桃花县，就找不出第二个像周姑娘这么有想法这么有魄力的姑娘，大人，要是公子能将周姑娘娶回来，以她的本事和能耐，以后定然是陈家的助力！”
    “你的意思是，本官自已没能力，要靠一个弱质女流，而且还是最末流的商女来提高我陈家的门楣？”
    杜主簿恨不得抽自已两巴掌，明知道陈大人今天是故意找刺，自已还上赶着递话柄，真是蠢死了！
    陈大人又说：“不

 第100章 周姑娘，你可得对我负责呀！

    “杜竹升！你若再跑，老娘就与你和离！”
    喊他的正是他家的败家娘们，黄月娥。
    杜竹升不敢跑了，被拧住耳朵也不敢动，就很小声地求着饶：“娘子痛痛痛痛……你轻点拧！”
    “还轻点拧？我还嫌不够重哩！”
    “那娘子你继续拧，拧重点，拧高兴了再松手。”
    黄月娥手掌向上：“我没钱了，拿钱来。”
    杜竹升立即掏钱，没有丝毫犹豫，就怕这败家娘们闹起来没完没了。
    黄月娥拿了钱立即松了手，拍拍他脸说自已要去买最新款的衣服了，还说晚上要吃烧鸡，让他回去的时候买两只。
    杜竹升自是一口应下，还将黄月娥送到娇云成衣坊门口。
    今日不是圩日，又是到了下午时分，整条街上没多少人了，成衣坊里也没有客人。
    里头的柳姐见着他们夫妻，哟了一

 第101章 江雾渔不是普通人

    三天后。
    周慕娇来到好运酒楼时，杜竹升已经到了，江雾渔则是在小半盏茶后才匆匆赶来，都冬天了，还跑出了满头的汗。
    对方是十八的救命恩人，因此周慕娇立即表示了关切：“江叔这是遇上麻烦了？”
    “倒也不算麻烦，只不过家中母亲突然染病，迷糊了一整晚，刚刚才转好。”江雾渔说着拱了拱手，“让周姑娘久等，失礼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慕娇看着江雾渔，总觉得很亲切，明明对方没什么异常啊。
    将心中的异样压下，周慕娇转入正题，她先跟江雾渔讲：“上次江叔说随我安置，不知那话还算数吗？”
    “只要不用再奔波，江某十分愿意。”
    “嗯，眼下我确实缺人。我打算在城外官道三十公里处开个小客栈，供来往旅客吃饭打尖，江叔要是觉得可以，

 第102章 可是大人，我寻了你二十年

    周慕娇今天出来要办蛮多事的，不想跟陈小姐纠缠不清，便直接跟她讲开了。
    “陈小姐，你对我发狠没用，不是我不让你喜欢赵云璟，我也没有阻拦你喜欢他，是他不接受你的喜欢，如果他心里有你，但凡他有一丁丁喜欢你，不用你威胁，我也会立即离开。”
    “你，你是说真的？”
    “我周慕娇从来不说假话！赵云璟如今与我是两情相悦，所以我会护着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让旁人来插手，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欢我，我也不再喜欢他，谁管你耍什么心机！”
    陈小姐被说耍心机，也不恼，反复确认周慕娇说的是不是真话，把周慕娇给惹毛了，当场口吐芬芳：“艹你大娘！”
    把陈小姐给骂懵了：“周，周慕娇，你一身铜臭味，言语又如此粗鄙了！你衬不上赵公子！”
    “是的我一身铜臭味，陈小姐你满身花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能不能离我远点？你挡着我的道了！”
    “周慕娇你——”
    “好狗不挡道！”
    陈小姐勃然大怒：“你骂我是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我爹好好教训你！”
    “有本事就靠自已来教训我，靠自已爹算什么本事？离了你爹，你看谁当你是个屁！不用谢，以上金玉良言是姑奶奶送给你的！”
    周慕娇和陈小姐闹得不愉快，天字号房内江雾渔与陈大人也气氛僵硬。
    江雾渔抬手：“陈大人认错人了，在下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陈大人单膝跪下，眼睛泛红：“下官不会看错，就是大人你！当年下官曾远远瞧见您一眼，还想着哪天能与大人喝上一杯烧酒，那便是最大的荣耀，却没想大人突然消失，下官打听了许久都没有得到消息，没想会在这个地方重遇大人您！”
    “陈大人是朝廷命官，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您如此跪我，草民要折寿的。”
    “大人为六扇门统领，下官不跪您，还跪谁？”
    良久，江雾渔才自嘲一笑：“哪来的六扇门统领，听都没听说过，陈大人就不要再与草民讲这些笑话了。草民家中老母还在病中，恕草民不敬，先失陪了。”
    一只脚跨了出去，陈大人的声音传来：“既然江兄弟不是本官要找的人，那么本官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江兄弟既然想与老母亲过安稳的日子，就最好离那位周姑娘远一些，纵然她是我儿子看中的人，但我女儿容不得她，我又是个女儿奴，耳根子一软，说不定会对周姑娘做出些什么事来。”
    “陈大人这是威胁我？”
    “不算威胁。”陈大人站起来，“只是大人，我寻了您二十年。”
    江雾渔沉默了一会，终于丢下一句：“不要动她，否则，我让你头上乌纱不保！”
    江雾渔匆匆下了楼，陈大人站在二楼窗子边看着他远去，内心一会激荡，一会唏嘘。
    江雾渔，六扇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统领，杀伐决断，深得皇帝看重，前途无量，又出身大族，帝城无数千金的梦中情人，若不是二十年前他突然消失，只怕现在已经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没想到自已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方才他讲家中母亲生病？江夫人不是好好的在帝城吗？何时来了桃花县？
    陈小姐气呼呼地进来：“爹！周慕娇太可恶了！她骂我是狗！还骂我傻逼！你快教训她！”
    “婉儿，你是个大姑娘了，也到了能说亲的年纪了，往后 ，你便多留在家里学规矩！”陈大人一脸慈爱，“周慕娇那，你不必在意。”
    “爹你是不是疯了？周慕娇骂了我，你让我不必在意？你还是我爹吗？你根本不是我爹！”
    “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罚你抄书！”
    陈婉儿眼睛立即红了，委屈得不行，刚刚来的路上，自已爹还说了要帮她好好教训周慕娇的呢！这才眨眼的功夫，爹怎么改变态度了？
    “是不是那个人威胁爹您了？爹，女儿这就带人去抄了他的家！”
    “胡闹！你一个平头百姓，哪来的权利抄家？你娘还说你端庄大方知书认礼，我看你是连话都不懂得讲！”
    陈大人真的又生气又无奈，“婉儿，你爹我只是个六品的知县，没有抄家的权力，往后这些话不要再讲了，要是被别人听到，告到上头去，你爹我只能回去种地了。”
    回去种地？
    陈婉儿想起自已那次去陪赵云璟种田，最后把自已摔一身泥的情形，顿时打了个冷颤。
    她不要回去种地！
    可难道就这么放过周慕娇吗？她骂了自已呀！
    陈大人父女各怀心事，一个激荡一个愤怒，周慕娇却是情绪稳定，从好运酒楼下来，她先到柳姐那去了一趟。
    柳姐道：“姓叶的这两天像捡着了钱似的，天天笑着，我心里有点慌，娇娇，这姓叶的怕不是憋了什么大招要害人？”
    周慕娇也没急着讲叶姐买废图的事，这铺里有四五个人呢，也不是人人的嘴巴都这么紧的，要是哪个一不小心说出去了，那接下来就没有好戏看了。
    “管她什么大招，我们呀，就不变应万变，不过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不要伤着了才好。冬装下个圩日就能上线了，柳姐你手头上的可以清仓了，我们的冬装呀，利润可要比秋装多两倍。”
    柳姐心头郁结了几天，这会被周慕娇三言两语给安抚下去，浑身又有劲了。
    自热饭作坊那边按照她的建议换了手艺不错的大厨，周慕娇吃了半份，对这味道相当满意，唐老板这才放下心来，还要留她吃午饭。
    “不了，我还有事，得了空再来寻你。”
    从作坊出来，马大郎已等在外头了，一见她就迎上来：“周姑娘，东西已经全部取来了，是现在就走吗？”
    周慕娇点头：“现在就走。”
    走出几十丈，她突然停住，扭头问马大郎：“马大哥，我美吗？”
    马大郎冷汗都出来了：“周姑娘，你美若天仙，可我心里只有芸娘，我是不会移情别恋的，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周慕娇一头汗。
    算了，问他干什么？美不美的，等会见了人就知道了！

 第103章 不及阿娇的万分之一

    已是冬季，桃花岭大部分草木已凋零，间中有那么几棵还残留着几丝绿色，也仍是满眼萧索，一条小溪由山上蜿蜒而下，北风吹过，送来丝丝水汽，更添了几分冷意。
    不过景色不美，周慕娇的心情倒是不错。
    因为她要去回澜书院探望赵云璟啦！
    大概是心有灵犀，周慕娇才刚到书院门前，赵云璟就从书院内出来，两人骤然之间见着对方，彼此都愣了愣。
    往常下了课，赵云璟都会留在讲堂里温习，或者是跟夫子们探讨问题，今天却是还没到下课时间，赵云璟就突然告假，陈公子原本以为赵云璟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于是跟上来想要展示一下同窗之情，没想到人家是来见心上人！
    陈公子气得推了赵云璟一把：“姓赵的！竟然让人家一个姑娘爬这么久的山来见你，真不要脸

 第104章 你这未婚妻是个祸害！

    目送周慕娇与马大郎等人下了山，赵云璟便去找山长，陈公子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一会说周慕娇不把他当朋友，给赵云璟带那么多好吃的，却是连颗糖都不给他拿，自已想要送她下山，还不被领情。
    “敢情姓赵的就是宝，本公子就路边的野草呗！”一副怨夫脸。
    赵云璟无奈了：“陈公子若是无事，不若把上午夫子讲的那一课再理解理解？或是回去自已看看书，等我空了再帮你复习？”
    “少来！本公子才不需要你帮！而且你是来帮我复习吗？你就是想看我笑话！”陈公子袖子一甩，总算停下了，“还有，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总让周姑娘替你做人情帮你铺路！”
    最后这句，赵云璟委实是难以理解，周慕娇何时替他做人情，何时替他铺路了？指的是那两份自热饭？谁

 第105章 一定会好好……侍候她

    有马大郎等人的陪同，牙行的人对她很是客气，几乎把牙行里的所有人都带她跟前转了一圈，不过周慕娇都摇头。
    “实不相瞒，我要的不是丫环婆子，我想找的是有拳脚功夫，关键时候能拉着我逃命的。”周慕娇一脸实诚，“小哥，牙行里没有这样的女子吗？”
    小哥原本摇了头，想了想，又点头：“是有这样的人，不过……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看过之后，咱们再聊别的，行？”
    小哥便带着她到了一处小院落，其中一个房间内有乾坤。
    这个房间，四面都用手指粗的铁条围着，很密，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笼子。
    笼子里关着一个女子，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是跟柳姐差不多的年纪，面容姣好，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她脸色瞧着很是苍白。
    瞧着倒是温婉、

 第106章 抱住了他的腿，手指往上……

    两天之后，一款叫自热饭的速食食品在豫州府及底下五个县城横空出世，然后以极强劲的姿态，接着在短短三天之内，强势占领了豫州府底下八个县城食品类的销量冠军。
    “大人，”新来的主簿姓邓，将收集来的消息汇报到陈大人那，“依属下计算，唐老板这自热饭上市这五天，就至少赚了三千两银子。”
    州府加上底下八个县城的市场，其实五天赚三千两并不算多，而是他弄的这个新鲜玩意，一出来就备受追捧，这就很不寻常了。
    因为自古以来，一样新鲜事物的诞生到被人们接受，是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的，一开始搞北货南卖的那批人全铩羽而归，就是因为水土不服，而等待期又漫长。
    但是唐老板的这个自热饭，却是一上来就被哄抢，邓主簿说：“大人，这米饭里

 第107章 赵云璟，你不来不是男人！

    岁考考完，赵云璟便归心似箭了，成绩和排名便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他只想立即下山，回家见自已的心上人。
    山长偏偏要把他留下，絮絮叨叨，叨叨絮絮，无非还是在嘀咕要不要开设女院的事。
    赵云璟无语：“山长你放心，不管回澜书院设不设女院，阿娇说了要修葺书院，就一定不会食言。要是她食言了，往后我便将自已抵押给你，两年之后我取得了功名，第一时间回来修葺书院。”
    “考取了功名第一时间是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解难，你管我们书院干什么？”山长啐他一句，“老夫也不是怀疑周姑娘不兑现承诺，而是老夫仔细想了想，这女院也不是不能开设，老夫苦恼的是，这女院开设了，到底要教些什么内容！”
    自古以来女子不能为官，所以目前书院所开设的课程便不适用于女子们，但若她们只为了读书认字，倒也不必一定要到书院来，像赵云璟说的，直接在村里开设就行。
    山长总觉得，自已这位得意门生日后是要一鸣惊人的，而他那位未婚妻，只怕比他还厉害，现在就要让人惊着了。
    “山长这是愿意开设了？”
    “虽然没有先例，但大梁律例也没说女子不能上学读书，更没说开设了女院就要全家掉脑袋呀！而且女子知书识礼，日后嫁了人，教出的孩子自然也是懂事知礼的。”
    山长咬了咬牙，下了决心：“这样，你们跟我透个底，如果你们能拿出好的课程给老夫，老夫就做这打破规则的第一人，成了就留芳百世，若是不成，那也危害不了大梁，不用遗臭万年！”
    赵云璟深深行了一礼：“学生在此，先行替阿娇谢谢山长的信任，也替未来的女学生们先谢谢山长的勇敢。山长请放心，学生与阿娇，绝不会让你失望。”
    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却是可以在后宫做女官，女官也是官，既然可以在皇宫做女官，说不定有朝一日女子们也能走到前朝来呢？
    而除了入仕这一条，女子们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方向。
    医术、首饰设计、服装设计、术数、教育、美容美发等，能让女子谋生的技能，周慕娇都想安排上，这个教育方向的话，那就跟现代的职业学校一个性质了。
    当越来越多的女子拥有谋生的技能，当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步入社会，那女子经商便不再惊世骇俗，那么一步一步的，大环境变好，就连女子进入朝堂之日不远了。
    当然，这个目标太过远大，没个二三十年是不可能达到了，周慕娇便将它分为十几个阶段性目标，又将阶段性目标细分为一个个易于执行的小目标，小目标达成了，大目标不就越来越近了嘛？
    当然了，她的这些心思，现阶段是断不会告诉梁山海的，她要是讲了，梁山海怕是咻一下就把头缩回去了。
    陈公子考完试就回生舍狠狠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眼便瞧见书童四九撑着脑袋在桌前打盹，他大喝一声：“四九！谁让你来的？不是说了不许你们来吗？本公子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当巨婴的！”
    巨婴一词，出自周慕娇，他听过之后便记住了，于是为了甩脱这个‘巨婴’的称号，他愣是将四九和别的小厮都赶下了山，平日里家中送来的吃食他也让人如数带回去，如此几次，家里知道了他的决心，便不再送物上来，自然也不让四九他们来书院了。
    他睡之前还想着，等放假了，他得到桃花村母让周慕娇亲眼看看他的变化，让她知道自已为了她是可以变得很好很优秀的。
    偏偏四九出现了！
    若是周慕娇知道了，肯定会认为他嘴不从心，不仅不会对他改观，还会更瞧不起他，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可怜的四九，还在做着跟公子四处游玩吃香的喝辣的美梦，被这一嗓子给吓得差点哭了：“公公，公，公子！”
    “你说谁是公公？！”
    “公子！”
    “有屁快放！本公子还未放假！”
    “哦！哦！”四九一拍脑袋，记起正事来了，“老爷讲，往年你都会在书院岁考之后请学生们出去吃喝一番，今年湖面结冰，就别去外头了，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让你将同窗们请到家里来。”
    陈公子皱眉：“我何时说要请同窗们喝酒了？”
    “对呀，我也没听闻公子说要请酒呀？而且请酒多费钱哪！与其请别人喝酒，不如将这钱赏给小的们买新衣穿呢？！不过往年您没进书院都请人喝酒，今年进了书院，有了这么多同窗反而不请了，公子，人家会不会笑你小气。”
    陈公子从床头摸出一包碎银塞四九手上：“拿去买新衣！别整得本公子当真不把你们当人似的！”
    “公子是好人，天大的好人——”
    “行了别贫嘴，赶紧滚。”
    “那这请酒的事——”
    “往年请了今年更要请！你回去告诉我爹，让他安排好，别让我丢脸！”
    主要是别让他在赵云璟面前丢脸。
    陈公子有自知之明，考试他是考不过赵云璟的，而他一时半会也不能真的改了性子直接变了一个人，所以他如今所求的，便是不要在宴会在赵云璟面前丢人就行。
    四九是带了食盒来的，刚才陈公子让他带回去了，四九一走，他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顿时就有点后悔了，一口饭而已，吃了便吃了，难不成他吃真就成了死性不改无可救药了吗？
    赵云璟刚从山长那回到生舍，便碰到捂着肚子四处搜刮同窗吃食的陈公子，他微微一笑，自生舍内翻出十来盒自热饭，招呼众人来吃饭：“吃了这顿饭，明天下山之后就得年后再见了。”
    陈公子厚着脸皮抢了一盒，护在怀里嚷：“谁说吃了这饭就得年后再见了？而且就算今天这顿是这学期的最后一顿饭，这也只有饭菜没有酒，算不得是离别酒！”
    “对对对！要有酒有菜有诗有画才当得起这离别之愁！”
    陈公子打开包装，将水倒在了发热剂上，清咳一声，拿出有钱公子的派头道：“明日下午出成绩之后，大家都别急着回家，晚上大家都到我府上，我请大家喝大酒！喝醉了也别怕，我家里房间多！赵云璟，你必须来，不来不是男人！”

 第108章 他想狠狠抱她

    新的一天开始了。
    学生们习惯了早起，这会难得有赖床的机会，却是谁也没有赖床，锻炼的锻炼，晨读的晨读，一大早的，书院就活了起来。
    梁山海领着夫子们通宵改卷，疲惫得不行，连早饭都不想吃，只想回扑到床上大睡一顿，这会看到学生们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他身上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光，也不回去了，拉着三位年轻一些的夫子加入到学生们锻炼的行列中。
    陈公子顺势请梁山海和几位夫子今晚一同到府上喝酒：“就当是提前过冬至了！”
    梁山海扭头看赵云璟：“云璟，今晚到陈良锦府上喝酒，你去不去？”
    赵云璟正领着胡沛然、何久他们跳《本草纲目》，大冬天的，几人都跳得浑身冒汗，精神头十足，他边跳边说：“在下有要事，就不——”
    “他去的他去的！”陈公子眯眼笑，“惦记家里人也没事啊，你可以先回家，差不多时间了再来，反正离得也不远，或者你想让本公子亲自去接？那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
    冯伟接话：“除非赵云璟你岁考拿了第一！要是你岁考拿了第一，我冯伟亲自去接你！今晚也自愿当你小弟，替你挡酒，怎么样？”
    赵云璟才不吃这一套，他决意不去，那就肯定不会去的，他不喝酒，跟一堆喝酒的人呆一起，他不自在，别人也会感觉到扫兴，何必呢？
    赵云璟不去，梁山海和夫子们自然也不会凑那个热闹，他们是夫子，身份上跟他们隔着一层呢，夫子的威严还是得拿捏住的，否则要是在酒桌上闹点什么笑话，往后就再难以服众了。
    吃过午饭，岁考成绩便贴到了大讲堂，何久身材小个，左冲右突，竟被他挤到了最前面去，看得胡沛然和田安张着嘴巴眼睛都直了：“赵兄，何久他是泥鳅变的？”
    赵云璟笑了。
    不一会，何久的声音从人群最里头传来：“赵云璟！赵兄！你是第一名！岁考第一名！”
    入学不到一个月，竟是岁考第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一下集中到了赵云璟身上。
    赵云璟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众人：……
    还以为他会谦虚地说一声‘运气运气’呢，结果是承让？
    赢了还说承认，这，这比说自已凭的是运气还让人生气啊！
    陈公子高声喊：“那我呢？我是第几名？”
    “三十八名！陈良锦，第三十八名！”
    同时入的学，自已还比赵云璟在书院多呆了十天，而且之前还在上林书院呆了一个月，竟然跟赵云璟相差了这么多！
    陈公子不高兴了，愤怒地过去拽赵云璟：“今晚这顿酒你是跑不掉的！本公子考不过你，还喝不过你？！”
    赵云璟拍掉他手：“家人已在山下等候，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各位，明年见。”
    除了外县家里贫困的学子，谁家没有家人来接啊？但你看有谁像赵云璟这么得瑟了吗？
    只差昭示天下说是他心上人来接了！
    陈公子愤怒妒忌，拽着赵云璟不让走，赵云璟轻轻松松就将人推到冯伟那：“看好这疯子，莫让他到处咬人。”
    “赵——”
    “好了都别闹！安静！”
    梁山海来了，他一脸严肃地道：“今晚没事的都到知县大人府上去，学政大人今晚也来，点名要见上林院岁考的前十名，云璟，你是我们回澜书院岁考的头名，你现在就下山安排好家里的事，晚上准时到知县家去，明白吗？”
    既然是学政大人点名要见两所书院的前十名，赵云璟身为回澜书院的头名，自然是避无可避。
    他拱了拱手：“学生一定准时出席。”
    “对了，统统给我穿上院服！虽然我们岁考的整体成绩及不上上林书院，但气势一定不能输！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要让学政大人看到我们的精气神，明白没有？！”
    给学生们打完鸡血，梁山海就回去准备了，赵云璟回房拿上包袱，第一时间往山下冲。
    山下挤满了人，都是来接山上的学子的，每每有人接到自家的学子，就有人欢呼有人叹，一个个的伸长脖子往山上望，仿佛晚了就接不到人似的。
    周慕娇一家今日全员穿的都是橙色的衣裙，如此亮色，在人群里一站就是焦点，他们从来到山下到现在，就频频被人注目，一是他们一家人服饰太过统一，而且今天这天阴沉沉的，又冷，看到他们家这亮色的衣服，心头就没那么压抑了，二是他们全员颜值在线。
    特别是周慕娇和十八，一个娇俏灵动一个玉雪可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当中有人认出了周慕娇，还特意来问这是什么款式的。
    “这叫亲子装。娇云服饰铺有现货，不过一般都是母女装，母子装或者一家三口的，想要像我们这样全家都穿上的，就要先预订了。”周慕娇笑答，“现在预订，刚好过年的时候可以穿，一家人穿着喜庆的衣服，高高兴兴的，热热闹闹的，多好呀。”
    “对对对，我刚瞧着你们就觉得心里欢喜。那我回头去娇云服饰那看看。”
    “颜色和款式都好好挑，要是实在没有喜欢的款式，我们也支持订做的哦，只要你把衣服样子给我们就行，我们也保证，你们绝对不会撞衫，世间仅你们一家人有。”
    “独一无二好呀！我就不喜欢和别人撞衫！”
    周慕娇正滔滔不绝：“那正好，年后我们会推出私人订制服务——”
    “大哥！大哥大哥！娇娇姐别说了！大哥下来了！”
    周慕娇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朝自已走来的那个男人。
    明明几天前才见了一次，也抱了也亲了，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好像白了，好像瘦了，也好像更稳重更好看了。
    周慕娇内心激荡，真正人走到面前时，她又很淡定。
    激动啥？这男人她早就预定了！
    赵云璟依次与父母问好，又挨个抱了抱几个弟弟妹妹，最后朝周慕娇伸出手：“阿娇，走，回家。”
    周慕娇将手递过去，悄悄挠他手心，赵云璟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无比激荡，要不是这里实在太多人，他就要狠狠抱她一抱了。
    路上，赵云璟讲了晚上要去知县家赴宴一事，周慕娇和赵家夫妻都沉默了。

 第109章 背叛，当场情断

    赵大婶忧心忡忡：“怎么突然就要去知县大人那呢？不去不行吗?”
    “州府里的学政大人每年岁考前后都会到底下的县学、私塾了解情况，往年也会叫一些平时表现优秀的热学生前去问话聊天，去年学政大人就在新野设了鹿鸣宴勉励学子。”
    赵云璟顿了顿，“我今年，岁考成绩不错，是书院第一名，要代表回澜书院接受学政大人的问话和考核。”
    赵大婶松了口气，但想到陈公子陈小姐，她那心又悬起来了，她扭头看周慕娇：“阿娇……”
    周慕娇笑了：“赵大哥考了第一名这是好事呀，走，去割几斤排骨，回去我就给你们做烧排骨！”
    赵云璟笑容暖了暖：“谢谢阿娇。”
    “一家人，谢啥？只不过你要是喝酒，也别喝醉过去了，醉酒之人丑态百出，你可得记住了。

 第110章 赵云璟？本官记住你了！

    赵云璟又行了一礼，朗声道：“方大人，山长说学生有状元之相，非一时戏言，而是一时灵机一动，所想出来的对学生们独特的激励之法。
    这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旁人也觉得过于狂妄，不过对我而言，这样的激励是必须的，是正向的。
    我的恩师相信我能考状元，我自然也会竭尽全力，不辜负他的期望与祝福，至于未来能不能成为状元，恩师与学生都管不到，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用功，不辜负每一刻。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的学生，也不算合格的读书人，方大人觉得呢？”
    方大人盯着赵云璟看了一会，突然抚掌大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的学生也不算合格的读书人，说得好！
    梁山长这激励方法

 第111章 孤男寡女关一起能做的事可多了

    赵云璟一个闪身，避过那人的拥抱，又跃开两丈远。
    这才看清，竟然是陈小姐！
    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将一个男子堵在房里！
    何其荒唐！
    赵云璟俊脸冷沉：“陈小姐，请你让开！”
    她正背贴着房门，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赵公子，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我与陈小姐无话可说，请你让开！”
    陈小姐不让开，还往前走了两步。
    赵云璟一跃跳离二丈远，当她是洪水猛兽。
    这个房间不小，里头还有两个耳房，一时之间陈小姐是碰不到他的，不过陈小姐既然能让刚才那两个同窗将他骗到这里来，肯定还有后招。
    他得立即离开，不然等会有人来了，那就说不清了。
    陈婉儿是官家小姐，没有人会认为她一个官家小姐会算计他一个种田的，人家只会说他为了攀上知县大人这根高枝而不择手段，这也就罢了，怕只怕陈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一句话下来，他就得娶了陈小姐。
    他心里已经有了人，这辈子非她不可，要他另娶她人，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赵大哥，你当真如此讨厌我吗？我对你一往情深，你便是不能立即回应我，也不应——”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云璟已经借由屋里的家什，跃上了横梁。
    陈小姐愕然，然后就是愤怒和深深的屈辱。
    恼羞成怒了：“赵云璟，我堂堂一个知县千金，为了你连礼数与名声都不要了，你竟然如此待我！你等着！你避我，我偏要你避不开！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还想考状元？我要你考不成！”
    陈小姐说完就脱外袍，赵云璟再无犹豫，直接冲破屋顶跃了出去。
    “赵云璟——啊！”
    就在他跃上另一个屋顶，刚刚隐匿好身形时，一大群学生便往亭子方向走来，如果他慢一步，或者是从门口离开，那就被撞个正着了！
    赵云璟吓得一身冷汗，赶紧离开。
    在另一条小路边找到了净房，赵云璟进去呆了一会，出来时遇上方大人和陈山海，两人一路说着笑，神情亲密，看样子还要手拉手上厕所，但明显两人都喝得有点多，走得东倒西歪的。
    眼看着方大人脚一崴差点栽倒，赵云璟顺势扶住他：“方大人，小心。”
    “哦，是云璟啊？你也来净房啦？”方大人伸长脖子看他，手指点点点，嘿嘿笑，“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啊，桃园三结义！”
    “我做大哥！”
    “我做二哥！”
    梁山海和方大人同时指赵云璟：“三弟！”
    赵云璟：“方大人——”
    “方什么大人！喊二哥！”
    方大人醉着呢，他要是喊了，那算什么呀？
    方大人身边的小厮劝道：“赵公子，你赶紧喊，不然我们大人闹起来就收不了了。”
    赵云璟还在做心理建设，方大人已经闹起来了，伸长脖子瞪他：“你不叫二哥，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看不起本官？快叫！快叫！”
    “方——”
    “是二哥！”
    “赵公子，你赶紧喊，喊一声又不会少块肉，大人高兴了就行了，等他醉醒，这事就不记得了。算我求你了赵公子，可千万千万要顺着他啊！”
    眼看着方大人已经扁起了嘴，小厮都急了：“他要哭了他要哭了！”
    “呜~”
    “二哥！”
    方大人高兴了，抚掌大笑：“好三弟！”
    “好二弟，好三弟！”
    梁山海高兴地跳起来，太过激动，一下又站不稳，把三个人都给拽倒了。
    方大人的随从，陈大人府上的小厮，还有两三个正好来方便的学生，见状全部上来拉。
    拉拉扯扯的，等回到宴席那边，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宴席现场吵吵闹闹的，依稀还能听到有人提到赵云璟的名字。
    赵云璟只当没听到，他背上是快睡着的陈山海，扯着他衣角的是一口一个‘三弟’还一边傻笑的方大人，再后头，是几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厮和几个一脸懵的学生。
    几人一回来，吵吵闹闹的宴席现场就安静了下来，看着赵云璟指指点点。
    将陈山海放位置上坐好，赵云璟这才吁出一口气，下一秒，被陈公子一把揪住衣领：“姓赵的，你刚才干什么了？！”
    赵云璟还没说话，方大人就瞪了眼：“干什么干什么？这我三弟！”
    “谁欺负我三弟？吃老夫一拳！”陈山海一拳就揍过去了。
    陈公子原本要兴师问罪，结果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他又懵又愤怒，指着赵云璟：“姓赵的，你——”
    “良锦，不得无礼！”
    陈大人快步过来，额上全是汗，他顾不上方大人他们，急声说：“快要下雪了，各位早些回去歇着，明年回去过冬至。”
    府丁们不由分说地押着学生们往外走，胡沛然趁人多时挤上来，快速对赵云璟说：“陈小姐说赵大哥你刚刚跟她私会，但我都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不会对不起娇娇姐的。”
    “谢谢小然。”
    “我和何久他们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们立即冲进来。”
    “好。”
    陈府很快清了场，除了与赵云璟一起回来的那几个学生以及方大人梁山海外，连上林书院的山长也被‘请’走了。
    陈大人脸沉如冰，陈小姐嘤嘤落泪，陈公子站在她旁边，一脸愤怒地盯着赵云璟：“赵云璟，你刚刚去哪里了？！”
    “净房。”
    “去净房要那么久？”
    “吃坏了肚子，故久了一些。”
    “可是有两位学生看见你去了亭子那边，还去了其中一间屋子。”
    两个穿着回澜书院的学生走了出来，指认赵云璟说：“我们确实亲眼看到赵云璟往那个方向去的。”
    陈公子怒：“赵云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口口声声说对我妹妹没有半点情意，却骗她去屋里相见！你对得起我妹妹，对得起周姑娘吗？赵云璟！你这个卑鄙小人，我看错你了！”
    “陈公子言之凿凿，那么是你亲眼看到我在屋里了？”
    “我要是亲眼看到，早就揍死你了！”
    “既然没在屋里看到我，而我又是和方大人和陈山长他们在一起的，陈公子怎么就能确定在房里的是我？”
    “我妹妹不会撒谎。”
    “赵某也——”
    “你不要再狡辩了！我妹妹的名声已经毁了，你要对她负责，不然我就要你的命！爹，你——”
    陈公子咻然打断：“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来人，送赵公子回村！”
    才刚刚清醒了些的陈山海和方大人：？？？
    刚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怎么陈家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第112章 将她当场格杀！

    赵云璟冲陈大人拱了拱手，扶着陈山海就走。
    陈小姐在他身后一边跺脚一边骂：“赵云璟！你不是男人！你敢做不敢认！”
    “请陈小姐慎言，陈小姐你不要名声，赵某还要名声的。”赵云璟回头，面无表情，眼神也很冷，“另外，在下还有一句忠告送给陈大人：惯子如杀子，陈大人若是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陈小姐，莫要等酿下大错，才悔之莫及！”
    陈大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给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还痛，陈公子也气血翻涌，拔腿就冲过去：“姓赵的——”
    “锦儿！”陈大人拉住儿子，“不得胡来！”
    “可是爹，赵云璟他太过分了！他不负责任！他还对你无礼！今日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他，爹你以后要如何服众？！爹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他！”
    眼看着赵云璟等人出了视线范围，陈大人才松手：“行了，这事是我们理亏，再闹下去，对你妹妹更不好。”
    “明明是赵云璟占了妹妹的便宜，怎么会是我们理亏？爹，儿子不懂！”
    陈大人拍了拍他肩膀，看向还在啜泣的女儿，叹气：“婉儿，这次你实在是太过离谱，太让爹失望了。”
    “爹，你怪婉儿做什么？她向来知书识礼，若不是中了赵云璟的——”
    “跟婉儿在一起的不是赵云璟，而是另有其人。”陈大人沉声，“所以，莫要再提这件事了，再提下去，你妹妹就要嫁给对方了。”
    陈公子愕然，他盯着陈小姐：“婉儿，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大人再次清了场，花园里只有父子三人了，陈小姐才嗫嗫嚅嚅地把自已如何利用那两个学生将赵云璟骗去屋子，赵云璟又如何逃脱的过程讲了出来。
    陈公子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陈婉儿，你怎么连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
    “我，我也不是真的想逼他娶我啊，我就是想跟他讲几句话，讲完就让他走的，可他一句话都不让我说，一口一个自重！我，我怎么不自重了？我就是——”
    “够了！”陈公子打断，他现在感觉自已像个傻子，被自已的妹妹耍得团团转，“往后 ，你就呆在自已院子里，没事别出府了！爹，赵云璟说得没错，惯子如杀子，趁婉儿现在还没犯下更大的错前，早日将她发嫁出去！”
    “大哥，我不要！爹，我不要嫁人！除了赵云璟我谁也不嫁！”
    陈公子亲自将陈小姐押回她院子，加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看守，陈小姐又哭又叫，陈公子不为所动，连陈夫人亲自来求情都不行。
    “陈良锦，我喜欢赵公子我敢不择手段争取，而你却是连争都不敢争直接认输！你是缩头乌龟！我看不起你！”陈小姐吼。
    陈公子一顿，抬步就走。
    陈大人正在书房，陈公子直奔方题：“爹，房里的人，到底是谁？”
    “别问了。”
    “婉儿是我妹妹，如果那个人真的欺负了她，我不可能放任不顾！”
    “那不是陈家能得罪的。”
    “爹！”
    “行了，这件事翻篇了，往后你在书院多花点心思，多用功，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你妹妹的婚事，我回头就让人安排，另外，在你取得功名前，少惹赵云璟。”
    让一头雾水的儿子离开，陈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起身对暗处拱了拱手：“大人，下官向您保证，陈家再不找赵云璟的麻烦。但下官实在不明白，那赵云璟他到底哪里入了大人的眼，大人，下官找了您足足二十年，便是你看不上下官，也不应如此作贱下官的女儿！”
    “你认为是我作贱了你的女儿？”
    声落人现，竟是救了十八的江雾渔！
    江雾渔冷冷的：“且不说是我先到的屋子，只说她算计我的主人，我就能将她当场格杀！”
    陈大人嘶了一声：“大人，你说赵云璟是，是你主人？”
    “我已接受周姑娘的招募，成为赵家的护院，因此周姑娘与赵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主人，都是我要保护的对象。”江雾渔声音更冷，“既然你非要逼我承认身份，那你就最好管好你儿子和女儿，更要管好你自已，否则，我要你的命。”
    另一边，方大人也问起了陈公子对赵云璟的指控这件事：“赵云璟，你真跟人家陈小姐私会了？”
    “大人，学生已有未婚妻，并对自已的未婚妻一心一意，心中再容不下别人，自然是不会跟陈小姐私会。再者，如若学生真做了那件事，影响了陈小姐的清白，陈大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学生走？”
    方大人一想也是。
    陈山海问：“那两个学生是怎么回事？”
    掠去自已被陈小姐关在屋里这一点，赵云璟提了一下那两个学生故意给他指错路，自已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劲，又原路返回，之后一直在净房这事讲了讲，陈山海听完，整个松了口气。
    赵云璟对方大人和梁山海有所隐瞒，但他并不觉得自已有错，他不是为了陈小姐的名声，他只是不想自已的名声有损。
    只不过，他可以对方大人等人隐瞒，对周慕娇却是坦荡诚实的，一回去他就将此事告诉了周慕娇。
    周慕娇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果然赵云璟那边遇到了麻烦。
    不过，“那陈婉儿都敢将你骗过去了，后来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你回来了？”
    “我跳上横梁的时候，横梁上有另外一个人，他对我说了‘十八’两个字。”赵云璟说，“听口声，他不是我们桃花县的人，长相和身形又很像十八说过的捏面人的货郎，我猜应该是他。”
    “江雾渔？”
    “他叫江雾渔？”赵云璟诧异，“二十年前，六扇门的统领，就叫江雾渔。”
    “你确定？”
    “上次你让人送信上山说了桃红夫妻的身份后，我就在书院那翻看了一些资料，上头有记载。如果不是恰巧是同名同姓，那这个江雾渔就是六扇门的江雾渔。”
    这下轮到周慕娇惊诧了。
    她猜到江雾渔的身份不简单，却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六扇门的统领！
    这么说，他确实是为二十年前黎小姐的失踪案而来的。
    为了一个女子，追捕桃红夫妇二十年，除了是职责所在之外，江雾渔与那位黎小姐一定有不寻常的关系，再联系到江雾渔看到自已时一闪而过的异常，周慕娇隐隐觉得自已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第113章 “舒服吗？”周慕娇问。

    这一晚，周慕娇和赵云璟都没怎么睡，一个是在思考自己跟江雾渔之间的关系，另外一个则在担心陈大人事后会找他麻烦，因此整个晚上都在想对策。
    结果就是双双黑眼圈。
    周慕娇先给自己冰敷过，接着帮赵云璟冰敷。
    赵云璟身量高，坐着也是长长的一条，周慕娇让他手抓着小冰袋，顺便帮他按摩两边额头。
    少女离得这样近，身上的馨香一个劲的往他鼻腔钻，她的十指柔软，在太阳穴有节奏地按捏着，他的心刚开始跳得很快很乱，后来就跟着她按压的节奏起起伏伏了。
    “舒服吗？”周慕娇温声问。
    她这辈子只帮爷爷和奶按摩过，之后便是享受别人的侍候，赵云璟是第一个她愿意放低身段去‘讨好’的。
    “舒服。
    “那换你帮我按啦！”
    周慕娇将他冰袋一丢，见他黑眼圈的情况变轻了许多，她笑了笑，又弄了两个冰袋，自已再冰敷一下，就当是敷面膜了。
    指腹下的肌肤柔滑香嫩，赵云璟有些紧张，又不得要领，不是力度太重了就是扯到她的头皮，周慕娇好一番调教，赵云璟才慢慢掌握了法子，轻揉慢按起来。
    周慕娇发出满足的喟叹：“赵大哥，你是不是在想陈小姐的事？”
    “嗯。”
    “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已经跟江雾渔签订用工合同了，他现在是我的员工，而你是我的人，有这层关系在，陈大人不敢再动你的，他要是动，江雾渔会要他好看。”
    果然赵云璟顿了顿，紧接着笑了：“让堂堂六扇门统领做你的雇员，阿娇你真是出人意料。”
    “既然他不提当年勇，执意要我给他一份活干，我自然是把他当普通人看待了，而且、”
    那些猜测在周慕娇脑子里转了几圈，出口时变成了试探，“而且我总觉得，他呆在桃花县是另有目的，不然桃红夫妻都被杀了，他怎么还不走。”
    赵云璟点头：“明天我们再到牙行去，看看还能不能再请两个保镖，只有朱颜一人，还是显得势单力薄。”
    朱颜从屋外进来，就听到赵云璟说她势单力薄，她就什么也没说，拔下头上的银钗向天空一掷。
    一只飞鸟从半空中掉落，啪一下落在赵云璟脚边。
    周慕娇讶然：“朱颜，小鸟好好的在天上飞，它并没有得罪你，你怎么——”
    朱颜：“便是只有我一人，也能抵万马千军。”
    昂首走掉。
    周慕娇闷笑：“背后不要说人非，看，被人家逮到、打脸了？”
    赵云璟无奈，心想这位朱颜还挺有个性的，不过他有一个问题：“朱颜自称能抵万马千军，当年为什么会被卖到牙行？又为什么会被困在牙行十几年？”
    周慕娇还没说话，朱颜又闪现了：“因为，我被自已人出卖了。”
    用最淡的语气和神情，说出自已这辈子最不堪的过去，朱颜看着赵云璟：“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一并问了，朱颜一定知无不言。”
    “抱歉。”赵云璟道歉，“那么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阿娇和十八她们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周姑娘是我主人，朱颜自然会拼死相护。其他人……我看情况。”
    周慕娇哈哈大笑，赵云璟也笑了。
    而朱颜看着两人笑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还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疑惑，仿佛在问：他们是傻子？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凡高手，脾气都十分怪，朱颜这还是好的，有些人比她更随心，便是给你一百张身契，不乐意的时候，照样把你扔在‘老虎’堆里，人家往山里一钻，一呆就是二三十年，出来时你白骨都化成泥了，这又上哪说理去？
    周慕娇当初会买下朱颜，觉得她有能力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她看到朱颜，就觉得亲切，总觉得对方跟自已的某个亲人很像，这几日相处下来，那种感觉更强烈。
    朱颜平时没什么话，家务事她是不懂做的，也就早上和晚上教几个孩子练武，平时要不是坐在屋外发呆，就是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是有些奇怪的，像是透过她，来怀念些什么。
    今日冬至。
    在周慕娇的世界，她所生活的花城，有‘冬大过年’的说法，桃花县这边是没有这个说法的，除了家里有钱有权有势的，普通百姓也没认为冬至是个节日，不过周慕娇还是给绣坊放了半天假，还每人发了两条大肉粽。
    赵大婶一大早包了饺子，周慕娇的肉粽也是早上做的，熬烧了一个早上，清香入味，还没扒开粽叶，香味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了，吃下去更是唇齿留香。
    赵大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阿娇，你调的这个馅料好吃很好吃。”
    “下次我加入绿豆，或是红豆，华豆等，让婶子你尝尝不一样的味道。”
    “我也要！我还要！”十八吃得满嘴是油，她从没吃过粽子。
    周慕娇又给了她一小口：“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就吃不下鸡肉喝不下汤了。”
    朱颜突然出声：“主人去过岭南？”
    “不曾。”
    “你的粽子，是岭南口味，绿豆粽，红豆粽，这是谁教你的吗？”
    周慕娇不动声色：“我在书上看到的，没有人教。”
    小五说：“朱朱姐，我没到一岁我爹娘就过世了，那个时候我阿姐才七八岁……我们也没机会摸到大米。”
    米是精贵的的食物，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吃上一口，平时更是没机会了。
    周慕娇和小五的过去有多凄惨，赵家众人是知道的，这时都不说话了。
    朱颜身形一闪，狠厉的声音从屋外远远传来：“我要他们的命！”
    赵大婶大惊失色，粽子一扔就要去追，周慕娇拉住了：“婶子，没事，朱颜有分寸。”
    “可她要真是杀了周家的人，那她就是杀人犯了，我们身为她的主家，也脱不了关系的！”
    “没事，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直觉。”周慕娇笑，“在牙行时，人牙子告诉我，她去到哪家都被退货，可我看到她，就知道她一定会跟我走， 结果她真的跟我走了。婶子你相信缘分吗？”
    不一会，外头传来了异响，大家都以为是朱颜回来了，小五眼尖，小声说：“阿姐，不是朱颜，是官府的人！”　　?

 第114章 赵云璟，跟我们回衙门吧！

    官府的人？
    赵云璟咻然起身，周慕娇也跟了出去。
    门外是刘捕头与十几个衙差，刘捕头黑着一张脸，见到赵云璟就直接挥手：“把赵云璟拿下！”
    十几个官差一涌而上，周慕娇喝止：“等一下！刘捕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姑娘，在下在执行公务，请别为难更别阻挠！”
    赵云璟主动将手递给离自已最近的官差，官差三下两下将他手捆住。
    刘捕头这才解释了几句：“今天是早上，莲花村和茶花村各发生一桩命案，死者为回澜书院的两名学生，昨天晚上也去了知县大人府上。”
    说着刘捕头看了赵云璟一眼，这一眼，让周慕娇一下抓住了重点：“那两个学生跟赵大哥有关？”
    “两人都事先留有遗书，说自已得罪了赵云璟，如果他们死了，一定不是自杀，一定是赵云璟动的手。”
    刘捕头又看了赵云璟一眼，“而昨晚两名学生与赵云璟有一定的矛盾，现场也留有赵云璟的个人物品。抱歉了周姑娘，赵公子今天必须跟我们回衙门。”
    说赵云璟杀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大叔和赵大婶出来刚好听到刘捕头的话，当场脸色就变了，一抽腰间的刀就要砍人，被周慕娇摁住了：“大叔，赵大哥不可能杀人，肯定是真正的凶手嫁祸他。”
    “云璟当然没有杀人，阿娇，不能让他们带走！”赵大叔还是很急，“要是让书院的人知道他被抓走，就是他最后恢复清白，名声也会受损！朱颜呢？朱颜！把他们全部赶走！”
    刚从周家回来的朱颜并没有动手，她看向周慕娇：“主人？”
    朱颜身上的气息是跟普通人不同的，她一出现，刘捕头等人就警惕上了，十几人将赵云璟团团围住，都拔出了刀。
    刘捕头脸色更黑了：“周姑娘，我是看在陈公子的面子上跟你透露那些，你可不能让我难做啊！”
    周慕娇冲朱颜摇了下头，对赵大叔说：“大叔，刘捕头他们是秉公办案，就算是扣下他，赵大哥的嫌疑也洗不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有积极去面对，去解决，摁着藏着是没用的。”
    “大叔，你跟我陪着赵大哥一起去衙门了解情况， 朱颜，你和赵婶子在家看着几个孩子。婶子你放心，赵大哥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往他身上安罪名，另外，赵大哥是回澜书院的学生，自已的学生受诬陷，我相信回澜书院也不会坐视不理。”
    “阿娘，我不会有事的，阿娇说的就是儿子想说的，儿子没做的事，谁也别想扣到我头上。”
    赵云璟一脸淡定，“不管现场布置得多严谨，只要凶手动了手，那就一定会留下破绽，我相信刘捕头的办案能力，也相信陈大人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从而去冤枉无辜之人。”
    话虽如此，可被带走的是自已的儿子，赵大婶岂能真的安心？
    “婶子，我就把小五托付给你了。”
    赵大婶颓然摆手，慢慢退回到门内，门里，是脸色惊惶的四个孩子。
    赵大婶将四个孩子全拢在怀里，五人哭成一团。
    朱颜坐在门外，紧抿着唇，身上散发着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刚过晌午，村道上站着三三两两的村民，交头接耳地说着刚刚周家发生的怪事——一盏茶前，周家大伯被发现吊在横梁上，只差一丢丢就要气绝身亡。
    村民们都在议论他是受不了家里太穷所以寻死，又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了。
    正讨论得兴起，突然看到被官差押着走的赵云璟，大家都惊住了。
    陈大郎正带着一个治安小分队从小岔头过来，见状连忙领着人奔过来：“六丫，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官差怎么会抓云璟？”
    周慕娇淡定道：“出了点小麻烦，但问题不大，大郎，你传令下去，从现在起加强村里的巡逻。”
    话音刚落，队伍后头就有人嚷：“才不是小麻烦！赵云璟被带走是因为他杀了人！我亲耳听到的！”
    是之前那个厨娘王大娘的儿子王一波，王大娘因为抄袭整件丢了活计，王大娘的儿媳妇又被叶姐的人打得半死不活，王一波原本在城里在一家打铁铺子当学徒，叶姐的人天天上来找麻烦，害得他也被解雇了。
    王一波将这一切归罪于赵家与周慕娇，日日求神拜佛希望赵家出事，终于让他等到了。
    “赵云璟杀人，他爹又那么凶，说不定也会杀人呢！大家以后都小心点，离这一家杀人犯远点啊，穷点没什么，丢了命就不好了！”王一波幸灾落祸。
    刘捕头押着赵云璟匆匆赶路，周慕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在真相大白之前，说什么都是狡辩，等到真正的凶手落网，这些村民自然会闭嘴。
    “把我说的交待下去，还有我家那，多派几个人守着。”
    陈大郎匆匆回去安排，而‘赵云璟杀人’的消息，当即长了翅膀，传遍了桃花村，以及邻近的几个村子。
    路上，周慕娇又套问了刘捕头一些细节，刘捕头也很警醒，后面怎么问都不肯说了。
    很快就到了衙门。
    陈山海和胡沛然何久他们早就在门口处等着了，连冯伟也在，因着昨晚的‘桃园三结义’，方大人即便是不便自已前来，也派了贴身随从过来关心。
    他们都表态，相信赵云璟没有杀人，并且希望官府能秉公办案，不可以权谋私，不可屈打成招。
    赵云璟拱了拱手：“各位的关心与信任，赵某铭记五内，各位请放心，赵某没有杀人，便是把我当场打死，我也还是这句话，我，没有杀人！”
    目送赵云璟进了官府，周慕娇与陈山海等人第一时间去了好运酒楼，唐老板和梁安及马大郎等人全等在那里，几人一见了她就迎了上来。
    唐老板说：“赵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周姑娘想要如何做？”
    “周姑娘你定个时间定个章程，我们随时可以将赵公子从牢中救走！”
    杜竹升皱眉：“你们这是想劫狱？周姑娘，这万万不可啊！”
    “我当然不会劫狱，赵大哥原本就没有杀人，这狱一劫，没杀也变成杀了。”
    “那周姑娘你有什么章程？”
    周慕娇皱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调查起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若是凶手是菜鸟，留下的破绽多，那可能过几天就能逮着了，如果是老手，那就不知道要到何年月了。
    这时，角落里的江雾渔缓缓出声：“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赵公子马上回家。”?

 第115章 顶包和劫狱，选哪个

    赵大叔惶恐不安，听到这话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请你快讲！”
    江雾鱼看了周慕娇一眼。
    “你有方法你就赶紧讲啊！”杜竹升都急了，“慢慢吞吞的像什么话？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在下早年间走南闯北，三教九流的人结识了不少，跟几个亡命之徒也有过命的交情。正好昨晚有个朝廷重犯来了桃花县，说逃了一辈子，不想再逃了，但求一死。”
    江雾渔又看了周慕娇一眼，见周慕娇面无表情，整个人稳得很，他暗夸了一句，说出自已的计策：“因此在下的方法是，让那重犯自首，认了这罪名。真凶已出现，赵公子自然就能回家了。”
    马大郎拍大腿：“周姑娘！就按老江说的办！赵公子可是读书人，读书人在牢里多呆一刻钟，那都是对他的侮辱！”
    梁安小小声的：“可这是顶包啊，要是那重刑犯最后后悔了，供出了是老江的主意，那不是更坐实了赵公子的杀人犯罪名了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如果因为这名重刑犯顶罪又反悔，从而错过了抓真凶的最佳时机，那赵公子怕就真就成杀人犯了。”唐老板道。
    梁山海和方大人的人都赞同唐老板的分析，马大郎理清这其中的关键，骂江雾渔不安好心：“姓江的，你跟赵公子有仇是不是？出这种馊主意害他！”
    赵大叔脸色灰败，整个人犹如被抽光了力气，脑子嗡嗡嗡的。
    江雾渔却是不紧不慢：“东家，你怎么想的？”
    “劫狱和找人顶罪都统统不行，我要的不止是还赵云璟清白，我还要真凶落网，还有，让背后做局之人付出代价！”周慕娇冷冷道，“这就是我的态度我的想法。”
    ‘背后做局’这四个字，让梁山海和几个学生都后背发凉，他们同时想到了昨晚陈小姐诬陷赵云璟的事。
    那两个死去的学生，正好就是故意给赵云璟指错路的学生，所以会不会是，陈小姐或是陈大人觉得他们办事不力，没有成功骗到赵云璟，还害陈小姐名声有的损，从而恼羞成怒，起了杀心，之后又嫁祸给赵云璟，教训赵云璟一番？
    马大郎不了解内情，不过他手上有人手，听周慕娇说要找真凶，就立即表态：“周姑娘，我马上回去将周云物流所有能动的人手全抽调出来，一定配合你的行动！”
    杜竹升与梁安也表示会领人在官道附近留意和暗访，一定把真凶排查出来。
    唐老板道：“好运楼和鸿运楼从今天起闭店，所有伙计配合周姑娘你的行动，直到将真凶找出来才重新营业。”
    梁山海和冯伟也表示，回澜书院的学生们愿尽一份力，梁山海说：“两位死者也是我们回澜书院的学生，我们不仅要替赵云璟恢复名誉，更要替两位死者找出真凶，让他们安息。”
    周慕娇知道这些人这么相信她和赵云璟，一是因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跟自已有利益勾连，二是因为自已特殊的体质，这些人会被这体质吸引到自已身边来，但如今看着他们一个个出谋划策的样子，她还是被感动了。
    赵云璟出事，而且是跟人命有关，沾上了‘杀人犯’的罪名，身边之人割席是正常的，毕竟都影响到自已的名誉与前景了，而恰恰是因为割席划清界线太过正常，就更显得不割席之人的可贵了。
    “多谢大家，各位今日的仗义，我记下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等这事了了，我带大家发大财……也把回澜书院建得漂漂亮亮，让回澜书院成为大梁第一美的书院！”
    大家都笑了。
    周慕娇就将从刘捕头那套出来的有用的资料分享给大家：“……两件重要物证，一是一对很小的香囊，一只是十八缝的，另一只是婶子缝的，刘捕头在现场看到的，却是一对一模一样的……
    第二样，是一把短刀，赵大哥平时会藏在腰间，昨天下山太过匆忙，没有带在身上，所以很大可能，那把短刀是被别人捡走了，给了真正的凶手，同样，那柄短刀上有独特的标志，上面有一些符号。”
    周慕娇有些害羞地在纸上写上几个字母：yj&j
    梁山海皱眉：“这是番国的文字？我在梁大人留下来的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周姑娘，你认得番文？”
    江雾渔也紧盯着她。
    周慕娇一脸无辜：“这是赵大哥让打铁的写哒，原来这是番文，怪不得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这把短刀的样式和标志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刘捕头在现场找到的，是一把外形差不多，但没有半点标志的短刀。”
    她将香囊和短刀的形状画了出来，特意在细节处标了红。
    她一口气画了十几份，大家各领了一份，立即分头行动了。
    天字房里还剩下江雾渔和周慕娇以及赵大叔和唐老板。
    江雾渔看了唐老板一眼，唐老板也不知道自已怎么想的，立即就把赵大叔带下去了。
    周慕娇给自已倒了杯茶，一口喝光，这才出声：“江叔这是还有事要说？跟赵大哥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家确实有重刑犯？”
    接连几个问题，都是跟赵云璟有关，江雾渔心想，她真是惨了赵云璟。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跟东家你锁定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而已。”江雾渔顿了顿，“但江某要跟东家讲的，不是赵公子的事。江某想请东家帮个小忙。”
    “你先说。”
    “江某的母亲，这些年跟着我流离颠簸，累坏了身体，江某原以为安定下来之后好好将养，定能将身体养回去，却不料母亲最近身体急剧恶化，回春堂的大夫说，家母活不了几天了。 ”
    周慕娇心念一动。
    江雾渔红着眼说：“江某有一个……妹妹，二十年前，她与东家你差不多的年纪，不幸……离世，母亲她思女成狂，得了心病，郁郁寡欢了一辈子，如今弥留之际，人有些不醒，总唤我那妹妹的名字。”
    听到这时，周慕娇已经知道江雾渔想要自已帮什么忙了：“江叔是想，让我扮成你妹妹的模样，前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让你母亲不留遗憾？”
    江雾渔小心翼翼：“东家，您肯吗？”?

 第116章 她的身世之谜，呼之欲出

    周慕娇是个不太喜欢节外生枝以及揽麻烦上身的人，且不说她已经怀疑自已母亲跟江雾渔之间有不浅的关系，就算江雾渔真是母亲的亲人，他的母亲是她的外祖母，她在明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周慕娇的情况下，也不宜前去相见，或是相认。
    桃红和猴精的案子牵扯到二十年前两广总督黎大人爱女的失踪案，而江雾渔这个六扇门统领，也于二十年前失踪，且桃红猴精也死在他的手上，过后看到她，又露出那样的神情，之后又决定留下来，执意要在她手下做事……
    都不用细想，都能理得清这其中的关系。
    她的母亲白秀竹，很有可能是那位黎总督的千金黎小姐，至于为何母亲出嫁前和出嫁后明明是自由身，却选择不与黎家联系，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对白秀竹的印象也只有原主留下来的温婉、慈爱、疼爱子女这个表面层面上，那自然就没什么感情了，何况赵云璟现在被下了狱，她应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替他找真凶的这件事上才对。
    然而拒绝的话刚刚酝酿成型，心就狠狠地抽，疼得她差点晕过去，脸色煞地一下白了。
    江雾渔脸色大变，他刷地站起来：“周，周姑娘？！”
    周慕娇按着胸口，轻轻摆手：“没事。走。”
    “好，我送你去回春堂。”
    那股钝痛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周慕娇除了有些乏力，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她摆摆手：“不碍事，有事我自已会去。不是让我去扮成你妹妹去看你母亲吗？走。”
    “你，你愿意去？”
    周慕娇站了起来：“我从小没有长辈缘，从小一直以为得自已的问题，现在有个机会让我推翻自已的这个推论，我挺乐意的。只是如果老太太等下发现我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愤怒了，去得不安稳，你也不要怪我就成。”
    江雾渔快哭了，四十几岁的铁血汉子整个人都颤抖了：“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向阳巷离好运酒楼不太远，穿过三条街就到了，江家在巷子的尽头。
    门是老旧的木门，瞧着还有些破败，不过门口两边各放了一盆绿植，这一抹绿，在这深冬里的深巷子里，让人眼前一亮。
    推开门，便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些空荡的小院，院子角落趴着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听到声响，小奶猫喵呜一声弹跳而起，向着周慕娇冲来，先是喵喵凶了几下，然后揪住她裙角，小爪爪抓呀抓的，要往她身上爬。
    周慕娇想起了十八，十八初见她时，也因为一碗白糖水对她凶巴巴的，后来就粘她粘得不行了。
    将小奶猫抱起来顺了一会毛，周慕娇扭头问江雾渔：“江叔，老太太人呢？”
    “在房里，东家请跟我来。”
    “叫我阿娇就行，不过我娘一向喊我六丫，说我是长在她心巴上的小丫头。”周慕娇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娘肯定也很惦记我，就像老太太惦记她的女儿一样。”
    江雾渔又差点哭了，他匆匆往屋里去，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推开了老太太的房门。
    屋里光线暗沉，空气十分稀薄，周慕娇才进去，心脏就有些不太舒服，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在这种环境下都感觉呼吸困难，老太太上了年纪，又生了病，呆在这种环境下，又如何好得了？
    趁着江雾渔去扶老太太，周慕娇将窗帘拉开，将窗子推开。
    新鲜的空气汹涌钻进来，周慕娇作了个深呼吸，回头时撞上一对激动却又压抑着双眼。
    那是一个十分清瘦的老太太，瘦到脸上只挂着一层皮，她半躺在床上，吃力地伸出手：“阿……娇。”
    周慕娇大步过去，用力握住老太太，顺势半跪下去：“老太太认得我？”
    “你是阿娇，小渔的东家，我记得的，上次你送的礼品，我都有在吃。”老太太干枯的手反握回去，“小东家，你今年才十六岁？”
    “是的老太太。”
    老太太就握着她的手不说话，周慕娇能感觉得到她汹涌的情绪，不免心里难过，她用另一只手轻拥住对方清瘦的身体，轻声道：“我有一个弟弟，很乖志向也很远大，他说长大后要当大将军。你放宽心，好好养病，等你病气少了些，我就带我弟弟来看你，可好？”
    “好！好！好！”
    周慕娇习惯在随身包包里放些常用药，还有灵芝和人参，这会将灵芝和人参都拿了出来，递给江雾渔：“江叔，这是我和弟弟在山上找到的，你拿去炖给老太太吃，一顿炖一点，和鸡肉，瘦肉，什么都行，等到这支人参吃完，老太太的病就会好的。”
    江雾渔拿了人参和灵芝转身就去了厨房，早上他刚好出去割了肉，这会正好炖上。
    房间里，周慕娇又从包包里拿出几片包得很严实的红薯干，掰了一点点塞老太太嘴里，红薯干软软糯糯的，又甜，老太太虽然病着，牙口倒还使得，没一会就吃干净了，眼巴巴的直望着周慕娇手上的。
    周慕娇极有耐心地喂她吃了两片，剩下的包好，放桌子上，交待老太太以后一天最多只能吃两片：“我会让江叔盯着的，小老太太你可不要贪吃呀。”
    “给，给我，拿着。”
    一手攥着那几片红薯干，老太太半躺在周慕娇怀里，心满意足，觉得这辈子的遗憾，全部都消失了。
    女儿死了，却留下了一儿一女，外孙女跟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外孙虽然还没见着，但从外孙女的描述中，她已经可以在脑里描绘出一个乖乖的小男孩形象了。
    一个时辰后，江雾渔端着一碗人参鸡汤进来时，老太太已经靠在周慕娇怀里闭上了眼，他手一抖，手里的鸡汤差点洒了。
    他含泪喊了一声‘娘’，就被周慕娇制止：“小老太太睡着了，你别吵他。”
    将人放到床上安置好，周慕娇摸了摸床上的垫被和被子，嫌弃道：“这垫被太软了，对老太太腰不好，这盖被又太厚了，不透气，你去将床品全部换了。另外窗帘换成浅色的，窗子每天至少打开通几半个时辰，若是怕老太太冷着，你就弄几个热水袋放被窝里，冷了就换上新的，记住，一定不能在屋里烧炭，会一氧化碳中毒。”
    不知道是不是江雾渔的错觉，他觉得老太太的脸色比刚刚红润了不少，不再是浑身死气了。
    “请东家放心，江某一定竭尽所能，替赵公子找出真凶！”
    “你也放宽心，你母亲的病一定会好的。”?

 第117章 真正的凶手，就藏在……

    从江家离开，周慕娇特意去衙门送了一次物资，并将自已的安排告知了赵云璟。
    赵云璟隔着一层铁栅栏握住她手：“阿娇，抱歉，要你受累了。”
    “说什么傻话，若今天出事的是我，我相信你也会不遗余力地替我奔波的。”
    刘捕头催得紧，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周慕娇尽量捡重要的说，说完就和刘捕头一起离开。
    刘捕头私心里也认为赵云璟不是杀人杀手，不过现场有遗书和一些物证，都指向赵云璟，因此在没有确切的能证明赵云璟并非凶手的证据出现之前，赵云璟必须呆在牢里。
    刘捕头说：“不知道是谁散布了谣言，说因为赵公子学问好，长得又好看，还得了陈小姐的心，就说赵公子会是陈大人的乘龙快婿，说陈大人会包庇赵公子，这会已经激起民愤了……陈大人为了压下这民愤，交待我们要对赵公子严加看管……”
    “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能再见赵大哥了？”
    “……我们会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们也最好动作快些，我们的手足今天去茶花村走访时，有几名百姓说昨晚看到了赵公子。”
    “什么时辰看到的？”
    “快子时。”
    “假的，那会我和他正在屋顶看月亮，二更天才睡。”
    可惜她是家属，家属不能成为证人，家属说的话，也不能成为证词作为翻案的证据。
    周慕娇很明白这一点，因此也没怎么为难刘捕头：“那就有劳刘捕头多多关照了，等日后真相大白，再来感谢刘捕头。”
    与刘捕头告别，刚走到衙门门口，就瞧见马大郎跟人争执，她快步出来：“马大哥！”
    马大郎刚应了一声诶，他对面的人就刷地转身：“周姑娘，你没事？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放下不他吗？赵云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如果陈公子是想跟我讲赵大哥的不好，那恕我不奉陪了，因为他是无辜的，是被诬陷的。”周慕娇意有所指，"诬陷他的人，比他自已更清楚他的无辜。"
    陈公子原想拦住她，结果张了张嘴，发现自已不知道能说什么，是继续说赵云璟人品不行，还是直接说赵云璟就是杀人凶手？
    刘捕头看了陈公子一眼，就又带着官差下去办案了，马大郎冲陈公子啐了一口：“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赵公子今日为什么会惹上这个祸端，你敢说你们陈家一点责任都没有？”
    “放肆，你——”
    “说不定真正的凶手，就藏在你们陈家！”
    马大郎说完就带人追随周慕娇而去，陈公子看着他们走远，心里转过无数念头，终于他掉头回府，直奔父亲的书房：“爹，我有话问你！”
    陈大人自案宗中抬头：“可是要替赵云璟求情？如果是这件事，你还是算了，如今民怨民愤在短短两三个时辰之内飙升，我连门都出不了，如果我有半点假公济私，那我这头上乌纱就不保了！”
    “我不替赵云璟求情！如果人是他杀的，我希望他被斩立决，以告慰两位同窗的在天冤灵，但是爹，如果人不是赵云璟杀的，我也请求爹能秉公办理，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我是朝廷命官，自然不会徇私，而朝廷办事自有自已的一套章程，不管真凶是谁，在真凶落网或是在能证明赵云璟没有杀人的证据出现之前，他还得在牢里呆着。”
    陈大人意有所指：“如果他不是真凶，那他就是被人做了局陷害的，那他呆在牢里，比呆在外头要安全得多，做局那人就算手眼通天，官府的地牢也不是那么容易闯的。锦儿，你要真想为赵云璟出一分力，就去外头调查调查，他近期与谁结了怨？”
    陈公子沉默了一下，缓缓道：“陈家。他与我们陈家结了怨。他对妹妹一直不理睬，妹妹恼羞成怒，昨晚的事让爹和我们陈家面子丢光，爹又是极要强之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们陈家，是我，杀了那两个学生，再嫁祸给赵云璟？在你眼里，你爹我就是这么没有底线之人？
    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便是再多恨，多希望赵云璟死，我也不能动手。
    我死了倒没什么，可你和你妹妹会受牵连！还有你母亲，她活了半辈子，永远天真，我如果做了错事，她要怎么办？”
    “我希望不是爹做的，如果是、”陈公子顿了一下，“如果是，身为儿子我理解你疼爱子女的心情，但不能苟同你的做法。如若真是你做的，我也不会撇清关系，该我受着的，我一定会受着，婉儿也当如此。”
    陈公子掉头离开，陈大人合上案宗，好半天才自嘲一笑。
    他唤人进来煮茶，茶香袅袅中，陈大人画了一座大宅院，里头亭台楼阁，花园流水，一应俱全。
    不久，陈大人让煮茶之人退下，亲自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已面前，一杯放在小茶几对面：“大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赏脸与下官喝杯茶？”
    江雾渔自屋外走入，坐到了陈大人跟前。
    陈大人执起杯，道：“与大人喝茶谈心，这一幕下官已经梦了许多年，如今一朝梦圆，便是死了，下官也无憾了。”
    江雾渔一口喝光，重重将杯子放桌上：“我说过，不要动赵云璟，否则就要你的命，看来，你是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啊。”
    “若然下官的命，能换回当年那个六扇门的统领，下官死得其所。”
    “倒是不知，陈大人还有龙阳之好。”
    陈大人脸色一变：“大人——”
    “只可惜，江某心里有人，且只爱她一人，不然，就从了陈大人，得后半世安稳，也不失为一番美事。”
    “大人，下官不敢肖想大人，下官只是觉得大人本该光芒万丈，却为了一个女子荒废了二十年来光阴，如今又无故停留在桃花县……大人既有大才，理应报效朝廷，大人却是——”
    “你叫陈直？”
    “下官在。”
    “那你听好了。江某即使二十年没回帝城，也依然是六扇门的统领。”
    陈大人一滞。
    “所以赵云璟这案子，从现在开始，六扇门正式介入并接手。”江雾渔淡淡一笑，“本官一定会秉公办案，让所有的罪恶都逃无可逃，让所有的歹徒，都被绳之以法！”

 第118章 半夜被暗杀

    子时已过，值班的牢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却还是觉得冷。
    一个狱卒左顾右盼，躬着身子来到牢头跟前：“老张，我这有好东西，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和四哥两个就吃了。”
    “什么好东西？”
    “这么冷的天，自然是——喝酒啊。我下午打的，趁刘捕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带进来了。这夜漫长得很，又天寒地冻的，来上一杯半杯，暖一暖身子才好啊。”
    牢头老张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喝两杯，那狱卒不提还好，老张尚能忍受，如今一听到那个‘酒’字，他意志力就全线崩塌了。
    牢头带头，和四个狱卒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一坛酒给喝光了。
    更夫在外头敲更报时，不多时，五人全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道清瘦的人影闪身而入，直奔最里头那间牢房，他穿着狱卒的衣服，帽子压得很低，走路无声无息，里头的犯人一个个的打着呼，竟是无人察觉。
    最里头的牢房是一间单间，不大，相对来说比较干净，这会正燃着一支蜡烛，蜡烛只剩下三分之一了，赵云璟仍就着烛光看书。
    突然烛光一闪，赵云璟抬起头来，见是一位身形清瘦的狱卒，他合上书：“官爷深夜过来，可是在下的案子有什么进展，陈大人要星夜提审？”
    “不曾。”
    狱卒声音沙沙哑哑，像是声带受了伤，听着令人感觉十分难受，“刘捕头有令，晚上要多给你多添两次热水。已经二更了，赵公子还是早些休息，说不定明天案子就能有进展了。”
    “谢谢官爷。”
    赵云璟起身去接水，就在他手接过水瓶，想要再一次感谢时，那狱卒突然发难，左手摁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握尖刀，狠狠地往他肚腹捅去！
    鲜血喷涌而出，赵云璟轰然倒地，短短几息间，他身下便一片血泊，狱卒打开门，进去确认过他已气绝身亡，便向暗处拱了拱手：“大人，他已经死了。”
    那位‘大人’自暗处走出，赫然便是桃花县的知县，陈直陈大人！
    陈直站在赵云璟的尸体前，看着那一地的鲜血突然笑了一下：“你很有才华，我也很看好你，可惜你不识抬举，不识抬举的人是没资格活的，你那两个同窗也不识抬举，竟然想威胁我，呵，本官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小满，再补两刀。”
    小满应了声是，提刀便要再补两刀，一条纤细的身影自牢顶飘落，一把将小满的刀挑开。
    长刀落地，发出铮一声响。
    小满一愣，陈直反应比他快，拔腿就跑，没跑两步，那道纤细的身影便追了上来，用剑架在陈直的脖子上。
    正是朱颜！
    朱颜冷森森地道：“陈大人这是想跑哪里去？”
    这时，一大群人自隔壁的牢房走了出来 ，为首那人是刘捕头，他旁边赫然便是周慕娇。
    周慕娇想要往牢里冲，却眼尖地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赵云璟冲她笑了一下，她松了口气，盯着陈直：“陈大人，您为何要杀赵大哥？”
    刘捕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陈直：“周姑娘一直说是你，我一直不相信，可是大人，怎么偏偏是你？大人，你为什么要杀赵公子？”
    “本官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凶手！赵云璟这案子，疑点重重，百姓们也在盯着我们衙门，值得我们好好跟进，一定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你觉得属下会信吗？”
    刚刚听到陈大人说再补两刀时，刘捕头只觉得信念崩塌，陈大人是朝廷命官，他怎么能杀人？而且是杀一个被诬陷的人！
    那是不是代表，杀死那两个学生并嫁祸给赵云璟的，其实就是陈大人？只因为赵云璟没有接受陈小姐的爱意，并让陈家丢了颜面？
    “本官做事自有自已的章程，无需向你们解释！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将这女的拿下！”陈直大喝，“还站在那不动，是要本官一个个去请吗？！我说，立即将这臭娘们拿下！”
    刘捕头动了，但不是去抓朱颜，而是和官差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圆圆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穿着暗色常服，虽然长相圆胖，却没有圆胖之人应有的喜感，反倒是一脸肃杀：“陈大人好大的威风啊，那么本官来问，陈大人也没有必要向本官交待杀人的原因了？”
    是豫州知州赵敬赵大人！
    “下官，无可奉告。”
    赵大人也不恼：“行，回澜书院两位学生被杀一案，本官会从头再查，眼下还有一事，需要陈大人如实回答本官。”
    “不管赵大人想要问什么，下官都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陈大人说着往赵大人身后看：“大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
    话音刚落，他脖子就一疼，是朱颜将刀子压了下来！
    陈直眯眼：“你——”
    “是你！”
    朱颜一刀砍到陈直手臂，顿时鲜血飞溅，“是你告诉我黎落在桃花县的！是你把我骗来，又把我卖进牙行，把我困在牙行一困就是十几年！就是你！你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认错人了——啊！”
    另一只手臂中刀，却不是朱颜动的手，而是来自赵大人身后的江雾渔！
    江雾渔咻一下到了陈直跟前，死死瞪着他：“二十年前，是你将小落带走的？！”
    “是我！”陈直哈哈大笑，“可惜我看错你了，你就是儿女情长！你这辈子都栽在一个情字上面！你也是！朱颜！哈哈哈哈！你们都是傻子！活该你们被骗哈哈哈哈……”
    江雾渔刷刷将陈直的双手砍了下来，将人扔到赵大人跟前，另一边周慕娇已经冲进了牢里。
    赵云璟从血泊中起身，冲周慕娇微笑：“你这血袋，还真能以假乱真。”
    小满如梦初觉，怪不得他刚才捅人时觉得手感不太对，原来他根本就没捅到人，而是捅破了血袋而已！
    周慕娇拉着赵云璟，问赵大人道：“陈大人方才的所作所为与所讲，大人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我家赵大哥不是凶手，现在赵大哥可以走了吗？”

 第119章 朱颜提刀相向

    “可以，不过我希望赵公子接下来能协助调查。”
    “这个是自然，谢谢赵大人。”
    周慕娇与赵云璟出了牢房。
    已经是下半夜了，突然下起了雪，赵云璟扭头看身边的女子，心底却是暖融融的。
    从他被突然下狱到现在，十二个时辰还没过去，她就把自已救出来了，这个女子，身上到底蕴藏着多少智慧与勇气，他实在无法想像。
    他只能加倍对她好。
    江雾渔抬头看了看天色，拱手道：“姑娘，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客栈的事我和老杜在过年一定办成。”
    “今晚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做。”江雾渔道，“是你亲自去州府请的赵大人，是你制订了一系列的方案，包括让我骗陈大人，说我还是六扇门的统领的主意，也是你出的。”
    再一指唐老板、马大郎、梁安杜竹升等人，以及占了半条街的人手，江雾渔感叹道：“这些人，也都是奔着你来的，我呀，顶多就是刷了一回脸。”
    “但如果没有江叔刷的那一回脸，陈大人也不会铤而走险，他不动，我们的计划就没有行动的可能与成功的可能了。”周慕娇冲他笑笑，“江叔，谢谢，等事情了了，我带小五去看望你家老太太。各位这次相助，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也没什么好承诺的，以后就带着大家一起赚大钱！
    这今年啊，我们大家都要过个好年，团圆年，江叔，你也是啊。”
    这最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那一声江叔，喊得也是一语双关，别的人没听出来，江雾渔却是听出来了。
    他就知道，周慕娇那么聪明，这么多事情线索勾连起来，早就猜出他和母亲的关系了，却也不点破，不让他们尴尬，她真的蕙质兰心，就像他的小落一样。
    江雾渔掉头就走，他怕自已再呆下去，会控制不住与她相认。
    “主子，我有事处理，去去就回！”朱颜说着就奔着江雾渔去了。
    周慕娇也没想到朱颜与江雾渔认识，更没想到朱颜会被困在牙行十几年，也有自已母亲的原因。
    朱颜因自已母亲被困，如今又在自已身边卖命，周慕娇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其余人将周慕娇他们送到城门口就回去了，接下来的路由马大郎的人护送，才十来里路，村里的治安队今晚也全部出动，不光在村里巡逻，村外这条道也来回的巡，且陈大人已经被抓，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马车行了一段，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马大郎来报，说来的是陈公子。
    周慕娇不想见这个人，赵云璟却下了马车。
    陈公子策马下来，看着赵云璟，面无表情：“虽然我爹已经下了与我断绝父子关系的断亲书，但他始终是我父亲，如果查清楚，最后确实是他害的你，我会用我的余生去替他补偿，如果不是，我与你，不共戴天。”
    “如果不是你父亲害的我，你父亲与我便都是受害人，同是受害人，为何要不共戴天？”赵云璟皱眉，“陈兄，我们应该合作，找出真正在背后做局之人。”
    陈公子没有解释，而是挑起了马车的窗帘。
    帘子里，周慕娇微眯着眼，月光下，可以看见她眼睑下那一道青黑，这都是她为赵云璟奔波的铁证。
    陈公子问：“周姑娘，如果有一天，在下也深陷与赵云璟同样的困局，你也会像今晚这样，为我奔走吗？”
    周慕娇顿了一下才睁开眼，陈公子便笑了：“我问出来，只是想让自已死心，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周姑娘，再见。”
    “诶陈公子——”
    陈公子已经拍马离去，那身影瞧着十分萧索。
    马车继续前行，周慕娇感叹：“陈公子虽然纨绔，本性还是善良的，如果查出这一切都是陈大人做的，那陈大人就是罪臣，便是断绝了关系，他也不可能正常参加科举，就是被他连考五个头名，最后也会被刷下，得不到任何功名。”
    “你也认为陈大人是无辜的？”
    “我不认为他无辜，但说他为了替自已女儿出气而杀人，这杀人动机太过单薄，完全站不住脚。”
    赵云璟沉吟了一会，暂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另外一边。
    朱颜追上了江雾渔，堵住了他的去路，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一脸：“师兄，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江雾渔叹息：“你这又何必？”
    “你说你心里只有黎落，我就想看看黎落有多好，能让你对我不屑一顾！我见着她了，我认为她比不上我，我也认为过一段时间，你也会觉得她太过普通而退了这门婚，可她竟然不见了。”
    朱颜自嘲一笑：“原本她很快就会变成蚊子血，结果却成了你心上的朱砂痣，而我，也因为非要找一个答案，困在这里浪费了十几年的生命。可是师兄，你和黎落欠我的，又岂止是十几年生命？”
    “抱歉。”
    “除了抱歉，师兄就没什么话了吗？”
    “黎落被带到了桃花县，嫁给了一个庄户人家，生了一儿一女，已于七年前过世。她的女儿，便是周慕娇。”
    朱颜一愣，脸上神色几度变幻，眼中光亮明明灭灭，好半天她哈哈大笑，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去。
    江雾渔径直回家。
    屋里亮着一盏灯，老太太正在灯下等着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抱着汤婆子，手都还是冰的。
    “事情办好啦？”
    “办好了。娘怎么还不睡？”
    “今日冬至，我做了汤圆，要等你一起吃。”老太太笑眯眯的，“那孩子长得真好呀，跟我的落落一模一样。”
    “小五的眉眼倒是跟大哥一样。”
    “外甥多像舅，像落落大哥也不出奇。”
    江雾渔煮汤圆，两人一边吃着汤圆，一边说说笑笑，老太太数了数：“得有二十年没吃过汤圆了？小渔，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当年黎家出事，平时走得多近的人，都立即割席断交，黎家其他姑娘的婚事也第一时间被退，只有江雾渔，这个与自已家女儿订了娃娃亲后就没见过面的江家大公子，前途无量的六扇门统领，抛弃了一切，义无反顾地前来拉扶黎家。
    黎家倒台，黎家男儿尽数被流放三千里，女眷们各找各的出路，又是他带着一心寻死的自已，踏上了寻找黎落的路。
    这条路一走就是二十年，总算是走完了，可他的人生也跟着毁了。
    黎落对不住他，黎家也对不住他啊。
    周慕娇回到赵家不久，朱颜也回来了，朱颜倒提着剑，将周慕娇逼得贴了墙。
    “朱颜，你要杀我？”

 第120章 陈大人，死了

    朱颜死死盯着她那些脸，半晌后将剑收了起来，她道：“我不杀你，但我也不会再呆在你身边了。我要回到属于我自已的地方去，至于身契，你要给我就给我，不给也无妨，那东西难不倒我。”
    朱颜心不在，自已拿着她的身契也没有用，周慕娇二话不说就将身契给了对方：“你要回京城吗？你也是六扇门的人？”
    “从前不是，但以后就是了。下一次再见着，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不是什么好人。江雾渔辜负了我的情意，黎落因我而伤心出走，从而与亲 人至死不能再见，我又因她而被困在这十几年，最后又被你救了出来……
    但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被你所救，就原谅江雾渔与黎落，我也不会因为自已被困，就觉得能抵了害黎落被劫走的事实。”
    朱颜走到门口，再一次回头：“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我也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赵云璟待你足够赤诚，但也太傻，在帝城，傻子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
    周慕娇追出去，从背后抱住她：“谢谢你啊朱朱姐。”
    也不过几个数，她就被朱颜推开了。
    看着朱颜的身影被黑夜整个淹没，周慕娇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跟朱颜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也是真心将她当成了家人来看待的，如今，她这个家人走了……
    “最晚后年冬至，我们就到帝城了。”赵云璟在她身后出现，“朱朱姐也在帝城，总会相见的。”
    “可她说，离她远点。”
    “她会自已来找你的。”
    话虽如此，周慕娇这几天的气压还是十分低，低到连十八都不太敢到她跟前舞了，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朱颜这两个字。
    “阿娇，这房子就快弄好了，我给你找了两个吉日，你看看用哪个来入伙。”
    有事情可忙，周慕娇立即将不愉快的事抛到了一边。
    赵云璟在半山腰那里盖凉亭，陈秀秀探头探脑出现：“赵大哥，我一直都相信你不会杀人的。”
    “哦，是吗？”赵云璟罕见地冲她笑了笑，“谢谢。”
    陈秀秀的心尖尖又乱跳了，她又说：“我，我决定加入治安队，以后你上学放学，我保护你！你放心，我很能打你，一定可以……”
    赵云璟就后悔自已刚才为什么要答腔！这陈秀秀没完没了的，自已听着烦倒没什么，要是阿娇误会了，那可怎么办啊？
    突然陈秀秀惊叫：“赵大哥，官兵！有官兵来了！”
    等官兵们到了跟前，赵云璟才从树上下来。
    刘捕头拱了拱手：“赵公子，赵大人请你去衙门一趟，那两个学生的案子，有眉目了。”
    赵云璟叫上周慕娇，两人一起跟着刘捕头走。
    上次被官兵带走，赵云璟是以‘杀人犯’的罪名，这一次却是跟官兵们有说有笑的。
    村民们远远地围观，也议论纷纷，不过跟上次是截然不同的论调，末了还远远冲他喊：“云璟，早点回来吃饭啊！”
    有个小脚阿婆还追上来硬要给他们塞吃的，赵云璟推辞不过，接了，周慕娇便悄悄往阿婆腰间塞了个银角。
    知州大人亲临，普通百姓都看出些玄机来，加上刘捕头天天带着人在街上巡查，盘问，别的官兵还到底下的村子去收集证据，所以就算陈大人下狱这事没公开，关于他遭朝廷贬谪的传言就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是陈家谁说漏了嘴，将陈大人与陈公子断绝关系的消息传了出去，顿时有关陈大人还是陈公子哪个犯的错更大这事，便变成了全民参与的讨论项目了。
    赵大人正在查看案宗，周慕娇和赵云璟进去刚坐下，江雾渔就来了，紧接着是陈公子与陈小姐。
    陈公子会来不出奇，但把陈小姐也叫来，周慕娇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该不会是陈大人出了什么事？
    “人来齐了，我就直接公布了。”
    赵大人站起来，脸色严肃：“陈大人已于昨夜过世，陈公子，陈小姐，请节哀。”
    陈小姐接到赵大人让来衙门的消息时，她还在想自已爹肯定是无罪的，赵大人让她和哥哥过来，肯定是来接父亲出来的，因此出来的时候，她特意交待了家里的厨子准备做父亲最喜欢吃的酱大骨。
    最后收到的，却是父亲已过世的消息！
    陈小姐一下崩溃了，又哭又闹，还骂赵大人为官不正，逼死了她父亲。
    “婉儿，莫要闹了！”
    陈公子强忍悲痛，令人将陈小姐送回府，这才问赵大人：“赵大人，我爹身体一向不错，我相信他在狱这几天，大人也不会故意为难他。大人，我爹他是怎么死的？”
    “自缢。”
    赵大人说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在他遗体上搜到的遗书。”
    接着将另一沓书信放到桌面，朝赵云璟道：“赵公子，这些是陈大人留给你和江大……江大哥的，你俩先看。”
    陈大人留给陈公子的遗书，只有老父亲对儿子的寄望与担忧，文字朴素，飘逸，是陈公子从小便看惯了的字迹，从字迹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仓促，可想而知，这封遗书，只怕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陈公子想不通，他好好的爹，怎么会突然寻死？
    “赵大人，我爹还留有什么话吗？”
    “有。让你保持对赵云璟的恨意，努力向上，早日到帝城 去，说，那里才是你的天地。”
    保持对赵云璟的恨意？
    陈公子对赵云璟没有恨意，他的那点妒忌，离恨意还有十万八千里，而且爹为什么要让他保持恨意？难不成爹的死，跟赵云璟有关？
    “赵大人——”
    赵云璟截住他：“赵大人，我认为陈公子做为当事人的儿子，有权力知道所有的事情。”
    手中多了一张案宗，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写着二十年前两广总督黎大人贪污案！
    陈公子一脸懵，二十年前他爹还只是个初入官场的小文官，黎大人贪污这么重要的案子，案宗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难不成爹的死，不是跟赵云璟有关，而是跟这桩贪污案有关？
    陈公子浑身颤抖，旁边的周慕娇轻轻拍了拍他，不管真相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第121章 陈大人是不是反派？

    二十年前，岭南突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朝廷令二皇子为钦差，押送百万白银与物资前往岭南赈灾，刚进入岭南，物资就被土匪所抢，二皇子身受重伤，百万白银也不见了影踪。
    物资没了，银子也没了，百姓们已经失去了家园，每日只靠官府每日派的那一顿粥来维持日子，而因为洪灾过大，死在洪灾中的人和牲畜无数，在水退之后，很快就变成了瘟疫。
    黎大人身为总督大人，自然是心里着急，他亲自带着府丁府医，与下头的知县知州，带领整个岭南的大夫一起日日奋斗在一线，常常五六天都不能回一次家。
    饶是这样，仍然有无数百姓因为洪灾与瘟疫而死，但总体来讲这场抗灾治瘟的战斗算是打赢了的，黎大人没想过要朝廷嘉赏些什么，他只想好好休息，多陪一陪家中的两个儿子和唯一的女儿。
    却不想二皇子伤好回京之后，第一时间把赈灾银丢失与物资被劫的责任推到黎大人头上。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最后种种证据，都指向是黎大人贪了那百万赈灾银，黎大人百口莫辩，偏偏这时唯一的爱女又被劫走，不知所踪，黎大人便认了这罪名，便用这百万赈灾银的名头做悬赏，以期能找回自已的爱女。
    那当时初入官场的小京官陈大人又是如何跟远在岭南的贪污案产生联系呢？
    “大概是因为我。”江雾渔出声。
    江雾渔出自帝城大族，黎大人出任两广总督前，两家是门挨着门的，江雾渔与黎家两位公子一起长大，六岁的时候迎来了黎落这位小小姐，黎落六岁时，黎大人被外派，两家便替两人订了娃娃亲。
    十几岁的江雾渔那会在京城可是风云人物，骑马射箭，文才武略样样都优秀，陈大人自小便将他当成自已的榜样，江雾渔二十二岁成了六扇门史上最年轻的统领，三年后陈大人也考得了功名，正式走入官场。
    黎大人贪污案传到京城时，江雾渔二话没说就奔赴岭南，陈大人在一次宴会中，无意中偷听到宴会主人与人谈话，说要把江雾渔干掉，让他死后还要背着骂名。
    他便想了些办法，潜到宴会主人的书房，在书房的暗室里，他找到了很多书信与文书，他原想将那些东西让人送到江雾渔手上，又无意中发现六扇门出了内鬼。
    后来便传来了黎落失踪、江雾渔离开六扇门的消息，于是陈大人便自请外派，带着这些东西赴任，想着有朝一日遇到江雾渔，再将那些东西交给他，期间他救了被转了两三手，最后被桃红猴精带到豫州的黎落。
    彼时黎落已在极度的惊慌中失了心魂，导致了失忆，陈大人又认为江雾渔为了这个女子放弃大好前程实在不值，于是便作主将黎落许给了桃花村的周文初，后来朱颜被六扇门的内鬼所坑，陈大人又以黎落的下落将她骗来桃花县，困在了牙行。
    前尘往事交待得很清楚，但关于那两个学生是不是他动的手，反倒是一句未提，只交待一定要将这些资料交给赵云璟和周慕娇。
    看完了资料，周慕娇心情复杂。
    都以为陈大人是反派，结果他又能为了江雾渔犯险去偷案宗，知道六扇门有内鬼，他不是把案宗随意丢弃以求平安，反倒是自请出京将宗卷带走，不让真正的做局之人在卷宗上做文章。
    可要说他是忠义之人，他又将人家朱颜一困就是十几年，还趁黎落失忆之时，自私地将她发嫁，人为地改写了她的整个人生，导致周慕娇和小五童年凄惨，而如今两个学生惨死，也还不知道是不是与他有关。
    她扭头看陈公子，陈公子紧抿着唇，并没有说话，拿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
    赵云璟抽走他手中的纸张，拍了拍他肩膀：“陈兄，你——”
    “不要碰我！”
    陈公子突然崩溃，指了赵云璟，又指了周慕娇：“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爹不会死！是你们逼死他的！我不会原谅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陈公子跑了出去，赵大人摇了摇头，问江雾渔要怎么处理陈大人这事。
    江雾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赵云璟：“赵公子认为如何？”
    “若是查明在下两位同窗之死与陈大人无关……”赵云璟想了想，“那便对外公告是急病。若然陈大人杀了人……”
    周慕娇接口：“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赵大人与江雾渔对视一眼，都暗暗点头，心想赵云璟有才华有立场，未来走上官场，若是遇到一个好的领路者，他若还能保持今日的初心，未来一定会是一位好官。
    至于黎大人的‘贪污案’……
    赵大人表示他会向朝廷递奏折要求重查，不过：“这些案宗是陈大人冒着身家性命带出来的，本官不会轻易将它往上递，陈大人又指明将东西交给你……赵公子，本官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若到不了位置，本官便只能将案宗递到六扇门，未来六扇门会不会压下，本官不能保证。”
    又看向周慕娇：“你便是黎小姐的女儿？本官曾听过黎小姐岭南第一美的美名，虽无缘面见，如今看着你，倒也能想像得出当年你母亲是怎样的风华。”
    接着看江雾渔：“江大人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与黎小姐可谓是金童玉女，可惜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江雾渔面无表情：“赵大人有空在这伤春悲秋，不如还是多花点精力去追查杀死那两位学生的真凶！”
    赵大人将案宗收回来：“下官若是江大人，就会立即调查黎大人的事情，早日还黎大人一个清白，你如今呆在这里，除了是周姑娘的原因，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江大人——哦，你早就离开了六扇门，我就不喊你江大人了。
    江兄弟，听在下一句劝，人生在世，要活得明白些，要分得清轻重。说一句不好听的，当年换了我站在陈大人的位置，亲眼看着自己的榜样自毁前程，我也会做出与他一样的选择。”
    江雾渔转身就走，这回连周慕娇也不顾了，出了衙门便直接走掉。
    周慕娇站在衙门前，想着前几晚还露出反派面目的赵大人，竟然隔了几天，不但过了世，还与自己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去一趟胡大嫂那，我跟小然说几句话。”?

 第122章 身上沾满了血腥味的汉子

    胡沛然和何久正在后堂喝奶茶，听闻赵云璟来了，两人都很惊喜，那晚的行动他们这些学生自然是不知晓的，只在第二天时胡大郎给他们带了话，说赵云璟无事，已经出狱了。
    两人倒是想到桃花村看一眼，又担心太过唐突，毕竟下狱这事，对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赵云璟与两位同窗热聊，周慕娇与胡大嫂聊了一会，客人多起来了，胡大嫂夫妻俩忙不过来，她便充当起临时的跑堂，一忙起来了，倒也没那么多别的想法了，心想，要是今天就把真正的杀人凶手找着，这件事便算是了结了。
    “小二，来五杯你们这的招牌奶茶！”
    进来的是三个身形瘦小的男人，都操着一口外地口音，风尘仆仆的，应该是刚入城，第一次来胡大嫂这的，周慕娇便拿着餐牌过去介绍，这一靠近，就立即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不动声色地作完介绍，上奶茶的时候又顺便推介店里的小吃，足足在三人跟前呆了半盏茶的时间，这下她肯定了，他们身上的，就是血腥味。
    几个刚入城，看着就不像屠夫，但虎口上又满是老茧的汉子，身上沾满了血腥味，很难不让人联想他们入城之前是不是杀了人。
    第三次给三人送小吃，周慕娇又盯了其中一个汉子一眼，那汉子便将她叫住了：“你这小姑娘好奇怪，从我们兄弟进店开始就总盯着我们，怎么，是想男人了？想要跟我们走？陪我们兄弟几个乐呵乐呵？”
    周慕娇当即将手里的餐盘给扣了上去，还跳起来打。
    后院的赵云璟听见动静，立即跑出来，一见周慕娇有麻烦，立即抄家伙上。
    奶茶店来的都是年轻人，从三人进店开始他们就频频留意了，因为这三人看着就很不好惹，这会见他们对周慕娇发难，一个个松了口气之余，立即跑来帮周慕娇，那些年轻男子打得热血沸腾，有些胆大的姑娘也上去，伸出小爪爪试探了一下，然后抄起凳子就砸。
    三个汉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立即还手，周慕娇就趁乱上去扒拉，这一扒拉，其中一个汉子身上就掉下不少东西来。
    钱包，玉佩，香囊，银子，还有小刀，其中有两个香囊十分面熟，周慕娇捡起来一看，那不是十八和赵大婶绣给赵云璟的那对香囊吗？
    赵云璟危险地眯起眼，伸手格开打往周慕娇脑袋的手，周慕娇立即跑到门口堵住，大叫：“马大郎，快带人来！”
    马大郎来得很快，好运楼的伙计们也抄着武器来了，恰逢刘捕头带着官差巡街，三方人马迅速集结，加上店里的顾客，不一会，三个汉子便被拿下了。
    周慕娇将香囊交给刘捕头，刘捕头一见就脸色一变，而其中一个汉子靴子里搜出来的那柄短刀，与出现在命案现场的短刀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汉子靴里的那柄短刀，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刘捕头赶紧从怀里摸出那张纸来比对，那些符号，与周慕娇写给他们的一模一样，这把短刀，这对香囊，都是赵云璟的！
    那么这三个汉子，就算不是杀人凶手，也跟真正的杀人凶手脱不了关系！
    刘捕头一声令下，三个汉子就被押解回衙门，周慕娇不解气，往三人脑袋上又掷了好几颗石子，直将三人弄得一头血。
    赵大人圆圆胖胖的看着是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实际上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接下来肯定会对这三人好好审讯，相信最快两个时辰，这三人肯定会松口，到时候就能真相大白了。
    重新回到奶茶店，赵云璟脸色难看：“阿娇，下次你不要这么莽撞了，要不是你运气好，不仅是你，奶茶店的客人都会出事！若是出了事，你担得起责吗？”
    “你也说我运气好——”
    “还顶嘴？！”赵云璟真是生气了，“外头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你要不要打一架？！”
    周慕娇被训得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瞧着可怜兮兮的。
    胡大嫂首先心疼了：“哎呀赵公子，阿娇也是想试探才用错了方法，你做什么这么凶？”
    马大郎：“要不是赵公子你惹了事，周姑娘今日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运楼的苏掌柜：“……贪心不足蛇吞象，在下若是有周姑娘这么好的未婚妻，疼惜还来不及呢，哪舍得训！”
    闻讯赶来的江雾渔：“就算我与阿娇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她的长辈，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小辈，赵云璟你想找死？！阿娇，我们走！”
    这么多人给她搭起来的高台，她自然不会自己拆掉的，于是她便跟着江雾渔回江家。
    几天没见，老太太脸色红润了许多，还能下地走了，周慕娇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喂鸡，十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崽，毛色嫩黄嫩黄，一边吃米一边吱吱叫，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咯咯笑。
    听见声响，老太太抬头：“小渔怎么——阿娇？阿娇你来了！”
    小老太太丢掉手里所有东西就要去拉周慕娇，半路想起自己手脏脏的，赶紧跑去洗手。
    周慕娇看着小老太太哒哒哒的身影，嘴角也翘起来了。
    “人参和灵芝还有三分之一，小老太太不舍得吃，你劝几句，晚上在这吃饭，我去买菜。”
    江雾渔丢下这话就走了，周慕娇便与老太太热聊起来。
    老太太眼神灼热，常常透过她回忆自己的女儿，周慕娇是外孙女，跟黎落又长得一模一样，但毕竟隔了一层，又没有正式相认，老太太得一边压抑着情感，又一边高兴一边难过。
    周慕娇反手握住她：“老太太，晚上我给你秀一下我的厨艺，若是喜欢，以后我来县里就都做给你吃。”
    正说着江雾渔回来了，身后跟着赵云璟，赵云璟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是小五！
    赵云璟竟将小五带来了！
    周慕娇冲他眨巴了下眼，过去将小五拉过来：“老太太，这就是我弟弟，小名小五，大名周安平！”
    从小五进来，老太太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了。
    小五长得像她的两个儿子 ，也像她的丈夫黎大人，从一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那么多个亲人的影子，老太太没忍住，泪洒当场。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不停地给姐弟俩夹菜，对赵云璟倒是带着一丝客气和一丝挑剔，但总的来说，这晚上还是其乐融融的。
    快天黑了，周慕娇姐弟要回村了。
    看着老太太倚在门边伸长脖子不住张望的样子，周慕娇心念一动。
    这时，刘捕头匆匆跑来：“赵公子，周姑娘，赵大人让你们过去，审出来了！”?

 第123章 清白保住了

    三个汉子是从赣州那边一路偷摸过来的土匪，前几日到了茶花村，亲眼看到一个虬髯大汉杀人，三人害怕，东西也不敢偷了，赶紧跑，没想到他们逃到荷花村，又看到那个大汉杀人。
    两次行动都被目睹，虬髯大汉便动了杀心，三人与对方缠斗了一番，没讨到半点好，反倒是被伤着了，虬髯大汉将他们捆在山上，并交待他们三天后入城来，不然就要他们的命，又说如果被官府抓住，一定不能供出他，不然还是要他们的命。
    今天便是第三天，三人原本想跑路的，但是一大早，虬髯大汉便出现了，一路将他们押到了城门口，还说，县里全是他的人手，他们不进，或是进去之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会立即要他们三人的命。
    “这对香囊和短刀，便是其中一个从那虬髯大汉身上摸来的。那虬髯大汉还让他们带话、”赵大人顿了一下，看向周慕娇，“他说，他在京城等你。”
    有这三个小毛贼的证词，赵云璟与陈大人的清白同时得以保住。
    不过，那个虬髯大汉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说在京城等周慕娇，那对赵云璟随身带着的香囊和短刀，又是如何到虬髯大汉手里的，这些问题至今还是个谜。
    “书院也不安全了，赵大哥，往后你自己小心，功课再多，也别忘了锻炼。”
    “好。”
    陈大人做为父母官，在桃花县来说还是不错的，所以他出殡那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去送了。
    周慕娇和赵云璟也去了，不过并没有现身，而是混在人群里。
    看着陈公子与陈小姐一身缟素地走在漫天的黄纸下，周慕娇不胜唏嘘。
    也才半年的时间，陈公子与陈小姐一个从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与任性千金，变成了没有父亲关顾，被迫一夜长大的大人，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年夜前两天，新房子落成交付。
    所有家具一早都订好了，只需运回来就能入住，这几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周慕娇便让人将家具等全拖回来，先通几天风，到年二十八时入伙刚刚好。
    几个孩子建成后，几个孩子都喜欢到里头转，绣坊的姑娘们午饭之后也喜欢到新绣坊里转转走走，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期待。
    没几天就过年了，今年因着周慕娇，桃花村人绝大部分都可以过个好年了，那些没好意思来逛周家新居的村民，就在山坡凉亭处看，心想等再过两年，他们手上有钱了，也盖一间跟周家一样的漂亮房子!
    周慕娇领着几个孩子，对房子进行最后一次清洁，看着这敞亮的房子，她露出了一抹甜笑。
    赵家的新房子与周家新房子并排着，各有自己的大门，但两个房子中间的围墙打了个拱门，晚上拉上，便是单独的家，白天打开，便是一家人了。
    小五洗完手，一脸纠结地走过来：“阿姐，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小五这两个月长得快，都超过初六半个头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了，以后啊，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大伯他们赶出屋，再也不会担心被饿肚子了。”
    小五在她身边坐下来，又很纠结了一番，才又开口：“那个……老太太，是我们真正的长辈？”
    “大概是。”
    “为什么说大概？”
    “即使不是真正的，关爱你的，维护你的，那也是长辈。”
    “那她……过年会吃什么呀？”
    周慕娇便笑了：“小五是想把老太太接过来一起过年？”
    小五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阿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周慕娇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我们小五，已经八岁了，虽还不能顶天立地，但也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男子汉想做什么就去做。是你自己去请，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小五才见过老太太一次，虽然心里想要亲近，接触过少，他还是有些难为情的，周慕娇便与他一起去了。
    在江家小院里，小五结结巴巴地道：“老太太，我和阿姐的新房子已经落成，但是家中没有长辈……我们姐弟俩与老太太十分投缘，快过年了，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意到我们家中一起过年？”
    老太太又惊讶又感动，她回头看江雾渔，江雾渔说：“老太太是我娘，你们把我娘请去过年，请去你们家当长辈，那可不能落下我。”
    “江叔愿意一起去就太好啦！”小五高兴地说，“有江叔和老太太在，周家那些人便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周慕娇姐弟出去一趟便带了个老太太回来，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跟周家姐弟有几分相似，村民们没好意思问，但是暗地里都说，这位老太太是周慕娇的外祖母，那江叔便是她的亲舅舅。
    周家大伯娘从河边挑着一担衣服，回来听到这议论，啐了一口：“屁的亲祖母亲舅舅！那白秀竹嫁过来之前就没了父母，她嫁过来没到两年她大哥也死了，连个后都没留下！这两人一看就是在路边捡回来的乞丐！缺亲戚缺到这种地步，还敢说成功，我呸！”
    “那人家宁愿把路边的人接回去孝敬也不愿意多看你们这些真正的亲戚一眼，说明你们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啊！连乞丐都不如，那你们有什么好骄傲的？”
    周大伯娘气得咬碎了银牙：“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十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后头，幽幽地说：“偷偷告诉你哦，我娇娇姐能嚣张到一百岁！”
    趁着新居入伙，周慕娇正式将黎老太太和江雾渔介绍给村民们认识，对外的称呼是祖母与叔叔，这称呼一出，周大伯他们那家人又成为全村人的笑柄，周大伯又气又恼，偏偏什么都不敢动，因为每次一动，出事的都是他们自己。
    “这个周慕娇也太邪门了！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家里养了小鬼！”
    “等着，要是养了小鬼，肯定会被反噬的！”
    过完年，赵云璟便回了书院，周慕娇将初六初九还有小五都送去了邻村的村学，为了方便他们上下学，周慕娇上里正修村道的时候，顺便多修了一条通往村学的近道，还在向阳的地方，修了一个大晒场。
    转眼便到了春耕时节，赵云璟从书院回来，带着村民们投入了紧张的农忙之中。
    三个月后，谷子能收割了。?

 第124章 难不成不是周家的骨肉？

    村道边的大晒场上，大大小小的谷堆数都数不过来，桃花村村民站在谷堆旁，有人哭，有人笑。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谷子！
    到了秋收，他们还是有些傻眼，这么多的谷子，真的都是他们的？不是做梦？他们家里也能有余粮了？
    赵云璟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会和阿娇一起，让大家都能吃饱饭，有衣服穿的。”
    十月桂花飘香，十里之外都似乎能闻得到，周慕娇带领着村民们上山下地采摘桂花，玫瑰花，百合花——这些都是三月时周慕娇带头种下的，初时村民们不知道这些花有何用。
    大不了就是拿去做些鲜花饼？
    直到某一天，周慕娇拉回来半车的面脂与唇膏，大家才知道，原来自已糊里糊涂跟着周慕娇种下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能变现换成钱的！
    而每隔三个月，各家各户都能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银钱，周慕娇说，这是他们种花的分红。
    晒场边已经围着盖起了好些房屋，那处晒场也成了村里人集中开会说大事的地方，今日周慕娇便是在那发的钱，那位小脚阿婆，也拿到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那可是她一年都攒不下来的啊。
    跛脚阿婆突然朝周慕娇跪下来：“阿娇，谢谢你，谢谢你还记着我这个老婆子！谢谢你不嫌我腿脚慢，谢谢你啊……”
    不少人被阿婆惹起了泪意，眼睛浅的已经掉泪，坚强的也红了眼。
    短短一年多时间，桃花村每到收割的季节，便是一片金黄，全年瓜果飘香，村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从年头忙到年尾，却没有像往年一样白忙活，而是劳有所得，得到的，还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再瞧瞧这宽敞的村道，沿着村道建得整整齐齐的房子，时不时走过一队巡逻的治安队员，安全满满，不远处，刚刚建成投入使用的村学里，刚下学的孩子们追追闹闹，笑声洒了一路……
    这不是桃花村，却又分明是他们的桃花村！
    周家小九站在人群最后头，他前边的突然退了一步，他一下被撞到地上，疼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发现是周家小九，周慕娇愣了愣。
    这一年她忙得很，常常是天一亮就跟江叔出门，天黑了再回来，完全把周家给抛一边去了，这会见到周家小九，周慕娇才想起自已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周家人了。
    周家小九今年四岁半，长得黑黑瘦瘦，他是周慕娇四叔的小儿子，这长相却不随父亲不随母亲，反倒是跟周慕娇有几分相似。
    见周慕娇蹲了下来，周家小九赶紧捂住嘴，却还是一抽一抽的，双肩耸动着，瞪着圆滚滚的眼看着周慕娇：“六……六姐~~”
    “我不是你六姐。你爹娘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
    这一问，周家小九就哭得更凄惨了：“爹死啦，娘也死了呜……大伯娘骂我是扫把星，把我赶出来了呜呜呜呜……”
    周四叔死了？
    陈里正过来，小声说：“阿娇，这一年看你实在忙，便没有把周家的事告诉你……”
    正如周慕娇一年前‘祝福’的那样，周家遇到的都是骗子，赚到的钱全用来买药，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家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病，今年上半年，周家大伯二伯双双寻了短见，大伯娘与二伯娘一个留了下来，一个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另嫁他人。
    如今家里的男丁也只剩下第三、第四和这个小九，早先已经嫁出去的周家姑娘，被婆家勒令不许回娘家。
    半个月前，周四叔去赌坊赌钱，赌红了眼，输了一大笔钱，他无力偿还，便将周四婶抵了出去，周四婶不堪受辱，当场吊死，而周四叔没过两天也在赌坊外头被活活打死。
    周大伯娘每天服侍两个半死不活的儿子，毫无进项，自已吃喝都成问题，自然容不下小九，于是就把他赶了出来。
    这半个月，小九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晚上去到哪困了就睡在哪，村人可怜他，却知道周慕娇不愿意同那一家来往，便都不敢冒着风险明着收留小九。
    周慕娇盯着小九看。
    小九初时怯懦，眼神闪避，后来哭着问：“六姐姐，小九可以干活的，小九会洗衣服，会喂鸡，会割猪草，小九还能挑水的，六姐姐你雇我好不好？”
    这个小九给周慕娇的感觉很平和，并且她也奇怪，她的那些‘祝福’在那家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应验了，唯独这个小九虽然瘦弱，却是健健康康的。
    难不成他不是周家的骨肉？
    那也不可能，他跟自已以及小五，长相上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小五刚下学，见状凑上来，小声说：“小九给我端过水，我被埋那天，好像也是小九把赵大哥带来的。”
    一年前小九才三岁多点，在周家那样的氛围下耳濡目染，自然不会纯良到哪去，不过小五得救，竟然是他给赵云璟指的路……所以小九没有受她的‘祝福’影响，就是因为他当时与天俱来的善良？
    “阿姐……”
    “带上他。”周慕娇说，“周家负过你我，但小九救过你，你记住，凡事一码归一码。”
    小五便把小九背回了家，每日下学回来都会教小九认字写字，时日一多，十八就有些吃醋了，认为小五不再喜欢她了。
    小九便在屋前采了一束野菊花，找了个竹筒插好，送给十八：“姐姐，给你~~”
    然后小五再给她一束花，她便什么不满都没有了，撅起的小嘴咧开，眼睛笑成了月牙。
    十八也只比小九大一岁，但自从小九来了家里，她便有了姐姐的自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一份给小九，小九一开始很拘谨，由十八带着玩了两天，便渐渐融入了这个氛围，每日也都跟着小五他们去上学了。
    桃花村的村学建成之后，周慕娇便让梁山海代为出面，寻到了好几个不错的夫子到村学里任教，并开设了女子学堂，课程都是比较实用的医学、绣学、数学以及一些寻常的课程。
    开学这两三个月以来，日日都有村民到村学那蹭课听，初时他们最喜欢听夫子们念之乎者也，后来就被女子学堂的课程吸引，没事的时候，都去听课。
    十八最喜欢的是医学，她说，长大后要和小五一起做大将军。
    小九一边分着药草一边想，十八姐姐和小五哥哥都做了大将军，那他就做他们的小跟班，管他们吃管他们穿，保证不让他们饿着！
    过了年，过了元宵，离二月便也没几天了。
    这天赵云璟休沐回来，告诉周慕娇，二月初五便要县试了。?

 第125章 这婚事要缓缓

    八月便要秋闱，也就是正式的科举。
    在此之前，各州县会先进行选拔，从县试开始，通过一级，才能到下一级，直至达到参加正式科举的标准，因此县试做为科举的第一关尤其重要，只有通过了，才能参加下一级的考试。
    赵大叔便有些担心了，主要是这一年多来赵云璟农忙两季都要请假回村，桃花村粮食增产之后，新来的唐知县也时不时跑去书院找他问关于种粮的事，唐大人还让他跟着一起到别的村推广新粮种以及推广秋稻种植。
    可以说，桃花县去年能有那么好的收成，百姓们自已的肯干占一半，唐大人和赵云璟的功劳也占一半。
    将如此多的精力分到了农业上，他的学业还能跟得上吗？
    赵云璟给赵大叔倒了半杯酒，这酒，是周慕娇自已捣鼓出来的，叫鸡尾酒，鸡尾酒这名字是什么由来什么意思周慕娇没说，总之这酒喝起来虽然没有烧酒带劲，却也是令人上瘾的。
    “阿爹，阿娘，阿娇，我学业没问题的。”
    赵大叔喝了半杯，脸都有些红了，他看着灯下的儿子，又觉得儿子行了。
    周慕娇忍住笑：“大叔，我敬你一杯，这一年来你也辛苦了。”
    一开始要种花，其实并不顺利，因为那个时候春稻才刚种下，收成还没见着，大家都想着在地里再种的什么，能收一点是一点，周慕娇见大家种花的热情人不大她忙，人也比较冷漠，于是就直接租地，想着雇人来种。
    赵大叔觉得这钱出得太肉疼，就带着十八小九他们敲锣打鼓，不停地宣传周慕娇的眼光，实绩，每个月的收入等，跟传销头目开洗脑会似的，都快把周慕娇吹成天上的财神爷下凡了，也不知赵大叔的洗脑式宣传成功了，还是周慕娇后来一不小心又许了愿，总之，花是顺利种下来了，后来钱也顺利赚到了。
    敬了赵大叔又敬赵大婶，敬完赵大婶，周慕娇正要放下杯，赵云璟就说:“阿娇，我也敬你一杯，这两年来，赵家多亏了你，明年春天，待我高中，我便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周慕娇微微一笑，正要点头，旁边的江雾渔不依了。
    江雾渔说：“阿娇还小，今年也才十八岁，再呆几年也不迟，再说年底就要搬去京城了，事情多，哪能这么仓促就嫁人。”
    赵大叔呵了一声：“江兄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两个孩子的情意，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了。”
    江雾渔扯唇：“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去阿娇没有长辈照护，自然没那么多讲究，现在她有祖母和我这个叔叔，我们做为长辈，自然是要多上心的。”
    说也奇怪，赵大叔和江雾渔都是极豁达之人，竟然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各处不对盘，不过江雾渔救过十八，赵大叔一开始还是很客气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什么都不管了，彻底放飞自我了，每日与江雾渔针锋相对。
    刚开始赵大婶和黎老太太还会居中调停一下拉一下架，后来见这两人纯粹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非要没事找事，两人就不管了，头凑头去研究新款式了。
    眼下事关周慕娇的终身大事，做为差一点成为周慕娇亲爹的人，自然是紧张了。
    黎老太太瞪了一眼江雾渔：“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走，跟我回家去！”
    “娘，儿子说的是实话，难不成我们阿娇不值得更好的？”
    鸡尾酒的度数比烧酒低，但也并非喝不醉，江雾渔尤其爱喝，但他酒量不太行，逢喝必醉，这会才喝了三四杯，就已经有醉意了，说完这话，他又喝了一杯，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行了，再喝下去，我看你连自已家门口都找不着了！”
    “门口？门口不就在那里吗？”
    确实是门口，不过是洗手间门口。
    黎老太太无奈，两手一摊，喊两个家丁来扶人。
    “祖母，我来。”
    赵云璟与黎老太太他们弄了江雾渔回去，赵大婶就训赵大叔：“那江大哥是我们十八的救命恩人，平日里你总怼他就算了，今天什么日子，你还顶，真是的，要是把人怼生气了，真的不让阿娇嫁到我们家那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阿娇跟云璟感情那么好，怎么会不嫁呢？”
    “感情好归感情好，人家阿娇是个有主意的，像她这样的姑娘，也并不是非要成亲不可，我们儿子还没有优秀到阿娇非他不可的地步，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理所当然的话？”
    赵大婶声音压低了少许：“老太太和江大哥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像是什么高门大户，秀竹刚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白家姑娘，说不定这两人真是秀竹的亲人。如果他们真是秀竹的亲人，那人家确实能管阿娇呀，如若他们真是高门大户，我们云璟就一个农家子，怎么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我也不是说他们瞧不起人，黎老太太平易近人，江大哥仗义有能力，这些我都清楚，就是，人家不介意，那我们自已也该惭愧的。”
    赵大叔听到这，酒就醒了一半，再回想一下黎老太太平日的做派，使唤起家里那些下人时的泰然自若与理所当然，这说明黎老太太原本就有丫环奴仆使唤的啊。
    能有丫环奴婢使唤，黎老太太最低也是个有钱的财主婆，若不然，那就真的是出自京都高门大户了。
    想到这，赵大叔的另一半酒也醒了，哭丧着脸：“怎么办？我都已经得罪江兄弟了，黎老太太要是迁怒云璟，真的不让阿娇跟云璟在一起，那我就是拖云璟的后腿啊！”
    周慕娇刚好从拱门那边过来，闻言笑了：“大叔大婶，我跟云璟早就定下了终身，就算是皇上把我们分别赐婚给别人，我们也会想办法在一起的。”
    “阿娇……”
    赵大叔嗫嗫嚅嚅：“虽然我总嚷着让你们两个成亲，但除了你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我其实是将你当真正的家里人看待的，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云璟没能考取功名，那你还是不要耽误自已了，找个好的婆家，以后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你现在太奔波，太累了。”
    赵云璟刚过拱门就听到赵大叔‘劝分’，他无奈了：“爹，娘，对我有点信心，我说了一定能考取功名，那就一定行。”
    周慕娇点头：“我也相信他一定行，而且从县试开始，他会一直是案首，他更会成为我们大梁的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

 第126章 县试开始

    二月初五，由知县主持的县试正式开始，县试需要连考五场。
    考生们紧张，家属也紧张，毕竟这一关无法通过，就无法获得童生称号，成不了童生，自然就无法参加四月的府试了。
    将赵云璟送进考场前，周慕娇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已的玄学体质还在不在，确认它还在时，她才松了口气。
    不过万事皆有万一，而这一年赵云璟放在农业上的精力确实比放在学业上多，万一她的优质影响不到科举这么重要的大事，他自已又发挥失常，没法进入下一轮，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左传》中的《曹刿论战》曰：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仗如此，读书应该也是如此，人最好的状态，永远是第一次时无畏无惧的时候，而一旦失利……
    今年他已二十岁，再三年，那就二十三岁了，古有七十老童生一说，难不成他也要考到七十岁连秀才都成不了吗？
    家中最淡定的反而是十八。
    十八是赵云璟与周慕娇的脑残粉，只有一个理念：别人做得到的，她家大哥和娇娇姐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她家大哥和娇娇姐还是能做到。
    所以这三天，十八吃得好睡得好，甚至还胖了一些。
    她的乐观感染了小九，小九又感染了小五，周慕娇日日与两位弟弟住一起，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
    ——就算她的玄学无用，那也得相信赵云璟的实力啊！
    考试结束了，周慕娇左边是赵大叔，右边站着江雾渔，三人身前是五个孩子。
    很快到了晌午，考试院的门开了，身边来接人的家属开始扯着嗓子喊人，喊的都是小名，真是听取‘狗蛋’声一片，别说是学生们分不清哪声‘狗蛋’是喊自已的，便是听得清楚，一时也分不清是哪个方向。
    一片混乱之下，那声从考试院门口的树上发出的超高分贝的‘赵云璟，请出门右转，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就十分突兀，一出现便力压了群声。
    别的家属愤愤不平。
    他们都是用纯嗓子喊，偏就赵家不知用了什么玩意，这声音一出，别的声音全部听不到了！
    周慕娇旁边是胡大嫂夫妇，今天也来接胡沛然了，当然了，在一片‘狗蛋’‘狗剩’声中，他们喊的‘小然’也十分微弱，这时对赵云璟的喊话出现后，他们的声音就彻底听不到了。
    胡大嫂目瞪口呆：“周姑娘，你这用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大声？”
    树上的家丁喊了一遍，暂时停了停，于是旁边‘狗蛋’声又起。
    周慕娇笑着答：“叫扩音器，也叫高音喇叭，刚刚研究出来的，还没批量生产，不过普通百姓一般用不着，所以后面市面上不会有很多。阿德，带上小然，继续喊！”
    “赵云璟，胡沛然，出门请往右，你们的家人正在那里等着……”
    胡大嫂眼睛亮晶晶的，县试结束后还有府试院试和乡试，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到时候她也用这大高音喇叭喊话，自已儿子岂不是全场的焦点？
    赵云璟与胡沛然出了各自的考舍，在院内广场碰了头，何久等人垂头丧气，直嚷着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赵云璟安慰了几句，几人正要结伴出去，陈公子也出来了。
    自从去年陈大人过世之后，陈公子便与赵云璟划清了界线，倒是没有找赵云璟的麻烦，而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带着一帮学生一起刻苦用功，两三个月之间，就与赵云璟分庭抗礼，书院也以两人为首，形成了两个团体。
    陈公子身后跟着冯伟那帮子人， 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两方人马打了照面，谁也没有说话。
    赵云璟脚步一顿，陈公子便从旁边走过了，还狠狠撞了赵云璟肩头一下。
    何久气极：“喂姓陈的——”
    外头的喊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传到大家耳朵的，顿时整个考试院上空都回荡着‘赵云璟，出门右转，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的声音，大家一时都懵了。
    何久愣愣的：“赵大哥，你家家丁的声音这么大的吗？”
    “是用扩音器喊的，喇叭花的形状，喊时将声音聚拢，再经过里头的装置之后提高，最后传播出去。”
    赵云璟低调地笑，“阿娇前几天研究出来的新玩意，我家住山上，孩子们喜欢到山下玩，平时喊他们回来吃饭还要跑山下去，比较头疼，现在有了这个方便多了，一喊就能听见了。”
    何久又羡慕又妒忌，啧啧两声。
    这时走在他们前面的陈公子突然回头，冲赵云璟露出一个很凉的笑容：“舍妹十天后出嫁，希望赵同学与各位同窗赏脸，来寒舍喝一杯水酒。”
    两人已一年多没讲过话了，这会陈公子突然主动出声，还是为了自已的妹妹，他是什么意思，赵云璟略微一猜就猜出来了。
    多半是陈小姐不甘心就此出嫁，陈公子唤赵云璟前去，是想要她彻底死心呀。
    赵云璟拱了拱手：“在下一定到。”
    陈公子呵了一声，掉头就走。
    何久又被气到了：“赵兄你瞧他！早就不是知县儿子了，而且功课文才样样不如你，还这么嚣张！”
    “何兄，背后还是莫论人是非的好，走。”
    陈府在考试院左边，陈公子却是特意走了右边，赵云璟落后两步，看着陈公子往右边走，他微微叹息，也抬步跟了上去。
    周慕娇正在跟周围的考生家属讲这个喇叭不卖卖，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周姑娘！”
    回头见是陈公子，周慕娇也不惊讶，冲他点点头：“陈公子。”
    将近一年时间，陈公子自已往自已心里装了很多仇恨，无数次压抑着自已想去见周慕娇的冲去，刚才也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到了跟前，见了人，他发现自已准备好的那些话，在此情此景下，竟是一句也不合适。
    周慕娇便祝他成绩拔尖，然后便看到了赵云璟，她脸上一喜，小跑步过去：“赵大哥！”
    二月虽还冷着，但今日春光明媚，她又笑容灿烂，赵云璟便觉得，这个女子带给他的光，比头上的太阳还要灿烂，还是明媚。
    两人深情对视，旁若无人，却不知身后的陈公子，眼神已经不对了。?

 第127章 喜房争吵

    考试成绩大约要半个月后才公布，等候成绩期间，还是要好好学习的，毕竟还有下一场考试等着。
    但也不妨碍去吃个酒。
    ——考完试的次日，陈公子便让人将请柬送过来了，赵云璟一份，周慕娇一份。
    整个桃花县百姓都知道赵云璟与周慕娇是一对，迟早都要成亲的，偏他一个人将他们两人分开来看。
    也不知道是说他固执还是什么了，总之，陈小姐的喜酒，周慕娇和赵云璟结伴出席了。
    因着是二月下旬，春光又明媚了一些，又有喜庆的服装衬着，于是就算这新嫁娘的脸色臭得像刚吃了三斤牛屎，周慕娇也觉得对方眉清目秀。
    陈大人过世后，陈家也跟着少了一层光环，不过陈家的底子在那里，就没有跟着落魄，虽大不如前，陈府的精致在桃花县还是独一份的，听说新知县的宅子连这一半都没有呢。
    周慕娇想了想，还是来见了陈小姐。
    陈小姐遣退喜婆与丫环，盯着窗外的银杏问她是否很得意，很满意。
    “我得不得意不要紧，陈小姐满意就好。”周慕娇答。
    “我满意？我爱上的是赵云璟，嫁的却是一个比他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人，我如何满意？！”
    陈小姐自嘲，“可能是我太过自负，从小我想要的，我爹，我大哥都会想办法替我找来，我顺风顺水了十九年，却在赵公子那翻了船。”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日你救了我，我对你以礼相待，再以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的形象跟他来往，我与他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可我又想，如果我对你以礼相待，一直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他肯定连我心悦他都不知道。”
    陈小姐笑得眼睛发红：“听我大哥说，赵大哥考前考后的状态都很好，我其实挺开心的。虽然赵大哥不是我的正缘，其实宋城也挺好的，是举人，长得也不错，性子虽温吞，对我却是尊爱有加的，在桃花县，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了。
    可我恨啊！
    原本我不用嫁宋城的，可我爹死了，我娘整天只知道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我大哥往日太过混账，得罪的人在我爹过世后都选择了回踩。
    我大哥很难！很努力！他想好好照顾我的，可他分不出手脚来。我只能，只能嫁了！周慕娇，你知道嫁给一个自已不喜欢的人的感觉是什么样吗？”
    “陈小姐——”
    “你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陈小姐咯咯笑，“谢谢你来送我呀！喜儿，快到时辰了，快来替我补妆！”
    喜儿是陈公子另外替陈小姐找的贴身丫环，这次是要陪嫁过去的，对陈小姐自然是忠心不二，更何况若是入了姑爷的眼，还能被抬姨娘，因此陈小姐一唤，她就立即进来了，还对周慕娇怒目相向。
    周慕娇杏眼微微看过去：“我和你家小姐有几句话要讲，你先出去，让你进来再进来。”
    陈小姐嚷了一句凭什么，喜儿已经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这举动让陈小姐脸色大变，喜儿反应过来后又冲进来：“小姐，这个人太过邪门，她一看我就听她的话了！我不走！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不说就滚出去！”
    “听说宋城虽只是个举人，但宋家的底蕴还是不浅的，还是世代书香，最重规矩礼数，喜儿姑娘若是真为了你家小姐好，还是小心点说话为好。
    我今日是你家大少爷请过来吃食的客人，你家小姐尚不能让我滚出去，喜儿姑娘好大的威风，竟然能替主人赶客。还是说，陈大人不在，陈家的规矩便也跟着一起丢了？”
    被周慕娇这么阴阳怪气一通，喜儿和陈小姐都脸色通红。
    “喜儿你先出去。”陈小姐僵着脸，“周姑娘今日来吃我的喜酒，我很荣幸，不知周姑娘想跟我说什么？若是金玉良言，本小姐一定收着。”
    “算不上什么金玉良言，只是想跟你纠正一些事。”
    周慕娇在陈小姐跟前坐下，杏眼温和：“赵大哥是个很好的男子，你会被他吸引一点也不奇怪，那日我与赵大哥救你，也不是因为你是知县千金，更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还记得吗？当时是我第一个冲出去的。”
    “我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你一再提醒。”
    “陈小姐显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那我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一些。赵大哥是个好人，但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性子偏冷，那日如果不是我先冲了出去，赵大哥铁定会绕着走。”
    “你，你说谎，他明明那么热心肠——”
    “你曾见过他对谁热心了？”
    陈小姐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你不就是想要告诉我你在赵大哥心里有多重要吗？眼下我知道了，你能离开了吗？”
    “我来跟你说这些，没想彰显什么炫耀什么，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不要总跟自已过不去，把目光放远一点，可能看到的东西会不一样。赵大哥不是你的正缘，我也不是你的假想敌，陈小姐，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
    宋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家风也正，宋举人也很厚道，陈大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
    “你还敢提我爹？要不是你们，我爹会死吗？”
    “所以赵云璟就活该背着不属于自已的污名一辈子吗？再者，陈大人害我母亲与外祖母骨肉分离二十年，害我与我弟弟童年凄凉几乎丧命，这些，难道我也要统统算在你头上吗？”
    陈小姐捂着嘴，好半天才嗫嗫道：“你，你是那个黎小姐的后人？”
    “现在，你捏着我的身世秘密，若是想要我倒霉，随时可以往六扇门写信举报我这个‘罪臣之后’。”周慕娇站了起来，“最后，祝陈小姐新婚快乐。”
    陈小姐看着周慕娇杏黄色的衣衫消失在院角，她长长舒了口气，好半天才出声：“人都走远了，哥哥还要看多久？”
    陈公子从屏风后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老妈子，两个老妈子一脸惊悚，哪有兄长在妹妹出嫁这日还往妹妹婚房跑的，要不是陈公子一直巴巴的透过屏风看周慕娇，两个老妈子差点以为这兄妹俩有点什么首尾呢！
    真是罪过罪过啊。?

 第128章 县案首！

    今年的县试成绩张贴得要比往年快上五天，这日一大早，马大郎和梁安便一脸喜气地骑马进村，见着村人就讲赵云璟考了首名，成为案首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桃花村都知道赵云璟的成绩了，一个个提着鸡鸭鱼尾随辡在马大郎和梁安两人上来一起道喜。
    反倒是当事人赵云璟成了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赵大叔与十八是社牛，这会正在屋前与村民们社交，嘴里谦虚说着运气运气，脸却是笑成了一朵花，自豪得不行，三两句过去，已经说到明天摆几桌庆贺一番的事了。
    自从一年前城外官道处的客栈投入使用，江雾渔与杜竹升就迅速原地建了个情报信息网，一年过去，从桃花县到帝城的这条道，已经被他们完全打通了，每天都有帝城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桃花村来。
    过年之后，黎老太太不知怎么着总有些忧郁，江雾渔便放下一切，在家里陪着，这几天总算是把老太太的情绪给调整回去了。
    这会两人正在屋里，将赵大叔的话听了个全。
    黎老太太挺喜欢赵大叔这种性子，平时也相处愉快，赵大叔几乎是将她当亲母亲来敬爱的，渐渐地，黎老太太也将赵家人当成了自已的小辈来疼，如今赵云璟成了案首，她也真心高兴。
    “云璟才去了一年县学就能考个案首回来，真不错。”
    “这才是县试。”江雾渔凝眉，“还有两场考试要考，县试出众，府试没过，那也是白欢喜一场，现在就请酒，为时过早了。”
    “我说小渔，阿娇与云璟心心相印，你就不能盼云璟点好？待云璟高中状元，她也能有个正当的由头回京了。”
    江雾渔不说话。
    若不是二十年前黎家遭了难，他与黎落成了婚，阿娇和小五哪用得着为了回京费如此多的心神？他江家的儿女，虽比不上宫里的金枝玉叶，那也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
    周慕娇有才有貌，想要求娶她的男子必定是上至皇公贵族，下至市井小民，人多得能从江家排到东城门去！
    黎老太太像是能听到了的心声，轻轻叹了一声：“从前我也不解，不甘过，也问过老天为什么待黎家这么差，可这老天惯爱挑软柿来捏，我们再不甘，也没有办法……我能活着见到阿娇和小五，已经很满足了。小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也该找个知冷热的女子来成家了。”
    江雾渔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轻轻笑了笑：“娘你说得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活好当下才是最好的，等赵云璟成了状元，我就松口同意让阿娇嫁过去。”
    心里却暗暗道，过去的是不可能过去的，有些公道，即便是过了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他也要替黎家讨回来的。
    那是他们欠黎家的，欠黎落的，欠他的。
    摆酒请客这事，到底还是被周慕娇给否了，她说这酒要等赵云璟中了举人再请才有意义。
    陈里正笑：“要我说，真正有意义的酒，那就是状元酒！我陈大有若是能喝上一杯状元酒，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秀兰把乱跑的小宝一把拎起来，高兴地插嘴道：“里正你就等着，明年三月，云璟肯定能让你喝上状元酒，是不是啊阿娇？”
    周慕娇拉了小宝的手指来玩，点头：“对。里正再等多几年，小宝的状元酒也能喝着。”
    一群人哈哈大笑，秀兰更是激动，她牵着小宝回绣坊，跟自家婆母提了提周慕娇讲的话：“娘，阿娇说里正以后能喝小宝的状元酒。”
    冯大婶笑眯眯的捏了一下孙子圆嘟嘟的小脸：“既然是阿娇说的，那我家小宝以后铁定是状元爷了，明天就把他送到村学去。已经五岁了，该上学了，那小九还没到五岁也跟着去了呢。”
    “就怕他听不懂。”
    “只要不是傻的，便是再不懂，多听上几年，多学几年，不懂也能懂了。”
    冯大婶笑得一脸深意：“阿娇都说他是状元爷，那他肯定是。”
    秀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婆媳俩很快就开始工作了。
    赵云璟考了县试案首，赵家没有请酒，唐知县却是在自家摆了几桌，将今年通过县试的学生们都请到府上来，说是庆祝，其实是勉励的成分居多，总而言之就是，只要大家府试，院试，乡试，会试都通过，以后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陈公子这次考了第二名，只比赵云璟少了一个名次，旁人来祝贺他，替他加油，说府试的时候再努力努力，也考个案首回来。
    冯伟压低了声音：“陈兄，我上回听山长跟赵云璟说话，山长的意思是，让赵云璟把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全拿下，说是要做史上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
    六元及第，陈公子自然也是想的，但今年是没希望了，想要拿下，得三年之后，重新再来。
    但就算今年没有机会，若是能夺得一个案首，也能压一压赵云璟的风头。
    陈公子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考试这事，不是想考第几名就能考第几名的，当然，若是能考第一，谁也不愿屈居第二。”
    世上的目光从来都集中在最优者身上，周慕娇眼里没有他，不就是因为赵云璟始终优他一头吗？若然他成了状元，她对他，怕会不一样的？
    陈公子一口闷光杯中酒，再抬头看对面与唐大人说笑的赵云璟，满心苦涩。
    赵云璟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他冲陈公子点了点头。
    唐大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了陈公子，立即招手让陈公子坐过去。
    左边是桃花县的第一名，右边是第二名，唐大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有种自已被状元和探花包围的错觉。
    话说，若是这一届的状元和探花都出自桃花县，那他这个知县，是不是也跟着鸡犬升天，马上就被调到京城，升为一品大员啊？
    这顿酒喝完，这群学生都东倒西歪了，大家也不分上林书院和回澜书院了，总归是同一条山道，于是便相扶着往山上走。
    赵云璟喝得少一些，他走在最后，背着已然醉过去的山长。
    夜风一吹，赵云璟感觉到了一股砌骨的凉意，他原本有点微熏，这风冷得他把本就不多的酒意给吹跑了。
    将山长往上托了托，赵云璟继续往上爬，这时前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杀人了！！”
    赵云璟一顿，两道黑影从旁边掠出，赵云璟急声道：“留下一人即可，另外一个快去前边看看！”?

 第129章 想杀了赵云璟这些学生！

    山道上插满了火把，一群受伤的学子或坐或躺，空气中还飘荡着浓浓的酒味，所有人却是清醒着，钝痛着，个个面如土色。
    刚通过了县试，高高兴兴地到知县大人府上赴宴，高高兴兴地喝了酒，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唱着《状元游》一起回书院，没曾想转眼间，有些人就没了。
    血腥味混着酒味，合成了一股绝望的气息，有人受不住，当场呕吐。
    唐大人领着全县的大夫在山道上救助，看着这一地的伤员，又内疚又绝望又愤怒。
    “大人，”赵云璟将陈山长弄醒后走了过来，他身边跟着江雾渔替他找的保镖，“我的人已经去追了，山下周云物流的人也出发了，加上刘捕头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将凶手捉拿归案。”
    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六七个人，上来就砍，要不是赵云璟和陈公子带的保镖颇有些能力，说不定桃花县今年的所有苗子都得折在这里，到时候唐大人别想去京城做一品大员了，自已的辖区之内这么多读书人被杀，他不死也要蹲一辈子大牢了。
    唐大人沉着脸：“到底是什么仇怨，要冲你们这些学生下手？！本官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冯伟捂着受伤的右臂从后头插话：“大人，怕是有人不想我们桃花县的学生冒头，也不想唐大人你有所建树啊！”
    唐大人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赵云璟皱了皱眉，旁边的陈公子也皱了皱眉，两人同时向前方而去。
    “今晚的事，你怎么想？”陈公子先开的口。
    “初时我认为对方是冲着你我而来，方才唐大人的脸色不太对，似乎又不是。”赵云璟眉头深凝，“你的手怎么样?”
    “死不了。”说着看着赵云璟的伤臂，冷冷一笑，“赵兄可是要考状元的人，这手要是废了，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赵云璟表情很淡：“我就是废了一只手，也照样考状元。”
    “大言不惭！”
    “陈公子还是想想你爹把东西藏了二十年，为何最后指名要给我。”赵云璟转过脸，不再理他。
    陈公子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的。
    不一会，梁山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良锦，你和云璟原本就是同窗，这次又是难友，以后若是能一起闯关成功，一起到京城去，渊源就更深了。你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不管你们斗成怎么样，在外人眼里，你们就是一起的，打击一个，肯定不会放过另外一个，只有你们团结起来，才能更快地在京城站稳脚跟。”
    陈公子的牙齿慢慢松懈下来，而赵云璟已经去安抚其他受伤的学子了。
    赵云璟自已也伤到了手臂，第一时间却是让保镖去追凶手，自已稳下来后也是第一时间安抚别人，而自已还陷在妒忌的情绪里自怨自艾。
    难怪爹愿意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赵云璟，难怪赵大人愿意等赵云璟三年，原来自已输给赵云璟的，不止是功课，计谋，还有心性啊。
    在官差们和马大郎等人的协助之下，那六七个凶手很快被捉拿归案，唐大人在山道上当众提审，审到最后却是一头雾水。
    这六七个人是从赣县逃荒来的，一个神秘人给了他们一百金，让他们在今晚杀上书院，伤几个学生即可。
    但是这六七人杀红了眼，加上学生们喝了点酒，胆子大了，反抗剧烈了，因此下手便没有了分寸，这才弄出了两条人命。
    赵云璟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但审了半天，那七人都是一样的证词，一个字都不改，听着就像是提前默好了的。
    学生们身上有伤，不宜吹风，唐大人便让大家先回书院休息，命大夫们今晚都守着，自已便押着七人回了衙门，赵云璟想了想，让其中一个保镖也跟了去。
    桃花岭的这场暗杀，在天亮后由马大郎亲自将消息带到了桃花村，带到了周慕娇跟前。
    周慕娇吓了一跳：“他人呢？有没有受伤？伤哪了？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昨晚发生的事，你怎么今天才来通知？凶手找着了没？唐大人怎么说……”
    马大郎逐一回答周慕娇的问题，末了道：“赵公子和陈公子手臂都受伤了，赵公子右手臂伤得深些，见了骨，由回春堂的大夫亲自护理，说是休养半个月就能愈合了。”
    周慕娇不容乐观：“陈公子伤的是什么手臂？其他学生呢？”
    马大郎想了想才答：“似乎右手臂居多。”
    若是马大郎没有记错，这些学生伤的都是右手臂，那么对方的动机就很好品了——右手是用来写字的，看来行凶者，是不想让这些学生参加科举啊。
    由这个动机延伸想了一下，也可以认为那凶手其实是不想赵云璟和陈公子参加科举，那些学生只是对方无差别攻击的幌子。
    周慕娇当机立断：“小丁小财，你们在家里看家，我和江叔去县里一趟！”
    到了县里，周慕娇和江雾渔兵分两路，周慕娇直奔回澜书院，而江雾渔则去找唐大人。
    唐大人审了一夜没什么进展，这会正烦着，听说周慕娇的叔叔来了，他眉头皱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不怪唐大人不喜，唐大人来的时候，赵大人并没有透露江雾渔原本的身份，二十年前的旧事也没有提半句，因此在唐大人看来，他是官，江雾渔是民，官不宣民，民却不请自来，又不是有冤要伸，简直是来添乱。
    刘捕头道：“大人，这姓江的有些本事的，这一年多来帮周姑娘办了不少事，城外驿站的那个集市，就是他一手办的，陈大人还在世时，对他是很客气的，赵知州大人对他也颇为看重。”
    “所以？”
    “这姓江的江湖中人，又曾经斩杀了桃红和猴精，三教九流都认得，手下犯的事应该不少，那几个流民落在他手里，应该扛不了多久就会全招了。”
    “你的意思是，本官还不如一个江湖草莽？”
    刘捕头心想这唐大人虽然是好官，但读书人的臭脾气却是一点也不讨喜！
    “知州大人和省道的学政大人都认为赵公子是这一届状元的大热人选，大人，姓江的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公子不能有任何闪失啊，早一日抓到真正的凶手，赵公子才能安心备考啊！”
    刘捕头把话直接挑明了。
    唐大人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江湖草莽是否真的能撬开那几人的嘴。

 第130章 又露了一手

    另外一边，周慕娇顺利见到了赵云璟。
    赵云璟伤着右手臂，却还在写字——用左手练习写字。看来他已经在为自己做万全的准备了。
    周慕娇鼻子一酸，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你的手不会有事的，所有学生都不会有事的，你们都能顺利通过府试院试和乡试。”
    赵云璟把笔一扔就去捂她的嘴，她把他手拿开，轻声说：“你别管我。你们不仅能顺利通过乡试，在会试和殿试中也一定会大放异彩，我们桃花县，会因为你们，而成为全大梁最受人瞩目的地方，无数文人雅客，学子夫子，都会涌向桃花县，它很快会变成整个大梁的文化交流中心！”
    赵云璟无奈：“我总是阻止不了你。”
    “阻止我干嘛？现在凶手查不出来，难说不会有下一次的袭击，我看对方就是冲着你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个二哥方大人嘴巴太大到底讲你的优秀，不然好端端的人家怎么会来找学生们的晦气？”
    周慕娇又心疼又生气：“想要桃花县颗粒无收？做梦！我倒要看看，行凶者最后会倒什么大霉！”
    赵云璟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胡乱讲话了。”
    周慕娇没有说话。
    这外挂虽是伴着她一起来的，但谁也不知道它是陪她终身还是只陪她一段，如果只是陪她一段，那肯定是要先保证她自己与身边人的安全了，至于外挂走了之后怎么办？
    她的商业版图已经在构建当中，很快就能汇聚到京都，而且就算没有这外挂的帮忙，她相信自己也能在这个时代有一番作为，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生舍一个房间四位学子，除了赵云璟，其余三位都躺着，原本见赵云璟与周慕娇互诉衷肠不好意思打扰，但是实在太痛了，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胡沛然伤的也是右手，伤口也颇深，还发了热，赵云璟和大夫轮流守了一夜，天亮时总算退了烧，但他年纪最小，忍痛能力比不上其他人，那声痛呼就是他发出的。
    周慕娇走过去查看，发现大夫的包扎手法实在是过于潦草了，恰好大夫拿着新药进来要帮他们换药，周慕娇看大夫走路都颤悠着的，手也不大利索，就干脆把换药这活给接了过来。
    解开旧的棉布，露出里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周慕娇凝眉：“这伤口没洗过？口子这么大，就这么生生处理？”
    老大夫也凝眉：“你个小姑娘是在质疑我的医术？你懂什么？”
    周慕娇没理会老大夫的质疑，扭头看带来的保镖：“阿勇，去山长那把上回我送的那坛酒搬过来。”
    阿勇转身就去了，周慕娇先把几个学生的棉布全拆下来，一看，口子都是长长的，还见了骨。
    再去看赵云璟，他的最深，口子也最大！
    周慕娇嘶了一声：“阿勇和少秋怎么回事？不是让他们寸步不离吗？几个流民都打不过？”
    赵云璟摸摸鼻子，没说话，旁边的少秋也摸了摸鼻子。
    “若是再有下次，少秋，你俩就走，还有你，赵云璟，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把人分出去，我就再也不管你了。到时候你是生是死，是状元还是老童生，都跟我没有 关系了！”
    胡沛然忍不住替自己的榜样辩解一句：“娇娇姐，其实要不是赵大哥让少秋他们分开来，我们当中绝大部分都会死掉。”
    “你闭嘴。”
    周慕娇板着脸训斥了赵云璟一顿，期间三位同窗一句话不敢插，生怕那簇火烧到自己身上来，那位大夫倒是想插嘴，但是没有机会，周慕娇语速极快，一句说话第二句马上就来了，都不带喘气的。
    很快阿勇抱着酒坛来了，身后跟着哭丧着脸的梁山长。
    那酒他喝过两次，味道好极了，连一口也不舍得给旁人喝，谁知道自己省着省着，最后被周慕娇给搬了回去？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尤其是看到那么好的酒就这么倒在伤口上，一倒就是一大杯，他心都在滴血：“周姑娘，你手慢点，慢点啊！”
    烈酒落在伤口上，赵云璟嘶了一声，冷汗刷地冒出来了，脸也瞬间变得苍白。
    “周姑娘，云璟他伤口处理得好好的，你干嘛要重新处理？宋大夫医术很好的，行医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伤病没处理过？要是连他你都信不过，别的大夫你更不用看了。”
    这也是宋大夫想要说的，他行医几十年，又不是第一次处理伤病，如今当众被周慕娇质疑，无疑于是当众打他的脸啊。
    周慕娇从宋大夫医药箱里找到了一根缝衣针，让少秋用火烧过，之后快速地替赵云璟缝合，她下手特别快，等宋大夫想要阻止的时候，她已经缝出五六针了。
    宋大夫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再去看周慕娇，发现她已经在缝第二层了。
    里外一共缝了四十针，针脚绵密，看起来真是将赵云璟的手臂当布料来缝的。
    收了针，周慕娇又用蘸了烈酒的干净棉布清理了一下伤口旁边的血迹，这才上药，包扎。
    看着赵云璟手臂上结实漂亮的蝴蝶结，宋大夫问：“周姑娘，那个酒，有什么讲究？”
    他虽然手脚颤悠，眼神倒是不错，缝合过的伤口看着虽然也狰狞，但可能是心理作用，没看到里头的骨头，宋大夫就觉得这样处理也挺好的。
    周慕娇开始帮胡沛然消毒，手上忙着，嘴也不停：“宋大夫往常处理伤病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会遇到死亡？是不是觉得那么小一个伤口，怎么最后就熬不过去了？”
    “跟这酒有关系？”
    “跟酒有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一你伤口没有彻底清理干净，第二是你就这么把金创药撒下去，外头是止血了，但是里面的其实还在流血，因此看着外头的伤口是好了，其实深层的伤口会因为有细菌而感染，从而发生高热，人一旦高热三日不退，基本上就算救回来，脑子也会变坏掉。”
    “感染？”
    “就是长脓包，从里面长，一点点侵蚀…………”
    听完周慕娇的科普，宋大夫觉得言之有理，便拉着她让她去把其余的伤员都重新处理一遍，大夫们看得啧啧称奇，特别是周慕娇缝合的时候，每个人都瞪大眼，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和技巧。
    周慕娇在书院授课的时候，江雾渔也在审讯，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招了。

 第131章 告御状！

    是隔壁禹州的冯知州底下的人下的令。
    上一届的状元，就出在禹州，跟冯知州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冯知州也因为这个状元，从九品知县连升三级，成了六品的知州，不过他不满足，他想要到京都去做一品大员，而冯家家底浅，上一届状元又初入官场同几年，自已都还没站稳脚跟，自然是顾不上他。
    于是冯知州便想自强不息，让下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都出自禹州。
    于是这两年来，冯知州对辖区内的学生可谓是照顾有加，时不时就到那几间书院讲话，勉励，还从别处请大儒过来，大儒说，这批学生的资质比上一届要高些，他所治理的禹州地界再出一个状元是没有问题的。
    但冯知州认为还不够，于是让人四出打听哪个州县有特别优秀的，这撒网式的打听，便在方大人那听到了赵云璟的名字，什么必定六元及第，文曲星下凡等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冯知州眼睛发红。
    冯知州当然没有明着下令，但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用吩咐便去安排了，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已是奔着赵云璟而去，便故意无差别攻击，没想到桃花县的学生那么有血性，居然敢反抗，那六七人没掌握好公寸，这才闹出了两条人命。
    “简直岂有此理！”
    唐大人拍案而起：“江兄，我得亲自到州府将此事上报赵大人，有劳江兄陪着一起。”
    “草民上有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要照顾，下面还有两个孩子要顾着，脱不开身，这样，我让周云物流的兄弟护送你前去。”
    唐大人想了想：“不行，这事不能只报给赵大人，我得到京城去，我要告御状！”
    江雾渔拱了拱手：“周云物流的兄弟，必然将唐大人平平安安送到京都去，若然此事处理得顺利，那桃花县的学子一定能顺利参加八月的乡试。唐大人，离府试没多少天了。”
    “明天就动身——不，现在就动身！”
    唐大人说着就吩咐刘捕头：“刘捕头，你在衙门当差最久了，又是本地人，我与师爷走之后，这衙门的事你和高主簿先顾着，无法决断的，就立即上报给赵大人。”
    “梁兴梁广，一人去给大人备马，一人回唐府给大人准备路上的东西——”
    江雾渔截断：“大人只管上路，路上的物资住宿等周云物流会全程负责。草民先下去安排了。”
    看着江雾渔的背影，唐大人觉得自已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他问刘捕头：“我怎么觉得这姓江的在拱火？”
    “赵公子是周姑娘的心上人，这位江大侠是周姑娘的亲叔叔，赵公子要是有闪失，他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侄女婿？大人，读书人是大梁国国之栋梁，而科举更是皇上用来选拔人才的，禹州知州残害读书人，还是在科举之前，这简直是目无王法，还不将皇上放在心上啊！”
    “你说得对，这冯知州太目无王法了，本官要是就这么慢悠悠地处理，说不定他下次还敢。”
    正说着江雾渔去而复返：“唐大人，冯知州今天一早就离开禹州，往帝京去了！”
    这是要来一出恶人先告状？
    唐大人二话不说，跟着江雾渔就去了。
    今天周慕娇入城的时候有交待马大郎，因此马大郎一直侯在衙门外头，江雾渔一出来，他就立即出去做准备了，等到唐大人来到城门口，周云物流的人已经到了。
    足有五十人，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便是有些瘦小些的，也一脸肃穆，一脸杀气，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唐大人突然有种置身于战场的感觉。
    唐大人一介文官，骑马还是当官之后才学的，这会上了马，不免有些腿软。
    此去京城至少半个月，途中一定不会出事的？
    冯知州已经出发，对方想必是要星夜兼程的，自已要想比对方先到一步，必定要跑得比对方快才行，他这身子骨，这么折腾，能活着到京城吗？
    “唐大人不必忧心！”马大郎大声说，“七日之内，我们必然将唐大人送到，绝对不会误了大人的大事！大人，出发！”
    星夜兼程都要半个月，马大郎说七天把他送去帝京——这怕是送他去西天！
    浩荡的马队护送着唐大人进京，只赶了一天路，唐大人就觉得自已屁股不是屁股了，等赶到第五日，他已经奄奄一息，等抵达宫门口，下了马，他已经站不稳了。
    唐大人是被抬进金銮殿的，哭着将冯知州残害桃花县读书人的冤屈当庭陈明之后就昏死了过去，之后足足睡了三日才醒来，醒来后他才知道，皇上已经派了十六王爷前去捉拿冯知州，而自已因为不顾危险检举揭发有功，连升三级，从七品知县，成了四品的知县。
    四品的知县，这是大梁史上品级最高的知县了？
    唐大人在京中接受了五六日那些文官的探视之后，终究是放不下桃花县的学生与百姓，决定即时回去。
    原本他想着，御状已经告成功了，回程就不必那么赶了？谁知道回去更赶，比来时用时还少用一个时辰！
    桃花县还是那个桃花县，但他唐志材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唐志材了！
    十六王爷将冯知州等一众党羽全部拿下后，也绕到桃花县来了。
    皇上年轻的时候喜欢微服私访，十六王爷想了想，也隐去了身份，扮作外地来游玩的富家公子，一是想要体验一下一开始被人瞧不起，然后揭开身份之后打脸的那种爽快，二是他确实也想看看这小小的桃花县是否真的人才济济，竟然能让冯知州铤而走险。
    “爷，这就是桃花县了。城里不让骑马，爷请下马。”
    十六王爷下了马，在城里转了一圈，实在是无法想像这是冯知州嘴里说的会是文曲星出现的好地方。
    进城有段时间了，十六王爷也渴了，正巧旁边就是胡大嫂奶茶店，他有些稀奇：“奶茶，是草原那边传过来的酥茶么？”
    侍卫也答不出，只说禹州那边好像也有一间胡大嫂奶茶店，这家许是禹州城那家的分号。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这间是总店，禹州城与其他城里的胡大嫂奶茶店都是这家店的分号。”
    十六王爷回身便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对方冲他点点头：“胡大嫂奶茶不是关外的酥茶，但是具体什么滋味，还得客官自已去品尝了。客官，请？”
    正是周慕娇！
    十六王爷看着她灵动的双眼，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女子，我要了！?

 第132章 到底是不是调戏？

    周慕娇还不知道自已被盯上了，她也是见这一大帮人杵在铺前，岂不进去也不离开，别人因为他们人数过多，怕得罪对方，都不敢过来了，她是为着生意着想，这才出了声。
    见对方呆呆愣愣的，周慕娇摇了摇头：“客官们请坐一会，我给你们来一杯我们店的招牌奶茶尝一尝。”
    周慕娇进了店，那帮人才在店外找位置坐了下来，胡大姨缩回脖子，小声说：“阿娇，我看那男的不太善良啊，你去后院呆着，我来招呼他们。”
    正说着又有一群年轻公子进来了，进来就嚷：“渴死了渴死了，大嫂，珍珠奶茶不要珍珠的五杯，要珍珠的五杯！哟，周姑娘也在啊？那我要周姑娘亲手做的，周姑娘做的就是比别人做的好喝。”
    这公子是城东一个财主家的傻儿子，姓朱，长得憨憨的，笑的时候更憨了，也跟胡大嫂她们熟了，偶尔会开那么一点点玩笑，对周慕娇倒是规规矩矩的。
    他说的也是实话，同样的奶茶，周慕娇做出来的，就是要比胡大嫂的好喝一些。
    是绝对没有存着调戏之心的，毕竟他在书院是属于天天被赵云璟盯着温书的，如果说赵云璟是他的夫子，那周慕娇在他心里就是师母。
    但十六王爷不了解不知道啊，他只觉得朱公子长得像一头色猪，说话又无礼，当场就发作了，一拳将朱公子的门牙给打掉了半颗。
    十六王爷面生，朱公子与同伴经常到奶茶店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就认定他是外地的，一个外地来的，敢欺负他们这些本地哥儿？那不能够啊。
    于是两方人马就打了起来。
    这还是奶茶店开业两年以来第一次发生冲突，周慕娇和胡大嫂都惊呆了，拉了半天才将两人拉开。
    朱公子是受害者，自然不会轻易原谅，十六王爷金娇玉贵，来到这小县城没被供起来，反而先挨了一顿打，他自然也不会罢休的，一口一个放肆，让朱公子下跪认错。
    朱公子气不过，又扑上去打了。
    这能怎么办呢？报官呗。
    唐大人一来就发现这位打人者有些眼熟，试探了几句，又瞧见了他腰间的玉佩，吓得脸色大变：“王爷，你怎么来了？朱公子，你打的是当朝的十六王爷！赶紧跪下道歉！”
    当朝的十六王爷？
    朱公子差点就跪了。
    但是身为读书人的清高，让他始终昂着高中的头颅，还有一个原因是，今天与他一起出来喝奶茶的人当中有三个姑娘，其中一个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身为男子，怎么能够在自已心上人面前认怂呢？文人最鄙视王权最痛恨王权，所以，朱公子甩头说产：“是他先动的手，在下没有错！既然在下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道歉？就因为他是王爷吗？”
    “是，就因为他是王爷，所以不管你做错了还是做对了，今天你都冲撞了王爷！王爷受到了惊吓就是你的不对！赶紧跪下！”
    “唐大人，你也是读书人出身，学生本以为你身上还是有文人风骨在的，没想到你当官当久了，风骨没了，脊梁骨也丢了！十六王爷是？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我不可能道歉！你是王爷，你实在生气，那就杀了我消气！”
    十六王爷嘶了一声，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自已在帝京向来都是去到哪都是人人捧着敬着的，一个不高兴随时都能要了别人的命，帝京满地是权贵，他都敢横着走，反倒在这小小的桃花县被个无知小民冲撞了，反倒要吃亏？
    这不能够啊！
    但是！但是！
    周围人虽然对他一脸畏惧，却是没像帝京那些人一样，一见到有冲突发生就四散开去，这说明什么？说明留下来的这些人除了看热闹之外，也是站队！
    他们站朱公子！
    而且全是读书人！
    妈的现在的读书人都不用读书了吗？是以为自已必定能成状元了是吗？这一大早的不在书院呆着，反倒是呼朋结伴来街上喝奶茶调戏人家姑娘，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要是这样的人日后考了功名入朝为了官，到了地方上去，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岂不就成了一方霸王，随时都能强抢民女？
    十六王爷越想越气，啪地拍桌：“大胆刁民！自已调戏姑娘在先，本王路见不平教训你，你反倒往本王身上泼脏水！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将他拿下！本王要亲自审审！他平时有没有强抢民女！有没有逼迫姑娘做小妾！今日我为周姑娘主持公道，必定也会替其他被他调戏与逼迫的姑娘找回公道！
    你们谁家的姑娘被这人欺负过的，站出来，本王绝对让他好看！不必担心他过后会报复，本王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朱公子嘶了一声：“你这是以权压人！”
    “我是以理服人！”
    “你上来就打人，哪来的理？”
    “是你调戏奶茶店的姑娘在先，哪来的理？”
    “我调戏奶茶店的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本王耳朵听见了！”
    “我没有！”
    “我听见了！”
    “你污蔑我！我没有！”
    “本王听见了！”
    啪！
    两人之间的桌上突然多了两杯奶茶。
    周慕娇冲十六王爷笑了一下，道：“十六王爷，这里有两杯奶茶，一杯是胡大嫂做的，一杯是我做的，您先尝尝。”
    十六王爷脸色刷地变得很难看。
    自已在这大喊大叫的像个市井泼徒，这姑娘竟是来拆他的台？
    他可真是世上第一大冤种！
    十六王爷衣袖一拂：“算是本王看漏了眼，原来姑娘你竟是十分享受别人的调戏！罢了，佛渡自渡者，本王也救不了一颗自甘堕落的灵魂！”
    一道男人声从人群外响起：“关于我未婚妻是否有一颗自甘堕落的灵魂，这事在下会和阿娇私下交流。王爷逛了这么久，想必也渴了，先喝一杯奶茶歇息一下？”
    “你又是何人？”十六王爷皱眉，心想这男的怎么长这么好看？
    “在下赵云璟，是王爷方才路见不平的那位姑娘的未婚夫。”
    赵云璟，就是那个让冯知州闻风丧胆，一步错步步错的‘天降文曲星’？
    既然他自已送上门来，那正好了。?

 第133章 你除了这张嘴，还有什么？

    十六王爷捧起左边的奶茶喝了一小口，那陌生又甜爽的味道，不禁让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然后捧起右边那杯奶茶也喝了一口。
    这一口喝下去就不太对劲了。
    十六王爷虽不是最受宠的皇子，但这世上大部分的好东西他都是尝过的，因此养出了一条很敏感的舌头，不同厨子做出来的菜，他只要尝一口，有时候只要闻一下味就能分辨得出来。
    所以眼下这两杯奶茶的口感，他自然是一下就区分出来了。
    不过，先前喝的那两口是他第一次喝，有先入为主的好印象，便显得后头那杯好像哪哪都不够味。
    于是他重新净了口，喝一口，又净口，再喝另外一杯，再一品味，他开始怀疑自已的舌头了。
    刚才喝的时候，他分明觉得第一杯好喝，现在却是觉得第二杯味道更纯口感更爽甜，什么叫甜而不腻，说得大概就是第二杯的口感了。
    十六王爷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第二杯喝光了，而一口没碰第一杯。
    “哪杯是周姑娘做的？”
    周慕娇出声：“十六王爷喝光的，正是民女亲手所制。”
    王爷不出声。
    “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制作手法，确实会因为操作者的技巧与心意，影响到饮品的质量与口感。奶茶乃民女所创，也不是民女自夸，来我们这喝奶茶的客人，如果我在，都会指定让民女制作。”
    朱公子这才反应过来：“所以王爷认为我调戏周姑娘，就因为我说周姑娘做的奶茶比别人的好喝？”
    十六王爷哼了一声。
    朱公子大声喊冤，抱着赵云璟道：“赵兄赵兄，在下真的只是表达周姑娘的奶茶好喝而已，你可千万要信我呀！”
    赵云璟向十六王爷拱了拱手：“王爷，首先草民十分感谢你的热心与仗义，王爷如此尊重女性、如此嫉恶如仇，想必日后在王爷的封地必定是公平公道的，要是宫中每个皇子都有王爷的好心肠，实乃我大梁百姓之福。
    只不过同一句话，场景不同，神情语气不同，诉说的对象不同，所表达的意思必定是不一样的。若是刚才朱公子说那句的时候猥猥琐琐，那即便是王爷你已经取了他的命，在下还要将他尸体掘出来反复鞭尸的。”
    周慕娇出声：“我也会第一时间拆了他的下巴拔了他的牙。”
    说着她咻地出手，将十六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的下巴给卸了，再咔咔两下，对方的两条胳膊也折了。
    动作之迅速，看得十六王爷瞪大了眼。
    他今年二十二岁，十岁那年皇上立了太子，他便开府搬出了宫，皇上怕他年纪太小会被某些‘有心人’盯上，因此拨了两个大内侍卫给他，还给了他一队府兵，刚才被周慕娇卸了两条胳膊的，正是其中一个大内侍卫。
    一个小小的县城姑娘，竟然身手这么快这么好，把他的侍卫都暗算了！
    侍卫们一涌而上，就要将周慕娇拿下，十六王爷喝斥：“行了，一群人来抓一个姑娘，不嫌丢人的吗？周姑娘！奶茶再来两杯！”
    周慕娇微微一笑：“王爷，奶茶虽好，可不要贪杯，再喝一杯即可，要是还想喝，晚上还可以过来。我们奶茶店到关城门时才打烊。”
    “行。那就再喝一杯。给他们每个人都来一杯，往后回了京就没得喝了！”
    朱公子忍不住出声：“谁说回京城就没得喝的？胡大嫂奶茶店下个月就要入驻京城了，等到明年春闱，我等上京赴考之时，想喝什么口味的都有！”
    十六王爷扯了扯嘴角，朱公子就恨不得把自已嘴巴缝上，原本王爷可能已经把他忘了，自已又跳出来，这不是提醒十六王爷自已该杀了嘛？
    果然十六王爷脸色沉了下来。
    赵云璟又拱了拱手：“唐大人从京中回来的时候，就与我们讲过，朝廷派了十六王爷前来调查冯知州残害学生案，原本学生还想着等到了京城考取了功名，再找机会向王爷道谢，没想到这会就见着王爷了。
    王爷心怀天下，关心天下学子，我等谢谢王爷与皇上的挂心，也必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取功名，报效皇上与百姓。”
    十六王爷原本是盯着周慕娇看，闻言斜眼看过来：“你就是靠这一张嘴，哄得方大人与你结拜，为你放出‘史上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的豪言的？”
    “回王爷，除了嘴，在下还靠实力。”
    “大言不惭！”十六王爷斥，“才不过考了一个县试案首就敢如此狂妄，真以为状元是你家地里种的青菜，想什么时候摘就什么时候摘？你把天下学子都放在哪里了？”
    “放在眼里，放在心上，并以此时时勉励自已，要努力，更努力一点，才能达成自已定下的宏大目标。”
    赵云璟说着往店里走：“王爷请稍侯片刻，奶茶马上就来。”
    赵云璟进了店里，朱公子的底气就减了一些，他门牙掉了半颗，嘴里还有血呢，就想赶紧去回春堂问问有什么补救之法，没想十六王爷不让他走，还让他坐到跟前去，与王爷同坐一桌。
    一介地主之子，能与真正的王族同桌而食，这事是要被朱家留传百世的，但当事人朱公子并不想拥有这样的殊荣。
    读书人的清高与尊严很贵，但也很便宜，朱公子刚才不低头只是一时热血上涌，真到了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他估计马上就跪了。
    朱公子喝了一杯最难下咽的奶茶，而更让他心梗的是，他在战战兢兢应付十六王爷的时候，他的心上人也在向十六王爷献殷勤，不用问，那姑娘是想做王爷的女人了。
    不过，她一个商人之女，而且是只是小商户，就算王爷看中了她，想要抬举她，那也只能在王府做小妾，连个侧妃也够不上。
    好在赵云璟忙完了就与周慕娇一起坐了过来，两人在十六王爷面前应对自如，特别是周慕娇，她的那份镇定从容，是别人模仿不来的，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不畏强权。
    若是周慕娇能听到朱公子的心声，她肯定会否认。
    她畏强权，正是因为畏惧，才更加从容——强权不会因为你畏惧它而不压向你，却是因为你有几分傲气而尊重你几分。
    十六王爷在桃花县呆了三天才离开，离开之日，上至唐大人下至街边卖烧饼的老奶奶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十六王爷临走时看着周慕娇的那个眼神，稍稍让人有些不安。?

 第134章 是不是考砸了？

    府试如期而至。
    因为周慕娇及时教了大夫们消毒与缝合之法，学生们的手伤基本上全好了，赵云璟好得最快，手腕上只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疤痕。
    只不过到底是伤着了骨头，考试时书写久了便会出现乏力的情况，每一场考完，他都犹如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考完就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好在府试成绩相当不错，他还是案首，而此次通过县试的学生，也全部通过了府试。
    按照惯例，府试的头名获得者是可以免去院试这一道的，因为县试、府试、院试这三个考试之间间隔的时间不长，短时间内考这么多场试，很多人都会考伤了，最后折在乡试那。
    府试头名免考院试，就是为了给学生多留出一些时间来温书，保存精力与体力，不然若是府试考了头名，却在院试发挥失常，失去了参加乡试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赵云璟在跟家里、书院、以及方大人三方都商量过后，他还是决定把院试也考了。
    “我注意到历年科举的一些试题，在院试时就出现了，只不过是乡试时重新换了件外衣变成了新题而已，我去参加院试，就当是提前熟悉题型，提前熟悉考试气氛，这样乡试时才能更从容。”
    赵大叔突然不自信了：“要是发挥失常了呢？”
    “那就重头再来。”赵云璟沉声，“我也并不是非要做状元。”
    “重头再来要再等三年，阿娇都十七岁了，再等三年都成老姑娘了。”这是赵大婶的顾虑。
    江雾渔便笑了笑：“我们阿娇如此才情，从来不愁嫁，就是不嫁，做一辈子的姑子，她也会是最自在的姑子。”
    “你这叔叔是假叔叔？哪有人让自家亲侄女不成亲做姑子的？那不是害她吗？”
    “谁说不成亲就是有害的？我反倒觉得阿娇不成亲的好处比成亲的好处要多一百条！”
    “你这是自私自利！你——”
    方大人一脸黑线：“这事关云璟的前途，你们好端端的扯到周姑娘身上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对云璟的能力没信心？”
    “个人能力有可能一辈子都存在，但真情的话，就说不定了。帝京繁华惹人沉醉，多少佳偶到了京城，都变成了怨偶？”
    周慕娇一脸黑线，什么佳偶怨偶的，想太多了？
    不过江雾渔倒是说对了，她就算是不成亲，一辈子都做姑子，那也是世上最自由最潇洒的姑子。
    桌下，赵云璟悄悄挠她手心，仿佛在说，阿娇，信我。
    经过上次的学生遇袭案，两个书院的山长都摒弃了前嫌，两个书院的学生也破了冰，经常互动交流，关系也算是史无关例的融洽了。
    院试是在各省贡院考的，两个书院的学生感情不错，因此都住在唐老板的鸿运酒楼，周慕娇还让绣娘们给他们赶制了统一的服饰，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二十名考生一出现，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进入考场之前，梁山长叮嘱了一大串，赵云璟只是单音节回应，等到周慕娇冲赵云璟喊加油时，赵云璟不但笑了，还回了一大串保证！
    梁山长撇嘴。
    “拉着个脸给谁看呢？是不想他们考出好成绩么？”隔壁的王山长笑。
    “你懂什么。”
    “我看你的宝贝学生来书院，不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当状元也只是想让周姑娘当状元夫人的，所以，你就莫要庸人自扰了，人家为了周姑娘也会拼尽全力的。”
    ——院试的题型，赵云璟之前没见过，所以的确是拼尽了全力。
    三天考完出来，他像是整个人放空了一样，回去的路上，看着一路的招牌，他突然有种连字都不认识了的感觉。
    周慕娇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回到家就以好久没有进山找蘑菇为由，将他带到了小树林那边。
    “赵大哥，你状态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周慕娇说着摸了摸他额头。
    额头温温凉凉的，是正常的温度。
    “我没事。”赵云璟将她手握住，“可能有点体力不支。”
    周慕娇又问了一下他的各种感受，末了道：“我看你就是考伤了。你先别去书院了，从明天起，你天天跟我进山打猎，先把考试和书本的东西放一边，找回状态再回书院。”
    八月就是乡试，现在已经六月了，算起来的话其实时间真不算多，但赵云璟如今这种状态，去了书院也是白搭，还会因为不想让夫子们担心，而将自已的真实状态隐藏起来，要是一直调节不过来，以这种状态去参加乡试，那肯定是没戏的。
    赵云璟请假不去书院，整个桃花县都在议论他是不是折在院试那一关了，村里便或多或少出现一些非议。
    说他侥幸拿了两个案首，就以为自已天下无敌了，觉得院试案首也是自已的囊中物，殊不知好运总有用完的一天，院试就是教他做人的，治一治他的狂妄，治一治他的理所当然。
    当然了，这些非议，皆是来自赵大伯他们一家。
    赵大伯一家比周家要聪明许多，吃了三四次大亏之后，就远远的避着他们，这会也是亲眼见着赵云璟‘灰溜溜’的样子，他们才敢小小声地传这些小道消息。
    “别胡说八道！”陈里正斥，“云璟虽然跟你们不和，好歹也是你们赵家的人，他要是显贵了，你们不也能跟着沾点光？”
    “谁，谁要占他的光了？！我们才不要沾他的光！”
    “哦，那西边那块地就换回来。”
    那可是块肥地，当初赵家大伯娘哭着来求陈里正把地块地换给他们家，说是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陈里正想着人家赵家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内里怎么斗都好，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和好了，到时候这赵大伯娘要是到赵云璟跟前告他一状，那他这里正的位子说不定就得换人了。
    这才将那块地换给了赵家人。
    这会赵家人竟然如此大言不惭，陈里正自然恼了。
    “不还！我凭本事换回来的，凭什么要换回去？陈里正你这回肯定看漏眼了，那赵云璟肯定考砸了！”
    陈里正心里也忐忑，正好过两天就是自已母亲的生日，于是便借着向赵云璟写几幅字的由头，趁机将赵云璟请到了家里。
    自从赵云璟上书院后，陈秀秀就没怎么机会跟赵云璟说话了，因此赵云璟一来，她高兴得都快忘记自已是谁了。
    赶紧迎上去：“赵大哥你不要难过，这次考不好，三年之后再考也一样的，秀秀相信你的实力，就算三年后考不上，六年后，九年后……总有一天你会成为状元的！”?

 第135章 是不是考砸了

    陈里正恨不得把自已女儿的嘴给缝上。
    以前真没发现她这么傻啊！
    “云璟你别听秀秀乱说，她那是妇人之见，什么三年六年的，我看啊，这一届的状元之位，非你莫属！”陈里正边说边将人迎进屋。
    赵云璟和周慕娇在山里打了几天猎，那种因为身体与精神过度消耗带来的无力感已经消失了，原本第五天就该回书院去，只不过他觉得自从上了书院后，跟周慕娇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于是便趁机多留几天而已。
    听到陈里正替陈秀秀找补，他淡淡一笑：“里正说笑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荣誉是理所当然的，更加没有任何荣誉，是替谁准备的。在下只管努力，至于结果，交给老天。”
    交给老天？
    听这语气，好像是不太妙啊！
    陈里正一方面觉得赵云璟败在院试这一关实在遗憾，另一方面又觉得赵云璟败了其实也挺好的，败了就能在桃花县多留三年，他多留三年，周慕娇肯定也跟着留下来，只要周慕娇还在桃花村，那大家目前所拥有的，就不会失去。
    前段日子确实是有人在传，说周慕娇他们若是去了京都，就会把所有产业都移到京都去，到时候桃花村还留不留人都不知道呢，要是留人，那他们就还有一口饭吃，若是不留人，那就只能回到看天吃饭的苦日子了。
    有这想法的不止陈里正，村里不少人都是这想法。
    陈里正小心翼翼地安慰：“那，那我们就只管努力，要是不理想，三年之后，我们再来冲一次？”
    “对呀对呀，三年不行就六年，六年不行就九年，赵大哥你放心好了，即使你一辈子都成不了秀才考不上举人，你也还是我们桃花村最有学问的男子。要是六丫嫌弃你，嫌弃你没本事，我也会——”
    “说谁没本事呢？”周慕娇人未至声音先传来了，“秀秀姑娘说这种花，我十分怀疑你是见不得赵大哥好啊！你说，你是不是不希望赵大哥考功名？”
    陈秀秀那脸就红成了猪肝色，她想大声反驳或是跟周慕娇吵一架，但一想到如今自已家所有人都在周慕娇手底下做活，她的气焰就消失了，嗫嗫嚅嚅的：“我，我没有那样想的，赵大哥你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成状元，真的，我——”
    “怎么来了？”赵云璟冲周慕娇开口，“家里出什么事了？”
    “家里没出什么事，是山长来接你了。”
    梁山长从门外进来，先是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赵云璟，见他状态良好，不禁松了口气，也直接切入主题：“云璟啊，离秋闱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便是院试成绩还没公布，你也该回书院去了，成日在村里游荡，还心都荡野了，到时候时间到了，你心还没收回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你此前的努力了吗？”
    护送山长过来的冯伟在身后哼了一声：“我看他肯定是考砸了不敢去！大家都考完了回书院，就他一个人搞特殊！赵云璟，你就实话告诉山长，也好让山长死心！”
    “诶你怎么说话的？云璟怎么会考不好？云璟要是考不好，你们肯定也没戏！”
    回澜书院通过府试的有七人，要是连赵云璟都通不过院试，那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希望了，便是冯伟跟赵云璟不是一头的，平时也没少上赵云璟的课，赵云璟回到生舍给胡沛然开小灶的时候，冯伟就直接捧着书坐宿舍外蹭课，所以，赵云璟不行，冯伟就更不行。
    “也不是这么说，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相信赵兄的实力，但运气和状态最不能把握了，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冯伟压低了声音，“总之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这样子逃避，不就是反映他考砸了嘛？山长你看我跟陈良锦，我们自觉考得一般般，但也没有像他那样逃避不去书院啊！”
    说完往后头问：“陈兄你说是不是？”
    陈公子竟然也来了。
    不止陈公子来了，与他一起参加院试的学生都来了，难得的是，隔壁上林书院的学生也跟着山长来了，说是想来开导开导赵云璟。
    陈公子面无表情：“以赵兄才情，便是考不上功名，去当传道受业的夫子相信也大把的书院想要，何必摆出这一副怨妇的模样，让整个人书院劳神动骨？实在是矫情！”
    “就是。我最后那个申论都没有写完呢，我都还没怎么样，他矫情什么呀？”上林书院的学生也有些忍不住了。
    桃花村离这虽然不过十几里路，但一来一回也要费上半天，他们用这半天时间去温习功课不好吗？非要跑来这安慰矫情怪！
    胡沛然瞪那些人：“也没让你们来啊！是你们自已想要来的，路上说得好好的说会安慰安慰赵大哥，结果来了一个个都是捅刀来着！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撤，自已利益受损就骂人，赵大哥要是矫情怪，你们就是势利狗！一个个自诩读书人，自命清高，其实比谁都势利！”
    上林书院那几个脸色都不好看了。
    王山长一看这快要打起来了，赶紧出言调停，又对赵云璟道：“云璟啊，即便是考砸了，也不要气馁，你可是连拿了两个案首的人，就像陈良锦所说的那样，你就是考不上功名，想要当个夫子，我们上林书院是第一个来抢的！”
    “云璟当夫子那也是我们回澜书院的夫子，轮不到你们上林书院来抢人！”
    “哦哟梁山海你这心眼真是越来越小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索性把话说开了！云璟，方才我那话不是客气的，你要是真考砸了，想要当夫子，我王大有第一个来抢你！”
    “我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来，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梁山海可大生气了，“滚远一点！这里没你的事！”
    “诶怎么说我们也是为了云璟好，云璟啊，你可——”
    “滚滚滚！”
    眼看着两个山长当众推搡， 就要打起来了，赵云璟无奈了：“两位山长别演了，我这就回书院去。”
    两人不演了，都盯着赵云璟看，赵云璟不得不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山长，我没考砸。”
    陈公子冷哼：“自已说没考砸就没考砸？你以为你是考官，想判给你多少分就判多少分？”
    周慕娇出声：“赵云璟不是考官，不过我相信他一定没问题。”
    陈公子还要再说点什么，外头就传来了马大郎的声音：“周姑娘！赵公子！院试成绩提前张榜了！”

 第136章 全员过关！

    两个山长一个箭步冲出来，一人揪马大郎的衣领，一个拽他胳膊：“快说，云璟考没考过？！”
    马大郎脸色不太好看，梁山海一看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回澜书院明年招不到学生了，回澜院合并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王山长并没有特别高兴。
    赵云璟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要是他都不行，那上林书院这十三位必定也全军覆没了！
    陈公子就瞪马大郎：“你看没看榜？看了就直说结果，考过了还是没考过！讲！”
    马大郎眼睛马上一红，这下更多的人喊‘完了完了’，胡沛然和何久已经安慰起自已还年轻，三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行了马大哥，别演了。考了第几名？”周慕娇含笑。
    “周姑娘，我真没演，我这都是情绪所至，情绪到那了，我也控制不住啊！”马大郎抹了抹眼角，“我实在是、实在是……唉！”
    周慕娇眯起了眼：“马！大！郎！”
    “第一名！！”马大郎跳起来，“赵公子是我们豫州府的榜首！”
    榜首！
    豫州府底下有十几个县城，考生加起来也不少了，赵云璟真的考了榜首！
    梁山海愣了愣：“消息属实？是你亲自看的？”
    “是的，我看了榜单就马上赶回来了，可累死我了。”
    “没有看错？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去瞧瞧！这人看着就不靠谱！王大有！走！一起去看！”
    不光要看赵云璟的排名，其他学生的名次，他也得知道啊。
    马大郎拦了拦，没拦住，只能大喊：“不用去了，全部通过了！我们桃花县的学生，这次全部通过了，而且全部在前三十！”
    赵云璟考了榜首。
    二十名学生全部通过了。
    而且排名都在前三十！
    那榜上岂不是一溜下来都是桃花县？
    两个山长都呆住了。
    这，这是真的吗？别是胡大郎乱说啊！
    这时陈里正大叫：“诶快看，是刘捕头！刘捕头来了！刘捕头，你是不是看了榜才来的？”
    陈里正这一嗓子，喊醒了两个山长，两人赶紧围上去。
    刘捕头没等他们问话，就直接公布了：“恭喜恭喜，我们桃花县的二十名学子，全部通过院试了！赵公子是榜首！陈公子是榜三！恭喜！恭喜！”
    刘捕头拿来的可是公文，公文可不会出错，所以，今年桃花县有二十名学生能进入乡试！
    虽说科举这事不是人多考状元的胜算就大的，他们争的是举人这席位，人多，占的席位就多，就算他们全部止步于殿试，那也能多出几个举人啊！
    赵云璟跟着兴奋得找不到北的两位山长走了，路上没人说话，因为大家都有些惊呆，特别是何久，他平时的功课向来不怎么样，加上他也才十六岁，下场之前就告诉自已这次是来试试水深水浅的，试出来了，下了届就知道怎么考了，他原先估计自已最多能走到院试这一关，没想到竟然通关了。
    与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也有好几个是上一届连府试都过不了的，这次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竟然通关了。
    下车的时候，大家都盯着赵云璟看，好半天，王山长才吁出一口气来，冲旁边的梁山长一拍肩膀：“老梁，你说云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这说法我不同意，他不是文曲星，他是福星！”
    “他是福星，也是文曲星，也是福星寿星?星！”梁山长说着就去和赵云璟贴贴了，“云璟来，让我抱抱，让我沾沾你的福气！”
    “我也要！”
    “我们也要！”
    赵云璟被同窗们当成吉祥物时，赵家也围满了前来祝贺的村民。
    赵大叔赵大婶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了，几个小朋友也有了些脾气。
    十八绞着自已的小衣角，已经挤不出笑容来了。
    她已经给他们斟了三回茶，这些人都不走，还越来越多，她好累啊！
    小九走过去，拉了拉她衣角：“十八姐姐，你去玩，我来斟茶。”
    “不行，你是弟弟，我要照顾你哒！”
    “可我六姐说我是男子汉呀！男子汉是要照顾女生的！”
    这半年多来，小九在周家吃得好睡得好，个子拔得很快，等过了这个年，他一定能超过十八了。
    有一说一，虽然周家几乎全员恶人，但身体基因是真的不错，相貌是好看的，身材是高大的，就是已经出嫁的那几个姐姐，也容貌清秀，一个个的身材高挑。
    十八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那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他们斟茶！”
    十八看着跟自已差不多一样高的小九，嘴角微翘，原来有弟弟妹妹的感觉这么好呀，弟弟不会抢她的吃的玩的，还很听她的话，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她高高兴兴的！
    李奶奶的茶快喝完了，小九立即提着茶壶去帮她添茶，没想跑得太快，自已摔了一跤，茶壶也飞了，啪一下落在李奶奶的腿上，吓得李奶奶就是一个尖叫，要不是茶水是温的，这李奶奶的腿就要被烫伤了。
    小九崴到脚了，坐在地上起不来，十八愣了一下，嗷嗷大哭，惊动了在隔壁绣坊的周慕娇。
    见一大群人围着小九，还有一些人继续坐在院子里喝茶，周慕娇眼神沉了沉，她上前捏了捏小九的腿，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各位，小九腿伤了，今天不便招待，大家请先回！”
    大家放下茶杯又关心了小九几句，这才呼啦啦地走了。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赵家和周家的人了，赵大婶第一时间向周慕娇道歉：“阿娇，实在对不住，我没顾好孩子，让他受伤了。”
    “婶子莫要这么说。”
    周慕娇说完看向小九：“是你自已起来，还是我抱你起来？”
    地上的小九手脚利索地爬起来了，乖乖地站周慕娇面前：“六姐姐我错啦……”
    “错哪了？”
    小九低下头。
    周慕娇又问：“为什么要假装跌倒假装受伤？”
    小九不说话，十八害怕小九被斥，赶紧站出来：“娇娇姐，你骂我！小九都是因为我！因为那些人喝了那么久的茶都不走，十八好困啊，手也好酸！”
    赵大叔反应过来：“都怪我，觉得人家诚心来道贺，就不好赶人走，小九，下次你别这样了。”
    小九乖巧点头：“嗯！”
    小五看着自已弟弟，实在没忍住：“蠢。”
    小九眼睛马上红了：“五哥，小九不蠢，小九会——”
    “我阿姐请客人离开是直接用嘴说的，你却是故意装崴脚，故意装受伤，不是蠢是什么？”
    “小九以后一定会很聪明的！”
    “那你跟着我，好好学！”
    小五板着脸，心里却是无比忧心。
    家里有个蠢弟弟，以后阿姐嫁了人，他去了战场杀敌，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这弟弟打理，弟弟这么蠢，该不会一年就把家业败光？

 第137章 衰神退！退！退！

    八月到了，乡试开始了。
    贡院门前挤满了学生，他们的家里人都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叮嘱，人群最外围，有个二十人的赴考小队，穿着统一的橙色衣衫。
    这明亮温暖的颜色，一下子让人心情变得明媚起来。
    梁山长拿着小喇叭，严肃着一张脸，给大家做考前最后一次讲话：“今天，是你们下场科举的好日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会写的先略过，把会写的全答完再回去写，千万不要浪费时间与心力在解不开的题目上！”
    王山长抢过小喇叭，说：“这三天里我与老梁会在外头陪着你们，千万不要怂，你们这当中有榜一榜三，其他人也统统排名前二十，该怂的是他们！”
    小喇叭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的嗡嗡声，大家闻声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啧，统统排名前二十很了不起啊？非要在这炫耀！
    方大人陪着翰林院的考官们正要进场，听到这喇叭声，也都跟着看过去。
    正好那边传来梁山长的豪言壮语：“……拿下状元！拿下榜眼！拿下探花！全员进！进！进！衰神退！退！退！”
    方大人扑哧一声笑了，其他考官也笑了：“方大人，这是哪家书院的啊？全员进进进，这怕不是有点大言不惭啊？”
    “倒也不是大言不惭。”方大人整了整脸色，“几个月前的学生遇袭案大家可还有印象？他们便是遇袭的学生。”
    “那这么说，那位已中了三元的赵云璟也在其中？”
    “没错。”方大人十分骄傲，“上次院试，我三弟是院试的头名，榜三也是他同书院的同窗，而且桃花县的二十名考生全员通关不止，还都在前三十名！”
    “三弟？赵云璟是你弟弟？”
    方大人实话实说：“我与三弟一见如故，在他县试之前便做了结义兄弟！”
    “方大人可真是慧眼识珠。”有考官意味深长，“若是这次大比赵云璟也是榜首，那么就是连中四元了，我猜，他是想要冲刺六元，做史上第一人？”
    方大人哈哈一笑：“是有这么个目标，实际上能不能达成，那还得看他本身的实力了。读书人嘛，谁没梦过自已喜提状元，戴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的美梦呢？”
    这倒也是。
    发问的那位考官姓胡，胡大人当年只差一点点就成了状元，听说他差点都要回去三年后重考了。
    可见‘状元’的名头有多吸引人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开考了，方大人赶紧招呼那些考官进考场，安顿好后出来，便看见赵云璟领着他的小分队往这边来了。
    服装统一，背后的背包也是一样的颜色，他们脸上布满了自信，步伐沉稳从容，与旁边忐忑不安的考生相比，这群人从气势上就赢了啊。
    半个时辰后，贡院的门缓缓合上，原本热闹的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大部分家属都选择了离开，还有一小部分站在原地，似乎想要与考场内的人共进共退。
    赵云璟找到了自已的考舍，将东西放好，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背书，而是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会，有人来检查考生带进场的东西有没有违规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听见得一声嘹亮的钟声响起，随即，试卷便发了下来。
    赵云璟并没有急着答题，他先粗略看了一眼试题，又闭了闭眼，休息了好一会才开始答题。
    往年考生们都要自带锅碗柴火来做饭，今年不同，大家都带了自热米饭，自热面等，好吃省时还无烟。
    考舍本就狭小，八月时天气还很热，考完一上午原本就已经很累了，再升花捣鼓吃的被烟熏火燎的，很容易出现身体不适，身体一旦出现不适，那就会影响接下来的状态了。
    赵云璟考了一上午，闻到隔壁传来的米饭香味，也暂时停了笔，弄起吃食来。
    赵云璟午休时，周慕娇却是没闲着。
    趁着这次送考，周慕娇把周、赵两家的人都带出来了，连黎老太太都没落下。
    黎老太太已经很久没上过街了，一开始总是提心吊胆，一直拉着周慕娇和江雾渔的手，人多的地方她也会呼吸困难，有一次十八一个人跑到前面去，被人群挡住看不到影子，老太太吓得差点哭了，嘴里直喃喃：“别跑，别跑，很危险，很危险的啊！”
    她想起了当年女儿失踪的情形。
    当年，黎落也是这样跑进人群里，然后就彻底不见了的，从此之后，她们母女俩就天各一方，直至阴阳相隔。
    黎老太太状态不对，大家便没了游玩的兴致，都回了客栈，直至黎老太太缓过劲来，催促他们出去玩，周慕娇和赵氏夫妻这才带着几个孩子接着玩。
    屋里方才还喧闹得很，孩子们一走，屋里瞬间空了，黎老太太心里就就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江雾渔在她旁边说话：“娘，你到床上休息一会，我就在这守着，你放心，小五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而且这城里处处都是我们的人手，丢不了。”
    “当年落落她爹还是堂堂的两广总督，我们黎家也养了一群府兵护院，结果落落她还不是说不见就不见了？”黎老太太说着就沁出了眼泪，“只要我一想起那天的情形，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已。”
    “娘，阿娇不是落落，小五也不是落落身边的小厮，他们——”
    “你说得对，阿娇不是落落，她是落落的女儿，是我的外孙女，她和小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亲人了，可我只要一想到落落有可能是为了他们才不逃的，我这心里就难受啊……”
    “娘你想太多了，落落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她的心智是旁人不能比的。”
    黎落是如何到的桃花县，又是如何嫁给周文初的，江雾渔并没有与老太太细说。
    “我想她不愿意走，除了是怕被黎家连累之外，也是想为黎氏留下两个骨肉。当年，如果落落成亲后就寻由头跑回去，说不定真的被朝廷抓起来了，那样的话，就没有阿娇和小五了。”
    道理黎老太大都懂，可她还是好难过啊。
    “二十年了，小渔，那件事还没有定论是吗？我们黎家，真的要死绝了都不能恢复清白，对吗？”
    “快了。”
    江雾渔沉声说：“娘，您再等等，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第138章 竞争者来了

    周慕娇这两天除了带几个孩子吃遍豫州府的同时，也顺便巡了下店。
    胡大嫂奶茶店基本上一条街一间，跟风开的奶茶店也有两三间，周慕娇本着学习的心态去消费过，发现对方的奶茶做得十分粗糙，但瓶子和店铺装修还是挺在线的，因此也吸引了一批不太喝得惯奶茶的顾客。
    周慕娇把人家的细节都装心里了，白天巡完店，她晚上回来就琢磨奶茶的形象问题。
    现代一些奶茶店开店十几年，十几年前净奶茶三块一杯，十几年后还是三块一杯，店铺样式，杯子包装，或是桌椅等，也是十几年不变，确实也有人吃这种怀旧风，但总的来说，人们都是喜欢去各种体验感比较优的店铺的。
    wifi，充电器，音乐，现场人员的服务，装修的风格等，都是吸引客人的密码，而奶茶的制作并不复杂，等这些店主扒出了成分，或是人家干脆研发新的茶饮，胡大嫂奶茶店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小，到时候生存空间也会被一点点压缩，直至无立椎之地。
    周慕娇做生意从来都要求与时俱进，不光是奶茶店，自热饭，方便面等，从包装与口味开发以及宣传上，她认为也要每年一换。
    但是应该保留的，还是得保留。
    这次巡店，她还发现周云物流有模仿者了。
    说是模仿者其实也不够严谨。
    因为对方是直接从镖局转型的，从前叫龙门镖局，现在叫龙门物流。
    属于换枪不换炮的典型，不过由于他们从前押镖押的都是价值连城的贵重物品，转为物流公司后，也暂时走的是护送贵重物品的交易，不像周云物流，连同城跑腿、闪送等业务都做。
    龙门物流还没涉足跑腿闪送这一区域，除了嫌弃不够有面子之外，还有人员不够的原因。
    一个镖局最多也就十人，跑一趟长镖至少十人护送，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那可能就得出动整个镖局的人手了，人员都不够，想要开拓新业务，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周慕娇认为，如果龙门镖局的当家人是个有脑子的，那应该已经开始人员的培训与挑选了。
    马大郎说：“周姑娘，龙门镖局原本在江湖上口碑很好，我觉得它突然无端端转型有些奇怪，就想办法让杜竹升帮我留意一下，老杜那边有两个说法，一个说法是说龙门镖局得罪了朝廷里的某个大员，对方要截它的胡；另外一个说法是，朝廷里有人注意到了周云物流，想要龙门镖局以后取而代之。”
    周慕娇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物流公司除了可以托运货物之外，也是最容易收集信息的地方，朝廷里的那个人是个聪明人，肯定是一早就注意到周云物流的功能，这才动了让龙门镖局出来杯羹这块大蛋糕的心思。
    “周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暂避锋芒，但要是对方非要来碰瓷，你也不要怂。记住，我们不惹麻烦，但也不怕麻烦，谁故意来找麻烦，那我们就让他有平不完的麻烦！”
    物流公司有人虎视眈眈，服装店也不太平，周慕娇转了一圈，发现光一个豫州府，就有三家店名差不多的店铺。
    她挑了其中一家进去，里头的装修和衣服样式也相差无几，但衣服价格只要娇云的三分之二就能买到。
    店铺里还用帘子隔开，外头做展示，摆货，里头有几个位子，坐了两三位绣娘，工作台上放着娇云服饰最新的款式。
    看来对方是先扒了版，再直接仿制，这样一来，就算她们换了材料，但版型一样，价格也少一些，还是能吸引不少不明真相的民众前来光顾的。
    再看其他铺子，都是这么搞的，她从每家铺子都买了一件衣服回来研究，发现她们连仿伪号都扒出来并仿制出来了。
    周慕娇秀眉轻皱，立即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柳姐，一封给绣坊的杨小丫，让马大郎即时送了回去。
    防伪标识既然被仿制了，那就必须做好后续的补救措施。
    为免有人拿着仿制的衣服上门找麻烦，她让柳姐推出会员制度，并且让她一定做到，每件衣服的被谁买走，都要记录在册，记录的信息包括系列号，流水号等。
    至于绣坊那边，那就更得小心了，周慕娇要求杨小丫在以后发货送货的时候，要把整个系列号都送到每个铺子去，并且注明这个批次的哪个字段的货在哪家店铺，这样一来，哪天有人拿着不是这个店铺甚至不是这个地方却又是这个地方这个店铺批次的衣服上门时，铺子自已一查，就能查出问题并当场处理了。
    另外唐老板还追到豫州来，问起了压缩饼干和营养水的事情。
    “这两个确实是可以着手做了。”周慕娇说，“另外我还有一个项目，也可以同时做。”
    唐老板立即拍板：“不管是什么项目，只要是周姑娘你的项目，唐某都十分愿意入股，绝对不会有半丝质疑！”
    周慕娇想做保温毯。
    她原本要做的就是末世生存自救包，自热饭、方便面、营养水、压缩饼干这几样是必备的，保温毯也是户外自救必不可少的一样，有了保温毯，在极端天气之下，能防止人体失温死亡。
    只是材料可能有些难寻，不过只是难寻，又不是寻不着，唐老板看完材料表，当场拍了胸膛：“周姑娘你就放心，唐某一定会找齐所有材料的！”
    “那就辛苦唐叔了。”
    从唐老板到唐叔，两人的关系从合作者也变成了朋友。
    “上次我去定州遇到了南疆大营的人，他们对我们的产品十分感兴趣，当场就买了不少回去，说是有利于行军打仗。若是压缩饼干、营养水和保温毯做出来，他们肯定也会大量要货。只不过将货卖进军营，上头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有些不爽。”
    不爽还是轻的，要是上头眼皮子浅，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扣他们一个敌国奸细的帽子。
    周慕娇摆摆手：“我们是本分的生意人，营里需要，我们就老老实实制造就行。另外，发给他们的货，价格可往下调两成。”
    “好。”
    四天时间转眼就过去，这天，科举结束了，周慕娇带着全家老少，在贡院门口放起了喇叭：“桃花县的考生你们辛苦了！请出门后朝右走，你们的家人和师长都在那侯着。”
    突然门口那边冲出来一队士兵，士兵直奔周慕娇等人而来！

 第139章 考场出事了！

    人群四散而逃，只有周慕娇等人还站在那。
    领头那人沉着脸，冲周慕娇猛地打了个手势：“肃静！肃静！这里不许聚集！都统统散开！”
    周慕娇迎上去：“官爷，发生什么事了？”
    领头那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衣着体面，长得又不错，身边还有好几个护院保镖，气势逼人，瞧着就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是什么官家小姐。
    领头那人客气地说：“出了什么事小的暂时不能告诉小姐你，小姐还请先行离开，稍后贡院会有相应的告示。”
    周慕娇还想再问，那人已经转身走掉了，而另一群官兵从另一个街口跑过来，人人一脸严肃。
    贡院的四周被官兵团团围住，十丈之外，无人能靠近了。
    周慕娇让赵大叔夫妻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客栈，她和江雾渔就留在现场，不一会，梁山长和王山长也来了，后面陆续来了好几个书院的山长，人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梁山长，从前贡院出过这种情况吗？”周慕娇问。
    梁山长摇头，又点头：“豫州没出过这种情况，不过我们大梁国，三十年前倒是出过一次贡院被围的情况。”
    王大人接口：“三十年前，大梁国出了一次科举舞弊案，那是我们大梁国自建国以来发生的唯一一次舞弊案，当时的主考官被当场腰斩，其余监考官统统被流放或是发配边疆。”
    王大人说完，现场都沉默了。
    贡院在大梁的地位虽说不上至高无上，但也是圣贤之地，官府也绝对不会无故封围，如果不是出了人命，那就是科举现场出了问题。
    科举现场出问题，一般就只能是考生作弊了。
    古时候各级行政机构对于科举考试都十分重视，哪怕是最小一级的县试，进考场时也是需要层层检查，更别说应考之人，要几人结考，还要有三个以上的担保人才能报名。
    所以一旦有人作弊，受到牵连的会是一大串人，因此一般不会有人敢冒这个险去作弊的，不过状元的名头实在太大，待遇实在太香，一旦中了，整个家甚至整个家族就能换了门楣，富贵险中求，也还是有人敢铤而走险的。
    三十年前那一个考生，出自富商之家，家里用钱将贡院上下都打通了关节，考生也提前知晓了考题，考生也提前准备好答案了，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但当时此考生考完之后太过嘚瑟，忍不住高歌一曲，惹得旁边考舍的人不满，吵起来了，此考生一时说漏了嘴，恰巧有内阁学士巡场，这舞弊案才被揭露。
    难不成今天这豫州贡院，也有考生作弊？
    江雾渔压低了声音：“我去了解一下，你不要轻举妄动。”
    周慕娇目送江雾渔离去的背影，心头慢慢缠上一丝阴霾。
    她有玄学加身，这两年也一直是说什么就成什么，按理说此次乡试，赵云璟他们也会很顺利才对，难不成是科举这事兹事体大，玄学也要给科举让道？
    梁山长直接现场暴走了，转来转去的，把现场人的心都给搞乱了，就在大家准备将他四肢绑起来嘴也封起来时，江雾渔回来了。
    “查清楚了。”
    江雾渔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冰凉：“有人作弊。”
    梁山长一听就松了口气，不管是谁作弊都好，反正回澜书院的人是不会作弊的。
    “……还有人被诬陷作弊。”江雾渔补充。
    这话一出，梁山长就傻了：“……被诬陷的，该不会是云璟？”
    “是云璟。”
    梁山长一屁股坐地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要是说考砸了那三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要是对方诬陷成功，赵云璟成了作弊之人，那他这辈子，他儿孙三代以内，都不可能再来参加科举了！
    周慕娇紧皱着眉，总觉得这事实在奇怪，她问江雾渔：“是谁诬陷？”
    “……他自已。”
    这下没人说话了。
    自已诬陷自已作弊？这不是自爆吗？怎么是诬陷？
    王山长愣愣地问梁山长：“老梁，你家云璟这是想干什么呀？他这是自毁前途啊！”
    “我哪知道啊！”
    周慕娇脑子转了几转，突然灵光一闪：“被诬陷者，另明其人？”
    江雾渔点头：“起初，的确有人作弊，但他被揪出来后，就举报了左右两间考舍的考生，说是晚上听到有人给他们传小话，还看到有人给他们塞字条……左右两间考舍的考生，一个是陈良锦，另外一个，是上林书院的学生莫飞。
    云璟说，他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考生，进场也是一起进的，如果陈良锦和莫飞得了小字条，那他肯定也得了……如果要抓走，那就把他也抓走，不然就本场作废，立即重考。我们桃花县的学生都跟云璟一个意思。”
    “这，这是逼宫啊！”
    这下梁山海真的无法镇定了，和上林书院的王山长一起咚一声晕过去了。
    又一队官兵自远处行至，三匹高头大马打头，最前面那人颇有些眼熟，周慕娇凝眉盯了盯，对方似有所感，立即转过头来。
    是十六王爷！
    原来负责豫州科举的，是十六王爷！
    江雾渔压低声音：“十六王爷是个很拎得清的人，如果坐实了豫州府出现团队作弊，他也会受到牵连，会在皇上那里吃挂落，为了他自已的名声与地位着想，他一定会谨慎处理此事，你不必过多担忧。”
    那是跟自已有切身厉害关系的人，她怎么能不担忧？不过担忧无用，她又进不去考场。
    周慕娇点了点头：“江叔辛苦了。”
    看着周慕娇冷静从容的侧脸，江雾渔又欣慰又难过，如果二十年前黎落没有出事，面前这姑娘就是自已的亲生女儿啊！
    他环视一圈，突然心念一动：“如果本次事件是皇子之间的争斗，而十六王爷败了，赵云璟他们这群学生全部成了牺牲品，他自已和子孙三代都不能再参加科举，无法当官，你打算怎么办？”
    周慕娇淡淡一笑：“十六王爷败了，上头不是还有皇上吗？难不成皇上还能坐视这样的冤屈发生？要真如此，那这科举参不参加，这官当不当，这朝廷报孙报效，又有什么要紧呢？”

 第140章 我希望重考

    豫州贡院。
    十六王爷怒气冲天地进来，进来先踹了主考官罗大人一脚。
    那一脚下去罗大人痛得想死，但一句不敢吭，赶紧将情况陈明，脑门子全是汗。
    旁边的两个副考官，豫州知州赵大人和豫州学政方大人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是很看好桃花县的这二十名考生的，尤其看好赵云璟，原本想着就算不能全部中举，那能中一半，也是很好的成绩了，若是有人闯到了会试，殿试，还进了一甲，那就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意外之喜还没看到，惊吓先来了。
    从那个考生被搜出小抄，到他攀咬左右考舍开始，两人的心就一直往下沉，直至赵云璟自爆说自已也有嫌疑，要求官府将他抓去严审，两人的心就沉到了谷底，怎么也起不来了。
    赵知州瞄了十六王爷一眼，十六王爷还没说什么，副考官胡大人就先说话了：“赵大人这是心有不服啊？”
    十六王爷即时看了过来：“赵大人有何不服？”
    赵大人在心里暗咒完胡大人祖宗十八代，答道：“回十六王爷，下官没有任何不服，虽科举一事不属下官管辖，但下官是豫州府的知州，今天也在现场，那应该是可以说两句的。”
    “哦，那你给本王说说，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王爷，下官如何看不要紧，重点是要怎么处理，按照下官的意见，那肯定是要将桃花县的所有考生的成绩都作废的。”
    方大人上前道：“王爷，下官的意见是，现场审问那个有实质证据证明作弊的考生，至于另外的人，也自然要挨个审问。另外，既然有一人能带字条进去，说明就肯定有别的人也带进去了，得好好彻查，如果查出有除了桃花县学生之外的考生作弊，那今年我们这豫州学道的所有考生的成绩自然是要作废的。”
    “没错啊王爷，科举是朝廷用来选拔人才的，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事情，事关我们大梁国的千秋万代，一定得严查！”
    所有考生成绩作废？
    胡大人脸色微变：“王爷，这不妥，我们大梁国建国几百年来，还没出现过整个省学道的考生成绩作废的事，要不就将作弊之人逐出考场，其余人保留成绩？”
    “你在教本王做事？”
    “下官不敢！”
    十六王爷唇角下压，不再理会胡大人了，迈脚道：“全场彻查，另外，赵云璟在哪？本王要见他！”
    罗大人赶紧跟上：“正关在他自已的考舍，已经查过了，他考舍内无任何可疑的字条，也搜过身了，没任何可以证明他作弊的东西。”
    左边考舍一共四排考舍，每一排有三十间考舍，赵云璟在第三排最后一间。
    考舍内，赵云璟正闭目养神，左右考舍的学生一开始还能大声讨论，也有人问他是不是傻，官府的人来了之后，大家便都噤了声，生怕被拉出去当成典型，不过不敢出声，在考舍里踢凳子捶墙，外头的官差却是不管的。
    听着隔壁传来的咚咚声，赵云璟没有睁眼，反倒是有了睡意。
    “赵云璟！”隔壁的人大声叫，“你自已不想考就算了，凭什么害我们？你们桃花县的个个还是年少，今年成绩取消三年后可以再来！可我已经三十岁了！今年再不行，我就没钱再考下一届了！我一个穷酸秀才，连自已都养不饱，我还要养妻儿老小呜呜呜呜……”
    然后是一阵嚎哭声，明显心态已经崩了。
    隔壁的大哥也是倒霉，家里贫穷，十八岁开始下场，每一次都是全家举债给他送考，到今年已经是第四回了，此前每回都只差一丢丢就能上榜，这一届他从进场到完成，都觉得如有神助，心想肯定成了，没想到却是出了岔子，成绩面临取消！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孙秀才的话，激起了大家内心最困苦的情绪，一时之间， 考舍里全是‘天道不公’的吼声，官差们根本管不过来。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男声：“若是天道不公，朝廷便还你们公道！”
    “是十六王爷！十六王爷来了！”
    “十六王爷，我等寒窗十载才走到这考场，不能功亏一溃啊！”
    “求王爷主持公道！”
    “是啊王爷，作弊的不是我等，凭什么要我等跟着受罚啊！”
    “桃花县的学生自已已经招了，说是全部人都作了弊，那把他们的成绩取消就好，我们的保留啊！”
    “对！他们桃花县的人进场之前就说了要全员进进进，肯定是跟考官他们打好招呼的，说不定他们的考舍里头就有证据！”
    十六王爷冷着脸，这时回了一句：“如果桃花县二十名考生都作了弊，你等又如何证明自已的清白？”
    “我等以死——”
    “读书人便是如此糟践自已的性命的？若是如此，那朝廷录取你们也无用！倒不用在这一关便淘汰掉！赵公子，你道如何？”
    话落人至，十六王爷站在考舍门口，官差赶紧打开门。
    赵云璟听到外头的动静时就把床拆成桌子，此刻他正坐在桌边，一脸平静：“王爷想听在下说什么？”
    “赵公子想说什么，本王便听什么。”
    “在下的十九位同窗，没有作弊。”
    “既然没有作弊，为什么你要自已承认作弊？”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说法倒是新鲜。你们搞这一出，诉求是什么？”
    赵云璟正了正色，道：“据我所知，在科举中作弊的考生，都会被剥夺三代以内参加科举的权利，这政策本来没有错，但在下认为关于作没作弊，要以官方调查后的结果为最终结果。”
    “这个是自然，但这跟你们这二十人今天的行为，没有直接联系。”
    “那位被查出作弊的考生，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又没有亲眼目睹，仅说听到在下的两位同窗与官差有勾结便咬死了我两位同窗也作了弊，导致我两位同窗也被打上了‘作弊’的标签，断送了他们的前途，在下认为，如果张张嘴就能毁掉一个人，那我们大梁国这选拔人才的制度，也未免太不严谨太过脆弱了。”
    “所以？”
    “我们二十人，愿意重考一次，以此来洗清自已的嫌疑，至于试题，随十六王爷定。”
    “重考？你能代表其余十九人？”
    “能。”

 第141章 都是滚刀肉！

    十六王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兹事体大，本王无权作主，需禀明朝廷，由皇上定夺。”
    “草民替桃花县二十名学子，谢谢王爷。”
    “不过，”
    十六王爷走进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这一招，说好听点是釜底抽薪，说难听点就是挟天子而令诸侯，你当真以为，我们皇上真的必须要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来彰显自已是明君？”
    赵云璟拱了拱手：“王爷方才说，若是天道不公，那朝廷便替我等找回公道，当今皇上英勇贤明，自然会做出英明的裁断。”
    “如若皇上的决定，就是将你们当作弊处理，从此之后你们这二十人子孙三代之内都不能再应举，你只怕会后悔。”十六王爷勾唇，“本王再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时反悔，本王不追究你的狂妄与无礼，你这一次的成绩，也不需要取消。”
    赵云璟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十六王爷转头问罗大人：“作弊的考生何在？”
    “回王爷，已经关押起来了。”
    “另外两人呢?”
    “也关起来了。”
    “桃花县其余的考生呢？”
    “都在各自的考舍里。”
    十六王爷原本想立即派人回京，看到罗大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改了主意：“走，挨个会一会这十九名学生。”
    十六王爷最先见的是冯伟，上来就诈冯伟，说赵云璟已经改口并指认陈良锦为真正作弊之人，因为陈良锦的爹生前是知县：“因为赵云璟举报有功，本王已经决定保送赵云璟到会试，至于你们，那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冯伟沉默了一会，说：“赵云璟改口是赵云璟的事，跟草民没啥关系，反正如果陈良锦作弊了，那草民肯定也作弊了。”
    “赵云璟讲，他可以代表你们所有人。”
    “……反正草民就是有可能作弊了。”
    冯伟那死活不改口，十六王爷就换了个人攻略，第二个是胡沛然，还是上来就诈胡沛然，话术跟冯伟的一模一样。
    胡沛然年纪小一点，被诈到了，他百思不得解，整个人傻了：“怎么会反口呢？不可能反口的。可是王爷不会骗人的啊！可是赵大哥也不会反口的啊！啊，一定是我听错了！对，就是这样！我在做梦！我听错了！你不是王爷，你是假的！”
    十六王爷一头冷汗，这小子怕不是真的脑子坏掉了？他这么大个人，竟然说他是假的？
    “换！”
    十九名学生挨个诈过去，其中十名表示晴天霹雳，但事已至此，该怎样就怎样，还说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断不能说反悔就反悔的，赵云璟要是反悔，那是赵云璟人品不行，跟他们没啥关系……
    其中七人走的是胡沛然的路线，一个个滚刀肉似的，油盐不进，差点把十六王爷的鼻子给气歪了。
    罗大人小心翼翼：“王爷，这二十个人如此不识好歹，不如就如了他们的意，直接将他们打起作弊如何？”
    十六王爷笑了笑：“罗大人连贡院的门都守不好，不如把头砍了如何？”
    罗大人顿时觉得脖子凉凉的，陪着的那群人也出了一身冷汗。
    胡大人小声说：“王爷，还有两个没审，要不我们先审完？”
    “审什么审？你是想让本王的脸再丢两次吗？”
    “王爷，听说那位姓陈的考生跟赵云璟有仇，有横刀夺爱之仇，想必从他那里可以找到突破口。”
    赵知州轻咳一声：“恕我多言啊胡大人，虽然这两人有横刀夺爱之仇，但被攀咬的原先是陈良锦，赵云璟原本可以什么都不讲，以他平时的成绩，即便这一次不是榜首，要通过乡试，也是没有悬念的，赵云璟却是冒了大险替陈良锦执言，陈良锦只要不是白眼狼，就肯定干不出出卖赵云璟的行为。”
    “知州大人所言极是。”方大人也出声。
    罗大人还想说什么，十六王爷猛一挥手：“行了都闭嘴。陈良锦何在？本王要见他！”
    陈良锦正躺着，快要睡着了，突然被罗大人带去见十六王爷，他表示很惊讶，一路上跟罗大人称兄道弟，旁敲侧击也套了不少话，得知所有人都没有反口之后，也没有太过惊讶。
    罗大人暗暗吃惊，难不成这桃花县的学生的嘴，真的撬不开？
    他吓陈良锦：“陈公子，我与你爹也算是点头之交，所以送你一句忠告：识时务者为俊杰。凡事见好就收，若是过了头必定无法收场，你们这二十人的前途与子孙三代的前途，都将搭上去。上位者，最忌讳的是威胁，你自已领会。”
    “罗大人的金玉良言，草民记下了。他日若能高中状元，必定登门致谢。”
    陈公子到的时候，十六王爷正在喝茶。
    贡院的茶汤并不清澈，入口倒是甜醇，一问，竟是桃花县出品，十六王爷脸色就有点奇怪了，把唐大人叫过来：“唐大人，你们桃花县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嘛，连茶叶也种出来了，不错。”
    “回王爷，跟豫州与帝城相比，桃花县只能说是有了一点点的进步，别的方面还是差强人意，倒是自从桃花村的赵云璟的秋稻种植成功之后，桃花县全县的粮食产量都翻了三番，这两年来，没再饿死一人，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
    “赵云璟？读书人不是五谷不分六体不勤连饭都不会做嘛，他怎么会种粮？”
    唐大人谦虚道：“那是寻常读书人，赵云璟并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在进入书院之前，他就种了十几年的田，我们桃花县的秋稻，玫瑰花田，棉田，茶叶，以及王爷方才吃的瓜，都是赵云璟一家人研究的成果。”
    “竟有此事？”
    “是的王爷。”
    十六王爷啧了一声：“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桃花县的功臣啊！唐大人，上次你举报冯知州狙杀学子有功，从七品连升三级，成了品级最高的知县，如今在你的管辖之下，两年来从未有百姓饿死冻死，实在是称得上能吏！”
    “下官不敢居功，这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要不是有前任知县陈大人不遗余力的推广，又是修路又是筑水池囤水，下官哪能一来就万事顺利啊。”
    陈良锦的爹便是前任知县，这一点十六王爷是知道的。
    他便笑了：“赵云璟是粮食增产的功臣，本王动不得，这陈良锦也是功臣之后，本王也动不得，既然这样，唐大人，此次桃花县学生闹事的责任，你便担了！”?

 第142章 攻心为上

    门外的陈良锦再无犹豫，敲门进屋，拱手：“学生见过王爷。”
    “你便是陈良锦？”
    “学生姓陈，名良锦，表字丰宁。见过王爷。”
    “为何你见到本王不跪？”
    “王爷，学生已通过童试，已经是秀才，秀才可以见官不跪，审讯免刑，王爷虽然贵为皇族，但我等读书人，又岂会为了强权而折腰？”
    十六王爷也是没想到，赵云璟和陈良锦，一个直接釜底抽薪把全县学生的未来押上，以此威胁全员重考，另外一个又直接杠上皇权，这两个人真的是情敌吗？
    “本王听闻陈秀才有个心上人，若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你这么自私，全然不顾自已的前途与你俩的将来，非要与赵云璟胡来，只怕会对你心冷至极。”
    陈公子便笑了：“王爷说的可是周姑娘？若说的是周姑娘，那王爷大可不必替在下担忧，若是周姑娘知道在下如此有骨气，只会高看我一眼，而不会心冷。”
    “那周姑娘真这么好？”
    “若是周姑娘不好，王爷又如何会对她念念不忘？只不过，周姑娘向往自由，便是她对王爷有心，进入王府成为王爷后院中的一员，也非她所想。她想要的，只有赵兄与在下能给。”
    唐大人也是不懂，为什么这十六王爷说着说着便说到儿女情长上去了，明明说的是科举作弊之事啊！
    不过不提有不提的好处，总之，见完桃花县二十名考生之后，他便让人连夜往京里送信了。
    从豫州到京城，最快也要五天，但那人走了周云物流的渠道，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便到了京城。
    听说豫州府有人作弊，皇上自然是震怒，奏折看完，赵云璟使的那一招挟天子以令天下，更是让皇上起了杀心，但看完十六王爷随奏折一起附来的书信，皇上沉默了。
    赵云璟已连中三元，若是乡试也得了头名，那便是连中四元，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出过十位状元，别说是连中四元了，那些状元甚至没有拿过任何一个榜首，都是考了又考才考上的。
    大梁国很久没有出现真正的少年英才了，若是这赵云璟能一直拿着头名走到最后，那大梁国就会出现一位真正的百年英才！而且这位英才还能令粮食增产，修桥修路筑水池，这些事便是当了十年官的人都未必能做好，他仅以一个白衣之身给干成了。
    如此人才，要是不网罗进朝廷，真正为朝廷所用，岂不是大梁之憾事？
    皇上立即吩咐：“将真正作弊的人揪出来，没有作弊的，无须重考，即时可归家等候秋后放榜！”
    看着十六王爷的人离开，皇上想了想，扭头对身边的老太监讲：“小桌子，孤多久没到豫州了？”
    “从皇上十五岁护送梁首辅回乡，至今已有三十二年未曾到过豫州地界。”
    “如今大梁风调雨顺，孤也该学学曾祖父多到地方上体察真正的民情了！”
    “皇上如此贤明，实乃大梁之幸，百姓之福啊！”
    皇上的口谕传到豫州府时，考生们已经呆在考舍里足足五天了，这五天，比先前考试那三天半还难熬，每天晚上都有人放声嚎哭，每天每个时辰都有人咒骂赵云璟，骂他多管闲事，咒他早死。
    崩溃的不仅是考生，还有负责此地科举工作的官员们，豫州考场有人作弊，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不管有没有赵云璟他们弄这一出，他们肯定要吃挂落的，要是赵云璟这事惹得龙颜大怒，他们肯定没活路。
    于是咒骂辱骂赵云璟的人里，便多了这些官员，而在口谕传过来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些考生更是当场哭出声来，朝着京城的方向又是跪又是拜的，还有不少考生，对着十六王爷高呼万岁。
    没有作弊的考生不用重考，这其中是不包括桃花县这二十名考生的，因为他们其中有两个被指证作了弊，另外十八名也都有作弊的嫌疑，但又仅仅是嫌疑而已，又没有能锤死他们作弊的证据。
    这就很难办了。
    十六王爷问：“父皇可还有别的话让你带回来？”
    “回王爷，没有了。”报信之人喘匀了气，小心翼翼道，“王爷，属下猜，皇上是想让王爷你自已看着办，是有心考验您呢，若是豫州府这事办好了，只怕以后会更器重王爷您呢。”
    让他看着办？
    十六王爷先命人彻查，自已则每天与那二十名学生周旋。
    十六王爷一天一个态度，把学生们给弄懵了。
    二十人的考舍被重新分配，每一排基本上只有两三人，前中后各一人，分得很开，外头也有官兵把手，根本无法沟通交流，他们一直坚持到现在还不松口，一是因为他们确实没做，心里坦荡，二是他们对赵云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们相信桃花县的二十名考生肯定全员过关的。
    这是他们被单独留下的第三个晚上，十六王爷与罗大人又来了。
    “赵云璟，你输了。”十六王爷笑眯眯的，“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要取消你的秀才功名，并且三代之内不许再参加科举，另外，你还要被驱逐出豫州府，到凉州充军。这个结果，可曾在你的计划之内？”
    “在。”
    “你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被砍头。皇上不追究学生的忤逆之罪，饶学生一命，实在是仁慈。”赵云璟嘴角轻勾，“得此明君，是大梁之幸，是百姓之福。至于学生，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承担起这个后果。王爷，草民不悔。”
    类似的话，在另外十九名学生面前同时上演，有人慌，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怒，但所有人都跟赵云璟一个态度：不悔。
    十六王爷阴着脸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跟本王走！”
    赵云璟也不问自已要被带去哪里，却是一点不慌的，虽然身上的衣裳算不上整洁，整个人从容镇定得很，那通身的气度，在某些瞬间，竟能将十六王爷比了下去。
    很快，赵云璟被带到了一个大厅。
    很快，二十名学生全到齐了。
    十六王爷沉声道：?

 第143章 皇上亲临，是福还是祸？

    “赵云璟，恭喜你，你赌赢了，皇上贤明，同意你们二十人重考。希望你等全力以赴，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片仁爱。”
    重考？
    真的能重考？
    陈良锦有些不敢相信，一连问了好几遍，直到那位穿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进来，坐在主考席的位置，十六王爷带头高呼万岁，他才如梦初醒。
    原来赵云璟真的赌对了。
    他默默地想，如今当时被攀咬作弊的人是赵云璟，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谋略与魄力。
    ——大抵是没有的。
    二十张桌子分成五排摆开，监考人员开始发笔墨纸砚，然后，每个人后头都站了一位侍卫，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身边有人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心志不够强大的人，心态肯定会崩，心态一崩，笔都握不稳，还怎么答题？
    更别说，室外还有百姓与别的本地的考生围观。
    还没开始答题呢，就有人一边摇头一边说：“这样子重考，还不如直接放弃，这么多人盯着，写出来的都是狗屎，哪能入皇上的眼啊。”
    还有人嘀咕：“说是重考，其实是让这二十人心服口服，科举是国之大事，岂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也是当今皇上贤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要我说，皇上就应该直接将他们赶去充军！”
    “就是啊，多少人读不起书，他们读了，也走到大比这一步了，竟然如此不知道珍惜，说糟蹋就糟蹋，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就该打五十大板然后丢出去！”
    当然，室外的百姓和本地的考生是不知道皇上亲临的，不然哪能像现在这样口无遮拦？
    主位上的那位听了几耳朵，见对自己的评价都是‘贤明’‘仁慈’之类的形容词，心中颇为满意。
    皇上环视一圈，定在最中间的赵云璟身上：“你就是用两年时间，让整个桃花县粮食产量翻了三番的赵云璟？”
    赵云璟站起来，不卑不亢答：“是的皇上。”
    “你倒是不谦虚。”皇上笑了笑，“怎么想到种秋稻的？”
    “我们桃花县四季分明，雨水也充沛，土壤也算是肥沃，与其将田地空着丢荒，自己又要饿肚子，不如种着试试，没想到还真种出来了。”赵云璟拱了拱手，“学生斗胆，向皇上要个诺。”
    考场内外一片嘶嘶的吸气声。
    陈公子忍不住了：“赵云璟，你快闭嘴！”
    这下皇上也注意到陈公子了：“你又是何人？为何要让赵云璟闭嘴？是怕他狮子大开口，或是直接要孤给你们全员通过？大家可以放心，孤既然让你们重考，那便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回皇上，学生不是担心赵云璟狮子大开口，他有分寸，学生相信他不会不知轻重，学生是担心他又领着我们大家奔向未知的未来，一世颠沛流离。”
    “若是赵云璟真的连累你们跟着他一世颠沛流离呢？你们有什么想法？”
    陈良锦两手一摊：“那也没办法啊，谁叫我们考不过他，胜者拥有决策权，输者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皇上问赵云璟：“赵云璟，你说说，想要向孤要什么诺？如果不过分，孤便应了你。”
    赵云璟先道了一声皇上万岁：“皇上，假若学生重考失利，学生请求皇上给学生一个到大梁国全国推广秋稻的机会，并且给予学生一个，让当地地方官无条件听从学生调配的特权。”
    “还没考试就问孤要官做，普天之下，你算是第一人。”皇上哈哈大笑，“行，要是你重考失利，孤便给你一个农事推广官的身份，若是重考通过，春闱的时候你便安安分分的，可好？”
    问的是‘可好’，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威严同时倾压下来，考场内外，大家都不敢喘大气，觉得无形之中人就突然矮了许多。
    赵云璟也不是真的胆大包天，更何况对方是皇帝，是这片土地身份最尊贵之人，对方掌握着这里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深思熟虑后，赵云璟实话实说：“皇上，学生尽量。”
    皇上脸一沉：“孤的命令你敢不从？真是无知小儿！”
    “如果是皇上的旨意，学生自然遵从，但方才皇上好像是在征询学生的意见，学生这才实话实说，如若学生意会错了，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说话。
    罗大人和赵知州就觉得自已的脖子又凉凉了，这个赵云璟，未必太过狂妄了！
    皇上猛一挥手：“开考！”
    所有人都噤了声。
    考场外围观的百姓与考生也突然紧张，身后站着警戒的侍卫们也都跟着绷起了弦。
    旁人尚且如此，考场内的考生们自然更紧张，他们下意识地看向最中间的赵云璟，见赵云璟作了个手势，便淡定地磨起了墨，大家那紧张的心，突然就像是被安抚到了，紧张的情绪一点点淡去。
    很快，大家都开始答题了，当他们进入了状态，心态便完全稳了下来，心里除了答题，再无其他人，其他事。
    贡院之外，聚集了一撮人，为首那人，正是周慕娇。
    梁山长一个劲啧啧啧：“这些小崽子，还真的能重考！”
    王山长则没有那么乐观：“怕只怕，这重考只是做给百姓们看的，朝廷只是收去了他们的卷子，却不会真正打开来批阅。”
    “我倒觉得皇上不会出尔反尔。”周慕娇淡声，“大老远的跑到豫州府来，只为了演一场贤明的戏码，这是昏君才有的行径，但据我所知，当今皇上虽然后宫乱了些，大方向上并没有出错，总体来说算是明君，他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赵大叔赵大婶没什么见识，原本就忐忑不安，知道皇上亲临且亲自盯着，更加害怕，都快要晕了，听了周慕娇的分析，两人紧紧握着手，不停在心里自已说服自已。
    考场外的人们只觉得度日如年，考场内的考生只觉得时间如弹指一瞬。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所有科目已经考完。
    “将这二十人的考卷单独给孤送来。”
    “哦，孤看完之后会不会直接评分，半个月之后，将他们二十人的卷子贴于榜下，供百姓传阅。他们的批阅者，不是哪个考官，而是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这样，才能彰显科举的公平，公正。”

 第144章 该不会再生变故吧？

    让天下所有的读书人来当阅卷人？
    默四书五经倒还好，答案是固定不变的，主要是策论，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了他的见识，一个人的见识，也决定了他文章是华丽但空泛，还是平实但言之有物。
    不过，写得再好的文章，也会因为阅卷人自身的学识与眼界以及喜好，而产生与考生不同的观点，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万一来看文章的学生大部分都不喜欢那篇文章，难道那就不是好文章了吗？
    考生们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十六王爷也问周慕娇：“如果赵云璟的文章贴出来，一千个学生来评定，一千个学生都打了低分，你认为他还能有入围的资格吗？”
    周慕娇也是不明白，既然皇上来了，考试也结束了，十六王爷不去好好侍候皇上在皇上跟前刷刷存在感，反而出了考场就第一时间来找她，还问这么‘高深’的问题，委实是奇怪。
    “周姑娘是认为他早就有退路，能不能入围都不重要？”十六王爷又说，“本王以为周姑娘当初挑中他，是因为他比旁人更有往上走的潜力。”
    周慕娇笑了笑：“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是身份上的门当户对，可以是灵魂上的契合，也可以是别的方面的势均力敌，想必十六王爷是没有好好谈过恋爱，没有见过单纯是被对方的人格魅力吸引的爱情。”
    “爱情？”十六王爷一脸奇怪，“那是什么？能吃吗？能给本王带来多少益处？本王身份尊贵，每一个接近本王的人都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本王防范都来不及，还灵魂契合？周姑娘，你在讲什么笑话？”
    周慕娇两手一摊：“那民女跟王爷没什么好讨论的。王爷，考试已经结束，考生们何时能出来？”
    “明天下午。”
    “还要再等一天？”
    “皇上很重视这次的重考，自然事事都要谨慎小心。周姑娘，本王上次来豫州只是匆匆来匆匆走，未来得及好好逛一逛这豫州府，不如周姑娘受一受累，给本王做一回导游，游一游这豫州城？”
    周慕娇还没说话，江雾渔就先出声：“王爷，周姑娘这也是第一回来豫州城，对这城里也十分不熟悉，倒是草民经常来这豫州府，如若王爷不嫌弃——”
    “嫌弃。”十六王爷看也不看江雾渔，只盯着周慕娇看，“周慕娇，你是第一个拒绝本王的女人，本王记住你了，听说你已经做好了十月上京的准备？正好可以与本王同行。”
    这是霸总语录？
    “王爷错爱，民女惶恐。”
    “这是本王给你的殊荣，你接着就行。”
    “只怕阿娇是接不住王爷给的荣宠了。”江雾渔将周慕娇拉到身后，“五日之后，便是阿娇与云璟的订婚礼，届时还请王爷赏脸来村里喝一杯水酒。”
    十六王爷这才正眼瞧江雾渔，这一眼瞧过去，就觉得这人挺眼熟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本王从前见过你？”
    “上回王爷在奶茶店与朱公子打架，草民就在现场。”
    当时场面挺乱的，人也多，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看到这男的。
    十六王爷笑得意味深长：“那到时本王就来讨一杯喜酒喝了。”
    人已经走出老远了，又突然回头，一连看了江雾渔几眼：“上次本王与那朱公子打架，这人真的在现场？”
    随从点头：“确实是在现场，和那个马大郎一起过来的，两个人特别凶，要不是后来唐大人言明王爷您的身份，只怕他们要杀人。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王爷，五日后的那杯喜酒，咱还是别去喝了？”
    “难不成他们还敢杀了本王不成？”十六王爷笑，“只不过，本王敢去喝，他们的喜酒能不能办起来还未可知呢！”
    随从不禁为赵云璟与周慕娇点了支蜡烛，这两个人，算是彻底把十六王爷给得罪了。
    周慕娇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总梦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缺堤而出的洪水，如凶兽一样不停摧毁房屋、收割人命的泥石流，以及冲到天空去的火光，还有在路上奔跑嬉闹，却突然倒地抽搐，随后死去的儿童……
    醒来对上一对慈祥的眼睛，周慕娇莫名有些恍惚，看着黎老太太头上的银丝，她好像，有点想现代了。
    黎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脸：“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撒了个小谎：“我梦到赵大哥高中状元了。”
    “傻姑娘，虽然你不是我生的，我们之间却也是血脉相连的，如果是梦到云璟高中状元，又怎么会哭？”
    黎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起来，小五和小九等你好一会了，十八那丫头也来问三回了，见你还睡着，都在怀疑你是不是被那十六王爷给勾走了魂。”
    周慕娇哭笑不得。
    客栈二楼大厅的窗口，突然出现五颗小脑袋，正是小五他们，几人从身高从低到高从左到右排成一排，他们站在窗子口看底下经过的人们，底下经过的人们也仰头看他们，眼神对上，彼此都笑了。
    十八从队伍最后跑到队伍最前边，歪了歪头：“小五哥哥，姐姐怎么还不起来？今天是大哥出考场的日子，她该不会忘记了？”
    小五摸摸她脑袋，小姑娘快六岁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那小脸肉肉的，白白的，说文解字里的粉雕玉砌，画的应该就是十八的样子？
    “赵大哥要下午才出考场，现在才辰时，我阿姐过去的话是要晒太阳的，我阿姐最讨厌太阳了。”
    “不怕啊，我们有大大的遮阳伞！多大的太阳都能遮住！小五哥哥，我们再去喊一喊姐姐？”
    “我不要，阿姐会揍我的。你去，阿姐重女轻男，她不会揍你，她只会说十八我好喜欢你。”
    十八听了就像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嘿嘿地笑了。
    “那我去喊姐姐了！啊不，我要去和姐姐再睡一会，说说悄悄话！”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周慕娇房间跑，银铃似的笑声洒了一路，房里的周慕娇听到，嘴角就跟着弯了起来。
    下午四点，考生们出考场了，周慕娇赶紧迎上去。
    队伍里却不见赵云璟！
    她正要进贡院看看，被陈公子拦下：“周姑娘，别去了，赵云璟今天一早就离开贡院了。”?

 第145章 我要做王妃！

    周慕娇皱眉：“一早就离开了贡院？就算是皇上带着他一起回京，也应该差人给家里送个信。”
    “你这么肯定赵云璟是皇上带着一起回京，而不是被抓走的？”陈公子不解。
    “皇上原本就是奔着你们两个来的，至于为什么先带走他而落下你——我听说陈小姐近日回娘家小住，外头都传陈小姐身体不佳，想必陈公子是以此为借口，拒了皇上的提议。”
    “你真的很聪明。不过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阿娇，除了在下与十六王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你了。”陈公子压低了声音，“我希望是我听错，十六王爷有意让皇上替赵云璟赐婚，同时将你指给他。”
    周慕娇脸色一沉，扭头就要出城，陈公子又拦住她，劝她要冷静，不要冲动。
    “周姑娘，要是十六王爷态度强硬非你不可，以皇上对他的重视程度，这会只怕是旨意已经下来了。别说你与赵云璟并没有订婚，便是你们已经成了亲，十六王爷想要，你和赵云璟也没有能力反抗，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十六王爷呢？”
    “比我们早走一刻钟，如果他没有逗留的话，只怕这会已经出城了。”
    周慕娇转身就跑，两个保镖亦步亦趋，才刚奔到城门，便有人牵了马来：“姑娘，十六王爷半刻钟之前出的城，快马加鞭的话很快就能赶上了。”
    豫州城十里外有一座很秀气的山，秀气的意思是这座山小小的。
    山头上造了一座亭子，站在山头上，可以沿着官道看得很远很远，若是有车马过来，在这山头上也能第一时间瞧见，因此这座山头，便成了豫州城民们送别亲友的最佳去处。
    周慕娇策马扬鞭，远远就瞧见了这八角凉亭，离得近一点，才看到山下的大队人马。
    有人上来拦马，说是十六王爷请她到亭子去，还不让随行的保镖跟着，保镖们自然不同意，十六王爷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让他们陪着，要是十六王爷突然兽性大发，轻薄了周姑娘，那该如何是好？
    “姑娘，我们回城，赵公子没传口信回来，肯定是无碍。”
    保镖还有一句隐话没讲出来。
    周慕娇的情报网在这两年间在江雾渔与杜竹升的共同努力之下，不说铺满了整个大梁，从豫州府到京城这一路，一刻钟之前有几只蚊子飞过了关卡，他们都一清二楚。
    而皇上回京这么大的阵仗，情报站自然是留意的，随行几人，里头都有谁，那些人是什么来路，软肋是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为人，他们早就一清二楚。
    所以，如果陈公子没有说谎，赵云璟也在回京队伍里的话，并且已经出了事，那情报站这个时候应该有信回来了。
    周慕娇也是这么想的。
    她环视一圈，视线在不远处那个牵马的小厮身上定了半秒，移开，道：“既然王爷专程等在这里，民女自然不能不识抬举。带路！”
    时值八月中旬，天气还有些燥热，又是晌午时分，周慕娇去到亭子就已经一身的汗了，但十六王爷一身清爽，丝毫不受影响，再一转眼，周慕娇瞧见十六王爷左右脚边各有一个熟悉的盆子——冰盆。
    之前，她交给唐老板一份制冰秘方，经过唐老板的反复试验之后，研发了一个具有保温功能的冰盆，夏日的晚上，只需要一个冰盆就能安睡一宿了，因此自从冰盆问世之后，就迅速风靡整个大梁。
    不过虽然冰盆价格不大，但属于快消品，除非是特别特别炎热的夜晚，普通百姓才舍得用一下，而十六王爷这种王族，自然是去到哪就备到哪的。
    将视线移开，周慕娇在桌前坐下，直接了当：“听说王爷想抬我进府？民女能问问王爷给民女的是什么位份吗？”
    十六王爷正在喝茶，姿态挺潇洒的，被周慕娇这直球的问法给弄得呛着了，咳了起来。
    “王妃、侧妃、贵妾、小妾、抑或是侍妾？”周慕娇又来一句。
    十六王爷原本是想将她弄进府做侍妾的，因为在他眼里，周慕娇只是一介村妇，虽颇有见识，却是经商染上了铜臭味，天天在外抛头露面不说，还跟不同的男人打交道，如果不是长相不错，性子也颇为勾人，他原本是不想碰的。
    这下被人盯着问，他当时被整不会了，竟然结结巴巴问她想要什么位份。
    “人人都有一个凤凰梦，民女是庸俗之人，自然也不例外。”周慕娇自信一笑，“王爷，我要做十六王妃。”
    十六王爷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是你说错了还是本王听错了，你说你要做什么？”
    “十六王妃。正妃，不是侧妃。”
    “你还真敢想。”
    “民女向来敢想敢做，就是不知道十六王爷有没有挑战祖制的决心与勇气了。”
    “一介商女也想做正妃，你真是疯了。”
    “所以王爷是不肯了？”
    “祖制不可违，本王的正妃，必然是高门小姐，周姑娘还是省省。”
    “所以王爷只是想与民女玩一玩咯？那我是不答应的。”周慕娇嘴角带笑，“王爷将民女带回去，爽快两天，转头就将我扔在后院，王爷只道这是给我的无上荣光，却不知我要在你那后院活下去，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十六王府不是龙潭虎穴，府里还没有正妃与侧妃，只有两房小妾，以你的聪明与智慧，还怕降不住那两个小妾？”
    “要是降不住呢？”
    十六王爷沉下脸：“本王说过，王府不是龙潭虎穴——”
    “当然，因为王府是——地狱。”
    “放肆！”
    十六王爷拍了桌子：“周慕娇，你别以为本王眼下喜欢你，你就可以没大没小口无遮拦！惹急了我，我砍了你的头！”
    “原来王爷喜欢我，是为了砍我的头，那王爷还是现在就砍了我的头，免得以后我在后院宅斗斗不过瘾，找机会要了王爷的命。”
    要王爷的命……
    边上侍候的人吓得在心里嘶嘶叫，心想这姑娘胆小可真大，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妇，便是高门大家的小姐，王爷想要她的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过后最多给她背后的家族一点小好处便可。
    而周慕娇只是村妇，王爷就是将她杀了随地一扔，三个月之内也没人敢给她收尸。
    “我对王爷只有敬和畏，没半点男女私情，若是王爷非要将民女带回府，那便带，反正民女已经将丑话说在前头，王爷若是不怕，那民女现在就跟王爷您回府。”?

 第146章 别让我撞见，否则……

    十六王爷定定地盯着她看，半晌后他沉下脸来：“周慕娇，算你狠！”
    “谢王爷放过。”
    “往后在京城，别让我撞见，否则，本王要你好看！”
    “恭送王爷！”
    十六王爷的队伍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周慕娇这才松了口气，后背都有点湿了。
    她有智慧，有财力，有胆子，但这些在高高在上的皇权面前，什么也不是。
    “姑娘，我们回城。”
    周慕娇原本计划上京城的时间是乡试揭榜之后，没想到赵云璟竟是先被皇上带走了——仅仅是带走那倒好，如果真的如陈公子所说，皇上要为他赐婚，以赵云璟的性子，只怕会选择玉石俱焚。
    “江叔，我要即时启程上京。”周慕娇回城之后立即去找江雾渔，“祖母与小五小九就拜托您了。”
    江雾渔拿出一枚镶着金边的黑色令牌：“遇到麻烦，拿这枚玉佩到六扇门。”
    “这是……”
    “六扇门统领身份的象征。”
    所以到现在为止，六扇门的统领，还是江雾渔！
    周慕娇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安顿好家里后，我会立即赶往京城与你们汇合，阿娇，别怕。”
    “江叔我不怕，这一遭总归要走一遍的，只不过是时间提前了而已。这两年我们做了不少准备，不说万无一失，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我和云璟带着你们大家亡命天涯。”
    江雾渔想要摸一摸她脑袋，手抬到一半又犹豫了，周慕娇将脑袋往前拱了拱，矮了矮：“江叔，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另一个爹，谢谢你这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放弃找我娘，谢谢你替我娘尽孝，未来，我与小五也会孝顺你的。”
    四十多岁的汉子泪洒当场。
    如果这是他和黎落的女儿，这二十年都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那该多好啊！
    周慕娇要提前上京，最不舍得的是小五。
    别看他是所有孩子里个头最高的，心思却是最为细腻敏感的，他的不安感，从听到周慕娇要自己上京的消息就又跑出来了，整个人都丧丧的，在十八和小九他们抱着周慕娇的腿撒娇时，他一个人站在窗子边，气压十分低沉。
    周慕娇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拍了拍十八和小九的脑袋：“你们去那边玩，我跟你们五哥说点正事。”
    “等小九长大了，阿姐也会和小九讲正事吗？”
    “会。”
    “那小九要快快长大。”
    十八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几个孩子手拉手进了房间，周慕娇过去找小五，姐弟两人坐在客栈的台阶前，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直坐到天全黑下来。
    “我会照顾好小九和祖母的，阿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
    “阿姐相信你会照顾好小九和祖母，可是阿姐还是担心，担心小五忘记照顾自己了。”
    十岁的小男子汉眼圈立即红了，他别过脸，过了一会转回去：“回去之后我就考书院，三年之后，我要考到京城去，阿姐，我们三年后见。”
    “傻孩子，我们相见，用不了三年。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第二天下午，周慕娇启程上京。
    城外山上的亭子上，站满了送行的人们，直到看不到那一队车马了，人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山坡的另一边，才慢慢腾腾地现出一个人形，竟然是陈公子和他的小厮四九。
    四九赔着小心道：“公子，周姑娘上京了，赵公子也上京了，大比成绩要到十月才放榜，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家？小姐这两天差人来问了几次了，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陈公子收回视线，冷笑道：“能有什么要事相商，无非是跟跟我告宋城的状，让我到宋家替他出气而已。”
    “小姐在陈家千娇万宠，到了宋家那样的家庭，人口多，规矩多，自然是不适应的。公子，小姐她只有您了。”
    陈公子沉默不语，直接转身下山。
    四九也不敢问，也不敢说话，反正不管是回家还是上京，他只会生死跟随。
    陈公子连夜往回赶，到陈家时，陈小姐正在训陪她一起嫁过去的四个丫环，他听了一会，全是责怪四个丫环太蠢太笨，连别人欺负到她头上来都不知道还击的，害她第二天去给宋家老夫人请安时，成为宋家的笑话，被笑了整整五天。
    冬雪讲：“小姐，我看就是因为姑爷的心不在你身上，宋家人才敢这么作践你，不如你让公子把姑爷叫来喝一顿酒，敲打敲打他，往后他肯定不敢再去那小妖精那的。”
    春盈讲：“小姐，有句话春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个小妖精长得远不如小姐你好看，只是一个村姑，但性子温顺说话也软软的，奴婢猜姑爷就是吃这一套，不如下一次姑爷回来，小姐你低一下姿态，将姑爷留下？”
    陈公子适时出声：“夫妻二人相处是有技巧，但再多的技巧都比不上真心，若是婉儿你付出了真心，宋城仍视你为无物，大哥便将你接回来。我们陈家的姑娘，不需要向谁卑躬屈膝，记住，你是下嫁，不是高攀。”
    陈小姐眼泪就出来了。
    “大哥，我以为你这么急着把我发嫁出去，是嫌婉儿是累赘呜呜呜……”
    陈小姐哭了一阵，问起了陈公子的乡试，知道这考试过程如此波折，不由得连连惊呼，末了吞吞吐吐，明显有话想问有话想说，但又不好意思张口。
    谨防隔墙有耳，陈公子并没有说得很穿：“皇上亲临，并对我们二十名考生非常上心，考完之后原本皇上要我们随驾回京，我想着娘身体不好，家里也还没安顿好，便婉拒了，皇上也未生气，让其他人随他去了。”
    这个‘其他人’是谁，不言而喻。
    陈小姐回到出嫁前住的房间，只将冬雪留下。
    冬雪人如其名，冰雪聪明，陈小姐还没张嘴，她自己就先开口了：“小姐你就放心，赵公子有才学有见识还有胆识，本事又那么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那是皇上，爹在世的时候便常说，伴君如伴虎，如果他一言不慎惹恼了皇上，那他就……凶多吉少。”
    冬雪想了想，安抚道：“小姐无需担忧，赵公子随圣驾回京，周慕娇肯定在后头偷偷缀着的，若是赵公子真出现你担心的状况，周姑娘那么多鬼主意，肯定能解决的。”
    陈小姐：……
    她并不想提那个人好？！?

 第147章 人人恨极了赵云璟

    圣驾从豫州城出发，一路行一路看，有时走官道，但更多的是走的那种车马不能通过只能徒步的小道。
    当然，走村道小道并不是皇上一时兴起，而是他在出发的头一天晚上跟赵云璟聊了半宿之后的决定，并且将回程的路线规划权交给了赵云璟。
    要知道皇帝出行不是这刻说了下刻就能起行的，先行部队得先探路，得确保百里之内有多少只蚊子都全权掌握，皇上突然将路线规划权交给了赵云璟，就代表先行部队前期的工作全部作废。
    由于皇帝第二天就要起行，赵云璟的路线规划也是下半夜才出来的，所以留给先行部队就只有小半个晚上的反应时间，再加上皇上想要体验真正的民情真正的民意，特意交待不可驱逐百姓，不可找人演跪地感谢那一套，更不可找人演海宴海清的戏码，一切都要真真实实的来。
    有时候明明已经在驿站住下了，不知赵云璟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突然又要摆驾起行，与赵云璟扮成卖南北期货的商贩父子，跑到村里农户家借宿，兴致起时，还要在村里逗留个两三天。
    而通常这个时候，皇帝的先遣队就恨不得将赵云璟套了麻袋扛去外头乱刀砍死。
    他是魔鬼吗？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吗？不然为什么皇帝对他的每个提议都采纳，而且是说办就办！
    不止先遣队的队员恨赵云璟入骨，皇上的那一批近侍也恨死他了。
    皇上从前从不吃外头的食物，就是怕被人钻了空子，投毒什么的，这一路他不但吃了赵云璟带来的自热米饭，还在野外架起了火堆，赵云璟给他烤什么他就吃什么，还不让人试毒。
    就三天前皇帝吃了一顿蛇肉，然后半夜突然话痨，拉着随行近侍叨叨了半宿，听着就跟交待遗言似的，把大家吓得半死，十六王爷让人将赵云璟扣下，自已半步不离皇上，生怕错过了皇上的遗言，错过了登上那个位置的机会。
    太医们更是天天围着赵云璟转，拜托他不要给皇帝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赵云璟偏不，如果他们去的村子十分贫穷，那么皇帝的晚餐便是跟村里的农户一起吃，如果那个村子还不错，那么皇帝还能尝到几片肉，这也便算了，赵云璟为了让皇帝见识到真正的人间疾苦，还让皇帝吃粗糠咽野菜啃树皮！
    一个皇帝！
    吃粗糠咽野菜啃树皮！
    这事要是传到其他六国去，他们大梁国的脸面何存？要是其他国家认为大梁国库空虚，皇上都吃不饱，养不起军兵，六国约好一起挑起战事，同时入侵大梁，那即便是大梁有百万雄兵，也是抵挡不住的。
    若是敌军踏进了大梁国境，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山河浸血，那赵云璟必定是大梁国的千古第一罪人，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赵云璟在伴驾回京的队伍里成了除了皇帝之外人人厌弃的存在，连队伍里的猛犬见到他都要跳进来扑过去——他本人，却是丝毫不在意，就像是没这个意识，每天只管带皇帝按照自已规划的路线走，到了地方，也只管把此地的土壤，气候，每年的降水期及适合种些什么作物一股脑地讲出来，并从队伍中挑一个推广官和监督员留下，将他的各项方案都一一施行下去。
    皇帝来豫州的时候有三十名大大小小的官员随行，这一路走一路放人，进入京城地界的时候，三十名随行官员，竟是只剩下一人，那人还是因为实在是病歪歪不能留下的，不然指不定也会被赵云璟给留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庄呢。
    周慕娇女扮男装跟在缀在队伍后头，一路目睹了赵云璟是如何将这几百人的队伍挨个得罪光的，她只想笑，又觉得骄傲。
    果然是自已一眼就相中的男人，是有真本事的，也有智商和情商的。
    又过了半日，圣驾终于来到城门外一公里，先头部队负责人田文章策马过去跟守城的将士沟通，让守将大开城门，恭迎圣驾。
    守将跑到城墙上，看了看外头那一百来人的队伍，打死也不信：“你说那是圣驾？你以为我是刚来的新人吗？圣驾出京时我就数过登记过，一共三百五十八人，出去三百五十八人，回来只有一百来人，你是想说圣驾在路上遭到了劫匪，缺少的那些人都死了吗？”
    田文章是山东人，长得十分魁梧，他往守将面前一站，就跟铁塔似的。
    他将守将一把揪起来，再将腰间的玉佩扯下来扬了扬：“瞧清楚了没？这是大内侍卫的腰牌！我乃大内侍卫统领田文章，速速打开城门，迎圣驾回宫！”
    守将看清了玉佩上的字，立即大喊：“来人！有敌国佃作！速速将外头那些人全部拿下！”
    田文章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身后那十几位侍卫也气得立即拔了剑，守城的将士也齐刷刷拔了剑。
    剑拔弩张之际，后头踢踢哒哒传来马蹄声，双方都闻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灰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一脸的悠闲自在。
    田文章想起这一路来的憋屈，忍不住破口大骂：“赵云璟，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害得老子被打成敌国佃作！马上就要入宫里，你不抓紧时间蛊惑皇上给皇上洗脑，上来做什么？看本官的笑话吗？这一路你还没看够本官的笑话吗？啊？！”
    赵云璟还没下马，守城的守将就惊讶出声：“你便是赵云璟？豫州府底下桃花县回澜书院的赵云璟？已夺下三个榜首的赵云璟赵公子？”
    赵云璟拱了拱手：“在下赵云璟见过穆将军。”
    “你小子知道我？”
    “三天也之前在下伴圣驾回京，经过莲湖村，村里有位姓徐的大娘，说有位堂侄子在把着京城要塞，在下观将军长相，与徐大娘身边的少爷有几分相似，便猜您便是那位穆将军。”
    “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当不上什么将军。”
    穆守将将剑撤了去，问起这随行人员减少这么多是怎么回事，赵云璟便将缘由一说，穆守将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百姓民生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圣上果然是一代明君，大梁有此明君，必然能千秋万代！”
    城门内传出一声娇笑：“好一个千秋万代！说得好！父皇！女儿接您来啦！”?

 第148章 金铃公主

    “快开城门！是金铃公主！”
    “还有太子和二皇子以及八王爷！”
    城门大开，赵云璟拉着马站在一侧，金铃公主打马而出，突然又折返，盯着赵云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脆声说：“我知道你！你是赵云璟！我父皇和十六哥跟我写信说过你！对不对？！”
    美丽的少女穿着红色的骑马服，胯下白色的小马毛色雪白，如一捧雪，没有半丝杂色，衬得她的皮肤欺霜胜雪，清冷高洁又贵不可言，这会歪着头露出少女的姿态，高贵之余，又多了一丝娇憨。
    道旁的百姓都看呆了，不少适龄的男子已经忍不住当场作起了诗文来夸了。
    赵云璟只是拱了拱手：“见过公主。”
    金铃公主很高兴：“你也知道我？那就行了！我先去接我父皇，回头再找你聊天！驾！”
    美丽高贵又丝毫不忸怩作态，性子直爽，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大队的人马出城去，不一会呼啦啦的全进了城，赵云璟始终低眉顺目，一人一马无声地隐在人群里，毫无存在感。
    突然后肩被人拍了一下：“敢问兄台，地上是否有黄金捡？”
    赵云璟惊喜回头，见是一个黑炭少年，他愣了一下：“阿……娇？”
    黑炭少年正是周慕娇。
    她这两年身量快长到一米七了，身形削瘦，穿上男式长衫，腰带一系，少年感就出来了，由于她长相过于精致，不方便在外行走，她路上便捣鼓出了一款深色的粉底涂了上去。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段时间她远远缀着圣驾，跟着他们上山落地，也没有特别做什么防晒措施，于是便直接美黑了，连粉底都省了。
    周慕娇眨了眨眼：“敢问兄台，在下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赵云璟艰难地把惊喜掩起，拱了拱手：“小兄弟长得很像我的一个亲人，故而认错了。小兄弟，在下与你一见如故，天黑了，不如结伴入城？”
    “能与名满天下的赵公子结伴，实乃在下之幸，赵大哥，请。”
    “周，周公子，请。”
    两人也不管那两匹马了，就这么并肩入了城，进了提前安排好的客栈。
    客栈最好的包厢常年空着，今日却坐着两位年轻的公子，一个温雅有气质，笑起来十分好看，另外一人虽比他略矮一个头，皮肤也黑了些，但也是十分清秀，两人站在一起，并没有谁的风采压过了谁，而是相得益彰。
    两人洗漱出来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月色如水，夜风吹来，带来一些凉意，两人隔桌而坐，相对而笑，氛围十分温馨，上酒菜的小二都有些不好意思敲门了：“两位客官，酒菜来咯！”
    周慕娇收回视线：“赵大哥，听说这悦东楼的酱猪肘是京城一绝，今天我们一定要尝尝。”
    小二殷勤地给两人倒酒，这时搭话道：“是啊赵公子，来了京城不吃一回我们的酱猪肘，就跟没有来一样，还有这葡萄酒，也是我们悦东楼独享的，就是宫里的贵人想要，也得提前半个月打招呼呢。”
    “那是得好好尝尝。”
    小二看了两人一眼，笑眯眯的：“两位公子是上京来赴考的学生？看着就很有学问的样子，在此小的就先祝二位拔得头筹，冲进一甲，最好呀，状元探花一起拿下！”
    “承你吉言。”
    “啊对了，我们悦东楼还有一个特色菜，那就是牛腩煲，我们掌柜的说了，今晚就要把所有的特色菜给二位呈上尝尝，而且呀，费用由我们掌柜包了，只希望能结个善缘，他日二位得了功名，还望多多光顾呀。”
    菜肴陆续上来，香味扑鼻，掌柜的上来敬了两人一杯酒就立即带着人下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悦东楼的前身是一家快要倒闭的客栈，两年前突然有人将它盘了过去，又用了两年时间将它盘活了，将它打造成了帝京最负盛名的客栈之一，整个帝京的人都知道悦东楼在哪，但悦东楼的东家究竟是谁，谁也说不上来。
    人们纷纷猜测，这客栈是宫里的贵人开的，说不定就是最尊贵的那位的私产，要不就是哪个皇子或是王爷的产业，掌柜的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今晚见了那包厢里的两位公子，他觉得，自已好像已经见到那位神秘的东家了。
    “这悦东楼也是你和唐老板开的？”
    “好运楼在对街。”
    “是江叔？”
    “两年前，他将它给了我。”
    “江叔是个好人，既然他将它给了你，那就得好好运用才行。”
    周慕娇挑了挑眉：“一个多月没见，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不是。”
    赵云璟那念头刚过，还没说出来，脸就先红了，他只庆幸现在是晚上，自已又是逆着光，对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脸。
    “那你讲。”
    “阿娇，我……很想你。”
    周慕娇便笑了：“赵公子天天带着圣驾上山下地，忙得很，怕是没时间想我？”
    “你都知道了？”
    只要一想到自已的一举一动都被周慕娇留意着，关注着，赵云璟的心就跟吃了蜜一样甜，还有些微熏。
    是因为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葡萄酒吗？
    两人就着月色吃饭喝酒，讲一些路上的见闻，时不时相视而笑，时光匆匆，来到他们这里，却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不忍惊动两人似的。
    “赵云璟！”
    田文章跑得一头一脸的汗，进来见到这满桌的美食与美酒，差点炸了：“赵云璟！本官找了你几个时辰，你竟是躲在这里享受！赵云璟！本官劝你不要那么嚣张！”
    “田大人辛苦了，田大人如若不嫌弃，坐下来一起小酌一杯如何？”
    田文章倒是想吃喝，但现实不允许！
    “酒什么时候喝都可以，但能进宫的布衣百姓却是凤毛鳞角，赵云璟，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田文章忿忿不平，“皇上召你进宫！还有，把你的同伴一起带进去！”
    说到这，田大人才留意对面的周慕娇，见是一个皮肤黑黑的清秀小子，他愣了愣：“你，男的？”
    “女的。”
    赵云璟放下酒杯，一手拉着周慕娇起来：“向田大人介绍一下，这是学生的未婚妻，周慕娇周姑娘。”
    田大人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只催他们立即动身，周慕娇却是不紧不慢，先回房换回女装再施施然上了马车。
    田大人沉默了一路，马车到宫门，两人下车时才压低声音道：“小心。”

 第149章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周慕娇无数次想像过大梁皇宫的样子，华贵，深不可测，抑或是阴森恐怖，直到真正进了宫门，看着月色之下的幢幢迷影，前头带路的太监走一段又要回来看他们一眼，到拐角的地方，更是停下来作‘请’的手势。
    如果忽略今天进宫的凶险，这大梁皇宫的景色还是很好的。
    跟着一群太监走了不知道几条回廊，终于停了下来，领路的太监说：“赵公子，这里是御书房，您自已进去就行，皇上就在里头等您。”
    说完看了看周慕娇：“周姑娘，皇上暂时对你还没有特别的安置，你就在这侯着，皇上什么时候叫，小的再出来传话。”
    嘴里一口一个‘小的’，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明显看不起周慕娇。
    周慕娇摸了摸脸，不以为意道：“行，那我就在这猫一会。”
    赵云璟也停下脚步：“那草民还是在这侯着，等皇上忙完，想要召见我俩的时候，我俩再一起进去。”
    小公公姓王，是皇上身边心腹太监卢公公的干儿子，在宫里虽说不上是一呼百应，但也是说得上话的，一般他来传话的话，基本上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意思了，如今赵云璟竟然公然忤逆皇上的安排，王公公差点以为自已听错。
    “赵公子，您还不是状元呢，就敢抗旨不遵，您是觉得自已是有九条命的猫吗？洒家自小便在皇上跟前侍候，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敢对小的传的话有半点疑惑，您还是第一个这么大胆的人呢！”王公公阴阳怪气，“虽说您这一路颇得皇上的信任，但离成为皇上的心腹之交还有五万里路要走，洒家这边建议您安分一点呢，小心拿命换来的富贵，到手了却没命享呀。”
    “公公金玉良言，草民记下了。”赵云璟拱了拱手，“那就有劳王公公了。”
    两人退了两步，就站在树下，低眉顺额的，却也是丝毫不退步，王公公啧啧几声，心想义父讲的没错，跟赵云璟这种清高的读书人打交道，确实是不能拿对待朝堂那些大臣、宫妃以及皇子们的方式。
    王公公进去了，不一会出来，阴阳怪气道：“赵公子，周姑娘，皇上有请，二位随洒家进去！”
    从豫州府到帝京，圣驾走了一个多月，周慕娇也曾乔装打扮成村里的小子跟他近距离接触过，那时只觉得这个皇帝挺接地气的，这会见着他穿着明黄锦袍的样子，周慕娇不禁感叹。
    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就这么随意坐着，身上的霸主之气也是掩盖不住的。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位皇帝，会是一位明君。
    闲杂人等全退了下去，皇帝让两人坐下，继而仔细瞧周慕娇：“孤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劳皇上惦记，民女确实与皇上打过照面，在思才村的王婆婆家。”
    “……你是那个黑面小哥？！”皇帝乐了，“没想到孤也会有看漏眼的时候，竟是没看出你的女儿身。”
    “皇上忙着救治王婆婆，心怀百姓，没留意民女也是正常。”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皇上要治民女的欺君吗？”
    “如果要治呢？”
    周慕娇很镇定：“皇上是一代明君，心里装的是黎民百姓，民女这种程度的‘欺君’，皇上也只会当是笑话，一笑而过，不会揪着不放的。”
    皇上哈哈大笑，朝赵云璟道：“云璟啊，这周姑娘甚是有趣，宫里若是有她，只怕是会多不少笑声。来人，带周姑娘下去转转，若是累了，就安排她住下，今晚孤要与云璟挑灯夜谈。”
    赵云璟脸色一顿，周慕娇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挠了挠他的手心。
    手心传来的痒意很轻，不一会就消失了，赵云璟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拢起了十指，朝皇上拱了拱手：“阿娇向来胆小，一个人进宫只怕会害怕，皇上，请容学生先带她出宫，再进宫与皇上探讨治旱大计。”
    “在孤的皇宫，你还怕有人敢欺负她？”
    “学生——”
    “你说她胆小，孤倒是认为她胆大包天。”
    皇帝正了正色，“孤这一生一共养育了三十个儿子女儿，不常见面的儿女见了孤都是畏畏缩缩不敢直视，便是太子等人天天在跟前晃着，对孤也是畏多于敬，这周姑娘嘛，与旁人不同，不仅敢在孤面前整蛊作怪，到了宫里，也丝毫不显紧张，对孤不至于不敬，却半点畏惧都没有，实在是有趣。”
    赵云璟抿了抿唇：“学生便当皇上在夸她了。”
    “如此有趣的女子，若是能常留宫中——”
    “皇上，阿娇只是普通的女子，姿色也只是平庸——”
    “你一再打断孤，是害怕孤把周姑娘强留在宫中，让她做孤的小妾？”皇上直言不讳，“你这是把孤当成什么小人了？”
    \"学生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皇帝是真的有点不太开心了，他挥了挥手：“来人！孤头疼，宣太医！”
    进来的太医早就得了提示，进来先瞪了赵云璟一眼，心想，皇上今年五十五岁，平时身体倍棒吃得倍好，一年到头偶尔会得两三次小病，休息个两三天便过去了。
    但自从让赵云璟伴驾开始，从豫州府到帝城这一段路，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皇帝一天要头疼三次，每次都是被赵云璟气的！随行的太医每日战战兢兢，就怕出点什么差池。
    原本以为回了宫，大家能暂时松一口气，没想到赵云璟又把皇帝给气头疼了!
    赵云璟往后退了退，本想着趁人多先溜走，没想到他一动，皇帝便一声断喝：“赵云璟，你要上哪去？孤让你走了吗？！”
    一群人便来拦他，皇帝又说：“你们干嘛？孤让你们动手了吗？孤头不疼了，你们都滚出去！”
    太医甚至刚刚开始组织语言就被轰出去了，过了一会，皇上又喊头疼了。
    这一晚上，皇帝就像个来了月事的姑娘，脾气反复得让人想死。
    而赵云璟一脸淡定，任凭皇帝怎么跳脚，他都只是一句：“皇上，这是学生认为最行之有效、对大梁百姓最好的办法。”
    这边赵云璟将皇帝气得鼻子都歪掉，另一边的周慕娇，则似乎遇到了麻烦。?

 第150章 我想做太后！

    皇宫内院很多禁地，不经允许不得擅闯，加上现在又是大晚上的，王公公也只是象征性地带她到御花园那转转，生怕遇到哪个无法无天的皇子或是后妃，让人误会了周慕娇的身份就不好了。
    周慕娇倒是挺有闲心的，这里看看那里瞄瞄，时不时对路边的花花草草来一句点评，说得煞有其事的，听得王公公直皱眉。
    他也是不知道周慕娇从哪来的闲心，难道她不知道在宫里步步都得小心吗？若是遇见了哪位爱花的主子，又恰巧跟她持不一样的观点，岂不是得杠起来？
    事实证明，有些事还真的是念叨不得，王公公这念头刚过，路的另一边便出现一道不客气的女声：“喂！是谁在那胡说八道？！”
    这声音……莫不是……
    “大胆！见了公主竟然不见礼！”
    竟然是金铃公主！
    金铃公主早就换下了骑马服，这会穿着一身粉色宫装，虽是夜里，她头上还是插满了珠钗，看着就十分华贵。
    “哎哟是公主您哪！小的这眼睛一到夜里就总看不清东西，就只看到一团人影，还以为是巡夜的侍卫呢。公主，小的给你赔罪了。”
    王公公说着就要跪下，金铃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扶了扶，他就顺势站好：“公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御花园呀？”
    “听皇兄说今晚御花园的昙花会开，本宫便过来侯着。”金铃公主回了王公公一句，上下打量周慕娇，一脸疑惑，“你是哪个妹妹？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周慕娇正要说话，被王公公抢了先：“我的公主哟，这哪是您的妹妹呀，她呀，是随田大人进的宫，田大人有正事跟皇上汇报，等田大人忙完了，就会带她出宫的。公主，那小的就不扰公主赏花了，小的告退。”
    王公公拽着周慕娇就走，都快要跑起来了，周慕娇突然回头，顿时与金铃公主来了个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金铃公主突然娇喝：“站住！”
    金铃公主将王公公往旁边一推：“你欺瞒本宫的罪本宫稍后再跟你算。喂，你不是跟田大人进来的，你姓周，是不是？”
    “民女周慕娇，请公主安。”
    “果然是你！”
    金铃公主抬起下巴：“你跟我来！王公公，你去跟我父皇讲一声，就说本宫与周姑娘一见如故，今晚将她留在宫里了！”
    “可是公主——”
    “本宫的话不顶用了？王公公，你得记着，你是卢公公的义子，是我父皇身边除了卢公公之外最得信任的人了，地位超然，便是我皇兄也要看你几分脸色，但是你记住了：你只是个奴才，地位再高，你也当不了主子！”
    “公主——”
    “王公公，民女的确与公主一见如故，您就按公主的吩咐去办，最多明天，公主就会放我出宫了。”
    金铃公主的寝宫离御书院有段距离，周慕娇被两位宫女‘护送’着，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
    公主寝宫名叫风华宫，是宫里最独特的一处宫殿，大气又古朴又贵气，与她的气质倒是匹配。
    “赵云璟在信里提过你，说你是一位很大气很聪明的姑娘。”金铃公主说。
    “谢公主夸奖。”
    金铃公主皱眉：“你就不问问，赵云璟为何会给本宫写信，又为何会在信里提及你？”
    “无非是皇上想给云璟和公主您赐婚，云璟拒绝之后，特意向公主您说明情况而已，没什么好问的。”
    “你就这么肯定他只是说明情况，而不是向本宫表达爱慕之情，甚至是求娶？”
    周慕娇笑了：“如果是，那我就要恭喜公主，喜提渣男一名了。”
    “你，你不生气不难过？”
    “能摆脱渣男，民女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
    周慕娇淡淡一笑，“公主金枝玉叶，虽说民间有传闻称公主您刁蛮任性，但自小生活无忧，又不缺关爱的姑娘，本来就应该活得肆意潇洒，不过我认为，公主既然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不会肆意妄为，公主也有公主的骄傲，赵云璟再出色，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若是大比失败，他只能回家种田，民女不认为公主会为了赵云璟而放弃自已的生活，去当一名村妇。”
    “本宫一心要嫁的男人，本宫又怎么会让他回去当村夫？”金铃笑了，“本宫不会为了任何男人放弃自已的身份与生活，但本宫能让任何男人放弃自已原先的生活与身份来迁就我。”
    “喔。”
    “你且瞧着，本宫一定会让赵云璟心甘情愿娶我！”
    “如果他宁死都不愿意娶公主呢？”
    “他会愿意的！前提条件是，本宫还喜欢他！”
    “喔。”
    金铃公主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恼火。
    她自小生活在宫中，见多了那些宫妃为了让父皇留宿而耍尽手段与心机，便认为天底下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周慕娇却不慌不忙不痛不痒——怎么会有姑娘不在意自已的未婚夫被抢？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男的！
    而她跟赵云璟在一起，只是因为赵云璟有可能能拿状元，她是为了搏一个未来！
    “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金铃公主说，“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可以办到。”
    “上一个问我想要什么的是十六王爷，那一次我说我要做十六王妃，他笑我异想天开。”周慕娇眨了眨眼，“你与十八王爷是兄妹，那我也直说了，我要做太后。”
    原以为她胆子再多也只敢说做太子妃，没想到她竟然口出狂言，张嘴就要做太后！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竟然想做皇帝的娘，她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她这是无法无天！
    这天底下已经没有她想在意的人了吗？
    金铃公主勃然大怒：“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公公正好赶到，听到这腿顿时一软，赶紧跑进来：“公主！公主！您要娶她的命什么时候都行呀，皇上等会还要召见她呢，您先息怒，让她的脑袋再在她的脖子上安一会，等皇上见了她，您再来娶她狗命？”
    “若是皇上召见，你就说周慕娇想做太后，本宫就是将她杀一千遍，也不能消心头之怒！来人，拖出去！”?

 第151章 把她拖下去砍了！

    被几个宫女太监拽着拉着，周慕娇也不慌不忙：“凭我自已也出不了宫，你们急什么呀？放开，我自已能走。哎对了，与其盯着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们主子。我看她脸色白白的，好像是要病死了。”
    “大胆！竟然敢诅咒公主，我看你是——”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快，宣太医！公主晕倒了！公主晕倒了！！”
    金铃公主向来身体很好，这下突然倒地并抽搐，大家都把罪责堆到周慕娇的头上，认为是她将公主气晕的。
    王公公更是又气又怕，指着她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若是公主有事，不但你自已要死，你要被诛九族的！”
    周慕娇看向太医：“太医，公主的急病，真的是因为被气的吗？”
    太医摇摇头，却是没再说别的，只让王公公去请皇帝和太后。
    公主身边的罗姑姑是跟着良妃一起入宫的，一直呆在公主身边，这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她小声问了太医一句，太医微微点头，罗姑姑就跌坐在地，眼泪哗一声掉下来了。
    皇帝与太后很快赶来，赵云璟也来了，进来就拉住周慕娇：“她有没有把你怎样？”
    周慕娇反手握回去：“我没事。”
    赵云璟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外退了退。
    屏风内响起了太后的哭声：“我可怜的金铃啊呜呜呜……皇帝，金铃才十八岁，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
    “卢公公！将所有太医都宣进宫！立即去！孤的女儿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
    “皇上，公主她，她没呼吸了！”
    谁能想像，一刻钟前还在叉腰驯人的金铃公主，此刻连呼吸也没有了呢？
    屏风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罗姑姑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上，太后，公主她仙逝了！”
    室内室外，哭声一片。
    皇帝又难过要生气，要砍了太医所所有人的头，太后哭得快晕过去，罗姑姑突然冲出来，指着周慕娇大叫：“就是她！就是因为她公主才发病的！她要给公主陪葬！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皇帝走出来，见是周慕娇，震惊又震怒：“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儿！”
    “皇上，太后，姓周的大言不惭，说想要做太后！”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大手一挥：“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处理干净，别脏了金铃的风华宫！”
    赵云璟上前一步，皇帝大喝：“你闭嘴！否则孤连你一起发落！孤并不是非你不可！大梁也不是没有你不行！赵云璟，你最好找清楚自已的位置！”
    赵云璟拱手：“那就请皇上——”
    周慕娇打断他：“皇上，大家都说公主发病是民女的责任，那就请皇上恩准，让民女看一眼公主。”
    “公主不会愿意见到她！公主临死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砍她的头！皇上，快下令将她拖走，别让她污了我们风华宫！别污了公主轮回的路！”
    “民女有办法救公主。”
    周慕娇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罗姑姑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她骂，坚决不同意让她进去瞧公主，风华宫上下都跪下来，求皇帝立即砍了周慕娇。
    皇帝盯着周慕娇：“你真的能救金铃？”
    “我可以。”
    “皇上她撒谎！原本就是她将公主气成这样的，她——”
    周慕娇打断：“我横竖都是要死的，早死一会和晚死一会没什么差别，但万一我真的能救公主呢？你们在这拦着我，是怕她死和不够透，是怕她真的被我救活吗？”
    风华宫所有宫人都跪了下来，人人都喊冤。
    “皇帝，让她进来。”太后在内室出声，“她说得没错，她早晚都要死，多活一盏茶又改变不了什么。让她试一试。”
    皇帝强忍悲痛：“周慕娇，你进去。赵云璟，你出去！”
    金铃公主躺在床上，脸色血色全无，嘴唇开始变紫，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手指很凉，快要僵直了，两个太医跪在床前，浑身发抖。
    太后死死地盯着她：“你若是敢骗我，我便诛你九族！”
    “请太后让一让。另外，将所有窗子打开，人群散开，不要阻碍空气流通。”
    周慕娇一边吩咐一边给公主把脉，边把脉边皱眉。
    “太后或是皇上，或是公主的母亲，外祖等，是否有人有同样的疾病？”
    无人应答，而太后的脸色已经变了：“我让你进来是救人的，不是让你乱打听的！”
    周慕娇本是随口一问，闻言解释道：“太后息怒，民女不是乱打听，民女只是在了解病人的病史。太医，公主的病历本给我看一眼。”
    柳太医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周慕娇连蒙带猜，大概看懂了。
    “公主这个病属于家族遗传病，有些人终身不会发作，有些人一出生就会病发，还有一些是平时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发作了，若是抢救不及时，很大概率是活不成的。柳太医，这几个穴位，你各扎一针下去。”
    柳太医迟疑，太后低喝：“听她的！”
    良妃的母族那边确实很多人都是因为突发疾病去世的，经柳太医抢救无效而去世的，就有良妃、良妃的大哥、良妃的父亲以及良妃的两个堂哥。
    这些年来他除了负责公主的健康，还研究良妃母族那边的疾病，只不过十几年过去，他一无所得，而周慕娇指的那几个穴位，他从来没有扎过针，因此下针的时候，他手都是抖的。
    八根银针扎到穴位，几分钟后周慕娇让柳太医在另外的八个穴位再扎了八针。
    金铃公主的头顶，两条手臂都扎满了针，银针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冷光，不知道是不是柳太医的错觉，他觉得金铃公主的手臂好像回软了一些。
    半盏茶后，周慕娇让柳太医将针全取了出来，而金铃公主还没有任何反应。
    罗姑姑就哭：“太后，她骗人的，她骗人的，她根本不是救公主，她是想让公主的遗体——”
    “你可闭嘴！柳太医，我需要一个针法过硬的女医。”周慕娇沉声，“公主能不能醒，她的心悸之症能不能好，接下来那几针很关键。”
    柳太医迟疑：“可是——”
    “太后，公主自小便在您膝下长大，民女相信您也不愿意她就这么离开。太后，您再信我一次。”?

 第151章 一样的臭不要脸！

    太后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来她跟金铃公主祖孙俩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又出来了，她挥手：“试！你尽管试！要是救不回金铃，你就给她陪葬！”
    针法最好的两个女医马上进来，闲杂人等全部清了出去，罗姑姑张了张嘴：“太后——”
    “你出去。”周慕娇打断她，“罗姑姑，我从不怀疑你对公主的忠诚，但关心则乱，并且，在你没有能力解决目前困境的时候，你要学着相信别人。”
    “可是——”
    “情况再坏，还能比眼前更坏吗？”
    罗姑姑红着眼退了出去，周慕娇看向太后，太后立即道：“你只管治。”
    周慕娇便跟两位女医说了几个穴道，以及要求什么力道之后，先自已扎了第一针下去：“就这个力道，可以吗？”
    两个女医点头，又摇头，其中一个讲：“行针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心力，若要按照你的要求行针，我等的本事，最多一人能下两针。”
    太后额头一跳，便听周慕娇道：“剩下的我来。”
    “可是行针讲究的是力道均匀，我二人合作已久，自然对彼此的力度心中有数，你……我们之前素不相识，互不了解，你要如何揣测我们的力度？”
    另一个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姑娘，既然你知道是哪几个穴位，又已经下了第一针，接下来的几针，还是由你来完成，若是到了后头体力不支，我二人再合力帮你。”
    周慕娇一顿，太后出声：“她们说得对，你自已行针。”
    周慕娇便也没再说什么了，拈起针就扎，动作又快又准又狠，那凌厉的眼神，下手的样子，看得两位女医心惊胆战，心道这姑娘是在救人还是人还是在行刺仇人？还是说，压根就是将公主当成死人来治？
    很快，十三根银针插完了，周慕娇活动了下手腕，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观察，有劳二位姑娘了。”
    两人心头暗暗吃惊，心想这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到底是师承哪位大医，针法竟然这么好！不知道她收不收徒弟？不知道自已入不入得了她的眼？
    周慕娇的医理知识，在穿越之前仅限于一套按摩手法，她这针法的学习，说来也挺有意思——两年之前，跑到江雾渔家里一心想要寻死，自愿去顶赵云璟‘杀人’罪名的那位仁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而是一位隐世的医者。
    周慕娇将江雾渔与黎老太太接到桃花村后，那位拒绝透露姓名的仁兄也厚着脸皮搬了进来，原先他是想让小五当他的徒弟，小五誓死不从，那人气得当场就想寻死，然后看到周慕娇拉了个椅子坐他面前，将他那段时间教给小五的知识全部复盘了一遍。
    周慕娇说：“老头，我跟你学医，你可以放过我弟弟了吗？我弟弟是要做大将军的。”
    周慕娇便跟着那人学医，她天资聪颖，又有玄学在身，学什么都很快，这让那人很没有成就感，偏偏周慕娇又不拜师，那人便天天追在她屁股后叨叨个没完，周慕娇嫌他烦，让人将他送了三次都送不走，倒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自已走了。
    所以直至现在，周慕娇也不知道自已的这位‘师父’姓甚名谁，她甚至怀疑他那张脸都是假的。
    当时她学医也只是为了替小五解困，没想到现在倒有了用武之地。
    外头，皇帝等得心焦，不停地走来走去，十六王爷想安慰又不敢贸然上前，便拉着赵云璟到一边，询问周慕娇为何会懂医。
    “没什么为什么，只不过是阿娇聪明，什么都懂一些。”
    “什么都懂一些？”十六王爷一脸古怪，“真是物以类聚，一样的臭不要脸。”
    “谢王爷夸奖。”
    十六王爷张嘴就是一串脏话。
    太子李长安不满道：“十六弟耍威风也要看看场合看看时机，如今金铃生死未卜，大家都在忧心她的情况，你平时跟她感情也不错，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与人置气？难不成金铃的安危，都比不过与一个村夫斗嘴重要？”
    这帽子扣得可大了，十六王爷赶紧解释：“金铃也是我的妹妹，平时跟我感情最好，我又怎么会不关心她的安危？皇兄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周姑娘是否有本事救治金铃，若是没有，还是早点将她砍了，以告慰金铃在天之灵！”
    十六王爷全名李立远，从前并不显眼，只不过因为他母妃宜妃与金铃公主的母妃良妃是同时入宫的秀女，沾了良妃的光，皇上便对他多了几个眼神，他从前也从不出风头，又挺识事务的，又早早得了爵位搬出了皇宫，失去了那个位置的争夺资格，因此太子从来没将他当成对手。
    却没想到几个月前的学子被袭击一案，皇帝会让李立远去办，虽说办得不怎么样，到底是没出什么岔子，得了皇帝的口头赞扬，后来科举大比，又让李立远负责豫州府。
    科举现场出了作弊案，太子以为李立远即便不人头落地，至少也会吃挂落，出人意料的是，李立远修书一封后，皇帝竟是亲自去豫州府处理此事，还拒绝了他的陪同——
    说是让他留下监国。
    皇帝不在，太子监国，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是皇帝信任太子，天下臣民信任太子的表现，可是跟监国比起来，能被皇帝记挂在心头，时刻带在身边，才更让人羡慕？
    毕竟太子可以被立，也可以随时被换掉，而皇帝在回京路上对李立远的态度，无一不在表明，他要亲自培养李立远。
    李长安顿时焦虑了，坐卧不安了，他正愁没机会打击李立远，李立远就自已将把柄递过来了，既然是李立远自已递过来的，他又怎么会浪费？
    李长安冷哼：“告慰金铃在天之灵？周姑娘方才不是讲了，金铃还有得救，你这么说，是认为她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吗？亏得金铃一口一个十六哥的叫，你竟是恨不得她早点死！”
    李立远一惊：“皇兄真是冤枉我，我只是——”
    “本宫冤枉你？听到那句‘在天之灵’的，可不止本宫一个！赵云璟，你说，你听没听到？”
    神仙斗法，伤及无辜，眼下赵云璟便是那个无辜，一个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一个是近来颇得皇帝看重的皇子，他说听到不行，说不听到也不行。
    赵云璟抿了抿唇，正要张嘴，突然内室传出一声尖叫！?

 第153章 我愿意让出太后之位

    “动了！太后！公主她动了！！”
    “活了！公主活了！公主她活过来了！”
    “金铃，金铃，我的好孩子啊呜呜呜……”
    金铃公主活过来了？周慕娇将她救活了？
    皇帝激动得直往里头伸头：“周慕娇，孤的女儿是不是活了？是不是活了？”
    周慕娇走出内室：“皇上，您自已进来看。”
    皇帝一个箭步冲进去，太子紧随其后，十六王爷跟着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对周慕娇说：“你救了金铃，对皇室有恩，既然是皇室的恩人，那十六王妃之位，也不是那么远不可攀。”
    周慕娇淡定道：“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不想做十六王妃。”
    “哦？”
    “我要做你姑奶奶，让你每见我一次，便跪我一次。”
    十六王爷黑着脸进了内室，周慕娇撇了撇嘴，走向赵云璟：“吓着了？”
    “没有。”
    嘴里说着没有，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出来，赵云璟还是松了口气，他拉住她：“金铃公主已经醒了，暂时没有我们的事，我们先出宫。”
    “好。”
    两人刚走了几步，卢公公就奔出来了：“赵云璟！公主要见你！”
    “卢公公，学生——”
    “这是公主的心愿，更是皇上的旨意，别推托了，赶紧进去！”
    皇宫处处危机，方才他们只是分开一小会，就出现了这么大的麻烦，害得周慕娇差点就被砍头，他是一刻都不想再跟她分开的。
    于是赵云璟拉着周慕娇一起进了内室。
    见两人一起进来，金铃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流泪道：“父皇，儿臣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想醒来还要瞧见糟心之人，早知道如此，儿臣就不醒来了！”
    皇帝断喝：“胡说八道什么？周慕娇，你先出去！”
    周慕娇从容道：“皇上，民女这就出去，也连夜回桃花村，不再在帝城出现。赵大哥，我先回村，我在村里等你的好消息。”
    周慕娇的性子一向是硬刚，这会突然示弱，肯定有别的安排，赵云璟便道：“阿娇放心，无论是否有好消息，这一生，我必不负你。”
    “我信你。”
    眼看着周慕娇就要离开，柳太医忍不住了：“周姑娘请留步！”
    又急急向太后道：“太后娘娘，金铃公主眼下虽然醒了，但她的病要如何根治，臣还束手无策，周姑娘她，她或许能——”
    “本公主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她碰本宫一下！”金铃公主十分激动，“父皇，你让她滚！让她滚啊！”
    “金铃！不要任性！”十六王爷出声，“方才把你救醒的，就是周姑娘。”
    金铃公主根本不信，因为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两个女医在拔针，她便以为是两个女医救的她，没想到救她的是周慕娇！
    这下情敌变成了救命恩人，这身份转换得如此之快，金铃公主根本不能接受！
    她嚷道：“可要不是她故意激怒我，我今日也不会有这劫难！父皇，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要做太后！”
    太后脸色一变，皇帝脸色也变了，指着周慕娇骂：“大胆！放肆！不要脸！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又一次被扣住两条胳膊，周慕娇表示很无奈，她叹了口气：“谢主隆恩。”
    十六王爷总觉得这周慕娇过于傲慢了。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百姓皆是皇帝的子民，百姓应对皇帝敬爱，敬畏，言听计从，因为百姓多愚蠢，要是没有皇上下的条令，他们可能什么都不懂。
    可他从第一回见到周慕娇，就没有从她那里感觉到她对皇权的敬畏，初时他以为她是嫌他不是太子，对那个位置没有抢夺权，可如今她都见着太后，见着了皇上，竟也没有半点敬畏心，而且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她这是嫌命长，还是单纯的不喜欢皇权？抑或是，她对现在的皇室有意见，认为皇上不应该是现在的皇上？
    如果是后者，那这周慕娇的身份就该好好查查了，若然她是前朝的后人，那就留不得了。
    可惜了，他刚觉得她有意思，也有本事，能给他带来助益，给她一个王妃之位也未尝不可，现在看来，她不值得自已冒险啊。
    太子却不这样想。
    他认为皇上既然现在都还留着她的命，一定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旁人不了解，但他自小便跟在父皇身边学东西，很清楚父皇的性格，父皇对于真正的人才，是比旁人多几分宽容的。
    因此这会他嚷着要砍周慕娇的头，实际上并不一定要砍。
    于是太子出列求情：“父皇，这村姑能把金铃救醒，看着是有几分本事的，说不定让她跟柳太医一起研究研究，就能彻底断了金铃的病根子，以后金铃的后代再也不会得这个病了。要是研究成功，解了金铃的困扰，对皇室也算是有功，父皇，不如先留着她的命，到时候再让她拿这功劳，来换她的脑袋？”
    “不行！”
    皇帝斩钉截铁：“她如此目无王法，视皇室于无物，也对先帝不敬，对太后娘娘不敬，孤没让她五马分尸已经是仁慈！你们谁也不要再替她求情，谁求情我砍谁的头！”
    太后出声：“那皇帝便把我的头也砍了。”
    “母后！”
    “先帝早已过世，他过世之前便常常说，他这一生为大梁尽心尽力，死后也不需要歌颂功德，是非功过应该留给世人，而我马上八十岁了，活了一辈子，如果连这点不顺耳的话都听不得，我早该死了。”
    太后轻声：“只要她能治好金铃的病，我愿意让出这太后之位。”
    周慕娇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太后对金铃的感情竟然这么深，不过皇室的感情是薛定谔的感情，这一刻是恨不得把命给了你，下一刻就会反过来取你的命。
    金铃公主从小便在宫里长大，虽说一直有太后的照拂，没机会见到太过腌渍的事，这一点应该是清楚明白的，这会却是被感动得大哭——这未必没有演的成份。
    但这祖孙俩一个愿意演，一个愿意相信，那旁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太子赌对了，皇帝确实还没真正对周慕娇动杀心，因此当太子和太后纷纷给他搭了台阶，他便顺势走下来了：“周慕娇，看在太后娘娘仁慈的份上，我便暂时饶你一命！但在治好金铃的病之前，孤随时都可取走你的命！”
    “谢主隆恩。”
    皇帝又训了整个风华宫一通，随后呼啦啦带着人走了。
    周慕娇顶着金铃公主杀人似的眼光替她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又仔细与徐太医探讨了半宿，直至徐太医困得实在张不开眼睛，她才暂告一段落。
    刚走出公主的内室，两个黑衣人便从天而降，一人架住她一条胳膊，拎着她跃上了屋顶。?

 第154章 皇帝打的算盘

    周慕娇叹气：“二位，我恐高，能让我回到地面上吗？我可以自已走。”
    “皇上有请。”
    “我知道皇上要找我，但皇上没有规定你们必须驾着我走屋顶？”
    她不是真的恐高，而是不喜欢命被别人捏着，被这么揪着走，她总感觉下一刻他们就会抓不稳，导致她掉下去。
    好在两人臂力好，身形也快，风华宫连上阳宫也不太远，不一会，她便见着了皇上。
    皇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湖水色的长袍，头上的玉冠也摘了，也许是在自已的书房，周围都是自已信任的人，他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还露出了一丝疲惫。
    周慕娇进来就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赵云璟的人影，而御书房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虽说门口有太监，暗处有侍卫，但若要计较起来，也能算是孤男寡女的。
    “别看了，我让赵云璟出宫了，今晚就我与你两个在这。”皇帝挑眉，“你这是终于怕了？”
    “怕。”
    “知道害怕，在风华宫还敢胡乱说话？”
    周慕娇淡淡一笑：“金铃公主看中了赵云璟，将我视为眼中钉，我就是不乱说话，跪下来求她，她还是会治我的罪，早晚都要死，不如趁最后的时光让嘴巴痛快痛快。”
    “你这性子，跟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却是没再往下说，反倒是换了话题，“已经很晚了，孤也不拐弯抹角了，周姑娘，孤需要你那压缩饶干的方子。”
    “皇上打算出多少价？”
    “原本孤可以直接要你交出方子。”
    “不给钱的商量，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周慕娇摊了摊手，“皇上，那是我费了大劲才研究出来的，方子我可以给您，但您也不能让我以及我底下的工人们饿肚子。我们在各地作坊的工人加起来有三四千人，这条线一停，他们就会瞬间失去工作。”
    “皇上回来的一路都在体察民情，也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有多重要，有了这份人工，他们的儿子可以上书院，他们也不用为了给儿子讨媳妇而把自已的女儿卖给别人或是随意发嫁出去。家里有病人了，手里有银钱，也能替家人多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
    周慕娇严肃着脸：“有些人用钱续命，而穷若大众手里的钱，则是救命钱。都说皇上爱民如子，那么就请皇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不那么体面的孩子！”
    皇帝啧了一声：“你这张嘴果然厉害，黑的也能说成白的，难怪十六在你手里讨不到好，可惜你非男儿身，不然就能跟云璟一起，做孤的左膀右臂了。”
    周慕娇没有答腔，跟一个古人，这位古人还是皇帝，讲男女平等，比天方夜潭还离谱。
    “周姑娘，大梁国境这几年并不太平，其中契丹三天两头总来撩架，但因为契丹那边地形复杂，常年积雪，沼泽也多，我方将士为了将契丹拿下想尽了办法，最后都因为粮草与保暖问题无功而返。”
    “所以皇上不仅要民女的压缩饼干，还想要民女的保温毯？”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是出自周姑娘之口？”皇帝笑，“那么就请周姑娘言出必行了。”
    想要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这皇帝脸皮可真厚，真的是明抢啊。
    周慕娇想了想，道：“皇上，方子我就不交了，但我可以保证优先供应给大营，真正打起来了，我也可以无偿捐献足量的饼干和保温毯，但眼下，民女还是想先顾着我那些工人的肚子。”
    “你胆子是向天借的？”皇帝盯着她，越发觉得她眼熟，“你父母是谁？”
    周慕娇心头一跳，面上却是不显：“民女家父周文初，母亲白秀竹，两人都是普通的村民，也都在民女九岁的时候相继离世。民女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小五，大名周安平，家中的那位小九，是我的堂弟。”
    “余下便是赵大哥的父母与弟弟妹妹，哦，还有一个因为母亲病重，而把自已的身契给了我的落魄货郎与他的病母。另外还有护院六人，其中两人是女子……”
    周慕娇滔滔不绝，听得皇帝头疼，她是真能说啊，他就问了一句，她就快将周家祖上十八代都给交待完了。
    “……四嫂受了那种屈辱，当然是活不下去的，便一根绳子吊死了，四叔没几天也被乱棍打死了，小九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被大伯娘赶了出来，我善良啊，不计较他父母对我和小五的恶意，将他接到家里来了，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一人少吃一口，崽子的口粮就省出来了，多大点事。”
    还带夸自已的！
    皇帝有些明白赵云璟为什么会被她吸引了。
    他后宫虽没三千，几百人应是有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鲜活有朝气，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要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世间男儿都爱美人，爱有个性的美人，他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一想到周慕娇这样的人进了宫会把后宫弄得翻天覆地，他的那点想法便瞬间消了。
    皇帝道：“虽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颇有几分道理，不过压缩饼干和保温毯的方子还是要给孤。但孤保证，不会让你和你手底下的人饿肚子。”
    “啊？”
    “方子我收着，这是国之利器，是大杀招，是制敌的法宝，我必须保证不会落到别国手里。孤也不骗你，便是你，孤也不会全信，更别说是那姓唐的商户了。奸商眼里只有利益，哪天要是有人给他足够大的利益，他掉头就能将方子卖掉。”
    “皇上，民女也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民女也不做的。”
    “这是圣旨，你不交也得交！”
    周慕娇于是恭恭敬敬递上两张方子：“民女遵命。”
    皇帝差点被气死：“你一早就准备好了，为何孤要你交你不交？”
    “民女天真，以为皇上是跟民女商量来着，要是皇上您一上来就直接下圣旨，民女肯定二话不说把方子交出去。”
    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张，皇帝想发作，又忍住了，他指着门口，额头直跳：“你给我滚出去！”
    话放出口皇帝才发现，自已那语气，竟是跟教训自已家小孩似的，不觉得被冒犯，反倒是多了些奇怪的亲近感。
    奇怪，一个村姑，怎么会让他想要亲近？莫非她是他流落在外的公主？?

 第155章 你还是好好喝你的酒吧！

    交了方子，周慕娇这才被送出了宫。
    宫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赵云璟！
    “阿娇！”
    赵云璟迎上去：“有没有事？”
    “我没事。困死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周慕娇才看到车夫，当下便欣喜了：“江叔！你什么时候来的？祖母她身体好吗？小五和小九还有十八他们好吗？”
    车夫正是江雾渔，如今改名叫江武，安顿好家里的细务后便上来了，他比圣驾早两个时辰入城，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安排，便没有第一时间现身，接到赵云璟和周慕娇被叫进宫的消息，他便立即赶了马车过来，在这侯着了，这一侯便是好几个时辰。
    回去的路上，江雾渔大致讲了讲家中的情况。
    得知那个不靠谱的大夫又回来了，并且缠着小九和十八拜他为师，周慕娇就十分头疼：“江叔，那人到底什么来路？”
    “一个好人。”
    “我看未必。”周慕娇撇了撇嘴，“我看啊，他不是好人，而是好古怪的人！”
    江雾渔和赵云璟都笑了出声。
    回到客栈已经是下半夜，客栈二楼灯火通明，竟是有好些人等在那，周慕娇一眼扫去，看到了唐老板、梁安、马大郎等人，连柳姐也来了。
    唐老板他们几个跟着她上京还说得过去，柳姐也跟着来，那就很奇怪了。
    “我跟梁安成亲了。”柳姐说，“夫唱妇随，我就来了。”
    她只离开桃花县一个月时间，梁安和柳姐就成亲了？
    周慕娇觉得没喝到这杯喜酒，十分很遗憾，决定明天给两人摆几桌，被江雾渔否了：“按照我对皇帝的了解，他今晚放你出宫，是让你安排好外头的事情的，最多明日晌午，就会遣人将你接回去。”
    “那不还有半天嘛？你们所有人都来了，哪些事是要我自已去做的？我不管，我明天就要吃喜酒，唐老板，这席面你安排，我要吃好的。”
    唐老板下意识看赵云璟。
    赵云璟道：“金铃公主已经脱险，皇上不会让阿娇饿着肚子进宫的，唐老板只管安排就好。”
    周慕娇无语：“喂，跟你合作的人是我，是我，你看赵云璟干嘛？”
    唐老板哭笑不得：“那我明日便让好运楼的大厨过来这里掌厨。”
    实在是夜太深了，各人都先回去，让周慕娇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
    这是周慕娇来到京城的第一晚，虽然这一晚发生了很多事，也很惊险，她仍是一觉睡到了大天光。
    今日酒楼不营业，人却不少，不过说话做事都很轻，周慕娇下来了，大家才恢复正常说话的音量。
    从豫州府到京城，这一路奔波劳累，虽说吃的方面有自热米饭，不至于饿着，那是跟坐在酒楼里痛快吃痛快喝是不一样的。
    今日的主角是柳姐和梁安，两人嘴上说着不用摆酒，出现的时候却是换上了簇新的衣裳，一红一蓝，看着就十分喜庆。
    席开十桌，都是这一路跟着他们来京里的随行人员，柳姐和梁安一桌桌敬酒，敬到周慕娇这时，柳姐突然哽咽：“阿娇，我……”
    周慕娇拉住她手：“哭什么呀？今天可是好日子。”
    “我想谢谢你。”柳姐紧攥着她手，“阿娇，我真的很谢谢你。”
    周慕娇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与赵云璟第一次上柳姐的成衣铺买衣服的前一晚，柳姐正打算把铺子盘出去，换个地方生活，因为她被人盯上了，是周慕娇给了她继续与对方斗争的勇气，要不是有这些勇气，她后来也不敢接受梁安的示爱。
    总之一句话，周慕娇绝对算得上他们的红娘。
    所以柳姐敬了周慕娇三杯酒，周慕娇原本要进宫，不宜喝酒，这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陪着她喝了三杯。
    吃吃喝喝到晌午，宫里的人准时来了。
    是王公公与田大人。
    周慕娇与柳姐喝上了酒，这会已经东倒西歪了，敲着碗在那唱歌，见了王公公与田大人，还晒然一笑：“王公公好啊！田大人好啊！来喝酒啊！”
    田大人一头黑线，他是真不明白这个女的是怎么有心情喝酒吃肉的，听说昨天晚上差点人头落地！
    王公公则是瞪大了眼：“周姑娘，太后要召你进宫，你怎么能喝成如此德性？若是在宫里冲撞了太后和公主，只怕你那脑袋又保不住了！”
    “那昨夜我出宫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今天要进宫呀？”周慕娇借口相当合理，“更何况，吃饭皇帝大，我不吃饭不喝酒，怎么有力气干活？怎么有力气应付公主？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公主有多讨人厌——”
    “周姑娘！”王公公断喝，“你还是好好喝你的酒！”
    都醉得敢当众数落当朝公主了，这副模样进了宫，肯定要闯祸，她自已闯祸不要紧，但人是他来传召的，她闯祸，自已少不得得吃一顿挂落，然后被发配到殿外跑腿。
    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才不要做这大冤种，反正太后娘娘也没讲要她什么时候进宫不是？
    梁安看了王公公一眼，随后拿了壶酒过来：“大人，今天是草民成亲的好日子，请大人赏脸，留下来喝杯水酒！”
    一声‘大人’把王公公喊得快飘了。
    他在宫里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但讲起来始终是个少了根东西的太监，前朝的大臣、后宫的那些皇子公主和宫妃，虽说一口一个王公公喊得恭恭敬敬，背过身去总也要骂他一句阉人，也就这梁安，上来就冲他喊大人。
    王公公道：“洒家有皇命在身，不能喝酒，祝你生活美——”
    话还没说定，手里就被塞了一杯酒，酒香扑鼻，引得王公公喉头一动，再一看，田大人已经喝上了，还猜起了酒令。
    酒香肉香同时袭来，王公公定力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王公公咽了下口水，决定不忍了，他只喝一口，就一口：“那洒家就——”
    不料周慕娇突然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发出的声响盖过了他的声音：“梁安！不得无礼！既然王公公不赏脸，那就别勉强了！好啦王公公，我喝够了，走！”
    王公公便端着那酒，放也不是，喝也不是，扭头看到 田大人一口气把酒喝了还捧了碗红烧肉走，他也不矜持了，一口把酒喝了，也还田大人那样，捧了一碗红烧肉走。?

 第156章 刁难

    到风华宫时，王公公身上的酒香肉香还没散，这时他才知道有些后悔。
    “今天喝得不痛快，改天公公再到悦东楼去，再请公公吃悦东楼的招牌菜！”
    王公公哪里还敢去悦东楼，他是巴不得以后都不要出宫去，更不要再跟周慕娇打交道。
    周慕娇顶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进去，太后一下就闻到了，微微皱眉。
    金铃公主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人已经缓过来了，虽有点后怕，气焰上倒也没少多少，闻到周慕娇身上的酒味，她计上心来。
    朝太后撒娇道：“太后，太子哥哥早上还说周姑娘会对我的病尽心尽力，我看未必呀，你看她明知道要来给我治疗，竟然还喝酒，我生病得快死了，她怎么还能高兴？祖母，她一定见不得我好！”
    太后也不太喜欢周慕娇身上的酒味，皱眉道：“周慕娇，我的孙女生病，你真这么高兴？”
    周慕娇不慌不忙道：“恰恰相反，民女是因为公主昨晚从鬼门关成功回来感到高兴，才多喝了几口酒的。不过如果公主觉得民女不应该高兴话，那我现在就哭？”
    说完眼睛就立即一红，再开口的时候就全是哭腔了：“请问公主，今日觉得身体如何？柳太医来过了没？你这脸色虽说比昨夜好了不少，精神头也不错，但稍有不慎，还是会随时发病的，呜……”
    这抽抽泣泣凄凄惨惨的，听着就跟哭丧似的，金铃公主恼了：“周慕娇，本宫还没死，你就哭上丧了，简直是其心当诛！祖母，你让她滚，金铃不想看见她！”
    “可是公主，是你不许民女笑的。”
    “可本宫也没让你哭！”
    “不许民女哭也不许民女笑，公主，你这是在为难民女啊！公主，你要砍民女的头吗？民女好害怕，民女站不起来了，呀，民女肚子疼，手疼，脑子疼。”
    金铃当场傻眼。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谁这么拿捏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行了。”太后出声，“金铃你别任性，周姑娘你也别演了，罗姑姑，看看柳太医来了没。”
    柳太医正好领着两个女医过来，周慕娇便跟他们一起研究金铃公主的病症。
    金铃公主是不信周慕娇懂医理的，便在旁边听着，结果听着听着就入了迷，等到周慕娇将她从小到大的病症纪录看完，金铃公主看着她的侧脸，发出了‘她好像也并不那么讨厌’的感叹。
    金铃公主的病是家族遗传病，仅她一人的症状是不能下最后的结论，所以周慕娇在风华宫呆了三四天后，便跟着柳太医去了金铃公主的外祖家——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的人死得差不多了，金铃公主的几个舅舅就没一个活得超过三十五岁的，死因全是这个病，反倒是老国公一个人熬着熬着，如今快七十岁了，身子骨还挺不错。
    听说周慕娇和柳太医是来研究卫家的病症，老国公当场就暴走：“研究什么研究，我们卫家只不过是运气不好，我们卫家没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金铃公主前几天突然病发，停止呼吸了一个时辰，是这位周姑娘将她救醒的。”柳太医说明那晚的情况，又搬出皇上来，“皇上怜爱公主，不忍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便让周姑娘随下官一起过来研究，希望能尽快找到病因，从而对症下药。”
    老国公喘了口大气：“你就是搬出先帝，老夫也不会让你们乱来的！来人，送客！”
    也不怪老国公生气，这些年来柳太医每隔几个月便要到卫家来问这问那的，也说是研究病因，但都研究十几年了，屁都没研究出来，现在多了个小姑娘，就能研究出来了？
    周慕娇上前一步：“看国公爷这脸色，怕是有十天没排便了？”
    老国公脸色大变，周慕娇拿出纸笔，刷刷地写了一个方子交给旁边的仆人：“照这方子煎服，明日要是再不排便，国公爷随时可以来宫里告御状。”
    说完突然将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三四岁的小男孩抱过来，双手极快地在小男孩身上过了一遍，在老国公反应过来之前，周慕娇叹了口气：“国公爷，可否退一步说话？”
    那是卫家最小的孙子，才五岁，身体还算结实，但就是不长个，看着比人家三岁的小孩还要矮小一些，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民间的名医也请了不知道多少个，但就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慕娇不经同意便给卫小公子诊治，实属无礼数，老国公当场就要发作，那卫小公子突然搂住周慕娇的脖子，清清脆脆地说：“祖父，就让这位姐姐给旭儿看病！”
    “旭儿——”
    “祖父不让旭儿出门，也不让下人们乱讲话，但旭儿还是知道，旭儿跟旁人是不同的，祖父把旭儿拘在家里，是为了不让别人嘲笑旭儿。可旭儿今年已经五岁了，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祖父，旭儿不想这样。”
    老国公张了张嘴，他想到家里那几个快到二十岁的孙子，以及前年、大前年刚刚迈入三十岁便突然发病离世的大孙子和二孙子，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周姑娘，你有多少把握？”
    “国公爷，虽然卫家的家族疾病发起病来症状大同小异，但因为个体的身体素质不同，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我说的差别是，两个同样年纪，看着身体素质差不多的人同时发病，但有人当场就死了，有人可以多熬几天。”
    这在卫家是出现过的，就在上个月，卫家的一个旁支家里。
    老国公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子卫旭，长长叹了口气：“周姑娘，刚才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
    周慕娇微微一笑，道一声不碍事，然后给卫旭又仔细检查起来。
    古代不能化验，更不能拍片，所以想要确认一个病人的真正病因，是非常难的，周慕娇又每一个部位都反复摸索，检查得非常精细，所以要花费的时间非常长。
    两个时辰过去，卫旭都流汗了，周慕娇才说检查完了，然后在卫旭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用手指在他某个穴位轻轻一敲。
    卫旭当即整个人又疼又麻，忍不住哭叫出声。
    卫国公大惊：“你对他做了什么？！”
    “国公爷，小公子的病，我大概能确定了。”?

 第157章 身份被扒了个底朝天

    能确定了？
    就检查了两个时辰，就能确定了？
    卫国公不敢相信：“周姑娘，你说什么？”
    卫旭清脆道：“祖父，周姐姐说，她找到旭儿长不高的原因啦！姐姐，你找到了旭儿长不高的原因，那是不是能治好旭儿啦？”
    卫国公也盯着周慕娇，柳太医和两位医女都听傻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周姑娘，你确定卫小公子的病因了？真的确定了？”
    “是的，确定了。”
    “那他是什么疾病？”
    “矮小病，俗称侏儒症。”
    卫国公见过侏儒，三四十岁的男人只有五六岁男孩的身高，每天都要顶着旁人鄙视的目光过活，十分痛苦。
    而自己的小孙子，竟然也患了这种疾病！
    一想到卫旭永远都是现在这副模样，卫国公就浑身颤抖，他几乎是恳求周慕娇了：“请周姑娘救救旭儿！”
    卫旭虽已开了蒙，懂的东西毕竟有限，以为自己会死，吓哭了：“姐姐救我！旭儿不要死！”
    “你不会死。”
    “真的吗？”
    “可是祖父都哭了，旭儿肯定会死的。”
    卫国公好说歹说，才将人安抚过去，他让人将卫旭带回后院，再让卫旭母亲过来。
    卫旭母亲姓秦，是卫国公妹妹的女儿，也是卫国公的亲外甥女，秦氏跟卫家六公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所以到年龄了就成了亲。
    表亲结婚，在古代是非常常见的，而现代有法律规定，近亲不能结婚，更不能孕育后代，因为父母的血缘越接近，生下来的孩子越容易夭折，就算勉强活下来，也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疾病。
    卫旭的侏儒症，就是近亲结合下的悲剧。
    而侏儒症的形成，近亲结婚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在现代，侏儒症是可以治疗的，越早治疗越好，但若是病因与遗传有关，一般不能治好。
    所以周慕娇面对卫国公的恳求，她也不能打包票，只表示会尽力。
    周慕娇在卫国公府一呆就是十天，基本上将卫家主家的这些子弟的病症全摸查了一遍，每个人都单独建档立册，记录得非常详细，字迹又娟秀好看，翻看她的册子，就像欣赏书法似的。
    卫旭将册子拿给卫国公看：“祖父，姐姐的字写得真好，旭儿要向姐姐学写字！”
    卫国公看完那一本册子，重重吁出一口气，不说别的，单凭周慕娇对病人记录得这么详尽，他就对她多一份信任，更何况这十天相处下来，周慕娇的本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周慕娇离开卫家的时候，卫国公亲自送到门口，又派了十八名卫家子弟护送。
    徐太医好羡慕。
    自从良妃过世，他开始着手研究卫家的病症开始，刚开始时卫家还对他客客气气的，三年之后便不待见他了，每次见都横鼻子瞪眼，或者干脆将他赶出去，可是周慕娇除了来的第一天被恶语相加，之后的十天简直是被当成了贵客！
    偏偏人家是靠实力挣来的，徐太医羡慕归羡慕，也知道那不是自己能羡慕来的，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向人家学习呢。
    “周姑娘，你看那边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看我们很久了。”卫家的一个小哥突然出声。
    周慕娇一抬头，随即惊喜地往前奔：“赵大哥！”
    正是赵云璟。
    足足半个月没见，周慕娇白回去了，这一路奔过去，脸红扑扑的，漂亮得惊人，倒是赵云璟黑了不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又去哪里忙了。
    两人都忙，便在路边找了个茶楼说话，赵云璟主动交待：“皇上给了我新差事，估计要忙到月底。”
    月底就要放榜了，到时候排名出来，赵云璟的差事也办完了，到时候就进国子监，好好温习功课，以迎接会试的到来。
    周慕娇就跟他讲自己在卫国公府的趣事，当然是略过卫家人的疾病不提的。
    两人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但一则这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二则都要回去交差，便尽捡重要的说。
    半个时辰后，赵云璟便被叫走了，周慕娇也入了宫。
    卫家子弟将人送进宫，回去向卫国公汇报：“国公爷，周姑娘已经进宫了。”
    卫国公点点头，让他们先行回去，随手将管家叫过来：“周姑娘的来历，查得如何了？”
    管家道：“周姑娘的身世倒是没什么好查的，普通的村姑，只不过在她手底下做事的‘江叔’，有点像六扇门那位。”
    “哪位？”卫国公问完才反应过来，“江雾渔那小子？”
    “如果小的没有认错，那应该就是他。”
    卫国公脑子里就全是疑惑了。
    如果那位江叔真是江雾渔，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甘于在一个小村姑手底下做事？
    管家说：“据村里的人说，是江雾渔救了赵云璟的妹妹，两人才有交集的，国公，赵云璟赵公子，正是这段时间被皇上十分器重的那一位。”
    “就没有别的异常？不是说周姑娘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吗？”
    “据村里的人说，这位老太太有些记忆混乱，是江雾渔做货郎的时候碰见，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当亲生母亲来孝顺，周家赵家那几个孩子，都喊她一声祖母。”
    卫国公又沉默了，半晌后他问管家还记不记得黎家。
    “黎家？国公爷说的是两广总督黎文宣的那个黎家？”
    “当年黎家被发配的子弟多数死于半路，黎家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过后官府扒出十八具尸首，十七具能看清面容，只有一具女尸面部血肉模糊，只凭身上的服饰以及体型来判断她是黎文宣的妻子白氏。”
    国公爷顿了顿，说：“黎家还未定性之前，黎家的独女黎落走失，黎文宣挂出百万悬红找寻爱女下落，有人说，正是因为他这个悬红，才坐实了他贪赃枉法的罪名。”
    “随后，江雾渔从六扇门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管家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当年那具女尸不是黎夫人，那如今在周家的那位老太太，只怕就是黎夫人。”
    “黎夫人和江雾渔都是为了黎落，一个诈死，一个出走，都走了二十几年了，突然不走了，只怕是已经找到了黎落的下落。”
    “那周姑娘，极大可能是黎落的女儿。周姑娘带着江雾渔以这种无人怀疑的方式回京，她只怕是别有目的，只怕是，想要替黎家报仇。”
    管家嘶了一声：“国公爷，小的立即进宫将此事禀报皇上！”?

 第158章 放榜了！

    “回来！”
    卫国公低喝：“当年的事原本就十分蹊跷，只不过当时的八皇子拿出的铁证实在太多，加上八皇子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没命，先帝便定了黎家的罪。当年先帝雷霆震怒，无人敢有一句异议，因为有异议的都被砍头了。
    二十年过去，这件事就算是冤事，也没人再提了，如果周姑娘是黎家的后人，那她求的，无非就是一个重审当年的案子而已，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至于江雾渔，他是优秀没错，但他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当年就掀了朝廷，而不是一言不发就离开。”
    “国公爷所言极是，小人这些年跟在国公爷身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那位周姑娘虽然脾气不太好，爱呛声，但为人还是十分良善的，而且这些天呆在我们国公府，没日没夜的研究病因，做为大夫又十分称职。”管家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国公爷，小的还是让人多多留意？”
    “小姑娘脾气古怪，若是知道我们卫家这么提防她，说不定就撂担子不干了，阿春，这事你我心里清楚就行，小姑娘是个明白人，当今皇上是一位明君，她是要案子重审还是谋反，她心里有数。”
    “而我们卫家既然有求于她，自当替她遮掩一二。万一她真有谋反之心，到时候再出手不迟。皇上登基之后虽然国境内外一片安宁，但朝廷在各在还是有人监测的，她要谋反，肯定要有兵马，但朝廷没有监测到异样，说明她没问题，或是问题不大，先看看，若是她想要案子重审，我们能帮上就帮一帮。”
    十月下旬，周慕娇终于出宫了。
    已经是深秋，帝京冷肃一片，路旁簌簌地掉着落叶，秋风吹来，落叶打着旋飘起来，又落下去，彼此之间离得更远了，给人一种凄凄凉凉的感觉。
    周慕娇的心却是火热的。
    因为，放榜了。
    前来报信的是杜竹升以及梁山长和两个桃花县的官差，三人走了最快的道，四天就赶到了。
    梁山长握着赵云璟的手，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两个官差笑嘻嘻地道喜：“恭喜赵公子在大比中夺得豫州府的榜首！”
    这可真是个消息。
    周慕娇给两人塞了一张银票：“二位辛苦了，快上楼休息休息，明日一早我让人带两位在帝京逛上一逛，多买点帝京的新鲜玩意带回去。”
    悦东楼客人如炽，两位官差报喜的时候也没有避着众人，因此大家都知道赵云璟夺得了大比的榜首，而且是‘又’。
    掌柜的赶紧宣布：“恭喜赵公子又夺得榜首，赵公子连夺四元，实在是我们大梁的第一人，简直是文曲星降世！我们悦东楼何其荣幸，能接待到赵公子这样的贵人！”
    “哇，连中四元！那要是春闱的时候再夺了榜首，岂不是连中五元？”
    “要是殿试中被点了状元，那就是连中六元！就是文曲星再世！”
    今日来悦东楼吃饭的，有不少国子监的学生，听到这些话，都有些不是滋味。
    能进国子监的学生家庭背景都颇厚，不少都是父辈有着侯爵之名的，身为侯爵之后，他们自出生起就倍受瞩目，去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惯着的，好听的话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倒。
    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清楚，他们被别人恭维，都是因为父辈，而不是因为自已多有能耐。
    而眼前的这个赵云璟，出身穷苦之家，却是连夺四元，人们对他的称赞，全是因为他自已的能耐。
    如果他日他真的成了状元，他的出身，赵家的门楣，根本就不是问题，说改就改了，还会因为他是史上第一人，而获得皇帝的巨大荣宠，更别说在此之前，‘赵云璟’这三个字频频在家里长辈嘴里出现，言语之中颇为欣赏。
    可以想像的是，赵云璟只要走入官场，就必定风生水起，这就比他们高，而且只要他不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保持现在的聪明，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们这群国子监的学生，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掌柜高兴地宣布今天酒水全场免单，还让人给每一桌都送了两道菜，周慕娇又加码，全场她买单。
    学生们对视一眼，闷头喝光杯里的酒，起身走了。
    “这些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周慕娇摸着下巴说，“看起来你未来在国子监不会太平了。”
    赵云璟笑了笑：“我自读我的书，他们能奈我如何？山长，小然他们也上榜了？”
    说起这个，梁山长就十分自豪：“上啦上啦，二十个全上啦！陈良锦是榜二，胡沛然是榜三，其余的都在五十名之内，优秀得很呀！我们桃花县今年出了二十名举人，就是我叔父还在世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成绩啊！云璟啊，多亏了你经常给他们开小灶呀……”
    梁山长絮絮叨叨，说陈良锦他们安排好家里，这几天就会结伴上京，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赵云璟，让赵云璟继续多多帮忙，说他们虽然他们都是奔着状元来的，但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亲兄弟，要守望相助。
    赵云璟自然一口应下。
    当晚周慕娇便在悦东楼和好运楼设了流水席，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喝一杯吃一顿，悦东楼和好运楼开在对街，从前是竞争关系，今天却是联动起来，为同一个人庆祝，弄得像一像似的，把整条街都弄得热热闹闹的。
    大街的尽头，一道玄色的身影慢慢自尽头处走出，身后跟着五六个劲装男子，旁边是与他眉目相似的两个年轻男女。
    “孤有好几年没到这朱雀大街了，十八，你的王府离这不远，这条街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才不是呢。”金铃公主抢答，“也就这两三年才热闹起来的，好像是好运楼开起来，悦东楼换了东家之后，这两家酒楼时不时的弄出些动静来，加上两家酒楼的酒菜都不错，各有千秋，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客人。”
    十八王爷接过话来：“悦东楼内部装修得比较文气，适合学生与读书人，朝堂上的一些文官也都喜欢去那里吃饭放松。好运楼则装修大气，进去消费的人群便比较多样化，总的来说，这两家酒楼，都是势均力敌的。”
    “父皇，我打听过了，这好运楼的东家就是周慕娇。她是好运楼的老板，却住在悦东楼，父皇你说奇不奇怪？她该不会想打什么坏主意？”?

 第159章 你只是比他们会投胎

    皇帝摇了摇头：“你呀，人家周姑娘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不感激就算了，也不应该继续恶言相向。”
    “我是病人，她是大夫，大夫是不能见死不救的！还有，我是公主，我让她救，她就必须得救！父皇你变了，金铃不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了，女儿伤心了，不想跟您一道走了！”
    金铃公主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两名女侍卫赶紧跟着。
    走了一段，热闹的声浪更清晰了，皇帝听了几耳朵，听出点意思来了，原来好运楼和悦东楼今天被同一个人包了，设了流水席大宴宾客，谁都可以进去吃！
    “这人真大方。”皇帝笑，“十八，爹从来没吃过流水席，今日你便陪爹一起开开眼界，多体验生活，有助于你了解民生，能让你做一个更好的人。”
    “是，爹。”
    远远看到金铃公主进了悦东楼，皇帝与十八王爷便进了对面的好运楼，好运楼鱼龙混杂，两人进去的时候，里头正有人在表演杂技。
    一条火龙直逼皇上的面门又迅速收回去，吓得十八王爷差点就喊护驾了。
    “哈哈哈哈……”
    宾客们指着皇帝和十八王爷哈哈大笑：“瞧他们这怂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宫里出来的阉人？”
    皇帝脸色一黑，十八王爷正要呵斥，又有宾客说话了：“看着不像阉人啊，这老的一身贵气，看起来身份不凡啊，不过这小的你们看像不像楚风馆里的少爷？”
    楚风馆的少爷？
    十八王爷脸色一黑，金铃公主的声音就传进来了：“什么楚风馆的少爷！那是我十八哥哥和父——”
    ‘皇’字在最后关头生生换成了‘亲’字，金铃公主大步进来，嚷：“赵云璟！听闻你大比夺得了榜首，本公、本姑娘亲自来向你道贺！”
    唐老板听见动静，伸头出来便看到了皇帝和十八王爷，皇帝他没见过，但十八王爷他是见过的，赶紧上楼通知赵云璟和周慕娇。
    “十八王爷和一个贵气的中年男人？”周慕娇啧了一声，“赵大哥，你面子不浅啊，皇上都亲自来吃你的宴！”
    唐老板脚一滑，差点就跪了。
    那中年男人竟然是皇帝！
    赵云璟和周慕娇到楼下时，连金铃公主都被喝多了酒的客人说是长乐坊里的乐妓，气得她眼睛都红了，要不是皇帝还在这，她不能越过皇帝来下令，这些人早就被杀了！
    一见赵云璟，金铃公主万般委屈便化为眼泪夺眶而出：“赵云璟，我好心过来向你道贺，你竟让人如此侮辱我，我，我不活了！”
    赵云璟拱了拱手，道了一声抱歉，周慕娇已经跟那几个人哥俩好地喝了起来，喝了三杯，周慕娇小手一挥：“将这几位请到后头醒酒，待酒醒了再去向那位姑娘赔罪！”
    接着她端起一杯酒，环视一圈，高声说：“谢谢各位今日赏脸前来，虽是粗茶淡饭，我和赵公子也希望大家都能尽兴而归，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少护着点自已的面子与形象，莫要借酒行凶，到时候丢了丑，只怕大家日后都没脸再出门了！”
    “周姑娘放心，今日你和赵公子的好日子，我等自然不会败你们的兴给你们惹事！周姑娘先去招待贵客，来，大家继续喝！”
    金铃公主原本眼泪流得汪汪的，看着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听到‘好日子’这三个字，那泪马上停了，圆睁着眼睛质问：“赵云璟，今天不是庆祝你夺得榜首的吗？怎么变成你和这个贱人的好日子了？”
    听到‘贱人’这两个字，皇帝立即沉下脸来：“金铃，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在外丢我们家的脸！云璟，周姑娘，上楼再说话。”
    唐老板早就空出了一个干净的包厢来，又速度极快地上了一桌酒菜，等皇帝等人落了座，自已赶紧带着人跑了。
    金铃早就被皇帝那一声呵斥得头也不敢抬，她虽然从小都比别的姐妹从皇帝那得到更多的关爱，但她也清楚明白自已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跟江山社稷国家大事皇室荣辱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是，更是随时可丢弃的存在。
    因此哪怕现在她万分委屈，也很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杀了周慕娇，也还得忍着。
    皇帝先是向赵云璟表达祝贺：“孤没有看错，你果然就是堪用之才！会试时继续努力，争取也夺下榜首。云璟，孤不是非要你连中六元，但如果你有那能力，孤希望你全力以赴。”
    “学生必不辜负皇上所望，定当竭尽全力。”
    周慕娇给皇上倒了杯酒：“皇上，这是好运楼的定楼酒，您尝尝。”
    悦东楼卖的是葡萄酒，好运楼则是啤酒，皇帝从来没有喝过，只呷了一小口，觉得味道奇奇怪怪的，便放了下来。
    侧头看到十八王爷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皇帝淡淡勾唇：“十八，金铃，被别人说是楚风馆的少爷，以及长乐坊的乐妓，当众被人言语侮辱，孤又不许你们寻那几个人的晦气，你们是不是很委屈？”
    十八王爷顿了顿：“父皇，儿子只是不明白，寻常人家的子弟受这般委屈，家中长辈都会替他讨回公道，而儿子是皇室子弟，是——”
    “你说的寻常人家，是指卫国公府，定国公府，定王府，平南侯这样的人家？”皇帝淡淡一笑，“如果你是云璟那种家庭的孩子，你就会明白父皇为什么不准你们找他们晦气了。”
    十八王爷不明白。
    “对你来说，定王府卫国公府那样的门第是寻常人家，但真正的寻常人家，在回京的路上，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是那些吃不饱饭、家徒四壁，或者连房子都没有只能住茅草房或是干脆住山洞的人家。
    你从出生起便衣食无忧，求的不过是孤的看重与旁人的称颂，而他们用尽全力只想活着。在生存面前，尊严一文不值。你觉得委屈，想要治他们的罪，不是你有多了不起，是你比他们会投胎，投生在了皇家！”
    回想起路上种种，十八王爷羞愧地低下头：“父皇，孩儿知错了。”
    “金铃，你呢？”
    金铃公主心里在说‘父皇你放狗屁’，嘴里却乖乖道：“父皇，金铃也知错了，金铃很感谢上天让金铃降生到皇家，成为父皇的女儿。”
    “这还像点话。”皇帝笑了笑，问赵云璟，“刚才有人说，今天是你和周姑娘的好日子，你俩今天成亲？”?

 第160章 孤会把你刷下去

    金铃公主竖起了耳朵。
    赵云璟拱了拱手：“回皇上，是订婚宴。”
    “订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孤讲一声，云璟，你对孤竟有如此深的防备！怎么，是怕孤还要给你指婚？”皇帝指着金铃，“便是孤执意指婚，金铃也是孤最心爱的女儿，虽说没什么优点，但嫁给你，也不算是辱没你？”
    “公主金枝玉叶，知书识礼容貌端庄，是妻子的不二人选，只不过学生出身贫寒，无法保证公主婚后的生活还如婚前一般的质量，再者，云璟心里有人，就算勉强与公主成了婚，也给不了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关爱与照护。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皇上，与其让公主委身下嫁，不如成全我与阿娇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你可要想好了，孤可以不指婚，但很有可能在殿试中将你刷下去。”
    “学生没得功名，那就回去继续种田。正如学生之前所说，虽然有些东西需要朝廷的介入才能推广传播得更快，但也不是朝廷不介入学生就办不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这段时间学生与皇上接触下来，深知您不是那种为了子女的私情便会抛却百姓民生的君主。
    与阿娇结为夫妻，是学生一直以来的心愿，人活一世，如若不能为苍生为百姓做奉献，那就尽自已的所有，与所爱之人相依相守。”
    皇帝扭头看金铃：“听到了？金铃，不是父皇不替你争取，实在是云璟不愿意。孤要是再逼他，孤就要变成为了子女的私情便抛却百姓民生的昏君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金铃公主若是再纠缠不休，那就是丢皇室的脸了，不过她不闹不纠缠，不代表她将这事放下了。
    堂堂公主，竟被一个村姑比了下去，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十天之后，帝京降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晚，到早上时枝头被压得微弯，道上也覆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太阳一出来，薄雪没一会就融化了，只余一阵阵的凉气与一地的水。
    周慕娇又进宫了，这次是因为太后病了，另外，金铃公主也该进行第二疗程的治疗了。
    屋外北风裹着凉意，风华宫内四角燃着炉子，温暖如春，周慕娇手里执着银针，淡笑着靠近金铃公主。
    “你，你不要这么笑。”金铃公主心里发毛，“虽然我跟你不对付，也是你的情敌，但你是医者，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你得把我当女儿来疼，你不能太用力，更不能故意让我——啊！”
    啪啪啪连扎十二根银针，周慕娇收起了笑容：“金铃公主，我劝你不要太过矫情，病痛不会因为你是公主还是乞丐而选择要不要找上你。像你这种病，就算你成了统一七国的女皇，该发作的时候还得发作。”
    熬过了最开始那半盏茶，金铃公主缓过来了，她撇了撇嘴：“你也只敢在这个时候偷偷欺负我。”
    “光明正大扎的针，也有旁人在场，何来的偷偷欺负？公主刚才那句医者父母心说得极好，若我是你的父母，这会已经打你屁股了。有病就治，有药就吃，矫情个什么劲？人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更何况你贵为公主！”
    “巧舌如簧！赵公子就是被你这么忽悠的？”
    “怎么在你心里，赵大哥就是这么傻的男人？那我就奇怪了，既然他能被我三言两语就忽悠过去，你又看上他什么呀？”周慕娇不解，“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怎么不见公主去喜欢？莫非是公主好日子过腻了，想要做一下村妇，过过苦日子？”
    “你！我讲不过你！我要睡觉，不要再跟我说话！”
    “你睡你的，我治我的，你不说话，我还能掰开你嘴巴让你说话不成？”
    “你！本宫要砍了你！”
    “啧。”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次治疗都会上演，柳太医和两个医女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的见怪不怪，只花了半个月时间。
    不过柳太医还是那句话，公主就是公主，周慕娇敢不敬，不代表他们也能跟着对公主不敬。
    第二疗程需要五天，为了方便治疗与研究，周慕娇搬进了风华宫，由于卫旭的治疗也已经开始，金铃公主便让卫旭也进了宫，就住在风华宫的偏殿。
    原本以为卫旭是自已嫡亲的表弟，肯定是跟自已站在一道的，他们两个人难道还吵不过周慕娇一个？
    哪知道卫旭进了宫，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欢，还天天跟在周慕娇屁股后面转，活像个小跟班。
    这日周慕娇又要去给太后诊疗，卫旭又十分自觉地帮周慕娇背她的小药箱，一双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得快飞起来了。
    金铃公主在后头看得心惊肉跳：“旭儿你慢点！别磕着了！重不重？把东西还给她！”
    又骂周慕娇：“周慕娇你还是人吗？你是没有手吗？那么重的箱子你竟然让一个孩子去拿！还说帮旭儿治病，我看你是想旭儿累死！”
    “卫旭只是长得没寻常人高，力气还是有的，五岁的孩子背个十斤的东西，有什么不妥？我五岁的时候都能挑水淋菜下地种田了。从风华宫到慈宁宫也就一盏茶的距离，累不着他。”
    “金铃表姐，旭儿不累，旭儿有力气的，旭儿力气可好了！”
    “明日一早，我几时起床你便几时起床，我要先把你的身体素质拔高，不然你这身子骨承不住后头的治疗。”周慕娇摸摸卫旭的头，想起了小九，想起了小五，不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要不是那天晚上皇上突然将她召进宫里，也就撞不上金铃发病了，撞不上金铃发病，她也不用总往宫里跑了，说不定小五小九他们这次都能和梁山长他们一起上京了。
    冬至这日，各地上京赴考的学生们陆续到了。
    赵云璟接到了消息，一早便去了城门口，辰时刚过，总算瞧着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陈兄！小然！何久！冯伟！这边！”
    阔别两个月，二十位考生再一次相聚。
    赵云璟在悦东楼准备了接风宴，表达了自已的欣喜，并道：“国子监那边已经开始招生了，各位休息两天，我们再一起去考学！”?

 第161章 当众侮辱

    帝京多繁华，一不小心就会被迷了眼，大家刚从小地方上来，新鲜劲估计得维持好一段时间，好在大家在书院时便被赵云璟带得十分自律，赵云璟说逛两天，他们就真的只逛了两天，到了考国子监这日，大家就收拾好包袱，一早就等在一楼了。
    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绣着‘桃花县’字样的橙色外衣。
    这是冯伟第一次上京赶考，昨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心里虚得很，早起时换上这件大衣，他就觉得好像有底气了，下到楼，见到大家都穿上了，他底气就更足了。
    扭头看到陈公子严严肃肃的样子，冯伟还去安慰了：“陈兄莫要紧张，考国子监而已，总难不过大比考试的，就算国子监没名额了，凭我等在大比中的成绩，还是能进别的好书院的。”
    赵云璟早就给他们列了三四所口碑还算不错的书院，国子监虽说是第一选择，但也不是唯一选择，正如他当时在上林书院与回澜书院之间，选了更弱一些的回澜书院，却依旧能发光发热一样。
    尤其是他们走到这一步，夫子的作用已经体现不出来了，最主要的还是自已个人的心态与知识巩固，巩固知识，只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以及一个读书的氛围便行，所以他们其实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地方而已。
    陈公子看着正与胡沛然一起下楼的赵云璟，淡淡道：“谁说我紧张了？怎么讲我也是榜二，该紧张的是你。”
    冯伟啧了一声：“榜二，真值得骄傲。”
    陈公子反手就是一拳，冯伟格开，攻击，换陈公子格开，又攻击，一来一去的，两人便当场交起手来，旁边的同窗见到，竟也不阻止，还有人当场下了注，吆喝着买谁赢。
    赵云璟失笑，他跟掌柜的说了几句，便走向他们：“时辰不早了，走。”
    国子监就是帝京的东面，跟皇城是同一个方向的，只不过中间隔了好几公里，国子监在城外的一座山上，站在山的最高处看，依稀能看到皇宫的屋顶。
    来国子监考学的人不少，赵云璟等人也算是很早就出发了，来到的时候，国子监山门前已经围拢了上百个考生，加上随行的家属，估计得有三百人。
    国子监大门紧闭，考生们原本就闹哄哄的，等得久了，便有人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急了，声音大了，戾气也出来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三四个人打架了，冲突最严重的还见了血。
    国子监每年的招生时间都是今天，辰时准时打开山门让考生上山，今天都快到辰时末了，考生们又如此吵闹，国子监仍然大门紧闭，连个鬼影都不见。
    赵云璟皱了皱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了看身边的同窗，大家都一脸凝重。
    前边又有几个人打起来了，二十位考生同时往外退了几步，但因为打架的那几个人越来越往他们这边来，大家的注意力也跟着转过来了。
    大家穿着统一的服饰，原本就惹人注目，登时就有人认出来了：“这是桃花县的人！”
    “桃花县？是那个连夺了四个榜首的赵云璟所在的桃花县吗？”
    “对！就是那个桃花县！该说不说，这赵云璟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就算当不了状元，这长相也能当附马了，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奋斗，一次到位，妙啊！”
    “就是说啊，明明都已经有了光明的未来，干嘛还要来国子监跟我们抢夺名额啊？难不成他也想镀一层金？毕竟国子监是皇家书院，国子监里的学生是真正的天子门生，讲出去都要被人夸的！”
    “啊，听说他是真正的种田汉，出身低微，就算是成了状元，京里的贵人们还是瞧不起他的，若能在国子监呆一段时日，再出去就不同了。天子门生，哪怕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对他也得客客气气呀。”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啧啧啧，在下还以为他出身清贫，会十分清高孤傲，没想到也这么俗，也对，都是吃的五谷杂粮的，有七情六欲也正常的。不过既然都是俗人，就别再摆出一副清傲的嘴脸来，在下觉得冒犯了！”
    赵云璟也是没想到，自已站在这里就是原罪了。
    他正要开口，紧闭的山门里头这时传来一道嗓音：“这位小兄台说得没错，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即便摆在脸上呈现在人前也丝毫不丢脸，但若是既想要清高的美名，又想达到镶金的目的，整虚虚伪伪那一套，那就很让人不齿了！”
    话落，山门打开，走出一队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来，为首那人长得高高壮壮，迈步有力，底盘很牢，一看就知道吃了几天夜粥（练过）的，为首那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向赵云璟。
    “你便是赵云璟？我是国子监甲班的班长，我姓玉。”说话倒是字字挑不出错，态度却是不屑的，眼神也是轻蔑的，“连夺四个榜首，真是辛苦了，不过接下来的每一天，你会更辛苦，因为国子监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有出头的一天。”
    “玉公子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的，过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玉家世代书香，到我祖父那一代，已经出了四个状元，区区不才，不敢说这一届的状元唾手可得，但也比你多一些机会的。”
    玉公子语重心长：“我把这些说出来，也不是想要打击你让你主动放弃，不过是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落了榜，心里接受不了，自寻短见啊！”
    他身后那群甲班的学生便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躯体耸动，有些人还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
    他们虽然外头套的是月白色的长袍，看着挺文气的，今日天寒地冻，便都在里头穿了两件厚棉衣，平白比夏天时肿了三圈，这一笑一耸动，就显得他们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别提多恶心了。
    赵云璟有些生理不适，差点没忍住当场吐了出来，他别过头，打算等这恶心劲过去后再理会这帮人，却被误会被戳到痛处，无法自处。
    “听我的，国子监不适合你，你还是走，这里人人都门楣清高，你够不上的，我担心你进去不到两天，就要被打击得不想活呀！”
    赵云璟回正头来：“敢问玉公子，叫在下离开，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国子监的命令？”
    玉公子一顿，山门里又传出另一道声音来：“如果是玉公子本人的意思，你当如何？如果是国子监的命令，你又当如何？”?

 第162章 这国子监，不进也罢！

    赵云璟拱了拱手：“我桃花县二十名学子出身一般，自然是比不上各位京中勋贵后代，不过我们别的没有，自尊还是有的，若只是玉公子的挑衅，我等自然要考进去与玉公子一比高低，若是国子监的命令，我等自然也会尊重贵院的规与矩，别寻别家书院。”
    那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八字须，身形高大，瞧着有三四十岁，他身后同样跟着一群人，有老有少，也有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走着官步，有点六亲不认的意思，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夫子。
    如若是夫子……
    从夫子到学生，从上至下都如此傲慢，他们进了书院，只怕光是应付这些人的挑衅就够了，哪还有心思温习功课？
    赵云璟环视一圈，在同伴们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已差不多的意思，陈公子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丝讽刺，看样子，他的脾气快要压不住了，随时都有开揍，还有冯伟的手，已经按在腰上了。
    那里估计是一把杀猪刀，冯伟家是杀猪的，他想靠读书改变门楣，但又不想荒废了自已杀猪的本事，家里就让他把这刀带上了，当是勉励，也当是给他的退路——要是落了榜，大不了就回去杀猪，当个屠夫也饿不死的嘛。
    中年男人走到跟前来，他身形高大，神情也倨傲，上下扫视的时候，就跟打量档口上的肉新不新鲜似的：“我乃国子监博士，我姓苏。”
    国子监博士讲的话，那就是代表着官方的态度了，即便不是，有这样的同窗，有这样的夫子，这国子监的校风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十名学生转身就走，如一片橙色的云，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玉公子与苏博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苏博士，赵云璟这段时间名头很响，又深得皇上重用，你说他被我们羞辱了一番，他下山之后会不会到皇上跟前告状啊？”
    玉公子皱眉，“若是皇上开口，我们国子监就不得不收他了。苏博士，国子监历来都只招收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弟，这几年来虽然皇上开了恩，也招收从各地方品学兼优的学生，但赵云璟这样低微出身的，国子监还从来没有的，若是招了他们这群人，国子监以后干脆别叫太学和国学了，干脆叫扶贫书院！”
    “不要胡说八道。赵云璟是有真本事的，又提前入了皇上的眼，我们还是适可而止，等一会他们回来了，你们记得对他客气些，其他人就算了，我们只收他一个，国子监又不是扶贫书院。”苏博士说。
    “赵云璟会回来吗？”
    “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他一定无比渴望能尽快有地方施展自已的本事，状元的名头在帝京不等于通行证，但国子监监生，能让他提前进入帝京这个圈子，日后对他的行事能带来不少助力。”苏博士十分自信，“能让那十九名学生与他同进共退，赵云璟不仅有能力，还是个聪明之人，聪明人，从来都知道走哪条路最快抵达自已的目的地。”
    “那苏博士你赶紧组织考学，赵云璟这边，就留给我应对了，您放心，学生保证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
    赵云璟等人在书院的时候就天天锻炼，人也不矫情，脚程也快，这时已经远离国子监好一段距离了。
    赵云璟事先给大家筛选出来的除了国子监还有另外三所书院，都在帝城的另一个方向，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能在晌午时分抵达，考了学要是赶不回城，他们都带了包袱的，就地住下也未尝不可。
    一群人讨论了一阵，决定去离国子监最远的云鹿书院就读。
    云鹿书院是老牌书院了，从书院设立至今只出了一位状元，好在书院招生只看成绩，不挑学生的出身，是往届够不上国子监的考生们的首选之地，虽然考生们来自天南地北，矛盾多多，比起国子监这种赤果果的拼权势拼爹拼财力的氛围，云鹿书院还是强上不少的。
    “那就别耽搁了，走。”
    一群人正要动身，后头传来一声疾呼：“等一等！诸位等一等！”
    是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腿脚还不便，一条腿的腿是微弯的，跑起来一边肩头高，一边肩头低。
    赵云璟与陈公子对视一眼。
    莫非是国子监的人觉得刚才羞辱他们得不够，特意追上来再羞辱一波？
    于是谁都没有动，等着那老头自已跑来。
    老头吭哧吭哧的，跑到跟前来，鼻尖已经冒汗了，他喘着粗气问：“各位公子急着赶路，老夫就不耽误时间，长话短说了。实不相瞒，老夫是国子监隔壁山头那间书院的院长，老夫叫做宁贤……”
    宁贤早先是国子监的祭酒，他当祭酒期间，国子监的秩序还是相当不错的，也培养出了一大批有能耐的文官能吏，后来当时的秦博士想要上位，便给他下了套，致使他不仅丢了祭酒之位，连官身也没了。
    秦博士还说，宁贤是个无用之人，就该回老家等死，宁贤憋着一股气，花光了自已的人情，在国子监旁边开了一座名叫沧澜的书院，立志要培养出比国子监更优秀的学生。
    只不过世人都奔着国子监的名头去，他的书院开办也不过十年，学生寥寥可数，都是实在是上不起其他书院，只求有个安顿地的平庸的学生，便是这些平庸的学生，也是宁贤每年在路上截的。
    没想到今天一截就截到了赵云璟。
    真是好运气啊。
    宁贤将自已的办学理念与办学宗旨以及教学方针全讲了出来，口水都快要说干了才停下来，有些局促地看着赵云璟。
    “各位公子，要是你们不是特别特别赶时间的话，要不就到我们沧澜书院瞧上一瞧？要是看过之后各位不满意，老夫保证绝对不会纠缠，还送上两锭银子，就当是老夫对年轻学子的支持，祝你们都考取功名，要是落了榜，不想回到地方去，老夫也欢迎大家到沧澜书院来，老夫别的不能保证，但能保证一定把平生所有知识，都教与你。”
    宁贤这么有诚意，大家不去就真的对不住了。
    赵云璟拱了拱手，代表全体考生道：“那就有劳宁先生带路了。”?

 第163章 选择留下

    沧澜书院这名字取得大气，地方也够大，景色不错，也足够安静，就是人少得出奇，加上宁贤和三位夫子，也不过二十名学生。
    也对，沧澜书院连个进士都没出过，与其说它是书院，不如说它是那些穷苦学生的庇护处，除了宁贤，几个夫子都是名不见经传还吊儿郎当的主，谁见了这几个都心里没底。
    十年寒窗苦，好不容易到了最后这一步，自然是想要得到名师的指点。
    赵云璟等人参观书院的时候，那二十名学生都放下书本，十分热情地充当了导游，向大家介绍着每一处地方的由来以及功能。
    大讲堂，小讲堂，食堂，练功区，自习室，最后是生舍，应有尽有，不豪华，却十分实用，还有个很大的空地，两边各弄了两张网子，像个门。
    “这是蹴鞠场，大家每隔五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一场蹴鞠比赛，一则是强身健体，二来可以增进同窗之间的感情，那边还有个小空地，逢年过节，大家都会在这举办篝火晚会，烤一烤肉，喝点烧酒……”
    最后来到生舍。
    是一人一间的单间，生舍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床铺桌柜一应俱有，门一关上，就是一方属于自已的小天地，便是前边举行蹴鞠比赛，声势浩大，传过来的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声音，夏日里微风再一吹，纵使有蝉鸣鸟叫，也能叫人好好睡眠。
    参观完毕，大家回到大讲堂这边，宁贤正紧张得搓手手：“各位公子看得如何？可有决定了？”
    “有了。”
    这下不仅宁贤，连三个夫子和原本的学生都紧张了，全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赵云璟拱了拱手：“宁夫子，我等决定了，哪也不去了，就在沧澜书院呆下了。”
    二十名学生齐齐拱手：“学生见过夫子！”
    留下了？全留下了？
    宁贤心中怀有希冀，但也是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的，毕竟沧澜书院除了名字取得大气之外，别的实在拿不出手。
    可如今，极有希望拿到大梁史上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的种子选手，竟然选择留下来，还有他的那些优秀同窗，也全留下来了！
    宁贤抬手就掐旁边甘夫子的腰，几乎用了全身力气：“痛不痛？老甘痛不痛？我是不是在做梦？”
    甘夫子真想拿那砖头拍死这死老头。
    不晓得是不是做梦他不会掐自已啊，掐他算什么啊？！
    甘夫子快哭了，挤出一个字：“痛！”
    宁贤就嗷的一声转身跑了。
    赵云璟就疑惑了：“敢问甘夫子，宁山长这是……”
    甘夫子一边揉着被掐得快断的腰一边说：“老头太激动，跑一边哭去了，不用管他。”
    几个夫子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还是挺靠谱的，一人赶紧领赵云璟等人去生舍安置，一人去交待饭堂加米加菜晚上还要弄个欢迎宴，另外一人则带着几个学生下了山，跑去给他们采购新的生活用品了。
    沧澜书院好久没纳新了，上一次来新同学，还是去年，甘夫子都以为他们沧澜书院在这次会试之后就会变成零学生的书院，没想到天可怜见，一口气给书院送来了二十个新同学！
    他日若是这二十个新同学都考取了功名，沧澜书院肯定就扬名了，到时候大把的学生跑到书院来，他们沧澜书院，很快就能打趴国子监那狗屁太学，成为七国之中最有实力的天下第一书院！
    想到这，甘夫子兴奋搓手：“各位新同学，今天有点冷，不如做点什么让自已暖起来？”
    赵云璟往蹴鞠场的方向一指：“那就来一场蹴鞠比赛！”
    为了不出现新旧学生对抗的不友好的氛围，甘夫子让每一队都新旧学生各一半。
    蹴鞠是一场需要多人协作的运动，年轻男孩们在场上挥洒汗水，一场球踢下来，不仅达到了运动的目的，也将原本陌生的队员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等这场比赛踢完，不论新队员旧队员，都勾肩搭背倾盖如故了。
    冬天天黑得快，吃过丰盛的晚餐，学生们大讲堂那边上完一节课，蹴鞠场旁边的空地已经升起了篝火，肉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篝火旁，宁贤一张老脸通通红红的，远远瞧见学生们的身影，他兴奋招手：“云璟！这边！”
    学生们来自五湖四海，各地的风俗习惯各不相逢，有些人两杯酒下去，就围着篝火跳起了舞：“来啊！赵兄陈兄，跟我一起跳舞啊！”
    巨大的篝火堆，映出一张张质朴真诚的脸，赵云璟也不矫情，刷地起身，向那位学生学了几个基本动作后，便跳起来了。
    胡沛然等人原本就被这氛围拱得跃跃欲试，这会赵云璟带头，他们再不矜持了，也起了身。
    陈公子笑了一声，也一口喝光杯中酒，起身加入进去，随手将旁边的宁贤也拉了起来，一大群人手拉手在火堆前起舞，跳累了就坐回去继续吃肉继续喝酒，热闹得不行。
    沧澜书院这边学生与夫子同乐，国子监那边的玉公子和苏博士，则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因为他们正在挨训。
    原本苏博士笃定赵云璟在骄傲与现实之间肯定会选择现实，负气下山之后过不了一会就会重新上山的，到时候他再慢慢教他规矩，没想到赵云璟不但没有回头，还去了隔壁那个垃圾书院！
    赵云璟是祭酒大人点名要收的学生，也听说让赵云璟入读国子监是皇上的意思，如今人家去了沧澜书院，说不定白天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考学，而是来考察书院的！
    秦祭酒把生平知道的脏话都骂了一通，实在骂无可骂，也口干舌燥了，他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才重重哼了一声：“苏博士，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博士自进入国子监起就跟秦祭酒蛇鼠一窝了，对秦祭酒极为了解，毫不夸张地讲，秦祭酒一拱屁股，他就知道对方是要拉屎还是屙尿。
    “大人，这事下官着实冤枉啊，依下官看，这姓赵的小子怕是早就跟宁贤搭上线了，白天在山门前演那么一出，是故意给我们添堵呢。”
    苏博士这话一出，秦祭酒就重重放下茶杯：“给我添堵？他宁贤也配？！真是自不量力！”
    “可不是自不量力嘛。只不过宁贤这老小子实在是可恶，时不时跳出来恶心我们。而且那姓赵的是皇上指定要收的，我们早得把人要过来。”苏博士讲，“大人，下官明日一早便到隔壁去问宁贤要人！”
    秦祭酒自然点头，他看上的人，哪怕自已最后不要了，也不能便宜了宁贤。
    “若是宁贤不同意，你就——”
    “下官便荡平他那山头！把他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第164章 把赵云璟抓回去！

    都是自律惯了的人，昨夜再晚入睡，到了卯时中，赵云璟便醒了。
    昨晚篝火晚会快要结束时下起了雪，雪下了一夜，又下得大，外头的地面结了厚厚一层雪，生舍前的树，枝叶也被雪压得沉沉的，有一些小点的，直接就被压断了枝干。
    赵云璟在墙角找到把木铲子，他抱自已包严实了才开门，他打算先在门前清理出一条小路再把整个院子的雪给清理开去。
    门一打开，旁边的宿舍门也同时走出个人来。
    是陈良锦。
    自从陈大人过世后，陈良锦跟赵云璟便不怎么讲话了，倒也不是有恨，单纯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毕竟算起来，自已父亲的死是他自已的选择，刚失去父亲时他还能恃着情绪无理取闹一番，如今都过去两年，他早就淡然了。
    赵云璟也不是那种会去主动社交的人，见了陈良锦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埋头铲雪了。
    不一会，其他学生也起来了，一大群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就把生舍这边的积雪全清理干净了。
    大家正要处理外头的雪，便听见甘夫子的声音：“云璟！云璟！别铲雪了，你快来！”
    甘夫子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这一看就是出大事了。
    旁边一个名叫林业成的学生推了赵云璟一把：“云璟，这雪先别铲了，走，大家都去看看。”
    路上得林业成的科普，大家才知道原来隔壁国子监的人隔三岔五的总来找碴，要是换了个山长，早就跪了，偏偏从宁贤到甘夫子等人都是脾气古怪颇有骨气之辈，不但不跪，还次次抄家伙动手，直接武斗，每次都有人挂彩。
    但国子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消停没几天，换一批人又卷土重来。
    因此林业成认为，这次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来闹事。
    “这次不是学生来闹事，今天来的是他们的苏博士。”
    甘夫子说着突然停下，死死拽住赵云璟衣角：“云璟，昨天我们已经给你们办了入学手续，也给你们办了欢迎晚会，你们已经是沧澜书院的人了，所以等会苏博士让你们去国子监，你们不会去的，对？”
    原来是苏博士来了。
    赵云璟反握回去，道：“甘夫子，我是个念旧的人，在桃花县时，收留我的书院叫回澜书院，沧澜有澜，国子监没有。”
    他旁边上林书院出来的林凡点头：“他说得对。”
    其余人齐齐点头：“就是这个理由。”
    甘夫子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沧澜书院这次是赢在他们的师资力量与真诚度上，没想到真正将人留下来的，是被秦松那老小子踩到地心的书院名字！
    等会要是赵云璟将这理由也在苏博士那说上一说，苏博士回去转述的时候，秦松老贼会不会气得当场昏死过去？
    还真是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呢！
    一行人踏着积雪疾行，刚刚看到书院大门，便听到了有人嚣张的叫声：“姓宁的，我们今天过来不是跟你们打架的！跟你们打架是给你们抬身价！识相的就赶紧让赵云璟出来，别让我们动手！”
    冯伟听出来，这是国子监玉公子的声音，他气不打一处来，几个箭步便冲过去，薅着玉公子便揍：“想动手是？来啊！动手啊！谁不动手谁是狗！”
    国子监来的学生也不少，但跟天天跑山锻炼时不时就来一场蹴鞠对搞的沧澜书院的学子相比，他们就变得十分弱鸡了，从苏博士到普通的学生，每个人都挂了彩，其中苏博士和玉公子这两条吠得是最欢的，牙齿直接被打掉了两颗。
    苏博士一张嘴就漏风，一边漏风还一边滴血，不一会他那飘逸的白色长袍前襟便血红一片，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他冲赵云璟嚷：
    “赵云璟，你别给你不要脸！要不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要我们接收你，你以为国子监会多看你一眼？！你最好现在就跟我们走，不然就是抗旨不遵！要杀头的！”
    赵云璟一拳揍过去，又打掉他两颗牙：“在下出身山野，为人粗鄙， 实在是够不上国子监各位公子的格调，这国子监我就不去了，至于我不去就是抗旨？这就不劳苏博士操心了，学生会亲自向皇上禀明。”
    “你，你道皇上是街边卖肉的屠夫吗你想见便能见，你想禀明就能禀明？便是我们祭酒大人都没有资格自行进宫！”
    陈公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嗤笑出声:“整个大梁都知道赵云璟曾带着皇帝上山下地与百姓同吃同行体察真正的民情，就苏博士没听说？看来苏博士真是久没下山，孤陋寡闻了。”
    “就是，我们云璟都能让皇上主动放下身份去体验普通农户的生活，在放榜之前也一直在皇上跟前办差，天天见面，他想往宫里递个消息，又有何难？”
    “咦赵兄，这块玉佩，莫不就是皇上的随身玉佩，凭着这玉佩，就能自由出入皇宫？”
    一人一句，听得苏博士整个人呆住。
    他是知道皇上这一路回来都是在体察民情，也知道赵云璟是随圣驾一起回京的，但是没想到皇上体察民情原本不在计划之中，而是赵云璟的主意！
    还有皇上的随身玉佩，竟然就在赵云璟身上，这哪里是赏识，这根本就是非常看重啊！
    苏博士还死鸭子嘴硬，没跪：“即使是这样，在你进宫见皇上之前，你也得到国子监来！等到皇上同意了，你爱上哪上哪！”
    “我若不同意呢？还想再打一场？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赢了，我可以先去国子监。怎么样，是一对一打，还是一群对一群？”
    苏博士嘴巴更痛了。
    打架他们是打不过的，他今天连掉四颗牙齿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可要他就这么回去，他也是不甘心的，就这么回去，祭酒大人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都是读书人，动不动就打架斗殴成何体统？赵云璟，我们不比武，比文！只要你赢了我，我立即带人走！”
    宁贤是个急性子更是个爆脾气，闻言立即跳起来揍：“谁要跟你比！滚！再不滚，我把你剩下的牙齿都打下来！”
    苏博士害怕了，但要是这么回去他又非常没有面子，就在他决定要先晃几下打一打时，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这嗓音一听就是宫里的公公才能拥有，苏博士一听就高兴了。
    敢情是皇上也知道赵云璟跑到了沧澜书院，派人来把他抓回国子监！?

 第165章 王公公输出好猛！

    苏博士快步迎过去，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恶人先告状：“公公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赵云璟，我昨日不过是考验了他几句，他就不顾自已的前途，更不顾圣旨跑到沧澜书院来了，这沧澜书院是什么地方啊，从山长到夫子再到学生，个顶个的都是二流子，他到这里来就是自甘堕落！
    他自已自甘堕落倒是好，可不能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一片心意啊，祭酒大人到底惜才，不忍心好好的苗子被宁贤弄废了，就让我到沧澜请他。我怀着惜才之心，好声好气的请求他回去，他倒好，上来就揍我！公公，我掉了四颗牙齿，你要为我作主！”
    来人是赵云璟的老熟人，王公公。
    由于不是伴驾出行，王公公穿的是寻常男人穿的常服，乍一看就跟街上的普通汉子没什么两样，靠近了才能从看清他脸上的阴柔，不光是王公公，他身后那四五个人都是同样的气质。
    这一大群人中，能入王公公眼的也只有赵云璟一人，他今天要办的差事多，恐怕时间不够，原本就打算跟赵云璟传递了皇上的口谕就走的，不想自已还没张嘴，就被人抢了先。
    王公公心里十分不爽，便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色专门误他的事，谁知一抬头就看到苏博士一嘴血地冲自已笑，王公公吓得差点晕过去。
    “公公，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公公拍了好一会胸口，才将受惊的小心脏安抚下去：“做什么主？同样多的人，你打架打不过别人，不回去好好练练争取下回扳回一城，像个娘们一样跑来找我一个外人哭唧唧，很光荣？”
    眼睛在混战中被捶了一拳，眼睑下青黑一片的宁贤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恐怕苏博士是觉得真光荣。”
    苏博士噎了噎：“那，那还是请公公替我劝一劝赵云璟，让他赶紧跟我回国子监，这沧澜书院真的不能呆啊，他这是自甘堕落啊，更重要的是，他会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啊！”
    “皇上期望不期望的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操心？你还是想想你们堂堂国子监、堂堂太学为什么会被一间小书院给比下去！沧澜书院能不能呆我不知道，但赵公子不愿意呆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宁贤哈哈大笑：“多年不见，小梨子你这嘴还是这么犀利啊！哈哈哈哈，你和云璟到旁边说正事，这里我会处理，对了，回去之后让你义父得了空上我这来，就说我有一坛二十年的好酒，近日要开封，他要不来，就没口福了！”
    被宁贤叫小梨子，王公公也不生气，还十分客气地喊了一声宁先生，然后就把赵云璟拉到一边讲话了，等他们两个出来，苏博士他们已经不见了，学生们正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赵云璟作了个揖：“阿娇自由散漫惯了，守不来宫里的规矩，有劳公公多照应几分。”
    王公公就笑了：“这个自然，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周姑娘虽说自由散漫，也是知道轻重的，而且呀，如今整个宫里谁不喜欢她呀，只要她不将皇宫给掀了，谁会计较她守不守规矩呀！”
    话音刚落，就有女子的声音响起：“我说这一大早的王公公怎么就出了宫，原来是要赶在我之前告我的黑状呀！”
    来人正是周慕娇。
    她穿着淡青色的长款大衣，头发没有弄什么发型，而是扎成了高马尾，她身后跟着两个医女和柳太医，还有一个小豆丁卫旭，再往后，竟然是金铃公主！
    王公公原本哈哈大笑，见了金铃公主就笑不出来了，赶紧让人将皇上捎给赵云璟的东西送进去就立即下了山。
    金铃公主见了赵云璟，也不像从前那样急着上来说话了，撅着嘴跟两个医女走一起，卫旭则捡起一个木铲，颇新鲜地铲着雪，玩得十分高兴。
    柳太医去跟宁贤说了给学生们体检的事，赵云璟则拉着周慕娇到了一边说话：“你怎么来了？”
    “来认认门啊，不然往后怎么来看你咧？”周慕娇左右看了看，“不带我参观参观你的新书院吗？”
    太阳出来了，路上的积雪慢慢融化，因为国子监一大早来找事，还未来得及铲雪，故而人踩在雪上，不一会衣摆便沾了雪，湿了，再走了一圈，还沾了泥。
    景色虽好，可惜略显狼狈，于是两人就在蹴鞠场边的亭子坐了下来。
    太后娘娘的病是生皇帝时落下的病根，原本要是当时就好好调理，没几年就能养回来了，可惜先帝见太后娘娘帮他生下太子，十分高兴，一高兴，就连着半个月宿在了坤宁宫，于是在皇上才刚刚一岁多点的时候，娘娘又生了个公主。
    身体原本就伤着，又生下第二胎，这下太后娘娘的身体就更伤了，之后朝堂动荡，导致皇宫也不太平，太后娘娘一边要治理后宫，还得被动地参与宫斗，用了将近十年时间，朝堂与后宫才彻底太平下来，可之后，太后娘娘的病根就彻底种牢了。
    年轻时每年必定发作一回，年纪大点了就九个月一回，八个月，五个月，直至现在，基本上每三个月总要来一回，每回都把太后娘娘折腾得痛不欲生。太后无数次哀求皇上让她死了算了，皇上都不同意，为此他寻遍天下名医，他自已的私库都快花光了。
    “宫里规矩多，人多，人心不齐，你自已要处处小心，至于太后娘娘的病，你尽力就好。”赵云璟握住她手，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她，“想要让皇上重审当年的案件，也不是一定要走太后娘娘的路子。”
    “我知道，但让皇室多欠我一些，未来我们提出来要求的时候，也能多一些筹码。赵大哥，你真的考虑清楚，一定要去沾我们黎家的事吗？”
    “你这么问，我会认为你在质疑我的人品。”
    赵云璟看着不远处正在铲雪的同窗们，清俊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先前我没有名分，自然是不好介入，现在我是你未婚夫，黎家的事，自然也是我自已的事。”
    周慕娇和徐太医他们给学生们体检完，周慕娇便按照徐太医的诊治总结，开了张食谱，七日一轮转，随后在书院用了午饭便下了山。
    金铃公主憋了一路，上了马车才开口：?

 第166章 金铃公主的打算

    “我已经三个时辰没说话了，达到了你的要求，这下你总不能再说我不合格了？”
    金铃公主不太高兴，“你心可真毒，明知道我对赵公子一往情深，还故意将我带过来，害我差点没忍住冲过去讲话了！周慕娇，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周慕娇放下学生们的体检表，看着金铃的眼睛道：“公主想要学医，想要通过医术去帮助百姓，志向远大，古往今来，你是头一个如此将百姓挂在心上，并且想要付诸行动的，有个这么为国为民的公主，我庆幸还来不及，怎么会见不得你好？”
    “只不过，学医远非公主平日看到的那么轻松，柳太医当年学医，也不是一开始就能跟在他师父身边出门看病的，而是先从医馆的打杂小童、药童做起的。”
    “我知道，我现在就给你打杂！”金铃公主说着就把卫旭怀里的药箱给抢了过来，“往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让我在跟前，我就像今天一样，去给柳太医打下手！”
    “公主是来真的？”
    “本公主说话算话！”金铃公主拍拍胸膛，\"本公主一定要成为七国第一位神医公主！\"
    “想要成为神医，要吃的苦可要比普通的医者要多，基础也要打得更牢一些。”周慕娇将药箱拿回来塞给卫旭，“先回去看书，识药材，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可以了，这药箱再给你拿。”
    卫旭紧了紧药箱，拿出几本绘本来，挑了其中一本递给金铃公主：“表姐，先看这本，这本是认药草的，上头画了画，就算不认识的人，都能知道这是药草！”
    “你字都不认识，认得这是药草也没用，你又不知道它叫什么，有什么功效！”金铃怼，“这些绘本统统给我，你什么时候认识三千个字，熟读《三字经》《千字文》了，再来找我要！”
    “连小孩的东西也抢，表姐你是狗吗？”卫旭把绘本统统抱怀里，“从现在起我跟你不是表姐弟了，我们是竞争对手，阿娇姐说了，她只收一个徒弟，这个徒弟一定是我！”
    “你才狗！”
    “我是小狗你是老狗！”
    “小鬼竟敢说我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狗老狗，略略略……”
    车厢里吵得不成样，两个医女什么也看不进去，柳太医也被打扰得心气都乱了，想要出声让金铃公主这对表姐弟不要狗咬狗了，到底是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敢。
    这时，一直认真看资料的周慕娇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谁再吵吵，谁就下车。”
    车厢一秒安静。
    柳太医一脸崇拜，要说不畏强权还能压制强权的，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她了？
    两个医女也眼睛亮晶晶的，眼神火热得很，只怕把‘周姑娘，我想做你弟子’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刻在脸上了。
    瞧得金铃公主脑中警钟直撞，赶紧清咳一声：“郑医女宋医女，从明天开始，本宫与旭儿便跟着你学——”
    “自已去太医院，或者去宫外的回春堂，但若是去宫外，想要学到真正的知识，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为什么呀？”
    “因为，有些人明明是蠢材，奉承的话听多了，便以为自已是天才。到时候出去给人治病，会害死人。”
    若是以前的金铃，这会已经拍桌子喊‘来人，给我砍她头’了，但现在她不是那个金铃了，她即将要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第一神医公主，所以，她要吃常人吃不了的苦，忍常人忍不了的屈！
    金铃公主举起手来：“周慕娇你别再用激将法了，本宫、我是不会上当的！从今天起，我绝不会让外头的人知道我是公——啊！”
    马车一个颠簸，颠得金铃公主往前一扑，整个扑进了周慕娇怀里，脸，还贴到了周慕娇的胸口！
    软软的，香香的……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的怀抱吗？
    金铃公主突然羞红了脸。
    周慕娇将她推开，拍了拍她肩膀：“坐好。宋叔，怎么了？”
    “姑娘先别下来，小的先看看。”
    宋叔，是江雾渔派来给她跑腿的，这时跳下了马车，排查过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道：“有个小姑娘突然窜出来，撞到了我们马车，这会已经晕了，流了很多血，姑娘，让柳太医下来看看。”
    周慕娇与柳太医一起下去，金铃和卫旭被留在了车上，不过两人也不安生，不让他们下车，他们就趴在车窗上看，脖子都快伸断了，尤其是卫旭，大半个身子都出来了。
    不一会侍卫们来了，金铃公主和卫旭才下马车。
    被撞的小姑娘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但不是因为撞到马车，而是因为被马车撞到之前，她身上就有了很多伤，刀伤，烫伤，掐伤，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就没半块好肉，说是皮开肉绽都轻了。
    刚好金铃和卫旭下了马车，周慕娇便让人将那小姑娘搬到了马车上，她和两个医女将小姑娘的衣衫剥开时，都嘶了一声。
    这小姑娘被衣服遮住的部位，伤口更多，也更重！
    周慕娇极快地帮小姑娘全身的伤口作了清理以及基础护理，便让人将她送去杏林堂，那里全是女大夫，出入的也都是女病人，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三四岁，要是送去回春堂，指不定要被怎么围观。
    在古代，女子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别到时候这条命救回来了，她自已又不要了。
    来到京城切换到医者身份后，像今日这小姑娘的伤员，周慕娇就救助过不少，因此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此处离他们要去的村子也没有多远了，一行人便步行入村。
    周慕娇没有预知能力，因此她并不知道，这个她随手救起来的小姑娘，未来会在她的生活里，激起多大的风浪。
    七日后，周慕娇领着两个医女再一次出了城，傍晚从城外回来到好运楼歇息时，从掌柜到伙计，看着她的眼神，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异样。
    指指点点不至于，就是原本他们正在高谈阔论，她一来，大家就闭了嘴，装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这伙人，肯定有事瞒着她。
    周慕娇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用餐，用完了餐，还让两个医女先行回宫，她今天不回去了，然后找到厨房，跟厨子说她要给赵云璟他们送饭，麻烦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出来五桌十菜一汤的席面。
    厨子都惊呆了：“一个时辰弄五桌十菜一汤的席面？姑娘，锅子给你，铲子给你，灶台也给你，你行你来。”
    周慕娇啧了一声，厨子又说：“……姑娘，你是不是不知道大家给你准备了惊喜啊？”
    “什么惊喜？”
    “就是——”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小孩的惊叫，周慕娇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

 第167章 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

    周慕娇转身就跑，边跑边扬声：“小五！小五是不是你！”
    “阿姐！是我！”
    小五来了，小九来了，十八，初六，初九，连赵大叔赵大婶也来了！
    果然是好大的惊喜！
    周慕娇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手背，又帮这个理理头发，眼角一下湿了：“小五长高了，小九壮了，十八也这么高了，初六你不行啊，你得多吃点，初九都快比你高了……”
    一群小孩围着她吱吱喳喳的，又吵又幸福。
    等几个小孩的兴奋劲过去，周慕娇才去跟赵大叔赵大婶说话：“大叔，婶子，这段日子，要你们照顾小五和小九，辛苦了。”
    “一家人讲这些做什么？倒是你，怎么瘦这么多了？是不是宫里不给你吃饭？那什么悦东楼好运楼就不知道给你送吃的吗，都瘦到脱形了……”
    原本周慕娇的打算是今晚不回宫，明天一早才回去的，今天家里人全来了，她就让人传话回去，说接下来的十天都不进宫了，如果没有突发情况，也不要来找她。
    太后娘娘听到转述，实在没忍住：“这姑娘胆子真是大得无法无天了，但凡皇帝不是今天的皇帝，太后不是今天的太后，她脑袋不知掉多少回了。”
    金铃公主静静地说：“该说不说，周慕娇这人还是有点气运在的，她一来，我和祖母的病都在好转。”
    柳太医忍不住插嘴：“公主你如此编排自已的未来师父，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金铃公主噎了噎，狡辩道：“我说的是事实，师父她的确有气运在，但我也没有否认她的能力，是柳太医你自已曲解了我的意思——柳太医！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本宫是公主！”
    柳太医在心里啧了一声，没说话了。
    太后就讲，金铃你既然要做天下第一神医公主，首先这态度就要改一改，如果连自已的前辈都做不到尊敬，又怎么能做到医者父母心……
    金铃公主心里不太舒服，她突然好像不太想做天下第一神医公主了，可是她大话已经在周慕娇跟前放下了，要是突然说不做了，周慕娇会不会取笑她？赵云璟原本就认为她不如周慕娇，她这时放弃，赵云璟岂不是更加不会看她了？
    金铃公主想了想，决定出宫去，既然周慕娇的家里人来京里了，那她这个未来徒弟去瞧上一眼，让她家里人脸熟一下自已，也是人之常情的……？
    朱雀大街的一处宅子内，周慕娇和孩子们刚上桌，金铃就带着两车礼品来了，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欢，几个孩子她都准备了礼物，上来就塞过去，还有让人没有退回去的理由。
    金铃公主的事，赵云璟在信上原原本本报备过的，因此赵大叔和赵大婶看到金铃公主，实在是端不出什么好脸色，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人家又管周慕娇喊‘师父’，又过门是客，又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两人的脸都端得有些僵了，这一餐饭简直是食不知味，好在金铃公主只是露个脸，吃了饭就走了，不然夫妻两人说不定得晕过去。
    “阿娇，那位公主是怎么回事？”人一走，赵大婶就迫不及待问了。
    略略提了提自已跟金铃公主的‘爱恨情仇’，周慕娇安抚两人：“金铃只是任性了些，本质不坏，能听得进去道理。”
    “那她对云璟，没有那种心思了？”
    周慕娇就笑：“那要看她想要做天下第一神医公主的决心够不够大了，若是决心够大，她是没有闲心去做别的事的，医学无止境，她已经十几岁了，算是半路出嫁，学起来要比孩童吃力。”
    赵家夫妻松了口气，但又没有完全松下来，现如今只能盼望春闱快点来，等放了榜，不管云璟是不是榜首，都先让云璟和周慕娇成亲了再说。
    因为黎老太太还在桃花村，赵大叔也放不下家里的事情，便打算过了小年就赶回去，将赵大婶留在京中照看几个孩子，等过了年，几个孩子都去书院了，春闱成绩出来后，赵大叔再和黎老太太一起过来。
    日子过得飞快，没有几天就到小年了。
    这日周慕娇从宫里出来，还没到家就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下巴尖尖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周慕娇瞧着她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随她一起出宫过节的郑医女提醒了一句：“周大夫，是上次撞到我们马车，晕过去了的那位。”
    周慕娇想起来了，见她脸色不太好，出于医者本能，便把了脉问了几句诊，随后问她拦住自已有什么事。
    小姑娘叫孟玉，孟玉说：“姑娘，夫人一大早就在家里念叨着您了，奴婢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做不了重活，夫人就让奴婢出来迎一迎……”
    孟玉竟然跑到周家做活了？
    周慕娇嗯了一声，一路上不动声色，回到去才找赵大婶问孟玉的事。
    赵大婶就解释：“那日我和你大叔带几个孩子上街，路上遇到她卖身葬父……”
    孟玉卖身葬夫，原本就很凄凉，当时围观的人挺多，但就是无人伸出援手，原因是她实在太过病弱，像是随时会断气，赵大婶他们到时，孟玉已经跪了半日了，面前用草席卷着的尸体早就僵硬，有几个流氓见她长得不错，就说要带她回去当姨娘，赵大婶看孟玉实在是抗拒，就把孟玉给买下来了，顺便将她带去回春堂看大夫，这才知道，孟玉跟周慕娇之间还有这一段。
    “原本我是打算给她点银钱让她去外地好好过日子，小姑娘不肯，执意要把身契给我，说要用这条命来报答你和我的恩情，我赶了她几次都赶不走，这天寒地冻的，又不能真让她跪在门外，就作主把她买回来了。我见她做事挺细心的，还认得点字，打算以后让她陪在十八身边，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这时代悲惨的故事都大同小异，孟玉给周慕娇的感觉，目前还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周慕娇就没插手。
    她和赵云璟一个大部分时间在宫里，一个在书院静读，十天半月都不下山一躺，得靠赵大婶来管这个家的，若是买个丫头这样的小事她都要插手，对赵大婶的成长是没有半点益处的。
    过完小年，赵大叔就回乡了，回程明面上由周云物流的人保护，暗中还有江雾渔的人跟着，赵大叔只管赶路便好，出不了岔子。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明天就除夕了。
    原本周慕娇和赵云璟以为能和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没想到，事与愿违。
    因为宫里出事了。?

 第168章 宫变

    皇帝的叔叔贤王爷在装了几十年的佛系好人之后突然造反，五万私兵将皇城内外围得像个铁桶，蚊子都飞不出来。
    今晚皇宫搞宫宴，朝中众多大臣都在现场，宫里的警戒虽比往日要强上一些，但贤王爷杀进来时，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皇上甚至拉着首辅大人当众起舞。
    贤王爷站在几丈外，一只穿云箭冲皇帝射去，首辅大人扑过去挡了，第二支射过来，卢公公扑过去挡了，第三支，王公公挡的，第四支，八王爷挡的，第五支，十六王爷挡的，第六支，金铃公主挡的……
    贤王爷一口气射了十几支箭，箭箭射中了人，但又箭箭射不中皇帝，气得不行，他的心腹就将皇后挟持住了，皇帝为了救皇后，甘愿一命换一命，等到皇帝换过去了，太子突然扑过去，将皇帝救下，自已却深受重伤。
    贤王大怒，下令格杀勿论，杀不到大的就杀小的，谁劝就先杀谁。
    命令一下，皇宫顿时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就在皇帝再一次被围困，快要落入贤王之手时，江雾渔与皇上的第十七子李长宁，率领三万将士及时赶来救驾，混战之中李长宁替皇上挡了一刀，最后以江雾渔飞扑过去，砍下贤王的项上人头，结束了这场哗变。
    周慕娇进宫自然是去参与救治的，不光是她，回春堂，杏林堂等城中有名无名的大夫，都被宣进了宫。
    徐太医等人已经忙得错不开手了，现场又乱，基本上刚帮上一个包扎完，下一个又抬过来了，看到周慕娇，徐太医哇一声就哭了：“周，周姑娘！你可算来了！快！那边是重伤症病人，我等不敢动手，您快去！”
    周慕娇立即带人投入了紧张的救治当中，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来找周慕娇，焦急得很：“周姑娘快，快随我来！”
    速度处理好跟前伤员的伤口，周慕娇拎起药箱就跑，路上才知道皇上一家这你救我我救你的感人故事，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救驾的是江雾渔。
    “太子和十七皇子伤得最重，刀子刺在小腹，没到肉里很深，几个太医束手无策，都不敢拔刀，是江大人提议让你过来的。”
    这段日子周慕娇在宫里可是团宠，眼前这太监也是极喜欢她的，因此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周姑娘，那都是金枝玉叶，你自已看着办，实在是没有把握，那就不要动手，太子没了，皇上还可以再立一个，十七皇子没了，皇上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可周姑娘你只有一条命啊！”
    “谢谢你，小叶，你是好人，今晚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话间就到了御花园旁边的大房子。
    跟在门口守着的江雾渔轻轻点了点头，便进了室内。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如若不是专业的，肯定会吐，好在周慕娇在进宫之前，便在两边额角和鼻子那抹了万金油，因此并没有被这股浓味给弄吐。
    略略一扫，周慕娇便立即下令：“打开所有门窗，无关人士统统散开，保持空气可以循环流通，林太医，马上准备酒精，刀，镊子，棉花……”
    女子声音不大，但她声音一出来，就将人们惶恐不安的心给安抚了下来。
    皇帝已经缓过劲来，他拉着皇后过去：“周姑娘，只要你把孤的几个孩子都救回来，便是你要做皇帝，孤也立即禅位！”
    在场众人都嘶了一声。
    周慕娇将手部消了毒，这才答道：“皇上，我倒是想做皇帝，可我没那个能耐呀。皇上，你道大家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敢跳出来替你挡刀，除了你是他们的亲人这一点外，还因为我们大梁国不能没有你。”
    她将刀子消毒，认真地观察着火苗：“皇上人人都想做，也人人都能做，但想要做好，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要让边境太平无战事，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麻烦皇上让让，我要开始了。”
    这还是周慕娇第一次在人前进行外科手术，这也是大梁国的人第一次知道，原来救人也可以这么救的，原来也可以把人的皮肉当成布料一样，用缝衣线给缝起来的。
    那几个太医都看得眼花缭乱，内心震撼，连周慕娇连喊了几声都听不到，十七皇子随行的三个军医就干脆将他们拨开，接替了三个太医的工作给周慕娇打下手。
    三位军医也是经过沙场的，心态稳得一批，而且是三个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周慕娇用起来十分称手，一个时辰后，就将太子和十七皇子的伤口处理好了。
    “接下来的十八个时辰十分重要，伤口有可能会发肿长脓，这是正常现象，但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他们发热，尤其是高热。”
    环视一圈，她补充，“所有受了伤的，都要注意保持伤口卫生，一旦发现有发热的迹象，一定要及时反映，不然再小的伤口，一旦发了炎受了感染，也会夺人性命。”
    看到太子和十七皇子的脸色有所好转，皇上微微松了口气，他走向周慕娇：“既然你说坐不来皇帝之位，那你好好想想想要什么赏赐，周慕娇，你救了孤全家，有资格向孤狮子大开口。”
    “那我就先谢过皇上了，等我想到了，再来告诉皇上。”
    几个孩子的伤势都得到了控制，皇上就得去处理后续事宜了：“云璟，跟上！”
    赵云璟看了周慕娇一眼，便与郑大学士等人跟着皇上走了。
    贤王这五万兵马，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起来的，还有，这么多的人马同时进城，城门那竟然没有发现不对劲，这简直是太过异常了，这也说明，原本认为整个大梁最固若金汤的帝城，其实是外强中干，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一番彻查下来，朝堂必定会起大动荡，而春闱还有三个月便要举行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将会影响了科举，科举可是一个国家重中之重的大事，便是皇帝全家扑街了，也不能随意取消。
    周慕娇与赵云璟便开始了早上进宫，下午一个回周家，一个回书院的生活，日子过得忙忙碌碌，他们碰面的时间很少，偶尔在宫里遇到，彼此对一个眼神，笑上一笑，便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三月初，朝堂基本上稳定下来，三月十五日，大梁国的春闱，如期而至，周慕娇的忙碌也暂告一段落，总算有空陪陪家里人了。?

 第169章 不得不防啊

    黎老太太是十天前抵达的帝京。
    赵大叔又怕她年纪大了，也不敢赶得太快，因此足足用了十七八天才到，到了帝京之后，老太太就没有出过门，一则是周慕娇确实腾不出时间陪她出去走走，二则是，老太太近乡情怯，周宅离黎家只有一街之隔，走过去也用不了半盏茶，她就是不敢去。
    今日周慕娇得了空，江雾渔也回来了，沧澜书院放了假，小五和小九都在，这么多人陪着，黎老太太总算有勇气出门了。
    时值傍晚，连天擦黑还有一丢丢时间，黎老太太无心欣赏路上变化，过去的一路一次也没有掀开马车帘子，一直闭目养神，直至江雾渔说到了，黎老太太才睁开眼。
    当年她随黎大人去岭南赴任时，黎宅还有五六房人住着，黎家原本就是大族，不止京城黎家有这么多人，他们老家也还有着整整一族人，往上算九族，至少有几万人。
    那件事之后，黎家五服之内皆被流放或是充军，至于五服之外的，改姓的改姓，搬家的搬家，二十年过去，谁也不知道真正的黎家人其实还有多少。
    眼前的黎宅，门头塌了一半，围墙外全是裂缝，只要一场暴雨，就能将整堵墙给摧毁，墙脚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黎老太太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就道：“回去。”
    周慕娇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我已经让江叔去寻幸存的黎家子弟了，皇上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等找到他们了，我就让皇上把黎家还给我们。”
    “不必费那心思去寻。”黎老太太让江雾渔调头，“黎家是戴罪之家，他们离我们越远，才能过好自已的日子，他日若是老天开眼，皇上帮我们黎家沉冤得雪，黎家恢复了荣光，他们自然会自已寻回来。”
    就算是回来的黎家族亲成千上万，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嫡亲的侄子侄女，也回不来了。
    不是所有姓黎的，都可以称作黎家人的。
    天慢慢黑下来，说好了，今日要带老太太去悦东楼吃饭，于是从黎家离开，马车便直奔悦东楼。
    一行人刚进来，掌柜的就迎上来了：“周姑娘，你朋友来好一会了，这会已经喝开了，就在地字房。”
    周慕娇疑惑：“我朋友？谁？我今天没有约人。”
    掌柜的更疑惑了：“可他们拿出了你的信物，我也是看了信物，才让他们进地字房的。”
    “是个姑娘？”
    “不是，是两个年轻公子，看着挺贵气的，帝京口音，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个被娇养在家的勋贵子弟。”
    “行，那我去看看，你把我祖母他们带去一楼的包厢。”
    话才说完，楼上就传来惊喜的叫声：“周姑娘！”
    这声音……
    是太子啊！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欣喜，他身后跟着十七皇子，十七皇子虽然年纪小一些，但是比太子要深沉许多，见了周慕娇，也只是勾了勾唇：“周姑娘。”
    又望向江雾渔：“江大人。这位是……”
    周慕娇便介绍：“这是我祖母，祖母，这是当今太子与十七皇子殿下。祖母，我跟他们说一会话，一会再陪您吃饭。”
    黎老太太微微福了福身，便由江雾渔搀着去了一楼的包厢，她佝偻着背，看上去比一般的老太太还要苍老一些，十七皇子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位老太太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等周慕娇离开，兄弟二人回到地字号房，十七皇子向太子说出自已的疑惑，太子道：“当然面善了，她跟周姑娘挺像的，本宫都想像过了，周姑娘老了之后就是她这个样子的。”
    十七皇子想了想，点头：“确实是有点像。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都说周姑娘的亲祖母早就不在了，家里的那一位是江大人在江湖上流浪的时候捡回来的，既然是江大人捡的，那又怎么会跟周姑娘长相相似呢？”
    “十七弟是想，往下查？”
    “查倒不至于，不过是好奇罢了。周姑娘刚救了我，我只是担心那老太太有什么问题，从而害了周姑娘。”
    太子就不解了：“你与江大人熟，他就没跟你说过那老太太的情况？”
    “我跟江大人不熟，也就是他向我报信，我看了证据，与他一起回京罢了。江大人可是六扇门的人，他只听命于父皇，就算我问了，江大人也未必会实说实说。”
    十七皇子说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走的时候，特意到一楼包厢处跟周慕娇道了别。
    此举让太子十分迷惑，当即就吩咐人暗暗留心周慕娇一家。
    毕竟连佛系了几十年的贤王都能说造反就造反，周慕娇还当众承认了自已想当皇帝的，不得不防啊。
    会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从第一天进入考场入住了生舍开始，就算是死在里头，在考试结束前，都不得离开了试场，古代科举考试十分复杂，这样一刀切，能省事许多，又能断了一些人想要在考试过程中耍奸作弊的念想，也同时保证了考生们在考试过程中的人身安全。
    最后一场考完，考生们需在考舍再呆上两个时辰，等检查完，确认没有作弊了，大家再统一出去。
    今年参加会试的考生共有两千名，能进入殿试的，只有三百名，而在殿试之上，不会再有淘汰，只不过是划分等级与排名而已，其中一甲一百名，一甲一等三名，二等十名，剩下的都是三等。二甲三甲各一名，等级划分同一甲，之后，朝廷会按照等级，将人分发到朝廷各部门去，等新人们熬个两三年，再视能力的高低，留京或是外派。
    “可以出去了！”
    考生们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已的包袱往外跑。
    两千人同时往外走，那场面可想而知有多拥挤了，要不是有官兵们维持秩序，只怕会出踩踏事故，到时候好好的贡院变成修罗场，那就不好了。
    赵云璟从考舍出来，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等走得差不多了才出去。
    沧澜书院的学生们还是有些默契在的，赵云璟一出去，就看到了以陈公子为首的几十名同窗。
    “赵兄考得如何？卷面一定全写了？”
    “还好。”
    “你说还好，那就一定是还好了。我就惨喽，到时候你被点了状元，我将名落孙山！唉！”
    外头响起了让赵云璟出门向右转的喇叭声，赵云璟嘴角微翘，安抚道：“，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说完就迫不及待往外奔了。
    冯伟啧了一声：“这家伙！诶陈兄，你考得怎么样？感觉如何？”
    “还行。”
    “那等放榜之后，你就得成亲了？那位孟姑娘，可是从桃花县便跟了你一路的,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一步，十分不容易的。”
    陈公子淡淡勾唇：“是啊，孟姑娘这么不容易，不如冯兄就自已娶回家疼着，我的人生大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还惦记着周姑娘。”冯伟压低了声音，“你也看到了，他们好着呢，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你啊，就别犯傻了。”
    “……滚远点。”?

 第170章 大哥你该不会不参加殿试吧？

    赵云璟的成绩，周慕娇是不担心的，现在该担心的是初六和初九。
    这两个小家伙去了沧澜书院之后，明显有些水土不服，具体表现为，早起起不来，起来也不锻炼，上课走神，自习课上睡觉，宁贤过来家访，家里才知道这两个小孩的情况。
    几个孩子考学的时候成绩都很优秀，特别是初六和初九，更是沧澜书院这十年来考学的学生里成绩最好的，加上他们又是赵云璟的亲弟弟，宁贤便觉得，这两个孩子也是聪明的，只要摸清他们的习惯，就能给予他们更多的帮助，没想到才入学三个月，没帮到人家不说，还把人家搞出状况了。
    自从赵云璟等人弃了国子监而选择沧澜书院之后，就时不时会有人到书院问一些入学考学的事情，往年也有不少人来问，最后到了真正入学的时候却是一个都没有的，因此宁贤就没怎么特别重视，哪知道今年春季一开学，竟然来了上百个新生！
    宁贤毫无准备，用了三个月才算是安排好，但因为这段时日实在太忙，没能时时注意到初六初九，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宁贤十分清楚，这些学生是冲着赵云璟来的，要是没有赵云璟，等这一届科举结束，沧澜书院可能就是要收拾收拾，关门大吉的。
    “抱歉，都是老夫的错。”宁贤眼睛都红了。
    赵云璟拍了拍宁贤的肩膀：“我跟他俩先聊一聊。”
    “诶你好好聊，别动手啊知道没！”赵大叔不放心，追上来叮嘱。
    “知道。”
    兄弟三人进了书房，初六和初九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然后开始挤眉弄眼，赵云璟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急于出声。
    两人玩了一阵，渐渐觉得无趣，偷眼见赵云璟眸色沉沉的样子，两人不免后背发凉，初六出声：“大，大哥，您讲。”
    “对啊大哥，有话你就讲啊，你这样，初九害怕，等会要是怕得哭了，被我那些小伙伴知道，会笑话我的。”
    “就是就是，大哥你都不知道，对面那林家的两个少爷有多可恶，老是嘲笑我们土！嘲笑我们是乡下人是穷人！我们都住这么好的宅子，又穿这么好料子的衣服，哪里土了？”初六撇嘴，“等大哥中了状元，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讲！”
    “肯定不敢啊，你看他们敢讲楚大学士家的少爷吗？你放心，等大哥成了状元，所有人都会说我们聪明有前途的！”
    “你说的对！等大哥成了状元，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了！”
    赵云璟何其聪明，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两个人，是认为赵云璟当了状元，自已就能跟着沾光享福，不用再奋斗了。
    他就说怎么觉得这两个孩子来了京城之后就越来越浮躁，原来是这样！
    赵云璟冷冷道：“我去考状元，不是为了让你们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
    “大哥你别生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不会真的借你的名头去欺负别人的，我们都是好孩子，从小都受你的教育长大，我们肯定不做那种坏人。等大哥你成了状元，我们就低调低调再低调，绝对不会给你惹祸的，大哥放心，放心哈！”初六说完，与初九对视一眼，两人就一个嘻嘻笑，一个嘿嘿笑。
    赵云璟额角直跳，他答应过父亲不动手的，两个孩子也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了，已经到了知荣耻的年岁了，不能随意动手。
    “若是我不是状元呢？你们打算怎么样？”
    “你怎么可能不是状元？你都连夺四元了，大梁史上唯一的一个，等你拿下会元，最后被点了状元，那就是七国中唯一的六元及第的状元，说出去多威风啊，皇上也能跟别国皇帝炫耀啊。
    你就是我们大梁的吉祥物，只有太平盛世才有吉祥物，只有明君才有资格拥有吉祥物，皇上肯定是明君啊，所以你一定是状元！”
    初六这思维逻辑，不得不说有些严密了。
    赵云璟就笑了：“是吗？原本我还想着考完会试之后就积极准备殿试，现在看来，我不用准备了。”
    “对对对，只要你去了，随便写几个字，状元就是你！”初六说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哥，你该不会不想参加殿试？”
    “对。”
    “为什么呀？你都到了这一步了，离状元只有一步之差，你就不能——”
    “如果我中了状元，家里却多了两个废物，这状元便不是福，是祸。”赵云璟双手一摊，“你说，我辛辛苦苦去考状元，却是让你俩屁事不做在家享福，每天遛狗逗猫花天酒地，我要这状元有什么好处？”
    初六傻眼了。
    初九反应很快，他立即冲出去，大呼小叫：“爹！娘！不用做我的晚饭了，我回书院！宁夫子快，我要回书院！我要考状元！我要自已做状元！”
    是谁说的大哥的就是他的？骗人的！大哥的是大哥的，只有自已的才是自已的！
    初六慢了一步，就被赵云璟抓住多念了两句，等他跑出来，只看到马车的影子，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步子一迈就追过去了。
    赵大叔追出来，看着初六边追马车边抹眼泪的样子，他实在好奇：“你动手了？”
    “跑得这么快，像是被我打过的样子吗？”
    “那他们到底什么问题？”
    “没任何问题。”赵云璟回身笑，“爹，你和娘不用太过操心，等着享福 ，也别成天呆在家里了，有空多到街上去，看看这帝京的繁花。”
    “无事趁圩小退财，我才不要去。”
    “爹，我们赵家早就不缺钱了。”
    “瞎说，哪有人不缺钱的？只是缺多缺少的问题。而且这钱是阿娇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每一张银票上面都有她的血汗，花起来我心疼。”
    赵大叔顿了顿，道，“而且，如果你是以落榜书生的身份去推广粮食瓜果，难度可比以状元身份去推广要大得多了，这些钱与其随随便便花出去，不如用在更实在的地方。”
    倒是没想到父亲会想得这么远，而且对于自已能不能当状元，父母好像也不是十分在意，这让赵云璟很感动。
    毕竟陈公子自从上了京，陈夫人和陈小姐便三天两头写信，信上都是勉励他考状元的，陈夫人还告诉陈公子，一定要光耀陈家的门楣，便是冯伟，也收到了不少于十封这样的家书。
    相比之下，自已真的非常幸福了。
    小五和小九原本想着至少明天一早才回去，还可以在家吃两顿饭，结果初六初九跑了！
    小五傻眼：“阿姐，我，我们也要走吗？”
    “要走。”
    “能不能等吃了晚饭再——”
    “小五我问你，你们几个天天呆一起，你就没发现初六和初九的情况不对？”
    小五紧张了：“阿姐，我——”
    “看来是知道了。”周慕娇冷笑，“知情不报，故意包庇，还想吃晚饭？滚出去吃屁！”
    很快就到了放榜时间。
    放榜前夕，赵大叔就派人在放榜处蹲着了，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儿子的成绩，宁贤也给学生放了假，自已带着甘夫子等人，干脆住进了好运楼，早上一大早，几人就来赵家了。
    中午时分，前去看榜的人回来了：“老爷！夫人！出来了！成绩出来了！”?

 第171章 会元，花落谁家？

    赵大叔原本想问有没有上榜，但见回来的人红光满面欣喜激动，就料想赵云璟不会考得太差，榜肯定在榜上的，至于是不是榜一……
    赵大叔大叫：“等一等等一等！”
    不停地拍胸口，深呼吸，好半天都没能稳下来，还是赵大婶稳一些，冲报信的信点了点头：“你讲讲，云璟考了第几名。”
    “第一名！”仆人都跳起来了，“我们公子是会元！”
    会试第一！会元！！
    这会试第一跟乡试第一，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赵大婶强装出来的镇定，这会也震住了，周慕娇一手扶住她，赵云璟则帮自已爹拍背。
    “看清楚了？”周慕娇问。
    仆人疯狂点头：“榜还没张贴的时候，官差们看到小的身上这衣服，就问是不是赵云璟家的，我一听就感觉我们公子肯定是第一了，然后那些官差就恭喜我了，说我们公子考了第一，中了会元！”
    “小的几个一人看了三次，还找别人帮忙确认，我们公子就是会元！”几个仆人作揖，“恭喜公子！恭喜老爷和夫人！恭喜姑娘，恭喜老太太，恭喜宁山长还有几位夫子！”
    赵家和周家人因为多多少少心中有数，只激动了一会，便是缓了一口，宁贤和甘夫子秦夫子刑夫子就不行了。
    先是宁贤尖叫，其他三个夫子也跟着尖叫，然后四人疯了一样互相确认：“诶，你听说了吗？云璟考了会元！会元是我们书院出去的！会元是我们的学生！”
    再就是：“去他娘的秦忠良！老子今年就要把你狠狠踩地下去！”
    最后，四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看得周慕娇目瞪口呆。
    管家把仆人们召来前院给赵云璟道喜，赵大婶刚要给他们准备赏银，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原来是贡院的人，来送成绩了！
    “恭喜赵公子喜夺会元，成为我们大梁国唯一一个连中五元的学生！赵老爷赵夫人好福气，不过二老得悠着点哈，后头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外头围观的百姓一圈又一圈的，都在夸赵家夫妻有福气，赵大叔这铁公鸡一高兴，就撒了半箩筐的钱，要不是黎老太太实在看不出去把他拽回来，他可要忘形得请所有人去好运楼吃大餐了。
    几个官差嘴甜得很：“谢谢赵夫人，祝赵公子在接下来的殿试中一举拿下状元，成为我们大梁国前无古人的六元及第的状元！小的几个也努力努力，希望下次还有这个荣幸，能给赵家报喜！”
    赵大婶笑着说谢谢，然后把手上那包银子塞给周慕娇，眨了眨眼，周慕娇意会，打开荷包道：“几位官差还在当值，我们就不多耽搁了，几位下了卯就到好运楼吃个茶，报我各字，让掌柜的给你们天字号房好好喝一顿……”
    有赏银拿还能到好运楼的天字号房享受……
    这是他们跑腿跑得最值当的一趟了！
    送走几个官差，赵大婶又拿出一大包银子塞周慕娇手里。
    周慕娇自已又添了一份，把它交给管家：“忠叔，我们家今天大喜，人人有赏，每人打赏五两银子。若是云璟在殿试中拿到好名次，再赏五两！”
    赵家门口放了两挂鞭炮，不一会，朱雀大街的街坊邻居，不管门楣高低，都派人过来道喜，赵大叔和赵大婶以及黎老太太高坐明堂，由赵云璟和周慕娇接待这些人。
    走的时候，也由周慕娇负责后续，如果派的是管家仆人，周慕娇就给赏钱，同时回一份礼给人带回去，如果是其他府上的其他主子或是当家，对方送什么，那就回送差不多价值的礼品。
    众人回到去，都觉得周慕娇这做派十分体面：“小小年纪，就有了当家主母的范，这下谁还敢说她是村姑？我看我们帝京大部分的姑娘，在真正掌家之前，也未必及她的一成！”
    “可惜这么大气的姑娘已经定了亲，不然要是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岂用担心家族不旺？”
    “那赵公子也是真的才气人品本事都一流，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就被皇上常识了，现在已经连夺了五元，要是再夺一元，那他真的是要一飞冲天，千古留名了，就算没中状元，就凭他自已的本事与皇上的看重，以后只怕也是要进内阁的，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可惜他也定了亲，不然我肯定让他做我家女婿！”
    “得了，要是赵公子没有定亲，那也有皇上给他赐婚，有你什么事？！”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四品官，但我家风清正为人正直，我女儿也知书识礼也有管家的本事，他要是娶了我女儿——”
    “还没到晚上呢，就敢做梦了。”有人取笑，“你做梦也没用啊，你女儿再好，能有人家周姑娘好吗？”
    “这周姑娘有多好这都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刚才你们没看到吗？官差向赵家报喜，却是周姑娘出面给的赏银！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赵公子的爹妈，就只认周姑娘做儿媳妇！”
    “哎呀！周姑娘有福气啊！”
    “胡说，明明赵公子也有福气！”
    “……他们这是祖宗同时显了灵？！”
    这些话传到周慕娇和赵云璟耳里，周慕娇只是淡淡一笑。
    什么祖宗显灵？那可是她有眼光，先下手为强。
    赵云璟却是深以为然。
    如若不是祖宗显灵，就他这种种啥啥死连自已都只能勉强养活的倒霉鬼，又怎么能招到周慕娇这个好姑娘的喜欢？
    因为赵家有喜，整条朱雀大街都弥漫着喜气，而几条街之外的卫国公府，气氛则是有些凝重。
    卫国公沉声：“看清楚了吗？周家那老太太，真是黎家那位？”
    管家点头：“看清楚了，虽然过去了二十年，黎夫人容姿略有变化，但小的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那通身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如果她真是江大人替皇上巡视国土的路上捡到的普通老太太是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质的，而且江大人有自已的父母，他没必要多认一个娘，而且江大人回京述职这么久，还没回过江家，这说明这个老太太，他看得很重。”
    当年黎落失踪，管家是见过江雾渔如何发疯的，因此，能让江雾渔如此重视的，除了黎家人，不作他人想。
    “看来，那真是黎夫人了。”
    卫国公抿唇。
    连他没有特意打听，都能知道黎老太太的身份，皇上的眼线布满天下，岂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却什么也不讲，总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凉薄感。
    更有一种，像是‘请君入瓮’的阴谋气。
    卫国公想到这里，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就说皇上对赵云璟的信任来得太过突然，如今想想，怕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黎老太太，从而套出那几百万两赈灾银和赈灾物资的下落？?

 第172章 大不了这狗屁大夫本公主不当了！

    当晚，宁贤在沧澜书院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除了书院的师生，宁贤还把当年资助过他办书院的朋友都请了过来，另外还把隔壁国子监的秦祭酒和苏博士也请来了。
    晚会开始了，宁贤捧着一坛酒，哽咽了：“今天对我们沧澜书院和我宁某人来说，都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一天，是我这辈子最不能忘记的一天，更是如果能带着一段记忆投胎，我也一定会带着投胎的一天！我们沧澜书院，今年参加会试共四十名，全员上榜！隔壁国子监也只有二十五名上榜！而我们还有会元！”
    “还有十天就要殿试了，我宁贤向来没什么大志，也不求那么多，除了希望云璟能状元及第之外，榜眼探花也要在你们这三十九名里出，另外，你们所有人，必须是进士出身以上……”
    状元榜眼探花想要，还想要全员进士出身以上……这还说没什么大志，怎么滴，是要全员进内阁才算志向远大吗？！
    隔壁的秦祭酒一口喝光杯中酒，狠狠地骂：“真是小人得志！”
    原本以为离殿试不远了，赵云璟能够在书院做最后的温习，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纸圣旨叫去陪太子去燕郊查看作物生长情况了。
    周慕娇一大早就进了宫，对此并不知情，也是卫国公进宫看卫旭和金铃公主时特意透露，她才知道的。
    周慕娇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没骂人，等卫国公走了，她才哼出声：“皇上真是心怀百姓啊！”
    金铃公主在上次的宫宴中受伤，虽没有伤及要害，但还是伤到了身体底子，周慕娇亲自盯着，也是养了三个月才好，只不过，伤好之后，她总感觉自已力不从心，有时候书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今日一大早，她在周慕娇设的例行考核中表现极差，一百种药草，她只认出来十种，晒干制成药材之后，她更加认不出来，更别说是凭气味来辩认了。
    如果她这情况得不到改善，别说是继续学医了，便是日常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金铃公主心情不好，听出周慕娇话里有话，她脸色一沉：“周慕娇，竟敢责怪我父皇，你好大的胆子！”
    周慕娇皱眉：“金铃，我跟你说过，学医先学德，想要拥有医德，首先就要把自已的姿态放低，不然你就没办法与病人共情，没办法倾听病人的伤痛，一个不熟悉病患病情与意愿的医者，永远成不了合格的医者。
    另外，天地君亲师，既然你喊我一声师父，那你就要给子我足够的尊重，我不希望今天之后，你还用这样的态度与语气对我说话。”
    “别再拿师父的架子压我！大不了这狗屁大夫本公主不当了！”
    周慕娇就松了口气：“那么，民女恭送公主。”
    在说出不当大夫之后，金铃公主浑身轻松了，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她自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当她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的，结果周慕娇竟然劝也不劝！
    恭送公主？只怕是欢送！
    她不学医，周慕娇就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周慕娇从来不曾觉得她能当大夫？这段时间让她看医书让别人教她认药草，其实都是敷衍？不然为什么她不样样亲自教授？
    周慕娇为什么不觉得她能当大夫？那是因为她认为她是公主吃不了苦，她瞧不起自已！
    金铃公主连作三个深呼吸，站到周慕娇跟前去：“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而是、”
    她又作了三个深呼吸：“师父，我没有不用功，我每天都在用功，养伤这几月我也手不释卷，只要醒着就在记笔记背东西，但是很奇怪，不管多简单的东西，我看过之后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忘了。师父，我记不住东西了，我……学不进东西了，我没办法做大夫了！”
    一旁在挑选药材的卫旭举手：“师父我作证，金铃表姐真的很努力很刻苦的！”
    周慕娇自然知道金铃的刻苦，她这次考核考成屎，她原本就纳闷，现在金铃自已讲出来，倒是省去了她调查的时间。
    把脉，问诊，再检查完金铃这段时间的食谱，周慕娇脸色凝重。
    金铃的情况，早有人告诉了太后和皇后，这会两人都来了，见周慕娇脸色这么难看，都心里一突。
    “周姑娘，金铃她怎么了？”
    太后原本就喜欢金铃，上次宫变金铃替皇帝挡了一刀之后，她看金铃就看得比自已的命还重，皇后原本因为皇帝对金铃太好而时不时吃醋，这件事后，也愿意真正接纳金铃，把金铃当自已女儿来疼了，这时也忍不住担忧。
    皇后问：“周姑娘，是不是金铃每天的吃食有问题？”
    周慕娇还没说话，太后就转脸看她：“金铃每日的膳食都是用你送过去的食材，再由我派过去的厨子，在风华宫自已的小厨房做的，如果这些吃食有问题，那么坤宁宫、慈宁宫和风华宫都脱不了干系。”
    皇后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是个聪明人，周慕娇都问到吃食上面了，肯定是这上面有些什么问题，自已先扛起责任，到时候就算真查出来问题出在食材上，金铃也不会觉得是她下的令。
    而且良妃都过世那么久了，自已又不是真的那么小心眼的人，虽偶尔有吃醋，也不至于连个孩子也容不下，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替自已的丈夫挡了刀。
    皇后的尊荣，是因为皇上，皇上若是死了，贤王造反成功了，那自已就是阶下囚，或是沦为贤王的姬妾，每日被羞辱之后，贤王在她身上再也寻不出乐子了，就将她丢弃。
    对于皇后的主动担当，金铃也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她也是聪明人，并没有说什么一定相信皇后等此类的话，她只道：“如果问题真出在吃食上，那肯定是要彻查的。金铃死不足惜，但要是不把那幕后操控者揪出来，下一个遭害的，有可能是别的公主皇子，也有可能是祖母和母后。”
    “周姑娘，你就直话直说，不要说一句藏半句，不管你说了什么冒犯说话，本宫都保你无罪。”皇后说。
    周慕娇又给金铃公主请了两次脉，这才开口：

 第173章 国公爷这是要揭发我吗？

    “金铃这日常吃食确实有问题，初步估计是中了慢性毒。”
    中毒！
    竟然真的有人敢毒害公主！
    太后气得脑子发晕：“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查！彻查！查出来不管是谁，都要满门抄斩！”
    金铃公主的事，引起了皇帝内部小小的动荡，除了蚂蚁，只要是活物，都被查了，等周慕娇解除嫌疑出宫的时候，离殿试只有三天了。
    宫里原本就不太平，前朝又要准备殿试，恐有宫人疏忽，周慕娇便顺道把卫旭也一并带上。
    原本是要第一时间将他送回国公府，这小家伙自从恢复正常的生长水平后，就很珍惜一切外出的机会，每次都是不到半夜绝不回家的，不过平时都是有卫国公府的人盯着，他怎么玩也得悠着，今天不同了，今天没有卫国公府的人，只有周慕娇。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只要把自已随周慕娇出宫的消息瞒下，就能玩个没完没了！
    听说沧澜书院休沐，小五他们都在家，卫旭也不急着去外头逛了，要求跟周慕娇回家。
    到了家门口，卫旭人还在马车上呢，就开始大呼小叫了：“小五！小九！初六！初九！十八！快出来，我们去外头玩个痛快！”
    他人都冲进去了，下一刻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头低低的，眼湿湿的，沮丧到极点——他爹预判了他的预判，先到周家蹲着，这会直接将他揪了个正着！
    “十八姐姐，我会想你的，下次等我得了空，我再来寻你玩！呜呜呜……爹，你不是我爹，你是我仇人！”
    卫旭他爹卫明，闻言就将他扛肩上去了，跟背猪似的，还能空出一只手朝周慕娇作揖：“犬子顽劣，要周姑娘操心了！在下先告辞，改日再登门致谢！”
    周慕娇摇了摇头，进屋。
    赵家和周家是相邻的两个宅子，各有自已的大门，不过中间是打了个大拱门的，两家前院连起来，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入户花园了。
    管家过来汇报：“姑娘，卫国公来了，正在跟老太太聊天，老太太讲，你若回来，先到隔壁瞧一瞧赵夫人，赵夫人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赵夫人指的是赵大婶。
    赵大婶跟周慕娇同吃同住两三年，身体早就被周慕娇调理得棒极，自然是不会轻易生病，老太太让她到赵家去，无非是不想她与卫国公碰面。
    只不过她现在正在帮卫家治疗遗传病的事，就算是今天不跟卫国公碰面，明天后天，终有一天，还是会碰见的。
    不过老太太的好意，周慕娇是领的，于是便去了隔壁。
    赵大叔是傻白甜，只知道周家来了客人，就领着管家去张罗晚饭。
    赵大婶要多想几步，毕竟老太太就是一个没儿没女没后代的老太太，那客人来周家肯定是来见周慕娇的，周慕娇回来了却没亲自去接待，反倒是到了自已这里，这一看就很有问题啊。
    “难不成那个卫国公，是来找你家老太太的？”赵大婶试探着问。
    老太太的来历，她和越云璟都没有透露，赵大婶也怕触到黎老太太的伤心事，便从来也没有问过，也就是到了帝京，见老太太一脸从容，看什么都不觉得出奇，仿佛她原本就是这繁华帝京的一员，不像他们这些，上街就恨不得大呼小叫到全世界都知道自已是乡马佬，她才对老太太的身份有些许猜测。
    今天卫国公过来，老太太的表现更是让人猜忌，赵大婶就大胆想像了：“卫国公与老太太年纪差不多，难不成他们年轻是一对？却被棒打鸳鸯了？”
    “没有。”
    周慕娇笑，“我祖母有自已的丈夫和儿女，只不过是都过世了而已。祖母让我来你这呆一会，只怕是想敲打一个卫国公，上次我向她抱怨过卫国公府的人不太友好，这会说不定是在替我出气呢。”
    正说着，管家就来了，说老太太请她回去，周慕娇就笑：“这不，敲打完了。”
    赵大婶松了口气，她站在二门处目送她离开，刚想回房歇一会，就听到周慕娇交待管家：“一会卫国公走了，就把这墙给砌起来，不要留门，我与赵云璟虽然是未婚夫妻，毕竟还没真正过门，得守点规矩。”
    砌墙，还不留门，是为了守规矩？
    这赵大婶哪能信啊，赶紧让人通知赵云璟。
    周家，周慕娇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卫国公与老太太相视一笑，熟稔的样子，让周慕娇差点怀疑他俩年轻时真的有点什么了。
    “卫青，这就是我孙女。阿娇，这是你卫青爷爷。你祖父年轻的时候，跟你卫爷爷私交不错，当年我们家出事后，你卫爷爷也曾为我们奔走过，快说谢谢爷爷。”
    “谢谢卫爷爷。”
    两人就卫旭的身体状况一直聊到卫家其他人身上的病情，直至周慕娇注意到老太太打了个呵欠，两人才暂停。
    再一次出来，聊的才是真正的正事。
    周慕娇挑眉：“国公爷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却是今日才肯上门来，说说，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保守秘密？”
    卫国公嘴角抽了抽，这姑娘是只在他面前讲话这么直接还是在宫里也这么直接？要是在宫里这么直接，怎么宫里那些宫妃不撕烂她的嘴啊？
    卫国公说：“周姑娘，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你们黎家出事的时候，也没出什么力，不过——”
    “卫旭喜欢医学，想要治病救人，他对接任国公府没什么兴趣，你想让我叫他放弃，不如叫他自已放弃。”
    “老夫要是有办法叫他放弃，也不用在姑娘你面前做个虚伪的小人了。我们国公府人丁越来越单薄，就旭儿这一辈，活着的儿郎便只有四人，且有两人已经二十岁，若是十年后，他们还是没能闯过那道关卡，那就只剩下小四和旭儿了。”
    “小四明年十五岁了，他说要去守边境，他父母都过世了，我也不好再强求。好男儿志在四方，卫家男儿若是必定会在三十岁左右死亡，那小四死在沙场上，也不算窝囊。
    医者治病救人，旭儿学医，我自然也是欣慰的，可前段时间，卫明一天之内晕倒三次，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卫旭的未来了。卫旭的身体有周姑娘你治疗调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活过三十五岁的，三十五岁之后，如果我还活着，如果他有了儿子，那我就会让他自由。”
    卫国公叹气：“国公府太小了，帝京太小了，旭儿他应该在更大更远的地方，他是我最喜爱的孙子，但凡有一丝丝可能，我都不会拘着他。还请周姑娘帮帮忙，劝一下卫旭。”
    周慕娇挑眉：“如果我不同意，国公爷是不是会立即进宫，向皇上揭发我的真实身份？让皇上处理我这个罪臣之后？”

 第174章 开枝散叶，国公爷可以自已来

    “老夫没有这么讲。老夫今天过来，确实只是想跟黎夫人相认，卫旭的是只是顺道。周姑娘若是不乐意，老夫也不会强人所难，等到周姑娘向皇上请示案件重审的时候，老夫也会出言相助。”
    “那我就……先替黎家的列祖列宗谢谢国公爷的仗义了。”
    “也请周姑娘对旭儿多加照拂，让他尽量多活几年，多替卫家开枝散叶。”
    周慕娇忍不住了：“国公爷，恕我直言，卫旭今年才五岁，等到他能开枝散叶的年纪也还有十年，在这十年里，保不齐你们卫家还会死多少人，或者我治疗失败，卫旭活不到那个时候，你们卫家到那个时候，可能真要被吃绝户了。”
    卫国公脸色一变。
    “不过，如果单单是想为卫家开枝散叶，不考虑别的因素的话，卫国公府想要延续下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国公爷肯不肯了。”
    “周姑娘请讲！”卫国公一脸急切，如果还有别的方法，他肯定不会强迫卫旭！
    周慕娇淡淡一笑：“国公爷虽说已近八十，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算是老当益壮，开枝散叶这事，您老完全可以自已来。”
    所以这周姑娘的意思是，让他自已再生几个小孩？
    卫国公的脸腾地红透。
    让卫国公自已去开枝散叶，这建议周慕娇原本只是为了让卫国公闭嘴，毕竟卫国公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肯定不愿意被人骂晚节不保的，没想到他竟然心动了。
    周慕娇冷了脸：“不过开枝散叶归开枝散地，国公爷可要牢记了，五服以内的亲戚，您可别去找，否则不管你生多少个，永远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卫国公结结巴巴：“周姑娘，老夫不是——”
    “要是国公爷嫌自已老，也可以帮卫明多娶几房妻妾，也是一样，五服以内的亲戚，不管多漂亮多懂事，都要离得远远的。”
    “周姑娘，老夫——”
    “方法已经告诉国公爷了，国公爷是要自已亲自开枝散叶，还是让卫明和你别的孙子来，国公爷回去可以好好想想。对了，你们家那些表亲结婚的，能和离就和离，实在不想和离的，能不生就不生，不然生下来也是残害孩子，没用，活不久的，即使勉强活下去，也会有身体上的残疾或是智力上的缺陷。”
    卫国公敛了脸色：“周姑娘的意思是，我卫家的家族病，都是因为表亲结婚？”
    “不排除有其他可能，但目前你们家除了近亲结婚，我暂时还找不到别的原因。”周慕娇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便打了个呵欠，“国公爷要是没其他事，晚辈想去休息了，晚点指不定还要让我进宫，进宫没精神，那分分钟都要被砍头的。”
    卫国公即刻告辞。
    周慕娇现在可是他们卫家的唯一救星，如果周慕娇被砍了头，那他们卫家就真的完了。
    卫国公前脚刚走，赵云璟后脚就回来了，进门看到周家管家连接两家的连廊那里比比划划，他才相信报信的人没有说谎，周慕娇是真的想要把两家之间的墙给砌上去。
    周慕娇对自已的心意，赵云璟从来不怀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她突然下次决定的。
    想来想去，也便只有卫国公这个选项了。
    “阿娇，卫国公见过祖母了？”赵云璟进来就直奔主题，“他威胁你什么了？”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手牵着手坐下，周慕娇说：“也不算是威胁，我只是绸缪未雨。这段时间我在宫里打听了一下，知道当年黎家的事牵连很广，后宫有三个妃子，在黎家出事后都被处理了，我查了查，这三位妃子，或多或少都跟黎家有些关系，其中一位，还是当时的德妃。”
    后宫妃子品级，皇后为尊，下去是四妃，而德妃便是四妃中的一个，而且她能用‘德’字，自然自身性情、家世、手段都是有的，却也因为黎家的案子，受到了这么极端的处置！
    “太后当年还是皇后，她护住了一个妃子，那个妃子叫雪妃，从西域来的，脾气暴躁，但皇帝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对她十分宠爱，但雪妃在年轻的时候，跟我祖父有过好几次接触，直至我祖父出任两广总督，他们才没有联系，听说当年黎家出事后，雪妃曾向皇帝求情，皇帝却大发雷霆。”
    周慕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仰头看赵云璟：“我怀疑当年陷害黎家的不是别人，是先帝。”
    赵云璟心中一动，周慕娇便接着讲：“我问过我祖母有关雪妃的事，祖母虽不至于厌恶，态度却是有些回避的，这要是说我祖父跟雪妃之间没点什么，我是不信的。
    我一个后人，在二十年后尚且有这样的想法，先帝在当下，感觉自然更强烈。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们的先帝为了雪妃，杀几个碍眼的臣子，又有什么出奇？”
    赵云璟点头：“男人对女人天生就有一种独占欲，将多看自已女人一眼的男人，都视为强敌，得而诛之。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能对陈公子这么宽容。不过，周幽王和吴三桂是谁？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得过去，烽火戏诸侯就太过儿戏了，国破家亡，红颜自然也不在，这个周幽王，实在短视。”
    “谁说不是呢。”周慕娇同意，“所以如果我的推测成立，现在的皇帝未必不知道当年的实情，当年他已经二十岁，已经开始监国了，说不定让八王爷去赈灾的这个差事，还是他向先帝提议的。”
    赵云璟拧眉：“八王爷……是雪妃的孩子？”
    “对。”
    “先帝极宠雪妃，对他和雪妃的孩子肯定也百般重视，说不定先帝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也会把八王爷带着。自古以来只有太子有权参议国事，八王爷区区一个皇子却能跟太子平起平坐，换了你是太子，你能坐得住？”
    赵云璟接口：“因此在知道了先帝对黎大人有间隙之后，太子便有了想法，恰逢岭南水灾，太子便主动提议让八王爷去赈灾，说是让他增长见识，代天子体察民情慰问百姓。
    抢夺赈灾粮和灾银的‘山贼’是皇帝安排的，把八王爷砍成重伤的那些人，只怕就是我们的现任皇帝安排的，他想要趁此机会，把八王爷弄死在路上。”
    “可惜八王爷没死，回去之后估计也说了一些对黎大人有利的话，估计还是能让黎大人洗清嫌疑的铁证，先帝一心想要我祖父死，八王爷却跟他唱反调，再加上后来雪妃求情，我祖父便不死也不行了。”
    两人分析到这里，都沉默了。
    先前周慕娇认为现任皇帝是难得的明君，可现在发现，现任皇帝，有可能是一位卑鄙小人，还是害了自已外祖一家的罪魁祸首。
    当下就心情复杂了。?

 第175章 孟玉就是个不安分的

    殿试开始了。
    考场设在集英殿，此殿取集天下英才之意，用来做殿试现场，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殿试只一天，只考策问，有时会由皇帝亲自拟题，不过大部分都是由特定的小组前一晚拟定，第二天殿上现场公布。
    应试者自黎明入，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到了特定的阅卷日才会分交给八名读卷官轮流传阅，读卷官会有不同的记号来标志卷子的质量，最后挑出十本佳卷进呈皇帝，由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也就是民间讲的状元、榜眼、探花。
    一甲三人现场授职，过后会戴着大红花参加状元游，昭告天下。
    这一流程，赵家夫妻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但从赵云璟进入考场开始，他们就开始不安了，在家里走来走去，要不是到宫门口去等实在扎眼，他们肯定一早就去了。
    周、赵两府中间的墙已经重新砌上去，周慕娇便从大门进入，见赵家夫妻慌成这样，她不禁莞尔：“大叔，婶子，放轻松，赵大哥没问题的。”
    十八今日称病没去上学，这会也拉赵大婶坐下：“娘你看，娇娇姐说大哥没问题，大哥就肯定没问题的。娘，爹，你们可以怀疑大哥的实力，但不能怀疑娇娇姐的话！这么多年了，我娇娇姐哪次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妻两人看到周慕娇，确实镇定了不少，赵大婶点头：“对，信阿娇，阿娇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
    孟玉来上茶，也插嘴道：“还是姑娘你的话管用，奴婢和小姐安抚了一早上都没用，姑娘一来就好了。姑娘，你往后可要多到我们家来，不然就该生分了。”
    周慕娇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孟玉这号人物来，她多看了孟玉两眼，发现她比之前白了不少，身体也长开了，是个实实在在的妙龄少女了，就她看孟玉的时候，旁边走过的两个小厮就因为多看了她两眼而双双撞到门槛，差点摔了。
    赵大婶也看了孟玉一眼，道：“什么你家我家的，周家和赵家原本就是一家。不过阿娇，你可真的要常常回来，我现在每天看到那堵墙，心里就闷得慌，总感觉你要抛弃云璟似的。”
    赵大叔就更慌了：“阿娇阿娇，你可千万别抛弃他啊。你离开了云璟没关系，云璟没了你可不行，云璟就是个天下第一大的倒霉蛋，你不要他，他活都活不成，更别说是做状元了！”
    十八举手：“我也不能离开姐姐！我离开姐姐也会死哒！”
    真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快八岁了，倒是比周慕娇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天真无邪。
    周慕娇笑：“原来十八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需要我呀？我还以为是因为喜欢我呢，哎呀好伤心，伤透了。”
    十八扑过去抱住她脖子撒娇：“姐姐姐姐我最喜欢你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又啵啵啵连亲十几下，把周慕娇的脸都给亲红了，小姑娘已经长到一米四了，急起来也不管别的，就要像小时候那样往周慕娇身上爬。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最最喜欢十八了！”
    小姑娘这才作罢，她看向孟玉，小下巴一抬：“孟玉，我就说我姐姐肯定是最喜欢我的，现在相信了？！你们所有人，都比不上！我大哥也比不上我！”
    孟玉捂着嘴：“是是是，姑娘最喜欢的就是我们大小姐了！大少爷哪里比得上呀~~”
    主人家聊天喝茶，孟玉这个丫环就在不远处侯着，随时添茶。
    两个婶子经过，看了她一眼，一边走开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孟玉那丫头又去老爷夫人跟前晃了，你说她那心思，老爷夫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孟玉什么心思？她一进来就是小姐的陪读，粗活脏活不用干，她还想有什么心思？难不成她想做主子？嘶……她真想做主子？”
    另外一个声音压得更低：“肯定是想做主子的，只是不知，她想做的是大主子还是小主子。”
    “大公子前途无量，在儿子和老子之间，有脑子的人都会选大公子南，可一是他早就有意中人，而且情根深种，周姑娘又优秀又长得好，二呢，他一个月最多回来一次，孟玉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机会啊。”
    “所以孟玉是想做大主子？”
    “老爷惧内，就算真的瞧上了她，也最多是给她点钱财把她养在外头，日后她生的孩子，老爷也不敢认回来的。就算夫人松口，三位公子和小姐也是不肯的。更别说家里还有周姑娘守着了。”
    “幸好还有个有本事的周姑娘帮忙镇着，不然家里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
    两个婶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孟玉这才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两个婶子讲的话，周慕娇有没有听到，总之她现在是小姐的陪读与贴身丫环，一天最多能见老爷一次，至于大公子，那是一个月下来都未必能见上一面的。
    她能有什么心思？
    有周慕娇陪着，时间倒也不算难熬，加上后来各铺子不断有人送账本过来，赵大叔和赵大婶也帮着看起了账本，有事忙了，这时间便过得更快了。
    十八也挺能帮得上忙的，她自已负责的那个账本，周慕娇只瞧了一眼就合上了。
    孟玉很是疑惑，她今天就在旁边盯着的，她完全没有看到他们几个人拨算盘，连算盘都不拨，那他们怎么算账？难不成那些账很好算，十个手指都能数得清？
    感觉到孟玉的注视，周慕娇突然抬头。
    四目相接，周慕娇扯唇：“孟玉？”
    孟玉赶紧过来：“姑娘，我能跟你们学算账吗？如果我会算账，日后小姐出嫁之后，我可以帮她管账，不至于什么都要小姐亲力亲为，奴婢多少懂点，也不会被人糊弄，给小姐招笑话。”
    说得倒是合理。
    周慕娇又多看了孟玉一眼，倒也没看出什么来。
    倒是赵大婶点了头：“行，那你以后就跟着希希多学点，希希不懂的，你也可以来找我。”
    希希是十八的名字。
    孟玉自然是喜出望外。
    很快就到了下午，周慕娇带着赵家夫妻和十八到宫门口去接人，不想路上竟是碰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176章 有空多读书

    陈公子的妹妹，陈婉儿小姐，以及一个叫孟婧婧的年轻姑娘。
    没想到陈婉儿也到帝京来了。
    怎么说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碰见了点点头打个招呼也便过去了，偏偏陈婉儿阴阳怪气：“婧婧，这位便是我跟你讲过的周慕娇周姑娘。你现在知道自已为什么走不进我大哥的心了？”
    孟婧婧自认自已长得不错，但此时她盯着周慕娇，心里只有四个字：自愧弗如。
    从长相上看，自已确实跟人家没法比，而且她自认为自已还算了解陈良锦，陈良锦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所以陈良锦情陷周慕娇，说明人家姑娘是真的很好。
    于是她拉了拉陈婉儿：“婉儿，阿锦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先过去占个显眼的位置。”
    “这么急着拉我走，是承认自已比不上那姓周的？不会婧婧，虽说你们孟家落魄了，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光是身份家世这一条，你就不知高她多少了，女人啊，美貌是最没用的东西，她能美十年二十年，但她能美一辈子吗？只有家世与学识，能伴随你一辈子，终生为你所用。”
    周慕娇听着，觉得陈婉儿倒是有几分歪理，怪不得总能自已说服自已，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她笑了笑，出声道：“陈小姐真知灼见，确实，容貌是最不保值的东西，多活一天，便掉一点价。”
    孟婧婧是想嫁给陈良锦没错，她也想和陈小姐打好关系，最好能从陈小姐这里找到陈良锦的突破点，可不代表她会为了嫁给陈良锦，而毫无底线的去讨好陈小姐啊。
    “婉儿，我觉得你说得不对，至少是不全对。”
    孟婧婧说，“容貌虽然不保值，但容貌是很好用的利器，在某种情况下能为自已找到活路，另外，家世也不能伴随人的终身，孟家以前多荣耀，现在不也沦为了不入流的世家？我只同意最后一句，学识，能伴随我终身，且随时随地能被我所用。”
    陈小姐没想到孟婧婧如此不知好歹，当下就恼了，她袖子一甩就往前奔：“真是不识好人心！”
    孟婧婧冲周姑娘笑了笑，便追着陈小姐去了。
    宫门口自然是没有大树可以给人放喇叭的，一行人走到离宫门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赵大婶道：“这位孟姑娘倒是跟那位陈公子一样坦荡，是个明事理的，也有脑子，不然就要被陈小姐糊弄到了，到时候她天天来找你堵你，那就麻烦了。”
    “将门之后，确实大气。孟玉，你也姓孟，我看你和孟小姐长得有些少相似，你认不认识孟婧婧？”
    孟玉点头，又摇头：“婧婧小姐是孟家的长房嫡女，我只是和她同出一源，连旁系都算不上，我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孟宅，见过两次婧婧小姐，婧婧小姐是不认识我的。”
    周慕娇点点头。
    正如陈小姐所说，孟家虽然没有了从前的荣光，但烂船还有三分钉，如果孟玉是嫡支或是旁系，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孟家肯定会出面料理的，大家世族，最讲究的便是体面，哪怕自已已经裤穿窿，也不要叫别人看见，小看。
    见孟玉一脸落寞，周慕娇便多说了一句：“家世出身容貌不如人，不代表别的领域也不如人，孟玉，你有空多读书。”
    家世出身容貌都不如人，这就已经差人家一大截了，像她这样，连自已的身契都不在自已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别的领域超过别人？
    周慕娇她就是太过想当然，以为每个人都想她一样，在最艰难的时候，能遇到赵云璟这样的好人和赵家这样的好人家！
    孟玉低下头，突然想起一个传言，传言说，周慕娇当时是被赵云璟花了三百两买回来的，既然她也是被买回来的丫环最后都能当正经的主人，那自已岂不是也可以？
    宫门那很快有喧哗声传来，孟玉刷地抬头，眼睛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晶亮，赵大婶余光扫到，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又觉得不可能，而再看过去时，孟玉正拿着帕子给十八擦汗，一点异样也没有。
    应该是自已看岔了。
    “娘，大哥出来了！大哥！我们在这！！”十八跳起来。
    可惜人太多，吵哄哄的，谁也听不到。
    周慕娇下令：“阿东，上喇叭。”
    阿东喊话：“赵云璟，出门请右转，你最亲爱的家人和最心爱的姑娘正在等你……你最心爱的姑娘正在等你……”
    这话喊得，所有人都回头看了。
    周慕娇一脸坦然，其实已经尬得能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虽然她的确是赵云璟最心爱的姑娘，但彼此心照不宣就行，她并不想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十八抢过喇叭，喊：“赵云璟！我和嫂嫂在等你！快点过来！不然我和嫂嫂就不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
    啊这……十八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周慕娇这下真的想捂脸了。
    与周慕娇相比，赵云璟就镇定多了，不仅很镇定，走路还有些飘，毕竟在他们订婚之后，周慕娇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承认过或是说过‘心爱’‘最受’这样的字眼，更别说是自称未婚妻了。
    十八不是会乱来的人，要不是有周慕娇的同意，她无论如何是不敢当众喊出‘嫂嫂’这两个字的，所以，周慕娇承认自已是他的妻，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十八的喊话，陈公子自然也听到了，赵云璟是高兴得飘飘然，而他只剩黯然，他也是不明白，赵云璟也不是样样都比他好，他陈良锦的闪光点也很多的啊，为什么别人总看不到呢？
    大概是陈公子的怨念太过强烈，把赵云璟都从狂喜中拽离出来，赵云璟停下来，回头，对上陈公子那双幽怨的眼，他忍不住发笑，退回去讲：“我跟阿娇就要成亲了，我和你永远只能是兄弟，不能再升华了。”
    “你在讲什么屁话？谁跟你是兄弟了？”
    “在桃花村的时候，你拉着我，还有阿娇非要来桃园三结义，没人摁得住。”赵云璟憋着笑，“二弟，我们拜过把子的，兄弟妻，不可欺，更何况她还是你强摁着拜了把子的妹妹。你是禽兽吗？连自已妹妹也惦记？”
    陈公子整个呆住，眼看着赵云璟走远，他跑过去一把薅回来：“赵云璟！如果结义之事是真的，你和阿娇也是结义的兄妹，你也惦记她，你还和她订了亲！你才是禽兽！”
    “先来后到是基本法哦，我和阿娇相爱在先，你酒后非要结义在后，那我们就只能各论各的。”
    各论各的？合着他是自已裹住自已的呗！如果他还纠缠不放，那他就真的是禽兽了嘛！
    陈公子骂骂咧咧，突然跑起来，他超过赵云璟，咻一下跑到周慕娇跟前来，红着脸说：?

 第177章 跑去跟周慕娇当众表白

    “阿娇，我这次考得不错，皇上对我也挺关注的，入场之前特意找我说了几句话，说就算我不能进士及第，我也会是朝廷的重点培养对象，只要我肯努力，一步一脚印的，不想着走捷径，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以后我必定位列三公。”
    陈公子去抓周慕娇的手：“阿娇，我的未来也很光亮，我也不比赵云璟差，所以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组织一个新的家庭，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就有的愿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陈小姐和孟婧婧她们其实离周慕娇等人也不远，陈公子跑过来的时候，陈小姐是满心欢喜，没想到陈公子竟然越过她这个亲妹妹，还无视对他情根深种的孟婧婧，直接跑去跟周慕娇当众表白！
    这真是岂有此理！
    陈小姐怒气冲冲，正要说话，周慕娇的声音就先出来了：“陈良锦，没想到你还有演大戏的天赋啊？演技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赵云璟到了，他笑着接话：“读书孤苦，晚上陈公子睡不着的时候，总会在房里唱一会小曲，有时还会说一下书，惟妙惟肖，能将人带到故事的情景里头，在演大戏上，陈公子确实有天赋，这点我们大家都不否认。”
    胡沛然紧接着说：“就是就是，有时候他兴致上来，还不让我睡觉，非让我听完还非拉着我评价呢！”
    冯伟站在陈公子旁边，倒是没附和，他担心陈公子难受。
    没想到陈公子哈哈大笑：“哎呀被你们看穿了！不过周姑娘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演的，说明我演技真的不怎么样，可见平时这些人都是敷衍我的，就是想让我放他们早点回去睡觉！”
    “我能看出来，不是因为你演技不好，而是因为、”她看向赵云璟，四目相对之时，杏眼里沁出无尽的柔情蜜意，“因为我见过最真的，也正在拥有着这一份真情。”
    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别的人再好，也只不过是路上的风景，她可能会暂时驻足，也可能直接略过，因为她的目的地在前方，她的眼睛，她的心，都在那个人身上。
    赵云璟一行人已经离开很久了，陈公子还站在那里，好一会，他才自嘲一笑。
    陈小姐张嘴就想要嘲讽几句，但是没来得及，就被孟婧婧抢了先。
    孟婧婧说：“陈公子，你不必难过，爱情这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赵公子和周姑娘于你之前便遇见了彼此，互许了终身，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命中注定。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命中注定，陈公子总有一天，也会遇到自已命定的另一半。”
    她抬头看了陈公子一眼，有些害羞道：“有人说，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这一生会遇见谁，和谁做朋友，最后跟谁一起终老，月老都一早就安排好的，如果月老忘记了安排也没有关系，陈公子，你可以原地不动，我自会走向你。”
    “我……我有什么好？孟小姐，我心里有别人，不可能给到你任何回应。”
    “周姑娘心里也有别人，她也不可能给你任何回应，陈公子不也是一样飞蛾扑火？说到底，喜欢与爱，都是自已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不要给当事人造成困扰。”
    孟婧婧说：“小女子自知此番跟着你上京属实是过于孟浪，不过这是我自已深思熟虑过才下的决定，只不过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困扰到陈公子了。那么，小女子今日先告辞，但陈公子你记着，我告辞并不是放弃你，而是给你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去了解我这个人。陈公子，陈小姐，再见。”
    陈公子此生一共遇到过三个胆子极大的女子，第一个是自已的妹妹，第二个是周慕娇，第三个，就是眼下的孟婧婧。
    孟婧婧，一个胆子极大性子又极为直爽的姑娘，她长得好看，身上虽没有周慕娇的那股灵动劲，但她的直率与聪明，也是极吸引人的，更何况她出身将门，心志也极为坚韧。
    赵云璟高中之后肯定是立即与周慕娇成亲的，陈公子想，如果自已也必须有个妻子，那孟婧婧，应该也不错。
    心里想法多，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陈公子拱了拱手，分出一个小厮护送孟婧婧离开。
    “大哥！”陈小姐跺脚，“婧婧比周慕娇好一百倍，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要去捧周慕娇的臭脚！陈良锦！你是个男人，你还能不能有点男人的尊严了！”
    “你一个已经成了亲生了孩子的人，千里迢迢跑到帝京来是为什么需要我明说吗？”
    这对兄妹插起刀来向来毫不手软：“婉儿，宋城只是老实，但他不傻，你以为你给他一个儿子，就能证明你对他没有二心吗？宋家人更不是傻子，你如今在帝京呆着，宋家人只怕已经开始给宋城物色填房了。”
    陈小姐一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担心你在帝京没人照顾，这才抛夫弃子跑上来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陈良锦，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你可以走了。阿信，”陈良锦唤来仆人，“找几个，送宋少奶奶回桃花县，若是宋城想要纳妾或是想和离，去找周云物流的人，直接将人打死。”
    陈小姐一惊：“大哥，你把宋城打死，是要我守寡是要我儿子没有父亲吗？”
    “他需要没有父亲关顾，但我这个亲舅舅，会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陈公子大手一挥，“阿信，即时上路，五天之内，必须将人送回宋家！”
    陈小姐自然是不愿，她不亲眼看到赵云璟和周慕娇成亲，她是不死心的，而且她也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大哥有没有成为进士，要是大哥成了进士，宋城就算纳了妾，她也能立即将人扔出去。
    如今还未到填榜时间就将她撵回去，宋城和宋家会怎么想？肯定以为他考砸了！到时候她和儿子在宋家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而且宋城想和离？她比宋城更想和离好吗？！
    这一晚，周慕娇带着黎老太太和两个弟弟去了赵家吃晚餐，因为院墙砌上去了，几人要多走好一段路，不过祖孙几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过步了，这感觉倒也还不错，更何况回去的路上，还有赵云璟陪着。
    将一个老的两个小的安顿好，周慕娇和赵云璟来到院墙边说话，旁边有个梯子，有急事的话就直接搭梯子翻墙过去。
    两人聊了一会殿试的事，便转到了黎家人身上。
    两人声音很小，但夜深了，再小的声音听来也比平日里大上不少，更何况，隔墙有耳。?

 第178章 如果幕后操纵者不是皇上

    赵云璟说：“入场之前，皇上特意跟陈公子聊了几句，具体内容是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去问，不过冯伟告诉我，皇上问起过陈大人。”
    “估计皇上也查到些什么了。”周慕娇凝眉，“你说，皇上如果一早就知道我是黎家人，那他为什么还留着我？还让我天天往宫里走？是认定我没办法复仇？还是认定我根本查不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认定当年的案件已是板上钉钉，没有重审的可能？”
    “又或许，是我们推测方向错了，当年黎家的事，跟当今皇上没任何关系？”
    “如若不是皇上，那么一切都解释不通。”周慕娇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件案子，我一定是要皇上重审的，黎家虽不是什么将门侯爵，但黎家所有的荣耀都是我们黎家的祖宗踏踏实实挣来的，我外祖父当年的冤屈，这些年压在黎家人头上的黑锅，也是时候卸下了。”
    “我会配合你的行动，不过在江叔找到关键性证据之前，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祖母前段时间做梦，说梦见很多不认识的人，骂她不配活着，骂她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我祖母坚信我祖父是清白的，但她年纪大了，若是总做这样的梦，会影响她的心境。”周慕娇说，“赵大哥，我等不及了。太后娘娘和金铃公主以及卫国公都欠我人情，我让他们去提。”
    赵云璟摁住她，要她先稳着来：“过几天就是审卷日，审卷过后就是填榜，等排名出来，这事让我来安排。”
    他指了指身后那堵墙：“这堵墙明日一早我会让人拆除，阿娇，我跟你虽还没有夫妻之名，但整个大梁谁不知道你我两情相悦，是要同生共死的，皇上更是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情，真要是到了那天，你觉得这一堵墙能起什么作用？它唯一的作用，只是增加了我回家的难度，可它隔开的，是我们两家人的心。”
    “十八他们还小——”
    “小不小的，他们也都能独立思考了，你若不信，可以单独去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在你出事之后弃你而去？”
    周慕娇便没有说话。
    赵云璟也没有说话。
    围墙后的孟玉也不敢弄出声响，她死死地捂住自已的嘴，胸口砰砰直跳。
    她原本只是想在这呆一会想一想自已的将来，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秘密！
    孟玉躲在草丛中，一直等到赵云璟搭梯子爬回赵家，她才现身，走小路绕到赵云璟前边去，再折回来，装作刚从别处过来的一样。
    “大公子！”孟玉一脸惊喜，“小姐刚还在念叨你怎么还不回来，唤我来瞧瞧呢，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十八睡下没？”
    “好说歹说，总算是睡下了。大公子今晚还要用功吗？奴婢去给你准备夜宵。”
    赵云璟这几晚都要看宗卷，便点头：“送到书房来。”
    他人刚出集英殿，皇上便让人来跟他说，已经遣人给他送了很多宗卷回家，让他抓紧时间看，等名次一定，皇上就会下旨给他钦差的身份，让他到各地去推广农作物与种植方法。
    这些宗卷大都是各地的土质水质以及山川河流的分布资料，还有每年的收成情况报告，赵云璟想要因地制宜，就要做到对每一个地方的特点都要研究通透，不然就是白费力，白费时间。
    不一会，孟玉进来了，她端着一碗肉丝面，香味扑鼻。
    “大公子，先吃点再忙，都挺晚的了。”
    赵云璟正看到重点处，整个人都投入了进去，根本没听到，孟玉便又喊了几声，还直接把面放到他眼底下，赵云璟才注意到她。
    “先放那。”
    “公子，现在才四月，天气还是很冷的，你还是先吃的，不然这面就该凉了。”
    “一会再吃。”
    “公子——”
    赵云璟啪地放下卷宗，回头唤：“水生！”
    水生从外头进来：“公子，怎么了？”
    “下回不经我同意，别让别人进书房。”
    水生赶紧将挡住他视线的面给端开，看了孟玉一眼：“面我会让公子趁热吃，夜深了，孟玉你先回去。”
    孟玉一脸委屈，到了外头就问水生：“水生哥，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厌？”
    “怎么会呢？”水生也是喜欢孟玉的，“我觉得你特别好。”
    “你骗人，我若是这么好，为什么大公子会这么讨厌我？”
    水生抓了抓头：“孟玉你可能想多了，书房重地，除了我跟娇娇姑娘，大公子一般不允许别人进去的，你在小姐身边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没见过小姐进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大公子对我有偏见，恐怕他是怕我对他有什么企图！”孟玉垂泪，“我的命是姑娘救的，又是夫人将我买了下来，这才让我的父亲能够入土为安。姑娘和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姑娘更是我的再世父母，我要是敢对大公子有企图，那我还是个人吗？”
    “哎呀孟玉你不要乱讲，大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水生好一番安抚，见孟玉还在垂泪，他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握住孟玉的手：“小玉，我，我喜欢你，你要是还怕大公子和姑娘会误会你，不如你就跟了我，你身边有了人，大公子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姑娘也会放心的。”
    孟玉像是吓了一跳，慌乱得不行，却是没把手抽回来，好半天才说，需要好好想想：“水生哥，我刚才煮面的时候多煮了一些，我端过来给你吃，大公子今晚怕是要通宵。”
    “是啊，皇上送了好些宗卷来，大公子估计是想要这几天看完，所以要通宵。那，就有劳小玉你帮我把面端来了。”
    水生吃了面，不一会便开始打瞌睡了，赵云璟留意到，便让他回去睡，水生自然不好意思，撑着说要陪他，扫到他面前还碗面还在，水生便提醒他吃。
    赵云璟眼睛不离卷宗：“我现在不饿，你吃，待会饿了我再吃个自热饭。”
    水生看着那面也快坨了，也不管那么多了，几口就吃光了，吃了面，水生更困了，他撑了一会就撑不住了，歪在旁边的小榻上睡过去了。
    子时，书房内烛光明亮，窗前的男子身姿笔直，一边看卷宗，一边记笔记，丝毫没发现时间的流逝。
    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地推开书房的门，赤脚走向赵云璟，轻轻抱了上去……?

 第179章 小玉，你在做什么？！

    在她快要触到男人时，男人刷地起身，一下跳上了书桌！
    四目相对，孟玉被赵云璟没任何情绪没任何温度的眼神吓着了，她慌了，头皮发麻，后悔了。
    可她衣服脱得只剩下肚兜！
    “大公子，我，我——”
    “小玉，你在做什么？！”
    水生也是突然惊醒的，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自已的心上人，几乎脱光了站在书桌前，而他的主子，已经被逼得爬上了桌，都快要上墙了！
    孟玉回头，眼泪刷地出来了：“水生哥，我，我，我也不——”
    “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夫人对你也恩同再造，你在赵家虽然是丫环，可粗活重活半丝也不用做，小姐也不是刁蛮任性的姑娘，对你就跟对自已姐姐一样，姑娘还让你读书，让你学算数，想要把你培养成有能力的女子，未来可以独挡一面！
    这样的待遇，你在你自已孟家都未必有，你在孟家连书都没得读！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姑娘和赵家给你，你怎么能反过来害赵家反过来害姑娘？孟玉，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就是条白眼狼！”水生骂完，自已都流泪了，他是真的很喜欢孟玉啊！
    孟玉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在那嘤嘤地哭。
    赵云璟正要从跳下桌，孟玉突然大叫：“对！我就是白眼狼！可大公子深受皇上看重，还是未来的状元郎，为人又谦逊对姑娘又深情，他这么好，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小姐对我好又怎么样？我以后能独挡一面又怎样？我永远都是别人的丫环！我不想做丫环！我要做主子！我要做状元夫人！”
    她猛地扯下自已的肚兜往赵云璟扑去：“云璟，我全被你看光了，我早就是你的——”
    水生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她，直接亲上，而赵云璟已经毫不犹豫，跳窗走人。
    接下来的事情，水生自会解决。
    家里有好几个年轻的丫环，原先赵云璟没觉得什么，今晚孟玉的举动，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不敢回自已房间了，就到初九屋里和初九挤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爬墙去了周家，跟周慕娇讲了孟玉的事。
    “孟玉？”
    周慕娇惊讶，因为孟玉给她的感觉非常平和安分，难不成她是受了刺激临时起意，不然的话，那就是她的直觉失灵了。
    直觉失灵，那伴了她好几年的玄学好运，只怕也快跟她说再见了。
    好在她的商业版图已经铺开，而她在现代能当上一个盛世集团的总裁，能从周家一群男子继承人候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周家的继承人，她靠的是自已的能力与手段，而不是所谓的好运。
    周慕娇没在怕的，不过少了辅助识人鉴婊的外挂，她以后更要小心行事才好。
    江雾渔今天也在家吃早饭，赵云璟也没瞒着他，将孟玉的事提了一嘴，江雾渔便问他怎么处置孟玉。
    “撵出去。”
    “若是你那小厮求情——”
    “水生一旦开口，那就是存了离开赵家的心，心不在赵家的人，我不会勉强留，直接放他走。”
    江雾渔嗯了一声，又交待道：“要放就放得远远的，如果还是在帝京，那便找人盯着，水生我信得过，但那姑娘，可不是安分的主，她在赵家已经好几个月，该知道的自然知道了，怕只怕，不该她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赵云璟点头，江雾渔便看向周慕娇：“我若是你，就让赵云璟直接将人给弄死了。”
    周慕娇没有说话。
    孟玉昨晚的行为相当是背主了，在古代，背主者，是要被乱棍打死或是五马分尸的，但她毕竟来自现代，她可能没办法在君主制的地方寻找公平公正，但她至少可以做到尊重生命，即使她也很恶心孟玉。
    但，罪不致死。
    江雾渔便笑了：“为官者，太过仁善可不是什么好事，阿娇你如此心软，也枉背了这么多年‘奸商’的名头。孟玉就交给我！”
    江雾渔是公门中人，话说得凶残，行事倒也是会依着法规的，除非大奸大恶，像孟玉这种背主的，最多的是打一顿扔出去，不会真的要对方性命的。
    所以将孟玉交给江雾渔，赵云璟和周慕娇都没意见，现在就看赵大婶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了。
    “我能怎么安排？”赵大婶一脸奇怪，“我又不能杀了她，只能是打一顿扔出门去了。阿娇，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要留下她。”
    周慕娇故意说：“听说是快脱光了，赵大哥只怕已经看光了。”
    “水生还抱了她呢，管家亲眼看见了，她要真这么烈，那就该嫁给水生，可她没开口让水生负责，只嚷着要我们赵家负责，可见在她眼里，名节跟嫁进赵家是没法比的。”
    “行，那就按婶子你安排的。”
    “你这姑娘！”赵大婶反应过来了，“你这是在考验你婶子我呢？得亏我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不然我可要在心里记你一笔了。”
    周慕娇就过去抱她胳膊，摇了摇：“婶子你别嘛，别嘛~~”
    谁能抗拒得了美女撒娇？
    答案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孟玉当天就被撵出了赵家，她原本想着要在京城讲自已跟赵云璟是如何两情相悦却遭到周慕娇阻挠的，但没机会，赵家的大门刚合上，她就被江雾渔的人带走了，至于会被带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同一时间，陈小姐也被强行送回桃花县，出城的时候听到赵云璟这传闻，她先是大笑三声，继而呜呜哭，谁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至于陈公子，他自已从前就是花花公子，被他伤过的少女芳心不知多少，所以就算是赵云璟真的跟孟玉有什么，他也没什么立场指责对方，只不过是暗暗替周慕娇不值，然而男人皆是如此，如果赵云璟不值，那自已就值吗？
    如今赵云璟冒着即使孟玉在外头乱说也要将人撵出去，反倒是衬出他更加坦荡，以及衬出他对周慕娇是相当在意的，光这两点，也至少比自已值。
    “公子，明天就是填榜日了，您要不换身新衣服？”
    “不了。沧澜书院的院服就挺好。”
    四九默默把要劝的话吞回肚子去。
    公子，不是沧澜书院的院服挺好，而是因为沧澜院服是周姑娘亲自送上去的！?

 第180章 状元竟是他

    填榜日到了。
    天光亮，赵云璟就起了，水生问他要穿哪套衣服：“公子，今天可能会是你的大日子，姑娘前几天送来了新一季的衣服，您要不要挑一身喜欢的穿进宫？”
    “不了。”赵云璟眼睛定在卷宗上，清俊的脸上有一丝倦意，“还穿沧澜书院的院服。”
    沧澜书院四十名考生，穿着清一色的皮粉色长袍，在周围不是灰就是藏青深蓝色的考生堆里，这一抹皮粉色，是当下最亮眼的颜色，尤其是当四十人站在一起，形成一小片时，就更显眼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填榜日，也称读卷日，八名读卷官现场读卷，用特定的符号代表佳、优、良、一般、差等五个等级，得佳最多的十份考卷，现场递给皇帝，皇帝填完一甲前三名，其余人也将会按照此次考试的成绩来排名。
    一般的殿试都没有淘汰，只不过是排名靠后的考生没能授职而已，即便是这样，他们回到地方去，还是很有地位的，举人可以当官，他们是贡生，自然也可以。只不过既然已经见识到了帝京的繁华，谁还愿意回去一穷二白的家乡呢？
    少数的那些想要回到家乡有所作为的，只怕在中了举人之后就自动放弃会试，直接去当知县了，毕竟这京都随手一抓都是二品大员，便是中了状元，最开始也只能入职翰林院做个小修书，想要被重用，那至少得是十年之后，十年，还不一定能出头。
    而在小地方历练，十年，足够能为家乡百姓做许多许多实事了。
    很快，十份佳卷就被送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对赵云璟的熟悉度，已经能一眼就认出他的笔迹了，因此他直接将赵云璟的卷子拿了过来。
    这次他拟的题，跟农业和商业以及教育都无关，他拟的是跟打仗相关的，问，在敌人入侵时，大梁应该如何应对，他给出了两个方向，一是讲和，二是反攻回去。
    赵云璟性子沉稳，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且心里装着百姓，皇帝便认定他会会主张讲和，没想到打开来，赵云璟竟然主张反攻。
    虽是主张反攻，但他却是将大梁反攻会带来的弊端列了九十九条，如果他是那种只听得进好话听不得忠言的昏君，那赵云璟的这份卷子他只看到第三条弊端就会扔一边去，那么，就看不到他最后的那一句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能战方能止战！只要国境安全，便是有一千一万条弊端，我们也有的是时间将它变成益处。反之，当下短暂平和的假象，便是我等孕育亡国奴的温床，届时国将不国，家又何以为家？！”
    皇帝将卷子重重拍到桌上，吓着了送卷进来的两位主考官。
    不是，这份卷子是真的特别好啊，皇帝他为什么不喜欢啊？难不成他主张讲和？
    “好一个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大梁男儿，就当有此子的魄力与胆色！如若我大梁男儿人人如此子，孤看哪个还敢惦记我们大梁？此卷是孤这辈子看过的最好最优秀的文章！”
    又捧起来看了好几遍，这才继续看下一篇，看看有没有比赵云璟的更惊艳的文章。
    只不过有了赵云璟这篇珠玉在前，接下来的几份精彩倒是精彩，到底是差了点热血。
    皇帝珍而重之地用朱笔，在赵云璟的卷子上圈住，批注：第一名！
    第二第三名也如法泡制，至于其余的七份，则由主考官拿出去，与余下的几百名考生一起排名，于午后天张榜，而一甲的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则当场公布。
    看到主考官拿着三份卷子出来，大家都摒住了呼吸。
    “今年的一甲前三名已经出来了，皇上也钦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现在本官撕开名帖，当众公布。一甲第一名，赵云璟！恭喜赵云璟成为本届的新科状元！
    一甲第二名，梅希杰！恭喜梅希杰获得榜眼殊荣！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我们的探花郎又花落谁家呢？陈良锦！我们的探花郎是陈良锦，恭喜！”
    梅希杰是来自岭南的考生，可真是千里迢迢的来赶考，知道自已喜中榜眼，高兴得好不容易才学会的官话都不会说了。
    无数人向赵云璟道喜，也有少数人涌向陈公子，恭喜声，奉承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是先动了，不一会，沧澜书院的人，将两人圈在了圆心，徒留梅希杰一个人在外头社交。
    梅希杰挤啊挤啊挤：“诸位诸位，快救救我，救救我了喂！”
    于是一片皮粉色之间，硬是多了一抹浅蓝色，浅蓝色死死地巴住一片粉色，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尖叫：“赵兄！赵兄别这样，既然我已经进来了，那大家都是兄弟！陈兄！陈兄！非是我一定要分散你们，实在是外头的人叫人吃不开啊！啊方兄方兄，你也来了，李兄李兄，梁兄梁兄！快来快来！别去外头了，沧澜书院这里好安全……”
    “皇上，没想到这届榜眼竟是个话痨，就是那口音听着，有些奇怪。”苏首辅捋了捋胡子，看着底下被冲得越来越开的粉色‘云’，十分感叹，“我们大梁以后，就是要靠这一群人了！”
    “是啊。”看到赵云璟被梅希杰吵到不行，干脆将人扔出去社交，皇上扑哧一声笑了，“这一届的学生都不错，只不过朝中空缺不多，首辅大人有什么可行性的建议？”
    “能战方能止战，朝中无空缺，皇上可以将他们派到军中学本事，若然有天大梁国真的起战火，我们这些文官，也不至于只会在朝堂上跪着喊皇上三思打仗是生灵涂炭了！”
    皇上便笑了：“你提出的，也是一个好方向，不过孤认为还是没有云璟给的方案好。”
    “原来云璟早有方案？皇上快说说让臣知道，老臣可太好奇了！”
    皇上却是埋起了关子，把首辅都弄得快上墙了，他才哈哈大笑：“苏大人，孤看你活力得很，那致仕的事，就先别提了！”
    “啊？老臣答应了小孙孙要陪他走遍大梁河山！”
    “现在走大梁的河山可不够安全啊，小心把自已折进去了。”皇上说着收起笑容，“云璟的方案里，你是最重要也不可或缺的一环！”
    苏首辅呆住，还有他的事？

 第181章 赵云璟，奸诈小人！

    礼部在准备让状元榜眼探花游花街了。
    书生们平时只读圣贤书，对于田间地头之事一窍不通，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都在书房里读书，极少走动，因此历届的状元身体都比较赢弱，而状元等服一般都做得比较宽，因而穿上去，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身上要夹很多夹子才能穿稳。
    今年的状元和探花，瞧着身材单薄，穿衣服的时候却是不停地解夹子，等一个夹子都无了，礼官们帮他们把衣服拉平弄好，状元郎探花郎的风采，扑面而来。
    特别是赵云璟，真是称得上是才貌双全，长得比探花郎还要好看几分。
    至于榜眼，他虽然身材要小个一些，但也不瘦，等把过长的衣摆剪去，那也是意气风发，一表人才。
    苏首辅收回视线，看向皇上：“皇上——”
    “你随孤过来。”
    不仅是苏首辅，内阁六个大学士全部随着皇帝到了偏殿的书房议事，议的，就是赵云璟给的那份方案。
    苏首辅首先看完，他脸色有些绿，他道朝廷要施新政为何与他有关，原来赵云璟是想让他当恶人啊！
    ——朝廷不够位置，安置不了那么多的学子，那就先让朝廷把位子空一空，所以，赵云璟的第一条方案，就是裁人。
    将那些占着位置却从来没有来点过卯的勋贵子弟第一批清除，第二批，则是在同一个位置上呆了五年以上，却从来没有出过成果的老油条外放到地方历练，把真正有能力的人提上去，第三批要处理的，则是那些继承父辈的爵位、或是因为父辈的功劳占了官位，领着朝廷俸禄却每天点个卯就走的官员，最后一批，是皇室的那些毫无作为的外戚。
    苏首辅气得鼻子差点歪了：“他要裁人他自已裁去，他要行新政他自已弄去，把老夫算上做什么？”
    先不说皇室那些外戚他动不动得了，就是那些世袭的侯爵，他就得罪不起，还有那些从一等公侯到四等公侯，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家，光是卫国公府一家，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其他人也看完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们倒是没有苏首辅那么愤怒，因为他们虽然也在方案上，但分配的工作量和难度可跟苏首辅没法比，苏首辅那就是在冲锋陷阵的，他们充其量就是帮递个水呐喊一声，因此他们冷冷静静的，就比苏首辅多想了一步。
    皇上把这份方案给他们看，说明皇上是认可这份方案的，说不定等三天后赵云璟正式步入朝堂，这方案就要施行，今天叫他们过来，只怕是仅仅是知会他们一声，不管他们同不同意，都得站出来给赵云璟吆喝。
    他们甚至认为，这个方案跟赵云璟关系不大，其实这是皇上自已的方案，只是过去没有出现能让他将权力下放的人，故而一直搁置在旁，这次出现赵云璟这么一个胆大又有魄力有能力的，两人一拍即合，这方案，只怕是势在必行了。
    皇上紧盯着自已这六大学士，脸上没什么情绪，最后他看向苏首辅：“首辅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拿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回皇上，老臣没任何建议，老臣就是骂几句，发发牢骚。”苏首辅问，“敢问皇上，这份方案，您已经同意了，对吗？”
    “对。”
    “那老臣没什么好说的。方案是好方案，但老臣还是要骂！”苏首辅咬牙切齿，“赵云璟，他大爷的，奸诈小人！老夫见一回就要骂一回！”
    其他五大学士对视一眼，林大学士上前扯了扯苏首辅：“大人，那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老夫是大梁的官，是大梁百姓的官，吃百姓的喝百姓的，自然要为百姓着想了！这个方案既然对朝廷与百姓有利，老夫哪有不同意的？但我同意，不代表我不能骂赵云璟啊了！我就是要骂！赵云璟，奸诈小人！”
    几个大学士也纷纷骂起人来，他们虽然不用像苏首辅那样去得罪权贵，但他们要把部门里没用的人全部弄出去，这个工作量不但大，也很得罪人啊，一不小心半路就会遭到伏击的！
    “赵云璟！奸诈小人！”六大学士一起骂。
    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接受百姓们‘观赏’的赵云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三匹马齐头并进，陈公子在赵云璟右侧，赵云璟打完喷嚏，余光扫到陈公子似乎有话要说，他扭头看去：“陈兄，你想说什么？”
    陈公子张了张嘴，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赵云璟已经扭过头去，因为他看到了周慕娇。
    周慕娇与赵家夫妻就站在悦东楼的二楼，旁边是五个孩子，五个孩子远远的就看见了马上的人，激动大叫：“是大哥！大哥在中间！”
    宁贤眼神不太好，但他一听就激动了：“中间的是状元！穿着红色衣服的，对不对？快看他是不是红色衣袍！”
    “是是是！”甘夫子拼命眯眼，总算认清楚了，“中间的穿着红色衣服！从身形看就是赵云璟！宁大哥，这一届的状元有可能是从我们沧澜书院出去的人！”
    初六兴奋得脸都是红的，闻言大嚷：“什么叫有可能是！根本就是！最中间的就是我大哥！他骑着高头大马！胸口别着大红花！特别俊！诶他看过来了！大哥看到我们了！大哥！我们在这！”
    十八的声音又尖又细：“大哥大哥！状元是我大哥！啊啊啊啊，我大哥是状元！大哥！我和嫂子在这里！”
    底下的百姓纷纷抬头，个个一脸羡慕，待看到上头有四五个半大小子时，有些人的心思已经活泛起来了。
    有个做状元的大哥，这赵家以后肯定不会差，要是自已的女儿能嫁进去，那也是正经的官家夫人啊，要是这状元不分家的话，自已女儿也能住进状元府啊，到时候一说自已是状元府的人，那得多么威风啊！
    只是可惜，这好好的状元郎，长这么俊，又有前途，竟然英年早婚——英年早婚也无妨，便是自已女儿嫁进去做个平妻，那也是状元夫人啊！
    赵云璟倒是不知自已第一次在全城百姓面前公开亮相，就被惦记上了，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全是周慕娇。
    这一天，赵云璟快天黑才得以脱身从宫里出来，他归心似箭想要第一时间拥抱周慕娇，没想到才刚出宫门没多久，他就遇到了伏击。?

 第182章 只是朱颜改

    新鲜出炉的状元爷，又深得皇帝看重，自然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加上伏击他的人只有一人，他都不用动手，那杀手就被随行侍卫给当场抓了，那人被抓了，大喊大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听着，就像是将赵云璟认成了别的人。
    这理由骗骗傻子还行，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是好骗的？
    赵云璟今天在街上游了大半天，京城这几条最热闹繁华的街道没一条落下的，只要他不是瞎的，就肯定不会把他认成别人。
    顺天府尹刚好就在附近，来得最快，紧接着是六扇门，顺天府与六扇门还没联手呢，那杀手就招了。
    确实是收了一笔钱，但是没见到对方的样子，只是对方要求他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出来扮一下劫匪来吓一吓赵云璟，至于对方为什么只是让他吓一吓而不是直接动手伤害，杀手表示他也不清楚。
    “各位大哥，状元爷，我确实是见钱眼开，但我家里穷，又欠了一身的赌债，家中妻儿要吃要喝，八十岁的祖母又病了，一天得吃半两银子的药，我不拿这钱，我活不下去啊！”杀手痛哭流涕。
    顺天府有人认出杀手来，告诉府尹道：“大人，他是四坊井的麻老四，三个月前被赌坊的人打断了一条腿，平时除了小偷小摸的，倒还算本分，他家里情况确实跟他讲的差不多，看来给他钱的人，是十分了解他情况的人，最大可能是赌坊之人。”
    “赵状元，你最近可有到赌坊去？或是说，得罪了什么人？”顺天府尹杨大人问。
    “回大人，在下从不曾到赌坊去，至于得罪了什么人……”赵云璟想了想，“当时随圣驾回京的那一群人，在下应该都得罪过了，不过在下相信他们的度量不会如此小，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新的仇家。”
    六扇门今天不是江雾渔带队，而是一个四五十岁留着八字胡须的精瘦汉子，姓胡，他先是看了赵云璟一眼，便道：“状元爷如今风头正盛，等皇上赐下状元府，便立即走马上任，到时候有了品级，风头必定更盛，还请状元爷低调做人，低调出行为好。”
    赵云璟还没说话，一道女声便从身后传来：“身为公门中人，不想着尽快去查找幕后凶手，反而在这内涵受害人高调，胡老三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有半点为六扇门着想过？”
    赵云璟听得这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熟人。
    朱颜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朝胡老三上上下下地扫视，冷笑：“二十年不见，你胡老三可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一样的喜欢推诿责任！”
    胡老三看了她好几眼才认出来：“你便是失踪了十几年，不知道是嫁人了还是被卖进花坊柳巷的朱颜朱姑娘？”
    朱颜美眸一冷：“胡老三！你休再胡说八道，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朱姑娘，你刚才也说了我胡老三几十年一点变化也没有，那肯定知道我呢只是嘴巴不会说话，心里不是真的那样想的。不过你真要那样想，愿意曲解我的意思，那我也没办法。”
    胡老三再绕回到赵云璟身上：“六扇门缉办的是奇案难案，像麻老四这样的小混混，那是杨大人的职责，我们六扇门插手，那就是越俎代庖。我们六扇门近年来办的案子确实是少了些，但也不至于连这些小喽啰都要抢。不过朱姑娘刚回来，立功心切，在下是理解的。在下跟杨大人有几分私交，要不我同杨大人讲讲，把这功劳让给你？”
    这可是赤裸裸的轻视啊！
    换了是二十年前的朱颜，她手里的鞭子已经招呼过去了，今天却是不受任何影响，她瞥了胡老三一眼，又看了杨大人一眼，最后看赵云璟：“赵公子，我送你回家。”
    “有劳朱大人。”
    大梁国的女官不多，即便是有，也只是在后宫协助皇后处理皇宫事务的，像朱颜这样穿着六扇门的制服在外走动的女子，她是第一个。
    朱颜说：“最近江大人交给我一个任务，在大梁国全国范围内征集有意做捕快的女子，不过我久未在江湖上走动，先前认识的各地门派关系也已经疏远，我这有一份名单，若是赵公子经过名单上的地方，还请顺便帮忙请一请。”
    赵云璟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便塞入袖中，道：“江湖儿女不爱拘束，更是耻于与朝廷交往，在他们的眼里，六扇门，衙差等人，都是朝廷的走狗，只怕——”
    朱颜打断：“所以我才需要借助赵公子你的嘴，把人招揽过来，为朝廷所用。”
    “承蒙朱大人信任，在下必不负重托。”
    赵云璟拱了拱手，“不过在下何时出行，何时经过名单上的地方犹豫可未知，为免耽误朱大人交差，阿娇手头上倒是有一批还不错的女子，朱大人哪日得了空，可以跟阿娇先去瞧一瞧，若是瞧上了，就直接入职，若是瞧不上，赵某再好好规划。”
    想起自已被周慕娇牵着手拉出那个牢笼后，十几年来第一次淋浴在自由的阳光下的那一幕，朱颜眼眶有些热。
    从桃花村离开后，她便直接回了京城，暗中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现身，而直至江雾渔回来，她才跟着官复原职。
    前边就是赵家了，朱颜拱了拱手：“那就说好了，明日一早，我到府上来。”
    目送朱颜离开，水生忍不住出声：“公子，朱姐她变了好多啊，但是好像又没有变。”
    水生是朱颜之外，第一个买进家里的仆人，当时跟朱颜的感情也算不错，不过刚才由始至终，朱颜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有些纳闷，也有些难过。
    “朱姐如今是公门中人，刚才又是在当值，自然不好跟人闲聊。”赵云璟解释了一句，“另外，六扇门是直接由皇上管理，有任何事都可以直达天听，为了防止有人通过六扇门走捷径，他们跟朝中所有人，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叫避嫌。”
    “可是刚刚朱姐又——”
    “水生啊。”赵云璟拍拍他肩，“有些事情你当时看不明白想不清楚，就多听多看，总能理清的。”
    赵云璟被赵家众人迎进了屋，水生抓了抓头，突然悟了。
    朱颜见了谁都要避嫌，今天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是说话又是递纸条的，她肯定领了皇上的命令！?

 第183章 好想再生一个状元

    赵云璟高中状元，赵家从接到宫里的报喜之后就一直鸣放鞭炮，直至赵云璟回来，这鞭炮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整条朱雀大街都笼罩在一片白雾当中，呛得人眼泪直流。
    周家与赵家之间的那堵墙又拆了，今晚的宴席，就设在两家庭院里，除了沧澜书院的师长，整条朱雀大街的街坊都受到了邀请，还有那些能走在明面上的周慕娇的合作伙伴，例如唐老板、梁安、柳姐等众人，也都来了。
    席开二十桌，热热闹闹的到半夜才结束。
    宁贤喝醉了，搂着甘夫子一会哭一会笑，赵大叔也喝醉了，抱着赵大婶直嚷嚷要再生一个：“状元！我还要再生一个状元！”
    赵大婶哭笑不得。
    先不说她年纪这么大了还能不能生，就算是能生，这状元也是随便想生就生的吗？云璟能有今天，跟他们夫妻的关系不大，完全是靠他自已呀！
    四个小男子汉今天也被允许喝酒了，不过他们都是头一次喝酒，小九和初九半杯就醉过去了，菜没吃几口就睡着了，小五和初六倒是清醒。
    这时初六见自家爹醉得说起了胡话，他嗤了一声：“爹，想要状元何必再生？三年之后，我考一个给你看啊！”
    小五点头：“初九功课也不错，六年之后，初九也会是状元。到时候赵家一门三状元，是大梁史上的第一家，叔，你要青史留名了！”
    赵大叔就傻笑，宁贤也傻笑。
    赵云璟是从他们沧澜书院考出来的状元，初六和初九也都是沧澜书院的学生，如果赵家一门三状元，那他们沧澜书院就是连续三届出状元，到时候什么国子监，统统都得给他跪！
    卫国公今晚也带着卫旭过来吃席了，只不过这一老一幼体力不支，吃完就回去睡觉了，留到最后的是卫明，卫旭的父亲，他也喝了不少，不过意识很是清明，等差不多要散了，他走过去：“周姑娘请留步。”
    周慕娇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还在。
    卫明属于存在感不怎么强的人，也挺守规矩的，留到这个时候还不走，只怕是有要事要讲。
    “世子请到这边说话。”
    旁边就是凉亭了，卫明道：“前段时间你们家是不是处理了一个姑娘？”
    周慕娇点头：“对，确实是将一个姑娘赶出门去了，叫孟玉，跟孟将军据说是同源。”
    “我的人留意到她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捋走了，你这边要多加留意。”
    那应该是江雾渔的人，不过这事没必要跟卫明详说，周慕娇便点点头，领了他的情：“谢谢世子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那……”卫明挣扎了一会，又开口，“那卫旭的病，周姑娘先前说是因为我与他母亲是表亲……这是不是说，要是我和别的没有亲缘关系的女子在一起，生下的孩子就是健康的，正常的？”
    周慕娇眉峰轻挑，道：“我只能说有可能比卫旭健康，但不保证。因为你父亲与母亲，也是表亲成亲。所以你们几兄弟都活不过三十五岁。除了这一点，你们身上还有沉积了许多年的毒素，这些毒素在金铃公主身上也存在。所以理论上来说，你就是换一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不能保证一定是健康的。”
    事实上，因为古代没有现代的产检工具，做不了三维做不了四维，抽不了血，验不了羊水，仅靠大夫凭经验来判断胎儿，这原本就是说不准的事，就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有了无痛分娩，有了剖腹产，但产后大出血，也让无数女子死在了生孩子这一关。
    生孩子对于女子是鬼门关，对于胎儿来说，想要顺利降临人间，何尝不是九九八十一难？
    唯一不受影响的，便是男人。
    卫明抓了抓头：“行，那我就回去了。”
    看着，倒也不像是真的想要跟别的女子再生一个孩子的样子，难不成是卫旭母亲提议的？或是卫国公给了压力？
    不管是哪个原因，周慕娇想，这都是别人的家事，只不过卫旭和金铃是她的病人，也是她的徒弟，她多关心一些也是应该的，况且身为医者，对病人和病人家属告知病因与规避方法，也是分内之事。
    宾客们散去，宁贤与甘夫子也妥善安顿好，赵大婶累得快直不起腰，她看向同样累得不想动的周慕娇，笑出声来：“阿娇，等你过了门，家里的大小事务就该你操心了。”
    周慕娇笑了笑，赵云璟便道：“娘你还这么年轻，家里还是你管着好。再说了，皇上大概会在秋种之前将我外派出去，到时候阿娇得陪着我，她若不在身边，儿子心里没底气。”
    “瞧你~”
    赵大婶没好气地喝了杯茶：“你这是防着我会欺负阿娇啊？这人还没嫁过来呢，就先护上了，还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赵大婶说完自已先忍不住笑了：“行啦，阿娇还小，我也不会一成亲就催你们生孩子，你有大志，阿娇也有大志，没理由你想要做的就能去做，阿娇却因为嫁给你而被迫中断。两个人成亲，目的是想要让彼此更好，如果要一方妥协牺牲，那这婚成得就毫无意义嘛。”
    赵大婶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以前就跟别的女性一样，以为女子到了年纪就该成亲，然后做个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也认为女子在外头做生意走动是不安于室，直至周慕娇的到来，她的观念一点点发生了改变。
    到了现在，赵大婶的想法要比这大梁国所有的女性都要前卫。
    她从前还总想着家里有几个儿子，但凡有一个儿子有出息，十八都能挑个好点的人家，现在她有了个状元儿子，想的却是现在十八还小，要不要趁现在让十八跟赵云璟出去多见见世面。
    见的世面多了，见的人多了，才不至于被别人一颗糖就哄骗走。
    不过赵云璟出去是做公务，带着个孩子，总不合适。
    周慕娇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主动提出要将十八带在身边，赵大婶自然求之不得了。
    “不过，金铃公主也会一起。”
    赵云璟和赵大婶闻言，都惊住了。
    皇上曾经打算赐婚赵云璟和金铃公主的，按理说周慕娇应该介意才对，在宫里没办法，顺着金铃就算了，这要是把金铃带在身边，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阿娇，你三思啊！”赵大婶劝。
    赵云璟却是脸色灰败。
    完了，阿娇不想要他了，她想要把他推给金铃！　　?

 第184章 皇上不同意他们成亲！

    隔日一早，圣旨便下来了，皇上赐了状元府，好巧不巧，状元府就在原先黎家的边上，跟黎家一墙之隔！
    状元府是年前就装修好的，听说里头的不少造景，都出自皇帝的手笔，像院子的格局，后院，前院，侧院等功能区的划分，也都是皇帝一手搞定的。
    人人都说这是皇恩浩荡，周慕娇和赵云璟知道内情后，只是后背发凉。
    这哪是什么皇恩浩荡，这分明是监视啊！
    但圣旨下来了，赵云璟只能欢欢喜喜搬进去，还请了暖房酒，这请酒请客，收收拾拾，一忙就是五六天，第七天，赵云璟才入宫谢恩。
    路上碰到苏首辅，赵云璟作揖：“首辅大人~”
    “哼！”苏首辅别过脸，“奸诈小人！”
    其他五个大学士，以及各部侍郎，见了他都是给予一声。
    赵云璟一头雾水，直至他和陈公子等人到了皇上跟前谢恩，才知道自已这‘奸诈小人’的名头从何而来。
    “赵爱卿梅爱卿陈爱卿，这路，孤已经帮你们闯开一个口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已怎么走了。”
    今年上榜的三百八十八名考生，皇帝按照赵云璟的方案对照着删删减减后，竟然真的空出了不少位置，于是全部录取了。
    皇帝问：“五年前大梁大旱，农田颗粒无收，饿死百姓无数，十年前江南水患，江南粮仓被淹，朝廷掏空了家底，对灾民来说仍是杯水车薪。孤希望日后大梁如果无可避免要出现这些天灾，我们大梁国各地的粮仓也要是满的，不能再饿死任何一个百姓。赵爱卿，孤需要你在三年时间内，将我们大梁的粮食产量翻三番！”
    “臣领旨。”
    “何时出发，你自已安排，但孤希望不要超过六月份，要哪些人随行，你自已列个名单，不论是谁，孤统统同意！”
    赵云璟又谢了一次恩，抿了抿唇，突然腼腆起来，旁边的陈公子一见，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刚想说话，皇帝便先开了口：“赵爱卿是想成了亲再走？”
    赵云璟脸顿时就红透：“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五，谢皇上恩典。”
    “孤还没同意，你谢什么谢？”
    “啊？皇上不打算同意吗？”
    皇上都气笑了：“孤要是不同意，你当如何？”
    “那就只能在路上成亲了。”赵云璟老老实实。
    “赵云璟，孤怎么从来没发现你心思这么多呢？”皇上无语，“也就是孤，才能纵容你如此，若是换了个人当皇上，你这脑袋，可要掉十七八次了！你们几个，要引以为戒，都给孤老实点，否则脑袋不保。”
    梅希杰壮着胆子说：“恕臣直言啊皇上，如果您要的是老实听话的臣子，那朝廷里多的是，您何必再纳新呢？”
    陈公子行了个礼：“臣以为，若皇上说的合情合理，臣就老实听话，若是不在理，臣也老实听话，不过会多做一些事情，让更在理的事情在皇上那变得在理起来。”
    “你们！”
    皇上真的怒了，指着底下的六大学士：“你们瞧瞧你们的好学生好部下！多管管呐！”
    林大学士就喊冤枉：“皇上，他们三个可是直属您管的，我们都得帮他们铺路听他们调遣，臣等何德何能，敢管教他们呐！”
    苏首辅甩出几封信来：“皇上，这是各部骂我们内阁的信，您要不要过过目？”
    皇上收起笑容。
    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领着朝廷俸禄屁事不干，空有将军之名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还有那些皇亲国戚，太后外戚，皇后外戚等，几乎散布在朝廷的六部。
    因为当中许多利益牵扯，很多政令他都无法顺利推行，有些施行下去，但那些人又不积极推广，相当于施行了个寂寞，所以这一部分的人，皇帝早就想收拾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等到适合的时机。
    赵云璟的理念以及他连中六元的这份荣耀，出现得刚刚好，现在整个大梁百姓都把赵云璟当成天上文曲星下凡，皇帝借他之手，砍掉朝廷里那些碍事的手手脚脚，一开始肯定会引起相当多的反弹的。
    事实上从他将赵云璟的方案透露出去，哭到他跟前来的人就不下十个，昨天正式实施之后，跑到他跟前来的人便更多了，皇帝一律听着，等他们发泄完毕，才激情输出：
    “赵云璟是孤刚点的状元，这是他入朝之后的第一件事，如果这第一件事孤都不支持他，那他以后还会为朝廷出力吗？各地的粮仓，全都等着他去充满，孤保你不保他，那粮仓怎么办？旱灾了洪灾了，又要饿死百姓吗？
    行啊，孤可以不支持他，那你就领着你家那几位负责把秋稻推广到全国去，若是一年之后全国的粮食产量没有显着提高，那孤就把你们一家的脑袋全给砍了！如果怎么样，想好了来告诉孤，若是没有那个能力与魄力，就听赵云璟的安排。”
    有人说愿意听赵云璟的安排，但请皇帝再给一个机会，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一定不消极怠工了。
    皇帝就说：“孤当然是愿意给你们机会的，毕竟你们也是各自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这么让你们回去成亲带娃，多少有些可惜。这样，届时赵云璟代孤在全国巡行推广，要是赵云璟同意，你们就编进队伍里，若是表现出色，孤会让你们官复原职，特别出色者，孤会升你们的职。”
    “那要是赵云璟不同意呢？”
    “怎么会不同意呢？像你们这样情况的，朝廷这次一共减了两百人，赵云璟先前就说了，他需要很多人，很多能吃苦但又要听从他调配之人，毕竟大梁国土辽阔，赵云璟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一一走遍的，但秋稻的推广势在必行，这样一来，你们的机会便来了……”
    总之，什么都推到赵云璟身上去就是了，反正在帝京，大概不会有人真敢动他，出了帝京，那就看他自已的运气了。
    他希望赵云璟能活得好好的，能与他一起把大梁发展得更好更安全，但若是他连这第一关都闯不过去，那就没办法了。
    从前大梁国没有六元及第的状元，不也走到今天了？
    苏首辅他们总说赵云璟是奸诈小人，如果他们是皇帝心里的蛔虫，听得见皇帝的心声，那就要改口了。
    为君者，才是真正的胸有城府之人！?

 第185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成亲一事，在皇帝那过了明路，赵云璟回去后，赵家就堂堂正正地准备起来。
    离婚期还有半个月时间，赵大叔赵大婶又没有操办过这么大的宴席，加上他们二人先前是在村里，接触的都是同村的村民百姓，宴席之中只需要吃好喝好就行，没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规矩。
    但在京中不同，光是拟宴请名单，就把赵大叔愁得三天三夜不敢合眼，赵大婶也是睡不着觉，才两三天，头发就掉了一大把，两人没辙，突然水生提起了黎老太太，夫妻两人连滚带爬去请教了。
    亲外孙女成婚，黎老太太心中不舍，但也是早有准备的，对于赵家夫妻主动上门请教，她还是很高兴的，心想这对夫妻并没有因为自已改了门楣就改变为人的态度，还是那么谦逊，那阿娇嫁过去，肯定是吃不了亏的。
    黎老太太之前就是黎家的当家主母，像这样的宴会她操办过不少，便是还没出嫁前，作为长房的嫡女，操办宴席也是她的必修课，加上她本身对帝京各家十分熟悉，因此那些困扰了赵氏夫妻的大问题，到了她这里，处理起来就是轻轻松松的。
    黎老太太说：“梁山长不是来了帝京吗？他算是云璟的启蒙恩师，年纪也刚好，由他来当主婚人就很合适，宁贤可以当证婚人，另外你们除了跟卫国公府走动得比较多之外，京中其中大户都素未交往，而且云璟原本就风头正盛，如今又干了得罪人的事，需要适当降一降温，省得旁人拿这来说事。所以我建议除了卫国公府以及之前那条街上的邻居，以及两家的亲朋戚友，别的能不请就不请。”
    赵大叔松了口气：“这样挺好，这样就好，摆席就要请熟悉的人来吃席，吃席也是跟熟悉的人一起吃才过瘾，要是来的全是皇亲国戚，这个席啊，谁也吃不好。”
    赵大婶也跟着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已的头发应该能保住了。
    “不过云璟深得皇帝看重，宫里必定会来人，加上一些不请自来的，这席面你们最少得多预留三席，另外，多增加人手，安全问题要处理好。至于菜单，我这里有一份，虽比不上宫里的，但端出去一定体面。”
    赵大婶捏着那张菜单，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黎老太太不仅救了她的头发，也救了她的老命啊，要不，等阿娇他们成亲了，还是把老太太接到赵家？不然到时候阿娇跟着云璟去了外地，江雾渔又忙，小五和小九又去了书院，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太太，谁能放心得了啊？
    万一家里的仆人不忠，或是因为阿娇他们不在，从而养出了恶奴，到时候恶奴欺主，等他们发现再去接，老太太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啊！
    黎老太太不知道赵大婶心这么大，宴席的事还没完全搞定，她就操心起别的事来，不过赵大婶要不是心大，也养不出赵云璟他们这么乐观坚韧的孩子来。
    赵家和周家在忙着布置婚礼相关事宜，相隔不远的一间小宅子内，有人在借酒浇愁。
    冯伟一把夺过陈公子手上的酒杯，劝道：“陈兄，如今你是探花郎，朝中想要招你当乘龙快婿的大户多了去了，你只需要点点头，恐怕连王爷府的郡主或是宫里的公主都能娶进门，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谁说我是不高兴的？我不知道多高兴呢！”陈公子把杯子又抢过来，“我是探花郎，比我爹还牛，皇上也看重我，要我和赵云璟一起把大梁的粮食产量搞上去，搞上去了，我就能官升几级，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是京中的大官了。我的前途光明着呢，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高兴你还喝闷酒？”冯伟想了想，“不如我们去喝花酒？长乐坊的花魁仙仙姑娘，听说真是美若天仙，不过她不轻易见客，平时只见读书人，清高着呢，要不——”
    “再怎么清高，那也是妓女。我从前再堕落，也不会去青楼寻欢作乐，现在我爹死了，难道我就可以放任自已了吗？”
    “也不是这样讲的陈兄，男人嘛，都需要发泄，高兴时得有姑娘在旁被看添香，落魄时也有女子守在身边安慰，这难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生活嘛？”
    “这是你要的，不是我要的！”陈公子啪地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在下不胜酒力，回房睡了，冯兄请自便！”
    冯伟摇摇头，不一会就出了陈府。
    他家境不好，上京赴考的钱都是家里和乡亲们凑起来的，好在一路上的食宿花费等都是赵云璟的人在操办，他得以用最少的钱到了京都，他在京都是买不起宅子。
    像他这样以同进士的身份进入朝堂的人，朝廷里比比皆是，想要出头，非常难，而他一天不出人头地，就别想将父母妻儿接到京都来，不然一家人挤在那间租来的小宅子里，毫无进项，坐吃山空，估计不用半年，他就得动不该动的念头了，那念头一旦动了，他又没有后台没有靠山，那下场就只有砍头这一条了。
    回到租赁的小宅子，冯伟也喝起了闷酒，不一会就醉着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一个美貌的姑娘向自已走来，姑娘声音好听身段细软，嘴里喊着冯大哥，人也跟着贴过来了。
    冯伟反抱过去，然后，用尽全力将人一推，跳起来大吼：“滚你娘的！老子没钱！滚！有多远滚多远！”
    那姑娘噗地吐出一口血：“冯大哥，你看看我是谁？！”
    冯伟睁大眼，认出来了，哦，那是他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姑娘。
    “哦，是小花啊。”
    “冯大哥，原来你还记得小花……”
    梁小花抱过去：“冯大哥，我也一直想着你，自从那日在街上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早晚会见面的，冯大哥你听我说，我有钱，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你……”
    梁小花在冯家留下一包金子和一个缕馨香便走了，冯伟挨个咬那些金子，突然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陈公子的房里，也多了个人。?

 第186章 主人让我来告诉你……

    来人大白天的戴着面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便是陈直的儿子，陈良锦？”
    “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陈良锦是也。”
    “在下有个好主意，能让你解了当下心中的怨气，不知陈公子是否有兴趣？”
    陈公子甚至连床都没起，还重新闭上了眼：“我从不与藏头畏尾之人做交易。”
    “我是你爹的同窗，当年他能顺利离开京都，有我的一份功劳。”
    “所以阁下来找我，是来要我还我爹欠下的人情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我若告诉你，你爹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了然后伪装成自杀，你是不是——”
    “你是想说凶手是江大人，抑或是杨大人？”
    “都不是。”
    “那就是你了。”陈公子睁开眼，坐了起来，“我陈府虽没有赵府那么多的护院保镖，但要把你截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会吗？”
    “我当然会。”陈公子说着扬声，“来人，救命！”
    对方脸色一变，第一时间扑向陈公子，这时房外冲进五六个护院，见状大喝：“放开我家公子！”
    对方却挟着陈公子翻出了窗口，跃上了屋顶，向远处疾行，几个护院分一部分在屋顶追，一部分在地上赶，书童四九想也没想，扭头就往赵家跑，谁知道刚跑出陈府，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直接将他敲晕拖走。
    等赵家的人闻讯赶去，陈公子和四九已经被打晕扔在了城外，比赵家的人先到的，是六扇门的胡老三和朱颜。
    “虽然没当场抓住，但被我所伤，应该逃不了多远。”朱颜动了动胳膊，在交手过程中她也被对方伤着了，“后续顺天府会处理，你们先把人带回去。”
    赵云璟把人带回赵家，等陈公子醒了，就问出了什么事，陈公子盯着赵云璟看了一会，说：“那个人并没有伤我，反而是说，我爹不是自杀，而是被他杀的，凶手是我最信任之人。”
    赵云璟皱眉：“你最信任之人，当属你母亲，但你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女子，一直都依附着你父亲过活，你父亲过世后，你便是她的依靠，与其说她是凶手，不如说是我。”
    “对方的确是这么引导的，不过如你所说，我最信任之人并不是你，而是我母亲。”陈公子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连我母亲都能成为别人的棋子，我替我母亲感到骄傲。”
    “陈兄——”
    “赵兄不必多言，我对你虽不是最信任，但与你同窗几载，你是怎样的人品，我也不得不承认。更何况整件事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不相关的人员，对方刻意往你身上引导，明显是想通过我来搞你。”
    陈公子说：“赵兄，虎口夺食最危险，你最近行事太急进了。”
    “陈兄这是怕了？”
    “在下怕与不怕，都影响不到赵兄的大志，只不过是良言劝一句而已。”眼见四九也醒过来了，陈公子拂了拂衣袖，“提前祝赵兄新婚快乐，当天在下就不来了，我怕我忍不住当众抢婚！”
    几年同窗下来，赵云璟也十分了解陈公子，笑了笑道：“那我便让人将酒水给你送去。”
    “赵云璟！你别真的以为我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会。陈兄，你难道你没有发现，你跟你爹期望的样子，越来越像了吗？正直，勇敢，从容，有担当。如果，我是说如果。”赵云璟说了实话，“如果阿娇对你心动了，我不会拦着她。我喜欢她，爱她，却从来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她也不是那种能被谁强行留住的女子。”
    “知道阿娇心里只有你了，你不必总是讲！那天我会来的！做不了阿娇的新郎，当伴郎去迎她过门，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了。不过你听着，他日若是惹她不高兴了，对不住她了，我陈良锦，不会给你留情，一定带阿娇离开！”
    在赵家十几个护院的护送下回到陈家，陈公子大书房轻笑出声。
    他正直，他勇敢，他有担当？呵。
    如果他真的勇敢，周慕娇早就是他的人了！
    陈公子前脚到家，孟婧婧后脚就来了。
    她从陈公子赴京之时便一直跟着，来到京都之后也住在陈府，见陈公子将人赶出去的决心并不大，四九等仆人都觉得她和陈公子有戏，于是都将她当成陈府未来的女主人的。
    孟婧婧直接就到了陈公子的书房，一身玄衣劲装，飒爽无比，她直白地道：“听说你要参加赵公子和周姑娘的婚礼？还要做伴郎？”
    “关卿何事？”
    “你做伴郎当然不关我事，因为我做的是伴娘。不过你不要误会，给周姑娘做伴娘，是一早就定下的。”
    孟婧婧笑，“那天从你家离开，我便去了周姑娘在城外开设的医学馆，随后我又偷偷跟着她去了郊外的村里义诊，亲眼见证了她的为人。我更佩服她了。所以输给她，我心服口服，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我相信你对赵公子，也是跟我一样的心情。”
    “打不过就加入，比不上人家，你还挺得意。”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叫，不是我们不好，是别人太优秀了。像赵公子和周姑娘这样的，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三个第四个，我们能排到第二优秀，已经特别了不起了。”
    陈公子笑出声来，这个孟婧婧，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孟婧婧也笑，陈良锦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孟婧婧在陈家吃了晚饭才走，陈公子跟四九交待明日一早让娇云服饰店的人上门来给他量身，便捧着一卷书看了起来。
    深夜，四下寂静，四九在旁边打起了盹，陈公子让他回房去睡，之后吹灭了蜡烛，瞪着床顶，毫无睡意。
    一道黑影无声地出现在他房里，陈公子一下坐起：“谁？”
    “陈公子今日受惊。”是一道粗哑的女声，“ 主人让我来转告你，赵云璟婚宴，那位会出现，你务必要伴其左右。”
    “知道了。”
    黑影跃上房梁，又道：“陈公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是聪明人，主人说，相信你不会让他失望的。”
    “告诉你的主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第187章 女子要矜持，要克制！

    时间就在各种忙碌中过去，眨眼便来到了出嫁那天的清晨。
    两位喜娘一位是卫国公府派来的，另外一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在宫里五十年，送过十七八位公主出门，在这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所以一切由她主导，卫国公府的林妈妈更多的是从旁协助，至于周家原先的仆人，留下一部分照顾黎老太太，另一部分则是听从唐老板的调配，分散在宴席各处，接待客人则是由江雾渔带着小五和小九负责。
    朱颜也来了，话不多，就一直陪在周慕娇身边。
    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是个人精，也没打听朱颜与周慕娇是不是一早就相识，只做自已该负责的那部分。
    周慕娇卯时不到就被拉起来了，沐浴焚香，穿喜服化妆等，一通折腾下来，她人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最后，由黎老太太来给她梳头。
    李嬷嬷带着一众人等退出了喜房，由朱颜在门口守着。
    原本闹哄哄的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周慕娇从镜子里看到黎老太太复杂的神情，她马上回身抱住她：“外祖母，我有点紧张。”
    黎老太太将视线从镜子上收回，回抱住周慕娇，叹气：“自古以来，哪个女子出嫁不紧张呢？当年我嫁给你外祖父之前，连面都没见过，不知道他人长得怎么样，人品跟外头传的是否有出入……从婚事订下，便日日寝食难安，既想婚礼不要那么快到来，又盼婚礼早些到来……”
    “你比外祖母强，到今天早上才紧张。也比外祖母幸运，能在成亲之前就跟自已未来的夫君朝夕相对，熟知对方的人品与家里人的秉性。”
    黎老太太说到这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已的爱女黎落，眼眶一下红了：“也不知道你娘当年嫁给你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身边可有人安慰她，让她别怕。”
    在原主的记忆中，白秀竹和周文初非常恩爱，尤其是周文初十分疼爱白秀竹，白秀竹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重活，周文初便不让她下地，在周老太与其他伯母婶婶有异议时，更是第一时间护住白秀竹，不管周老太他们怎么打骂自已，都绝不让白秀竹受半点指摘。
    只可惜，周文初失足掉下崖，挣扎了三个月，最终还是走了，而白秀竹在生下小五不到一年之后，也因周家诸多磋磨，而离开了人世。
    这对夫妻的一生算是悲剧，但周慕娇还是捡了些好的跟黎老太太讲，想让老太太不那么难受，不过黎落是老太太心头永远的遗憾与伤痛，她说什么，都没办法安慰到老太太了。
    黎老太太擦了擦眼角，拿起了梳子：“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敲敲打打地进了周家。
    周慕娇盖着盖头，由两位喜娘牵着上了花轿，花轿前的赵云璟笑得像个傻子，而陈公子则看呆了。
    他想过周慕娇穿上嫁衣会很好看，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如果她是他的……
    吹打声再响起，迎亲队伍返程了，陈公子紧攥着双手，很快又松开。
    轿旁的孟婧婧看到，轻轻拧起了眉，她向陈公子投去疑问的眼神，对方却视百不见，跃上了马，跟在赵云璟的身后。
    两家离得不远，宁贤原先提议是让赵云璟迎回新娘的时候绕城一圈，让全城百姓见证他们的喜悦，遭到了黎老太太的否决，赵云璟和周慕娇的意思也是能低调就尽量低调，就算不能低调，也不要刻意去炫，小心一下蹦到了别人的神经线上，横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迎亲队伍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往赵家走，周慕娇悄悄掀起盖头，撩起轿帘一角往外望，恰巧这时赵云璟也看进来，四目相接，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同时又红了脸。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花轿便回到了赵家，周慕娇被送进了喜房，两个喜娘陪在房里，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周慕娇迷迷糊糊的打了好久的盹，最后就这么靠在那睡着了。
    “姑娘，姑娘！”李嬷嬷轻唤，“姑爷要进来了，快醒醒！”
    谁，谁要进来了？
    周慕娇刷地站起来，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动作太大，把盖头都给弄下来了， 她迅速把盖头一把捞住，也跟李嬷嬷来了个四目相对。
    李嬷嬷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反应很快，只愣了一下就立即将盖头盖上，将她拽回床上坐着，十分淑女端庄的坐姿。
    “姑娘，姑爷马上便要进来了，老身有几句话想交待你。”李嬷嬷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老身知道姑娘与姑爷两情相悦，感情深厚，但是男人都不希望自已的妻子跟青楼女子那般放得开，所以姑娘等会记得要克制，要矜持。”
    周慕娇想说如果两个相爱的人连doi都不能放开来do，那成亲做什么，一个盖一床被子从诗词歌赋聊得人生哲学，又从人生哲学聊到一日三餐吗？
    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头：“李嬷嬷，我知道了。”
    李嬷嬷打开房门，外头的赵云璟却不见了，李嬷嬷心里奇怪，压低声音问：“姑爷不是来了吗？人呢？”
    仆人摇摇头道：“公子确实刚刚还在的，不过又被陈探花给拉走了。”
    都快天黑了，陈探花不在外头吃吃喝喝，跑来拽新郎倌做什么？
    宫里有小道消息称那位探花郎也心悦周姑娘，但今日他竟然又肯做赵云璟的伴郎，做了伴郎，却又在快要人家洞房花烛的时候将人拽走，他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想抢亲？
    李嬷嬷赶紧退回房间，把房门死死锁着。
    周慕娇才刚醒，迷迷糊糊的听不太清楚李嬷嬷在外头跟仆人讲了什么，这会她又盖着盖头看不清李嬷嬷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她立即拿下盖头，问李嬷嬷：“李嬷嬷，发生什么事了？”
    李嬷嬷不知道怎么说，吱吱唔唔半天才道：“姑爷刚才还在外头，但是被陈探花给拉走了，老身觉得——”
    “跟陈探花无关，只怕外头出事了。快帮我把这些头面给拽下来！朱姐！”
    朱颜从横梁掠下，周慕娇一把拽住她：“朱姐，外头出事了，你陪我出去！”
    朱颜没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即使大梁的江山换了人，你也给我呆在这里，一步也休想出去。”
    即使大梁的江山换了人？
    言下之意，皇帝来了，而且在他们的婚宴上遇到了逼宫！
    靠，玩这么刺激的吗？！?

 第188章 八王爷造反

    赵云璟的婚宴，在皇帝来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宾客都是他们熟悉的朋友与交往颇多的邻居，宫里的太子，金铃公主等人都礼到人不到，三公六卿当中除了卫国公，并没有别的人不请自来，更别说不在宴请名单上的六部各位侍郎了。
    内阁六大学士人人都在气头上，人倒是来了，就是一直在角落里喝闷酒，反思自已活到这岁数为什么还会被一个毛头小伙给算计了。
    后面，皇帝来了，婚宴的氛围就变得严肃起来，宾客们也开始拘谨，大家想走又不敢走，想看又不敢看，这饭吃得好煎熬，赵大叔赵大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又激动又想晕。
    后来他们两个真的就晕过去了。
    因为八王爷——先帝的八皇子，那个深受先帝喜爱的雪妃的儿子，带着三万精兵包围了状元府，拿出一张‘遗诏’，说要让皇帝把皇位还给他，还逼问在先帝离世前，最后一个见的臣子卫国公，要他以全族群的性命来发誓，说自已当时见完先帝之后说的话都是真的。
    卫国公当然发誓啊，就算当时说的是假话，现在的皇帝也还是皇帝呢，他怎么可能倒戈相向？
    但是八王爷坚称，当时先帝口诏就是让皇八字继承皇位，是现在的皇帝仗着自已是太子，和当时的皇后一起联合内阁几大学士，欺瞒全天下，夺了他的皇位！
    皇帝被围困，一点也不慌，还坐在桌上淡定喝酒：“所以八王爷你今天是要谋朝篡位吗？”
    “我不是谋朝篡位！我是要拿回属于自已的东西！”
    “八皇弟说，这皇位是你的东西，这话又从何说起？凭你手上的先帝遗诏吗？可是天下百姓，谁又能知道这份遗诏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今天你拿一纸假的遗诏过来，孤就要让位，明天七皇弟也拿一份遗诏过来，那你是不是也得让位？”
    “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皇位他肯定是留给我的！他亲口跟我讲的！”
    皇帝没说话。
    赵云璟刚被陈公子从新房门口拉回来，气还没喘匀，这时被陈公子往外一推，于是他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八王爷盯着赵云璟，眼里闪着火光：“状元！当今皇上昏庸无能，你是个有才能有本事的有眼光的，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孤答应你，只要你站在我这边，等孤当了皇帝，孤立即让你入内阁！当首辅！”
    赵云璟整了整自已的喜服，正了正发冠，这才拱手道：“回八王爷，臣站出来不是赞同你更不代表是选择你，臣站出来是想问王爷一句。既然先帝对王爷如此看重，为何不立你做太子？为何不让你监国？是因为舍不得你累着吗？还是因为你当时不喜欢？”
    赵云璟这四连问题，把八王爷给问得哑口无言，也让大家听得频频点头。
    是啊，要是先帝真那么看重他，为什么不干脆早早地让他当太子，为什么不让他监国？
    后面那句就更扯了。
    谁会不喜欢当皇帝啊？那可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
    八王爷那是疯了傻了才会不喜欢！
    赵云璟一点也不觉得自已的话有多令人恼火，火上浇油道：“既然王爷当时不喜欢那皇位，先帝也没有改立你为太子，这就代表你和先帝已经达成了放弃继承皇位的共识，于是先帝过世后，太子继位便是顺理成章了。”
    “可他昏庸无能，即位十几年，天灾人祸就来了几轮！百姓饿死无数！”
    “八王爷是奇才英才，那一定做了不少于百姓有利，于大梁有功的奉献了。可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哪个重要的民生项目是由王爷您主导的呢。就是那两次天灾，王爷也没有开仓放粮，更没有到前线去支援，而是跑到承德去避暑了呢。”
    八王爷一噎。
    赵云璟又说：“而当今皇上虽然还没有达到千古一帝的标准，他至少主导了无数民生项目，天灾之时也曾到一线亲自指挥过，灾后重建，几乎耗尽了国库，皇上还几乎把他赏给各个宫妃的值钱的东西拿回来，让人到别国变卖，换成粮食拉回来，当时其余六国是怎么笑话皇上的，王爷您比臣清楚。
    所以臣还想问一问，当时，您老为什么不去一线慰问赈灾，是因为觉得自已不是皇帝，所以天下百姓都与你无关吗？
    可是王爷，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这大梁，是百姓的大梁，你想做这天下之主，却又不愿意将百姓放在心上——只想享受，不想担当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八王爷脸都绿了，赵云璟长挺好看的，可偏偏长了张嘴，这嘴说的是话吗？这嘴它喷的是刀子！
    “谁说我心里没有百姓？谁说我不想为百姓做事的？可我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的王爷，能做什么事？”
    “看您说的，您没有权力所以做不了任何事，百姓们也没有权力，那他们是不是连活都不用活呢？”
    “别问，问就是想要他做事，就得先给他皇位，不然天下百姓的死活都跟他无关。”周慕娇穿着一身红衣赶到，她盯着八王爷，红唇微张，“是不是啊王爷？”
    “谁说八王爷没做事的？”
    一道苍老的女声从门口进来，竟是黎老太太！
    三万精兵，将整个帝京封锁住了，状元府更是密实得蚊子都飞不进来，这个黎老太太，竟然能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来！
    八王爷情知出了变故，只想跑。
    可他跑不了！
    院墙上原本对着皇帝的弓箭手，这会全指着他！
    他的队伍里有叛徒！他的三万精兵，叛变了！
    黎老太太说：“当年岭南水患加泥石流，王爷为了押送赈灾银和物资，还差点赔上自已的性命了呢。”
    八王爷盯着黎老太太，只觉得她很面熟，皇帝也盯着她，旁边的卫国公提醒了一句，他才醒起来：“你是黎家的人！两广总督的夫人白如霜！你没死？！”
    “托皇上洪福，老身好好活着，活着走到这里来，问王爷和皇上一句话！”
    黎老太太先向皇帝行了个礼，“老身想请问，当年判定我夫君贪赃枉法的证据，是八王爷递上去的，还是皇上的六扇门查实的？
    黎家被全家抄斩，族人遭到流放或是充军，很多人死在路上，死不瞑目，老身今天冒死站出来，就想向二位要一个答案，到底我夫君，有没有贪赃枉法？！”
    皇帝说：“当年黎大人贪赃的证据由八王爷亲自呈上，六扇门走访各方核实，孤最后看到了完整的证据链后交给父皇，由父皇亲自判定的。”
    “可我夫君临死之前告诉我，他没有碰那些灾银！那些当年在灾银被劫时幸存下来的人也说，我夫君带人赶过去时，八王爷的车驾是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
    “另外。”周慕娇出声，“八王爷今晚这围城的三万兵马，是用什么养的？民女也想问一句。”
    皇上脸色一变。
    黎老太太跪下来：“黎家当年的案件疑点重重，民妇请求皇上重审此案！”?

 第189章 请皇上重审此案！

    皇帝继位后，按照惯例是要将自己那些兄弟派往他们自己的封地的，但先帝在世时一直念叨着要他善待几个兄弟，特别是八皇子，皇帝考虑再三，便挨个将他几个兄弟封了王爷，还让他们在帝京生活。
    其余王爷都挺安分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离开过京城，眼前这位八王爷更是几乎连府门都不出，倒是挺会享受的，但也没有达到铺张浪费的地步，皇帝还想着过几年等太子继位，就让太子封他一个亲王，哪想到他要的是皇位，要的是大梁的江山！
    这三万兵马，绝不是喝喝露水喊喊口号就能集结起来的，如果他这私军是从先帝过世之后便开始养的，那就凭他的那些家底最多能养一年，可当年到现在，算起来至少有十五年，十五年，没有几百万两黄金是维持不下来了的。
    而当年震惊朝野的两广总督贪墨案涉案数额达到了三百万黄金，加上物资，总得价值五百万黄金的，当年那些灾银和物资被劫后，八王爷也身受重伤，他跟先帝讲想要将功赎罪想要亲自把灾银都找回来，先帝对他极为信任，后续全权便交给他处理，加上黎大人悬赏百万寻女，所以他回来禀告说物资已经被劫匪用了，灾银也找不到时，先帝和自己都丝毫没有怀疑过他，只认为是黎大人吞了那灾银。
    现在看来，他后面哪里是去找灾银，他是去把灾银运到他的兵营去，而黎大人只是他选定好的障眼法，牺牲品！
    皇帝沉下眉来：“黎夫人请起，这案件，孤一定会重审！如果查明黎大人当年真是无辜，孤会布告天下，替黎大人正名！如若查出他跟八王爷勾结，那你就得付出代价。”
    黎老太太还没说话，周慕娇便先抢了先：“皇上，您给民女的免死金牌，是只能民女用吗？”
    “你想用在这老太太身上？周姑娘，她是黎家人，你姓周，你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下，“你也是黎家人？”
    然后指向赵云璟：“你一早就知道她是黎家人？你处心积虑在孤身边做这么多事，又把她送进宫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请皇上重审此案。”赵云璟跪下。
    “今日八王爷造反，连孤的暗卫都没收到消息，你竟然可以在他围城之后的半个时辰不到就将局势扭转，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他的行动计划？你知道了他的行动计划，却不通知孤，任由他作贱孤，侮辱孤！还有你，卫国公！你也一早就知道是不是？苏首辅，你们呢？宁贤，你呢？！”
    苏首辅与宁贤一脸懵，卫国公已经出了列，拱手道：“皇上，当年黎大人一案老臣也觉得疑点重重，只不过当时证据链完整，臣也无话可说，如今八王爷这三万私军，恰恰道明了当年那些灾银的下落……请皇上重审此案！”
    皇帝只死盯着赵云璟，他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被侮辱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信任过一个臣子，人家却不是为了报效朝廷来的，更不是为了助他完成他的统一大业的，人家只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成为了笑话！
    杀意，从皇帝眼中迸出，全部集中在赵云璟身上。
    从前有多喜欢，今日便有多憎恨！
    赵云璟回视过去：“请皇上重审此案！”
    眼神清澈无畏，就跟自己第一次见他那样！
    皇帝松开了拳头，冷冷道：“先前孤便说过，孤会让大理寺重审此案，你们要是再故意激怒孤，孤就把你们当成八王爷的同党，就地格杀！”
    赵云璟与周慕娇的婚宴也就十来桌，撑死就是两百人，将这两百人杀了，就谁也不知道他今晚曾受过什么屈辱了！
    赵云璟又说：“请皇上重审此案。”
    皇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冲一旁已经傻掉的赵氏夫妻吼：“还愣着做什么？拦一拦他！”
    赵大叔拉着软绵绵的赵大婶跪下，战战兢兢道：“请皇上开恩，重审此案！”
    “一个两个都是不怕死不要命的！”皇帝要气死了，指着赵云璟骂，“重审重审，你道孤不想重审？但重审程序不是孤一句话就能启动的！得有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你他爹的现在就给孤去找！找到了孤立即令大理寺重审此案！孤是天子，孤说的话，一言九鼎！”
    “谢主隆恩！”赵云璟和周慕娇一起将赵家夫妻和黎老太太扶起来，周慕娇扬声，“江叔！”
    江雾渔押着胡老三上来。
    胡老三垂头丧气，见了八王爷就喊：“主子救救我！当年你就承诺过，只要我将那些灾银安全送到九嶷山去，你就保我不死的，皇上一定会砍我的头！你救我！救我！”
    八王爷脸都绿了，嚷道：“胡老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是你主子！你是皇帝的人！你是替皇帝做事的！当年那些灾银会被劫，明明都是皇帝作的局！他知道父皇要把皇位传我，就做局害我！我是看透了他的动机，这十几年来才招兵买马的！为的就是他要杀我时能够还击！”
    “主子，你在说什么？小人跟你这些年来的往来信件都被姓江的全部搜出来啦！上头有你的私戳，虽然不是你亲笔写的，但也是你的亲信心腹写的，他能代表你！”
    “当年将先帝遗诏交给我的人，也是先帝的心腹太监，如果我的亲信能代表我，那那个心腹太监是不是能代表父皇？是不是代表我的遗诏是真的？是不是代表当今皇帝这皇位来得不光明不正统？！”
    江雾渔笑了：“先帝的心腹太监已经过世十年，王爷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是吗？不过没关系，你的心腹能说话就行了。带上来！”
    一个女子被押了上来，她死死盯着八王爷，哭了：“王爷，我为了你的大业，把自已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完全不能在白天在人前出现，但只要你能达成心愿，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奢望你能给我什么名分，可你万万不该连活都不让我活！
    皇上，当年联系劫匪的人是我，而我是受了王爷的命令才如此去做的！还有，我还要供出一个人！他就是当刑部侍郎王宗！当年，就是他将黎大人屈打成招的！也是他派人将黎小姐捋走，让黎大人认下这罪名！”?

 第190章 他们都把孤当傻子

    “王宗？！”
    皇帝又惊又怒，胡老三是六扇门的，王宗是刑部的，却都是八王爷的人，那整个朝廷，到底还有多少是跟着八王爷的？！
    皇帝拍桌子：“马上把王宗带来！”
    王宗来得很快，他对自已当年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刑部侍郎王宗，与陈直是同期生，王家是大家族，王宗考了功名后，王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所以一入朝堂就到了刑部去，没半年就跟当时的刑部侍郎成了翁婿，当年陈直找到被封存的宗卷以及一些物证，就是从王宗家里偷出来的。
    也因为陈直家世不怎么样，人也没什么存在感，所呆的部门所做的事也是无关紧要的，平时又表现得挺胆小的，于是王宗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陈直找到他说想外任时，王宗还帮了他一把，这才顺利跑到了豫州桃花县，先是救下了黎落，后面又用禁锢的方法，将朱颜困在了牙行。
    王宗说：“皇上，臣很后悔当时鬼迷心窍，这些年也时时想着怎么样才能弥补，所以臣暗中收集了不少八王爷造反的证据，还有他在大梁的几个据点，我也知道，我手上还有一份名单，请皇上过目。”
    皇帝一目十行，最后定在一个名字上：“陈良锦？”
    陈公子出列：“回皇上，八王爷确实找人跟我接触过，就在昨天，那个女的，还来到臣的家中，让臣听令行事，臣是大梁的臣子，只听当今天子的号令，所以——”
    “所以小陈大人将八王爷要造反的事告诉了赵云璟，赵云璟告知了儿臣。”太子从外头进来，他旁边是十七皇子。
    两人上来就先告罪：“请父皇原谅儿臣们没有将八王叔的事提前告知您，主要是父皇对八王叔感情深厚，儿臣担心父皇提前知道了，会放过八王叔，八王叔今日不亮剑，再过几天，或是再过几年，也总会动手的，届时儿臣不知道大家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团结，故而才先斩后奏。”
    太子跪了下来：“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十七弟是被我威胁的，如果父皇要罚，就罚儿臣一人！”
    “儿臣身为守边大将，没得传召却私自回京，请父皇责罚！”十七皇子也跪了下来。
    从自已的孩子，到自已的臣子，在八王爷的这场造反案里都提前知晓，配合表演，只有自已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来喝喜酒！
    就算他事先知道又怎么样呢？难不成在这些臣子心里，他这个一国之君是连半点演技都没有吗？！
    皇帝很忧伤，回宫之后就把自已关在书房不吃不喝不说话。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就说孤没空，要批奏折——”
    “有空去喝臣子的喜酒，却是没空见我，我寻思你桌上也没奏折啊，这是不想见母亲我了？”
    太后娘娘穿着一身便服进来，头上只插了一根玉簪，没了平时的华贵疏离，倒是显得从容温柔，她在皇帝旁边坐下，递过去一瓣橘子：“我们的小世，这些年辛苦了啊。”
    皇帝扭脸看自已母亲，鼻子不由得一酸：“娘，他们都把我当傻子……”
    “我们小世，是要当一统七国的千古一帝的，怎么会有人把你当傻子呢？娘就觉得你很聪明，你父皇也觉得你聪明，赵云璟他们肯定是也觉得你聪明，不然他怎么不投靠八王爷？
    当年先帝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诏，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最后一刻反悔了，想要将皇位传给老八，老八手里的遗诏不管真假，只要他有真本事，这封遗诏，肯定是能吸引很多像赵云璟一样有才干的人。
    老八既然接触陈良锦，他肯定也派人接触过赵云璟，可这两个人最后都坚定地选择了你，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小世就是比老八他们都优秀！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
    皇帝听着太后的絮叨，慢慢把那半只橘子给吃了，吃完才反应过来：“娘，这橘子哪里来的？怎么这么甜？”
    “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橘子也不叫橘子，叫砂糖桔，皮薄水多还甜，这是阿娇让人在岭南那边种的，听说是改良了三四年才培育出来的。李嬷嬷，把那一篮子砂糖桔拿进来！”
    母子两人就坐在台阶上，慢慢吃完了那一小篮子的砂糖桔。
    皇帝看着因为剥皮而变得有些黄的手指头，心里那些不悦都被安抚得七七八八了。
    “这砂糖桔虽然不能果腹，但其余六国是没有的，若是在岭南境内大批种植，到时候就可以卖到别国去。”皇帝沉吟道。
    “大梁如今国几与其余六国比还是弱了一些，若是能用通商的方式，让其余六国的百姓都离不开我们大梁，日后一统天下时，百姓们的反弹也不会这么大。”
    “江雾渔与黎老太太是两年半前到桃花县的，周慕娇四年前就开始改良种子的时候江雾渔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周慕娇去岭南种果，肯定不是为了今天逼宫。这砂糖桔花了三年时间才培育出来，这周慕娇的眼光长远，本事不小，还有耐心，孤都有点后悔，没有让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家了，娶妻娶贤，周慕娇这样的女子，让她当太子妃也绰绰有余。”
    太后便笑了，刚才还说自已受骗了，要杀光骗他的人，这会又懊恼起让周慕娇嫁人了，看来是已经消气了。
    既然已经消气，那就没她什么事了，剩下的事，她相信皇帝自已会处理好。
    太后站了起来：“皇上既然要批奏折，我就先回去了，哦，周姑娘说了，砂糖桔好吃，但一次也别吃太多，还要细嚼慢咽，不然桔瓣会堵住喉咙，到时候无法呼吸就麻烦了。”
    皇帝把桔子皮也吃了几片，脑中思绪万千，最后他唤人进来：“去，把苏首辅他们几个召进宫，就说，孤要治他们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内阁六大学士还没从八王爷兴兵造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要被皇帝秋后算账，六人狠狠骂了赵云璟一路。
    确定这赵云璟是福星吗？真不是衰神吗？如果不是衰神，为什么自从他来了之后，逼宫这事就发生了两回？而他们在朝中安稳了许多年，在他来了之后，突然就成了不讨好的万人嫌！?

 第191章 惊险的新婚夜

    跟双亲交待完黎家的事，赵云璟这才回房，周慕娇也才刚几个孩子做完思想工作，两人在新房相遇，都无奈一笑。
    “几个孩子承受能力不错，不过十八可能是吓着了，一直搂着我脖子……”周慕娇轻叹。
    不仅是搂着她脖子，还哭了，嚷着不要死，嚷着要回桃花村，不住大房子了，不做大小姐了，说自已宁愿天天上山打猎，说着说着，又讲在村里会饿肚子，她不想饿肚子……
    童言无忌，听着就又好笑又心酸。
    周慕娇到赵家之后，赵家人便再没有饿过肚子，可是那种肚子饿到想死的感觉已经深入了他们的灵魂，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爹和娘都是讲理之人，知道你是黎家后人之后，没有怪责你瞒着身份，反倒一直说亏待你了。”赵云璟拉住她手，“阿娇，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由我守护你。”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但外头还在吵吵闹闹的，两人也心力俱疲，实在没心思去做别的了，就喝了杯交杯酒，就洗洗睡了。
    今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明天只怕还得忙。
    夜半，赵云璟突然醒了。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落了一缕在周慕娇脸上，衬得她的脸更加柔和，看着她，神话传说中描述的仙女就开始具象化，每一个都是她。
    赵云璟轻轻吻过她的眼睛，每一下，都十分轻柔，生怕惊忧了她的美梦。
    赵家收拾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终于归于寂静。
    一大早，赵大婶就醒了，她坐在亭子里，闭上眼，便感觉到四面院墙上伏着无数的弓箭手，她后背发凉，连忙抱紧了柱子。
    赵大叔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两人忧心忡忡地坐了一会，赵大婶说：“我做了一晚上恶梦，一闭上眼，眼前都是鲜血。”
    “要不我们搬回旧家，这里刚住进来没几天就发生这么大的事，一看就不吉利，而且搬回去住，老太太就不用动了，那房子我们也熟，哪有机关哪可以躲，我们都知道。”赵大婶抱紧了赵大叔的胳膊，“初六初九还有十八还那么小，如果出点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啊？”
    “可是旁边就是黎宅，要是黎大人沉冤得雪，以后老太太就能住回黎府了，到时候两家还是靠在一起。”
    “那谁知道皇上是真重审还是假重审呢？”
    夫妻两人整个早上都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看到赵云璟和周慕娇从他们的院子出来，赶紧扬声：“云璟，阿娇，你们过来！”
    将担忧与建议跟两人说明，赵大叔讲：“阿娇，爹娘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这宅子终究不是我们住习惯的，我们没有安全感。”
    周慕娇点头：“这不是自已一手改造的地方，确实是没有安全感，昨晚我就睡得不太好。”
    这话一出，赵氏夫妻都尴尬地别开脸，周慕娇顿了顿：“怎么了？”
    赵云璟咳了一声，接过话头：“不过这状元府是皇上亲赐的，我们搬回去，就是对皇上的安排不满，只怕会落人口实，而且昨晚，皇上其实很生气，我们搬回去，相当于是打他的脸了，另外，黎家的案子还没传出重审的消息，我们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爹，娘，我们现阶段不好搬动，不过倒是可以将这宅子按照自已的喜好来改造一下。”
    赵大叔张了张嘴，赵大婶马上道：“我早就不喜欢那些门和窗的样子了，赵大海，门窗的样式你琢磨琢磨，看看哪种样式好看，另外，那些亭子之类的，也得装上卷匣帘或者推拉门，太阳大了挡太阳，风大雨大雪大可以挡风挡雨挡雪，这四面空空的，除了夏天早上来坐一回，这亭子都没得用处……”
    “我打算建一座小楼。”
    周慕娇说，“三层的，图纸我今晚就画，要是爹娘也喜欢我那风格，那就多建一座，要是不喜欢，那就重新装修一下你们的院子。另外初六初九他们十五岁之前，我觉得他们还是住一起比较好，等到成亲了再分院子，院子外头不变，也改成小楼的模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云璟补充：“另外，要是皇上把黎宅还给了阿娇，这两府中间也可以开个拱门，嗯，两府中间，还是得办个小学堂，供家里六岁以下的孩子读书用，平时里孩子们也可以呆在小学堂那开开会做做游戏，虽不能常常出府玩，感情还是不能淡的……”
    四人商议了一通，几个孩子也寻摸着过来了，大家全在，也就在亭子里用早饭了，一家人像在桃花村一样吃饭说笑，热闹得不行。
    “要是小五和小九在就好了……”十八放下碗，“我好想小五哥和小九弟弟啊，不知道他们昨天晚上有没有被吓坏，回去之后有没有哭……”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五的声音：“我才没有哭！姐姐姐夫，我和小九来蹭吃蹭住了！”
    “还有我这个老婆子。”
    黎老太太和江雾渔一起出现，江雾渔声音洪亮：“亲家，我带着老娘和侄子们过来住，你们欢不欢迎啊？不欢迎也没办法，我们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晌午就搬过来！”
    小五和小九已经跟十八他们抱一起吱吱喳喳了，管家赶紧让人添碗筷，周慕娇和赵云璟则是同时去搀黎老太太。
    赵大婶说：“我们刚还说着想搬回去旧宅子住呢，这新宅子这么多天了，我也还没住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反应过来了，是少了老太太您啊！江大哥，你们能搬过来，实在是太好了。等皇上查明真相，还了黎家的清白，隔壁这宅子肯定会还给你们的，到时候老太太要是想回去住，那就跟从前一样，两家蹭打一道门，怎么样？”
    黎老太太哈哈大笑：“好！那老身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晌午时分，黎老太太和江雾渔的东西便运过来了，加上佣人护院，也有浩浩荡荡的一二十人，动静这么大，街坊邻居自然知晓了。
    赵云璟和周慕娇刚刚新婚，三朝还没回门呢，黎老太太就先搬过来了，这事他们两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外头有很多不赞同的声音，说是这黎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一点礼数也不懂。
    对此，黎老太太只当没听到，其他人听到了也只是笑笑。
    旁人如何说，关他们什么事？人家两方当事人乐意，其他人得学会闭嘴。
    快到傍晚时，江雾渔突然从外头冲回来，一脸焦急，周慕娇赶紧迎上去：“江叔，出什么事了？”?

 第192章 陈公子，你后悔吗？

    江雾渔突然一下将周慕娇狠狠拥了一下，再一下放开：“阿娇，圣旨下了！”
    周慕娇胸口砰砰地跳：“说什么了？”
    “昨夜大理寺连夜审了八王爷和他的一众党羽，八王爷承认了，当年的灾银和赈灾物资都在胡老三的掩护下运去了他的军营！一个时辰前，大理寺卿向皇上禀告此事，皇上看完，当众宣布了您外祖父无罪，还了黎家的清白！圣旨随后就会来，另外，皇上说会出一份罪已诏！”
    “还有，皇上把黎宅还给我们了！他当场亲手写了个新的牌匾，已经在路上了。我先一步回来告诉你，你现在就跟娘讲一讲，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别太激动了。”
    江雾渔说完就匆匆出去了，周慕娇迅速消化掉消息，就立即将此消息告诉黎老太太，黎老太太果然激动了，好在还在可控范围内。
    “阿娇，我等到了！我等到了！我们黎家是清白的，是清白的！”
    这时赵氏夫妻也匆匆赶来，知道这件事后，也为两人高兴。
    半个时辰后，圣旨来了。
    黎老太太与周慕娇姐弟几人出门迎旨，见是太子亲临，周慕娇惊讶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
    太子将圣旨一宣，随后皇上的罪已诏一下，全天下都知道了黎家的清白，全天下了也都知道了，周慕娇就是黎家的后人，一时之间，黎家后人便成了全帝京的焦点，不仅是周慕娇做的每一件事被拿来放大分析，就连小五和小九在书院的成绩也被人弄到了，在市井之间大肆讨论。
    但是幸好，姐弟几个的一言一行都是经得住推敲的，尤其是大家知道桃花县的粮食增产其中也有周慕娇的功劳，以及知道她的衣服作坊养活了好几个村的百姓时，尤其是知道她来京城之后经常到村里做义诊后，大家都夸她不愧是黎大人之后，不愧是名门之后。
    小五和小九也被夸上了天，在书院被夸，休沐下山回家时，有人认出了他们，拦下车驾也要夸。
    一时之间， 全国上下对周慕娇一家都是一片夸声，要不是周慕娇心理足够强大，只怕要被夸得飘起来了。
    黎家后人被夸不稀奇，赵云璟也被夸了，也不稀奇，毕竟夫妻一体嘛，但是作为黎家重审案很重要的一环，陈公子一次也没被人提及，连他爹陈直所作的牺牲都没有被提及。
    看着赵云璟一露面就是鲜花和掌声，而自已始终行走在他的光芒之下，是个人，都会心里不平衡。
    “后悔了吗？”
    房梁上掠下一道人影，身材纤细，是个女子，她戴着面纱，坐在陈公子的对面，托着腮笑：“若是后悔了，以后一切交给我，我保证不出三年，你一定能压下赵云璟的光彩，能成为大梁国最出彩的存在，到了那个时候，皇上眼里才会有你，你爹为黎家所做的牺牲，才会被他看到。”
    陈公子不说话，女子也不着急，只温柔地盯着他。
    “我说过，不与藏头露尾之人交往。”
    “陈公子是想看我的脸吗？”
    女子站起来，双手越过书桌，攀上他的肩膀。
    她身姿妖娆，身上带着淡淡的香，这腰一弯下来，就露出了半个胸口，陈公子一低头，就看到了一片好风光，他连忙移开。
    却听到女子说：“陈公子想看我的脸，自然是可以看到的，便是陈公子想看其他的地方，奴家也可以给你看呢。”
    说着那面纱就掉下来了，露出一张欺霜胜雪的美人脸。
    这张脸，便是拿去跟周慕娇比，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奴家名叫颜羽，公子可要记住了。”
    “你主人不是八王爷。他是谁？”
    “奴家没有主人，但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便是公子的人。”
    陈公子将人推开，别过脸去：“你长得很好看，身段也不错，是跟过我的女子里外貌条件最好的，不过我对你不感兴趣，不会娶你，更加不会与你的主人合作，姑娘请回，还有，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
    颜羽却是整个人贴上去，娇笑道：“奴家自知容貌丑陋，配不上公子，哪来的脸逼公子娶我为妻呢？奴家不求别的，只求公子让我呆在身边，给奴家一个栖身之所，公子若是不收留，奴家可就要被拉去砍头了。公子，奴家今年才十九岁，跟你的心上人一样的岁数，你忍心看着我死掉吗？”
    “既然选择了跟当今天子作对，在下以为你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陈公子笑，“当今天子是明君，他值得我追随，你们这些不敢见光的蟑螂，离我有多远就离多远！”
    将颜羽赶走，陈公子却再也无心看书，他一直在问自已，后悔吗？
    假若他没有将八王爷意图造反的事告诉赵云璟，八王爷造反成功，成了新的皇帝，那么他会不会成为有功之臣，年纪轻轻便入主内阁？又抑或是他当初把八王爷的消息直接告诉太子，今日他的境况是否会更好一些呢？
    不。
    八王爷既然连他都私下联系，那么比自已更优秀的赵云璟必定也被联系了，赵云璟身边有江雾渔，便是八王爷不出面，江雾渔一查，自然也会查到八王爷身上，所以即使自已不告诉赵云璟，八王爷还是会失败。
    而如果他当初选择把消息告诉太子的话……他在太子面前毫无存在感，况且太子对八王爷一直很是敬重，他突然跑去跟太子说这些，太子未必会信他，说不定还会以妖言蛊的罪名将他下狱。
    综上总总，他即使是后悔也没有退路，那他后悔做什么？真男儿，做了就做了，不能后悔！
    陈公子闭上眼，脑子里一会出现周慕娇，一会是孟婧婧，一会又是颜羽，一会又是自已的母亲与妹妹，几个人轮番出现，在他脑子里跑来跑去，害他一直躺了大半夜都不能合眼。
    卯时到，陈公子准时到户部点卯，梅希杰比他先到，正在跟同僚们聊天吹水，偌大的部门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叭叭叭。
    梅希杰说了一会，回头见陈公子呆呆愣愣的，以为他在失落，便过来安慰：“陈兄不必难过，等我们跟着赵兄去外头熬三年，回来后就能到前边上朝了。我们还年轻，不急，不急，有赵兄去就行了，反正我们去到那也是打盹，倒不如在这自在呢！”
    这是打盹还是不打盹的问题吗？
    可陈公子想到半天，也没理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总之，他心情整整一天都很差。
    快下班时，一个小黄门过来宣：“陈良锦梅希杰，皇上让你们去御书房议事！”?

 第193章 替八王爷求情

    陈公子顿时豁然开朗，胸口的郁气顿时没有了。
    原来他的问题，就是想要受到皇上的看重啊。
    从户部到御书房要走上两刻钟，一路走去，梅希杰都在东张西望，小声地评价这皇宫园林，问题也很多，把宣召的太监都给问懵了最后也烦了，丢下一句‘梅大人等会就见到皇上了，不如你亲口问皇上’，这才把梅希杰的嘴给暂时封上。
    两人路上遇到六部的老大，便自觉地跟在这些大佬后头，一声不吭，只是都在想，六部的大佬们都去了，还把他们也叫了去，只怕是跟八王爷有关。
    八王爷毕竟是皇室中人，又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皇上又比较仁厚，只怕是想放了一马。
    陈公子想，皇上想要成为千古一帝，可不能光有仁厚，还得有决断与魄力，不过没关系，不是还有赵云璟嘛？！
    这念头一过，陈公子自已就先惊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觉得只要有赵云璟，皇帝不用那么出彩也可以？一个国家是否太平稳定，难道不是取决于天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御书房很大，外头有个议事厅，皇帝平时用的书房其实还在更里面一些，陈公子和梅希杰到的时候，该来的人基本都来了，由于两人是最后两个进来的，大佬们都看了出来。
    同时被这么多大佬看着，陈公子不免有些心虚，便是社牛梅希杰一如既往的牛，冲大家友好地笑，大声打招呼：“各位大佬好啊！”
    大家嘴角直抽抽，这梅榜眼还真是跟谁都喊大佬啊！
    户部侍郎姓林，这时也觉得头疼，低喝：“梅希杰，皇上马上来了，闭嘴！”
    梅希杰贴过去：“大佬，我那么大的赵兄呢？怎么不见了？”
    林侍郎无奈了，都不想纠正他了，木着脸道：“云璟刚下朝就一直和皇上议事，这会也还在里头，估计吃了东西就会出来了。”
    “那皇上就等着他吃饱？皇上就那么没有脾气？”梅希杰小声叨叨。
    “你懂什么？云璟他多辛苦啊，就早上在家里吃了一点就来了，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就算是要打仗，也得吃饱再说。再说了，皇上都没意见，你叨叨什么叨叨。良锦，你比这小子懂事，我看好你，你跟着云璟好好干，以后肯定能让这小子打马都赶不上！”林侍郎拍了拍陈公子的肩膀。
    陈公子并没有被激励到，反而胸口有种淡淡的忧伤，他刚说了句‘一定不负大人厚望’，皇上就来了，他后头跟着赵云璟以及太子和三个皇室老宗亲，几人脸色臭臭的，一看就是刚吵了架才来的。
    “人来齐了没？”
    “来齐了皇上。”
    “人来齐了那就开始。”
    皇帝揉了揉眉心，直奔主题：“孤今天召你们来，是要问一问大家的意见，八王爷这事。”
    赵云璟出列：“皇上，臣的态度与今天早上没有任何改变世界改变，臣建议将八王爷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按律法处置。先不说他造反一事，二十年前他贪下的那几百万两的灾银与物资，都够得上砍他的头，抄他满门了。”
    一个皇室族老站出来：“律法之下应还有人伦与温度，八王爷是皇室中人，更是皇上您的兄弟，是您的手足，若连自已的手足都做不到怜惜，又如何做到爱民如子？所以老臣主张，剥夺八王爷的爵位，将他幽禁宗人府，或是将他逐出京都，三代之内非召不得进京！”
    林侍郎眼珠子直转。
    赵云璟主张砍八王爷的头，自然是有皇帝的意思在里面的，能坐到侍郎这位置，自然是人精，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那他早就该被拉下台去了。
    林侍郎整理了一下措辞，刚想开口，他旁边的陈公子就先出了列：“恭亲王所言差矣，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因为八王爷是皇室宗亲就能凌驾于法度之上，那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倘若留着八王爷的命，那其他人都会想要冒险搏一搏，赢了那他就是皇上，若是输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逐出京都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十年后他还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便是被幽禁在宗人府，人也还是在宫中，只要他有心，同样的事，二十年后，他还能再来一次！”
    “你是谁？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恭亲王怒喝，“本王跟皇上说话，你竟敢插嘴，实在是没有规矩！”
    陈公子拱了拱手：“王爷，我等是皇上召来议事的，既然是议事，当然是谁都可以发言，而不是因为下官官职低微就没有开口的资格，倘若是那样，那皇上召我等进来是为了好看吗？王爷，既然这是议事厅，那就请王爷先暂时把自已的身份地位撇一边去，讨论时事，首先要思想对等。”
    这一番话说得极好，皇帝都看着他直点头：“陈爱卿所言确有道理。其他人有什么建议的，不拘官职高低，就像陈良锦一样，直接站出来即可。”
    梅希杰便也站出来：“臣觉得恭亲王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八王爷确实是皇室中人，又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估计先帝过世之前，也叮嘱过皇上您要好好照顾他，或是对他宽容一些？”
    “不错。”
    恭亲王就下巴抬了抬：“皇上，既然这小梅大人也这么说，不如——”
    “不如就留他一副全尸，用上等的柳棺厚葬了！”梅希杰缓缓说出下半句。
    恭亲王的脸都绿了，指着梅希杰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了半天，冲皇上跺脚：“皇上！你这么放任这些无知小儿，根本是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既然这样，那这事也没有再议的必要了，皇上想如何便如何！”
    定国公出列：“老三你消消气，皇上要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今日便不会见我们这些老东西。只是皇上，如今您的同辈兄弟也没几个了，唇亡齿寒，八王爷若是一死，您的其他兄弟，只怕会对皇上您更加忌惮。物极必反，若是有人害怕您不能善待他们而铤而走险……”
    赵云璟又出列：“定国公此言差矣。皇上是九五至尊，从他登基那一刻，与原先的兄弟便有了君臣之分，这种地位等级之分不是为了让别人忌惮，而是为了保证皇帝能够有独立思考不受他人言语裹挟或是道德绑架的自由。若是连一国之君都没有威严，那是不是谁都可以对朝政指手划脚？
    皇上，六月下旬了，再过一个多月便要秋季抢种了，与百姓民生相比，八王爷他何德何能占用大家一整天的时间？难道全大梁的百姓，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八王爷吗？”
    “皇上，放过一个八王爷，全了您自已的仁厚之明，可伤的，可是全天下百姓的心啊！”
    “皇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皇上下旨，公布八王爷的罪行，让他受万民唾弃，让他被律法处置！”?

 第194章 一个比一个损

    皇帝想了一会，看向定国公与恭亲王：“二位王叔是否真的很想保住八王爷的命”
    “不是想保住八王爷，而是老臣们考虑更多的是皇上你的仁厚之名！”
    皇帝不说话了，凝着眉，很是苦恼的样子。
    梅希杰出列道：“皇上，臣这里倒是有个方法，既能很好的处置了八王爷，又能全了皇上您的仁厚之名。”
    “快讲。”
    “下官觉得，定国公与恭亲王对八王爷的感情可真是深啊，堪比自已的儿子了。既然二位如此看重八王爷，又是他的长辈，既然这样，那子不教父子过，就让二位长辈将八王爷领回家去教育。”
    “哦只是教育?”
    “对啊，当然只是教育了，不然怎么突出皇上您宅心仁厚呢”梅希杰说完，捂着嘴嘻嘻嘻笑。
    让恭亲王和定国公将八王爷领回家管教
    别人的反应先不说，起码这两位先懵了。
    “看来王爷和国公爷是不乐意了。”梅希杰叹气，“只是要将人领回去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二位都不愿意，看来二位对八王爷的感情也不见得有你们自已说的那么深厚嘛！”
    恭亲王年老气也盛，立即嚷：“谁说本王不乐意的皇上，本王这就把八王爷领回去！”
    皇帝点头：“那行，你就领回去。不过——”
    恭亲王心口一突，就听到皇帝说：“刚才陈爱卿讲得很清楚了，八王爷活着，其他人就可能会效仿，虽说只是‘可能’，万一发生呢更何况八王爷的势力还未连根拔起，说不定他到了恭亲王府，立即就会密谋发起第二次行动。
    所以孤要王叔你发誓，一定会把八王爷看紧看牢，如若八王爷有任何异常行为，恭亲王府合府就是同党，与八王爷同罪。”
    “皇上，老臣——”
    “说实话，孤也没想要老八死，孤也想要一个宅心仁厚的美名，多谢王叔成全，谢谢王叔。”皇帝说得很快，“既然八王爷的事已经议完，那大家就散了！”
    大家都要离开了，恭亲王这才反应过来，他大喊一声：“皇上等一下！”
    “王叔是怕恭亲王府不够大会让老八住得不舒服吗这个简单，旁边就是定国公府，定国公，你回去之后就把两家之间的墙打通，往后两家合一家，庭院花园共享，还方便二位管教老八，与此同时，还能增加两家的感情，真是一举三得。梅希杰，孤要记你一功！”
    恭亲王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还是定国公先反应过来，大喊：“皇上！不行啊！”
    “皇上，老臣想了想，觉得赵云璟和这位陈大人讲得很有道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八王爷私养军队，起兵造反，等同于卖国，历来卖国之人，是要诛九族的！”
    恭亲王说完捂着胸口，向定国公伸出尔康手：“老四，老四，哥哥胸口疼，快，快扶我一把！”
    定国公扶着恭亲王就跑。
    定国公与恭亲王现在可是一体的，恭亲王要是跑不掉，自已就要跟他共享风险，八王爷死不足惜，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其他皇室宗亲见带头的两个人都走了，剩下的别管是叔伯辈还是叔爷辈的，都立即告了退，一个两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梅希杰啧啧啧：“我刚还想夸他们是圣人呢，这就跑了。”
    陈公子默默说：“威胁到自身的利益，爱人随时变仇人，亲父子也能立即反目成仇。”
    皇帝还在这那就胡说八道！
    林侍郎赶紧把这两个不省事的往外拖，还不忘招呼另一个更不省事的：“云璟，快跟上，我有话跟你们三个讲！”
    赵云璟没跟上，反倒是林侍郎几人又被皇帝留下了。
    这次只有六大学士和户部这几个，说的是赵云璟十天后出发去江南做秋稻推广的事。
    虽说江南是第一站，但去的路上，赵云璟也肯定会顺便在周边城镇推广，还会一路留下人负责后期，直到秋收结束，再视产量高低来定是继续留下还是转去下一个地方。
    而赵云璟之所以选择江南方向做为第一站，他也是看完了大梁国所有州县的地方志研究完之后得出的结论。
    江南水多，虽是容易水患，但种起水稻来相比较其他地方，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倒也不是赵云璟不愿去更难种植的地方挑战，而是作为第一炮，肯定是要打响的，这第一炮要是响不起来，往后的推广只会越来越困难。
    出宫的时候，三人手里都拿了一份名单，其中赵云璟手里的是这次随行人员的总名单，陈公子和梅希杰拿的是他们各自所负责的小队队员的名单，至于林侍郎，林侍郎两手空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十天之后，这三个不省心的终于能走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做自已的户部侍郎了，至于能不能立大功，不重要，只要那三个人不要出什么差错，就算出了差错，火不要烧到他身上就好。
    六大学士也是一身轻松。
    他们也是想不明白，这几个人费了大劲才考取功名拿下了一甲，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抓紧机会在京里多走动多积累，反倒是跑去搞农业，虽说民以食为天，可大梁国也没有那么缺粮啊，让状元榜眼探花同时去做农司官的活，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想了想赵云璟的家乡桃花县上一年递上来的粮食产量奏折，又觉得很受鼓舞，家中有余粮，心里才不慌啊。
    不管怎么样，考取了功名就是得替皇帝分忧，为百姓谋福利，希望这三个人十年二十年后，还能记得他们今天的心情，不要行差踏错啊。
    三日后，皇帝的罪已诏与八王爷的处置昭告天下，八王爷被游街一圈之后，押到菜市口那边当场砍了头，他的几个儿子痛哭流涕，被砍头之前还在喊着皇上开恩，而八王爷府八岁以下的男孩与女孩，以及老人妇孺，全部被流放三千里。
    周慕娇站在刑场边，默默地看完了全程，回去的路上，她对赵云璟说：“虽然皇帝过于仁厚了，但砍头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碰。”
    “我还想要与娘子白发齐眉，这条命，我会珍惜的。”
    转眼又过了几天，赵云璟他们出发下江南的日子便到了。

 第195章 恨不得赵云璟死

    因为要赶着秋稻种植，定下方案之前，就已经将整个队伍分成了三个大组，每个大组底下又分为几十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沿途哪个县，也都做好了分工。
    除了赵云璟带队的朝廷人马，周慕娇也调派了不少人手前来协助，朝廷勋贵子弟为了在赵云璟得到赞赏，就没敢像往常出行一样前呼后拥，就只带了两个护院，便是这两个护院，也都被充当了护送队伍中，加上朝廷派的二十来个侍卫，这沿途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概是二十天之后就能抵达目的地。
    离开帝京三天了，分了十组小组出去，这些小组在完成自已所在区域的秋种任务之外，还得朝赵云璟给他们划定的方向一路推广，按照赵云璟的路线，这几十个小组最后会在岭南会师。
    大家一开始不明白，说好的只是去江南推广，为什么推着推着就成全国推广了而且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种水稻的，这就需要他们自已去摸索种什么以及怎么种了，这摸索过程谁知道要多久说不定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让整个大梁的百姓都能不饿肚子
    很多报名的勋贵子弟都想着跟赵云璟走个半年，回来就能官复原职了，开完会直接就傻了，但是名已经报了，名单也已经上交到皇上那，朝廷六部各部都有一份，要是他们临阵退缩，不仅自已会被嘲笑，还会连累整个家族被轻看，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退缩，皇上那肯定将他们划掉了，以后想要再进朝廷，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一时之间，这些人恨赵云璟到了极点，从出发就恨不得赵云璟被劫，被刺杀，因为带头的都没了，这项目肯定做不下去了。
    结果在第三天时，赵云璟拿出了圣旨，圣旨上说了，就算这个项目组只剩下一个人，爬也要把这项目给完成！
    怨天怨地的人比前三天更多了，但是行进的脚步更快了，到达自已所负责的城镇后，也不用催了，带着人拿着宣传册子就跑，生怕跑慢了一点，自已就成了最后剩下的那个需要用爬的需要用一辈子去完成而回京无门的倒霉蛋。
    “真有那圣旨”梅希杰凑过来，“赵大人，给我看看呗！”
    赵云璟将圣旨刷地一合，斜着看他：“梅大人，下一站就是你负责的区域了，请问你都做好计划了吗从哪处开始从哪个人开始心中可都有成算了”
    梅希杰无语了：“赵大人真是小气，若是圣旨，在下看一眼你又不会掉半块肉，若不是圣旨，那更不紧要了，反正我也不会到处说你假传圣旨。”
    赵云璟面无表情：“这几天来，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说梅大人你睡觉磨牙，讲梦话，大家都说，千万不要让梅大人知道任何秘密，一旦梅大人知道，那天下就没有秘密了，再大的秘密，都会人尽皆知。”
    “是谁是谁造我的谣站出来！我要跟他辩一辩！”
    嘴里凶着，过后就悄悄去找随行的大夫周慕娇。
    周慕娇此次出行带了徐太医、林喜儿林乐儿两位医女，金铃公主，另外还有两个回春堂的大夫，另外加上一个十八，不过这医疗队虽说是随行的医疗队，却也不受队伍管辖，除了队里常驻着柳太医，其余人都跟着周慕娇，沿途义诊。
    而诊疗又不是看一下就能完成的，至少也要停留半日，不过好在这帝京周边地方周慕娇先前已经带队义诊过，因此他们更多的是给他们复诊，由于大夫们对每个村每个病人的情况都十分了解，复诊的时候效率奇高，而且获得了村民们非常高的口碑。
    梅希杰找过来的时候，周慕娇刚和金铃公主帮一位农妇接生了一对双生女，那户人家嫌弃女儿，把农妇和两个女儿赶了出去，把金铃公主气得半死，当场亮明身份。
    可惜那户人家不相信她是公主，更不相信一个公主会跑来关心百姓，于是金铃公主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被人家放狗撵了，这会她正跟周慕娇哭诉完——也只能哭诉，她一个侍卫也没带，连腰牌都没有，口说无凭，也不怪人家不信啊。
    两人也想着怎么帮这农妇，梅希杰就来了，还穿着官服！
    这可是现成的工具人啊。
    周慕娇立即迎上去：“梅大人，你来得正好，这里有冤情，需要你帮忙伸冤！”
    梅希杰虽说是身量矮了一些，但穿着官服，不说话严肃着脸的时候，那通身的官家气场也能把人压得抬不起头来，他往那农户家一站，还没说话呢，那户人家就全部吓得跪下，农妇的婆婆，还亲自把农妇背了回去，又当着梅希杰的面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孙女，以后给她们找好婆家。
    周慕娇便问：“那王大婶你打算给盈盈和笑笑找什么样的婆家”
    王大婶顿时语塞，那贱人刚把那两个赔钱货生出来时她就想直接掐死的，她还想着等过几天这些官家的人走了，她再想办法将这母女三人弄死，到时候就说她是带着孩子跟别的男人私奔，哪里有认真为两个孩子考虑过
    那不过是顺嘴而出，拿来糊弄官府的。
    周慕娇见状，便知道那个王大嫂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两个孩子在王家，只怕是活不了七日的，她便道：“既然是我把盈盈和笑笑接到这世上的，她们的婆家，我便帮忙留意着。王大婶，这是我的腰牌，两个孩子三岁之后，两个孩子可以凭着这块腰牌，到百花学堂就读。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过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派人一看盈盈和笑笑。我相信王大婶你是个好祖母，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王大婶又噎住。
    梅希杰便道：“这位是今科状元的夫人赵夫人，这位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金铃公主，由赵夫人与金铃公主亲自接生，盈盈和笑笑以后肯定贵不可言。”
    金铃公主盯了梅希杰一眼。
    贵不可言这四个字是可以随便说的吗一般说贵不可言的，都是指国母啊！他竟然敢将这四个字用在这两个村妇生的孩子身上，也不怕两个孩子承受不住，但是她也知道，梅希杰就是个满嘴跑马的人，说的话十句没一句是真的，不能信。
    她都知道不能信，上天应该也知道的
    王大婶在听到梅希杰说周慕娇是状元夫人时就很不安了，一听到他喊金铃公主，她当场就跪了。
    刚才她怀疑人家的身份，又拿扫把将人家赶出屋去——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第196章 师父，不要……

    王大婶一边恐惧，一边怨恨自已的儿媳妇太能惹事，现在她和两个赔钱货是有人护着了，两个赔钱货以后还能进学堂，贵不可言，可是他们王家，可就要倒霉了啊！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民妇刚才不是故意的！求公主饶了我一命！”
    王大婶跪了，其他帮着她欺负王大嫂的王家媳妇们也纷纷跪下，她们都跟王大婶一样，不是反省自已真的做错，而是怪责王大嫂太能惹事，也觉得她那两个女儿是扫把星，一出生就给王家带来灾难！
    金铃公主没处理过这类事，但她知道自已怎么做才能吓人，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王家人见状，直接磕起了头，一边磕一边求，王大婶直接把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王大嫂被赶出门时，村民们都来围观了，指指点点的，也没人肯为王大嫂说一句话，都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理，现在见有人帮王大嫂出气，大家的正义心突然全回来了，一个个的义正严辞的批评王大婶。
    村里的里正还拍胸脯保证，如果王家做不到善待两个孩子和王大嫂，他就带头将王家一家人赶出去。
    “不用了。”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是王大嫂！
    林喜儿和林乐儿一左一右搀着她。
    王大嫂朝金铃公主跪下去：“民妇要和王小海和离，民妇希望可以自已抚养两个女儿，请公主为民妇主持公道！”
    王小海还跪着呢，这时直接跳起来打人：“和离？你要跟我和离？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也别想离开我们王家！什么公主什么状元夫人，什么梅大人，我看全是骗子！爹！娘！大哥二哥，别跟他们讲那么多废话，直接把他们打死！”
    金铃公主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挡在王大嫂跟前，于是就被王小海打了两巴掌。
    周慕娇愣了愣，她确实是没想到金铃公主会冲出去护住病人，光是冲这一点，金铃公主就已经具备了当大夫的基本品德。
    梅希杰也反应过来了，一边喊人救公主，一边冲过去护人，正好赵云璟有事跟周慕娇商量，带着十来个人往这边走，听到梅希杰的惊呼，赶紧就跑来了。
    一个人喊金铃为公主，王小海还能自欺欺人说公主是假的，但是当一群人喊公主，当中还有五六个身穿官服之人时，他就知道，自已完了。
    他打了公主，还不止一下。不止他完了，整个王家都完了。
    但饶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反思自已，反而冲王大嫂吼：“王家完了，你满意了没？扫把星！早知道昨天就弄死你！”
    金铃公主一脚踹过去，又给了王小海几个双巴掌，这才冷冷道：“别说本公主以权压人，本公主今天就以权压认了！来人，将这王小海交给六扇门！本公主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将王大嫂和她两个女儿接回京，告诉父皇，这两个孩子是本公主认的义女！是小郡主！”
    公主的义女？小郡主？！
    村人们惊呼。
    最低微的山野村妇生的孩子几句话之间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小郡主，这不是贵不可言是什么？！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处理好，周慕娇和赵云璟一边出村一边说话，赵云璟说：“阿娇，我有个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施行，先跟你讲一下你给评估一下……”
    金铃公主被甩了两巴掌，脸都肿了，梅希杰还在那里唧唧歪歪，心烦得很，扭头一看赵云璟和周慕娇竟然理都不理她，卿卿我我着出村去，她气不打一处来，公主脾气上来了，追上去就嚷：
    “周慕娇，本公主没让你走，你竟然敢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公主？！还有你，赵云璟！见了本公主不行礼，你这是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本公主要治你的罪！”
    少女叉着腰，眼里似乎要喷火，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赵云璟不带犹豫的，直接拱手行礼：“臣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公主万安。”
    周慕娇则是冷冷地看着金铃公主，突然笑了，也跟着行礼：“臣妇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公主万安。刚才是臣妇没大没小了，这厢给公主跪下了。”
    周慕娇身子才弯到一半，金铃公主就回过神来，她着急忙慌的去扶周慕娇，刚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师，师父，师父我错了……”
    “公主金枝玉叶，能跟着臣妇吃这么多的苦已是难得，只不过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且要日夜兼程，臣妇恐不能时时记住公主的身份，若是再有得罪，只怕……臣妇惜命，也刚刚成婚，还没留下一儿半女，还想再活个一百年。”
    说到这里，周慕娇更加恭敬起来：“臣妇恭请公主回宫。”
    “师，师父——”
    “恭请公主回宫。”
    金铃公主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好半天才出声：“师父，你对我不公平，我本来就是公主，我是因为想要治病救人才来学医，而不是为了摆脱公主的身份的，你说我总是不能摆正自已的身份和心态，可你对我的态度又是否一视同仁了呢？
    同样是徒弟，喜儿和乐儿犯了错，你张嘴就能训，一边把人训哭，一边又能把正确的告诉她们，而我若是犯了错，你就是远远的看我一眼，也不来帮我，也不来训我…… 我是公主，可我也是人啊！喜儿乐儿有脾气，我也有脾气，师父你可以包容她们，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苛刻？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徒弟！”
    周慕娇没有回京，只重复那句‘恭请公主回宫’，金铃公主从最初的慌乱，到愤怒，再到后来的失望，最后她默默收起自已的东西，也不求周慕娇了，更不回宫，就这么无声地跟在队伍最后头，喜儿和乐儿要帮她拿东西她也不要。
    赵云璟回头看了一眼，对周慕娇道：“多年以后，当她终于实现了目标，成为天下第一名医公主时，她会回来感谢你的。”
    “我不需要她感谢。大梁医术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但因为学医太苦，真正能成为替人看诊的大夫者更是少之又少，若是公主成了大夫，女孩子们就会知道，除了嫁人相夫教子，女子还可以做医师，做护士，而这些技术是一辈子的。”
    “所以你收下她，是为了在大梁推广你的医学院？”
    “这是最开始的想法，不过跟她接触了这么久，感觉她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天份，要是她日后再刻苦一些，成为一代名医不成问题，名医是有自已的脾气的，所以我很欣慰，她能保持自已的傲气。而且金铃公主并不想像她的那些皇姐皇妹一样，十七岁就成亲嫁人，她今年都十九了，她从来没有讲过自已的婚事。”
    赵云璟提醒周慕娇说公主在看她，周慕娇并没有回头，而是笑着道：“我感觉我跟她是一路人，但目前她还需要成长。”?

 第197章 恶心得隔夜饭都出来了

    周慕娇是一路义诊的，出了京郊三百里，就有些跟不上赵云璟的队伍了，她就干脆让柳太医跟队，自已带着其他人按照原计划，一村一镇地义诊。
    少了大队人马，而且又是女子居多，危险系数就一下子增加了，而当周慕娇又将人分为三组时，每一个小组在外人眼里，都是美味的猎物，待宰的羔羊。
    七里村是离官道足足二十公里的村子，有村民四百多人，在附近算是比较大的村子，只不过因为离官道远，离县城更远，七里村特别穷，而粮食推广官们是先从官道旁边的村子开始推广，因此虽然推广官们要比周慕娇等人先到的七里镇，但还没能分得出人手到七里村来。
    而医疗队是越偏僻越穷的地方就越先去，知道推广官人手不足之后，周慕娇便自告奋勇领了去七里村推广秋种的任务。
    她的推广方式简单粗暴，先是用诊治的噱头将村民们全聚集过来，然后再把领稻种，以及朝廷会扶持秋种的事讲了讲。
    村民们对于秋种的反应很一般，倒是知道有的稻种领时大家热烈了一些，再听说朝廷会有扶持时，有人就问了：“周姑娘，你说我们按照你的意思去种了这些作物朝廷就有扶持，是什么扶持？是给银子还是给粮食？还是给粮食，粮食能填饱肚子，银子不经花！”
    “朝廷先前没给银子你不也没有饿死嘛？我要银子！没有银子我讨不到媳妇，我要讨媳妇，我要给我们家留个种！”
    “对对对，我也要银子！我女儿明年就得说亲了，有了银子我就能给她扯一匹布当嫁妆了！有了嫁妆，她婆家哪个敢小看她？”
    “我也要银子！我这房子都塌半边了，有了银子我就能盖一座新的房子了！”
    “盖什么房子添什么嫁妆！也不问问朝廷愿意给多少银子！”七里村的里正站出来，“姑娘，你说的这什么秋种真是朝廷让弄的？那朝廷给什么扶持？给多少？你一个姑娘家，说是来给我们看诊，现在却说秋种的事，我怎么觉得你是骗子？”
    周慕娇淡淡一笑：“当今皇上仁厚，爱民如子，这秋种一事，是由今年的状元榜眼与探花带队推广，如今推广官已经来了七里镇，只不过七里村比较偏僻，暂时还没到你们这里来，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派人到七里镇瞧个真假。至于朝廷会给什么扶持，那要看你们能不能种出来，种出来多少了。十八，让大家排好队，开始义诊了。”
    十八今年已经八岁了，不愁吃穿之后，她就开始正常生长了，脸圆圆的，身形肉肉的，这会梳着两个包包头，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十分招人喜欢，就连七里村那些总骂女孩子是赔钱货的，也忍不住总逗她说话，十八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把大家逗得眉开眼笑。
    她还能先问诊，还会写病历，那字大家也无法评判写得好还是写得坏，反正就跟她这个人似的，每个字都圆圆的，十分可爱，于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又深了不少。
    长得福气，服饰虽不是崭新的，但上头一个补丁都没有，又能断文识字，又会看诊写病历，这么小就这么厉害，等她长大了还得了？说不定能到宫里做医女，给太后皇后看诊，若是一不小心治好了宫里哪个贵人的病，那以后就享福了啊！
    一时之间，大家看着十八，就像在看一颗金元宝，都在想着，若是这个小姑娘是自已家的，那该多好。
    十八是个敏感的姑娘，村民们情绪与心思的改变，她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她脸上虽还是笑着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但已经停止了把脉，叫了个男子来维持秩序。
    她跑到周慕娇身边，压低了声音：“嫂嫂，我们得立即走……”
    周慕娇听完顿时眉头一皱，再一抬眉，就对上好几双贪婪的眼睛，见她看过来，有两人还朝她挤了挤眼，强行k，她顿时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如果仅仅是恶心，那还能忍受，但当中有好几个，她已经能感觉到浓浓的掠夺气息了，而大部分人都在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虽说用的是他们的方言，但周慕娇连猜带算，也能猜出来不少。
    他们在评论她的身材能不能生儿子，能生几个儿子，生了儿子还能不能去看诊赚钱，又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不能让一家独占，得让全村的男人都共享，他们还分好了初一跟谁十五跟谁，甚至已经讨论好等会要强行拉她回家吃饭，然后在她喝的水里加蒙汗药，让生米煮成熟饭！
    周慕娇气得浑身颤抖！
    她不想开地图炮，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能从古代一直留传至今，说明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但还不能掉头就走！因为她一旦掉头走人，那些人就会立即涌上来，而她身边只有阿木阿土两个男子，这两个人根本就挡不住，而且他们对七里村的地形不熟悉，便是阿木他们拼死为她和十八赢得了逃跑的机会，她又能跑哪里去？
    “阿木！”
    周慕娇扬声：“你别光在那站着，赶紧把每户的人员资料登记下来。”
    又让里正到跟前来：“你是这里的里正？我看我们七里村的村民都比较困难，土壤也比较瘦，还没达到能秋种的水平，这样，你协助我的人赶紧把村民信息造册，我今晚回去后就去找我们推广官，让他先把扶持金发给大家，让大家先买肥料把这田地先弄熟弄肥。”
    “先把扶持金发下来？”里正提高了声音，“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我有可能说假，但朝廷的推广官总不会骗人的，推广秋种，那可是皇上目前最看重的项目，里正晚点就随我们到镇上去，到时候你亲自找推广官问就行了。”
    里正朝那群光棍吱里呱啦喊了一通，那群人眼睛都亮了，这种绿幽幽的眼光，弄得周慕娇心里凉飕飕的。
    她捏着手指道：“好了，你们先讨论晚点谁跟我们出去，现在先开始看诊，今天看完诊，明天我再把药材一起拉进来，到时候教你们怎么煎服。还有，我们七里村离城里太远了，若是有人得了急病，根本撑不到城里去只怕就得咽气了，所以，我打算在这多呆几天，教你们辩认一些常认的草药，以及一些急救手法，我妹妹十八还会教大家认字。里正，你今天就帮我们收拾两间屋子可以吗？”?

 第198章 如果她能活下来

    周慕娇坐下来给人看诊，里正便到后头去，跟那群人讨论，说是讨论，其实是争吵，周慕娇心理素质极高，不管听到什么，都脸色不变，十八心里紧张，但见周慕娇淡定，她也慢慢的镇定下来，在旁边给周慕娇打下手。
    阿水他们也是周慕娇精挑细选了才带过来的，虽然暂时不明白周慕娇为什么突然说起扶持金，但这跟他们出发前对过的信息不对，于是都一言不发地维持秩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七里村的人又吵起来了。
    里正看中了那些扶持金，觉得反正周慕娇明天还会来，也会在村里住下，那等扶持金到手，等周慕娇先住下再说，又说周慕娇看起来性子挺烈的，又有医术，得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七里村，就不能用太强的手段。
    里正的观点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但有另一部分的人认为夜长梦多，认为只要把周慕娇拿下了，她为了她那个小姑子，也会任他们拿捏，到时候她人都是他们村的，还怕扶持金到不了手吗？
    里正就说周慕娇性子烈，万一用强的她不乐意，最后寻了短见，那他们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另一方就说她不敢死，又说就算是死，至少大家都已经爽过了，不亏，说七里村反正都穷了这么久了，再穷下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万一周慕娇在耍花招，七里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两方争吵不休，吵着吵着有人要上火了，不管不顾就要往周慕娇那边扑，想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下子，就是连听不懂七里村方言的阿水都知道不对劲了，他赶紧将册子一丢，与阿木一起跑到周慕娇身边，两人往周慕娇身边一站，又亮出了腰间的佩刀，那些人顿时安静了一瞬。
    周慕娇温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老人家，您这不是老寒腿，是骨折了当时没处理好，你是他孙子？来，看着我的手法，以后你每日按三餐帮你爷爷按摩，然后晚上按摩完，你就试着像这样正一正……”
    那是村里年纪最大的阿公，七里村全村都姓陈，陈阿公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虽不是族长，说话也是顶用的。
    陈阿公说：“臭小子吃不饱饭，技巧学不好，力道也掌握不好，周大夫，劳烦你明天再另外教他一教。”
    陈阿公说完，朝周慕娇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想要帮她，但是同时又给了里正一个眼色。
    周慕娇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点头：“当然，明天我还要给你拿药酒过来，没有药酒，光按摩也没有用。”
    “那周大夫明天进来的的时候一定记得。”
    陈阿公很快就被自家孙子推开，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慕娇一眼。
    周慕娇脑中的危险小雷达如果有声音，那警铃声只怕已经响彻天际了。
    死老头，大半截身体都埋黄土里了，就这还不安安分分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下一个是一个年轻妇人，名叫王盈旁边站着她丈夫，她丈夫极不安分，那眼神看得周慕娇十分不舒服。
    突然他冲周慕娇眨了一下眼，实在是轻浮！
    周慕娇的四十米长刀快要藏不住了。
    周慕娇先给妻子把脉，再挑眉看那男的，从上往下，再定在身下某一点，笑着跟那女的说：“王盈，你身体底子不错，是很容易受孕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男人不行。”她又扭头看向那男的，一脸同情，“长得人模人样，可惜了……”
    这话一出，夫妻两人都愣住了，然后王盈脸色一变，急声问：“所以大夫，我成亲三年都没能受孕，不是我的问题？”
    “你身体没有问题，当然不是你的问题。诶，要不我给你丈夫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身体有毛病，要是有毛病，正好我这里有个偏方——”
    哪个男人受得了被人当众说身体有毛病？
    “你他娘的再胡说八道我要了你的命！”
    那男的大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就冲周慕娇砍，阿木阿土早有准备，立即抽刀来挡。
    周慕娇就拉着十八就往里正身后躲，躲来躲去，就干脆拉着里正一起跑，阿木阿土且挡且退，看着像是被那男的撵的，实际上是战术型撤退！
    周慕娇等人一气跑出一里地，那些村民才反应过来：“她们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故意激怒阿满，然后借机跑掉的？”
    “应该不是？她们是京城来的，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该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我们的村话连隔壁村都听不懂，她一个才刚出远门的大小姐能的懂？要是听得懂早就跑了，怎么还会说帮我们申请扶持金？她又不是傻的！”
    “可是如果她故意装听不懂，然后借现在这个机会跑了呢？”
    \"……这药箱，还有这些药材，看！这还有荷包！满满的全是银子！\"
    那些人看到银子就两眼放光，全涌过去抢了，一时之间大家又打又吵。
    王盈站在一边，皱眉想了想，一路小跑着追出去了。
    七里村村路狭窄，进不了马车，于是进村的时候，周慕娇他们就把马车和马匹都栓在村外，只留了一个车夫，车夫远远的听见声响就知道出事了，连忙把马车掉头，等他掉好头，周慕娇也拽着里正赶到了。
    周慕娇从腰间抽出刀，一刀捅到里正胸口，十八也给加了一刀，周慕娇大吼：“别恋战！都上马！”
    两个保镖一人给了那男的一刀，立即上了马，阿木将十八往身前一放，大吼：“阿土前边，老林你断后！妈的，那群刁民！敢打我们姑娘的主意！就该一把火全烧死了！”
    车夫阿林一听，立即就掉转马头往村里冲：“姑娘，小的这就去把那群人给烧了！”
    “都回来！走！”
    周慕娇一声令下，几人立即策马离开，等到王盈赶到，只看到奄奄一息的里正和自已的丈夫，她左右前后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刀，给她丈夫补了几刀，直到确定她丈夫咽了气，她才把里正也解决了。
    最后，她往自已腹部捅了一刀，倒地的时候想，如果她能活下来，就一定要离开七里村，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第199章 死得好，死得妙！

    七里村昨夜被人一把火烧了，活下来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周慕娇接到消息时是第二天的下午，她正从六安村回来。
    昨天的经历可以说是周慕娇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最恶心的，因此一听到‘七里村’这三个字就生理性想吐。
    说实话，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但七里村男人们的恶，女人们的麻木，让她生不出半点同情，回想起昨天那群男的当着全村女人的面，讨论要怎么把她扣下，要怎么把她毁了，她就觉得这群男的死得好死得妙。
    “夫人，七里县的捕头半个时辰前过来，说他们的陈知县等会会过来问您一些问题，夫人，昨日小人折回去的时候，发现了……”
    听完阿土的话，周慕娇点了点头：“这个王盈有重大作案动机，不过如果她死了……”
    “死倒是没死，就是整张脸被毁了，腿脚又烧伤严重，原本昨天她插自已一刀时就受了重伤，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肯定跑不了，也是别人想起她才去救她的，被烧成这样，也算是正常。”
    可就是因为被伤成这样太过正常，才显得有些不正常。
    ——村里的男人全烧死了，活下来的全是女人，而且这些女人自已家的男人和长辈不救，反而跑去救王盈，这还不奇怪吗？
    半个时辰后，陈知县来了，周慕娇将这些情况一说，陈知县就松了口气。
    陈知县这松口气的声音过大，周慕娇都听到了，她挑眉：“听陈大人这口气，这七里村的情况，陈大人是心里有数？”
    “赵夫人有所不知，虽说在下治理水平不怎么样，但这七里村也实在是……太过一言难尽啊！”
    七里村的村民野蛮不讲理，还十分懒惰，他刚到任上时第一次到七里村就吃了一次瘪，后来他总想着将他们教化，还在他们村里建了个小学堂，自已出钱请了夫子去，哪知道夫子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说七里村他不敢呆，他宁愿坐大牢也不到七里村去。
    后来的几年，陈知县想尽了办法，想要把七里村拉拔起来，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终于陈知县也把自已的热情给消耗完了，于是就选择战术性忽略，想着它横由它横，只要不要横到他跟前来就行了。
    昨天中午知道周慕娇只带了两个人就去了七里村，他吓得冷汗当时就出来了，刚要出发去接人，就听说周慕娇平安回来了，他便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没想到晚上七里村就被烧了，死的还都是男人。
    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愁，那群人死了，以后他晚上都可以睡个安乐觉了，愁的是，这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是人为放火，那就相当于是屠村了，在他的治下竟然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他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这个知县，也算是做到头了。
    周慕娇听完，微微点了点头。
    陈知县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问出口：“赵夫人，在下这次过来，是想要问一下，您昨天在七里村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连陈大人带着官差进村都落不到好，我一介女子，身边又只有两个人……”她没有说破，她相信陈大人能听懂。
    果然陈大人沉默了半息，就气得暴走了，嘴里连飙粗话：“这些混账！狗改不了吃屎！连你的主意都敢打！真是该死……”
    这话听着不对啊。
    周慕娇说：“陈大人，我夫君是朝廷命官，便是我在七里村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不会允许底下人做那屠村的事情，为官者当知法守法，我身为家属，自然也得时刻记着这一点。”
    “当真不是夫人动的手？也不是赵大人暗地里派人做的？”
    “陈大人，我们大梁是有律法的。”周慕娇强调，“赵云璟不会知法犯法，如若他是那种会徇私之人，皇上也不会让他负责这么重要的民生项目。陈大人，王盈还活着，你可以去问一问她。”
    啊对，王盈！
    陈大人一拍自已脑门，总算想起来了，他拱手道：“赵夫人，刚才多有得罪，等在下把此案结了，再正式上门道歉。”
    “陈大人客气。”
    “对了赵夫人。”到了门外，陈大人扭身，“七里村再往北走十里路有座山，山脚下有个村，叫五旗村，全村老小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得了怪病的女子，这些年在下找了不少大夫，大夫们都不愿意进去也不敢进去。”
    他折回来，冲周慕娇拱手，十分诚恳地说：“若是赵夫人不急着赶路，在下想请求赵夫人跟在下到五旗村一趟，在下不求赵夫人能留下来替她们治疗，但在下希望五旗村的人口不要再增加了。”
    周慕娇淡声道：“陈大人，我姓周。”
    陈知县顿了一下，立即高兴起来：“周大夫，明日一早在下就带您进村！在下先替村民们谢谢您！在下就不打扰周大夫了，周大夫再见！”
    陈知县且说且退，没留意脚下，到门口那一下就被门槛绊倒了，跌了个四脚朝天，十分滑稽，不过他一点也没在意，爬起来笑嘻嘻的就跑了，四十多岁的人，一边肩头高，一边肩头低的，跟个毛头小伙似的。
    十八嘻嘻笑：“嫂子，这个陈大人太好玩了！”
    “陈大人是位好官。”
    周慕娇评价了一句便又去忙了。
    晚上收到赵云璟着人送来的信，知道他们一路都挺平安的，且离目的地还有三天路程，周慕娇松了口气。
    回信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七里村的事简略地提了提，毕竟就算她不提，阿土他们也会汇报的。
    这几日的见闻与收获，十八的进步，自已的心得等等，最后写上自已对他的思念，洋洋洒洒的，周慕娇写了三页纸，写完重读，她就觉得有些矫情，这才分开几天啊，就迫不及待的说思念，人家赵云璟也没说啊！
    她将写好的信放一边，打算重写，窗外就有颗脑袋冒出来：“夫人，大人有话要我等亲口说与你听。”
    另外两颗脑袋冒出来：“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认为古人说得不对，因为我们分开的这几天，一日便是三十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两情若想久长时，必要朝朝暮暮。”
    “阿娇，你就是我的唯一。”
    ……
    三个人个人一人一句交替朗诵，为周慕娇送上了一场土味情话大赏，周慕娇听完表示很感动，然后果断地把自已那三页信纸给揉成团，丢了。
    “告诉他，老娘没空跟他朝朝暮暮，睡了！”
    等周慕娇睡着，下人们把那三页纸给扒拉出来，也顾不上美化啥的了，策马就奔——这可是夫人给大人写的情书啊，某人可要把脖子都等长了！?

 第200章 明明能逃却不逃，可惜了

    次日中午，陈大人便来了，笑逐颜开的，一看就是七里村的案子破了。
    “周大夫提供的线索很有用，昨夜我连夜提审王盈，快天亮时王盈交待了，火就是她放的。”
    周慕娇挑眉说了句‘恭喜’，又道：“不过陈大人，那不是说王盈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吗？这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周大夫你有所不知。这王盈本事挺大的，脑子也不错。这稻子不是刚收割完嘛？她呀，就让村里的小孩帮她把稻草搬来，自已编了几十条很长很细的绳子，淋上火油，从后头窗子牵出去，再让那些小孩用绳子一家接一家的连起来，然后再喊小孩把他们的母亲全喊去她家，在大家在前院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就点燃了自已房间里的那条绳子，火这就烧起来了，一直从她家烧到了每一家……”
    陈大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声：“王盈是被拐到七里村去的，村里这一辈的年轻媳妇，都跟她差不多的境况，她这一把火，算是让这些女子解脱了，但她自已，可能活不成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管王盈受了什么委屈，她烧死一个村的男人，这事也算得上是罪大恶极了。”
    周慕娇没有说话，她回想起王盈得知自已生不出小孩不是自已的问题时那种震惊和解脱的神情，此刻心里就有些微妙。
    王盈是被拐来的，但肯定是已经存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思，所以才会这么在意自已能不能生，此前肯定也因为生不出小孩这事没少被婆家打骂，被打得狠的时候，她必定有某个时刻想要逃跑，可是因为七里村地处偏僻，村里的男人又全员恶人，她不敢跑，怕自已没有命。
    可是她要是不放那一把火，她自已是能逃的，她却没有逃……
    周慕娇无法揣摩王盈下那决定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就算是揣摩出来了，那她也管不了。
    “她会死吗？”
    “会。”
    “哦。”周慕娇站了起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陈大人，去五旗村。”
    中午出发，抵达五旗村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七里村虽说离官道有二十里，但好歹是有自已的路的，而通往五旗村的路早就长满了长草，连路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本官上一次过来是一年前，但也没能进村。”
    陈大人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有点惊悚。
    三个浑身长满了瘤子的妇人就这么站在村口，谁近就扑向谁，哪个敢近身？更别说是进村了。
    倒是大夫来的时候，那些妇人让了道，但是那些大夫一见她们脸上的瘤子就给吓跑了，陈大人倒是想要遍寻天下名医，但他一没钱二没权，名医都被达官贵人请走了，哪还有名医？就算有，人家真的会跑来悬壶济世吗？
    五旗村有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牌坊，但是此刻牌坊十分破败，牌坊下杂草丛生，有些都长到跟牌坊一样的高度了，看起来十分凄凉。
    “原先五旗村供出了个进士，这牌坊就是那位进士捐建的，进村出村的路也修得不错，十年前这位进士告老还乡，没两年就过世了，过世之后，村里人就开始生各种怪病，有些人全身长满瘤子，有些身上脸上都长了牙齿一样的东西……一年几个，一年几个，十年下来，这五旗村没得病的男人全跑了，剩下的妇人和老人就算没得病，但有小孩牵绊着，想走也走不了，而且外头也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五旗村最后一个出生的小孩已经七岁，但是附近的人会习惯性把家里快死的病孩，或是身体有缺陷、智力有缺陷的小孩扔到村里来，所以村里三岁以下的孩子，也有六七个，这一年来我没有来，不知道有没有新的人口了……”
    十八年纪小，五旗村的情况又未明，周慕娇便让她留在城里了，自已带上了喜儿和乐儿，还有一个偷偷缀在后头的金铃公主，有了七里村的前车之鉴，周慕娇把能带上的护卫都带上了，加上陈大人带的六个官差和三个大婶，浩浩荡荡的有三十几人。
    这一群人一路进来，已经把荒废的村路给踏出了原本的样子了，动静这么大，周慕娇想，村里人肯定已经发现了。
    果然，当他们清理完牌坊下的杂草时，三个看不出长相的妇人现身了。
    她们一人脸上手上长满了瘤子，一人脸上长满了牙齿，另外一个则全是小坑，三人都面目全非，又穿着白惨惨的衣服，突然如此近距离的见到，护卫中都有人吓着了，一个趔趄就摔了。
    而金铃公主已经放声尖叫。
    “师父，师父啊啊啊啊好恐怖啊！”
    金铃公主此刻什么架子什么骄傲都不记得了，一个箭步跑到周慕娇身边，一手拽紧了她的医药箱，一手攥周慕娇的胳膊，“师父我们快走快走快走！”
    那你倒是走啊，为什么还要将她往村里拽？
    周慕娇偏头看金铃，淡淡提醒她：“这是进村的路，不是出村，你该不会是怕到脑子不清楚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是大夫！大夫见了病人不往病人冲反而掉头就跑，这是什么大夫，这是缩头乌龟！”
    周慕娇脸上有了笑容：“这可是你自已要求进去的，到时候别后悔，后悔也没有用。”
    “是，是我自已要求进去的，我绝不后悔。”
    “现在村中情况未明，这三个是表面看上去最可怕的，但瞧着不是会传染的病例，不过村里可能有瞧着不恐怖但是会传染的病人，你进去了，要是被传染了，你不但当不了大夫，也回不了宫了——你甚至连京都都回不去。如此，你也要进去吗？”
    金铃公主点头：“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知道自已想要什么，金银珠宝我从小就不缺，父母与长辈们的疼爱也不缺，哥哥姐姐弟弟们，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留一份，我知道他们是真心疼我，但我也清楚，这份心疼，是因为父、父亲的原因，并不是我自已本身值得疼。所以师父，我想做点什么，能让他们不因为父亲的原因而真正的心疼我。”
    周慕娇点点头，便抬脚往那几个妇人走去：“三位，我们是大夫，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会住进村里，尽力帮你们找出病因，尽力医治。”
    陈大人大惊失色。
    他只是拜托她来瞧一眼，怎么现在她们要住下？！周慕娇可是状元夫人，要是她在自已的辖区出点什么事，别说是做官了，他这条命都保不住啊！?

 第201章 全村怪病

    陈大人赶紧出声：“周大夫，这五旗村村里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没有半点了解，实在是太过凶险，要不就让她们到村口来，我们就在这村口扎营？”
    “我跑了两个时辰才到这，你让我扎营？我是傻吗？村里有好好的房子不住，在外头风餐露宿？”
    “这村里还有好房子？”陈大人反应过来，“你，你的人已经——”
    “村里全是女人，有女人的地方能乱到哪里去？”周慕娇笑，“据我所知，在患病之前，她们个个心灵手巧，有人曾经可是靠着一手好绣工养活了一家人的，可是得了病就被家里人弃了，还有的是在大户人家做管事的，也是得了病，被弃到这来的，另外还有之前在书院做厨娘的……”
    自已昨天中午才跟她说要去五旗村，这才过去一个晚上，周慕娇就把连他这个父母官都不清楚的村中人口结构给摸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她太厉害，还是他太无能？
    陈大人隐入了沉思。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肯让他们这群人进村啊！
    果然，那三个妇人直接就向最前面的周慕娇扑了过去。
    这一招屡试屡爽，先前她们就是用这一招吓跑了所有想要进村的大夫和不安好心的流氓，还有那个什么知县大人，跑倒是没跑，却也没有强行进村，之后就足足一年没再来了。
    所以三个妇人料定这群自称张大夫的女子，也一定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尖叫着躲开，最后连滚带爬的跑，这辈子都不会再进来。
    然而周慕娇她们不躲不闪，三人扑过来的时候，周慕娇还出手抓住，顺势就把起了脉：“虽看不清你脸色，但脉搏有力，气血充足，想必平时经常干活了，身体底子相当不错。”
    金铃握住的那只手厚厚的硬硬的，像是穿着盔甲，她哆嗦着说：“师，师父，她这身皮甲太厚了，我摸不到她的脉搏，但是她力气很大，我快要抓不住啦……”
    旁边的喜儿说：“此病人脉搏虽不十分有力，但也不是虚弱之状，从身形气息与眼睛混浊度来判断，她应是上了年纪，五十岁左右。”
    周慕娇嗯了一声，松开了妇人，冲傻掉了的妇人温和一笑：“现在，可以让我们进村了吗？”
    妇人又朝周慕娇冲去，接连三四次，周慕娇都不闪不躲，第五次她就冲周慕娇吐口水。
    周慕娇避开，沉下了脸：“你可要想好了，这次把我们也赶走，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给你们治病了！你们三个有五十岁的，有四十岁的，而你，怎么也有三十岁了，该吃的该喝的该享受的你们都享受过了，可村里其他人呢？那些才风岁的小孩呢？你们就打算让她们一辈子都老死在村里？你们不想她们像所有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出五旗村？”
    妇人大喝：“你不要妖言惑众！我们这里除了病人什么都没有！你们进去除了会得病，什么都得不到！”
    年长一点的那位大婶出声：“可是她说得对，念儿她们还小，她们不可能——”
    “芳婶你不要被她蛊惑了！难道你忘了吗？刚开始进村的那个大夫，他也是发誓要帮我们治病，可最后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惨了的教训吗？万一她们也是那大夫一样的垃圾，我们后悔都没得后悔！”
    芳婶没再犹豫，低头一口咬向喜儿。
    喜儿疼得大叫，眼泪都出来了，而被芳婶咬的地方，渗出了血。
    那边金铃也被咬了一口，她身娇肉嫩的，那妇人下口力气不大，血也一下流了出来。
    周慕娇没想到她们的态度会这么强硬，她也被咬了一口，不过因为反应及时，那人刚咬到她就反制成功，没受伤。
    她反手弄折了那三人的手手脚脚，将她们丢在一处。
    四个女大夫，三个都挂了彩，另外一个没挂彩，但那牙印看着都触目惊心，再看那三位妇人凶狠的眼神，陈大人万分后悔。
    他之前每次过来，五旗村的人都态度强硬地表示不愿意治疗，他早就该放弃的，现在好了，周慕娇可是状元夫人，现在被咬了，他要怎么跟状元爷交待？
    “陈大人，带上她们，我们直接进村。”
    陈大人张了张嘴，周慕娇等人已经进了村了，他只能招呼官差赶紧把那三个妇人带上，自已小跑着跟上。
    进村这条路也很荒芜，但是当他们走了半里左右，拐了一个弯时，前边突然豁然开朗。
    干净平整的石板路，路里侧紧挨着山的是一条小水沟，水沟内水流清澈，能看清水里的石头，再往里走上一段，便是一大片的农田，里头稻杆还在，有些田里绿油油的，远远瞧着是蔬菜。
    房子是连成一片的木质屋子，都带了小院，几十座小院一字排开，小院前边都种了花，出来就是大晒场，此刻上头正晒着谷子，几个孩子在谷场旁边跳绳，几条狗去撵着飞下来偷吃谷子的鸟。
    如果忽略她们脸上的瘤子或是‘牙齿’或是小坑，这里就和别的村子一般无二——不，要比别的村子来得更漂亮，更整洁干净，更宁静祥和。
    但周慕娇等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祥和，他们才刚到晒场，就有一群妇人拿着镰刀锄头从屋里地头跑出来，就连几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女孩，也拿着小棍子跌跌撞撞地跑来，嘴里呀呀地叫着。
    周慕娇唤了一声‘阿木’，阿木他们就把准备好的三张一米左右长的桌子一字摆开，上头铺上布，放上药箱，就是一个简易的诊台了，至于为什么是三张？因为金铃学医时间短，平时见的都是一般的病症，五旗村的这种真正的疑难杂症，她应付不来，就打下手。
    周慕娇率先在最中间的诊台后坐下，等到喜儿和乐儿也坐下了，那几十个妇人也到了跟前，凶狠地叫着让他们放开芳婶她们。
    周慕娇无视叫嚷的村民，扭头问：“芳婶、莲姐、玲姐，是？”
    其余两人不作声，只有芳婶沉默了一会，出了声：“你当真是大夫？当真是想要替我们治病？你真能治好我们的病？”
    “如果我说能，你们信吗？如果我说不能，你们就真的不治吗？”周慕娇指向那几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女孩，眼神柔和，“她们都太小了。”?

 第202章 阳奉阴违！

    村里所有人的都看着那几个孩子，都沉默了。
    芳婶和莲姐对看一眼，谁也没有开口，显然是在考虑，而旁边的玲姐却是一锤定了音：“让她们治。”
    玲姐嗡声嗡气地说：“这几个孩子原本都不是我们村的，她们还没有患上我们的病，如果你治不好她们，就把她们带走，让她们活着，不许遗弃。”
    周慕娇浅笑：“玲姐，我只是个大夫，不是做慈善的，况且，我把这些孩子带走，你就不怕我把她们培养成死士或是把她们弄成药人？”
    玲姐脸色一变：“你敢！”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来，陈大人，麻烦让她们排一下队。”
    陈大人领着官差过去，他们手上虽没有武器，但是从性别与身形上还是给村民们造成了压迫，大家不由得举起了手中的刀：“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砍过去了！”
    “各位大姐大嫂大婶，不要紧张，我是七里县的知县，前几年每年都来的……”
    在陈大人的软言安抚下，大家都放下了武器，只不过还是满眼警惕，周慕娇也不急，就坐在那里喝起了茶，喜儿和乐儿则翻起了医书，一会看看芳婶，一会看看玲姐和莲姐，看一眼就皱一下眉，把村民们的心态都搞乱了。
    又是知县又是官差，还有这么多的保镖，大家还以为周慕娇会强来，没想到她是真的不急。
    像是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周慕娇把保温杯盖上，道：“各位，治病也讲究缘分的，医者与病家若是无缘，即使是普通的风寒头热，也治不好，若是医者医术到位，病家又给予足够的信任，那这医、病双方的缘分才真正来到。
    今日我到五旗村来，是受陈大人所托，你们有一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们，此前提之下，我与你们之间的联系便建立起来了，但能不能建立起真正的医患缘分，就看大家怎么选择了。”
    玲姐一看就是这个村的领头人，闻言她看了陈大人一眼，随后出声：“大夫，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趁着村民们商量，周慕娇就跟几个徒弟科普：“芳婶，也就是脸上全是小坑的那位，初步认为是荨麻疹导致，初时皮肤变红，同时伴有瘙痒，两三天后会变硬，变更痒，要是用手去抓，很容易抓损，出现一个小坑一个小坑，若是不能及时治疗，就会形成习惯性发作；
    莲姐，也就是身上长满了皮甲的那位，我在大梁也是第一次见到，初步判断是一种叫‘牙齿人’的疾病，‘牙齿人’是民间的叫法，这种病例非常罕见，医学上它叫错位瘤，比如她手上本应长的是皮肤，却长出了牙齿，这就是错位。
    另外的玲姐，她那应该是痛风导致生长出来的结石，一颗一颗的，像是珍珠，所以也可以叫珍珠人。其他人我还没细看，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中确实有传染病。”
    金铃正在飞快记录，闻言一顿，打了个冷战，喜儿和乐儿倒是没打冷战，不过下笔已经有些乱了。
    “怕了？”周慕娇笑问。
    “谁，谁怕了？本公、我才不怕！”
    金铃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打颤了，然后就是日常生出为什么要学医的悔意，以及‘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滴’的乐观精神。
    这金铃一看就是强行嘴硬，喜儿和乐儿倒是老老实实点头：“怕。”
    “怕是对的。但这种怕，不是让你们因为害怕被传染而选择逃跑，而是让你们敬畏疾病，敬畏生命。”周慕娇说，“只有对疾病与生命抱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医者才能认真对待每一个病症和病人，无论她是风寒头痛，还是中风偏瘫。”
    三个女子齐齐点头。
    医者需要敬畏疾病，敬畏生命，这句话，大概她们三个人这辈子都会牢记。
    很快，玲姐她们商量出结果来了，那就是，先让周慕娇帮她和芳婶以及莲姐三人治，如果有效果，再让她们治其他人。
    她们三人可都是疑难杂症，没个一年半载都治不好的，更何况周慕娇的计划，只是在这里呆一周，不过到了五旗村，见了五旗村的村容村貌，她读出了村民们隐藏在这路这花之间的想要努力活下去的期盼，于是，她打算多呆一些时日，直至把每一个人的病症都找到原因。
    第一个来看诊的是玲姐。
    她脸上密密麻麻长着一颗颗红色的瘤子，有密集恐惧症的如果看到，肯定会吓得汗毛倒竖。
    周慕娇给玲姐看了大约一刻钟，又仔细问了她的饮食习惯，最后点了点头，道：“与我猜测的一样，你这是由于痛风所长出来的结石，需要做手术割掉。另外饮食方面你需要注意少吃动物内脏，海鲜，火锅等……”
    周慕娇说了那么多，玲姐只听到了那句‘需要做手术割掉’，什么叫‘做手术’她听不懂，但‘割掉’，是一听就明了的。
    她立即问会不会传染，得到否定的答复，她表示不做手术：“我都这样过了快十年了，只要不传染给别人，割不割的无所谓。”
    “随你。”周慕娇盯着她，“玲姐，你这不是绝症，只要把瘤子割下来就好，到时候虽然脸上会有疤痕，但你的痛苦至少可以减掉一大半，孩子们也能看清你的脸。再者玲姐，你是村里的偏头人，你都不敢让我治，你觉得其他人敢吗？”
    玲姐一顿，而后说：“她们情况比我好，一定会愿意给你治的。”
    周慕娇淡淡挥手：“下一个。”
    芳婶的荨麻疹情况比较复杂，想要根治还是需要比较多的耐心的，但是她跟玲姐一样，知道自已不会传染之后，治疗的意愿也不太积极。
    莲姐脸上长满了一颗颗的牙齿，摸上去都摸不到皮肤，全是硬的，她的也可以做手术割掉，只不过她也跟玲姐一样，知道不会传染给别人，也都选择了不治。
    周慕娇隐隐猜到她们三个不愿意治的原因，但没有说穿。
    接下来也如她所说，玲姐三人选择不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说不治，说自已现在挺好的，她们不用到外头去，外头的人也不敢进来，村子里自给自足，她们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
    既然这样，周慕娇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起身收拾东西：“既然大家都觉得现状挺好，那我就尊重，我也祝福大家以后越来越好。陈大人，回城！”?

 第203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玲姐脸色一变，立即上前拦住：“周大夫，你才看了十几个人，我们总共有一百多个人！”
    “看了这么多还不够吗？十几个人，光看诊不愿接受治疗，我再看下去，难道会有人愿意治疗？既然没人肯治疗，那我自然就没有看诊的必要了。”
    周慕娇冷淡：“命是你们的，想要过得痛苦还是舒坦，那是你们自已的选择，而我们医者的选择就是，去医治那些想要活更更久一点，想要更好地活着的病患。”
    “就是就是，你们不愿意治，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是只需要按时按量吃药就有可能恢复正常的，我们也很明确告诉了你们治与不治的区别，没有半点隐瞒与欺骗，现在是你们所有人放弃治疗，那我们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让陈大人他们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看病？”
    金铃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她公主脾气又上来了，差点就拍桌子说放肆，大胆了。
    桌上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好了，阿木他们来收桌子。
    临走之前，周慕娇道：“五旗村很好，像是世外桃源，但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今日我们能进来，他日别人也能进来。人的心境也会变的，即便五旗村是世上最好，也总有人想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当想要出去却出不去，不被外面的世界所接受时，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深深地看向玲姐：“我言尽于此，各位保重。”
    周慕娇率先转身，一大群人如来时一样，来得热闹，走的时候也热闹。
    地上留着一些药，还有一些给小孩子的小吃食，小玩意，筐子里有十几套新的小孩衣服。
    玲姐摸着上头的布料，看着被一大群男子簇拥在中间的四个女子，她心中一动，飞快地对芳婶说：“芳婶，我觉得她说得对，我们可以在五旗村困一辈子，但是小念小恩她们不能。几十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如果到时候她们去到外头，却被人当成怪物，大概会怪责我们今天为什么不帮她们争取。”
    芳婶与莲姐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回头看村里的姐妹们，姐妹们眼里全是对她们的信任。
    芳婶一咬牙，说：“小玲你呆在这别动，我和小莲把人请回来。”
    “人是我们集体气走的，要请就大家一起请。”
    周慕娇一行人才走过那个拐弯看到一片荒芜，身后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陈大人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小声说：“周大夫，她们追上来了，身上没带家伙，只怕是后悔了，想要请你回去，那等会你要不要为难为难她们再回去？免得等会看诊到一半又后悔，让你白忙活。”
    “她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轻易改变。”
    “大男人才一言九鼎，女子多变——”
    “大男人一言九鼎，可这个鼎长了脚啊。”周慕娇笑，“摆在眼前的是，这些女子大都是被成亲时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自已一辈子的男人抛下的。”
    陈大人摸摸鼻子，想要说那是少数，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是那位在朝堂上风光月霁软硬不吃连皇上也能说服的赵大人，其实辩论辩不过周大夫，连六元及第的状元爷都说她不过，他陈其杨算哪根葱啊？
    五旗村村民诚意相请，周慕娇便顺势住进了村里，而赵云璟，也在三天之后，顺利抵达江南。
    江南下起了暴雨，将一行人浇了个透心凉。
    原本他们是可以赶在暴雨前入城的，但在城外路经一个村庄时，赵云璟看到有农户晒的谷子被淋，就下去收了一下，就这半盏茶的功夫，这雨就来了。
    雨点初时像是黄豆，一颗一颗的掉下来，等到他们进了城到了落脚的府邸，那雨砸到人身上就有些疼了，等赵云璟洗了澡换好干净衣服出来，外头下起了冰雹，婴儿大小的冰雹砸下来，地上顿时多了个小坑。
    随行的胡沛然有些发愁：“赵大哥，这雨下成这样，农户们根本就没办法下田，要是下个天，这不得错过播种期啊？”
    要是错过了播种期，那他们就算出师不利，想要推广水稻，那还得再等一季。
    赵云璟早有准备：“只要没有形成水患，大约是不会错过播种期的，即便是迟十天半个月，也是可以照样播种耕种。沛然，我们培育出来的稻种不止一种，江南雨水充足，温差相差不是很大，只要在冬季来临之前把稻子收了就行。”
    大梁幅员辽阔，并没有规定统一的播种时间，只要不要超过那个节气太多，那就还有救，所以在现代，即使是在同一个村，也会有人早种，有人晚种，所以就有了早稻和迟稻之分。
    不过这雨从暴雨到大冰雹，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过渡，且瞧着这天色，大约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胡沛然看了一眼外头被冰雹砸得乱七八糟的的花圃，在心里想，明天可千万要雨停啊，可千万不要得水患啊。
    但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赵云璟睡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水生叫醒：“大人，出事了！”
    赵云璟还在睡梦中，闻言反射性弹起，呆坐了两三瞬才睁开眼，视线立即锁定水生：“出什么事了？阿娇的事？”
    “不是夫人出事，是城外出事了！大人，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通川知府来通知，说城外的农田全部被淹，房屋倒塌了不少，失踪了无数百姓！”
    现在外头雨势也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还越下越大，只怕再过半个时辰，连内城都要被淹了。
    水生这念头刚过，外头就传来脚步声，是胡沛然，胡沛然边跑边穿衣服：“赵大哥不好了！水淹进来了！快看！”
    可不是，就赵云璟和水生说话的这功夫，外头院子已经有了一层积水，赵云璟看过去时，觉得那雨下得越发大了。
    “水生，你带人把院子里的排水做一做，不要堵塞了。不然，你把其他人叫来，我们先开个会。”
    其他人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能踏实睡一觉，自然是放开了睡的，被人叫醒时还差点发脾气，但一听说水淹院子，赵云璟要召大家开会，大家都顾不得抱怨，穿着中衣就直接奔来了。?

 第204章 我要炸山

    谢江是长宁侯府嫡出的三公子，今年二十二岁，在帝京勋贵子弟当中，他可是核心人物，刚入仕时还挺有冲劲的，什么活都抢着去干，干了一个月就觉得这活好无趣，就开始摆烂了，给家庭不太好的同僚付了一笔钱，让同僚天天帮他点卯。
    他就是赵云璟交上去的清退名单中第一批要清的，不过谢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谢江自已也觉得丢人，于是和老侯爷一起去皇上跟前哭，皇上烦得紧，便把他的名字弄到了这推广名单上。
    从帝京到江南，途中他确实没少给赵云璟惹麻烦，还故意带头挑刺，但是，怎么说呢，赵云璟每次都对他降维打击，跟他讲道理时，人家旁经侧引，引古通今，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他不服，想要动手教训教训，一看到赵云璟那结实的手臂，以及瞬间沉下来的气息，他就一下子气短。
    这一路过来，谢江不胆没有给赵云璟添堵成功，反倒是被赵云璟逮着教训了好几回，到现在，已经是赵云璟的死忠粉了，嚷着不回京了，赵云璟去哪他就跟到哪。
    如今跟在赵云璟身边的那十几个勋贵子弟，现在跟他情况都差不多，从刺头，变成死忠粉，唯赵云璟的命是从不说，还天天像被吃了什么药一样嚷着要天下无饿。
    这座宅子不大更不豪华，也就三进，加上厢房才七八个房间，大家都两人一间，后院有三四间杂物房，清理出来给护卫们住了。
    这房子在谢江看来，连他家下人住的院子都比这好十倍宽敞十倍，不过此刻他却是庆幸这宅子足够小，不然像谢家那样九廊十八弯的，这一路跑过来，人成落汤鸡不说，还耽误正事。
    谢江到的时候，赵云璟已经穿戴整齐，桌上铺开了南江城的地图。
    赵云璟仔细地看着上头，修长的手指头点在一条河流上：“这里是历年的泄洪点，下游虽也受影响，但还在可控范围，现在这雨势，不把所有百姓撤离就在那里泄洪的话，下游百姓一个也别想活。”
    胡沛然点头：“我也认为此处不妥，那赵大哥的意思是？”
    赵云璟手指顺着河流往下滑，停在一个点，定住，说：“这条春兰河，这边是秋兰河，而南江城在外的这一条是冬兰河，这三条河看着似是隔有百余里，但在此处，其实只隔了一座山。
    历年来南江城的雨季，山的另外两边，也就是春兰河和秋兰河的雨势都没有山这头的大，排水也比冬兰河要快。如果我们将冬兰河的水分流到春兰河和秋兰河中，南江城的水患，便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谢江听得不对劲，忍不住插嘴：“赵大人，你这是想要泄洪？”
    赵云璟抽空点了下头，又继续和胡沛然讨论起怎么将冬兰河水分流，谢江又听了一会，等两人讨论出一二三来了，又出声：“可是赵大人，我们还不是来推广秋稻的吗？怎么还干起帮忙泄洪的事了？那是南江城知府的事啊，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赵云璟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洪水不退，百姓就无法正常播种，最终结果就是耽误了秋种，我等是带着任务来的，错过了秋种，便得再等几个月，而这几个月中，我们每一天都是在浪费。”
    谢江反应过来，脸上也没有疑惑了，主动问他们能做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说愿意与赵云璟同进退。
    赵云璟脸上染上笑意：“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打算将冬兰河的水分流到春兰、秋兰两条支流中。这座山每个面都住有人家，想要分流，就要将山炸了，炸山，必定会影响到邻近的百姓。而且、”
    他顿了一下，看大家都在皱眉听着，便继续往下说：“而且，这分流的方案不一定成功，这山有可能会崩塌，泥土会把三条河道都堵了，到时候洪水倒灌，整个南江城与南江城周边，都将陷入危险。”
    谢江不懂就问：“隐患这么大，能不能换一个方案？”
    “不能，这是泄洪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只要我们敢，只要梁知府同意。”
    谢江恍然大悟：“所以我们要做的首要之事，就是让梁知府同意让我们去炸山！”
    赵云璟点头：“小谢大人和各位都出自帝京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特别是小谢大人与小宋大人，你们一个是长宁侯府的，一个是永安王府的，你们在跟梁知府交流时，有天然的身份优势，所以说服梁知府的这件事，就交给小谢大人和小宋大人了，你俩过来，我把方案再给你们复述一遍……”
    三人反复推敲排练了半个时辰，谢江与宋玉城便冒雨冲出了小宅，直奔南江城知府家而去，其余人则跟着赵云璟出城，径直往最近的村落而去。
    梁知府接到消息时人都傻了，忍不住拍了桌子：“这雨下得这么大，这位状元爷现在出城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现在推广他的秋稻吗？他是傻子吗？百姓失踪的失踪，死的死伤的伤，连命都快没有了，谁还有闲心去听他推广？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其他官员也点头附和：“皇上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下官是信的，毕竟这整个大梁就没有比他更会读书的，可说他是大才我是不信的。一个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能有什么大才？就算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难不成皇上真的敢照做？如果真是那样，那皇上岂不是把大梁与百姓当成儿戏了吗？”
    梁知府在那走来走去，问手下赵云璟等人出城多久了，有没有说是去做什么。
    雨下那么大，即使是赵云璟他们有讲，梁知府的人也听不到，而且他一看到赵云璟出城就慌了，立即回来报信，哪里知道去做什么？
    “奴才一看到赵大人他们就回来了，应该是不到半个时辰时间。”
    “快，不管他们想做什么，立即把人叫回来！这可是皇上的宝贝疙瘩，可不能在我这出事了！还站着做什么？快快快！”
    另一个下人奔过来：“大人，赵大人派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管他相商什么都好，人来了就行，梁大人语气急切：“快请！”
    结果只看到谢江和宋城玉，梁大人都傻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赵大人呢？”?

 第205章 一个不好，那就是几千条人命啊！

    “到城外看洪水了。”
    “这么大的雨出去看洪水，简直是胡闹！赶紧的把人追回来！”
    “正是这么大的雨，我们赵大人才要到城外去看洪水，不去看，又怎么能第一时间掌握洪水的情况？又怎么知道哪个村哪个屯损失最大？而且、”
    谢江端起了世家子弟的架势，似笑非笑道：“本世子打算出城抗洪，援救被困百姓，但是手中无人手，特来向梁知府借点人马，希望梁知府能忍痛割爱。”
    旁边的宋城玉也出声：“在下永安侯府的世子宋城玉，今次出来是为了建功立业，若本世子立了功，必定不会忘记梁大人你的助力。”
    赵云璟出城看洪水就算了，这二位世子爷也要出城，而且是援救百姓？！就这么空着手去，别说是救百姓了，二位没见过世面的世子爷恐怕都要被冲走！
    赵云璟虽说深受皇上看重，可他毕竟背景简单，死了就死了，最多自已吃一通皇上的挂落，或者是贬官，可要是这两位世子爷出事，他那是连命都保不住的啊！
    梁大人扶住师爷，抖着声音说：“二位世子爷心怀天下，我替南江城的百姓感谢你们，你们辛苦了，也受惊了，师爷，本官马上就出城，你们在家好好招待二位世子爷，二位世子爷想要什么，你尽管去满足，不必来问我的意见。”
    说完朝被吓得噤了声的各位同僚看去：“各位，雨势小了一些，是时候出城了。”
    梁大人率先冲进雨里，其他人你眼望我眼，也跟着冲了出去。
    谢江和宋城玉对看一眼，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跟上——他们的任务可不是来策梁大人他们出城抗洪的，洪水泄不出去，所有的抗洪方式都是无效的，他们是来说服梁大人去动员那附近的百姓搬离的！
    梁大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街上，鸡蛋大的冰雹砸到他身上，痛得他嗷嗷叫，然而一扭头看到身边之人，他吓得舌头都快掉了：“世子爷，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谢江刚才也被冰雹砸了几下，疼得他直呲牙，他抹了一把脸上，笑着喊：“我们来立功啊！梁大人，雨太大了，别说话了，快跑！”
    那座将三条河隔开的山叫小娘山，离南江城有三十里，三十里，平时无风无雨，走官道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时辰，现在这雨势，出城已是困难重重，别说是赶路了，那官道都被淹了，完全找不到路在哪了。
    便是赵云璟从小住在村里，走惯了山路，这会也被挡住了，他没有再贸然往前，而是前往离自已最近的村庄，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梁大人等人赶到的时候，赵云璟正背着一个瘸腿的老婆婆往外转移。
    老婆婆一家五口人，都是残疾，赵云璟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八仙桌上死死抱住彼此，那水都已经泡到他们胸口了，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淹死。
    “老婆婆，其他人呢？”
    “到山上躲雨去了！”
    老婆婆说的山并不高，海拔不到一百米，就在村子的后面，赵云璟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还未辩认出什么来，就听到那个方向传来哗啦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了下来。
    “塌了！”老婆婆上牙咬下牙，整个人都在抖，“山塌了，他们肯定跑不了！大人快去救他们！快去呀！”
    老婆婆一家五口很显然是被村民们遗弃下来的，但这个时候，她反而为那些人担心，赵云璟想，也许这就是人性的软弱之处，但同时也是人性最可贵的地方。
    他点点头，一抬头就看到了梁大人，他立即背着老婆婆过去：“梁大人，麻豆村大部分村民就在那座山上避灾，但是山塌了，他们有危险，请大人立即派人前往救援！”
    梁大人也听到了那声哗啦声，当时他身上的血就凝住了。
    他是南江城的知府，对治下的每一个村庄都心中有数，这麻豆村可是南江城最大人数也最多的村子，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山上，而这山塌了！
    一个不好，那就是好几千条人命啊！
    赵云璟一手托着老婆婆往上颠了一下，一手去抓梁大人，厉喝道：“梁大人！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还来得及！”
    他将老婆婆一家交给梁大人的人带回城中安置，掼着梁大人胳膊往前薅：“走！”
    梁大人被推着拖着跑了一段，总算回过神来，见赵云璟冲进路边的民居，他也跟着冲进去，各自找到锄头和铲子，又匆匆跑出来。
    雨势小了下来，赵云璟等人也到了山脚下，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泥水里挣扎，赵云璟冲过去，刚将人拖出来，便又是哗啦一声，又一堆泥塌了下来。
    中年男人得了救，也顾不上别的，指着那处塌方的地方吼：“他们在那边！已经没有站立的地方了！而且有很多人已经被泥盖住了！救救我们！大人！救救我们！”
    被泥盖住！！那得赶紧挖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情况危急，赵云璟顾不上梁大人了，他迅速冷静下来，他仔细问了中年男人一些细节，又观察了一下山势，立即脑中就有了救援方案。
    他带来的有二十几人，加上跟在梁大人身后那一群，怎么着也有六十个人手了，不管能救到多少，救到一个是一个！
    “谢江，你和宋城玉带十个人到山上负责搜救其他人员，剩下的全部跟我来！梁大人，你带十个人从这个方向挖！锄头丢开！最多能用铲子挖！胡沛然何久，你们各带一队，从那边两个方向挖！其他人自觉把空缺补上！记住，不要用锄头！带上脑子挖！”
    救援工作即时展开，半个时辰之后，赵云璟挖出了第一具遗体。
    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死相十分凄惨，赵云璟摘了几片树叶替她盖着头部，又立即投入到救援工作中。
    接下来，其他小分队也陆续挖出不少死难者，大家一开始还安慰自已，一定来得及的，一定还有活口的，但随着一个个死难者被挖出，大家已经不敢有任何乐观的想法了，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人挖出来。
    又一具遗体被挖出来了。
    是一个孩子，很小的孩子，中年男人姓苏，他认出来了，那孩子是隔壁家的小儿子，小三子。
    小三子才四岁，平时很乖，也很有礼貌，见了人都会喊一声，可是此刻，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苏大叔抱着小三子，想到自已不知是死还是活的小孙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赵云璟转过头去，又刷地转过来，大步走过去，将小三子从苏大叔手上夺过来，小心翼翼往地上往，大吼：“别嚎了！他还活着！”?

 第206章 赵云璟是疯了吗？！

    小三子还活着？！
    大家顿了一下，又快速动作起来，每一下挥向淤泥的铲子，都是在跟阎王比赛！
    赵云璟快速清理着小三子口鼻中的淤泥，之后用上周慕娇教的急救方式，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双管齐下，总算在半盏茶之后，小三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咳嗽！
    “恢复呼吸了！来人，将小三子带到帐篷里，徐太医，小三子交给你了！其他人动作快一点！小三子活了，我们快一点，就能救出更多的幸存者！”
    这时被谢江他们救出来的村民下了山，也加入到搜救队伍中。
    很快，第二个幸存者救出来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多救出一个幸存者，大家的士气就增加一分，他们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至天黑下来，直至赵云璟一头栽倒，他们才发现自已在麻豆村挖了足足四五个时辰，可救出来的幸存者，只不过几十人！
    “这样不行。”
    赵云璟喘着气，跟梁知府说：“得回城征集壮丁搜救！另外也要向离我们最近的军营求助！”
    梁知府一脸难色：“赵大人，回城里征壮丁不太实际，城里如今也被淹了，百姓自顾不暇，就算是他们已经缓了过来，本官恐怕也叫不动大家，这雨说不定哪个时候又下了，要是大雨再来，这山再塌一塌，只会把救援人员的命也搭进去。
    离南江城最近的营地是江北营，有两百里，应该有五千士兵左右，可本官与他们的总兵历来不和，次次见面都能吵到要动手，别说是本官派人去求救，就是本官亲自去求救，江总兵也不一定睬下官啊！”
    赵云璟挥手抹去脸上的汗水与泥水，稳声道：“我修书一封，你亲自去，如若江总兵不愿意派人，你立即回来，后续的事就交给我的人来做。”
    面前的状元爷长相斯文温雅，说话的时候也温温和和的，梁大人这会却是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位状元爷，该不会是想把江北营给怎么样了？
    “赵，赵大人，您想干什么？”
    “放心，本官不会真炸了江北营。”
    不会真炸，那就还是要炸啊！
    这位状元爷到底是恃宠而骄，还是无知无畏啊，炸江北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赵，赵大人，您三思啊！”
    赵云璟利落摆手，道：“还有一件事。”
    他从怀里拿出被油布包保护得好好的地图，在三河交汇点小娘山那里点了一点：“本官要从这里炸两个洞，让冬兰河的水排到春兰、秋兰两条河道中，大人你得立即派人去动员附近百姓一天之内搬离，明天这个时候，不管还有没有人，本官一定炸山。”
    炸营地，炸山，这赵云璟疯了吗？真的以为有皇上的看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答案是没有。
    灾情面前，一切都得给百姓的生命让路！
    赵云璟态度坚决：“第四件事，一天之内，你要在城里至少找到十五处灾民安置点，且要开仓济民，如若我估计得不错，最多五天，朝廷的赈灾物资便会送来，在这五天之内，本官不想看到有任何一个百姓因为得不到安置而死去！”
    回城征集壮丁、向江北营求救、让小娘山附近的百姓撤离、在城里找十五处安置点安置灾民还要负责他们五天的口粮！
    这四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是难度十级以上的大事，这会全堆在自已头上！
    梁大人头都要爆炸了！
    “赵，赵大人，本官，本官——”
    “回城征集壮丁你不行，向江北营求救你不敢，让小娘山附近的百姓撤离你说不可以，现在连找安置点这么简单的事你也办不到！”赵云璟怒了，“父母官父母官，你只记得自已是官，记得要耍官威！就不记得自已要把百姓当自已的孩子来照顾了对吗？大梁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简直是大梁之耻！”
    梁大人心想自已好歹也是六品，赵云璟才刚入官场，官职也没比他高啊，怎么就能训他了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赵，赵云——”
    梁大人的训斥还没出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赵大人！我已经调集江南所有的人手往南江城赶了，目前有三百人已经抵达并投入了救援，另外首批抗灾物资也已运到！”
    是马大郎！他带着周云物流的人和物资赶来了！
    帐篷即时进场，十几个火堆即时升起来了，麻豆村亮了起来，水也烧起来了，幸存者人手一份末日生存物资，抱着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
    另外还有他们先期培养并沿途安插的大夫，带着能带上的药物，也一并赶了来，全是年轻的男女，来了也没有多喘一口气，直接就上场将死难者的遗体被搬到一处背风处，并撒上了石灰。
    现在是大夏天，这些尸体最多只能放一天，一天之后，必须得烧毁，不然会滋生疫病！
    处理死难者遗体只是第一步，在洪灾中死去的禽畜也还得处理，这消杀工作十分漫长且艰巨，首先如何说服家属将死难者烧掉就是头号难题！
    救援的人手增加了一倍，麻豆村立即变得井然有序，谢江和宋城玉也带着一群百姓下了山，马大郎立即带着人手往山上去了。
    连续工作了五六个时辰，是铁人都得累伤，赵云璟嘴唇泛白，足足喝了两杯热水才缓过劲来，他顾不得吃东西，带着谢江他们一脚高一脚低地出了村，这里有马大郎，他不用担心了，他得去做最重要的那件事。
    远远能看到南江城的城楼了，赵云璟加快了脚步，突然前边亮起一束火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把亮了起来，火把从南江城里出来，一把接一把，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大人！”
    在前边探路的人跑回来，夜色中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喜色，但他的雀跃人人都听到了：“大人！梁安带着全城的青壮年出城抗灾了！”
    梁知府脑中顿时冒出一个个疑问。
    梁安是谁？为什么他可以让全城的青壮年出城抗灾？他是朝廷的赈灾官吗？是否是一品大员？还是后宫哪位娘娘家里的侄子？他用的是什么方法，让那些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南江城百姓愿意在这种天气走出家门，去帮助别人？
    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谢江回头冲他笑了笑：“梁安，赵大人之妻周慕娇周大夫手下的人，他没有任何官身，如今却做了梁知府应该做之事，也办成了梁知府办不成之事，如此人才不当官不为民请命实在可惜，本世子回去之后，肯定要亲自向皇上举荐！”

 第207章 原来他早有准备

    梁安很快带着救援队走来，梁知府看得真切，那些救援队的成员，真的是他南江城的百姓！其中有三四个还是平时喜欢欺负弱小的街霸，这会却安安分分地跟在梁安身后，举着火把，一脸的坚定！
    梁安经过赵云璟的时候很大声地喊了了声“赵大人”，救援队员们也都跟着喊，一时之间，南江城外上空都是‘赵大人’的声浪，至于梁知府以及那十几个当地官员，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实在太黑看不到还是怎么样，没有一个百姓喊他们！
    这对梁知府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他自认自已是一名好官。
    他平时经常到村里去了解村民们有没有什么困难，在街上遇到不平事，他也会为民出头，惩戒恶人，平时报到衙门里的案子，他也有认真着人去办。
    并且在南江城呆了十五年，他的府邸就只是比普通百姓大上那么一小圈，家中使唤的下人也只有五六个，这种规格连普通的财主都比不上。
    他可能是南江城史上最清廉的知府了，可为什么百姓就是不买他的账呢？
    一定是赵云璟会下蛊！不然这些百姓怎么可能听他的？
    赵云璟径直回到下榻的宅子，刚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了梁知府，他眉头一皱：“梁大人不回家去，到本官这里来是想做甚？”
    梁知府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请赵大人修书一封，本官亲自往江北营送信。”
    那表情，就跟要把他架上刀山火海似的。
    谢江嗤笑出声：“不必了梁大人，江总兵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梁大人，本世子今天见你摔了十七八跤，是吓着了？真是难为大人您了。大人，已经下半夜了，您还是回家歇着。”
    梁大人一脸不信：“江总兵已经在路上了？怎么可能？！赵大人都还没写信！”
    谢江啧啧啧：“有些人啊，别人把路给他指好了、任务给他分摊好了他都不晓得去做，前怕狼后怕虎的，而我们赵大人在今天出门之前，就已经让人赶去江南营求救了，如今七个时辰过去，江总兵的人，只怕已经从那边着手营救了，不事先?告诉你，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官，现在看来，呵！”
    梁大人自觉忽略后面那句，呐呐道：“江，江总兵这人不好相与，本官跟他对上，十次有八次他都辱骂我，赵大人虽是状元爷，但也只是从六品，比本官还不如，江总兵眼高于天，不太可能收到赵大人的信就出兵的……”
    “不是江总兵眼高于顶。”谢江笑，“是梁大人你根本就进不了人家江总兵的眼。那你就要问为什么江总兵看不上？因为梁大人你太窝囊啊！”
    梁知府脸色一变，心里已经窝了一团火了：“请世子爷慎言！下官虽只是六品小官，但也是正经的读书人出身，同时也是朝廷命官，你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如今本官这身官袍还穿着，你侮辱本官，就是侮辱全大梁的官员！”
    “得了，说你能还真喘上了！”
    谢江说，“梁大人要是不想灾后被革职的话，眼下就还有两件事是你能做的。一是按照我们赵大人给你指好的路，连夜把十五个安置点找出来，二是连夜派人去把小娘山附近的百姓都转移出去，动作要快，明天日落之前，我们大人要炸山！”
    梁知府呼吸一窒，炸，真的要炸山？
    “要是这两件事你都做不了，那么赵大人就有权将你这身官袍给扒了，然后把你挂在城墙上示众，让整个南江城的百姓看看他们的知府是何等的无能！”
    “世，世子，他，他不能——”
    谢江打断：“圣上有旨，赵云璟所到之处，所有朝廷命官，不论官职大小，必须听令于赵云璟，如有违令者，赵云璟可以——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这是历代钦差才有的权利！皇上竟是对赵云璟看重如斯！
    梁知府的脸一时红一时白，而他身后那帮了官员已经吓得站不稳了，脑子嗡嗡嗡的。
    “大人、”旁边的小官员抓着梁知府衣袖，轻轻拽了拽，“下官，下官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试着去做一下的。即使最后这两件事都干得不够好，但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梁知府脑中闪过千头万绪，还起了杀心，但那杀心刚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冲赵云璟作揖道：“我等愿听从赵大人吩咐！必定与赵大人同心协力，一起抗灾！”
    赵云璟这才出声：“梁大人辛苦。谢江，送送梁大人。”
    谢江作势往外走：“梁大人，请~~”
    梁大人哪敢真让谢江送啊？
    一群人明明累得快脱力，这会跑得比兔子都快，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何久凑上来问赵云璟：“赵兄，你真的能扒别人的官袍？”
    “不能。”
    “那谢世子——哦，谢世子在胡说八道！”何久反应过来了，也担忧起来，“要是梁大人知道世子是胡说八道，那还会去干正事吗？不行，我得带人去盯着！”
    “回来。”
    赵云璟温声说：“梁知府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懒了点，他也想为民请命，谢江刚才那些话，听着是威胁，其实是给了他台阶，这样一来，就算他日后办错了什么事，也可以把错都推到我们身上，因为是我们逼着他做的。”
    何久跳起来了：“到时候灾情得到控制，百姓得到安置，他就能领功劳了！有功就是他的，出错就要我们担，这梁知府不是坏人，可他是小人！”
    赵云璟笑：“小人有小人的用法，懒人有懒人的用法，对付梁知府这样的，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法子，这一点谢世子就很有经验。”
    突然被夸，谢江都害羞了，脸都红了。
    同样是世子，宋城玉就没得到夸奖，他憋着一股气，心想明天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他的厉害，一定要得到赵云璟的夸奖！
    “二位世子今日劳累，其余各位也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半宿，明天一早继续。”
    “赵大人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着了，江总兵的人已经来了，梁知府也动起来了，这灾情一定很快就得到控制的！”
    “嗯，我洗个澡吃点东西就睡。”
    说是洗个澡就睡，结果还是坐在了灯下。
    不一会，胡沛然和何久也来了。
    赵云璟挑眉：“你们怎么来了？”
    “赵大哥为什么不睡，我们就是为什么而来。”胡沛然笑着在对面坐下，“我研究过了，南江城历年的暴雨季至少会下三天雨，这才第一天，明天后天，只怕雨势会更大，破坏力会更强……”

 第208章 赵云璟是回不来了吗？

    赵云璟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不敢睡的。
    三人对着地图讨论了一会，不到半个时辰，外头又开始下雨了，雨势并不像昨天那样一来就劈里啪啦，而是循序渐进，下了半个时辰之后，雨才彻底大了起来，快天亮时，那雨已经大到像是有人直接从空中一盆接一盆的倒水了。
    赵云璟一夜没合眼，如今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站在窗前，手里捧着《南江志》，眼睛却不在书上，而是在窗外。
    来南江城这才第二天，他似乎就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这会显得有些宽松，后背的蝴蝶骨在衣袍下若隐若现，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然而他的眼神坚定，心志也异常强大。
    雨下得更大了，视野里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胡沛然快天亮的时候没熬住睡着了，一阵凉风吹来，他身上的毯子掉到地上，把他自已也惊醒了，旁边的何久也跟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又同时弹跳而起。
    “这雨怎么越来越大了？”胡沛然惊呼。
    “这是谁把天给捅破了是？没完没了了！”何久一脸不敢相信。
    胡沛然担忧道：“赵大哥，眼下该怎么办？这雨太大了！周云物流的小哥们人数有限，只怕这会自已也被雨挡着哪也去不了，连他们都动不了，那受灾的百姓……”
    他没有说完，何久便叹气：“只希望昨天晚上梁知府真的有在干人事，不然即使把人救回城，灾民们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赵大哥，你这是一晚上没睡？赶紧躺一会，等雨小一点，我们再叫你。”
    赵云璟收回视线，将书往桌上一扔：“我不困，随我走。”
    两人赶紧跟上，问去哪。
    “这雨今天之内是停不了了。但我们的工作不能停。”赵云璟顿了一下，才说出深思了一晚上的话，“我要提前炸山，另外，在秋兰河北岸，再开一条通渠用来排水，按照正常流程来凿是来不及了，所以，我需要大量的炸药，炸出一条通渠！”
    不仅要炸山，还要平地炸一条通渠？！
    就算是皇上站在这里，也要问一句赵云璟你是不是疯了。
    眼下何久和胡沛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沉默一瞬，两人同时出声：“好！那就炸出一条通渠！”
    “我去运炸药，晌午炸山地点汇合。”
    “我去找谢江和宋城玉，赵大哥，眼下人手不够，炸通渠的事就由我们几个来！”
    看着何久与胡沛然急速离开，赵云璟作了个深呼吸，也一头扎进了雨里。
    雨虽大，可不能因为雨大就什么都不做，而且，他有一点没有告诉何久和胡沛然，那就是，他认为明天后天的雨，将会比今天更大！
    “赵大人！”
    赵云璟刚出城门，就听到梁知府的声音，他扭头，视线与对方在雨幕里相汇，梁知府喊：“已经转移了！小娘山附近的百姓全部转移到城里了！”
    一个晚上，就能让小娘山的百姓全部转移，这位梁知府还是有点小能耐的，只不过以前真的太懒了，又只想取巧，办的案全是自已动动嘴就能办的，稍有点难度的案子，他都会叫人到上一级主管部门去，久而久之，百姓们便对他寒了心。
    如今真正办起事来，还是挺可以的。
    赵云璟点点头，想起提前炸山还有多炸一条通渠的事，觉得还是要跟他知会一声，于是走了过去，将两件事提了提。
    梁知府顿了一瞬，点头：“全凭赵大人安排，有什么下官能做的，赵大人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办到！”
    赵云璟也没客气，直接就交待了一番。
    梁知府转身便去了另一个方向，雨下得更大了，赵云璟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以及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后头的那几个官员，心头有些凉，又有些热。
    这场天灾里，也许一开始有人不知所措，还有人想躲起来做乌龟，可是此刻，大家都在为这座城而奔忙，为每一条生命争取时间。
    他抬头望天，雨还在拼命地下，似乎要将这座城给淹没，可是他想，老天值得敬畏，但，人定胜天。
    晌午。
    赵云璟赶到了小娘山山脚下，胡沛然也刚好赶到，他身后跟着五架牛车，车上用巨大的油纸包着的，正是这次炸山炸渠分流的炸药。
    炸药在离南江城三十里外的周云物流仓库，在大晴天里，一来一去也要两个多时辰，在这种雷雨交加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三个时辰内来回的。
    何久和谢江他们早就到位，埋炸药包的地方都挖好了，见了胡沛然立即迎上去。
    谢江也不问炸药怎么来的，张嘴直接问：“东西带够了没？”
    “炸一座南江城，绰绰有余！”
    “那还等什么？兄弟们，一人抱一包，上！”
    十个勋贵子弟，一人扛一个炸药包，先在小娘山上埋下，来回两次，这才把所有坑填满，也把引信全部都连接妥当。
    雨下得更大了，谢江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防水的铜罐里拿出一块炭，他正要往最近的炸药点走去，突然眼前一花手上一空，反应过来时，赵云璟已经拿着炭冲去了一号炸药点。
    “赵大人！”
    谢江大惊失色：“危险！快回来！”
    却只看到赵云璟朝他们作了个快速向后散开的手势，谢江顿了顿，还要冲过去，被何久和胡沛然一左一右架住：“快走！”
    “所有人撤退！”
    引信足够长，只要跑得够快，应该不会出意外，但也只敢说是‘应该’，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有危险，正是因为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谢江想着自己有武艺在身，跑起来比别人快，这才自告奋勇领了点火这活，可如今，竟还是需要赵云璟亲自上！
    人群不断向后撤退，每个人都盯着赵云璟离开的方向，却是迟迟等不到他回来。
    一个南江城的小官员嘴唇打颤：“梁大人，赵大人他该不会是想站在那看着爆炸？”
    如果不是这个可能，那赵云璟为什么还不回来？
    梁知府脸色煞白一片，强自镇定：“不要胡说八道，这么大的雨，可能炭熄了，等会赵大人就——”
    砰！砰！砰！
    一阵地动山摇！
    这是——炸药包爆了！
    可是赵云璟，还没有回来！?

 第209章 在下答应各位，一定好好活

    “赵大哥！！！”
    胡沛然心神俱裂，拔腿就往那边跑。
    谢江长得高大，一下将他扯回来：“胡大人！冷静！冷静！”
    “那是我赵大哥！我跟他从桃花县一路相伴走到今天的赵大哥！你叫我怎么冷静！谢江你放开我！放开我！”
    胡沛然才不过十六岁，身形削瘦，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平时谢江一只手就将他钳制住了，可此刻他像是一头豹子，三两下就把谢江甩一边去，红着眼往前冲。
    “胡沛然！”何久扑过去死死抱着他腰，“你要相信赵大哥！他那么聪明，他一定什么都考虑到了，他可以的！我们不要跑过去，不然就会成为他的负担！”
    “放开我！！何久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赵大哥！我答应过爹娘要护着赵大哥的！我答应过的！”
    “你他娘的就你答应过老子没答应过？可是如果他出了事，我们现在过去，也不过是多搭几条性命进去而已！到时候我们都没了，赵大哥的项目谁来做？谁来做？胡沛然！赵大哥的目标，是要让全大梁无人再受饿受冻！如果、”
    何久声音带了哭腔：“如果赵大哥没了，我们更要好好活着，帮他把这目标达成啊！那也是我们的目标啊呜呜……”
    胡沛然和何久哭成一团，哭声被接连响起的爆炸声盖住，旁人只看到他们仰天张嘴，表情崩溃，却不知道他们在吼什么，但那氛围，就是见者都流泪的程度。
    谢江别过头，雨下得更大了，雨水从掉进了眼里，他拼命地眨，拼命地眨，突然他眼神一定，用力一抹脸上的雨水，咻地往前奔去：“赵云璟！！”
    正在抱头痛哭的何久和胡沛然什么都听不到，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管跑过去的是谁，也同时扑出去。
    将人扑倒了才发现是谢江。
    胡沛然大哭：“谢江！你不是一向都不服赵大哥吗？你这会演什么手足情深啊！你给我回来！”
    谢江一巴掌拍过去：“演你大爷的演！都别嚎了！赵云璟他没死！他回来了！”
    赵云璟没死，他回来了？
    胡沛然呆住，也忘记放开谢江，只扭头看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漫天大雨里，一道灰色的身影由远而近，背景是升腾而起的黄烟，他一路踏着雨水，很奇怪，明明耳边都是爆炸声，胡沛然却似乎听见他的脚步声震耳欲聋。
    谢江已经跑过去，何久也跑了过去，就连梁知府等人也全部迎了过去，胡沛然愣愣地，突然听到有人喊‘小然’，他这才回神。
    赵云璟知他吓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小然，我没事。”
    胡沛然扑过去用力抱住，嚎啕大哭。
    谢江这回没忍住，眼泪哗哗地流，一扭头发现宋城玉也在嚎，两人你眼望我眼，同时大骂：“哭屁啊！人家好着呢！闭嘴！！”
    赵云璟没忍住，一手拍着胡沛然，一边笑了出声。
    突然怀里一空，原来是谢江和宋城玉将胡沛然给拽了走！
    “你——”
    “姓赵的！本世子还没建功立业，你不许有事，听到没有？！”谢江大吼，“以后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本世子！本世子是帝京最着名的纨绔，米虫！我死在这里那是为国牺牲！朝廷会给我谢家记功！用我一条命，去换长宁侯府往后五十年的荣宠，我赚了！”
    “但是你不一样！你心中装着百姓！你心中装着大梁的江山！你要是死了，你给皇上画的那些蓝图，没有谁能让它真正变成现实！赵云璟，你很重要！听到没有？！”
    宋城玉也吼：“赵云璟，我以前挺瞧不上你的，明明来自社会的最底层，明明满脸写着‘我要攀上去’这几个字，偏偏要端出遗世独立的清高，显得我们多庸俗多浑浊似的！可是现在，我认了，你就是遗世独立！你就是清高！所以，你以后只能继续清高地站在帐里指挥，浑浊的事庸俗的事放着我们来！听到没有？”
    “赵云璟，你是回澜书院之光！你是桃花县之光！你得好好活着，你的光都能普照到家乡，不然你一死，桃花县就还是以前的桃花县，再也出不了状元，再也出不了进士了！”何久抽泣。
    赵云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郑重点头：“在下答应各位，一定好好活。”
    谢江和宋城玉嗷一声扑过去，两人将赵云璟扑了个满怀，没等他将人推开，何久，胡沛然，随行的那些勋贵子弟，全都抱了上去。
    十几人紧紧相拥，自成结界，仿佛连雨水都打不进去。
    这不是十几个人，这分明是大梁的希望啊！
    回想自己早就被丢开的初心，梁知府满脸通红，他别过脸，看到别的同僚，也是一脸若有所思，他想，从今天之后，南江城以后会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他会改变。
    爆炸声隆隆隆地响了整整一盏茶才停。
    山，炸开了。
    冬兰河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入春兰河和秋兰河，但这还不够，雨还在拼命地下，想要彻底缓解南江城的水患，那条人工通渠还是得炸出来。
    这条通渠需要多长，多大，多深，赵云璟都有详细的计划，因此分流成功后，赵云璟又立即着手炸人工通渠，有了刚才的惊险，胡沛然和何久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他又来刚才那一出。
    但是赵云璟不去，那派谁去比较好呢？谢江？宋城玉？还是何久？
    梁知府主动请缨：“赵大人，本官是南江城的地方官，为南江百姓排忧解难，原本便是本官的责任，便让本官去！”
    有了梁知府带头，南江城的别的地方官也都纷纷出言，愿意随梁知府一道去炸渠。
    当一个官员开始主动承担责任时，就代表此地的百姓日子开始好过了，因此赵云璟也没拦着，跟他们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交给他们十几张布线图。
    梁知府低头看着布线图，心中的惭愧由然而生，怪不得皇上如此看重他，原来他真的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能力也超众。
    此子乃治世之大才也！
    梁知府抱拳，大声说：“赵大人请放心，本官一定不负重任，成功打通通渠！”
    “我等等候梁知府得胜归来！”
    “本官一定不负重望！！都随本官走！”
    梁知府一招手，率先跑进了雨里，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雨幕中，似乎天地中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第210章 救命！出事了！

    连环的爆炸声从近至远响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雨势变小了，风也没那么大了，就在大家以为再过不久就要停雨，都跟着赵云璟前去通渠查看情况时，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跑来。
    是南江城的一个本地官员，好像是姓吴。
    眼看着他扑通扑通的连摔几跤，赵云璟心头浮起不太好的预感，赶紧跑过去将人架起来：“吴大人？吴大人！”
    “救、救命！”吴大人上气不接下气，“梁大人出事了！他出事了呜呜呜……”
    赵云璟心头砰砰直跳，也顾不上吴大人了，拔腿就往出事现实跑去。
    这一个时辰，梁大人他们一边炸一边前进，这通渠足足炸了五六里长，赵云璟一路狂奔，在最后一段见到了梁大人。
    梁大人躺在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浑身是血，两个年轻大夫正在替他处理身上的伤，但因为伤口太多，那血直到现在还没止住，两个大夫也沾了一身的血，血水与泥水混在一起，瞧起来触目惊心。
    对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赵云璟喊了几遍才有反应。
    “是，是赵大人啊……”梁大人说了这一句，就轻轻地喘气，他能感觉到自已力气的流失，“赵大人，本官，本官不辱使命，通渠，通了！”
    通渠从冬兰河炸开分出去，到了五里之外，便重新归回冬兰河中，虽然这些洪水最终还是流回冬兰河，但有了这通渠，这洪水就多了个缓冲的地方，水流得没那么急了，刚才一路过来，赵云璟就注意到，那条通渠比原计划要宽上一步，在最后并回去冬兰河的地方，那里炸开了一个很大的坑，能蓄不少水，相当于是多了个水库，在这大坑蓄满水之前，梁大人交待人先把水拦住。
    上游分流，下游这里又拦住，冬兰河的河水得到了有效的缓解，特别是这个类似于大坑的水库，等到洪水退了之后再修好一些，堤坝再筑高一倍，到时也是好处多多，洪水来时可以先拦住，能让下游百姓赢得转移的时间，平时也可以蓄水，到旱时也不至于没有水浇灌农田，一举两得。
    这个水库赵云璟原本就有计划，但是因为时间紧迫，就没有标上去，没想到梁大人竟然提前完成了。
    赵云璟握住他的手，喉头有些哽，他沉声说：“梁大人，你超额完成任务，在本次抗洪抢险工作中也勇于付出冲在前头，等本官给皇上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皇上梁大人的优秀！”
    梁大人咳了一声，嘴角便冒出来一泡血沫，他咽了下去，一张嘴，又冒出来更多的血，他费力地咳了几下，身上那种脱力感与无力感更加清晰了。
    梁大人冲赵云璟笑了笑，反握过去，终于蓄满了力量，再次开口：“本官，本官有一对儿女，儿子不成器，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倒是，倒是女儿跟她母亲一样知书识礼懂大体，若是本官，死了，求赵大人好好，好好照顾小女！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这话说完，便又是一阵大咳，他咳的时候动作很大，两位大夫根本无法替他缝合伤口，身上的血流得更多，嘴角也不住地流血出来，脸色更苍白了。
    一个大夫用力抹了下脸，去给他梁大人把脉，手才刚搭上去，他脸色就一沉，另一个见状立即过去搭，脸色也沉了下来。
    梁大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赵云璟交待两人放心治大胆用药，倒是梁大人自已知道自已的事，又笑了笑，接着交待：“赵大人，我那小女不仅知书识礼懂大体，容貌，容貌也是不差的，也许，也许她不适合跟着你东奔西走，但江南女子，会给你带来赵，赵夫人所不具备的温柔，在下，在下斗胆——”
    “梁大人，在下已成婚，且心里只有内子一人，很早之前，在下便已发过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人，若有违背，便全家遭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便是，便是不能迎娶进门，留在身边被看添香，也不算违背誓言。”
    赵云璟稳声道：“梁小姐是您与夫人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她值得得到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护，若是在下应下来，不仅无法照顾梁小姐，还会让她背上骂名，这些，我想哪个父母都是不舍得自家孩子去承受的。”
    “那么犬子——”
    “梁大人，在下不过是个过客，最多冬天便得离开，梁小姐与梁公子的未来，还是得梁大人您亲自操心了。”
    梁大人又咳了一下，嘴角的血冒得更多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因为无法正常思考，只感觉到浑身发冷，他只能紧紧握着赵云璟的手，一寸寸用劲，又一点点松开。
    一盏茶后，握着赵云璟的那只手颓然一滑，赵云璟一把捞住，反手一握，却是发现梁大人的手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直没放弃救治的大夫哭出声来：“大人，梁大人他，他没了……”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什么事最无力？
    是用尽所有的方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已手上一点点流走，最后消失。
    而对于赵云璟而言，这种冲击也是正面的，激烈的，那种满心希望对方能活下去，最后只能看着他变成一具遗体的心情，谁也无法用笔墨来形容出来。
    帐篷里响起了低低的哭声，是之前跑去向赵云璟报信的吴大人，他跟在梁大人身边足足十年，两人的身份虽说是上下级关系，感情却是亦师亦友，就跟自已的亲人差不多了。
    吴大人哭得肝肠寸断，赵云璟心里更不好受，他大步走出帐篷，问那些本地官员：“到底怎么回事？梁大人怎么出的事？”
    “最后，最后一个迟迟不响，梁大人便去查看，谁知道刚走到大半，那炸药就爆了。”
    若非隔着还有一点距离，梁大人只怕是当场就被炸为碎肉了。
    赵云璟眼睛发热，他沉声说：“梁大人是为民牺牲，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朝廷，梁大人的儿女和遗孀，朝廷一定不会不管的。雨还在下，灾情还在扩大，战斗的号角才刚刚吹响，各位请随我来。要是治不好这水患，本官这条命也不要了！”

 第211章 赵云璟怎么了？！

    四天后，五旗村。
    轰隆！
    一声惊雷在屋顶炸开，将刚入睡的周慕娇惊醒，她起来把灯点上，刚铺开册子，窗前就多了个人。
    对方穿着周云物流的制服，一见周慕娇便跪了下来：“夫人！江南飞鸽传书！”
    周慕娇心头一个咯噔，差点没坐稳：“快起来说话！赵云璟怎么了？！”
    上一封赵云璟的信是六天之前，当时说是已经进城了，进城当天便下起了暴雨，当时她就想，江南今年应该会有水患，他在江南的推广工作应该会遇到麻烦，又想着以他对大梁以及对朝廷的赤诚，他势必不会置身事外等到水患结束才推广，他肯定会带人冲在前头救灾的。
    转念一想，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涉险的，特别是那帮勋贵子弟，一定不会让他上场的，再加上她前两年在大梁的布局，江南方向的人手加起来也有七八百人了，若是江南水患，这些人也会第一时间前去救援的。
    两天前七里县的知县说已经看到朝廷的人押着赈灾物资前往江南，还听说江北营的江总兵也到了现场，因此周慕娇虽然担心，但也不是特别焦虑——有江总兵这些武官在场，赵云璟应该不会再冲在前头的。
    但现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这的人，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来人带着哭腔说：“夫人，江南水患，大人日夜奔赴在抗洪一线，期间已经晕了两次，胡大人等人劝不住他，他醒了还是往前线扑，四天前，大人失足掉进江里，被水冲走了！他们发散了人手一路往下找，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夫人，大人只怕是，只怕是——”
    “哭什么哭？他不会有事！立即飞鸽传书，让胡沛然继续找！”她一边说一边披衣，“你叫什么名字？”
    “夫人，小的叫阿勇。”
    “阿勇，你立即飞鸽传书，然后安排人手，半个时辰后我出发！”
    阿勇飞速离开，周慕娇穿衣的动作一顿，浑身颤抖起来。
    赵云璟掉进水里了。
    赵云璟被水冲走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着！
    不会有事的！她有玄学体质，说什么就中什么，她说过他会长命百岁，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隔壁住着金铃郡主，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知道赵云璟出了事，她沉默了一会，表示自已也要去。
    周慕娇没空理她，倒是喜儿和乐儿很自觉地选择留下，五旗村的村民大部分已经开始治疗了，她们要是全走了，这些天的治疗就浪费了，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没了，想要重新建立，那是非常困难的事。
    十八也醒了，小姑娘二话不说收拾自已的行李，她原本就是跟着周慕娇出来的，当然是周慕娇去哪她就去哪了，只不过东西收拾着收拾着，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不一会就模糊了视线。
    周慕娇将她转过来，温柔地用手帕替她擦眼泪，沉声道：“十八，你大哥不会有事，我原本应该带着你一起上路，但是行程会非常赶，你年纪还小，我怕你吃不消，到时候——”
    “嫂子，我要跟着去。”十八眼神坚定，“行程再赶，那也是有马可骑，而且我已经不晕马了，就算还晕马，晕马也比饿肚子强。我连饿肚子都不怕，更不怕赶路。”
    金铃郡主说她也不怕赶路，也立即回房收拾东西。
    周慕娇没有时间劝十八，而且这里离京城也有好几天的路程，将她一个人抛在这里，她自已也放心不下，便带着了，至于金铃，她都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能为自已的行为负责了，更何况，暗处应该也有负责金铃公主安全的暗卫，问题不大。
    不过出发之前，周慕娇还是给京城方向去了封信，让他们交到国公府去，再由老国公带给皇上。
    五旗村通往城里的路，在周慕娇入住五旗村时便派人来收拾过，路不大但还算平整，周慕娇策马跑在村道上，远远看到村口处站了好些黑影，她一勒马脖子：“吁！”
    “看，我说得没错，她果然是骗我们的！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就要走了！”
    是村里一个叫二婆的老婆婆，她迈着小脚挡在牌坊下，身后是一群村民，月光泄在她们身上，让周慕娇得以辩认出她们的身份。
    有刚做切割手术的芳婶和玲姐，还有才两岁半的那个叫小绿的小女孩，另外那个瘸腿的黄婆，周慕娇叮嘱过让她卧床休息十天，她也来了，拄着拐仗！
    周慕娇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走过去，不等二婆再次出声她便厉声朝黄婆喝：“黄婆！我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十天吗？谁让你出来的？你们谁让她出来的？你们这是害她知不知道！”
    芳婶脸上手臂上都绑着棉布，一张嘴就痛，她忍着痛说：“周大夫，你答应过我们要帮我们把病治好了，你为什么要走？你才在这留了十天！你一个人的病都没有治好！”
    “是啊周大夫，你不能出尔反尔！我们那么相信你，让你和你的徒弟们住进来了，进村的路也同意你们去修了，现在时不时会有外头的人潜进来看热闹，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们治病无望倒是小事，要是因此让外头的人知道我们的病并不都是会传染的绝症，从而引来了别有用尽的歹徒，我们全村就完了！”
    “周大夫，即使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是官家夫人，既然你是官家人，那就更应该为民着想！我们虽是女人，可我们也是大梁的子民啊！你可不能学他们那样，不把我们当人啊！”
    “周大夫，你今天走可以，但是要从我们全村人的尸体上踩过！”
    月光之下，村民们有愤怒的，有绝望的，也有祈求，她们全部看着周慕娇，而她的身后，也响起了杂乱无序的脚步声。
    更多的村民们出来了。
    等后头的村民也到了跟前，周慕娇便翻身上马，扬声说：“我周慕娇，本届新科状元赵云璟之妻，我以我们夫妻俩的性命起誓，绝不会丢下五旗村不管，如有违约，就让我遭天——”
    后头的金铃公主突然截住：“我乃大梁皇室公主金铃，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一定会留在此处，直至大家的病都好转！如有违约，就让本公主遭天打雷劈！”

 第212章 她是不是真的状元夫人？

    村民们猜到周慕娇是官家夫人，知道金铃也出身不凡，大概率也是官家小姐，可是没想到她们一个是状元夫人，另一个身份更吓人，竟然是当朝公主！
    状元夫人和金铃公主，一个比一个高不可攀，都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人物，竟然跑到五旗村这穷乡僻壤里，给她们这些卑贱的人治病！
    村民们都吓着了，有一些下意识就向金铃公主下跪，嘴里喃喃地说着‘公主饶命’，浑身发着抖。
    芳婶年纪大一些，也老练一些，她镇定下来，说：“大家先别慌，就算她们真是她们说的身份，那也不是我们求她们下来的，是她们自已威胁我们非要留下来的，既然她们自已许下了承诺，那就该兑现承诺！况且，官字底下两张嘴，到时候怎么说还不是她们自已愿意？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状元夫人和当朝公主！”
    村民们回过神来，都盯着周慕娇她们，更多的人堵在村口。
    这时，村外传来一道男声：“本官可以做证，周大夫确实是新科状元之妻，而金医女则是当朝的金铃公主！”
    是七里县知县梁大人！
    梁大人排众而出，站在周慕娇马前，面对着村民，诚恳地说：“江南发大水，房屋倒塌，百姓死伤无数，赵大人在连续几天的抗洪救灾中掉进了水时在，不见了！赵大人是有功之臣，皇上亲口说他有大才，是治世能吏！
    如今赵大人出了事，周大夫做为家属，势必要赶去江南，大家赶紧让开，莫耽搁了周大夫的时间，若是晚了，恐怕赵大人——”
    “梁大人！”周慕娇打断，“谢谢梁大人关心，不过我夫君不会有事，他会长命百岁。”
    “是是是，赵大人一定会长命百岁。大家快让开！”
    大家都看向芳婶她们，芳婶几人互看一眼，站到了旁边，紧接着，村民们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出村的道路。
    周慕娇向大家拱了拱手：“各位姐妹，在我回来之前，这里便由金铃公主负责，另外，喜儿和乐儿是宫里的太医，请相信她们的医术！金铃，这里交给你了！”
    “师父请放心，金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金铃公主大声喊，“师父，你一定要把赵大人带回来！十八，我等你！”
    “一定！”
    周慕娇策马狂奔，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官道上，她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后头的梁大人：“梁大人，赵云璟落水之事是绝密消息，连朝廷都还没收到，请问梁大人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梁大人跳下马，双手抱拳，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周慕娇一脸惊讶。
    梁大人大声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愿夫人此去一路平安，也愿赵大人平安无赖，我在七里村静候夫人与大人的佳音！驾！”
    前边就是岔道，梁大人往县城方向拍马狂奔，周慕娇也没有耽搁，一夹马腹，挥鞭：“驾！”
    从七里县到南江城好几百里，若是天气晴好，日夜得以兼程，也得七八天才能抵达，而周慕娇赶了三四天路，真正进入江南地带时，天气就恶劣了起来，狂风暴雨肆虐，她担心着赵云璟，也只能暂时委屈十八，冒雨赶路。
    这一晚，周慕娇到了离南江城还有一日路程的南华城。
    南华城在南江城的前边，春兰、秋兰、冬兰河是从南华城流出来的，在南华城境内时叫春绿江，南华城比南江城还要落后一些，独独这河道修得极好，春绿江分出去支流除了春兰秋兰冬兰这三条之外，另外还有三条比较小的小溪。
    这三条说是小溪，倒不如说是小水渠，春耕时用来浇灌农田的。
    周慕娇进城的时候就看过此地的地方志，知道上一任知县在春绿江的入口处修了个大水库，堤坝筑得很高，所以就算南华城遇上百年一遇的暴雨，上游的水也没那么快入城，而城里的水又能从那六条支流排出去，想要形成水灾，只怕是有些困难。
    可惜就苦了在它下游的南江城。
    南江城这次损失这么严重，也正是南华城突然泄洪所致，当然，也是因为这雨下得实在太大，而且主要降雨点就在南江城和南华城之间，各方原因导致之下，南江城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一连赶了几天路，虽说路上可以不停换马，但人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不说十八已经有了感冒的症状，便是周慕娇自已也面如菜色，再看随行的护送人员，也是一脸的倦态，这种情况之下，就算他们今晚就赶到南江城，也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
    于是周慕娇便决定在南华城休整一晚，明天一早继续赶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抵达南江城了。
    当然，这一路她也没有停止向南江城方向去信，基本上每天南江城方面也会给她回信，但每次信上都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未归。
    守在家里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最害怕的是远行之人想归不能归！
    又一封书信送来，周慕娇展开，上头也还是‘未归’，她盯着字条看了半晌，突然揉成一团往窗外丢，人也跟着烦躁起来：“未归未归！都几天了！南江城的水都退了？河道上的石头都现出来了，他就算是遭遇了不测，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见不着？！马大郎他们——”
    “阿娇！”
    一道男嗓惊喜地响起：“阿娇！真的是你！！”
    周慕娇皱眉：“你怎么也来了？”
    “赵云璟出事，我怎么能不来？”陈公子大步过来，隔着窗子看她，“你瘦了。”
    “什么时候来的？你那边的消息如何？南江城里的官员底细你查到多少？他们有没有问题？”
    陈公子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好一会才出声：“阿娇，你的意思是赵云璟突然落水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不肯定，我是合理怀疑，赵云璟他一向稳重谨慎，要不是有人暗算他，而且是他极信任之人暗算，他不会这么轻易出事，”
    而这个极信任之人，有胡沛然，有何久，还有护送队伍里的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护送人员。
    而如果她的怀疑成真，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第213章 你不配！

    陈公子说：“南江城的官员除了懒了点都没什么问题，赵云璟落水前两天，南江城知府在炸通渠时牺牲了，另外的官员也都直接听从赵云璟的指挥，加上你那些人和江总兵的兵马，南江城的水灾其实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要是赵云璟没有落水，那灾后重建工作也已经开启了，如今却因为赵云璟的失踪，灾后重建工作一度滞后，最后还是谢江和宋城玉扛住，灾区才不至于乱起来，但因为朝廷的赈灾物资迟迟未到，有些灾民的情绪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随时爆发，到时候若是处理不好，谢江等人，只怕都会折在南江城。
    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布衣之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啊！
    到时候，只要有一个百姓动了手，那其余的百姓也会铤而走险，反正最后都活不成，还不如多拉几个来垫背，也不枉自已来人间一趟是不是？
    这种自已活不成别人也休想活的心态，周慕娇可太熟悉了。
    盛世集团之前收购一个下游公司，由于对方价格抬太高双方谈不拢，周慕娇便当场放弃收购，对方便耍起了狠，在身上泼了汽油，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拉着她，嚷着要是不给到他希望的价位，就要和她同归于尽。
    周慕娇当然没有惯着他，她身手好反应快，趁对方刚喊完话情绪还在激动期，她直接就将对方给撂倒了，随后弄折四肢丢给保镖再交给警方处理，后续那人判了几年她没注意，因为那个工厂她是彻底放弃了。
    但是灾民却是不能放弃的，即使他们真的动了谢江他们，除了将带头的人抓走处理，其他人便也奈何不得，法不责众，说的就是那种情况，现在也只希望谢江和宋城玉这两个二世祖能沉着冷静一些，不要毁了赵云璟用心血、梁知府用性命抢回来的时间。
    不过，朝廷的赈灾官比她还早两日出发，怎么她都到了南华城，他们还在半路？
    陈公子解释：“是太子亲自押送过来的，大概率不会再出现二十年前黎家的冤案，只不过押送的物资一会要走水道一会要换官道，中间周折颇多，又不敢在夜里行军，怕被土匪打劫，不过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比历年都要快上一半的，另外先遣官已经进入了南江城，他是拿着圣旨去的。我的人也押送了一批物资入城，不多，省一省的话能顶两天。”
    周云物流的江南仓库已经搬空了，正加急从别的地方周转过去，另一方面又在四处收购物资，避免空仓，一旦空仓时遇上新的灾情，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陈公子派送过去的能顶两天，南江城本地的粮仓也有一些，加起来应该能顶个十来天，所以按理说，灾民的情绪不应该这么快就上火才对，毕竟现在都还有吃的喝的，所有人都在安置点。
    所以这其中要是没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周慕娇是不信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在这种天灾当中制造人祸，若是查出来，不凌迟处死都说不过去。
    陈公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路上的见闻，周慕娇原本很累，但或许是太过担心赵云璟的情况，想着反正睡也睡不着，便听他讲，遇到有兴趣的，她便多问几句，两人隔着窗子，倒也聊了一个多时辰，后来是十八突然高热，才结束了这场谈话。
    陈公子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已房中，哼起了小曲。
    一道轻灵的身影自横梁上飞下，她身着轻纱，身材曼妙，眼神流转之间有万千风情，正是颜羽。
    她绕到陈公子身后，抱住他脖子，轻叹道：“阿锦，你好无情哦，人家跟在你身边快一个月了，你话都不愿意跟奴家多讲半句，却是跟一个有夫之妇一讲就是一个时辰，怎么办，奴家很不高兴呢。”
    陈公子将她的手拂开，沉着脸坐在桌前：“你想做什么？”
    “实不相瞒，奴家想做你的妻。”
    “你不配。”
    “奴家不配做你的妻，那么孟小姐总配？人家可是将门之后，配你，那是绰绰有余了。”
    颜羽讲的孟小姐，正是孟婧婧，她也跟着一起来了，此刻就住在隔壁，至于她知不知道颜羽的存在，陈公子也说不准，不过就算孟婧婧知道，他也不在意，正如颜羽的主子是谁，想要蛊惑他去做什么事，他也不在意一样。
    因为他在意的，也只是一个周慕娇而已。
    “孟小姐是将门之后，在下高攀不上，而你，没资格。”陈公子冷冷地说，“本官是不可能跟一个棋子有任何情感纠葛，你，或是你背后的主子，还不值得本官赔上前途与陈家全家人的性命。”
    “那如果奴家说，我的主子是你爹，你又当如何？”
    颜羽从陈公子身后，走到他跟前跪坐下来，单手托着脸，眼睛轻眨：“公子，你就告诉我，你当如何嘛！”
    “那又如何？遗书可以造假，更何况你空口无凭，我爹已经过世，你爱怎么说，我爹也不可能自已爬出棺材来反驳。只不过，拿一个已死之人来当筹码，颜姑娘这手段着实是下作了些，由此可见，颜姑娘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你爹没死呢？”
    陈公子直接被逗乐了：“所以他卧薪尝胆二十余年，是想推翻当今皇朝，自已称帝？行，就当他有此雄心，但凡他能真正举事，做为儿子，我敬他是条汉子，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他站在一边。”
    “真是不肖子，你爹真是白疼你了。”颜羽直接躺在地上，闭上了眼，“可是阿锦啊，你是否真的有想过，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一旦你爹他成功了，你就是未来的储君，到时候姓赵的成了阶下囚，不用你费半点心思，周慕娇也会乖乖到你怀里来。”
    陈公子笑出声来：“颜姑娘，你不了解本官，更不了解阿娇，还有，不管皇帝换谁做，赵云璟永远都不会成为阶下囚，他和阿娇，都是人人想要得到的宝贝。而你……”
    陈公子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门被敲响了。

 第214章 水生把她的尸体藏得好好的！

    孟婧婧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陈大人，方便聊几句吗？”
    陈公子走到门后，说：“本官准备躺下，孟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孟婧婧咬了咬唇，犹豫不决，门里的陈公子以为她知道颜羽就在他房里，忍不住扭头打算让颜羽离开，这一回头才发现，颜羽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抬头，横梁上却也不见人影。
    奇怪，这女的是会隐身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陈公子打开门来，对上孟婧婧发红的眼，不由得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对方鲜少有对自已这么关心的时候，一时之间，孟婧婧心中百味交加，差点落泪，她低声说：“陈大人，我来向你告别。”
    “你要去哪？天快黑了。”
    “半个时辰前接到我爹的飞鸽传书，他让我早些去跟江总兵汇合。”
    孟婧婧其实有些难过，与陈公子同行的这一路虽偶有不快，对方待她也是温和有余亲昵不足，但她也是满足的，特别是刚刚他展露出来的关心，又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觉得自已只要再坚守多一下下，对方就会被自已感动，从而接受她。
    但她是将门之后，身上自有自已的责任要背，再不舍，也只能打起精神来了。
    孟婧婧道：“我马上就要出发了，特意过来告诉陈公子一声，这一路多有打扰，也承蒙关照，再见。”
    孟婧婧的背影有些决绝，陈公子看了几眼，忍不住追上去，伸手摸了摸她头：“傻姑娘，别哭了，我不值得。”
    “本姑娘流血流汗就是不流泪，陈公子，告辞！”
    女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陈公子摸了摸胸口，感觉有一点点的难过，他摇了摇头，回房又关上了门，一头倒到床上。
    “呀！公子这么急的嘛？那这样——”
    “滚！！”
    一盏茶后，颜羽出现在南华城城门口，那里有一匹马，马上是孟婧婧，身边有四名随从，看到颜羽出来，四人立即挡在了孟婧婧跟前：“姑娘，我等果然没有看错，那日在陈公子房里的，就是这个妖女！她是番邦人！”
    孟婧婧翻身下马，走向颜羽，四个随从急了：“姑娘——”
    “你们退下。”
    “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此女留不得啊！”
    孟婧婧厉眼一瞪，轻喝：“我让你们退下！”
    四人不敢违背，立即后退了几步，但紧紧盯着颜羽，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对自家姑娘不当的举动。
    “孟姑娘这是特意在这里等奴家的吗？”
    “颜姑娘觉得是，那便是了。”
    “孟姑娘知道奴家？能被孟将军的千金惦记，奴家真的好荣幸啊！”
    “不必在此阴阳怪气，虽然我孟家逐渐式微，但尔等若是再作乱，我孟家举全家之力，也会再次荡平你们胡姬山！”
    颜羽脸色一变，手放到了腰间：“你是何时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多少？”
    “我何时知道，知道多少不要紧，你只需记着，你如今还活着，不过是因为我大梁皇上仁慈，但若是你敢轻举妄动……”
    “狠话说一遍就够了，多说一遍大可不必，本姑娘也不会怕。”颜羽笑，“那你也听好了，只要本姑娘活着，你们大梁，就必须得乱！”
    “是吗？那么你就是承认，赵云璟的落水，跟你脱不了关系？”
    她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女音，颜羽嚯地回头，随即瞪大了眼。
    迎面向她走来的，是周慕娇，而周慕娇的身后，则是陈公子！
    “公子，你——”
    “南江城的官员没有问题，那么问题一定出在赵云璟身边的人员身上，那么刚好，半个时辰前，本官收到了一封书信，里头附有你和他的来往字条。”
    陈公子大步走向颜羽，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整个撑起来：“颜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不管赵云璟有没有事，这回，你们胡姬山的人，统统都得死！”
    颜羽快要呼吸不过来时陈公子才将她扔下，仿佛对方是一条肮脏的抹布，松了手还用手帕拭手，一脸的嫌弃。
    “陈良锦！”
    颜羽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整个人都炸了，她愤怒地指着陈良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后指着周慕娇哈哈大笑：“可惜啊可惜，你就算知道是谁跟我勾连的又如何？赵云璟早就死了！他啊，被他最信任之人，一刀了结啦！哈哈哈哈！没有了赵云璟，我看那狗皇帝要怎么实现他‘天下无饿谷满仓’的伟大目标！”
    “你们放心好啦！水生把他的尸体藏得好好的，你们现在过去，应该能赶得上安葬哦。”颜羽笑出了眼泪，“我颜羽何德千能啊，能让大梁百年才出一个的福星折在我手上哈哈哈哈——呃！”
    短刀没入颜羽腹部，周慕娇淡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们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信件，我们是唬你的。”
    颜羽瞪大了眼，一脸的懊恼，她用她们部落的语言咒骂了一句，还想要骂更狠一些，但周慕娇没有给她机会。
    周慕娇接连捅了颜羽十几刀，确信她没有声息了才罢手。
    血溅了她一身，她恍若未见，只利落交待下去：“朱姐，我将十八交与你，等她好点了再带到南江城来。”
    一路都藏在暗处的朱颜这才现身，她拱手道：“夫人请放心，属下用性命担保，三日之后，一定将十八小姐平安无事交还到你手上！”
    周慕娇冲孟婧婧与陈公子点点头，率先拍马狂奔，孟婧婧与陈公子即刻跟上，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百铁骑精锐，那是金铃公主的暗卫，她自已只留了十来人，其余的全部借给了周慕娇。
    深夜，一百铁骑终于来到了南江城外，远远便听到有人大喊：“夫人！夫人是你吗？！”
    是水生！
    周慕娇差点就要挥剑过去了结了对方，但鉴于孟婧婧说的，胡姬山的人最擅长玩弄人心，她说出水生，说不定只是幌子，真正与她勾连的人，只怕是另有其人。如果现在就杀了水生，就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赵云璟真的会有危险。
    就算真的是水生，水生只怕还不知道颜羽已死之事，就一定会扮演忠仆的角色，到时候他们再徐徐图之，必定能把赵云璟救出来。?

 第215章 请君入瓮还是将计就计？

    水生冲到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哭成个泪人：“夫人对不起，小人没有保护好大人，小人愧对您的恩情，愧对您的培养！对不起！对不起！”
    周慕娇想起一个月前水生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微胖，笑起来憨憨的，办起事来却是十分机灵，这会人整个瘦了两圈，脸颊凹了进去，眼窝深陷，双目无神，全身脏兮兮的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他嚎咷痛哭，哭了一会就脱力晕了过去。
    这情形就跟当年周慕娇在路边捡到他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现在长大了，有十七岁了，是个清秀的少年了。
    周慕娇凝视了水生一会，让人将水生放上马，带回住处才将人弄醒。
    水生是她自已救回来的，又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了两三年的，周慕娇相信自已的眼光，水生不会是跟颜羽勾连的人，颜羽费心积累潜到陈公子身边，想要策反陈公子，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进展，她才剑走偏锋动赵云璟身边的人。
    她背后的人花这么多心思，绝不可能是为了让赵云璟死，赵云璟活着就是个大宝贝，能让粮食增产，又是一朝状元，基建民生又懂得比谁都多，要是他死了，对方又何必花这么多心思？
    颜羽故意说是水生，其实是想转移视线，只怕她自已的死也是故意为之，而且她一死，真正的线索就全断了，便是最后能查出来，也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以自已的性命来维护背后之人，看来那个人对她以及她的族人来说，都十分重要了。
    只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她来自胡姬山，以大梁密探以及六扇门的实力，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人的老底都得被掀起来，再加上胡姬山部落的‘老朋友’孟将军，以及周慕娇分布在大梁各处的探子力量，调查时间将会缩短一半。
    也就是说，颜羽原本不死的话，他们还想着不要打草惊蛇再养一养，现在需要她用性命来截断线索，说明那条蛇已经被惊动了，既然已经动了一次，那必定会再动第二次，到时候只需要直接揪出来就行。
    眼下最急的，还是赵云璟的下落。
    胡沛然与何久从外头进来，也是灰头土脸的，自从赵云璟出事，他们每天都亲自带队出去寻找，沿着冬兰河一路找下去，江总兵他们则从五十里之外往外搜，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俗话说生见人死见尸，可赵云璟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胡沛然把胡子都熬出来了，他把当日的事从头到尾复述给周慕娇听：“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贪吃那一嘴一直跟着赵大哥，赵大哥就不会出事了！”
    其实也不是胡沛然贪嘴，实则是他和赵云璟去安置点看望灾民的时候，灾民们过于热情，但又不敢对赵云璟热情，就对准了年纪最小的胡沛然，也就张嘴吃了一口饼子，跟两个小孩分别说了两句话的时间，扭头就不见了赵云璟。
    胡沛然以为赵云璟回了府，就去别处巡了一圈，等回到府上看到水生，两人互相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赵云璟不见了，不一会，就有人来报，说亲眼看到赵云璟掉进水里了。
    报信之人是一名灾民，当时大家被这消息给炸晕了，慌了乱了，一时顾不上他，等到想起把他叫过来问时，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何久也是一脸内疚，那天原本他也要跟着赵云璟去安置点安抚灾民的，但临行之前他摔了一跤，崴到脚了，等找到大夫帮他正好骨，一切都晚了。
    水生那天没跟在赵云璟身边也是有原因的，之前有个婆婆临死前将自已的孙女托付给他，那天正是那位婆婆下葬，水生全程和那女孩子在一起，还有其他的灾民在场。
    周慕娇点点头，问起谢江和宋城玉。
    胡沛然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问：“阿娇姐，你怀疑他们两个？”
    “所有没有可以证明他不在场证人的，我都合理怀疑。”
    胡沛然想了想，说谢江那天去了人工通渠：“谢世子与宋世子是一道的，两人一同出的城，也一起回的城，他们互相可以证明对方不在场，各自的随从也都可以作证，不过、”
    胡沛然犹豫着当不当讲，何久就替他说下去：“他们两个离赵兄落水的地方不远，不到半里地，而且赵兄在上游，他们在下游。”
    “当时分流已经进入第三天，水流不湍急，他会游泳，而且身手不错，假设赵云璟是自已失足掉下水，他必定会自已努力上岸，假设他掉下去之时磕到脑子晕了过去，被水往下冲走，半里外的谢江等人，有九成九的可能会看到他，而且、”
    周慕娇分析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胡沛然，“这半里之内，难不成一个人也没有？”
    “有。但是除了那个来报信的男子，谁也没看到赵大哥。”
    “所以除了那个人，谁也不知道赵云璟是否真的落水，你们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那个报信之人。”
    “你的意思是？”
    “你们有可能被误导了，南江城的地图拿来。”
    胡沛然脑中闪过一丝什么，消失得太快一时抓不住，他干脆把那念头撇开，赶紧拿出地图来。
    这份地图原先是赵云璟随身带着的，那天由胡沛然保管，上头一些地方被他圈出来并重点标注，他的字飘逸却也有力，正如他这个人，看着温雅斯文，其实非常强大，这样的人，不可能会简简单单就被人暗算。
    周慕娇的目光一点点巡过他的标注，手指依次抚过，闭上眼，假设自已是赵云璟的话，如果他一早就有警觉，那么会在哪里留下线索才比较隐蔽又能让自已的人一眼就看到。
    一盏茶过去，她还没有睁开眼睛，胡沛然有些憋不住了：“阿娇姐，赵大哥他——”
    “他在城里。应该说，那天他根本没出城。”
    周慕娇露出笑容来：“对方使的是‘请君入瓮’，殊不知赵云璟是将计就计，主动入局。”
    说完，她在地图上某一点点了点：“他在这里。”
    胡沛然等人定眼一看，都愣住了。
    周慕娇会不会搞错了，赵云璟怎么会在那里？?

 第216章 何久的心思

    南江城已故知府梁远行府上，门头的缟素还未完全除去，自从送走了梁知府，府上的人就闭门不出了，梁知府的儿子梁桥之前每天都要喝花酒，便是大水进城，人人都找地方躲的那日，他还在楚风馆跟一个新来的小倌喝酒，彻夜不归。
    梁知府的死讯传来时，梁桥也还在那个小倌的床上，出殡那天，人们发现，送行的队伍里多了好几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个个都沉默不语，脸上却也不见多少悲伤。
    听说梁夫人之后就病倒了，是被气病的，就连梁小姐都放出风声来，想要趁热孝期嫁出去——非是梁小姐不孝顺，也不是梁小姐年纪大了等不了这三年，实在是梁桥太过荒唐——那天出现在送行队伍里的那些陌生男子，都是他带回来的相好。
    梁知府在世时还有人能稍微管一管他，梁知府一死，梁桥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一副要把梁府的家财与名声都败光的趋势，所以梁小姐急着出嫁，就是怕日后梁府破落，寻不着良人，只能嫁到庄户人家去。
    按梁小姐的说法是，要她嫁到庄户去，她宁愿去死。
    梁小姐知书识礼，秀外慧中，是个掌家的好手，左邻右舍都怜惜她，但谁都没有真的给她介绍好的人家，梁府原本就不太显贵，梁知府活着时，她还有个‘知府千金’的名头，南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随她挑，现在梁知府没了，唯一的哥哥又那样荒唐，这娘家一看就不靠谱，往后不打自己家秋风就好了，别想着能有什么助益了。
    所以，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还会考虑她？小门小户的，也跟着有了比较的心思，原本还想着烂船还有三斤钉，陪嫁应该不会少，梁桥的荒唐事一传出来，这些小门户也都熄了迎娶回家的心思，倒是有不少人想着将她抬回去做姨娘。
    周慕娇在地图上所指的地方，正是梁府。
    看到周慕娇所指的是梁府，何久立即想起梁知府临死前想要赵云璟收了梁小姐那一幕，当时赵云璟是当众拒绝了，这会他没有落水，却是主动进了梁府，一时之间，何久都有点怀疑赵云璟他不是将计就计主动入局，而是为了梁小姐而去。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让周慕娇前去。
    周慕娇的才华与能力以及人品，何久是非常敬重的，所以如果自己的猜测真的成了真，他不愿意让她那样高洁的人去面对那样的恶心场景，从而被架在火上烤，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她意志的事。
    何久想，她该是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像风，可以是舒服的春风惹人喜欢，也可以是刺骨的寒风让人生畏，像雨，可以是滋养万物的细雨，也可以摧毁人的家园。
    陈公子看了何久一眼，眼里有了笑意，他拍拍对方肩膀，笑着道：“何久，对赵云璟不要有任何怀疑，我们一旦起了疑心信任不再牢固，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何久如梦方醒，他感激地冲陈公子道谢，陈公子却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顿时让何久内心最深处的那一角被照到了，所有的心事被人一览无遗。
    这些天，他日夜不分地去找赵云璟时，有那么一刹间会闪过那么一个念头，，如果赵云璟真的出了事，那么他希望自己能成为照顾周慕娇的那个男子，为了她，他愿意放弃官身，永远不涉险，只求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她这么好，她值得。
    回过神来时又暗骂自己，她当然值得自己怜爱了，可自己没资格去怜爱她啊！
    何久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谁也窥探不出，没想到今日被陈公子差点挑破，这人还是自己的同窗，所以这个人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却一直不说出来，暗地里看他的笑话？
    陈公子又多补了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不然就该像我一样，让陈家绝后了。”
    何家只有何久一个儿子，母亲与祖母可还等着他娶妻生子，给何家开枝散叶呢，要真的将一颗心全扑在周慕娇身上，那他就真的眼里看不到别的女子了，眼里看不到别的女子，又何谈娶妻生子？
    一行人很快到了梁府门口，见是大门紧闭，何久扭头看周慕娇，变了称呼：“嫂夫人，我们是直接闯进去，还是——”
    “踹门。”
    三四个人从周慕娇身后走出，同时抬脚，砰，梁府的门，应声而开。
    梁府的动静，街坊四邻都听到了，人们纷纷出门查看，见此情形都摸不着头脑，有个大婶悄声说：“我瞧着这架势，怕不是要上门捉奸。”
    这梁府除了梁夫人，便是梁桥与一个梁小姐，这帮人上门捉奸，捉谁的奸？梁夫人平时连门都不出，自然不会是她，梁桥好男风，自然也不是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梁小姐了。
    还在闺中就与已婚男子勾勾搭搭，这梁小姐以前的礼数，多半是装出来的？
    一时之间，梁小姐的名声低到了尘埃，要是传出去，怕是连庄户人家都不愿意娶了。
    “认出来没，那是谁家的夫人？”
    “认不出来，但是那位夫人身边的那些男子都是京城来的官，喏，就那个最后头的那个高个子，叫谢江，人家是定国公府的世子。”
    “堂堂一个世子给一个妇人做跟班就算了，还只能排到后头连心腹都混不上，你说那妇人的身份有多尊贵啊！看来梁小姐惹的那个男人，身份也尊贵得很。”
    “听说这次赈灾是太子亲临，说不定太子先行入了城，遇到了梁小姐，就看上了梁小姐，这位妇人，指不定就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也有一个可能。”一个中年男人缓缓地说，“除了皇上，宫里的太子皇子以及家中的长辈，能让谢世子和宋世子等人甘愿俯首听命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一位了。”
    “那一位，哪一位？”
    “赵云璟，赵状元。”
    “这么说，赵状元是看上了梁小姐，连灾民都不顾，一心只扑在温柔乡？果然啊，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嘴里说着与民同苦，实际上也只是嘴上说说，人家不知过得多潇洒！”
    “这位状元夫人长得比梁小姐好看百倍，且瞧起来也很有架势，还使得动谢世子他们，看来梁小姐这是要被撕成一块一块了？！”
    围观群众的议论，周慕娇只当没听到，她大步进屋，与听闻动静而跑出来查看的梁家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第217章 养死士的，有可能是黎家人

    梁桥掉头就走。
    “梁公子。”
    周慕娇笑吟吟道：“听闻梁府环境清幽，是静养的好地方，日前我又吐又晕，大夫说疑似喜脉，因此今日特地来梁府，问问梁公子方不方便借间屋子，让我安胎。”
    陈公子心头震惊，周慕娇又吐又晕？从七里县到南江城这一路他们当中连停都没停几次，他都快颠晕了，周慕娇还生龙活虎的，哪来的又吐又晕？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她好可爱，连说谎都这么自然这么可爱，这样的女子，叫他怎么不喜爱？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他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啊！
    孟婧婧没有错过陈公子的反应，她悄悄攥紧了手，又松开，心底自嘲一笑。
    自己自然是极好的，但就差在时机，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强求，缘分自有天定，若然他想通时她对他还有意，那么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求来一个机会。
    周慕娇上前一步，眼睛锁定梁桥，脸上虽还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半点情绪都没有：“梁公子不作声，我就当是默许了。谢世子，这梁府果然如你所说的那样，热情好客，对待客人极为妥当啊！”
    谢世子这才挤到前边来，笑眯眯的：“赵夫人过奖。小的们，赵夫人身上有孕，你们去挑一处最好最清幽的院落，记住，一定不要被外人打扰的，另外，你们得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赵夫人，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十几人散开分别往梁府各处闯，这时梁桥才反应过来，他大吼一声：“站住！统统给我站住！”
    谢世子做了个手势，护卫们都住了脚，却都回过头看着周慕娇，仿佛周慕娇只要一点头，前边就算是火海刀山，他们也会一往无前。
    梁桥艰涩地咽了下口水，有些胆怯了：“赵夫人，实在抱歉，府上刚刚办了丧事，恐怕会冲撞了赵夫人，不如由在下替赵夫人另觅佳处，并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替您养胎？”
    “别觅佳处？这南江城还有哪里比得上梁府？”
    “梁府只是普通的宅子，没有回廊曲桥，没有精致造景，跟世家大院比实在是寒酸，不如——”
    “别的世家大院再美再大再精致，我也不喜欢。”周慕娇又上前一步，笑，“我夫君在哪，我便在哪，我们夫妻一体，梁府他住得，我就不住得？没有这个道理。”
    梁桥脸色一变。
    “我这个人，自来熟，进来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梁公子不必特别招待，我夫君在哪个院落？我自己过去就行。”
    “赵，赵夫人，我，我——”
    “嗯？是真想要我的人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找？这多不好啊，会惊扰到梁夫人和梁小姐的呢。”
    这时，拱门那边走出一个年轻姑娘来，她穿着素色的衣服，耳边还别着一朵小白花，瘦瘦的，纤纤弱弱，看着就像会被一阵风吹走。
    梁桥一见她就忘记了周慕娇，跑过去扶她：“不是让你在内院呆着，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大哥，我没事。”梁小姐拍了拍梁桥的手背，抬头看周慕娇，轻声说，“赵夫人，你入住梁府是梁府的荣幸，只不过，赵大人现在不在梁府。”
    现在不在，也就是说，之前在？
    梁小姐小声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赵大人被转移了。抱歉，梁家上下被看得很紧，我们没有办法递消息出来。”
    周慕娇了然，但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便是梁家有办法递消息出来，料想梁府也不敢，梁桥引狼入室，那几个楚风馆的人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梁大人的送行队伍里，自然是拿捏住了梁府的七寸，这个七寸，也只能是梁小姐。
    “那几个小倌的长相，梁公子能画出来吗？”
    官家世家子弟，个个都会作画的，便是不精，也能画出个大概，很快，梁桥就把楚风馆的那几个男子的肖像画给画了出来，周慕娇盯着看了几眼，也不说话，只是皱眉。
    陈公子等人也凑过来看，看完都摇头。
    长得好看是好看，但不知道是不是梁桥作画的水平实在是太次，这几个人，身高、长相与表情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是好看得毫无个人特色，换句话来说就是，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谢江瞪着梁桥，毫不客气道：“你这作画水平是哪个夫子教的你？简直是误人子弟！”
    梁桥又窘又无奈：“世子息怒，非是在下作画水平不行，而是他们就长这个样，那段时间我一直观察他们，想要努力的记住他们个人的特质，但是失败了，他们完全没有个人的情绪，像是行尸走肉。”
    “他们是死士。”
    孟婧婧突地出声，“胡姬山部落很神秘，当年要不是我爹早有准备，只怕孟家军要折在这小小的部落里。我爹过世之前跟我讲过一些那里的事情，有一件事是他推测的，这些年来我也没有找到实质证据，所以你们就当我胡说八道，听过就当它是个屁，给放了。”
    谢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孟婧婧扭头，杀气十足地看了他一眼，谢江愣了愣，然后居然慢慢地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脸红个什么劲。
    倒是与他常年混在一起的宋城玉有些了解地撞了撞谢江的腰，笑得意味深长，被谢江一手肘给捅过去，痛得他嗷嗷叫。
    陈公子没有赵云璟那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实力，所以只是纳闷地看了两位世子一眼，便催促孟婧婧：“孟姑娘，你快讲。”
    孟婧婧先是看了周慕娇一眼，这才低声往下说：“我爹讲，胡姬山上有中原人士，当年他会在那里迷路，是因为听见有人用中原话向他指了路，那人的长相、”
    她又看了周慕娇一眼，淡淡道：“我爹说，极像黎大人，他指的是赵夫人您的外祖，不过年龄对不上，而我爹出来之后有专门去调查过黎家后人，确认黎家所有男丁都已过世。”
    “你爹擅长对敌打仗，调查人的底细却不怎么在行。我外祖母与我母亲，他就没查到。”
    周慕娇说：“所以，那个在胡姬山养死士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是黎家人。”
    这话别人实在没法接。
    要是养死士的是黎家的人，那必定是因为当年黎大人被冤枉导致黎家全族死伤无数，黎家后人才起了反心，其实换了谁遇到黎家这样的冤曲，都没办法再对大梁忠心的啊。
    陈公子问：“阿娇，你有什么打算？”
    周慕娇却是没继续那个话题，抬脚向前：“去赵云璟住过的房间，他会给我留线索。”?

 第218章 我和赵大人单独相处了两个晚上

    梁府不大，由六间三进的院子组成，跟富户们确实是没法比，主宅装修得如何，周慕娇不甚清楚，只不过这客院，却是朴素清幽。
    “赵大人住的便是这间房。”梁桥理亏，说话一直很小声，“那几个人每日都会过来做他的工作，但是他们不许我靠近，我也没有机会单独见过赵大人，所以他们的谈话内容，我不知情。”
    说完，回头看了梁小姐一眼，犹豫了一下说：“芬芳，你回兰苑去。”
    梁小姐名叫梁芬芳，听着就挺大气的，梁芬芳依言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喊了一声哥哥，梁桥的脸色便变了变，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拽着她走。
    兄妹两人如此表现，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了，不过周慕娇不急，其他人也就不动，甚至他们兄妹俩在外头吵架的时候，也没有人想要出去看一眼，或者给兄妹俩一个眼神。
    很快，梁芬芳说服了自已哥哥，再一次走进来，她咬着唇，似是下定了决心，走向周慕娇，小声说：“赵夫人，我，我曾和赵大人单独呆过两个晚上。”
    “所以？”
    “赵大人就是坐在这个位置，跟我讲了两个晚上他和夫人您的故事。”梁芬芳说完露出苦涩的笑，“赵大人是个坦荡君子，小女不敢肖想，夫人可以选择相信赵大人。”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一个成年男子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呆了两晚，哪怕不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传了出去，女子的名声也基本毁了。”周慕娇盯着梁芬芳，“梁小姐想用自已的名声换什么？”
    梁芬芳脸红了红，却是坚定地说：“小女想替兄长换一个前程。”
    “小然，以后你带着他。”
    小然，指的当然是胡沛然，梁公子这类不知道还能不能扶得上墙的废柴，自然是不可能一开始就能站在赵云璟身边的。
    胡沛然一口应下，而旁边的梁桥已经羞得无地自容。
    其实在父亲的死讯传来时，他就已经醒悟了，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没有任何功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这些年他爹不知替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把他爹一开始积累下来的清名全部毁了，人又蠢，被人哄几句就上了当，这才惹下了今天这些事。
    不过梁桥羞愧归羞愧，倒是没有提出异议，看来兄妹俩刚才谈得妥妥的。
    周慕娇就坐在梁芬芳说的那个地方，闭上了双眼，半晌后睁开，指着前边问：“那边是谁家？”
    “是，是仆人们住的、不是，那边是林家，林公子是普通的读书人，祖上曾出过进士，因此小有底蕴，跟林家挨着的是卢家！卢家是本地的富户！”梁公子说着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些人晚上出去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是往这个方向去的！赵大人不是在林公子家就是在卢家！”
    “再往外呢？是谁家？”
    “再往外就是一些普通的人家了，没什么特别的，商贩屠夫等，家家都有小孩子。”
    “再往外呢？”周慕娇换了个说法，“这个方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梁桥说不上来，倒是梁芬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梁芬芳说：“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有条小路通到城外，城外三十里左右，有一个大寺庙，叫南山寺，香火很鼎盛，寺里的住持是有名的慧容大师。”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跟南山寺一山之隔，有一个没什么人去的寺庙，叫灵山寺。我听父亲说，那里的住持，好像也叫慧容，两个大师都差不多年年纪，只不过灵山寺的那位一直没有人见过，不知道真容长什么样。”
    两个慧容，是那么巧，还是一个取代了另一个？若说是取代，被取代的那个，怎么这么多年来都一句话不吭？有把柄在对方手上？或者是主仆关系？
    听完梁芬芳的话，大家都觉得这事越来越迷离了，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局里，这个局里到底还有多少局，谁也不知道。
    周慕娇却是淡定，交待谢江：“谢世子，把那位林公子和卢财主带上，你们直接杀去南山寺。”
    “夫人你不去？”
    “我自然要去的。”
    只不过去的不是南山寺，而是灵山寺。
    南山寺香客多，上山的道路修成了石阶，平时寺院有专人打理，每一级石阶都平整干净，连两边的树都特意修剪过，四季也有不同的花开放，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相比之下，灵山寺就显得十分荒芜了，周慕娇和陈公子等人在一人高的杂草里一直爬到了半山腰，才终于看到一条上山的小路。
    山下的洪灾退了好几天了，道路也干干的，这山上的路却还是湿湿滑滑的，也不知道是昨夜下过雨，还是今天早上有人故意弄了水，像是知道一定会有人上来一样，故意给来者增加难度。
    不过周慕娇早有准备，爬山嘛，当然是要穿她改良过的防滑的登山鞋了，穿上这鞋，别说是故意泼水，就是有意泼油，也挡不住她上山的速度。
    不过半个时辰，周慕娇就看到了灵山寺的门头。
    那可真是破落啊，门头都塌了半边，剩下的半边危危险险地挂在那里，随时都能掉下来，一眼看去，门口还结满了蜘蛛网，门口的空地长满了草，草都到人小腿肚了。
    这破庙一看就没人住，就是门口的草地，也看不出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而梁桥讲那些人是在周慕娇到梁府的半个时辰前将赵云璟转移走的，如果他们的目的地是灵山寺，那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人为踩踏出来的痕迹，没有七天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是同时那么多人经过。
    陈公子皱眉：“阿娇，这里没有别的路了。”
    胡沛然也皱眉，会不会是周慕娇推算出错，赵云璟根本不在灵山寺，而是在南山寺？毕竟大隐隐于寺，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容易混水摸鱼，越容易藏人。
    何久扯了扯胡沛然的衣角，小声说：“嫂夫人和赵大哥有心有灵犀，嫂夫人选择来这里，除了跟赵大哥心有灵犀，肯定还有别的没说出来的线索，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懂的线索。”
    胡沛然一想也是。
    但眼前没有路，那庙也破得完全没法住人，那些人到底藏在哪了？
    周慕娇眉眼深沉地环视了一圈，露出笑容来：“我知道路在哪。”?

 第219章 入了人家故意设的局

    路在哪？
    周慕娇一指旁边高耸入云的大树，说，路在树上。
    随行的侍卫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这一看就立即惊讶了。
    “夫人，这树上确实有路！”
    没有人想过有人会在树上铺路，加上树长得足够高，又枝繁叶茂的，要是今天来的不是周慕娇，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江雾渔，也死都想不出来这树上还能有一条路。
    只不过这树底下没有活人光临过的痕迹，想必入口在别处。
    周慕娇想了想，说：“去南山寺。”
    他们很快在南山寺的一处普通的院落里走到了入口，正是屋里那个佛像之后，周慕娇摆弄了一下，那机关就咔咔地响，不一会就露出了一个黑暗的入口，谢江将慧容、林公子还有那个卢财主先扔进去，确定没有暗藏什么机关了，一行人才进了去。
    佛像之后的地道一直通到南山寺的最北面，那里有一处峭壁，跟对面那座山足足有二十丈的距离，对面也是光滑的崖壁，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崖壁上根本无处落脚。
    周慕娇却是赞叹：“能把路设在这种地方，这设计之人真是人才。慧容大师平时是溜索过去，还是坐的缆车？”
    慧容大师六十岁左右，脑袋光光的，一脸佛相，看着很是慈悲，这副佛相骗过了所有信众，应该也把自已民骗过了。
    慧容大师双手合十，无悲无喜地说：“赶时间的话就是溜索，若是来了客人，那就是缆车，施主若是不赶时间，不若在缆车里欣赏一下这崖下风光？”
    “崖下什么风光，用森森白骨堆砌出来的风光么？”
    慧容大师脸色微变，周慕娇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淡淡一笑：“既然大师诚心推荐，我们要是不试一下，显得我们多不识抬举似的。”
    说着径直走到左手边中间的那棵大树下，巧了巧树干，笑：“咒语是什么？芝麻开门？”
    慧容大师脸色几度变幻，林公子已经沉不住气了，他扭头看卢财主：“卢兄，这开口暗语是带赵云璟走的时候才更换的，她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不是内鬼？我就知道，你不安现状，想做朝廷的走狗！”
    卢财主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我要是想做朝廷的走狗，我只要把半副身家捐出去怎么着也能混到个知县当当，可在下没有啊，在下所有的家财不都献给主子了嘛？”
    “那她怎么知道？”
    “我，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啊！”
    林公子就盯着周慕娇，问出了一个十分白痴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暗语的？你收买了谁？！快说！”
    周慕娇实在是不想搭理，还是何久好心解释了一句：“芝麻开门这种级别的暗语，我们桃花县的小孩子哪个不知道，不过是看你们太蠢，逗你们玩而已。”
    那边厢侍卫已经用‘芝麻开门’的暗语敲开了修在大树干上的密道，四目相对的时候，里头的人都有些懵。
    周慕娇凉凉地看着何久说：“小何，他们不是蠢，他们只是听令行事而已，卢财主弄这种级别的暗语，自然是得到了上头的指示，因为他们的主子，原本就是要放我过去。”
    何久一听就懂，呵了一声：“合着我们折腾半天，还是入了人家故意布的局！”
    “你怕了？”陈公子睨他一眼。
    “我要是真怕，这会就不会在这了。”何久挺起胸膛，第一个往里钻，“走小陈！”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我不敬！叫什么小陈，叫陈大人！我官阶可比你高一级！”
    “小陈小陈小陈！”胡沛然也有了闲心胡闹。
    几个同窗笑笑闹闹的进了密道，沿着石阶往上走了一段，就到了大树的高处，站在底下往下看，只看到厚厚的树叶，转眼看去远处，才看到些东西来。
    对面也有一棵差不多高的树，两棵树之间用非常大非常粗的铁索连着，因着架得高，这里又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山下是崖底，更是没有人迹，便是有，也看不到，加上他们又多是晚上行事，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发现这里的端倪。
    却是没想到周慕娇一来就找出来了，就跟她早就知道了位置和玄机一样，真不愧是——
    “让客人自行去欣赏风光，慧容大师这待客之道委实不敢恭维。”周慕娇淡笑，“抑或是慧容大师这缆车上做了手脚，这车不是观光车，而是渡我去西天的道？”
    慧容大师念了句佛号：“我佛慈悲，缆车没有任何问题，贫僧自然要陪着施主的，施主，容贫僧先上车。”
    咔咔咔的机关声响起，随即一个像是囚笼的缆车便出现在人们跟前，瞧着不好看，倒是挺大的，一次能坐上六个人。
    林公子打开门，慧容和林公子先进去，尔后是周慕娇和谢江以及陈公子和一个侍卫，慧容示意要启动，周慕娇却是动作极快地将林公子推出笼，将卢财主给拽了进来。
    “大师，走。”
    慧容大师抿了抿唇，他做了个手势，缆车便启动了，低眉垂首的，非常安静，倒是卢财主有话要讲，他问周慕娇为什么要把他拽进来：“我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可比不上那姓林的重要。”
    “的确，你的钱比你重要多了。”
    这下连卢财主也不说话了，和慧容大师眉眼官司之间，都在腹诽这个女的怎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什么都能一针见血，仿佛自已这边的所有部署她都知道，这让他们毫无隐私也毫无成就感。
    要知道，就这缆车，还是慧容大师提出建造的，当初可是牺牲了好些人才搭好这平台，还有对面架在树上的路，也是卢财主和慧容大师两个人吵架吵出来的，那可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这赵夫人都还没降生，她是从哪知道的？
    难不成是那一位给她传了密信？
    不会的不会的，他知道轻重的，即便他不乐意不配合，看在他们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也不会置他们于死地的。
    但是万一就是他呢？
    想到那个可能性，慧容大师浑身发凉。?

 第220章 崖底好风光！

    诚如慧容大师所说，崖下风光十分不错，周慕娇看完，对此景色给予了肯定的评价。
    至于卢财主又在嘀咕自已为了维护这景色花了多少多少钱，周慕娇没有兴趣知道。
    过了缆车，走在铺架在树上的路，周慕娇心情复杂，一半是即将能见到赵云璟的欣赏，另一半，是说不出的压抑，越是临近目的地，这种压抑感就越强，都差点让她透不过气来。
    上一次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好像还是她刚穿越过来，被十几个村民追的时候，没想到时隔多年，这种窒息感又来了。
    陈公子的手抬了几次，终究是搭了过去，轻拍了几下：“不必担心，我看对方对我们没什么恶意，说不定他对我们，有利可图。”
    周慕娇点点头，作了个深呼吸。
    树路的尽头是一株用石头垒起来的做得很逼真的假树，机关在脚下，下去的路就在树腹当中，他们从这假树中一路往下，在微弱的光亮中走了蛮久，弯弯绕绕的，最后连方向都无法辨别了。
    只有一点很确定，他们是越来越往下的，就算方位感极差的人，也能从温差之中感觉得出来。
    最后，慧容大师停了下来，说：“到了。”
    咔咔的声音响起，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
    何谓世外桃源？
    这便是。
    眼前种满了鲜花，不远处有鱼塘，稻田，有吊脚楼，也有普通的木屋，头顶有小鸟掠过，视线再往上，便是云雾萦绕了。
    “南山脚下，果然好风光。”周慕娇笃定地说，还念了一句诗，“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
    慧容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没错，这确实还是南山脚下，叫南山村，百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村子全空了，经过一百年的沉积，南山村便形成了现在这样的自然风光。
    他们看着走了很久，又是树路又是缆车，在地道里也被绕得晕头转向，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离开南山范围，那些路，只不过是用来迷惑别人而已。
    南山村外头有很浓的瘴气，普通人进不来，若是有有识之士误闯进来，他们也会尽量将人留下来为自已所用，实在不乐意的，那也没办法，让他自已走，至于能不能走出去，那得看对方的运道了，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道瘴气森林。
    周慕娇环视一圈，指了指最右边露出一角白色屋顶的方向，扭头看慧容大师：“大师，这里风景这么好，只怕我要多住几天，那座房子，我住了，等会你们得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慧容忍了一路了，这时都快到目的地了，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是那座房子？”
    “没有问题的，一般都光明正大的现出来，像那一角屋顶，遮遮掩掩的，倒像是特意用来指路的。”
    慧容无话可说，只深深瞪了卢财主一眼，卢财主沉默了一会，说：“这是姓林的说要这么搞的。”
    “我说要这么搞的时候，你当时也没反对啊，掏钱掏得那叫一个快。”
    “那是我判断失误以为你英才盖世，没想到你不是英才，我却成了大冤种。”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冤种呢？分明就是——”
    “好了别吵了。”慧容心累，“赵夫人请放心，那座房子有足够多的房间，完全可以容纳完你们这一群人。”
    “大师请带路。”
    在刚才的角度只看到一角屋顶尖尖，大家便以为那房子不大，慧容大师说的足够多的房间大概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才刚过转角，就看到了一座大气恢弘的大宅院，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个角尖尖，不过是门楼的一角而已。
    大宅院看着是上了年头的，青砖黑瓦十分有感觉，到了跟前，那种厚重的历史感便扑面而来，不给人压迫感，反倒是让人感觉它想要迫不及待地撩开自已的面纱供人阅览。
    周慕娇也只看了一眼，宅院的大门便打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盯着周慕娇：“你便是赵夫人？”
    “是。”
    “主子与赵大人已等候多时，赵夫人请跟婢子进屋。”妇人顿了一下，看向慧容，“老和尚，带其他客人到别的屋去，等主子跟赵大人夫妻聊完了正事，再开中门迎接。”
    慧容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他唯主子命是从，只不过……
    陈公子和谢江直接就挤进了屋，把妇人给推到了一旁，慧容目瞪口呆：“二位施主——”
    “施什么主，在下大梁朝廷命官，姓陈，老和尚你得叫我陈大人。”
    谢江摆出谱来：“本世子来自定国公府，赵云璟身为朝廷命官却与反贼相勾连，本世子既然食君之禄自然帮君解忧，这番前来，是为了捉拿赵云璟回京复命。”
    慧容那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倒是卢财主嗫嗫了一下，骂了一声狗官，被陈公子和谢江一人赏了一脚。
    中门大开，谢江和陈公子一左一右，护着周慕娇进宅。
    主宅明堂，一个白眉老者听完底下人的汇报，冲对面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你赢了，你与你夫人，果然心有灵犀。”
    “并不是在下与夫人心有灵犀，只不过是内子的聪慧，在下拍马难追，这点障眼法能瞒得过别人，却是骗不过她的。”
    “老夫原本以为，在丈夫落水失踪好几天音讯全无的时候，任何妇人都会阵脚大乱，哭哭啼啼毫无主意，但你夫人与寻常妇人不同，她这沉着应对的能力与智慧，堪比战场上的将军。如今大梁连一介妇人都如此厉害，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的可能。”白眉老者客观地说。
    赵云璟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笑了一下：“他们？在下以为慧容大师们所为，都是听令于你。”
    “大半截身体都埋进黄土的人了，早就对名利地位没了心思，如今啊，我只想着在自已活着的时候，用我这张老脸，能拖则拖，若是实在拖不住，那就没办法了，老夫倾尽全力，也得替他们收尸。”
    “喝了这么多杯茶，还未请教老人家的名讳。”
    “名字钱财乃身外之物，早就不重要喽！”
    赵云璟却是自顾自往下说：“内子常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在的，一种是因为有血缘关系从而有缘成为亲人，另外一种是因为眼缘，从而觉得对方亲切。老人家慈眉善目，某些角度，倒是跟内子有几分相似。”
    白眉老者有些感兴趣：“哦？”
    “内子名唤周慕娇，母亲名叫黎落。”
    白眉老者手中的茶杯咣当落地。?

 第221章 你就是黎天？

    白眉老者嚯地起来，一把抓住赵云璟：“她在哪？！你夫人在哪？！”
    这时，一道淡漠的女声从外头传入：“赵大哥。”
    这回轮到赵云璟不淡定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一手拉住她手，一手搂着她腰往怀里按：“阿娇，抱歉。”
    周慕娇却只是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便道：“你带人到外头去，我与这位老人家聊几句。”
    赵云璟等人退到了屋外，除了他，所有人都背对着院子。
    周慕娇这才看向白眉老者，秀眉轻蹙：“你姓黎？黎天？”
    黎天已经激动到失语，他嘴唇不住哆嗦，手几次伸出又几次收回，眼睛红得要滴血，好半天之后，他把手缩回来，紧紧在身后交握，淡声道：“小姑娘胆色不错，是个好料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老夫？等事成之后，老夫承诺给你一个——”
    “我外祖母七十多岁，身子骨很硬朗，她曾跟我讲过，我的外祖父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总体来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年黎家出事，我外祖父慷慨赴死，上刑场的时候，据说身姿都是笔直的。”
    黎天在背后交握的手已经泛白。
    “若是她知道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实这些年一直像条阴沟里的臭虫一样活着，不知道她会有何感想。”周慕娇眼神定在黎天身上，“不过，我的外祖父已经死了，死在二十年前的刑场上，你说对吗？慧容大师？”
    黎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没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瞧不出半丝生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普通的农家男子，除了他这个人，周家一无是处，便是他这个人，也在我弟弟两岁多时就过了世。”周慕娇声音很薄凉，“至于我母亲，也在我父亲过世后三个月也跟着没了。”
    “你们，你们姐弟……这些年，怎么，怎么……”
    “想问我们姐弟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记得喽。总归是活过来了，我还嫁了个状元，成了状元夫人，我弟弟胸怀大志，他呀，要做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黎天泣不成声，眼神空洞得很。
    “如果出嫁女的孩子也能继承黎家香火的话，严格来说，那黎家就不算绝后。不知道我这么说，老人家可还要造反？”
    “老夫，老夫从未想过造反。”黎天喃喃道，“但是他们放弃了自已的身家性命来救我，我不能让他们寒心。我从来都不赞成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来替我讨回公道。即便要我背着这身骂名到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你，你信我。慧容！慧容！我不要清白了！你们收手！”
    慧容并不在院里，他被隔绝在更外头一点的地方。
    周慕娇诧异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嘲讽道：“他们不会收手的。嘴里喊着你主子，实际上不知道欺瞒了你多少事。我与祖母相认好些年了，他们既然有心造反，大梁境内大小事自然都会上心，更何况江雾渔江叔就陪在祖母身边，即便不能确认那就是外祖母，那也会跟你提一嘴。只可惜，你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连朝廷已经给黎家昭雪正名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你。”
    黎天僵住。
    “做了二十年的工具人，外祖父，你可悔？”
    一声‘外祖父’，让黎天整个崩溃，他先是双手捂脸，接着嚎啕大哭，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二十年！二十年！
    他的妻子活着！他的女儿活着！他却被那群人蒙骗着，被救命之恩裹挟着，呆在这称之为世外桃源的地方当一具行尸走肉，他错过所有！所有！
    愤怒，悔恨，不甘等情绪同时涌上来，不一会就席卷至周身，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沉沉的死气，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杀气，从重重死气中挣脱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慧容！我要杀了你！！！”
    只不过垂暮老人的杀气勉强只维持到院子里，随着他一个不慎摔倒，那股杀气也迅速泄掉。
    要是二十年前，别说是杀一个慧容，便是将那群人全杀了也没有问题！他在当两广总督之前，曾在军营里杀敌无数！
    可如今，他连想手刃愚弄了自已的人都有心无力！
    周慕娇与赵云璟一左一右将他扶到书案后头，周慕娇看进他眼睛：“祖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接你出去。慧容是谁？你与他什么时候认识？他从何而来？他跟胡姬山部落有联系的事，你原先知不知道……”
    这黎天也是个人物，情绪起伏这么大，周慕娇又砸下来一连串的问题，他都没有被砸懵，只是数息间就冷静了下来，他把自已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末了道：“慧容是胡姬山部落的人，这点我一早就知道，只不过当年孟将军在胡姬山迷路，差点折在里头，就是慧容给指了路，随后又与孟将军里应内合，这才把胡姬山收拾了。”
    “可在孟将军的嘴里，那晚给他指路的人，神似你，但是年纪对不上。”
    神似黎天的人，也只能是黎家的后辈，黎天有两子一女，女儿在皇上判决之前就失踪，两个儿子一个被流放一人被充军，据慧容所说，流放三千里的大儿子才刚到地方没三个月便死了，被充军的二儿子饱读诗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到了军中就上了战场，当场战死。
    如今南山脚下还在两人的衣冠冢，每天他都要去瞧一瞧，跟儿子们和妻子说说话，可如今妻子活着，两个儿子说不定也活着呢！
    只是如果他们还活着，出现在胡姬山的那个黎家子弟，到底是哪个儿子？
    “孟将军和慧容，这两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人说了谎。”
    黎天坐在那沉默了半晌，让人叫慧容进来，慧容看了周慕娇一眼，喊了声‘主子’。
    黎天就说：“慧容，我们认识多久了？”
    “五十年怕是有了。”
    “是啊，五十年。人生有几个五十年？这辈子，我一直将你引为挚友。”
    “主子——”
    “你主子不是我。”黎天闭了闭眼，又睁开，“是黎铭。”?

 第222章 真正的幕后之人

    黎铭是黎天的大儿子，在流放路上过世的那位。
    慧容脸上没什么表情：“主子，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对吗？这么多年，慧容在南山寺兢兢业业的做着和尚，没再沾染半点红尘，若不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好，那就是主子不信属下。可属下这辈子都只认你这个主子。”
    “你只认我，别人呢？”
    慧容就不说话了。
    黎天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至于内心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半晌后，慧容叹了口气，说：“主子，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他们切切实实已经过了世，二公子的尸首是我亲自去收敛的，他死得极其壮烈，原本像他这样战死的士兵是可以葬在英雄冢的，但是因为黎家……
    不过二公子虽入不了英雄冢，军营那边也是有将他好好安葬的，原本属下是想将他遗体带回来，江老将军阻止了，说案子才刚判没几天，那批赈灾银还没有下落，朝廷肯定会盯着我们这群人，于是就……主子，对不住。”
    “至于大公子，他在路上就病了，那就是苦寒之地，原本就病着，去了根本就顶不住，没几天也去了。主子，属下用项上人头发誓，刚才所说句句真言，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头顶上便轰隆一声，闪电从屋外钻进来，裹住慧容，不过半息又消失了，而慧容只感觉自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种麻木的感觉过了好一会才消失。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慧容无话可说。
    “是江老将军。”黎天喃喃自语，“出现在胡姬山的那个神似我的人，是他儿子江不悔，现在江北营的总兵。”
    赵云璟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敢主动走入这个局，去掀这幕后之人的神秘面纱，就是因为南江城有江总兵坐镇，而且朝廷的赈灾官也已经在路上，那如果幕后之人真是江老将军，那么太子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周慕娇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往外走，却是连院子都还没出去，就被人拦住。
    谢江怒瞪拦截之人：“马上让开！否则本世子要你的命！”
    对方不闪不让，谢江也当真一剑捅了过去，第一个倒地了，另外一个又马上补上，他一连捅了三剑，倒下了三人，又迅速有人补上，他们就这么踩在他们同伴的身体上，也不管那些同伴救一救可能还能活。
    谢江都快晕了：“赵大人，他们根本不是人！”
    “他们就是我说死士。”梁桥出声，“他们没有弱点，没有自已的思想，只听从命令，如果没有得到命令，他们即便是死，也不会自行还手。”
    死士，就是连人的本能反应都被剥除了出去，只听从某种特定指令的人，他们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痛感，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是行尸走肉。
    但不管怎么样，对方也是血肉之躯，谢江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杀了三个，手就抖了。
    周慕娇与赵云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亮出短刀，同时向门口扑去。
    那些死士这才有所动作，而一动，他们便是不依不挠，就算脑袋掉了，手脚也因为惯性而向前挥砍，院子内打成一团，而屋里，黎天看了一眼慧容，慧容念了一声佛号，终究是开了口：“老将军，收手！”
    “哈哈哈哈……”
    一阵苍老的笑声从内室传来，走到跟前，正是江老将军，江与安！
    黎天脸色一变，他在这宅子住了这么久，竟是不知道这屋子还住着其他人！
    “江与安，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当年的赈灾物资被抢一事，也有你的参与？！”
    “事已至此，在下也只能跟黎兄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江与安！我将你当成老友！我还曾将我族人旁支托付给你！你竟然，竟然——”
    “跟我要做的事情比起来，区区黎氏算得了什么？原本你也不过是幌子，不过既然你还有个孙女，我便答应你，事成之后，他们如今是什么位置，老夫再让他们升一级。”
    黎天不可思议：“你一个臣子，即使造反成功登上了帝位，你也名不正言不顺，黎民百姓绝不会认你这个乱臣贼子做自已的君主的！”
    “他们不敢不认。”江与安笑，“还有，我名不正言不顺，但总有人言正名顺。是，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这个称呼一出，陈公子就变了脸。
    孟婧婧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陈，陈大人，他喊你‘十九皇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公子下意识看向周慕娇，见周慕娇脸色平静，悲喜不显，他突地笑了，这才回孟婧婧道：“两年前，有人找到我，指着我脖子上戴的信物，说我是当朝的十九皇子，我的母妃叫玲妃，当年原本她应该是皇后，只不过刚把我生下来时，她就被当今皇后害死，皇后将另外一个跟我同日出生的男孩接进宫顶替了我，从此他成了十九皇子，三年后他过世，我则跟着我爹去了桃花县，成了一个普通知县的儿子。”
    孟婧婧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要造反？”
    陈公子没回她，反而看向江与安：“老将军真要造反？”
    “主子，属下不是造反，而是拨乱反正，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这太子之位，原本是你的，这天下，也必定是你的！主子，只要你一声令下，属下等立即举兵进京，让你登上大宝！主子，您下令！”
    陈公子笑了笑，走向周慕娇：“阿娇，若是我登上了帝位，你可愿意做我的皇后？”
    “不愿。”
    “看，她不愿意。”陈公子低笑，“这举兵之事，我看还是算了。”
    “主子切莫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等你登上了那个位置，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得？只要你一道命令颁下，她连死都不能，只能乖乖听令入宫！”
    “话是这么说没错，理也是这个理，但是、”陈公子满脸遗憾，“我并不是十九皇子。”
    “主子——”
    “当年我家奶娘确实收了钱把我抱了出去，不过最后良心发现，使了计将我们两个的襁褓调换了一下，便又把十九皇子换回去了。
    真正的十九皇子，早就被你们多年前亲手杀死了，你们自已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你们筹谋了多年，不甘就此放弃，同时也肖想那个位置，所以自欺欺人，也妄想欺我，到时候推我上位，让我做个傀儡人。
    可惜呀老将军，在下胸无大志，比起天下江山，我就爱儿女情长。”
    江与安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哈哈大笑，随后笑声一收：“既然你爱儿女情长，那本将军就如你的愿，让你与你的心上人一起做鬼夫妻！”
    墙头上，一大群死士同时跃下将周慕娇等人围在中间，江与安盯着赵云璟：“原本我觉得你有大才，想要惜才，可你实在太不识抬举，如此，也只能送你上路了！”
    他的手举起，刚要挥动，一道声音传来：“江老将军又如何知道，今天不是我们送你上路？”?

 第223章 更乐意做渡你上路的菩萨

    江与安哈哈大笑：“老夫斥了巨资花了十年才将这一处弄得完美无缺，如今你们这些人就是我瓮中之鳖，我想怎么捉就怎么捉，想什么时候捉就什么时候也捉，而你们，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也就你这个无知妇人，还敢问不知是谁送谁上路！”
    周慕娇淡淡一笑：“江老将军，话不可说得太满，不然打脸的时候脸会肿。”
    “小妇人勇气可嘉，长得又有几分姿色，只可惜你冥顽不灵，不然，老夫许你一个贵妃当当又如何——呃！”
    周慕娇手中的短刀捅到了江与安肚子，她缓缓上前，将刀往更里头送了送，笑道：“可是怎么办呢？比起做贵妃，我更乐意做渡你上路的菩萨呢！”
    江与安也是太过自信，以为对方已是瓮中之鳖，又有长辈在自己手中，被捏住七寸不会反抗，不料这周慕娇完全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不讲武德，上来就动手！
    妇人！就是心眼多！
    不过江与安反应还是很快的，周慕娇的第二刀没能落下。
    江与安被林公子与卢财主护在身后，卢财主说：“主子，不必跟他们啰嗦，我看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去争取！”
    林公子扶住江与安，喊了声‘将军撑住’，随后扬声：“兄弟们，杀了他们！”
    院墙四面站满了死士，听到命令，死士们同时往院中跳。
    与此同时，一直呆在周慕娇身边没有出过声的胡沛然突然从衣服里扯出一个口哨轻轻一吹。
    尖利响亮的哨声传出去，那些死士的动作突然就停了，林公子也愣了一下，江与安干脆亲自下令：“杀！”
    话音刚落，便听到卢财主一声尖叫：“主子！”
    顺着卢财主的视线抬头看上去，江与安的嘴巴也合不上了。
    无数身着玄衣的劲装汉子突然从天而降，人还没落地，手中的刀剑便已飞了出去，统一命中死士的脑袋，瞬间就倒了一地的死士。
    等到玄衣人们落地，江与安才发现他们腰间都系着三指宽大的铁索，铁索从云雾之中伸出，这头系着他们，另一头在更高的地方。
    “神，神兵天降！”梁桥脱口而出，心中有万千豪情冲出胸口，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想也没想就加入了战斗。
    死士在地上可能所向无敌，可惜这批玄衣人有作弊器，一旦打不过就立即‘飞’起来，死士快把力气耗尽都没办法够到他们，差点把人的本能给激发回去。
    周慕娇与赵云璟一左一右护着黎天退到了内室，外头只有胡沛然和何久指挥，两人看到差不多了，便又吹了一个长哨，长哨响起，玄衣人们立即解开索扣，反起了总攻。
    胡沛然与何久退进了内室。
    隔着几道门，厮杀声阵阵传来，黎天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心中一时悲愤，一时高兴。
    “老人家切忌情绪高低起落，小心脑溢血。”周慕娇说了一句。
    脑溢血是什么黎天不懂，但他听得出来周慕娇话里的担心，他想了想，嘶了一声。
    周慕娇就看过来了，她也没问，直接就扣住他命脉，一反手，轻轻搭上，闭目，黎天一见她这动作，浑浊的目光中染上了点点泪花。
    他的外孙女，成长得很好，没有黎家的庇护，她也能走到今天，她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好——一定是她母亲从小教得好！
    想到女儿黎落，黎天情绪又低落了，及至想起黎铭，黎志，再到自己的发妻与族人，黎天的情绪简直低到了谷底。
    “你常年心中郁结不散，能活到现在，江与安可是花了不少钱来保你的命。”
    黎天抿了抿唇，没作声，倒是旁边的慧容开口了：“江与安没钱，拿大钱保黎大人命的是姓卢的。”
    “哦，那个大冤种。”
    周慕娇的一语双关，慧容倒也不是听不出，只不过姓卢的还在外头打着杀着，他想要替他求下情都不行。
    慧容是胡姬山部落一个普通部落众的养子，二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胡姬山到各地游历，三十岁时便到了这南山寺当和尚，当了十年和尚被喊回去，让他参加部落长的选拔，他原本只是回去凑凑人数，没想部落长的头衔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一个和尚做什么部落长？但是胡姬山对他有救命与养育之恩，他在胡姬山的那十来年也是开心幸福的，只不过养父母过世之后，他又没有了归属感才离开，让一个对部落没有归属感的和尚做部落长，这不是搞笑吗？
    慧容便被赶鸭子上架，当起了部落长，一干就是十年，直至部落里的激进派私自对大梁出兵，惹来了孟将军，胡姬山被彻底打散，慧容便觉得自已任务完成了，便走了——期间，就遇到了被江与安他们偷偷救出来的黎天。
    两广总督黎大人嘛，世人谁不知他刚被判了斩立决，但慧容就假装不知，跟在黎天和江与安身后混起了日子，后来江与安说无处可去，慧容就想起了南山寺，于是南山寺周边，就成了他们的根据地。
    原先一开始很多事情都要他出面去做，后来姓卢的财主来了寺里，有钱有门路关键还是大冤种，于是慧能就安心地躲在南山寺继续混日子，二十年过去，竟然被他混成了得道高僧，成了大师。
    慧容觉得，自已能有这二十年的好光阴，全是因为姓卢的所赐，所以才会想要替那姓卢的求几句情，只可惜，卢财主自已愿意去死，周慕娇也不是圣母。
    所以很快，卢财主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与死士们的尸体一字排开摆在院子里。
    院中唯二站着的是江与安与林公子，林公子平时以落魄书生示人，没想到杀人的时候那叫一个狠厉，活到最后的，竟然也是他，他紧紧站在江与安身边，眼里全是杀气，他不甘心地嚷：“主子，属下说了赵云璟不可争取！您不听！您不听！”
    江与安一脸颓败，他确实是没想到，自已将近二十年的筹谋，甚至儿子这几年也已经趁着水灾旱灾时的表现轻易地收了灾民们的心，一切都推进得很顺利，最后竟然会就这么败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可是他花了大心血才打造出来的啊！
    他盯着赵云璟，又盯着周慕娇，最后咬牙：“你们怎么做到的？怎么猜到的？这些兵，你们训练了多少年？你们偷偷练这么多兵，不也是想着有朝一日推翻大梁皇朝，自已建立新秩序吗？我们何不合作，到时候平分这天下江山，不比现在两败俱伤的局面来得更好？”?

 第224章 蠢而不自知

    “江老将军，这你可说错了，这可不是兵，这是皇上的……暗卫。”
    周慕娇淡淡一笑：“我们只不过是替皇上收拾叛贼的工具人，你跟我们谈合作，找错人了。”
    赵云璟挥手：“来人，将江与安押送回京！”
    两名玄衣人从外头进来，他们手里拿着镣铐，身上穿的是六扇门的服饰。
    六扇六与暗卫可是狗皇帝手里一明一暗两张王牌，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还听从赵云璟夫妻两人的调遣！
    这个狗皇帝对这对夫妻的看重与信任，简直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手腕一凉，一边镣铐已上了江与安的手，旁边的林公子突然大喝：“住手!你们听！”
    轰隆！
    像是雷声，却不是真的雷声，而是山体塌陷的声音！
    江与安扭头看林公子，笑了：“还是你懂我。”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们走，二是与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林公子指着周慕娇，“你来选！”
    “看来你们还有路啊。”
    周慕娇笑：“让你们走是不可能的，那就看看你们要怎么和我们一起死。”
    “上去的通道已经炸了，密道的位置只有我和主子才知道，我也可以把密道告诉你，但里头机关重重，有箭雨，有刀阵，有毒蜂，还有暗流，你们绝对走不出去的。”
    林公子说：“但只要主子活着出去，你们就能活着。反之，等这里的粮食吃完，你们就得饿死在这！跟我们一起死！”
    周慕娇哦了一声，又说：“我有点想不明白，林公子这么天真，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为民请命不就好了，干嘛学别人造反？造反没前途的啊，更何况你是一个天真得有些蠢的叛贼。”
    “你说谁蠢？！”林公子杀气毕露。
    “有些人蠢，好在自已心中有数，而有些人，蠢而不自知。这蠢而不自知的，说的就是你。”
    江雾渔从外头进来，亲自给江与安锁上镣铐，边走向黎天边说：“赵大人下江南的目的就是推广粮食，便是没有粮种，他也会想法子种到能吃的东西，更别说他们这群人，出门都随身带着粮种，刚才我带人在这南山村转了一圈，想要吃光这里的粮食，至少要三个月，三个月，赵云璟已经把新粮给种出来并且大丰收了。你说让他们陪你饿死在这，不是蠢而不自知是什么？”
    林公子脸色一变，江雾渔已经到了黎天面前，却是没看他，继续往下说：“更何况，我们能自已下来，就不能自已上去？”
    “不可能！”
    林公子不信。
    下来可以用铁索溜下来，可现在山都塌了，上头的爪子肯定也无处可抓，没有固定的地方，他们还能平地起飞不成？不能平地起飞，那肯定也不能徒手爬上去！
    江雾渔淡淡一笑，何久就站出来了，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口哨，轻轻一吹，在悠长动听的哨声中，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院子，林公子抬头，只看到一顶巨大的‘蘑菇’从上空缓缓飘落，偏头再看，空中像这样的巨型‘蘑菇’还有不少！
    ‘蘑菇’降落在屋顶，林公子才发现那上头居然有人，他也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蘑菇，那是伞，巨大的伞！
    可谁家的伞会这么大？还能飞？
    “这，这是什么？”这回问的是江与安，很显然，他也很震惊。
    何久挺着胸膛往前一站，自豪地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伞！可又不是普通的伞！它叫降落伞！是赵夫人和十八小姐放风筝的时候从风筝身上得到的启发！”
    “可这有没有用！你们能下来，但是上不去！”
    “忘说了，降落伞是我们乱叫的，其实它的真实名称应该叫滑翔伞。滑翔伞能降能升，只要有风就能飞起来，只要能飞起来，就能被气流往上托，哦对了，它能载人，虽然只能载一个，但是我们足足有十名伞兵，一个来几个来回就能全部上去了。不过这太麻烦了，所以——”
    何久嘚瑟地说：“所以，他们拿了足够多的滑翔伞下来，最多一个时辰，我们所有人都能上去。你要是不信，害怕你家主子会从半空掉下来摔死，那你就第一个上去！来人，把他弄上去！”
    林公子被提溜着上了滑翔伞，伞兵拎着他在屋顶助跑了一下径直一跳，滑翔伞起飞了，然后稳速向上，不一会就消失在白雾之中，看不见了。
    江与安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一群人很快回到南山寺。
    江与安一抬眉就看到了不远处穿着囚衣手戴镣铐的儿子江不悔。
    他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确实，这计划叫瓮中捉鳖，可这鳖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已啊！
    南山寺已经被封山，香客们是一个都没有了，慧容站在那里，看着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安静的南山寺，轻轻叹了口气，他扭头看黎天：“主子，我陪你上京。”
    黎天动了动唇，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江与安与黎天都由江雾渔负责送往京城，皇上的那队暗卫也全部一起跟着，所以这路上定然是出不了岔子的，南江城的灾后重建工作才刚刚开启，周慕娇得留下来帮忙处理。
    出发之前，周慕娇来找黎天，让他帮忙捎点东西回去给黎老太太，用油布包得很紧，徒手是拆不开的，不过那东西到了手上，都不用看，黎天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江南才有的酥糖，妻子年轻时最爱吃的零嘴，很香，很甜，他总怕她吃多了胃不好，就限制她每天只能吃一颗，但她通常偷吃，就算是擦干净了嘴，还吃了不少别的，他还是能一下就嗅到酥糖的味道。
    每每这个时候，妻子就总会软着声音说，天哥哥，这糖真的很好吃呀，天哥哥，我还想要吃呀，就吃一颗，只吃一颗可以吗？
    一旦他拒绝，妻子就会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看得他心软软的，又出去给她买糖了。
    也不知道这二十年，江雾渔给她买的糖她吃得惯不惯，江雾渔不许她吃的时候，她是怎么应对的？拿长辈的身份压着吗？
    呵，那个小姑娘，在别人面前惯会拿腔作势，也只有在他面前，天真懵懂得永远像个孩子。
    十日后，周慕娇收到了一封信，里头有两个消息，一个是朝廷对江与安的处置，另一个消息，则是黎家的消息。
    她将朝廷的信件扔一边，作了个深呼吸，才展开那封家书。?

 第225章 死了

    黎天死了。
    他回京之后就直接住进了黎家，之后跟黎老太太在屋里呆了五天，五天之后，黎老太太出来通知江雾渔替黎天准备后事，大家才知道黎天的死讯。
    黎天是自已喝的毒酒，慧容说，毒酒是他给的，说要不是想着临死之前再见一见黎老太太，他根本不会离开南山村。
    黎老太太交待江雾渔的时候脸上无悲无喜，江雾渔觉得异常，打算日夜守着，但黎老太太还是在两个时辰后死了，死得很安详。
    黎天没喝完的那瓶毒酒，被老太太接着喝光了，她出来通知江雾渔的时候便把毒酒喝了，两个时辰，便是发作的时间，因为这药发作的时候人是在梦中的，面容都没怎么变，看着就跟睡着了一样，是江雾渔后来发现她脸色不对。
    不过已经太晚了，黎老太太已经过世，身上揣着一张薄纸，上头写着一行字：【阿娇，小五，对不起。】
    信纸从指间滑落，周慕娇坐在那里，整个人很呆，气压很低。
    赵云璟从外头进来，捡起信纸看了一眼，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环住周慕娇，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一句话也没说。
    好半天，周慕娇才缓过劲来：“我要回京城。”
    先不说黎天怎么样，她跟黎老太太的感情是实打实的，虽然黎老太太总是透过她看别人，也时常流露出遗憾与难过的神色，但黎老太太给她的爱护也是真的。
    爱不能拿来衡量更不能拿来对比，爱就是爱，她得到多少，自然要反馈多少回去。
    更何况，她和赵云璟都不在家，赵大叔赵大婶自然会过来陪着，但是从情感上来说，小五和小九最信任的还是她，她不在，这两个孩子有多无助，想都想得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她倒是无所谓，但小五和小九不能因此受影响。
    在内心里，周慕娇对黎家老夫妻两人在这时其实是有些怨的，他们两个人是见了面了，圆满了，就这么死去了，一了百了，却没有想过他们以这种方式过世，对他们姐弟三人会有怎样的影响。
    说到底，他们姐弟三人不是从小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再亲也隔了一代。
    如此一想，周慕娇便难过不起来了。
    赵云璟抬手，帮她将额前的发理好别到耳后，轻轻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云璟才帮她将衣服整理好，哑声说：“替我向外祖父外祖母上一柱香，待我任务完成，再到二位墓前请罪。”
    周慕娇扑过去又亲又啃，恨不得把赵云璟给生吞下去。
    他们新婚即分开，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原本想着趁帮南江城重建的机会多相处一会，没想到这才几天，家里就出了事。
    “等我回来！”
    周慕娇连夜出发，途中一路都没有停留，马都跑废了三匹，终于在七里村的那住了一晚，但也没闲着，连夜将七里村那几个重顽症患者复诊和换药方，其他村人知道她回来，也不管不顾的过来找她看诊，要不是金铃发了脾气，周慕娇只怕一刻钟都没得休息。
    紧赶慢赶，周慕娇在八天后，回到了京城。
    黎家门头系着白绸，两个仆人也一身的白在的打扫门口，远远瞧见周慕娇，两人同时揉眼：“姑娘？那是姑娘？老爷，大少爷！小少爷！姑娘回来了！”
    大少爷指的是小五，这小少爷自然就是小九了。
    仆人的惊呼声刚落，屋里就冲出来两个少年，正是小五和小九，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江雾渔与朱颜，连卫国公府的世子卫明也在。
    两个少年一个十三岁一个九岁，都初显少年的模样，特别是小五，他的身量与江雾渔只有一个头的差距了，眼下年纪尚小，身材单薄，他日等他长成，必定是一个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只不过，未来的大将军此刻一点也不威风，他红着眼，揪着自已姐姐的衫尾，小声喊了句‘阿姐’，旁边的小九已经忍不住哭了出声：“阿姐，祖母没了呜呜呜……”
    周慕娇还记得那天在人群外看到小九时的情形。
    那时小九不过四岁多，身上到处都是伤，饿得奄奄一息了，仍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就是这副倔强的样子，让周慕娇决定将他带回去养，却是没想到养着养着，竟然把这孩子养出娇气来了。
    周慕娇一手拉一个：“没事了，我回来了。”
    黎氏老夫妻的丧事定在三日后，这个时间，江雾渔是精打细算过的，他知道周慕娇接到信后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在那个时间内赶回来，但是没想到她会提前三天回到来。
    不用问都知道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江雾渔沉声说：“先进屋，小五小九，让你阿姐先去梳洗休息，有什么话等她休息好再说。”
    与周慕娇所猜想的一样，赵大叔和赵大婶直接住进了黎家，帮忙操持黎家夫妻的后事，周慕娇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理顺了所有事了，加上卫明以及奉皇上之命前来协助的几个礼部官员，黎氏夫妻的葬礼可以说是非常风光。
    一直等到葬礼结束，家里只有他们这些自已人了，江雾渔才得空跟她讲这些天发生在京里的事情以及皇上对黎天的态度。
    皇上对黎天的态度根本不用说，从那几个前来协助的礼部官员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了，黎天选择不进宫见皇上而是直接自行在家了断，这就说明他自已先端出了一个态度。
    他已经是一个死人，皇上也已经帮黎家平反，他没有必要再活着给皇上添堵，自然的，皇上也不会揪着一个死人不放，圣旨已下，罪已诏也在七国间传得沸沸扬扬，他千古明君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其实黎天是死是活对他来说都没差。
    黎天活着，也不过是在他仁爱的美名上添上一朵花而已，黎天死了，他跟周赵云璟与周慕娇之间便没有什么隔阂，以后还能愉快合作。
    是的，皇上也开始用‘合作’这个词了，这不得不说周慕娇在宫里那段时间给宫人们潜移默化的思想影响有多大，连皇上这个九五之尊都间接地受到了影响。
    “皇上原话是，让你也不必进宫，想去干嘛就干嘛，金铃那边还让你想管就管，要是金铃不服管，你就直接请家法。”
    说到这里时江雾渔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让黎家的人请李家的家法，皇上还真讲得出来。”
    周慕娇也跟着笑了。
    “还有一事。”
    江雾渔恢复严肃：“陈良锦的身世，我们已经查过了。”?

 第226章 反正阿姐不会骗我的

    江雾渔讲了一句就不讲了，分明是在卖关子，周慕娇便道：“陈良锦就是十九皇子。”
    “你为何如此笃定？”
    “如果他不是，也就没有特意提的意义。”
    “阿娇如此聪明，身为女子真是可惜了，在如今的大梁，可没有你的发挥的余地啊。”江雾渔轻叹，“没错，陈良锦确实就是十九皇子。”
    陈良锦的身世，出人意料又甚是曲折，皇上当时听了，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年在宫里的那个‘十九皇子’，其实是陈家奶娘的孩子。
    奶娘夫妻都是陈家的长工，他们不想世代为奴，就豁出去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已儿子穿上与陈夫人儿子一样的襁褓，再把自已儿子当成陈大人的儿子交给那个宫人。
    奶娘怕那宫人不信，还表演了一番，她故意表现出不忍心将主家儿子送死的样子，将两个孩子的襁褓换了，又故意让那个宫人看出端倪，将其支开换回去了，于是成功将自已的儿子送进了宫，她自已则是把十九皇子给抱回家了。
    但是陈夫人总觉得他不是自已的孩子，怀疑奶娘和陈大人有一腿，陈大人对奶娘的孩子十分上心，陈夫人便怀疑那个孩子也是陈大人人的儿子，便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对比，这一对比，便觉得奶娘的儿子跟自已更像，于是就认为奶娘偷抱了自已的孩子，就把奶娘身边的那个换了回来，把自已身边的换了去。
    殊不知这一换，就让自已的儿子成了奶娘的儿子，而自已身边的那个，却是跟自已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十九皇子。
    奶娘夫妻在陈公子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孩子从小便跟在陈公子身边，就是四九。
    “陈夫人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不愿意认四九，将他赶出来了。”江雾渔说，“如今人就在我们府上，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江叔怎么打算？”
    “能从小陪在十九皇子身边，服侍十九皇子，四九这陈家公子也不算辱没，而且陈家能撑到现在，全是因为陈良锦，如今陈良锦是十九皇子，自然便跟陈家没什么关系。
    当然，念在陈家抚养十九皇子有功，皇上自然会大加赏赐，有了这些赏赐，陈家不至于成为破落户，吃喝用度跟之前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对于四九个人来说，他身份的转变带给他的不是什么好事，而是打击。”
    “所以？”
    “我打算将他送回十九皇子身边去。”
    周慕娇点头：“既然这是江叔的打算，那便如此办。四九不错，离了陈家他也无处可去，让他跟在陈公子、呃，跟在十九皇子身边，高低能学到点东西，再过几年成了亲，就能自已开府了。”
    “只不过、”江雾渔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出来，“十九皇子不愿意回皇家，太后的意思是，让你和云璟帮着劝一劝。”
    “这个我办不到。”
    周慕娇直接拒绝：“想做陈家公子或是皇家子弟，那是他的自由，旁人不应该干预也干预不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江叔，我跟小五和小九说几句话。”
    江雾渔点点头便进宫去了，周慕娇则将小五和小九叫来，问他们现在什么想法。
    小五已经十三岁了，小小的男子汉脸上满是坚毅，但也很多迷茫，他问周慕娇：“阿姐，我不喜欢那个外祖父，我是不是不孝？”
    “小五自已觉得不孝吗？”
    “不觉得。因为小五此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也从来没有关心于我，对我来说，他就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不觉得自已不喜欢一个陌生人有什么不对。但是、”小五很苦恼，“我听见有人说我不够悲伤，说我不孝。”
    “人长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人一天说那么多话，其中九成九都是废话，也就你这傻孩子会被别人的废话影响了心态。”
    周慕娇拍拍他肩：“忘了吗？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被说不孝了，在桃花村的时候，周老太死的时候我们也没去送行，当时不也很多人讲？可这又怎么样呢？小五，小九，我们做人不仅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我们还要对得起自已，我希望你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将自已放在第一位，明白了吗？”
    两个少年似懂非懂，但都听了进去。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再长大点就懂了，反正阿姐是不会骗他们的。
    周慕娇无意在京城久呆，打算过了七天就走，期间她见了柳姐和唐老板，跟卫旭交待了好些东西，宫里的柳太医也日日到府上来，太后娘娘也每日送些吃食到黎家。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是难过至极，都想法让她高兴，周慕娇什么也没说，只承了这份情。
    这天下午，赵大叔赵大婶来了。
    赵大婶将周慕娇拉到一边，十分关心地问：“阿娇，婶子多嘴问你一句，那什么十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外头都传，说你跟十九皇子相识于微时，关系十分好，十九皇子还说非你不娶。”赵大婶忧心忡忡，“婶子不是怕你会抛弃云璟，婶子是害怕对方要是真的如此偏执，皇上会不会真的依了他。”
    “婶子可知道那十九皇子是谁？”
    赵大婶呆呆地摇头。
    他们夫妻在帝京也有一两年了，对皇宫内院说不上有多熟悉，但皇上有多少个皇子，哪些皇子还活着，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之前在桃花县的时候他们就听十六王爷说过，跟他同年的皇子有十七、十八、十九和二十皇子。
    其中十七皇子是能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十八皇子虽说各方面都逊色了些，也不算真的杳无此人，十九皇子和二十皇子，却都是七八岁时便夭折了的。
    如今这夭折了的人，却突然活过来了，还说非周慕娇不娶，要不是赵氏夫妻对周慕娇足够信任，指不定就得怀疑她是不是在宫里的时候故意撩了对方。
    “十九皇子就是陈公子，考了探花的那位。”
    竟然是他？！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满心震憾。
    没等两人了解更多，管家便来报，说是十九皇子来了。
    赵氏夫妻又对视一眼，赵大婶拉起周慕娇就走：“云璟跟十九皇子前几年结过拜，所以他得喊你爹一声爹，走，让你爹处理，我们回房。”
    周慕娇笑着安抚：“娘，十九皇子就是冲着我来的，今天见不到，明天会再来，明天见不到，后天还会来。不如让他进来，听听他想说什么。”

 第227章 如此卑贱之人没有资格当我大哥

    十九皇子是谁，除了知道内情的人知道，外头的人都不晓得，倒是他被养在民间，还活着的消息整个帝京都传遍了。
    “大概这是那位的手段。”
    十九皇子看着周慕娇，很是无奈，“不过，我已经跟他讲清楚了，陈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若回了皇家，便是对陈家不仁不义。除非……”
    他目光灼灼地盯站周慕娇：“我跟他讲，让他把你赐给我，我就回皇家。”
    “哦。”
    “你不好奇他是怎么讲的？”
    “不好奇。”周慕娇淡声，“皇上有几十个儿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像我跟赵云璟这样的臣子臣妇，却是世间唯一。他对你是有些愧疚，但你还没重要到能让他放弃我和赵云璟的地步，这一点，十九皇子自已也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阿娇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你说得没错，他也是这么跟我讲的。他说，如果我能有赵云璟那样的才情，十个你他也给了。”
    周慕娇抽了抽嘴角，她敢搭上自已的身家性命，赌皇上没有说过他能有赵云璟的才情就把她赐给他的这种鬼话，陈良锦这个人鬼精得很，从他进来开始，说不定就在挖坑了。
    在等着她往下跳呢。
    你看她像不像傻子？会不会跳？
    赵大叔和赵大婶都不会跳，还想坑她，哧。
    十九皇子见状，苦笑了一声，两手一摊：“阿娇，我现在很迷茫，但是赵兄远在南江，在下便只能来向你讨个主意了。阿娇，我该怎么办？”
    赵大叔一拍桌子：“这个好办！来人！给十九皇子上好酒好菜！没有什么烦恼是吃喝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吃两顿，三顿！在这个世界上，最能治愈人心的，只有好吃的食物！好喝的酒！”
    十九皇子嘴角抽抽，这赵家人可真逗，自已上门来还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些无礼的话，他们不把他赶出去，还要招待他好酒好菜！
    “别闹了叔，正烦着呢。”十九皇子把话题拉回来，看向周慕娇的眼神更无辜可怜，“我不回皇家，但关于我身世的这些传言，还是影响了我娘，她不敢见我，婉儿也不敢见我，我如今啊，跟街上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相差无几了。”
    周慕娇翻了个白眼：“点个头就能享尽荣华富贵的孤儿，街上那些可比不上。来人，去找四九，就说，他家公子来接他回家了。”
    四九出来见到十九皇子，眼睛立即就红了，扯着衣角，嗫嗫嚅嚅半天，就只叫了一声‘公子’。
    十九皇子给他递帕子：“行啦，别哭哭啼啼了，今天来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的身世，想必你自已也知道了，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四九能有什么想法？
    四九现在都还是懵的。
    他当了仆人之子当了二十几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其实是主子，他才是应该被服侍和享荣华富贵的那个，可因为他喊了七八年‘爹娘’的那两个人的私心，他成了低人一等的奴仆，胸无大志，不敢对自已的人生有所设想，现在本应该得到的那些，又因为自已的生母与妹妹的排斥，再次从他手中溜走。
    但凡他心思有一丝丝不纯粹，他就已经将陈家弄得天翻地覆了，可他没有，他被赶出陈家之后就下意识地来了黎府，初时他不理解自已为什么要来黎家，现在黎家看到自已的公子，四九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是在等自已的公子来接，这些年，他一直围着公子转，离了公子，他也无处可去了。
    四九红着眼，向十九皇子跪了下去：“公子，四九没有任何打算，四九还想跟着您，公子，您带四九走！”
    “若是本公子要回陈家呢？”
    “公子在哪，四九便在哪。”
    “那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四九喜出望外：“公子，四九没有东西可收拾的，公子我们走！哦对了，谢谢周姑娘的收留！还有赵老爷和赵夫人！日后有用得上四九的地方，周姑娘和赵老爷赵夫人尽管吩咐，四九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托！”
    主仆二人出了黎家，径直往陈家而去。
    而此时的陈家，气氛十分低迷，这种情况，可以比得上当年陈直过世时的气氛了。
    陈婉儿将儿子从宋城手里的抱回来，小声说：“夫君，你来了京城这么久也没有出去好好逛过，今日天气不错，适合游园赏花，不如——”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宋城直接打断她，“你真的不愿意让大家回家？”
    陈婉儿不作声。
    她无法接受一个仆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已的大哥，他那么没用，说话都唯唯喏喏的，又没有功名，又没有生钱的本事管家的本事，他有什么资格当自已的大哥？
    宋城是个读书人，早年间又去游历过，虽说是小地方的人，但眼界还是有的，见妻子不言语，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宋城说：“婉儿要是知道大哥在何处落脚，我建议你就与我早些把大哥迎回来。”
    陈婉儿自然是不肯，不过因为先前的‘大哥’已经不在陈家，陈家已经没有半点倚仗了，她说话比以往要客气许多：“夫君，非是我不愿意去接他，实在是……”
    陈婉儿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等你们完全接受，估计也已经把大哥的心给寒透了。”宋城将儿子交给婆子，“大哥虽说性子怯懦了些，平时什么也不显，瞧着是个平庸之人，但他从小便跟在十九皇子身边，与他一起长大一起读识字，我相信他的学问文章，比起一般的读书人要好许多。”
    “你已嫁到宋家，陈家便只剩下岳母一人，等我与你回乡之后，届时能照顾岳母的，便只有大哥。难不成你要让岳母跟着到宋家吗？我们宋家是小门小户，生活习惯、为人做派都与陈家不同，宋家自然不会怠慢了岳母，怕只怕岳母会觉得自已是在宋家讨生活，日日郁郁寡欢……这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
    陈婉儿沉默。
    “再过三年，便是下一届的科举，大哥若是利用这三年闭关读书，说不定三年后，陈家会再了一位探花郎，便是成不了探花郎，考取了功名，那也能给岳母倚仗，照哥儿日后说起自已的舅舅时，也能神神气气。”
    陈婉儿还是不说话，宋城的脸色就拉下来了，他拂袖道：“想必婉儿是有自已的打算，也罢，我与照哥儿不过是外人，也不掺和你们陈家的事情了，明天一早，我便带照哥儿回乡！”
    陈婉儿气得口不择言：“宋城，为了那样一个卑贱的东西，你竟然要抛妻弃子？！”
    “你说谁是卑贱的东西？”

 第228章 势利眼

    这个声音……
    “大哥！”
    陈婉儿喜出望外：“呜呜呜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
    十九皇子双手垂在身侧，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婉儿原本很的欣喜，对上他的眼神，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她急急刹住脚步，绞着衣角，一脸的不知所措。
    跟她一样不知所措的人还有四九，他对陈婉儿从来都是主仆之情，有敬有怕，这一下子这人就变成了自已的妹妹，别说陈婉儿无法接受，他自已也消化不了，更何况刚才那句‘卑贱的东西’，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陈家不接受他，他也不会死赖着不走，今天会来陈家，只是因为他的主子，主子在哪，他就在哪。
    十九皇子终于开口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你说，谁是卑贱的东西？”
    陈婉儿脸色微变，嗫嗫嚅嚅，一个字也说不上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这位自已昔日的哥哥，气势一夜之间全部变了，变得她不敢对视，更别说是与对方讲话了。
    刚才她实在是有些忘形，以为他还记着陈家的好——可是陈家对他有什么好的呢？因为陈家，他才会由一个尊贵的皇子变成臣子啊！
    陈婉儿又想，可要不是因为陈家，他估计连臣子都不如，直接变成仆人之子，哪有今天的耀眼？如果他没有这么耀眼，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与陈婉儿自幼一起长大，她心里有打什么小九九他一清二楚，见状也只是笑了笑，指着四九，道：“回我的话，你说，谁是卑贱的东西？”
    对方气势太逼人，陈婉儿顶不住了，腿弯一软就要往下跪，被宋城一把揪起。
    宋城朝十九皇子拱了拱手，叫了声‘殿下’，接着对四九说：“大哥，婉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有几分刁蛮，但心地不坏，她刚才口不择言，也是因为一时难以接受，我替她向大哥您道歉。总之不管怎么样，大哥是陈家的人，那就是我照哥儿的舅舅，往后照哥儿还要靠大哥您多加照拂。”
    从前四九就觉得这位姑爷不好相与，没想到有一日会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对自已客气。
    想到这一点，四九莫名就有了底气，余光再扫到一旁的十九皇子，他底气咻一下满了，学着自已主子平时的样子沉声道：“到底是我嫡亲的妹妹，今日便算了，但以后我希望妹妹和妹夫要记着自已的本分。这是陈家，不是宋家。”
    “大哥说的是。婉儿，快向大哥道歉！”
    陈婉儿哪里肯道歉，她咬着嘴，看着十九皇子不停地流泪。
    十九皇子便道：“婉儿真是被爹娘宠坏了，不知道轻重。如今我已不是陈家人，你也已出嫁，唯一能守住爹的家业与清名的，只有四九一人。你母族强，你和照哥儿在宋家就腰板直，你信不信四九今日宣布放弃陈家，宋家明日便会张罗着替宋城找平妻？”
    “大哥，我此生只要婉——”
    “放肆，本宫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
    十九皇子厉喝一声，吓得宋城腿都软了，拉着陈婉儿扑通一声跪下，还把儿子宋熙照给抱在了怀里，浑身发抖：“殿下，殿下饶命！”
    “罢了。原本本宫想着有我这层关系，四九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考取功名，光大陈家的门楣，现在看来本宫错了，陈家本身并不在意门楣不门楣，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多费口水了。四九，收拾你的东西，随本宫进宫去。”
    十九皇子还没认祖归宗，自然是还没有自已的府邸，而众所周知，宫里除了大内侍卫，别的男子都要净了身才能进去的，十九皇子让四九跟他进宫，这，这不是要绝了陈家的后吗？
    陈婉儿只觉得一阵晕眩，要不是宋城在旁边撑着，她铁定就晕过去了。
    “主子，我这就回房收拾！”
    四九刚转身，就见陈夫人跌跌撞撞进来，他一顿，陈夫人就越过他冲向十九皇子，他呼吸一提，陈夫人的巴掌已经落在十九皇子的脸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孽子！”
    陈夫人指着十九皇子，又生气又难过：“我养育了你二十几年，自认为没有亏待你，你一朝得了势就要将我们撇一边！你还是人吗？陈良锦我问你你还是人吗？！”
    十九皇子站在那不动，任由陈夫人打。
    “你爹为了你，愁到天天晚上睡不好觉，就怕你杀人放火成了废物！你知不知道当你说你要去书院读书，要去参加科举时你爹有多开心？你甚至才刚进去书院没两天，他就说你是他的骄傲！”
    “他为了你几乎耗尽了心力！他过世的时候你也明明发过誓要守着陈家，要护着你妹妹的！如今你成了皇子，那些誓言就可以不算数了吗？！”
    陈夫人连骂带打，十分激动，四九想过要制止，最近都缩回了手。
    等陈夫人打得脱力，四九才过去扶她：“夫人，事已至些，多想无益，您该学会接受才对。”
    “学会接受？我们陈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儿子，突然变成了别人家的，你让我如何接受？算了，你除了会服侍人，做应声虫之外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陈夫人甩开他手：“当日是我将你换到那对夫妻身边去的，我知你心里有怨，我和婉儿也无法接受你是陈家人，如今你决意要跟那个白眼狼入宫，那正好断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反正我这一生，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四九原本还有些希冀，听到这里心也寒了，他没再说话，掉头便走了。
    陈夫人缓了口气，又向十九皇子告罪，说自已冲撞了天家，让十九皇子定她的罪，最好斩立决，给她个痛快。
    十九皇子眼神淡淡地看着陈夫人，笑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臣妇只想早日追随先夫而去，盼殿下成全。”
    “娘真想要追随我爹而去，当年就该去了，不会活到现在。不过这既然是娘您的要求，那本宫就——”
    陈婉儿吓得心脏都差点不跳了，娘她是不想活了，可她还有儿子，她想活啊！
    陈婉儿顾不得那么多了，高声打断十九皇子：“殿下等一下！”
    拔腿往外跑：“大哥！大哥你别走！陈家不能没有你！”?

 第229章 老狐狸一条

    四九回了陈家，取名陈仕锦，这事在帝京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让帝京人津津乐道的，是流落在外二十几年的十九皇子李长忆认祖归宗，并且赐婚在此次平叛有功的孟婧婧。
    随着此消息的传播，快要淡出大梁朝堂的孟家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不过孟家如今只有一个孟婧婧，其他的孟家子弟都还没成器，严格算起来，孟家也还是一个不入流的世家，未来能不能起来，尚可未知。
    十九皇子在平叛江与安这件事上也立了大功，但皇帝给他定的却是这样的婚事，都不用猜想，都能知道皇帝对他有多不重视了。
    也对，太子优秀地，十七皇子又能领兵打仗护着边疆，便是第十六子，那也能替他分忧解难，八皇子虽一早就出宫立了府，有了爵位就代表着已经退出了那个位置的角逐，但人家在上次贤王逼宫的时候以血肉之躯给皇帝挡了一刀。
    跟这些优秀的皇子比起来，十九皇子目前的功绩实在是有些拿不上手，毕竟在平叛贼江与安这件事上，要论出最大力气的，还是赵云璟与周慕娇。
    能在朝堂混到现在的人都是精怪化身，陈良锦就是十九皇子的这件事刚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默契地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现在皇上态度已显，朝臣们便不用将他放在心上了。
    另外还有朝臣讲，十九皇子身为皇子，不应掺和到朝堂上来，应该学学十六王爷和八王爷，别占着个官身，绝了别人向上的路。
    这话说得甚是刻薄，皇上听了也直皱眉：“长忆原先长在民间，他今日的功名与成绩都是他自已挣来的，不能因为他现在是孤的儿子，就全盘否定他过去的努力，更何况在桃花县的粮食增产上，长忆的养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提议废了李长忆官身的是苏首辅，闻言说：“但那也只是陈直的功劳，他怎么算也是靠着先辈的护荫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
    “先辈们流汗流血，为的不就是替后人挣一个好前程？圣人有云，先人种树后人乘凉，若然连先人都无法护送后辈往上走，那像赵云璟这样走到我孤跟前来的人，又能有几个？
    赵云璟是百年不遇的人才，世上无人可比肩，孤的长忆虽略显逊色，但放眼整个大梁，他的才情与能力也能排到前十，如此人才朝廷不用，是觉得让他烂在宫里对大梁有更大的好处吗？”
    “可是皇上——”
    “这样，孤今日便下一道圣旨：哪怕先辈战死沙场，他的后辈也不能享受半点荣光，此圣旨苏首辅你就替孤拟了，哦，颁布圣旨与收回所有人爵位的事也一并交与你，苏爱卿你可要将这事办妥了，否则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苏首辅无奈：“皇上——”
    “来人，笔墨纸砚侍候！”
    笔墨纸砚上来了，苏首辅被架着上场，其余五大学士都抱紧了自已，感觉非常无助，在心里已经把苏首辅问候八百遍了。
    这老小子狗东西，从年轻时就喜欢独来独往，进了内阁成了首辅更是喜欢搞一言堂，根本就会听别人的意见，行，意见不意见的就算了，真要算起来这账得有上千笔了，算到他们入土估计都算不清。
    但跑到皇帝面前质疑人家儿子不够资格、要削人家儿子官位这么大的事，这狗东西是不是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他们先让家里开始帮他们准备身后事？
    苏首辅眉毛和胡子都是白的，两撇白胡子很长很飘逸，若是换上一身白袍，那叫一个仙风道骨，但他这白胡子衬这一身暗红色的官服，仙是不仙，但挺贵的。
    小黄门很快研好墨，苏首辅提笔，落字，搁笔，吹到半干，然后展开给皇帝看：“皇上，圣意臣已拟好，请皇上过目。”
    皇帝淡淡看过来，随后挑眉：“就按苏爱卿的做。”
    咦皇上的语气不像生气啊，苏狗他是写什么了？
    五大学士同时抬眼看过去，同时瞪大眼，张开嘴，好半天，林大学士才骂了一声：“真是老狗！”
    可不是老狗么？
    先是把皇帝的怒火得烧起来了，又慢悠悠地给一个方案把火灭掉——我说，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方案，你何必多此一举去挑衅皇帝的威严？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抄你的家或是诛你九族吗？
    绢布上只有三个字：安定王。
    给十九皇子李长忆一个安定王的爵位，这一方面没有否定他过世的努力，还能从这名字中看得出他为大梁立有功劳，的确，皇室子弟不宜参政，但李长忆的情况明显不同。
    他来自民间，在民间长了二十几年，对民生大事比任何一个皇室子弟更了解，加上他自已能力也不错，只是苦于逊色于赵云璟而只能在赵云璟手下做事，如今他有了这‘安定王’的头衔，指不定能开创一番自已的新局面，最后说不定也能制衡赵云璟。
    毕竟功高震主每个皇帝最大的忌讳，一旦赵云璟成长起来，得了民心，只怕他自已没那种心思，旁人也会押着他走上那条路或是借他的名去走这一步棋，到时候君臣敌对，血流成河，百姓遭祸。
    这绝对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因此安定王李长忆，必须要快快成长起来，如此，才能让大梁长盛不衰。
    李长忆被立为安定王的圣旨是在周慕娇离京那天宣布的。
    出城的时候，周慕娇就看到了礼部的人，她急着赶路便没留意，倒是身边的人问了一嘴，周慕娇才知悉这事。
    “夫人，小的打听清楚了，安定王府就在赵家边上，中间就隔了条两丈的小胡同，两家的边门和边门是对着的，若然将小胡同围上，那就是一条隐蔽的路径，日后大人和安定王有要事相商，也可以直接从此路通行而外人不知晓。”
    周慕娇嗯了一声，没有细想皇帝这操作背后的含义，而从陈良锦变成李长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心境还如从前一般。
    “把边门锁上，没什么事别开。”周慕娇交待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和赵大哥都不在京里，让爹娘尽管低调，不要与谁人走得太近，卫国公府那边倒是可以保持，若是有事，就往卫国公府求救。”
    反正周慕娇怎么说，部属就怎么去做，尽力完成不出错就行了，至于有事为什么不找隔壁的安定王而是舍近求远去找卫国公府，那就不是他能分析出来的问题了。?

 第230章 奇怪的书生

    已是秋天，京郊外的村子有些种得早的，秧苗都已经成活，一路看去都是喜人的青翠色，可以想像得出等秋收的时候，这一路都是金灿灿的稻谷，那情形光是想想心里就很高兴。
    “我活了七十年，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成活还发得这么好的苗！今年啊，一定会是丰收年！”
    “朝廷的推广官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而且丝毫没有架子，吃住都在村里，抢种的时候我家忙不过来，他们还来帮忙呢！穿着官服呢，沾了一身泥，人家还笑嘻嘻的说没关系，我和老汉要留他们吃饭，这时他们才说吃不惯农家饭。”
    “这你就不懂了？不是他们吃不惯农家饭，而是推广团有规定，不能动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要是在老百姓家里借宿，一要给住宿费，走的时候也要把地方打扫干净。”
    “真的这规定？”
    “有！我亲戚的朋友的儿子的邻居的表哥就是在推广团当差的，这话就是他说出来的，而且有没这规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有见过推广团的人吃我们的东西喝我们的水吗？没有！人家这纪律可好了！”
    “以前的官下了村子吃喝拿不说，还要耍威风欺负人，现在这些官跟从前不同喽。如果以后所有的官都跟推广团这些官一样，我们百姓就有福咯！”
    “大家注意到没有？推广团的人无论是大官小官清一色都是年轻人！团长是这一届的状元，副团长是探花郎和榜眼！他们真是开了个好头啊！以后等那些老的大官死了，赵状元他们当了更大的官，我们大梁百姓只会越来越好！”
    周慕娇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此刻就在路边休息，马儿在溪边饮水，便正好听到了百姓们对推广团的议论。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是好评的。
    有人就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赵状元他们这还不是因为还没尝到当大官的甜头，这才这么努力，等到他成了大官，你看他还会不会到田间地头来！”
    “就是就是，将他们说得那么快伟大，好像没有他们我们就会饿死似的！殊不知我们在这天天感激，人家只是把我们拿来当往上爬的阶梯！等到他们当上了大官，随手就把我们丢弃一旁！”
    “那些读书人寒窗十年苦读，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当上工状元，人家是要光宗耀祖换门楣的，若是考上了功名还是去种田，他干嘛要考状元啊，直接来种田不就好咯？所以说啊，推广团的人，都只是为了往上爬才干的这些事！”
    又有人不服，反驳道：“老李你说这话好没道理。农人种田为了好收成，商人卖货是为了赚钱，书生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那官员们做事为了晋升，又有什么毛病？总不能他当了官他就不能有任何世俗的欲望了？如果不能往上走，那人家干嘛要十年寒窗？人家干嘛不直接种田？你种田要是没有收成你还会继续种吗？”
    “就是就是。且不说别的，现在人家推广团做的就是有利百姓有利大梁的实事，现如今朝堂上你还能找到真正愿意做实事的官吗？没有！虽然赵状元他们日后变成大官之后就有可能不理百姓了，但在他没有成为大官也没有不理百姓之前，我们不能提前给他安上‘坏官’的罪名啊！我要是凭白无故说你是杀人犯你乐意吗？”
    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出声：“我们大梁苦肯干、实干的官员已久矣，大家当多加珍惜为上！”
    “珍惜珍惜，别人的前途与我们何干，我们当然珍惜了！”
    村民们又继续下一个话题了，这时马饮饱了水，周慕娇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她看了那少年书生一眼，继续赶路。
    已经入秋，日头虽不像夏天时将路面晒得干干的，但几十人的马队经过时还是扬起了一地的灰尘，那群村民用袖子掩了掩口鼻，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压低，还抬高了不少。
    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盯着马队看了一会，眯着眼笑了。
    “唉李秀才，你这又没有种粮，在这笑个啥？”
    “看到了贵人，在下感觉自已会时来运转，你说我该不该笑？”
    “什么贵人？这里只有农人！哪来的贵人！去去去，书都读傻了，见到个人就说是来拉拔自已的贵人，真是疯了！”
    书生也不恼，眸子一片清明，胸中也有一股热气上涌，他觉得自已应该去做点什么来改变自已的现状了。
    一夜深思，隔日，书生便背着个包袱到了沧澜书院，此时已经过了秋季入学的时候，沧澜书院也不缺生源，因此让他年后再来。
    书生说：“当年赵状元去回澜书院求学的时候也不是招生的时候，回澜书院却是将他招了进去，且据我所知，桃花县二十子，有八人都是这么进的回澜书院。试问假若当初回澜书院以不是招生季就将这些人拒之门外，那还有今天的赵状元以及粮食推广团吗？”
    守门的皱眉：“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不合规矩，更何况——”
    “你是想说更何况我不是赵云璟，不可能会成为六元及第的状元？可在下从来都没说过要成为第二个赵云璟，在下想要像赵云璟一样，成为第一。”
    守门的张了张嘴，门里就有人出声：“于叔，沧澜书院不是非状元不收的书院，我们沧澜书院的教学宗旨就是有教无类，只要是诚心向学的，便是入学考试不合格，书院也不应拒绝他。每届科举，状元只有一个，难不成不是状元就没用了吗？我大哥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即使天赋不高，多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眼界也能开阔，更何况，书院原本就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方。”
    门后走出一个少年，少年面容俊秀，虽身板不甚伟岸，一眼看去也是十分养眼的，少年走向书生，轻轻颔首：“兄台请稍等片刻，在下立即回去将此事告知书院，你放心，只要你一心向学，沧澜书院都敞开大门欢迎。”
    书生心念一动：“不知兄台贵姓？”
    “赵，赵云飞，不过大家都叫我初六。”
    初六直接去找宁贤，宁贤恰好闲得在教务室里拍苍蝇，听闻此事就亲自出来考查那位书生。
    书生也没想到是宁贤亲自出来，他总算紧张了，还是初六在旁安抚了一番才慢慢镇定下来。
    半盏茶后，宁贤将那书生交给初六：“初六，带着你的新同窗去生舍！”
    初六挺高兴的，在前头带路，那书生却在宁贤走后悄声说：“赵云飞，你别对我那么好，因为我是来和你竞争下一届状元的。”
    “你叫什么名字？”
    “郁淮之。”
    “嗯，我记住了，淮之。从现在开始的未来两年，我都会全力以赴，希望郁兄也如此。”?

 第231章 他死了

    没两日，周慕娇便到了五旗村，同时也接到了小五初六他们的信，两人都在追问为什么不等他们回去就走了，字里行间除了委屈，就是担忧了。
    初六在信上提起了郁淮之，看着他在信中对郁淮之的形容，周慕娇脑子里浮现的便是前两日在路边看到的那位少年，少年身量是单薄了点，一眼看去，衣衫底下还是能看到些肌肉的。
    她抽空给两个孩子回信，叮嘱初六与人交往予以真心的同时也要有棱有角，不可忘了自已，当然，也没落下初九和小九，四个孩子一人一封，赵氏夫妻与江雾渔那她也各写了一封报平安。
    刚刚将信装好交给侍卫，金铃便进来了。
    “师父，我把芳婶和玲姐领来了，您去看看。”
    “怎么了？”
    “两人在初始阶段变化很大，康复情况也不错，但最近这几天好像停滞了，芳婶和玲姐都挺焦虑，我自已也琢磨着是不是自已用药剂量不对。”
    周慕娇站了起来：“任何病症的治疗都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然，越是严重的伤病，初时变化越大，与前期相比，后期的修复就会显得不明显，这不是停滞，一般来说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过万事都有例外。”
    周慕娇看完两个病人的情况，表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要耐心点，不要指望它像一开始那样那么迅猛，就像被毒蛇咬着的时候，最后的那点毒是最难清除的。
    玲姐要年轻些，这些天亲眼看着自已从满脸的甲到能一点点现出自已的皮肤，虽然上面布满了血丝和红斑，但比起之前，她已经很激动了，但她还是想要再快一点，因此就显得迫切了一些。
    玲姐问能不能加大剂量，让她早些康复，周慕娇说不行之后，她突然就落泪了。
    这一看就很有故事。
    玲姐说：“那个男人前段时间断了腿，家里没钱治，就在家里等死，我这些年就总想着等我病好了，过得好了，一定要出去让他看看我就算被抛弃也能过得很好，但我的脸还没好，他却是快要死了……”
    这事好办，周慕娇说：“不用等你脸好了才可以气他，你现在就能回去气死他。”
    “现在？可我这脸……”
    周慕娇唤了个人进来，随后拿了张制作精良的脸皮贴在玲姐脸上。
    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女子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玲姐不敢相信，反复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一会捏，一会敲，快傻了，就连芳婶也在连连感叹：“太像了！这简直就是没患病前的玲儿的样子！周大夫，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面皮能不能也给我做一块？我也想——”
    “不能。”周慕娇直接拒绝，“玲姐，你只有三个时辰时间，日落之前，你得把面皮还给我。”
    玲姐依依不舍地从镜子上移开眼，跟着一个侍卫走了。
    先前赵云璟失踪，周慕娇突然去了南江城，五旗村的人手立即就不够用了，于是梁知县招募了好些愿意到五旗村的大夫进村，这段时间用下来，感觉还挺不错，不过毕竟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病症，心里还是有些怵，怕自已不行。
    周慕娇便将所有人集合起来做了场培训分享活动，分享，主要是大家这几年遇到的疑难杂症，培训，主要是加强大家的心理素质，同时也尽量让大家端正心态。
    这个培训课原计划是开一个半时辰，但大夫们太过热情，问题也层出不穷，活动结束后还排起队来请教周慕娇，于是这场培训，足足进行了三个时辰，要不是村民们过来送饭发现她们连午饭都没吃，强行将培训会终止，这场培训估计还得拖长。
    这时天也暗下来了，周慕娇喝了一口汤，随口问起了玲姐，玲姐就进来了，脸上有笑意，还有一丝茫然。
    玲姐将面皮恭恭敬敬还给周慕娇，感激地说：“周大夫，谢谢你，让我完成了心愿。”
    “那男的死了？”
    “死了。”
    “痛快了？”
    “痛快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玲姐迟疑了一下，说：“这些年我是靠着对那个男人与那个家的恨意活过来的，如今他死了，我突然不知道自已能干什么，所以，我想跟着周大夫您学医，请您收下我！”
    “我东奔西跑的，你跟着我可吃不消，学医不一定要跟着我，七里县的这几个大夫都能教你。”
    “周大夫，我不怕奔波，我真的想要学医！”
    周慕娇微笑：“你跟着我跑了，五旗村怎么办？没有你们几个的守护，等大家的病全好了，五旗村就会成为别人眼里香喷喷的肥肉，谁都想进来抢地盘。”
    “更何况，村里年轻的姑娘也有十来个，要是来了男人，姑娘们没有半点经验，轻易就会被人骗了去，若是所托非人，姑娘遭殃，五旗村同样也落不到好，你和芳婶她们守护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对？”
    这是自然，她们这群女子把五旗村弄得像世外桃源，又用传染病又是吓人又是把与外界连通的路弄得荒芜，就是不希望被外人打扰，但谁都知道，一旦大家的病痊愈，五旗村的姑娘们肯定是想到外头看看的。
    姑娘们没有在外头处世的经验，一定会上当受骗，这些姑娘都是自已照看着过来的，若是出点什么事，那不是割她的肉吗？
    玲姐想通了，她要继续留在五旗村，等到下一个有能力保护五旗村的人出现之后，她再想下一步该去哪里——不过等到那个人出现，只怕已经是几十年以后了，到时候她除了在五旗村养老，又能去得了哪里呢？
    要不趁着现在还年轻还走得动，多去外头走走？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周慕娇将她挣扎的表情看在眼里，一会又见她脸上没有了激动之情，她有些可惜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女子就是心软，只需要稍微加点压力，她就走不了了。
    周慕娇次日一早便离开了五旗村，路过七里县县城的时候，她见了梁知县，交待对方替她办一件事，梁知县一听，顿时面有难色。
    “周大夫，您这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是执行起来难度很大啊！”?

 第232章 真心喂了狗

    “哦，什么难底，你讲讲。钱还是人”
    “当然是人了姑奶奶。”梁知县叹了口气，“五旗村之前是有学堂的，虽说只有一个夫子，但给人开蒙以及教人识字读书是没有问题的，但自从村里人染了怪病，那夫子也跑了。”
    “大梁不得志的秀才成千上万，梁知县以官府的名头请不到，难不成用银子也请不着”
    梁知县顿了顿：“那也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些落魄到吃不起饭的秀才的确会看在银子的份上过来，但来了之后会不会好好教授，会不会对五旗村的人有非分之想，我却是不敢保证的。毕竟一个把银子看得比名声还重要的秀才，人品肯定不怎么样，若是因此让五旗村的人涉了险，本官哪还有颜面见她们”
    “如果我手上有人品过硬的夫子呢梁知县打算出多少银子请”
    梁知县想了想，说只能一个月给半两银子，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周大夫！这学堂是你要办的，这夫子我可以替你找来，但这钱是不是该你出啊”
    “那日后村里的孩子考取了功名，那培养他们的名声也给我算了你这个父母官什么也不要”
    “……一两！本官最多能出一两！”
    “一两”周慕娇翻了个白眼，“梁知县每个月俸禄三十两，田庄铺子的进项就算只有一百两，以你家简单的人口，每个月还能富余八十两，请个夫子一两银子就能要你的命”
    “周大夫您有所不知，你别看这七里县离帝京只有三四日路程，跟官道也近，但除了城里，七里县辖区底下十八个村，有一半以上都是揭不开锅的，我的田庄也不大，只有几十亩地，佃农们着实可怜，那收成我便只要三成，剩下的全给他们了，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吃不起饭，所以我就，就只能常常接济他们……”
    梁知县羞愧地说：“本官知道我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也会助长那些人的惰性，但我这个人，就算是没饭吃了，也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饿着，要是见着了，恨不得大腿肉也要割一块下去给他。”
    “梁大人倒是个圣人。”
    “本官羞愧。”
    “梁大人宅心仁厚，世间罕见，得，五旗村建学堂和请夫子的费用都包在我身上，过后会有人来找你商讨学堂设立的事。梁大人现在可有空出门的时候皇上有交待，让我沿途多看看我们大梁的田地，给他写信报告。”
    直接报告给皇上
    梁知县精神一震，正要说话，身后便传来一道男声：“梁大人，好久不见！”
    周慕娇秀眉一皱，回头一看，果然是陈公子、哦，现在应该叫安定王李长忆了。
    “原以为阿娇你早就到了半路，不想竟然在此遇上，看来本王与阿娇你的缘分不浅啊。”
    李长忆说话间就走到了周慕娇跟前，笑容满面。
    周慕娇浅叫了一声‘王爷’，梁知县反应过来也赶紧把‘陈大人’这三个字咽下，换成了‘王爷’。
    “本王刚才听说梁大人你们要去看稻苗正好这次出门父皇给本王下了任务，要把这一路的粮食生长情况修订成册供农桑司研究，这样，本王就和你们一起去！”
    梁知县自然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道周慕娇什么想法了，周慕娇没有别的想法，她原本也是要去梁知县的田庄的。
    梁知县的田庄在十三里桥，出了城往右一直走，策马奔了一个时辰才抵达。
    梁知县怕耽搁两人的时间，提议骑马进去，被周慕娇否了，说是骑马进村，走马观花匆匆一瞥，倒不如不来。
    为了不惊忧村民，周慕娇还不让人事先通报。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梁知县还不知道周慕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他就枉活了这大半生了——这周大夫是怕自已联合村民们做表面功夫来敷衍她！
    女子就是心眼多！他可是只做实事的好官！
    很快大家就进了村。
    一群妇人在河边洗菜，高声聊天，因为太过投入，没有发现路上来了人。
    “这姓赵的状元可夫是福星啊，他一来，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瞧这话说得，我们的日子原本就好过啊！”
    “说起来我也是羡慕你们，你们东家只让你们上交三成的收成，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已的，不像我们东家，上交七成，剩下的三成都不够我们吃饭，天天饿肚子！你们东家可真是大好人！”
    “什么好人，他啊，就是心虚！平时贪得多了，怕晚上睡不着，这才施舍我们一点点的！哪个当官的家里没有万两白银打底这点粮食算什么打发叫花子来的！”
    “对啊对啊，他就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的！要不是怕他提高上缴的收成，我们才笑脸对着他！不然早就诅咒他了！”
    “贪那么多才给我们一点点，简直是没良心！黑心肝！”
    “这种人啊，肯定有一天会被朝廷清算的！诶！等下次他来的时候，大家记得要惨一点，求他少要一点我们的粮，多囤点粮或是拿去卖掉换钱！不然等他被朝廷清算，这些田庄被别人接手的话，我们的日子才真正难过啊！”
    “就是！贪官都没有好下场！贪官都应该死！都应该断子绝孙！”
    路面上的梁大人已经石化，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还以为自已是在幻听。
    那个咒他死咒他断子绝孙的大娘他认得，对方家里有两个儿子，上次哭到他跟前来的时候，她两个儿子都跌断了腿，他又是找大夫又是出医药费又是给钱，过后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决定要将他们上缴的六成减少到三成。
    他自以为自已是兼济天下，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尊重过他，完全是将他当冤大头！
    “梁！梁大人！”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那群妇人齐齐回身，惊恐地看着梁知县。
    “大，大人，民妇、民妇失言，求您大人大量，把我们当屁放了！”
    “青天大老爷，您是我们见过的最有善心的大老爷，求您原谅我们！我们家里还有——”
    “你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本官家里就没有妻儿老小吗”
    梁知县淡淡地说：“没错，我就是贪官，欢迎你们事实证据去揭发。张龙，你交待管家，从即日起，恢复佃户们上缴收成的六成的标准。”
    “大人！大人我们错了！大人——”
    “那就七成。”
    村妇们对视一眼，突然冲上来，手里的刀直接往梁知县肚子捅！

 第233章 李长忆真是太讨厌了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随行的护卫反应已经非常快了，梁知县还是被捅了两刀。
    那几个村妇被护卫们折了手脚扔在路边，身上都中了刀伤，鲜血直冒。
    那是梁知县的随从高七气不过追过去刺的，要不是护卫们不想闹出人命，高七当场就把那几个村妇给杀了。
    梁大人自已家都过得紧巴巴的，请夫子的一两银子还要跟周大夫扯皮半天，谁知道这些他接济了好些年的佃户，居然是白眼狼！
    “王爷！求您给我家大人作主！求您了！”
    高七跪下来把头磕得咚咚响，李长忆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那几个行凶者早就吓晕过去。
    她们之所以会动手，一是看梁大人心软，身边也只有这几个人，想着杀了梁大人再把其余几个杀了，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谁知道后头还有那么多的护卫，更没想到她们想杀的这几个人中还有朝廷的王爷！
    她们死定了，村里所有人都死定了！
    梁知县刀伤有些深，好在周慕娇装备齐全，没一会就帮他把伤口处理好了，扭头见高七还跪在地上，周慕娇抿了抿唇：“高七，过来。”
    给了药方，又交待了对方一些注意事项，周慕娇就让人将梁知县主仆送回城。
    这十三里桥不是个能久呆的地方，周慕娇也立即出了村，李长忆交待手下处理十三里桥余下的事务，便也跟着周慕娇出村。
    “阿娇！阿娇你等等我！”
    在周慕娇面前，李长忆也不本王长本王短的了，只是跟从前相比，李长忆到底是变了，变得厚颜无耻了——他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如此追着周慕娇一个已婚妇女，实在是不合礼数！
    “阿娇有所不知，我跟孟小姐早就约法三章，等孟家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我们便解除婚约。”
    “虽然我无意那个位置，但作为刚刚认祖归宗、还能赵云璟和你都关系这么密切的皇子，我想在京城站稳脚跟，还是需要一些助力的。”
    李长忆走到周慕娇跟前去，挡住她的去路：“阿娇，我跟孟小姐不会成亲，你不要——”
    “王爷，我已经成亲很久了，如果不是这个粮食推广任务，我这个时候都快生孩子了。别说我心里只有赵云璟一人，不会多看旁人一眼，就算我与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没有见过的夫妻，我既然成亲了，就应该对我的夫君忠贞不渝。”
    周慕娇索性将丑话讲出来：“即便现在我被你说动了，背叛了赵云璟，跟了你，你能保证当有一个身份地位长相人品都比你高的人出现时，我不会被对方说动。”
    “原来阿娇是嫌我身份地位不够高。这个简单。”李长忆露出奇怪的笑，“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娇你的期望，也一定会让你死心塌地跟着我的。”
    周慕娇小跑起来，不一会便到了村口，她直接跃上马背，冲李长忆抱拳：“王爷，告辞！”
    策马奔了一段，护卫告诉她李长忆还在后头吊着尾巴，周慕娇不禁有些恼了。
    “姑娘，不如启用紧急通道”护卫提议。
    紧急通道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启用的，现在哪里算得上是紧急状况
    周慕娇摇摇头，命令队伍加速再加速，一路上都没有怎么停留，才终于在两天后将李长忆甩下。
    只不过，李长忆的目的地也是南江城，到时候还是会碰面，但这一路不用对着他，再怎么奔波也是值得的。
    南江城城外三里外站着一个清瘦的男子，风撩起他的发，沙迷了他的眼，他仍痴痴地望着路的那一边，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了。
    “赵大哥，阿娇姐说了要晌午之后才进城，您天不亮就来了，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我们回城休息一下再来”胡沛然提议。
    不是不想在这等周慕娇，而是赵云璟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平定了江与安父子之乱后，赵云璟便一心扑在工作上，帮忙灾民们灾后重建，又要抢种，因为新的知县还没到位，他还得代管南江城各部的事务，虽说大部分事务都分发下去了，但事情累积起来也差不多将他的时间占满，一日十二个时辰，他若是哪天能连着休息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都像是偷来的。
    不过赵云璟就是喜欢这种充实感，事情多，证明工作有在推进，工作有推进，就证明他们的推广工作有成效，就代表着离他们此行的目的越来越近，他恨不得一觉醒来就能秋收，这样就能验收他们的工作成果了。
    胡沛然劝完，何久也劝，赵云璟便摆摆手，回了一句：“我没事，阿娇一定会提前到的，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再陪我等一等。”
    两人当然不放心了，赵云璟昨晚三更才睡，不到五更又起来了，先是到田里转了一圈，天不亮就到这侯着了，你说他侯着就侯着，他们不反对，但你好歹坐下来，趁这间隙放松休息一下也好啊。
    他倒好，在那站了一个多时辰动也不带动的，要是周慕娇误了时辰晌午了也还没到，那他岂不是要在那快站成望夫石
    何久的腹诽刚过，官道那头就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众人都往那边看去，赵云璟更是往路边走了几步，笑意染满整张脸。
    “赵大哥，这不一定就是阿娇姐……”胡沛然悄悄扶了一把。
    “就是她，不会有别人。”赵云璟俊脸舒展，“我知道一定是她。”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就显出了马上的人形，隐隐能看出是个女子的身形，身后跟着一个小型的马队，马队所到之处，灰尘满天，上一刻还能看到马上的人形，下一刻就被黄沙给遮住了。
    “吁——”
    随着一道娇叱，马队已到跟前，胡沛然和何久抬手揉眼睛，赵云璟已经迎了过去：“阿娇。”
    “不是说了晌午才到吗你怎么出来了”
    “直觉告诉我你会提前，我便来了。”赵云璟笑着伸出手。
    周慕娇跳下马，搭上赵云璟递过来的手，瞧见他又瘦了，她心头有火，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家夫君是个为国为民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她为他骄傲！
    一行人进城，路上碰到好些百姓，百姓们忙忙碌碌，听到马队的动静，也没空多瞧几眼，不过跟周慕娇回京前对比，百姓们的脸上有了笑意，有了盼头。
    不过，很显然周慕娇还是乐观了一些，南江城的情况，现在还是比较糟糕的。

 第234章 我想当皇上，你会助力我吗？

    南江城此次水灾，人畜死伤无数，虽然大部分已经第一时间将尸体火化，还是有些顽固的村民信奉入土为安，以死相逼，不许大夫们把尸体火化，守着慢慢腐烂的尸体一直等到水退，然后又停灵两三天，这才送葬。
    但这已经晚了，尸体里散发出来的毒素已经蔓延出来，首先死者的家属就染上了，接着传染到周边的人，然后范围慢慢扩散，等到报到赵云璟这里的时候，那一个村子的人都传染了，七天之内死了十一人。
    这些人熬过了天灾，却没逃过人祸，想想就唏嘘。
    但更让人唏嘘的是，村里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把尸体火化，非要埋到山上，这东埋一个西埋一个，连累到旁边与它相连的村子都受到了影响。
    “这三个村子目前是隔离住，只许进不许出，三个村子各有两队消杀人员和四位大夫，劝导员两名。”胡沛然说，“但村民的情绪很不稳定，其中上莲村已经换了两批劝导员，要是再换，我们就没有劝导员进驻了。”
    劝导员们也被那些顽固的村民们搞出了心理阴影，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岗的了，梁安已经将江南片区的所有人员都调了过来，要是人手还不够，那只能紧急从漠北调派人手过来了。
    只不过，从漠北到江南，中间相隔上万里，便是马不停蹄的赶，最快也要三个月才到，三个月，情况糟糕一点，只怕南江城已成为人间地狱了。
    胡沛然不无担心地说：“阿娇姐，你要是再不来，赵大哥自已就要进村了，若是他进村了，只怕会把命搭在那里。”
    “赵云璟不能进村。上莲村是？我去就行了。”
    “这——”
    “就让本王与阿娇一道！”
    李长忆竟然也赶来了！
    周慕娇翻了个白眼，骂一声阴魂不散，同时也把李长忆这个人重视起来了——这一路她的人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人家却跟自已前后脚进城，这说明他这一路都有人替他掩盖形踪！
    不是周慕娇自吹，在目前来说，能逃过她的天网的，除了六扇门，恐怕就只有大内侍卫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并没有如外人所想的那样不重视李长忆，相反，他非常重视，这不，连大内侍卫都拨给他用了！
    赵云璟正好将周慕娇那个白眼收入眼底，他又心思通透，只稍微一思考便猜得差不多了。
    李长忆如今是安定王，又刚立了大功，身份地位上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高出一头，于是众人便正正经经地行了礼，喊了王爷。
    李长忆笑着摆手：“王什么爷，跟从前一样喊我陈兄就行。赵兄，我愿前往上莲村，担任新一批的劝导员。”
    赵云璟拱了拱手：“王爷身份尊贵，岂能以身犯险？若是王爷有点什么不测，下官恐怕没法跟皇上交待。上莲村的事下官会妥善安排，谢江，带王爷下去歇息。”
    李长忆啧了一声：“怎么说也是从桃花县一路走到现在的兄弟，我自认没有半点对不住你和各位同窗的，却是因为我如今身不由已的身份，就否定了我过去的一切，赵兄如今待我这态度可真让人寒心呐！”
    “王爷，下官只是——”
    “既然自称下官，那本王的决定，你有什么资格可置疑？”李长忆阴沉着脸，“或许你要请出父皇的圣旨？”
    赵云璟又拱了拱手：“下官自然不会动不动就请旨，所以，下官只能对王爷您不敬了。谢江，带王爷下去歇息，好生护着，若是出了半点不妥，你便——”
    “若是王爷出现半点不妥，本世子便提头来见！”
    谢江说完冲李长忆抱拳：“王爷，这边请！”
    李长忆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云璟一眼，也没说什么，跟着谢江走了。
    何久就嘀咕，说这么对李长忆是不是不太好，都是一起战斗过的兄弟，不能因为他变成了王爷就将他排除在外呀。
    宋城玉白了他一眼：“没有人说要否认他的过去与努力，更没有人说要将他排斥在外，而是上莲村的情况，你我都清楚，专业的劝导员进去都被逼疯，王爷进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只能将他坦露在巨大的危险之中，没出状况我们就偷着笑，若是出了状况，我们所有人的头，都不够赔！”
    何久抖了抖，觉得这后果他们确实不能承担，便没再讲了，但他总觉得李长忆不会罢休，只怕到时候他自已就闯进去了。
    赵云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等周慕娇去休息之后，他就去找李长忆，打算与他谈一谈。
    “我还以为，你真打算不念旧情将我关起来。”
    李长忆这语气，显得赵云璟像个渣男，对他始乱终弃了一般。
    赵云璟递了个江南特有的果子过去，自已先咔咔咬了两口，才出声来：“陈兄此番前来，是想得到什么呢？”
    “如果我说，是那个位置，你会助力我吗？”
    “皇上正值盛年，身子骨硬朗，王爷您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成长，只要暂时避开太子和十七皇子的锋芒，到时未必没有机会。”
    “本王只要你。”
    赵云璟淡声道：“承蒙王爷看重，但赵某绝不会站队，赵某只为皇上与大黎百姓效力。”
    “看来，为了得到你这个人才，本王得从新筹谋才行。”
    “那就祝陈兄，他日得偿所愿。”
    “到时你我君臣二人合力，定能一统七国，实现天下大同。”
    赵云璟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目送赵云璟离开，李长忆唤了声‘四九’，四九便从外头进来：“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上莲村什么情况？”
    “情况很糟糕，一不小心就会搭上性命。主子，那位如今对你颇为看重，您这次来南江城虽说是来攒功绩的，但小的认为赵大人说得对，您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来成长，实在不需要在上莲村犯险。”四九说。
    李长忆很是感叹：“我们四九真是不得了咯，道理一串比一串长，关键是还挺有道理。陈家啊，真的是走宝了。不过、”
    四九从容接话：“不过，进入上莲村所需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主子可以随时进村，四九愿意陪您赌这一场。”?

 第235章 本王越来越喜欢你了

    周慕娇做足了准备，隔天一早便动身前往上莲村。
    赵云璟没有劝她不要进去，因为他知道自已劝不住，并且她如今是大夫，更是前来驰援南江城的这些大夫的领队，她要是不身先士卒，大夫们被伤了心，人心就散了。
    人心一散，下次再发生类似的天灾人祸，局面只怕更控制不住，朝廷的反应总是慢上几日，就这几日，一切都不堪设想了。
    跟着周慕娇进村的还有另外两位劝导员，这是南江城里最后一批劝导员了，原本他们心头忐忑，生怕自已也被虐出阴影来，周慕娇一来，两人都淡定了，有周慕娇在，刀山火海他们都敢闯了！
    除了两位劝导员，周慕娇还多带了两个大夫，这两位大夫是她在路上顺手捎上的。
    两人都很年轻，带着一腔热血，想要到灾区尽一份力量，奈何因为走错路和太单纯被人骗了盘缠，本想着在路上给人看诊赚点盘缠，奈何运气差点，病是给人看了，但对方是个大恶人，看霸王病，不给诊金不说，还动手打人，要不是周慕娇刚好经过，这两人就要折在半路客死异乡了。
    这会两人都跟在周慕娇身后，到上莲村时，两人身体里的血瞬间就沸腾了。
    “都悠着点。”
    赵云璟拍拍两人的肩：“阿娇忙起来不分黑夜，也会忘记吃饭，还请胡大夫和邓大夫平时多提醒提醒。”
    两人冷静了一些，矜持地点头，邓大夫说：“赵大人请放心，我等定然不负重托，一定护周大夫周全！”
    “走了。”
    周慕娇进了村，隔着岗哨冲赵云璟交待：“诶，你不许熬夜，小然你盯着他，要是等我出来，发现他的肉没长回去，我找你晦气！何久你也盯着！还有谢世子宋世子，你们一起监督！”
    周慕娇一步三回头，过了拐弯，她神色一整，离愁别绪瞬间就被她压下，她问前来带路的工作人员：“目前最棘手的是哪一家？带我过去。”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周慕娇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对方才期期艾艾道：“周大夫，情况最棘手的那一家已经有人去了。”
    周慕娇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不会是李长忆？
    “对不起啊周大夫，原本我想报告的，但王爷不让我讲，说要是泄露半句，就要我和我全家人的命。我知道他有可能说笑，但是万一不是说笑呢？”
    周慕娇在心里暗骂了李长忆一万句，脸上却是半点情绪不显，淡声说：“带我过去。”
    上莲村是个有上百户人家的大村，水灾之前人口将近一千人，村子范围也挺大，前面有河，后头有山，倒是房子造得挺规整，一户一户的挨着，显得很是亲密。
    不过也正因为房屋离得太近，第一家的人染病之后，这病才会一下子蔓延开去。
    毫不夸张地说，这已经是到了瘟疫的程度了，要不是大夫们从一开始便进驻在场，上莲村早就成瘟疫村了，村里的人只怕全死了。
    村中最顽固的那户人家在村中间，就在里正家隔壁，是一对老夫妻加两个孙子三个孙女，三天前，他们唯一的儿子去世了，两天前，儿媳妇也跟着去了，工作人员要来把尸体拉出去火化，二老以死相逼，这会这一家人已经守了三天尸体了，南江城这两日天气虽不特别高温，但在屋外，戴着两个口罩，还是闻到了臭味。
    “就是这一家了。”工作人员小心点呼吸，还是觉得自已要被臭晕，他勉强撑着，“王爷进去之前就把五个孩子弄出来了，几个孩子正在帐篷隔离，家里现在是两个老人和两个死者，王爷只带了他的随从进去，进了有一刻钟了。”
    “行，你先去忙。”
    工作人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抬步就跑，周慕娇在左右几间屋子走了走，便进了吴家，恰巧李长忆从里头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吴家已经搞定了，阿娇，我们到下一家去。”
    一连换了三组劝导员都没成功，李长忆一来，那吴家人就松口了？论起嘴皮子，李长忆比周慕娇可差远了，周慕娇都不确定自已能一去就将对方说服，而李长忆只用了一刻钟就办妥了？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如何劝导的？”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对老夫妻原本就不想活了，我劝他干嘛？”
    “所以？”
    “三天后来替他们收尸就行，到时候这吴家只剩这五个孩子，根本不用劝。而如若三天后他们还活着，证明他们自已想通了，想继续活着，到时候也不用劝导，省时省力。”
    周慕娇挑了挑眉，李长忆就问她是不是觉得他这手段太没人情味。
    “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王爷像是变了个人，我有点怀疑你从前是故意藏拙，等的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太聪明的女子一般都不可爱，但阿娇你是个例外。”李长忆眉眼含笑，“怎么办？本王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非你不可了。”
    周慕娇掉头就走，好在李长忆没有追过来，她便去了别家。
    受李长忆启发，她也没怎么劝阻对方，再三问过对方的意愿之后她便退出来了，命人将门关起来，粘上封条，三天之后再进屋，三天之内，那些人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表演欲非常旺，比如，一个原本只是想着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的人，要是没有旁人来劝，她自已eo一会，自已就能想通了，一旦旁人来劝，她就会下意识地扩大这种想死的心理，劝的人越多，这种心理就堆积得越厚，也因此给当事人一种错觉，好像自已真的很想死，非死不可，也完全忘记了自已一开始只是小小的eo一下。
    上莲村的那几户村民的心理大抵差不多，官府的人越在意，他们就越来劲，如今门关上了，贴了封条，真的不管你了，任你自生自灭了，慢慢地，大部分人的脑子都开始冷静下来。
    根本不用三天，仅仅是两个时辰，便有人主动来叫开门，说自已想通了，愿意把亲人的遗体交给工作人员，不过提出了条件，要让官府给他们抚恤金。
    抚恤金是没有的，非但没有，那死者的遗体还得让他们自已搬，之后，周慕娇扔给他们两桶消毒水，让他们屋里屋外的消杀，又让他们自已消杀，就地隔离。
    一番强硬的操作下来，上莲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服帖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消杀和治病，原有的大夫都能搞定，她不一定非要在这。
    不过在周慕娇快离开上莲村时，有一家又死了人，也是死活不肯把遗体交出去，还拿刀跟工作人员对抗，就连李长忆都差点被砍着。
    “走，去看看。”
    周慕娇掉头进了村。?

 第236章 嚎什么？他还没死透！

    李长忆被咬了一口，发冠都松散了，四九比他要更狼狈一些，脸上两个大巴掌印，手上还有烫伤的伤口。
    周慕娇到了才了解情况。
    这家姓麻，死的是他们家刚刚三岁的儿子，麻家夫妻今年四十岁，十五年前失去了独子，求神拜佛多年才终于再迎来一子，因为小儿子与夭折的大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夫妻俩就认为这是佛神看他们心诚，让大儿子再次投胎而来的。
    平时夫妻两人对这儿子十分疼惜，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家里条件虽不太行，但村里其他孩子有的，他家儿子一定也得有，水灾爆发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好在隔壁南华城访亲，因此躲过一劫。
    因为惦记自已的屋子，麻家夫妻便将儿子留在亲戚家里，想着等家里收拾好了再回来，但没过两天，有个僧人到了村里，告诉他们说他们儿子有难，让赶紧去救，于是两人连夜将儿子接了回来。
    那位僧人说，不管村中发现什么事，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在此房子中呆满四十九天，谁也不要见，一切厄运都将离去，小儿子也不会再有任何灾难，将会和他们永远在一起，否则，小儿子就被被佛祖召回去。
    这些年夫妻俩因为求子一事十分信鬼神，因此在发现小儿子胸口发疼的情况时并没有告诉大夫，他们笃定只要他们按照僧人的话去做，佛祖肯定不会把儿子召回去的。
    直到一盏茶前儿子突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接着不省人事，夫妻俩才着急忙慌冲出家门求救，但是已经晚了，那个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疯子！一家子疯子！”
    李长忆手臂皮都被咬了一大口下来：“愚民！愚民！死的应该是你们！偏生还活着！”
    “是！死的应该是我们！应该是我们啊！小宝！小宝你回来啊！娘替你去死啊！佛祖啊！菩萨啊！信女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儿子，让我的儿子回家，让信女到你们座下伺候！”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如此冥顽不灵！
    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嘴里那句‘活该’差点就要说出口了。
    “麻二家的，快把小宝给我，晚了他就要臭了。”
    “不给！你才臭！你全家才臭！”麻二媳妇紧紧抱着儿子，“他还活着！他身体还是热的！救救他！大夫，求你们救救他啊！大师说过只要我听话，佛祖就不会把我儿子召回去的，我听话了啊，佛祖肯定不会骗我的！大夫！救他！救他！他还活着！”
    几个大夫也想着再救一下，于是接过来放地上又检查，一轮检查下来，还是同样的结论，小孩已经没呼吸了，死了。
    麻二媳妇抱着儿子嚎啕大哭，骂贼老天，骂佛祖表面慈悲实际上是虚伪的神，把百姓当傻子来愚弄，还诅咒佛祖跌落神坛永世不得超生。
    周慕娇眼皮动了动，朝对方伸出手：“给我，我来看看。”
    麻二媳妇一顿：“你是大夫吗？你能救我儿子吗？你能打得过佛祖吗？如果你能打得过佛祖，如果你救回我儿子，我把我这条命给你！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我是大夫，我不信鬼神，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把你儿子救活，但我尽管一试。来，把小宝给我，我们再最后努力一把。”
    麻二媳妇一顿，麻二就骂起来了：“小宝都死了，你还要折腾他几次才够？！他会痛的啊！他会痛的！他若是地下有知，也会跑到你梦里怪你说他让他这么痛！”
    麻二媳妇就又犹豫了。
    周慕娇一把将小宝抢过来，一只手搭在小宝脖子上的脉搏，一面冷冷道：“人死如灯灭，不久将会变成一捧黄土，他们不会地下有知，更不会主动入你们的梦告诉你们他怎么怎么样。如果你能梦到他，那也只是你们自已的执念，与他无关。”
    “与其让他变为一捧黄土，哪怕再折腾一百下那又如何？比起让他痛，他的消亡难道更好？”
    麻二媳妇呜呜地哭，求周慕娇救自已的儿子。
    周慕娇手指从小宝脖颈移开，盯着麻二媳妇，“哭什么，他还没死透。”
    几个字，让麻二媳妇的眼睛陡然有了光，她尖叫一声，与同样尖叫着蹦起来的麻二抱在一起，她喃喃自语：“小宝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
    麻二也喃喃自语：“是佛祖看到了我的诚心，愿意把我的小宝还给我了吗？”
    李长忆一个眼神过去，四九就过去把麻二捆了起来，并第一时间拿东西堵住他的嘴巴。
    周慕娇将小宝放在地上一番检查，断定他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也就是俗称的卒中，只要抢救及时，还是可以有生还的可能的，只不过小宝现在都停止呼吸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抢回来。
    尽管一试。
    “我先给病人做胸压复苏他的心肺，来两个人帮我，其他人散开！”
    把孩子外衣解开，周慕娇作了个深呼吸，继而面容一整，开始做胸压，在此期间两个大夫也在协助她，等她累了另一个人立即接力，三人接力按压了将近两刻钟，小宝的嘴巴突然自已张开，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小宝活过来了！
    “先别急着高兴，他还没过危险期。”周慕娇的一句话，把麻二夫妻的欣喜压了下去，“他有癫痫病，二次发作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小宝的四脚便不停抽搐，嘴角也渗出了白沫，脸如金纸，一会又惨白惨白的，周慕娇的动作行云流水，与两个大夫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病情，围观人的心都焦灼起来。
    她这么不紧不慢的，能从阎罗王里抢人吗？
    又过了半盏茶，小宝四肢不再抽搐，他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浑身湿透，却是随时会因为缺氧而死。
    周慕娇从药箱里拿出一枚药丸，另一枚大夫将药丸溶到水里慢慢滴到他嘴里，看着他自主咽下那些药液，周慕娇松了口气。
    “暂时过关了，以后要注意……”
    将注意事项逐项交待麻二媳妇，末了她道：“信佛祖信菩萨，不如信自已，下次你们再这样，小宝可能就没有那么好彩了。”
    夫妻两人嚎啕大哭，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大夫！大夫！你是再世华佗！你就是佛祖！你就是菩萨！以后我定要给你做块长生牌，早晚三柱香的供着！”
    周慕娇：……
    “把他捆去跟佛祖为伴！”她面无表情，抬步便走。?

 第237章 渐渐黑化

    “阿娇！阿娇等等我！”
    李长忆抱着受伤的手臂追上去：“这就是你说的急救手法吗？好厉害的手法！本王后悔以后只顾读书没有多学一些有用的知识了，如果我懂得急救，刚才就能先把小宝救回来了！”
    “如果你懂得急救、”周慕娇顿了一下，扭头看李长忆，她淡淡一笑，将后半句补上，“小宝也救不回来。”
    “你这是看不起我啊阿娇！”
    “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你……已经失去了从前纯粹的心。你跟我们，跟这些百姓，已经有了距离。你看着他们的姿态，已经高高在上，你永远不会像我和那些大夫一样，跪在地上两刻钟，去抢救一个‘愚民’之子的性命，你只会像刚刚那样，说他死得活该。”
    李长忆与周慕娇对视片刻，突然笑了：“原来阿娇你这么在意我，不然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发现了我心境的变化？阿娇，我实在受宠若惊。”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有一句话，李长忆，你离我和赵云璟远点，别等有一天你我不得不变成敌人。”
    也不管李长忆什么反应，周慕娇大步离开。
    下一个地点，是下莲村。
    原本下莲村的村民比上莲村要积极得多，光是消杀就每天三轮，夜里还有人巡视，看看有谁不守规矩往村里埋死禽，不过死禽没有往外埋，但是止不住有人舍不得就这么将鸡啊鸭啊扔了，认为刚死的，煮熟了就能吃。
    这一吃就吃出事来了，再加上受到上莲村的影响，没几天，下莲村这病就扩散到全村了。
    如今全村人被困在村里，虽说吃喝有官府的人供应，可他们也担心这病要是一日不除，官府抛弃他们不管他们的话，他们全村人都不会有活路。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骂起了第一个偷偷吃死鸡的人，当然了，没有人敢承认自已吃了死鸡，也查不出来，因为那几天死的人都太过集中了，真彻查下来，可能每家都吃了死鸡死鸭。
    “周大夫，初步判定这病已经形成了瘟疫，如果处置不当，将会蔓延至全城，若是范围再扩大，到时候就无法控制了。”南江城的林大夫说。
    林大夫将近七十岁，是个十分精瘦的老头，四十几年前他刚从医的时候曾遇到过一次瘟疫，当时他也参与了救治，所以这话出自他的口，周慕娇没有半点犹疑。
    “将隔离范围再扩大至村子五里，在原有的人手上多加派三倍的人进来。”周慕娇交待下去，“告诉赵云璟，如果半个月之内这病外溢一例，我提头来见他。”
    话落，李长忆的声音传来：“既然阿娇立了军令状，本王总不能输给一个女子？要是十天之内只有有一例新增，本王当场自刎谢罪！”
    李长忆是皇家子弟，就是十天之内这病外溢到整个大梁，那谁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以死谢罪啊，朝廷也只会追究当地官员的办事不力之罪，而如今赵云璟代管南江城，这李长忆在这关头立这种誓，分明就是要拖赵云璟下水！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周慕娇这边！
    李长忆还似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朝周慕娇眨眼：“阿娇，我愿与你共进退，就算朝廷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先追究我的责任，你不用怕。”
    ——我谢谢你大爷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可憎的，周慕娇只知道她暂时不想见到李长忆这个人，但是李长忆，完全不见了之前的翩翩君子样，活脱脱成了一个纨绔。
    哦不，她忘了，李长忆在回澜书院之前，原本就是一个纨绔，他现在不过是做回自已而已！
    “阿娇……”
    “阿娇！”
    “阿娇~~”
    又来了又来了！
    周慕娇拿棉花堵住耳朵，跟几个大夫说：“不用听狗吠，我们继续。”
    李长忆直接绕到她跟前，也不说话，就这么撑着下巴看她，那眼神热烈得不行，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头都要被看得抬不起来。
    但周慕娇不。
    她回视过去，眼神清泠泠的，不带一丝情绪，这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李长忆自已先错开眼，她才跟着错开。
    李长忆被瞪之后倒是老实了不少，自个去做别的事了，但是脸上时不时闪过的笑意，总让人毛骨悚然，不说别人，就连四九，有时候看到都感觉到心头毛毛的。
    李长忆忙完了一段，坐在那边喝水，月白色的长袍拖了地，他脸上也全是汗，从前他还是陈良锦的时候，那张脸再能打，这种情况下也会显得狼狈，但现在他衣袍上全是泥，头发了乱了，却是掩盖不住身上的贵气。
    原来一个人有了底气，精气神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问四九：“怕了？”
    四九摇头：“主子，四九不怕。”
    “还四九啊？你叫陈仕锦。”
    “在主子这里，四九永远都是四九。”
    李长忆就笑，笑完了又去寻周慕娇的身影，盯着不放，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问四九：“你说，本王要是真的非她不可，父皇是会砍我的脑袋，还是将我关进宗人府，或是把我贬为庶民？”
    四九一个激灵，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李长忆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周慕娇刚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正要给旗下的大夫们开一个简单的会议，感觉到李长忆的凝视，她忍住怒气，又望了过去，这次李长忆不错开眼，反而走了过来。
    “阿娇，你叫我？”
    周慕娇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遍，皮笑肉不笑道：“是的王爷，眼下有个病例比较棘手，王爷见多识广，想听听王爷什么意见。各位，安定王爷才华出众，博古通今，尤其是医术上也十分出色，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王爷。”
    大夫们都眼神热切起来。
    李长忆两手一摊，说：“还记得第一次与阿娇你相见的时候，你可是半点都不掩饰你对我的厌恶，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阿娇你竟然要看人脸色违心奉承。阿娇，本王真的很心痛啊。”
    周慕娇没忍住口吐芬芳骂了一长串，那些骂词，不管安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暴跳如雷的程度，李长忆却始终用那个宽容、宠溺的眼神看着。
    周慕娇没忍住，抄起一张凳子直接砸了过去！?

 第238章 赵大哥你不能打阿娇姐！

    “赵大哥不好了！！”
    胡沛然火烧屁股般跑来：“阿娇姐把王爷给打了！”
    赵云璟刷地站起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把旁人给吓着了。
    “赵大哥你冷静，阿娇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肯定是王爷不听她指挥或是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话才动的手，你可千万不要对阿娇姐动手！
    你们才刚成亲没多久，要是动手的话，她肯定会心寒的，要不你等会就象征性地骂几句教育几句？要是你实在太生气，你可以打我啊，阿娇姐是女子，挨不住你一拳的！”
    周慕娇砸李长忆，那可不止只砸一下两下而已，她那是抡了六七下，下下到肉，李长忆的脑袋都破了，脸上全是血，即刻被运离了下莲村，此刻正在城中的回春堂接受医治。
    赵云璟一语不发，到了回春堂就问：“王爷呢？”
    “右边。”
    赵云璟抬脚便进，这时胡沛然问了一句阿娇姐呢，对方说周慕娇没出来，他就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家赵大哥不是要打周慕娇，而是要去教育安定王啊！
    但此时才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赵云璟已经揪着李长忆的衣领抡了几个拳头，让李长忆原本就破了的脑袋破上加破，伤上加伤。
    “赵云璟，你疯了？”李长忆捂着脑袋，“真以为你有父皇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了？！”
    赵云璟又是一拳过去，正中对方面门，还把对方打了个趔趄，他打了人又将人一把薅过来，眼神冷漠：“王爷想逞威，尽管冲我来，再去烦我的妻子，就莫怪下官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你想怎么犯？难不成你敢杀了我？”
    “皇上有几十个儿子，普天之下却只有我一个赵云璟，我便是杀了你又何妨？！”赵云璟将他丢开，走过去，居高临下，“我不管你是陈良锦还是李长忆，只要你触了我的底线，我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拉着你陪葬！”
    胡沛然扑过去抱赵云璟的腰，好半天都挪不开，还被赵云璟拖着走——幸好是往外走，不然，他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赵大哥，您太冲动了，怎么说李长忆都是皇上的儿子，而且也立了功，骂一骂就算了，也不是非得要动手，就算是动手，那也象征性地打一两下就行了，你刚才就只差将他摁在地上摩擦，这让他面子往哪搁呀，这人要是小气起来……”
    赵云璟正在气头上，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可惜那胡沛然说得口干舌燥，落到他耳朵里就只是嗡嗡嗡，等快到下莲村时，赵云璟才冷静下来，也总算听到胡沛然说什么了。
    胡沛然说：“大人，这上、下莲村虽然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是村里病毒还是很厉害的，您还是别去了！毕竟你去了也没用，你又不懂医，要是进去了，感染了，还得让我阿娇姐放下其他人来治你。”
    赵云璟脚步一顿，看着下莲村的方向站了一会，掉头回城。
    他没想别的，只是特别想抱一抱她，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胡沛然说得对，他去了也没用，周慕娇也不是那等矫情的女子，与其给她一个拥抱，不如早些把南江城的事落实好，带她一起去下一个地方。
    赵云璟来了又走了，周慕娇不一会就收到了消息。
    医女阿素是个胆子极小的姑娘，放在现代那叫社恐，但是在病人面前，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是你哪点没按照她的标准去做，她能对着你叨一个下午。
    这会她没叨病人，来叨叨周慕娇了：“老大，赵大人没进村，你是不是生他的气啊？我跟你说啊老大，你真的不能生气，我阿娘说了，男人在外很累的，只要他不在外头喝花酒，不养小妾，每个月有工钱拿回家，那就是好男人。赵大人把整个家都交给你了，还对你一往情深，他已经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了，你真不能要求他面面俱到……”
    等阿素叨叨完了，周慕娇才回一句：“你说得对，赵云璟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不过我不生气，不是因为他没有面面俱到，而是因为、”
    她笑了下，缓缓道：“默契。”
    “什么默契？”
    “只要对方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不管对方在面临什么，都不要随便离开自已的工作岗位，要率先保证自已的那份工作圆满完成。”
    而拥抱和亲吻，并不是她最需要的。
    他知道。
    而冲到下莲村来，是因为本能与情感上的双重关心，而没有进村，并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因为太过关心，担心给她带来麻烦。
    他们是夫妻，是朋友，更是战友，战友，要一起胜利，才是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时间，周慕娇带着大夫们将全副精神都扑在下莲村，随着病症一个接一个的恢复，下莲村上空的阴霾一下子淡了不少。
    “还有五个重症病人和二十个轻症病人，你们记得盯着，也让百姓们互相监督，大家都绷紧点，不要在最后关头泄了气。”周慕娇交待手底下的大夫。
    一个被关在家里七八天的村民没忍住悄悄打开了门，他原本是想要趁天快黑的时候出来悄悄走一圈透透气的，没想被周慕娇撞了个正着。
    周慕娇将人弄回屋去，找来个大声公，说：“各位乡亲，我知道你们要你们呆在家里闭门不出十分憋屈，而到极限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再熬几天，熬过了这几天，就能胜利了。
    再熬几天，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但是跟丢了性命，以及有可能的无了期的隔离来说，这几天一点也不难熬了，更何况，我和大夫们，还有我的丈夫，和那群朝廷命官，都与大家一起熬，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相信自已！”
    屋里有了应了一声好，然后更多人应声了，最先偷出门的那个汉子十分羞愧地向周慕娇承认了错误，并保证道：“周大夫你放心，我不但自已都不再出去也不让别人出去，要是谁偷跑出来我就咬谁！”
    周慕娇在下莲村忙着，赵云璟也有自已的挑战。
    李长忆在回春堂躺了几天，顶着个破脑袋过来找了。

 第239章 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不过，李长忆没能顺利见着赵云璟，在外头就先被谢江和宋城玉拦了。
    “王爷是跟我等一起来南江城的，曾经也是推广团的一员，应当还记得推广团的纪律，除非王爷自已不再乐意当推广员。”
    “谢世子宋世子，本王只不过是想跟赵大人讲几句闲话，又不会要他的命，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们与本王也相处过一段时日，本王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你们不知道？难道陈良锦的人品，在成了安定王之后就会直接掉光？没这个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表示虽然他讲得有道理，但赵云璟现在有要事在处理，不方便见客。
    “若是本王非要见呢？”
    “王爷非要见，我等自然是阻止不了，不过还是请王爷三思，有些事，做了就没法补救了。”
    “一切后果，本王自已承担。”
    李长忆闯进了赵云璟的书房，然后惊讶到了。
    谢江在门口说：“皇上，我们拦过了，没拦住。”
    皇上竟然亲自来了江南！随同而来的有十六王爷，还有江雾渔，除些之外，连苏首辅也来了。
    这么多人同时出京，皇上这么多天都没有上朝，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可想而知，他身边的人根本就没有将他当成真的主子，他们都是皇上的人，派来监视他的，防的就是他故意找赵云璟他们的麻烦！
    所以，赵云璟他说对了，在皇上的心里，自已是可有可无的，是一个王爷的头衔就能安抚过去的无关紧要的人，而赵云璟即使是打了他，还威胁了他，也值得皇千里迢迢赶来安抚！
    李长忆想起他们还在桃花县的时候，那些师长与同窗们的表现，他发现，大家都跟皇上一样，都是把赵云璟摆在了第一位！
    原本他已经接受了自已不如赵云璟的事实，直至他知道自已其实是个皇子，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王爷，心里那枚名叫‘不甘心’的小种子，慢慢又发起了芽，这枚小芽长得非常缓慢，却在见到皇上这一刻，瞬间变成了参天大树！
    李长忆脸上布满了惊喜和笑容：“儿臣参见父皇！父皇是来看儿臣的吗？儿臣被打的时候可痛了，可是现在没事了，只是有一点点破相。也不知道婧婧到时候会不会嫌弃。不过父皇不用担心，儿臣除了有点破相，没有别的大碍。”
    皇上点头：“没事就好。听说你这脑袋被缝了七八针？怎么样，还疼吗？”
    “原本挺疼的，这不刚拆了线儿臣就想来找赵兄讨个说法，不过看到父皇，儿臣就不痛了。父皇，是儿臣言语不当先激怒赵兄的，您就不要再追究他的责任了好不好？”
    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即便对方明知道他们是睁眼说瞎话，都会选择不拆穿并原谅，如果年纪小点的，还会得到一个‘可爱’的评价。
    当然了，李长忆不是小孩子，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可爱与他不沾边，不过这对皇帝来说十分新奇。
    他的确是有几十个儿子女儿，但是会向他撒娇的，除了从小在自已身边的金铃，便是这个流落民间二十几年的十九了。
    一瞬间，皇帝只觉得自已心里软软的，烂软成一滩水了，看着他的眼神都温柔无比：“小十九说不追究，那孤就不追究。云璟，南江城的事你尽早搞定，我就不乱出主意了。十九，走，让我看看你住哪里……”
    皇帝和安定王父慈子孝，十分温馨，宋城玉和谢江也被叫去了，书房内便只有赵云璟一人。
    赵云璟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喊了声‘木生’，梁上暗处便飞下一人来：“大人。”
    “南江城的消息，是谁递到京城去的？”他指的是自已夫妻痛揍李长忆这事。
    “据属下所知，谢世子、宋世子以及王爷本人，都没有往外递消息。大人，南江城内有皇上的暗卫。”
    赵云璟嗯了一声，合上了书册，问起下莲村的情况，木生一五一十，知无不言，赵云璟听完点点头，便带着人出了城。
    他一个个村子巡过去，看着农田里已经分株的禾苗绿油油的一片，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禾苗长势不错，南江城气温与雨水以及土壤，都十分适合水稻的生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季，一定会丰收。
    “孤果然没有看错人，赵爱卿，这粮你种得很好。”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皇上洪福齐天，恩泽百姓，这一季一定会丰收。”
    皇帝笑了一下，语气怀念：“也才两三个月不见，赵爱卿竟是跟孤客套起来了，孤可是记得当初你只是一个穷书生时，都从来没有对孤这么客气过。”
    李长忆就嘟囔：“还不是因为你这不成器的儿子惹的祸，早知道儿子就让他多打几下，让他把气全出完了，也不至于连累父皇您。”
    “长忆休要胡说八道，云璟是有分寸的人，突然对孤这么生分，必定是孤自已的缘故，不过孤是九五之尊，做人处事自有自已的章程，赵爱卿不理解，孤也不会多作解释。”
    瞧见赵云璟拱手作揖，皇上扭脸看李长忆：“长忆，孤虽对你有愧疚，但这愧疚跟大梁的国运与未来比起来不值一提，你自已心里也要有个度。孤啊，其实还是很怀念你跟在云璟身边，话不多但做事踏踏实实的模样。”
    “父皇，儿臣一定会认真做事，多向赵兄学习。”
    “虽然孤有几十个儿子，但只有你一个人是从民间来的，对于民生疾苦，你比孤所有的儿子都更能体会，而提高我大梁国粮食产量这事，除了云璟，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了。长忆，孤不能承诺给你什么，但要是你把这事办妥了，不管往后谁坐到那个位置，谁也不敢轻易动你。这便是当初云璟见我时的底气，这份底气，爹也希望你能具有。”
    皇帝说的是‘爹’而不是‘父皇’，亲密之情扑面而来，惹得李长忆眼睛眨红：“爹，儿子一定不辜负爹的期望，一定会成为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
    “那都去田里巡巡，禾苗日记得记起来——这些事爹本该在你六岁的时候盯着你做，如今你都二十几岁了，想来也会嫌爹啰嗦——”
    “爹，儿子马上就去！”
    等李长忆走远了，赵云璟这才开口：“皇上是要即刻回京？”

 第240章 那个位置，我们未必够不到

    “嗯。”
    “皇上特意出城，是有话嘱咐臣吗？”
    “长忆这孩子心地不错，跟你们在一起呆了几年，更纯粹了，孤知道想要让他一直保有现在的纯粹很难，但孤希望，只是希望——”
    “皇上，臣懂。您放心，王爷没有坏心，臣会帮您看着他的。”
    皇帝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来，又叹气：“你说孤从前眼睛怎么这么瞎呢？也见过他十几回了，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跟他母妃这么像呢？要是孤早点留意到，我们父子俩也能早些团聚。”
    “先前大概是缘分未到，现在才是你们父子的正缘。”赵云璟拱手作揖，“臣恭送皇上，祝皇上一路平安。”
    “赵爱卿就不好奇孤要去哪里？”
    “不好奇，因为臣知道，皇上最后一定会回到宫里。”
    皇帝哈哈大笑在，策马离开了。
    不远处，李长忆静静地站在田梗上，看着那一小股马队远走，他挑了挑眉，又弯下了身子，认真观察禾苗的生长状况以及水质土质情况。
    四九明显有话想说，但是他口笨，憋了半天都没出半个字，还是李长忆自已先开了口，他若问四九：“四九，你说皇帝他今天跟我讲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四九想了一会，说：“四九愚钝，实在是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但四九觉得，不管那话真假各占几成，皇上是真的希望你有所建树。主子，四九觉得，若您真的有所建树，甚至是跟赵云璟不相上下，那个位置，我们未必就够不到。”
    “怎么，连你也觉得，本王做这么多，是为了那个位置？”
    “四九只是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李长忆便笑。
    是啊，当他只是一个臣子的时候，他就想跟在赵云璟手底下，干一番功绩光耀陈家的门楣，所以当他成了皇子，肖想那个位置，想要做九五至尊，可不就是人之常情吗？
    这一晚，李长忆彻底未眠，天一亮，他就又去找赵云璟。
    只可惜赵云璟天没亮就出了城，因为出事了。
    出事的是方家村的水田，也就是白天他们巡过的那一片。
    上百亩水田，一夜之间，里头的禾苗全萎了，一棵棵焉巴巴的，看起来没多少生机了。
    田里充满了浓烈的药味，这一闻就是毒药，不用想都知道，有人在水田里投了毒！
    “揪到人没？”
    “王爷，还没有。”
    “赵云璟打算如何做？”
    “赵大人说，找出那人，当众砍首，求情之人，与那人同罪！”
    李长忆嗯了一声，也赶紧往方家村赶。
    已经入秋了，天也才刚亮，清晨的露水打在人身上，不一会衣服就全湿了，凉凉的，赵云璟仅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连鞋子系带都没系上，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急了。
    如今他浑身湿透，中衣上全是泥巴，脸上头上也全是，要不是他的身形李长忆十分熟悉，都不敢相信那是永远淡定的赵云璟。
    这大概就是赵云璟这些年来最最狼狈的一次了——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但是此刻在他心里，除了救活这些禾苗，形象如何，面前站的是谁，统统都不重要。
    他只想把这上百亩的禾苗全部救活！
    这是方家村下半年的口粮！方家村的村民们从洪水刚过就开始跟着他犁田，跟着他一起插秧，他对方家村这一片田也最上心，平时巡视得也最多，可偏偏出事的也是方家村！
    他都不用想的，对方就是冲着自已来的，自已最看重哪里，对方就破坏哪里！
    李长忆走过去：“赵兄——”
    赵云璟回过身来，盯着李长忆，一步步逼近：“是你。”
    “赵兄你冷静一点，不是——”
    “你要是个男人，就直接冲我来，先前你冲阿娇，这次你冲农田，李长忆，你就不是个男人！”
    谢江和宋城玉就在边上，闻言都盯向李长忆。
    李长忆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刚张嘴，赵云璟就一个箭步上来，一下掐住他脖子：“就是你！”
    从赵云璟的力气可以感知出来他有多生气，李长忆都有些慌了，心想这疯子要是发起疯来，那自已就真的没命了。
    “诶！来个人管管他！本王没有做过他说的事！赶紧将他拉开！”
    赵云璟力气很大，谢江和宋城玉再加一个四九，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开。
    赵云璟死盯着李长忆，如果那眼神能杀人，李长忆怕是已经死了一万遍了。
    “真不是我。我昨天才在父皇那领了任务，和你的任务是一样的，你的任务失败就是我的失败，我没有那么傻，为了整你而把自已也拖下水，我要整你我有上千种方法，两败俱伤是下下策，本王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可要不是李长忆，会是谁？
    “大人，人抓到了！”
    竟然是方家村的里正！
    赵云璟看到方里正，胸口就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除了痛，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想不通，想不通这个南江城最年轻的里正，为何要去做这种缺德的事，明明在他动员大家抢种的时候，方里正是第一个响应的。
    他走过去，盯着方里正：“为何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为何？！”
    “我父母没了，我妻儿没了，整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会喘气的，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人关心我吃没吃渴不渴，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有家人，我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赵大人，我没有亲人啊！可他们凭什么还能合家团聚啊！我要让他们饿死！我要让所有人跟我一样，成为无人可怜的孤儿！”
    方里正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伏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了。
    赵云璟也是没想到，外表永远笑得灿烂待人又和气的方里正，其实心里早就出现了问题。
    也是他的错，原本像他这种骤然间失去所有亲人的人，就该得到正式的开解的，但因为他看方里正一点异常都没有，还很积极地展开新生活，他就忽略了，这才导致了今日的悲剧。
    他先前说过，要把罪魁祸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可面对一心求死的方里正，他有一瞬间的犹豫。
    方里村的人闻讯赶来，知道这一切都是方里正干的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半晌才有人上前说话：?

 第241章 大人，请给我一个机会

    “赵大人，小波他命苦，从水灾到现在，他都一直帮着村里人，他的付出我们都能看到的，今天这事他可能是一时想不开，现在肯定后悔了，请大人再给他一个机会！”
    “是啊大人，杀小波容易，一刀就可以了，但要是给小波一个机会，他肯定会做得更好的。”
    “大人，这些禾苗是小波弄成这样的，不如让他把苗救活？要是救活了就散当将功赎罪，要是没救活，之后大家再讨论，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您也是一位好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方家村，我们方家村十分感激，但是小波他是我们方家村的人，他可能病了，我们不能放弃他啊……”
    村人们一人一句，听着有些杂，但句句都是维护方波的，这情况不光是赵云璟没想到，连方波自已都没想到。
    他指着自已，傻傻地问：“阿香婶，我把你辛辛苦苦种起来的苗给弄死了，你不恨我？”
    “怎么能不恨呢？可一想到当初要是没有你，那些秧苗我一个人也种不下去，就不恨了。小波，你是个好孩子，你是我们方家村最有出息的小伙了，我相信上天让你活着，就是为了让你做大事的，这一次只是给你的考验！”
    村里的夫子说：“小波，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也是个大孝子，对妻子对孩子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对村里人也是周到热情有难必帮，你只是因为我们的疏忽一时想岔走了错路而已，只要你回到正路上来，以后一定会走得更稳更妥。”
    还能走回正路？还能走得更稳更妥吗？
    方波对于未来完全没有想像，夫子对他描述的那些不够具象，他根本想像不出那会是怎样的情形，他昨晚真的沮丧到了极点。
    他从村外回来，看着别人家里的烛光，听着别人家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那么欢乐，那么美好，而那些美好，在到了他家时就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寂寥与孤单。
    后来他想，如果当时他推开门，有一杯热水等着他，或是有一支烛光，他也不至于在那一瞬间被家里的冷清击垮。
    原来身体的累不是真正的累，真正的累是当身体抵达了极限之后，陷入的那种无法自拔的孤独感。
    他幼年时便父母双亡，养父母看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家中，自已家都吃不饱，还是硬给他分出一份口粮，让他得以存活，他的养父母，他的养兄弟，以及嫂子弟媳妇等，都是极好极好的人，他的妻子也是世上最温柔的女子，他的儿子女儿，更是世上第一可爱，可一场天灾，让他失去了所有。
    他又回到了那种无依无靠的境地，不知为谁而活，不知为谁而奋斗。
    如今听着村人们替他求情，方波嚎啕大哭，他跪下来，向大家磕头：“对不起，我让大家失望了。大人，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自已犯下的错，一定会想法弥补，如果弥补不了，我到时候自已把脑袋交给您！”
    所有村民都看着赵云璟，村民们脸上的殷切，让赵云璟感到惊讶。
    李长忆说：“赵兄，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跟方里正昨日也打过照面，本王认为他本心不坏，更何况眼下除了他自已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下的什么毒药，与其砍了他的头，之后再去找毒药的种类再想对策来浪费时间，不如就让他自已把苗救回来，若是这些苗救不回来，到时候再砍也不晚。若是救回了，也算是他功德一件，让他将功赎罪。”
    赵云璟眉头一沉，一道女声从后头传来：“罪便是罪，不能因为他把错误挽回了就不存在。如果别人都想用将功赎罪这一招来刷存在感，我们的推广工作又要如何进行？”
    赵云璟和李长忆同时回头，便见周慕娇从人群后头快步过来，赵云璟嘴角弯了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心头压着的压抑仿佛一下子轻了不少，他迎过去：“怎么不先回去休息？”
    “是想休息来着，但又特别想见你，就先来了。”
    周慕娇对赵云璟的态度一向很直白，因为她知道要是有所保留，赵云璟指不定会想东想西，当初他不就是要自已给她找对象？
    赵云璟俊脸微红，哪怕他已经很习惯了周慕娇这样的相处方式，在众多人面前，他还是有些害羞，他化掌为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以掩饰自已的不自然。
    李长忆看得眼热，抢先发言：“那依周大夫来看，这事该如何解决？”
    周慕娇在赵云璟的胳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这才抬眉看李长忆：“我是医者，有句话叫医毒不分家，你们分不清毒药，我可以分得出来。”
    方波脸色变了变，方家村的村民也都盯着她，生怕她一句话就断送了方波的未来。
    周慕娇没理他们，扭头看赵云璟：“我来，不是让你立即砍了方波，而是想让你知道，你愿意给他机会，不是被迫无奈，而是因为你原本就想给他机会。反之，要是你不愿意给他机会，那我便是你的后盾。赵大哥，我永远与你一起。”
    赵云璟心头热热的，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看向方波：“方波，本官来南江城将近两个月，你与本官接触最多，本官是什么样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今日是你犯了大错在先，我按照大梁律法将你当众斩首，你也不该有怨言。”
    方波的视线这才从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他把身子匍匐下去：“大人，小人犯了大错，小人，没有怨言。”
    人群便嗡的一下，议论声窃窃响起，看着赵云璟的眼神，有不赞同的，有点头的，但大部分方家村人，都是一脸惋惜和难过，有几位年长一些的阿婆，当场就抹起了眼泪。
    但是没有人再替方波求情，因为他们也是真的知道，他是真的犯了很大的错。
    李长忆眼神扫过这些人，扭头看赵云璟，他刚要张嘴，便听到赵云璟说：“但是律法之外还有人情，且你有悔过之心，本官便酌情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将这禾苗救活，本官届时便将此事上报朝廷，本官也会替你说情，若是朝廷愿意赦免你的罪，那你往后便不要再行差踏错，若是朝廷认为律法如山法不容情，那么、”
    方波连连点头：“大人能让小人将自已犯下的错有机会亲自改正过来，小人已经十分感激，小人不敢再奢求别的，不管到时候朝廷给小人怎样的判决，小人统统接受。”?

 第242章 又起风波

    方波是个有经验的庄嫁人，又有方家村人集体相助，再加上推广员们的助力，如果这百来亩禾苗还没完全被毒透，那么救治起来不会太难，难的是怎么确定能不能救，怎么救。
    赵云璟在这方面经验不是很足，便留了下来。
    周慕娇好不容易从下莲村出来见着了他，两人自上了京城之后，相处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成亲之后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别人成婚几个月，这会应该都有孕了，他们倒好，永远都是在路上，连同床共枕的机会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便是现在能呆在一起的时光，都好像是上天恩赐的。
    如她所说，医毒不分家，她的专长在农业上也能有所发挥，方家村的人原本看她是一个女子，又长得漂漂亮亮的，又是个大夫，他们对她尊重归尊重，却是不怎么信她能在农田上有什么好的动作，直到她在他们面前，做了一个‘实验’，大家才心悦诚服。
    周慕娇是个社牛，没半天就跟方家村的人熟透了，大家见她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就慢慢的跟她聊天说话，她知道得也多，不管村民找她聊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住，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方家村的半个闺女，村里几个阿婆经常拉着她的手说：
    “阿娇你莫慌，我们看赵大人是个好的，来方家村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不过就算他是个有贼心的，有我们替你盯着，保证他犯不了错！要是他犯错，我们第一个饶不了他！”
    周慕娇笑容浅浅，点头说好好好，麻烦大家了。
    天擦黑时，夫妻两人在村口小晒场汇合，两人正要动身，就有几个阿婆上来拉周慕娇。
    “阿娇，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明天一早反正也要过来。你要是不嫌我家破烂，就在我家住一晚，你看赵大人那眼袋都出来了，这一看就是操心劳力没有好好休息的结果啊！”
    周慕娇扭头看赵云璟。
    这些天虽然住在一起，但也各有各忙，也只有晚上临睡之前能挤出点时间聊几句天，黑灯瞎火的，也没怎么留意，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赵云璟的眼睛都肿了，她顿时心疼了。
    皱了皱眉：“赵大哥，方家村离城里虽说不远，一去一回也得费一个时辰，不如今晚就在村里住下，将这一个时辰用来休息？”
    赵云璟看向暗灰的天色下茫茫的稻田，风吹过，禾苗翻起了细浪，仿佛在向他招手，路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也在叫他留下，再看向妻子，对方一脸担心，他点头道：“那今晚就留下。”
    赵云璟夫妻留下，胡沛然跟何久自然是跟随的，其他人则回城去，留下了四五个随行的护卫，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岑阿婆的家人在洪灾中全部去世了，留下一座带院子的小房子，除了她自住的一间房间和厨房，其余的房间都一早打扫干净的，连被铺都是晒过的，盖在身上，闻到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周慕娇深呼吸了一口，一下子滚进去。
    快要入秋了，晚上有些凉，周慕娇连日来累成一条狗，被软软的被子裹着，舒服得能马上睡着。
    可赵云璟还在灯下看书，他腰背挺直，背上蝴蝶骨振翅欲飞，骨相极佳，如果他在现代，光靠一副背影，就能让星探发掘出道的存在。
    “相公~~”周慕娇在被子里娇娇地叫，声音酥得能让人身体发软。
    赵云璟只觉得书上那些字都跳起舞来了，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发出小猫一样媚媚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应了一声，再看那些字，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周慕娇的模样。
    “相公~~来陪人家睡觉觉~~”
    ——书有什么好看的，什么时候看不行？娘子大于天！
    赵云璟丢下书，只留了一根烛火，大步走向床榻，床榻之上，他的小妻子用薄薄的被单裹着全身，但光是看着她如星子般的眼睛，他心头就又酥又软。
    “相公~~”
    伸手出来的瞬间，被子从她身上滑落，虽她已快速揪住裹回去，赵云璟的眼神还是紧了紧。
    她，太好看了。
    “阿娇……”
    赵云璟将人抱住，细密的吻一个个落下：“谢谢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周慕娇没有说话，她搂紧他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月色撩人，晚风轻拽烛光，世间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虫鸣与蛙叫……
    天刚刚亮，赵云璟便醒了。
    怀里的女子睡得正香，睡容恬静美好，他都不想松开手，觉得自已对着她这张脸能看一辈子。
    但他身上还有任务，任务一天没完成，他就不能安心的陪她。
    刚动了一下，怀里的女子便醒了，他轻轻拥了拥，亲了她一下：“还早着，你再睡一会。”
    这时，门外传来胡沛然的声音：“赵大哥，您起了吗？”
    大家都知道夫妻自从成亲后便聚少离多，因此大家都很有默契，如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一般都不会来拍门。
    赵云璟和周慕娇同时坐起，一室的温情也随着他们的动作消散开去，两人都一脸严肃，赵云璟匆匆抓过床边的外袍，边穿边走：“什么事？”
    “南风村的稻田昨晚有人故意破坏，毁坏了足足五亩。”
    “五亩？！”赵云璟拉开门，俊脸上尽是怒气，“什么情况？”
    “一个疯子，带着另外几个疯子，领着一群狗到田里去，那五亩田全部毁了，没办法挽救了！”
    胡沛然说到这里已然带了哭腔，南风村是他负责的片区，虽然耕种面积不大，但因为农田不成片，这里一小片那里一小片，管理起来很不方便，加上南风村人比较顽固，他是费尽了口舌才说服村民们抢种的。
    他发过誓要让村民们这一季有大收成的，如今却是一下子被毁了五亩田！
    那是他和村民们的心血了，一夜之间少了这么多，他能不哭吗？！
    赵云璟拍拍他肩，轻捏了一下：“随我去看看。”
    “赵大哥，等我一下！”
    从方家村到南风村他们抄了近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匆匆赶到时，那几个疯子已经被控制住了，有村民扬言要打死那几人，但也有不少的人认为疯子没有脑子，做这些事都是身不由已。
    看到赵云璟，其中一个疯子的家属直接嚷：“赵大人！方家村的方波毒了整个村的禾苗都没被砍头，我家小二是傻子，你更不能砍他的头！”?

 第243章 查一查李长忆

    当时决定给方波补救的机会时，赵云璟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事他没能公平公正地处理，那么他便会失了民心，一个不得民心的官员，以后在南江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五个疯子，此刻都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路边，嘴里被塞了破布，仍然在努力嚎叫，旁边有七八条狗的尸体，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赵大人，你不会真要砍小二的头？方波是人，我家小二也是人啊！更何况我家小二是傻子！他是傻子啊，他懂什么啊！”
    “对啊对啊，我家老大也是傻子，平时他连屎都捡来吃的，他哪里知道那是禾苗啊？而且他也没干什么啊，搞破坏的是那些狗！那些畜生也已经被我们打死了，它们已经付出代价了啊！”
    “要说傻，我家老三敢认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林家老大是捡路上的屎吃，我家老三他是连自已的屎都吃的啊！他还打家里人！他两个哥哥从小便打到大，他什么都不懂的啊！”
    几个家属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比谁家的傻子更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觉得那几条狗已经死了，这事就这么算了，竟是一字不提补救的事。
    周慕娇觉得赵云璟就是冷静过头，也太好说话了，这些人才敢蹬鼻子上脸。
    她冷笑一声，道：“既然大家抬出了方波，那也肯定清楚方波没被立即砍头，是因为他能挽回自已犯下的错误，你们这几个只是也能挽回自已犯下的错误——或是说，你们家属能帮他们补救，那他们的头，也不用立即砍。”
    “如果不能补救呢？”
    “自然是按大梁律法处理了。”
    “什么？按大梁律法处理？大梁律法可没说傻子做错事要砍头！”
    “大梁律法也没说傻子做了错事不用砍头！”
    那几个态度嚣张的家属对视一眼，终于有些害怕了，拉着自家傻子往后退了几步：“你什么意思？！”
    “按大梁律法处理的意思。”
    “你只是一个大夫，就算你是赵大人的妻子，你又不是朝廷命官，你管不到地方事务！”
    “本官的妻子管不到，本官也管不到？”
    赵云璟一脸冷漠：“两个选择，只要你们把这五亩稻苗救活，收割之后我自会向朝廷禀明一切，届时他们是死是活，自有朝廷定夺；若是你们补救失败，你们这些家属，亦要担上责任！”
    几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做出了决定，他们将自家傻子往前一推：“事情是他做的，跟我们无关，人给你，要杀要剐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七个‘傻子’都被放弃了，他们躺在几条死狗旁边一动不动，看着就跟死了一样，而那些先前还口口声声要维护他们的家属，此刻都离得远远的。
    胡沛然忍无可忍，出声了：“谁说跟你们没关系的？既然他们是傻子，你们做为家人没有看好他们，导致他们做下错事，那也是你们的看管不力，也要追究你们的失察之罪！”
    “青天大老爷！你们要明察啊！我们真的是无辜的！真的是不知情的！我们只是——”
    “一是现在就跟这几个一起下牢，二是立即补救，你们自已选！”
    五亩稻苗全被毁了，还能怎么补救？可要是不选择补救，那就要下牢啊！
    那监牢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别说是惹了事进去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是什么都没犯的人进去，出来时也得被扒一层皮。
    这些官老爷嘴上说是给他们两个选择，可明摆着他们面前就只有一条路，问题是这条路也不是生路，而是怎么走都是死路的绝路啊！
    “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们在这耗，选一还是二，一二三！”
    “二！我们选二！大人！我们选二！求大人多宽限几天，我们会想法子补救的！”
    “就算本官和朝廷能宽限你，你们问问被毁了禾苗的乡亲乐不乐意宽限你！”
    五亩稻田，其中有两亩是胡全家的，有一亩是梁进才家的，还有两亩是其他几个村民的，就算其他村民乐意，梁进才也乐意，至少胡全是不乐意宽限的。
    他原本就家贫，水灾之后更是连唯一的房子都没了，人倒是一个不少全活了，但他家里人多，原本那几亩田就不够吃，如今有两亩被毁，那就是要他的命啊。
    胡全第一个表态：“三天之内要是救不活这些禾苗，朝廷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我也要跟你们拼命！”
    梁进才也表态只给三天时间，其他人也跟着表态，表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这样，那就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你们这几家不能将稻苗救活，那你们就到牢里跟他们作伴！来人，将这几个‘傻子’统统抓回衙门关押！”
    那几个‘傻子’挣扎得更厉害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哪里有半点傻气？
    “我看，这几个人是把我们当傻子了。”周慕娇轻哼。
    李长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时接话道：“阿娇说得没错， 这些人啊，是把我们这帮京城来的人当傻子呢。若是他们无知者无畏便也罢了，怕听怕背后有人唆使。
    赵兄，这秋稻依本王看肯定是能丰收的，但若是今天这事那几人确实是受人唆使，那等我们离开，南江城的粮食产量肯定会跌回到以往水平，若真是这样，我们这趟江南之行，便是出师未捷，若是其他各处都这么干，赵兄，我们何时能会师岭南？”
    “王爷的顾虑有道理，谢江，你和何久好好查一查这南风村，将这村里的高人请出来喝个茶。宋世子，小然，你俩立即到各村成立护苗小队，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件毁苗事件！”
    “知道了大人！”
    各人迅速散开，就连李长忆也回了方家村继续做和苗观察，很快现场就只有赵云璟和周慕娇。
    看着李长忆的背影，周慕娇说：“赵大哥，查一查李长忆。”
    赵云璟盯着李长忆消失的方向，一直到看不到对方身影了，他才开口：?

 第244章 我信他

    “阿娇，我信他。”赵云璟边走边说，“不管他是陈良锦，还是李长忆，我都愿意相信，他还是那个想要用实力将我打败的青年。”
    “我也不想怀疑他，可自从他变成十九皇子之后，很多东西都跟着变了。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样的，但在我这里，我已经没法从他那里感受到任何温和的力量。赵大哥，爱是会消失的，人也是会变的。”
    周慕娇按着胸口，说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担心的事：“赵大哥，我的本事，好像要消失了。”
    周慕娇的本事，她从来没有说过出口，赵云璟也没有问过，整个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挑开来说过，这还是周慕娇主动提起。
    赵云璟握住她手，轻轻捏了捏：“阿娇，我如今是状元赵云璟，不是桃花村的那个倒霉鬼了。从前你顾着我，顾着我们的家，现在，换我了。”
    这话听着真暖心，可周慕娇还是纠结，这外挂她好端端的用着，也没有用它来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就会慢慢消失了呢？
    倒是也没有什么无力感，就是有些不爽。
    当初她莫名其妙就来了这里，身上莫名其妙就有了玄学，莫名其妙能旺家旺夫，做什么都是顺顺顺，可如今这老天要收回去了，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这换了谁谁都会不高兴的！
    赵云璟压低了声音，又道：“你常说的，人定胜天，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也还能回桃花村继续做猎户。但是我一直认为，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你的那个特殊能力并没有怎么使用，你用的是你的智慧与自身的本事。”
    护卫们离得远远的，从后头看，只看到这对夫妻头碰着头说话，十分恩爱的样子。
    赵云璟又说：“你学医，是真正去翻了医书去学的，你救人，也是用的真医术真药材，但凡你存着一丝丝依赖那个‘本事’的心思，你也不必多此一举，你大可以直接许愿，让病人自已康复。
    而且，你对我情意拳拳，又深知我的心愿是想要让大梁百姓不再受饿，换了常人也一定会直接许愿让天降粮食，但你没有，你一点点引导我，让我去学习更好的耕种方法，教我去如何挑选培育种子，甚至我夺得这状元之位的过程，你也没有过多的干预……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其实都是我们自已凭本事拼来的，既然如此，它消失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怀璧其罪，它没了，反而是好事。”
    周慕娇心头那点小纠结顿时没了：“听君一席话，如读十年书，赵大哥，我听你的，不管它了。”
    不过周慕娇还是不信邪，总觉得这体质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而且这是给了她的东西，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收回去的。
    于是晚上她悄悄做了个实验——在李长忆过来找赵云璟夜谈时，她悄悄许下了一个小心愿：让李长忆拉一整夜。
    结果真是喜闻乐见，李长忆拉了一整夜，次日晌午才一脸菜色地现身。
    周慕娇用手肘捣了一下赵云璟：“赵大哥，王爷看起来身体不适，你做为下属，理应去关心关心。”
    赵云璟低头，见周慕娇眼睛眨巴眨巴的，他福至心灵，抬脚迎向李长忆：“听闻王爷身体有恙，下官正想忙完眼前这事就去探望您，您倒是先来了。王爷身体可好点了？”
    连周慕娇也真情实感地关心了几句，末了还递过去几颗棕色的药丸：“王爷，这叫保济丸，专治胃胀胃痛胃酸以及那什么的，这里还有一瓶，一日三次，饭后温开水送服，一天之内，保你神清气爽。”
    自已喜欢的姑娘主动关心自已，这是好事，但李长忆吞下那几颗药后，总觉得不是滋味——这姑娘是关心他还是揶揄他呢？
    问四九，四九老实，长得二十几岁还是榆木疙瘩一个，情那根筋更是没有，他懂什么，他只懂说：“主子，周大夫笑起来真好看。”
    这不放屁吗？她笑起来要是不好看，他会对她念念不忘，连人家成了亲还痴心不改？
    只不过因着赵云璟这层关系，李长忆才迟迟没有下手，赵云璟代表的是江山，周慕娇同是美人，他想要江山美人兼得，就不能贪一时之欢。
    周慕娇，值得他徐徐图之。
    一瓶保济丸解了李长忆的难堪，但南风村那五亩稻苗，却是药石难医，那几家人忙活了几天，没救成，反而连拔起来的根都烂掉了。
    几家人慌了，收拾细软连夜出逃，被早就等着的官差一网打尽，统统带回衙门与自已家的‘傻子’作伴。
    “杀千刀的！我要杀了他们！两亩田！全死了！一棵都没留下！”胡全在衙门口嚎啕大哭，“我没活路了！我全家人都没活路了！可怜我一家人躲过了天灾，却是躲不过人灾，要活生生饿死！”
    梁进才也丢了一亩田的苗，算清楚到收成时自已到底损失多少后也脸色一紧，跟着坐下来拍地大哭，旁边站着的几户觉得自已损失少是少了点，但前两位已经闹开了，要是他们不跟着闹一场，说不定官府什么补偿都不会有。
    五六个大老爷们坐在县衙嚎啕大哭，这场面属实罕见，这边哭声一起，几口气的功夫就围满了人，人们指指点点，知道前因后果后，大家也都议论纷纷，但不外乎一个意思：官府会不会给农田被毁的村民补偿，要是给，会给多少银子，要是不给，官府又会如何善后。
    新来的知县姓聂，叫聂双，聂双穿着便服，带着几个随从进城，刚到县衙门口便瞧见了这一出，几人在人群里观望了一会都不见衙门里有人出来处理，聂双便上前一步。
    身边的随从一下拽住他：“大人，等一下。”
    话音刚落，便见一男一女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他们长相优秀，一身风华气度也十分出众，身后跟着五六个身着官服的年轻人。
    正是赵云璟与周慕娇。
    看到两人，胡全简直像看到了神仙，冲上来直接抱赵云璟大腿：“赵大人，救命啊，救救我一家老小啊！”
    “别嚎了，都起来。”赵云璟微一使力将胡全拽起，另一只手牵住周慕娇。
    周慕娇说：“还没到最后一刻，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都烂根了，怎么可能还能再抢救呢？
    胡全与梁进才抹着泪随着赵氏夫妻回村，聂大人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李长忆怎么会错过这个热闹？他也特别想知道赵云璟是怎么抢救的，于是也跟了上去。?

 第245章 热闹看够了没？

    抢救坏苗，也没有什么猎奇的方法，更没有个别百姓所猜测的那样请道士作法，而是老老实实地将还没完全坏死的苗子扶正，浇水，施肥。
    五亩田，周慕娇和赵云璟不说是每棵苗都亲自去扶去护理，但每个田的水，都是周慕娇亲自放的，肥也是周慕娇亲自调兑的，赵云璟和几个官员亲自带头撒，别的不说，就他们凡事亲力亲为的样子，就值得南江城百姓叫好，更别说在此之前，赵云璟这帮人处理水灾时展现出来的智慧了。
    原本以为赵氏夫妻忙活再多也是徒劳，但从第三天开始，那些被毁坏的苗，竟然又站直了腰抬起了头，有一些居然还发了新芽！
    这是……救活了？
    胡全简直不敢相信，脸快怼到苗上去，眼珠子也快瞪脱窗了，都没看出那些新芽是假的还是真的。
    还是别的村人帮他证实：“是真的新芽，胡全啊，你家的稻苗活了啊！”
    虽说一块田里有将近四分之一的苗被清除掉了，但总比一棵不剩好啊，便是两亩只剩半亩，秋收时也比颗粒无收好啊。
    又过了两日，那些秧苗都发出了新绿，浅浅的，一阵风吹过，它们跟着左右摇摆，十分纤弱，像是随时都会被折断，等风过了，它们又倔强地立在田中，非常有韧性。
    这些苗，确实成活了。
    百姓们自然是对赵云璟夫妻心悦诚服，放出话来，说但凡以后赵云璟让他们种什么做什么，他们一句为什么都不会问，直接跟着干就是了。
    聂双在暗处观察了五六天，这才现身，他先去拜见李长忆，才去找赵云璟。
    赵云璟正与胡沛然和何久研究明年的春耕工作如何开展，这时谢江领着聂双进来了。
    “赵大人辛苦，下官深感愧疚。”
    赵云璟微一挑眉，直接把话挑明：“聂大人这几日在城里，热闹看得如何？可看够了？”
    聂双就有些忐忑了，连忙拱手告罪：“大人息怒，下官初到南江城，什么事都不熟悉，不敢贸然现身……如今看来，是下官小人之心了。”
    “既然来了，这衙门事务便交回给聂大人罢，小然，等下你跟聂大人办下交接，其余人跟我出城。”
    聂双来的路上就做好了被赵云璟为难的准备，谁知道赵云璟只是揶揄了一句就轻轻按下不提了，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胡沛然去拿宗卷了，他便问身边的随从：“杨师爷，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杨师爷捋了下他的山羊须，说：“大人，这赵大人在皇上跟前是说得上话的，皇上十分器重他，如果他真的将此事按下不提，那大人就不用有过多的担忧，如若他会秋后算账，那大人，我们也得先做好应对的准备，这南江城的父母官，从现在开始，是大人你了。”
    聂双沉吟片刻，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师爷，让人跟着赵云璟。”
    殊不知两人的对话，被胡沛然全部听了去，当晚胡沛然便将这事告诉了赵云璟，赵云璟只是笑笑。
    “他如何防我不重要，对百姓真诚就行，在朝为官，光有赤子之心还不行，还要懂得自保。这位聂大人，倒是个聪明人。”
    如今南江城便有了三拨势力，聂双这个知县，赵云璟的推广团，最后一波，则是李长忆，不过李长忆在南风村的稻苗救回来之后，就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每次出现，他身边都只有一个四九，那些在暗处潜伏的护卫，好像一夜之间离开了。
    三方制衡，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私下暗潮汹涌，好在一切相安无事。
    中秋这天，周慕娇拉着赵云璟下河，从城外的冬兰河捞上来一桶手掌大的螃蟹，与螃蟹一起捞起来的，还有半桶田螺，肥美的水和虾。
    螃蟹自然是清蒸，原汁原味的最好吃，不过蘸水也是讲究的，周慕娇拿出了独门配方，蘸水不止喷香，去腥的同时还不会夺走螃蟹本身的鲜味。
    炒田螺要有辣味才更好吃，正好她栽在花盆里的那棵辣椒长出来了，放几颗下去爆炒，那叫一个香爽；
    鱼弄了红烧，虾则是裹了一层面粉再炸，炸得金黄金黄的，除此之外周慕娇还做了吊烧鸡、酸梅鹅、煲了陈皮老鸭汤，再加上厨子做的南江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一整桌的菜，大家对螃蟹最是好奇，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吃过螃蟹，因为它外形十分恐怖，大家便认为它有毒，不能吃，所以这螃蟹虽然蒸得色泽金黄油亮，大家却只敢看，不敢动筷。
    周慕娇也不说话，直接拿了一个过来，掀蟹壳，吃里头嫩得流油的蟹黄，剪蟹腿，吃里头鲜嫩的白肉，不一会，一只足有八斤重的螃蟹就被她拆吃得只剩下一堆壳了。
    大家目瞪口呆，问味道怎么样？
    周慕娇嘴里还有东西，赵云璟给她倒了杯清茶给她去腻，代为回答道：“味道鲜美，蘸了水又是另一番味道，至于是什么味道，在下一时也形容不出来，各位不妨亲自一试。”
    赵氏夫妻都吃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怀疑螃蟹有剧毒，李长忆便第一个拿了，学着周慕娇的样子吃，其余人也纷纷动手，第一口吃下去，大家都瞪大了眼。
    “原来这外形恐怖的玩意，味道竟然这样鲜美！从前我们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啊！”
    周慕娇笑：“不怪你们没吃过，一则是因为这玩意确实外形恐怖，二来就算知道它能吃，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也会普遍认为它是卑俗之物，没资格登上你们的饭桌。”
    说着她将蟹膏倒到自已的饭面上，再浇一点蘸水就这么拌饭吃，人们看着她吃，只觉得她在吃的是山珍海味。
    ——什么卑俗不卑俗的，只要能吃，只要好吃，那它就是一只好螃蟹！
    时光飞逝，中秋过后没几天，田里的禾苗都垂了头，一眼看去，满目金黄。
    村里的护粮队巡得更加勤了，生怕在最后关头有人来打粮田的主意。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稻谷，能收割了。?

 第246章 大丰收

    这一天，整个南江城百姓都会记得。
    一撮一撮的稻谷被收割下来，又即时甩掉稻杆，被放在麻袋里扛到路边，一亩割完，路边整整齐齐摆了十来袋谷子，一亩就有十来袋，之前他们三亩都是没这么多！
    今日太阳极大，一大早就晒得人汗水直冒，聂知县天刚亮就随着官差们出城了，他以为自已来得够早，没想到赵氏夫妻和安定王竟然比他还早，一问才知道，这几人昨晚竟然直接住在村里。
    聂知县心里腹诽一句‘要不要这么拼’，脸上倒是布满真诚，他今日没有穿官服，穿着常服，随从和官差们下田帮忙，李长忆穿着一身白袍，遗世独立似的，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板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三米之内无人敢近。
    赵云璟和周慕娇春风满面，他俩对这一季的产量是心中有数的，再加上最后这十来天周慕娇每一个村子都巡过，村民们施的肥都是她亲自兑好的——搞事业她想不靠玄学，但南江城百姓刚刚经历天灾，他们急需要一场大丰收来提神，同样的，大梁国也需要，于是她便顺水推舟，用了玄学。
    况且她这体质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消失掉，不用白不用，用一次就少一次这是理所当然，用光了她也不可惜，但要是一次也没用就让它跑了，再过一百年，回想起来她那都是要拍大腿哭一场的。
    “大人，这是方里正家一亩的谷子，统统在这了！”
    聂知县亲自掌秤，胡沛然在旁边记数，称一袋记一袋，旁边围了一圈的城中百姓，离聂知县得近的，胡沛然还没记上呢，就先帮唱了，十三袋称完，胡沛然还没求和，就有人先拨好了算盘，大声叫：“一千斤！亩产一千斤！”
    一千斤！以前他们五亩田都没得这么多！
    晒干脱了壳最少也还有七百斤米，而且米糠也是有用的，灾年的时候，能有糠饼吃的也算是富户了！
    周围人声鼎沸，方波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颤抖着手去看胡沛然的本子，托推广团的福，在这几个月里，他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也能勉强认几个字了。
    胡沛然正好写下数量：方家村方波，亩产十石。
    “胡，胡大人，我家一亩，真有十石谷子？”
    “谷子全摆在这了，还能骗你不成。来，来两个人，给方里正重新过称。”
    方波瞪着眼睛将自已家的稻谷重新过秤，数也认真记，最后一合计，十石还多十来斤！
    “爹！娘！我们家丰收了呜呜呜……”
    方波埋首大哭，城里的人只道他是喜极而泣，方家村的人却知道他是悲从中来。
    家里不缺粮了，家中却是一个亲人都没了？能不悲凉吗？
    不过方波也没哭几声，他很懂分寸。
    今天是个丰收的大日子，值得摆酒庆祝的好日子，这样好的日子大家喜气洋洋的，偏他发丧，谁见了不说一声晦气？
    方家村的尖叫声此起彼服，几里外的南风村也上演着同样的场景。
    赵云璟和周慕娇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平时这个时候大家大多在家里躺着或是在树荫下纳凉，哪怕是农忙天，这个点也得歇一歇的，今天村民们就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丹，个个不知疲倦，在田里挥汗如雨，欢声笑语不断，不知是谁唱起了从久远时期传下来的丰收小调，一调起，众调跟。
    书上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抵就是眼前这幅情形？
    不过也有例外的，那就是胡全。
    他的稻田毁过一次，补救之后虽也是正常生长，但跟别人的谷子到底是有了时差，这会别人都在大丰收，他家还有两亩田还是绿着的，虽说剩下的那三亩谷子收回去晒场都摆不开，但人不都争口气么？隔壁家老王五亩田得了六百石，他家五亩田怎么也得超过他半斤！
    可是如今……
    胡全唉声叹气，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赵云璟和周慕娇，他顿时像看到了救世主，精神一震，从田里撑起跑来：“赵大人，周大夫！”
    周慕娇瞧着他笑：“大家都唱歌，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怕收成比不过别人？还是怕那两亩迟稻绝收？”
    被说穿心事，胡全就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否认：“周大夫，我这心里不舒服。”
    明明可以跟大家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偏偏路途被几个‘傻子’搅黄了，弄得他一个人在那患得患失，这种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放心，今日你看他们乐，再过一个月，且看他们怎么羡慕你。”
    “周大夫的意思是，我那两亩迟稻的产量会超过他们？”
    “能不能的，再过一个月就知道了。”周慕娇淡笑，“今日过来除了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跟大家作个告别，大家这一季丰收，说明我们推广团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们啊，得去下一站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自然是要走的，他们的目标是会师岭南，将向来被称为蛮荒之地的岭南改造成真正的鱼米之乡。
    胡全立即感到难过。
    这几个月以来赵云璟和他的团队几乎天天和百姓们泡在一起，有时还同吃同住，毫无架子，亲密得就像是一家人，他就认为他们是会长期呆在南江城的，这会突然听说他们要走，鼻子马上就酸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天一早，我和乡亲们来送你们。”
    “还是别扫大家的兴了，这事你自已知道就行了。对了，那几个‘傻子’，会被充军，他的家人在过年之前会放出来。”
    “小人明白，小人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周慕娇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想，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胡全是个敞亮人，他愿意揭过不提，往后邻里之间友好共处，也没什么不好。
    胡全又问：“赵大人，周大夫，你们还会回来吗？”
    “等把皇上给的任务完成，或许会来，或许不会，但不管我们会不会来，我都希望，三年之后，南江城与南华城及至整个江南，都不再有饥饿，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胡全泪洒当场，第二天天不亮就去城门口去想要送一送赵云璟和周慕娇，谁知道等到城门开了都没等到人，后来守城的告诉他，赵云璟一行人，昨晚半夜就走了。
    胡全只能默默祝福，祝福赵云璟和周慕娇此行平安，万事顺利。?

 第247章 别指望他和穷人共情

    南江城是江南的中心，沿着冬兰河一直走就是海，推广团沿着海一直走，在年前抵达下一个他们定下的地点——东越府，也叫闽州府。
    东越府包括一府五州二郡，共计八个同级行政机构，故有‘八闽’之称，底下共辖42个县，可以说是幅员辽阔，它跟江南接壤，但地理风土气候民俗完全不同。
    东越人把蛇奉为图腾，作为崇拜的偶像，而‘闽’，是东越、南越的蛇神名字，因此东越人也叫闽人。
    东越府海岸百姓多以捕鱼为生，只要海水不枯，总归不会饿肚子，但总有水匪来闹，不过闽人民风强悍，战斗力强，常年与水匪作战，十次有九次，都是以水匪被擒或是在海上全军覆没告终。
    十个闽人九个凶，还有一个更加凶，这传言，就是从闽州水匪嘴里传出去的。
    推广团才刚进东越地界，就被一群手持棍叉的汉子围住了，大家初时都以为是土匪，了解一番之后才知是这附近有个村子，这些人便是这村子的百姓。
    一个里正模样的留着山羊须的中年汉子匆匆赶来，还没见着人就开始道歉：“是推广团的各位大人吗？你们快点让开！他们不是水匪不是土匪，他们是朝廷派来教我们种稻的推广官！十天前，我刚接到知县大人的通知，说大人们会从我们村入境！”
    村民们让开一条路，里正赶紧扑上前，看了一圈，直扑李长忆：“这位一定是赵状元赵大人了！真是好气度！”
    被夸好气度，谁不高兴啊？
    李长忆掀了掀嘴角，正要笑答一句不是，一个村民就指着赵云璟说：“里正，你眼神不好使，他旁边那个才是真正的好气度！”
    里正姓黎，眼神确实有些不太好，经村民提醒才瞧见被李长忆挡了半个身位的赵云璟，当即尴尬了：“赵大人对不住，各位大人快请，快请！”
    村子叫小渔村，人口有三四百人，虽叫小渔村，但也不光是靠打渔为生，他们村里还是有田有地的，只不过此处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粮来，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出海捕鱼。
    不过出海风险大，海上天气一时一变，一个不慎，就会被海浪卷走，或是运气不好，在跟水匪的战斗中丢了命，这也是常有的事。
    一行人进了村一路都在观察村中情况，见村中绿色寥寥无几，村中妇孺虽一脸不好惹，但都是面黄饥瘦的，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好过。
    村中给赵云璟和周慕娇安排在自已家中，住的是家中最好的房间，自已则是和老伴搬到了柴房，当天晚上那一餐也十分丰盛——种类繁多，一看就是各家凑过来的。
    民风彪悍，那也是为生计所迫，有头发谁愿意做秃子？而吃饭的时候里正看着他们时的一脸期盼，更是让推广官们心里难受。
    大梁还是穷啊，吃不起饭的地方还是多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穷人死于饥饿！
    晚上入睡前，赵云璟坐在窗边看书，周慕娇洗了澡过来，头发湿嗒嗒的，赵云璟见状就把书合上，让她坐在凳子上，接过她的干发巾替她擦头发。
    吃饭的时候赵云璟发现周慕娇看了里正好几眼，当时人多不便问，这时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便问了一句。
    “里正的眼睛应该是白内障，挺好一个人，被这眼疾给耽误了。”
    “不光是里正，我看村中百姓多数眼睛都是有问题。”说话间赵云璟不小心扯到几根她的头发，他温声道了句歉，重新回到话题，“你要是有办法治好里正的眼疾，不如也替其他人瞧上一瞧。这眼睛要是不行，在海上可是大忌。”
    的确，从里正他们的交谈中就听到好几次说被水匪的标识骗了从而掉入坑里损失很大的，当时周慕娇就想，他们应该不是被骗，而是看不清。
    治眼睛的药方她手里有，不过太慢了，她倾向于做手术，不过里正他们可能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种方式更不敢尝试，那就只能是先开药方了。
    最多到时候治疗的时候用一下外挂，反正她做的是好事，用外挂，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对了，小渔村的耕种方式，你有什么想法？”周慕娇问。
    赵云璟动作更轻柔，眯了眯眼才说：“还没完全了解小渔村，暂时还没有完整的想法，不过我想第一步应该是跟他们出一趟海，看看在打渔的方式上能不能有所改进。”
    周慕娇有不同的意见：“打渔方式没有问题，只要海里有水，就一定能捕到渔，关键是水匪。这一带常有水匪出没，官府每年都组织力量剿匪，每次力度都不小，但都不见成效，水匪反而更加猖獗，按照常理不应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官匪勾结。”
    赵云璟手一顿，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赵兄，今晚月色不错，适合把酒话江湖，不知赵兄可有兴趣？”
    天黑漆漆的，无星无月，哪来的月色不错？李长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周慕娇一脸不情愿，差点就要张嘴说要睡下了，赵云璟拍了拍她手背，走去开门：“王爷。”
    别管村中百姓生活如何潦倒，像李长忆这种出身不错，从小衣食无忧，如今又贵为王爷的人，想要他与穷人共情，无疑于是痴人说梦。
    但他不该拿着一瓶就能抵一个八口之家一年口粮的酒招摇过市。
    赵云璟眸光敛了敛：“酒就不喝了，王爷有事请直说。”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突然想起，自从我成了安定王爷，跟赵兄你就再也没有过把酒言欢的时候了。当年一起从桃花县走出来的二十位同窗，如今只有你、我、小然我何久，与我走得最近的冯伟去了西北，也不知道他那性子懂不懂变通，会不会得罪当地的土着，被人家剔了皮吊在城门示众……”
    赵云璟不说话，心里其实也有此担心，不过暂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想来冯伟的性子在这西进的途中被磨了不少。
    李长忆抱着酒坛，作势要打开，余光瞥到房里的一抹白色衣角，他又住了手，感叹道：“不瞒你说，这几日本王常常做恶梦，梦到我们在回书院的山道被袭击的那一晚，本王心里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赵兄，保重。”
    李长忆抱着酒坛子来，又抱着酒坛子走了，夜色之下，那背影看起来还挺寂寥的。
    赵云璟将他的话品味了三遍，没品出什么特别的意思来，便当他真的作了这样的梦，今晚找他只是来倾诉梦境罢了。
    却不料第二天一早，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第248章 本王倒宁愿是小人

    冯伟在西北失踪了。
    信使飞马来报时，冯传已经失踪了五日。
    “到底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人也不少，怎么突然就失踪了？”赵云璟急问，同时下意识看了旁边的李长忆一眼。
    他想起了李长忆昨晚跟他说的恶梦，当时他以为只是恶梦，如今回想，怕是李长忆与冯伟之间特殊的感应。
    李长忆却被这一眼看得有些恼，他沉眉道：“赵兄这是怀疑冯伟的事与本王有关？”
    原本胡沛然等人没有往那方面想，李长忆冷不妨自已说出来，他和何久就自然而然往那边想了，一时之间，看着李长忆的眼神都有些了惊疑，李长忆为此更加恼了。
    “你们两个都觉得是本王残害了自已的同窗？”他沉下脸，“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之间的同窗之谊，今日就——”
    赵云璟打断：“王爷多虑了，下官们不是怀疑冯伟的失踪与你有关，下官是想，既然你能梦到冯伟出事，想必你们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所以下官想要请你再回忆一下梦中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若是本王昨晚是胡扯，你也信？”
    “信。”
    “为何？”
    “你不仅是大梁的安定王爷，同时也是与我们一同从桃花县出来的好同窗。过去你不会做出卖友求荣的事，已经拥有荣华富贵的你更加没有理由这么做。”
    赵云璟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假若你有别的目的，那就更加要确保大家的安全，我们是同窗，比起别人，更加可靠。”
    胡沛然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碰了何久一下，何久脸上也是跟他同款表情，云里雾里，但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李长忆盯着赵云璟看了一会，笑了，道：“我记得出发之前冯伟说过，如果他干不好推广官这个差事，那就弃文从戎。”
    信使惊讶地看了李长忆一下，又极快地低下头，心中同时闪过怀疑。
    赵云璟余光扫到信使的动作，偏头问：“信上没有具体说明，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信使说：“当时凉州城秋稻丰收，冯大人和田大人已经离开了凉州，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往南走，原本一路都挺顺的，但半个月前我们收到信报，讲甘州那里不知何故出来了一股神秘人马，上来就烧抢撸砸，将甘州弄得人仰马翻，十足的土匪手法……”
    甘州今年大旱，百姓虽不至于绝收，但饿死的也不少，冯伟原本以为这些人是由灾民组成的土匪，于是出面跟他们的领头人谈判，但对方对于他说的春耕能亩产千斤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差点将冯伟和田安抓走。
    冯伟和田安思前想后，觉得这人说话以及行事做派都不像灾民或是土匪，反倒是像怀着某种更大的目的来的，而甘州离边境，只不过是三座城池的距离，加起来两百里都不到，这些人，非常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西北大营在肃州，离甘州不足三十里，于是冯伟便亲自往西北大营送信。
    冯伟便是在离开西北大营返回甘州的途中失踪的，田安亲眼目睹他被一伙土匪劫走，但田安觉得，那不是土匪，因为他们行动太过迅速，且来去十分有序，一声令下，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田安于是立即向最近的信报站报信，信报站第一时间把消息送来了，直至信使出发之时，甘州方面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田大人有跟信报站的兄弟讲过，如果五日之内没有冯大人的消息，他会直接去闯西北大营。”信使说到这里，看向旁边的周慕娇，“主子，冯大人只怕是在西北大营被扣着。”
    信使不会随便作这样的猜测，他敢当着李长忆的面这么讲，一定是西北信报站那边查出了什么，说不定已经夜探过西北大营了。
    周慕娇沉吟片刻，扭头看李长忆：“王爷，冯伟的事，还请你受累写封信向皇上道明，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去，若是晚了……私闯军营，罪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
    李长忆没有犹豫，当场就写了一封急信，赵云璟与周慕娇也没闲着，与李长忆同时写了急信，当场给信使带走，惟恐信使路上有变或是变了节，三人又另外修书两封，一封分别飞鸽传书，另外那封，分别由三位护卫从三个方向送出。
    九封信，总有一封能送到皇帝手里。
    但这还不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西北大营的人非要冯伟的命，就算皇命来了，他也可以当场斩掉，再随意找个理由回复朝廷。
    冯伟只是一个小小的推广官，刚入官场，只有六品，在西北大营的守将面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皇帝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六品芝麻官而令守将对朝廷心生嫌隙，冯伟死了，那也只能是白死，且还是顶着污名。
    几个昔日同窗想到这，皆是心神一凛。
    李长忆当场拍了桌子，唤来暗卫，让他们派人盯着西北大营：“一旦发现冯伟，不惜一切手段救出，产生任何后果，本王来负。”
    目送暗卫离开，李长忆侧头，对上周慕娇的眼神，他晒然一笑：“阿娇，你看，我也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所以你要不要多看我几眼？
    周慕娇点头：“王爷乃真君子。”
    “本王倒宁愿是小人，那样的话，当年本王就不会——”
    周慕娇出声：“赵大哥，王爷已经动用了暗卫，但暗卫对甘州不熟悉，我这就修书一封，让西北信报站的兄弟全力协助王爷，争取早些将冯伟营救出来。”
    将后续事宜快速布置下去，周慕娇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李长忆：“王爷刚刚想说什么？”
    大家都瞧了过来。
    当众挖墙角这事，李长忆现在做不出来，他笑了笑：“本王是说，今天想要出海应该来不及了，里正卯时之前就出发了，这会应该是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里正他们的身影就撞入了眼帘。
    人人手上空空，一身狼狈。
    这是怎么了？
    “遇到水匪了。”里正欲哭无泪，“这一次来的水匪数量比往常多一倍，也比往常凶，上来就把我们的网子给抢了，船也丢了两条，梁五，梁五也没了。”
    赵云璟俊眉一沉：“下一次，本官与你们一同出海，我倒要看看，这闽州的水匪有多凶！”?

 第249章 全村眼疾

    趁着给村民们疗伤，周慕娇给他们也看了下眼，如她所料，这小渔村的人得眼疾的人占了大部分，近视的，远视的，弱视的，还有一种像里正那种得白内障的，因为对小渔村的水土及村民们的日常吃食还没开始研究，村民们得眼疾的原因倒不好立即就下结论。
    但她现在有外挂在身，知不知道病因都不影响她治疗，不过他们要在这里呆个小半年，这期间还是得研究一下的，另外，村民们身材较之南江城那边的百姓要矮小不少。
    她知道在现代，岭南两广地区的人身材会比较矮小，当时有专家就说是气候与水土及饮食问题，越州府某些镇子和岭南交界，确实是得研究一下，论证一下专家说的到底2是不是真的。
    周慕娇亲自替受伤的村民包扎，大家拘束之余还是欣然接受的，因为小渔村没有大夫，平时跌打损伤都靠里正一个人来处理，里正是当过几日药童认得几味药材，但也仅止于此了。
    但一说到要给他们治眼疾，村民们就十分抗拒，就连里正也是一脸难色。
    周慕娇就不免追问几句：“黎里正，你这眼疾，什么时候得的？”
    村民们可以尿盾，但周慕娇就住自已家里，里正能遁到哪去？只能硬着头皮浅讲了几句自已的得病过程。
    青光眼、白内障一般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会得，里正看着都五十往上了，这眼疾原因自然没什么特别的，周慕娇问他，也不过是抛砖引玉，借此张嘴来问其他人的眼疾问题。
    近视与远视，除了用眼不卫生之外，还有遗传的因素，弱视一般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是遗传，二是胎儿出生的时候突然强光照的话，也会伤到眼睛。
    里正谈了自已的眼疾，有些不好意思：“周大夫，老汉都年过半百啦，老人哪个眼睛是很好的，又没瞎，治不治都无所谓啦。”
    周慕娇就势问他家孙子，她没给他家孙子看过诊，但对方双目无神，两眼焦距很散，看着像是瞎了实际上又能看得到人，所以推断得出来，他孙子不是近视就是弱质。
    说起孙子，黎里正就一脸难过：“宝哥儿命苦啊，出生那日原本是大雨倾盆，等他哇哇哭着出来的时候，天突然放了晴，我就想啊，这怕不是老天垂怜，降福给我这孙子，哪知道我接过来孙子一看，一脸的眼泪。你说，哪有人一出生就掉眼泪的？刚出生的小孩就算哭到断气，那也是没有眼泪的。”
    村里迷信，知道黎小宝一出生就掉眼泪，就暗地里说他可能是衰神投胎，都是劝里正将人扔了，不然以后会给黎家带来厄运，好在黎小宝争气，一路长到十三四岁，黎家没出什么祸，小渔村也没什么怪事，除了他眼睛视物困难之外，别人也没什么能说他的。
    当然，村民们不说他，不是真的因为他没给黎家或是小渔村带来灾祸，而是在他之后，村里出生的孩子十个有八个都是跟他一样的境况，刚开始还能怪是黎小宝害人，人数一多，大家都是闭嘴了，心里都是在想，小渔村应该是被诅咒了，或是小渔村的先辈以前作孽太多，报应到后代身上去了。
    村民们思想一发散，就想到父辈们说起他们某年某月某日捕到过一网形似婴孩还能发出婴儿哭声的怪鱼，当时天干地旱粮食绝收，近海的地方只要是能吃的鱼全被捞光了，父辈们去了很远很远的海域，还跟水匪搏斗了一番才捕得了那一网鱼。
    父辈们实在饿极，怕家中妇人们看到怪鱼们的模样听到怪鱼的叫声会心生怜悯不敢吃，于是直接在船上宰了剁了分了再各人拿回家，有了这些怪鱼，父辈们终于撑到了朝廷的赈灾粮，之后雨也下了，大家才缓了过来。
    里正他们就认为，村里孩子们的眼疾，就是上天的惩罚，那些怪鱼，其实是神鱼，仙鱼。
    周慕娇认真听完，抬眉看里正：“里正真的认为，你孙子和其他孩子的眼疾是上天降罪？”
    “……总不会无缘无故——”
    “对，一个小孩的确不会无缘无故掉眼泪，除非他被恶意刺激。”
    里正是个聪明人，脑子里瞬间转了一圈，刷地站起来：“接，接生婆有问题！”
    不等周慕娇有所反应，他就去那十几个患有眼疾的孩子家去问，问了一圈后回来，里正眼睛都是红的，他身后跟着那十几个孩子的家长，个个都一脸懵，但又知道里正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问接生婆，而且一问就是十几个。
    里正回来看到周慕娇，眼泪就没忍住了，哗啦啦往下流：“周大夫，那些孩子都是由同一个接生婆接生的，村里没有眼疾的那几个，都是在外头生的，没经她手。”
    村民们也听出点意思来了，追问里正：“里正，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宝的眼睛是涂婆婆故意弄坏的？”
    “是。”
    “涂婆婆是我们村里唯一的长辈了，我们一直敬着她供着她，每次出海回来都分给她一份，对她比对自已家长辈还好，她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宝？”
    里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里正不知道，涂婆婆本人总归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涂婆婆今年七十多岁，独居在村里最不起眼的一所小院子。
    她刚嫁过来没几天丈夫就死了，守了几十年的寡，为人很是正派保守，涂婆婆从年轻时起就很喜欢小孩，看到孩子就挪不动腿，得闲没事总会帮别人看孩子带孩子，有了她的帮搭，妇人们的压力轻了不少，又见她做人正派，对她的防备渐渐没了。
    后来涂婆婆亲娘生病，她回去侍疾了一年，期间就跟人学了这替人接生的本事，于是村中后来有人生产，她就成了产婆。
    仔细想想，不光是黎小宝这一辈的，黎小宝的父亲那一辈，有好多都是经涂婆婆的手才来到世上，就算不是经她的手，小时候也几乎是她带过的，好些还是她一手带大的。
    里正越想心里越冷，如果他的推测成真，那这涂婆婆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而是恶魔！?

 第250章 最凶恶的魔鬼以最美好的姿态出现

    小渔村不大，人口不多，为了方便互相照应，房屋大多是挨着建，里正走得快，杀气腾腾的，没一会就到了涂婆婆家。
    推开院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坐在一把竹椅上，脚边伏着一只小猫，再旁边是一个摇篮，摇篮里放着一个婴儿，老婆婆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唱着越州小调，婴儿握着两拳，兀自睡得香甜。
    怎么看，都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里正压低声音跟周慕娇讲：“这是隔壁阿胜的曾孙子，阿胜五十岁就当曾祖父，他是我们村第一个当曾祖父的。这孩子才刚三个月，涂婆婆与曾胜家挨着，总是听到孩子哭，就主动让把孩子抱到她这边来，说也奇怪，孩子一到她这，就安安静静的，吃饱就睡，睡醒就吃，晚上回去跟他娘睡，也只是半夜醒一次喝夜奶，大家都说涂婆婆是床头婆婆转世，孩子都喜欢她。”
    顿了顿又说：“指不定是在米汤里给孩子加了什么药，让孩子晕晕钝钝！”
    “里正，话不能张口就来，总得拿证据说话。”
    两人说话的当口，涂婆婆看了过来。
    快八十岁的人了，眼睛竟然黑亮黑清澈，比少女还漂亮，饶是周慕娇也感到了意外。
    “这位，便是赵状元的妻子赵夫人？”涂婆婆站起来，身子是佝偻着的，“阿弟他娘讲赵夫人像仙女一样，我原本不信，现在一见，这哪是跟仙女一样，赵夫人就是仙女下凡，就是不知道赵夫人怎么会降临我家。”
    这说话文里文气的，少时怕是读过书。
    周慕娇笑了笑：“我跟我丈夫初到小渔村，特地来拜下码头。我已有五个月身孕，听闻涂婆婆接生经验很足，这样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还请涂婆婆多多费心。”
    涂婆婆视线直指周慕娇的肚子，周慕娇从里正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抓了块毛巾团起来塞肚子里，这时看起来小腹微凸，她身形消瘦修长，肚子比寻常孕妇小一些也是正常。
    涂婆婆眼睛里迸出一道神采，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赵云璟指着摇篮：“这是男孩？阿娇，你过去抱一抱，沾沾喜气。”
    周慕娇直接就过去了，她将孩子抱起来的时候，涂婆婆去抓住她手，明显是想要把她的脉，赵云璟动作比她更快，先一步握住周慕娇的手，用身体挡住涂婆婆的手。
    赵云璟沉着脸，快速拥着周慕娇往外走，婴儿安全，里正再不犹豫，与其他村民一同冲过去，将涂婆婆抓住。
    里正质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村中的孩子？！你也是小渔村的人，你丈夫死后我们村里没有人因为你是寡妇而轻视过你欺负过你！反而对你诸多照顾，我们帮助你渡过难关，你却恩将仇报来害我们的孩子！涂李氏，你不是人！”
    涂李氏原名李仙儿，娘家在离小渔村五十里外的仙牛村，仙牛村离县城只有十里路，李仙儿长得跟朵花似的，娘家家世清白，两个哥哥还是读书人，不说能做官夫人，城里的好人家还是能嫁进去的，所以大家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嫁到小渔村来，嫁的还是当时在小渔村有村霸之称的涂龙，涂龙除了一张脸尚能入眼，真的是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但是涂李氏不但嫁了，还跟涂龙琴瑟同调，涂龙死了之后她没有再嫁，洁身自好不止，每天都会到涂龙坟前上香，一呆就是半个时辰，涂李氏的深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她后来对小渔村人的友善与维护，大家也看得出来是真心的。
    但谁能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还害了那么多人！
    涂李氏被里正质问，一下沉下了脸：“小黎，这几十年来我明里暗里帮了你家多少，你媳妇难产，你儿媳妇难产，要不是我，她们早就没命了。我不提这件事不以你们家救命恩人自居，但不代表你们可以忘记我的恩情！”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里正脑子混了混，但是想到小宝，他脑子又清醒了：“涂李氏！你不要再狡辩了！村里所有给你手接生的孩子，或是由你带过抱过回家的孩子，都得了眼疾！你到底对他们使了什么坏？就算我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对付我们就行，关小孩子什么事？你就不是人！”
    涂李氏定定地盯着里正瞧，再逐一看那群村民的脸，见村民们都是一脸的气愤外加不解，她突然笑了。
    “是啊，对不住我的人是你们，关小孩子什么事呢？可我的未婚夫什么事都是没做，他不过是从你们村经过，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杀了他？！”
    久远的记忆涌上来，涂李氏眼睛血红一片：“他只是去赶考！只是去赶考而已！是你们村的人硬把他拉到村里，又半夜要了他的命！”
    来过村里去赶考的书生？
    里正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多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涂龙家，因为涂龙家很多东西玩，有一天，确实是有个书生来了村里，是涂龙将他带回来的，不过第二天天没亮他就亲眼看到那位书生离开了村子，他在后头还目送了一程！
    涂李氏她就是胡说八道。
    涂李氏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那是涂龙！涂龙假意与甘大哥称兄道弟，后来妒忌他功课好又是秀才，还跟我订了亲，他就把甘大哥杀了，然后穿着甘大哥的衣服假扮成他的样子，故意让你看见，让大家都以为甘大哥已经去了京城……”
    涂龙将甘平杀了之后，就埋在他房子后头的那棵树底下，怕村中的狗闻到臭味去刨，涂龙足足老实了半年，直至闻不到一点味了，他才拿着甘平的随身玉佩去找李仙儿，说是甘平名落孙山，无颜回去见父母亲朋，要跟她道别。
    李仙儿对甘平一往情深，决定要跟他私奔，谁知道跟着涂龙到了破庙，甘平没见到，反倒是被涂龙占了身子，又说她是要自愿的，要跟自已私奔，李家认为她是耻辱，就把她嫁给了涂龙，新婚之夜，李仙儿灌醉了涂龙，才知道甘平早就被杀了。
    于是几日后她便引诱村中的狼狗将涂龙给生撕了，给涂龙下葬之后，她把甘平的骸骨挖出来就葬在涂龙的墓里，至于涂龙的尸身，早被她扔了，自此她便留在小渔村，替甘平守墓，每日都要过去上香。
    至于为什么会动村中的小孩，那是因为李仙儿认为甘平的死跟小渔村的人脱不了关系，但她熟读圣贤书，杀一个涂龙已经是极限，无法下手杀别的人，但不做点什么又心有不甘，于是，便想到了伤那些孩子的眼睛。
    “我原本可以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将他们捏死，但我只是伤了他们的眼睛，跟你们比起来，我实在太善良了，但善良没有好下场。”
    李仙儿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她梳得整齐漂亮的银发，让她带了几分仙气。
    原来最凶恶的魔鬼，往往会以最美好的姿态出现，进而诛心，杀身……?

 第251章 端了匪窝，还是招安？

    三天后。
    天还没亮，看天色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周慕娇听到院子里有声响，她刚想起来去看看是不是里正，赵云璟就先她一步起来了，不一会进来，说是今天提前出海，因为昨天里正他们收到一些消息，说今天水匪会过来。
    而他们必须在水匪来之前，先把鱼捕上来，要是先交手，负了伤，这一趟海就必定一无所获。
    按照里正的指点，夫妻俩都穿上了合适的鞋服，海上风大，周慕娇还多穿了件外套，打渔捕捞他们不在行，杀人在行，于是后头跟着的那两条半大的渔船里头全是护卫，救人也在行，所以周慕娇把能带的药都给带上了，随行的两个大夫也被一大早撬了起来。
    匪患不除，村民们哪怕出海一次能捕千斤鱼，那也是为水匪做嫁衣，白忙一场，水匪掠夺成性，哪怕渔民们退出海上回归耕地，他们也不会就此收手，一定会想连陆地也占了，届时小渔村能做到亩产一千五又如何？推广团一走，小渔村就是第二个匪窝。
    所以赵云璟说的出去看看水匪有多凶，不是衡量自已能不能剿，而是看要用什么方式剿。
    一网打尽有两种方式，一是真的端了匪窝斩草除根，二是招安。
    赵云璟倾向于第二种，周慕娇和李长忆反对，周慕娇反对的理由是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他们手上已经沾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但凡还有一丝人性，他们都会收手，但是这十年来，死在水匪手上的人，至少两个，伤者不计其数，便是里正，三年之前也险些丧命。
    李长忆的反对理由是，他们是来推广粮食的，剿匪那是当地官府应该做的，他们做了，那就是越权治理，这是犯了朝堂大忌，若是真的官匪勾结，推广团会在海上全军覆没。
    “本王从不畏惧死亡，本王只是觉得，男儿若是要死，就要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朝堂的倾轧中，那样特别窝囊。”
    “撇去朝廷命官的身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王爷心里会不会舒服些？”
    李长忆一脸不爽，但出海的时候还是准时到了。
    关于是否招安这事，赵云璟是这么跟周慕娇讲的：“打打杀杀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杀了这股匪，还有下一股，只要这片海还在，只要海里还有鱼，这匪就永远剿不完。”
    这个逻辑是通的，周慕娇点头：“招安的方案，目前有几个？”
    她问的不是‘有没有方案’，而是问有几个方案，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李长忆看着黑沉沉的海面，不想听他们说话，旁边的里正也不说话，他还沉浸在涂婆婆带来的打击中没走出来，整个人都是焉焉的。
    几个护卫散布在渔船四周，一脸警惕，几只海鸥从海平面掠过，发出几声清亮的叫声。
    海面风平浪静，只有浆撸拨动海水的声音。
    赵云璟语气平静，喜怒难辨，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力达千斤：“成立水师，保证渔民的安全。”
    李长忆和里正都看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全是惊讶不信，李长忆还好，淡定一些，里正已经惊呼出声：“让那些恶匪来保护我们？他们愿意我们也不敢！赵大人，您还是回去，我怕你等会这么说了，那人当场就来砍你啊！”
    李长忆无语了半天，冒出一句‘异想天开’。
    的确，招安土匪，让他们上岸当良民，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可窝给他们留的着，却要他们从抢劫变成护送，这不是相当于在战场上劝敌人投降的时候说你不能打我，你还要保护我不能让别人打我吗？
    这话一说出去，打死赵云璟一个人都是轻的，要是匪民们凶起来直接杀到岸上，这小渔村自是不必说，这越州府说不定会改名换姓变成匪州府。
    周慕娇露出笑容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而所有纷争的，不外乎两个，一为名，二为利。俗话说，有头发谁也不想做秃子，水匪再凶，也不会人人都想一辈子做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
    “知我者莫若阿娇也。”赵云璟也露出了笑容，“予以重利，不如予以平安，不过，利也不能少。”
    “这是昨晚刚送来的水匪名单，十个兄弟，十九股势力，总有一股，能为民所用。”
    接过名单，赵云璟笑意更浓，这时天边乍然一丝天光射来，就落在周慕娇的身上，他觉得，用仙子来形容她都俗了，她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李长忆抿紧唇，半晌后咬着后槽牙说话：“周慕娇，这些名单你从哪拿到的？在官府里安插眼线，你好大的胆子！”
    这是真生气了呀。
    周慕娇挑眉：“所以呢？”
    李长忆死死盯着她，又移过去盯了赵云璟一会，最后还是觉得看着周慕娇比较没有那么心梗，冷心冷肺：“……我要加入。”
    什么叫做用最狠的语气认怂？安定王李长忆给大家打了个标准的样。
    里正脑子一边嗡嗡一边乱乱，嗡嗡乱乱的时候觉得这帮当官的疯了，想法这么天真一看就是没被毒打过，海风一吹他稍微冷静的时候就觉得，诶还是读书人心眼多脑子灵活，土匪那么凶就该去承受读书人的心眼。
    海风又吹里正又更清醒了，这时他的想法又不同了，觉得这帮读书人心眼多归心眼多，脑子灵活也是真的不然也不能一个状元一个个探花，可这身材别是中看不中用，到时候安没招到，倒把自已贴进匪窝去了。
    里正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自已的腹诽，过不了两个时辰就实现了。
    小渔村的渔船虽然算不得小，但由于没有现代化的设备，例如发动机之类的，出海行船全靠人力，所以去不了多远，又特别苦，加上水匪，实在是危险加不值得，所以如果不是像小渔村这样粮食实在绝收，没饭可吃，一般人才不会出海。
    大海无垠，鱼类繁多，竞争者又少，渔队在特定海域一路撒网，接着往回走。
    每次水匪都是在他们捕到鱼之后就出现，平时里正他们都是等彻底安全了才起网，经验丰富的里正仗着今天人多，还有当朝状元与当朝探花郎坐镇，胆子大了起来，就还到近海就起网了。
    天边露出第一缕金光，照在船板上活蹦乱跳的鱼身上，鱼鳞反射的金光，与天边的金光合二为一，瞧着，是有那么几丝修仙的氛围。
    说到修仙……
    周慕娇将眼睛从一条金枪鱼上移开，咽了咽口水，指着不远处说：“那座是什么山？”
    里正屁股一绷，暗道一声完了：“那不是山，那是船，周大夫，赵大人，水匪来了！”?

 第252章 要不要当压寨夫人

    自已坐的渔船，满打满算能站二十个人，站多了就得沉了，而对方那船，怎么说，船帆造型像山就不说了，这震慑力确实大，关键是，人家那船驶到跟前来，跟他们的小渔船一对比，就真的是小石头和大石山的区别。
    难怪里正他们回回出海回回负伤，是靠一身悍勇将匪痛揍赶跑了，但自已这边也没落到好，回回出去，拿回来的东西也只勉强吃个三四日，想要有富余拿到城里卖，那真是不切实际。
    不过，这也让赵云璟更加坚定了要将水匪们招安的想法，对方如果真的全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一百个里正都不够死的。
    周慕娇抬头看匪船，感叹这船造得真不错，匪船上的水匪看渔船，觉得船上这娘们脸不错，适合抢回去给他们老大当压寨夫人，啊，另外这两个后生仔也不错，是二当家和五当家会喜欢的类型。
    看上就要夺，这是水匪的特质了，不过要是对方自愿跟他们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水匪冲周慕娇吹流氓哨：“喂，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当压寨夫人？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晚上当新娘？”
    赵云璟再想招安这群水匪，那也不会任由对方言语调戏自已的妻子，他眼神一沉，出言调戏那人就被扯下来打了个半死，趴在船板上和那些鱼大眼瞪小眼，同呼吸共命运。
    水匪们也是没想到这次出来的渔民胆这么肥骨头这么硬出手还这么快，他们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全被揍趴，船也被占了。
    “大人，检查过船了，人全在这了。”护卫来报。
    一声‘大人’，让水匪们知道自已输在哪了，合着这是朝廷派了新人来剿匪啊。
    一个独眼男人说：“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人是还没到任就烧火，是不是太过心急了？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死在海里，可没人替你收尸啊！”
    周慕娇淡淡一笑：“浮虚山十大恶人你排第几？”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浮虚山、”独眼男人笑了，“既然知道我们是浮虚山的，那就赶紧把我们给放了，不然你们今天把我们抓了或是杀了，逞了威风，今晚你们统统就得挂在城门上扒光了示众！”
    “看来这彰城，早就是你们的囊中物了。”赵云璟淡淡道，“不管钱知县给浮虚山多少，我给你们平安，条件是，由抢，到护。”
    “护？什么护？”
    “护渔，抵外敌。”
    独眼男人瞬间沉默，看着赵云璟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看来十大恶人你排不上号。”赵云璟语气平淡，“你回去，让能说话的人过来找我。我叫赵云璟，现住小渔村。”
    赵云璟的名头独眼男人当然知道，前段时间钱知县就给浮虚山送了信，说推广团不日将会入境越州府，却是没想，他不好好推广他的粮，倒管起海上的官司来。
    脸真大。
    不过这几个字，独眼男没有讲出来，官匪官匪，他们这些匪再凶，也只有一个浮虚山，朝廷的官那是一个接一个，真动了赵云璟，朝廷倾大梁全国之力，也会平了浮虚山。
    李长忆出声：“李长忆，安定王。”
    独眼男这下抖了好几下，庆幸自已刚才没有说什么太出格的事，更庆幸自已这边还没出手就被打趴下了，不然伤着了这位王爷，朝廷的剑肯定毫不犹豫直插过来，到时候别说是钱知府了，就是十个胡总兵也保不了他们。
    但是独眼男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朝廷弯腰，不然他就是回去也落不到好，那怎么办呢？
    表面上宁死不屈，意志上假意挣扎，一番戏演下来，独眼龙领着人马离开——拿他们的大船来换的。
    这是小渔村第一次满载而归，不仅满载而归，还有额外的收获——大渔船。
    但是渔民们没有一个脸上有笑容，他们都觉得，赵云璟是把他们的命，当做他剿匪的探路石，到时候不管这匪剿没剿成，小渔村都落不到好。
    偏偏周慕娇又能替他们治眼疾。
    他们这些大人无所谓，雾里看花都过了几十年二十年了，但才十来岁的呢？才几岁的呢？才刚刚出生的呢？
    金枪鱼一共打了六七条，个头挺大，里正刚要挥刀砍块，周慕娇赶紧上前：“里正，这金枪鱼卖我一条，多少银子？”
    “周大夫想吃鱼哪还用买啊，你说这叫金枪鱼？我们都觉得不好吃，但能果腹，只要能吃的都吃，你别吃这种鱼，吃这个，肉质鲜嫩，刺还少。”
    “我没吃过金枪鱼，想尝个鲜。”
    周慕娇眼睛盯着鱼，不错眼，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吃这条鱼了。
    里正就把其中五条都给她了。
    周慕娇很高兴：“里正，你和大婶今天歇着，午饭我来搞。”
    周慕娇就借用里正家的厨房，做了清蒸金枪鱼，金枪鱼拌饭，金枪鱼豆腐饼，香煎金枪鱼，金枪鱼土豆沙拉，金枪鱼汤等，还做了爆炒虾，色香味俱全，闻到味时口水就流下来了。
    里正瞪大了眼：“这，这全是用金枪鱼做的？”
    “是啊，我亲眼见的，周大夫就是用的金枪鱼，半块别的鱼都没用！”
    幸好人多，不然五条那么大的金枪鱼都用不完。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李长忆闻着味来了，就差端着自已的饭碗来了，笑眯眯的：“听说阿娇亲自下厨，本王厚着脸皮过来蹭一蹭。”
    他借住的那户人家做饭也不难吃，但不难吃跟好吃之间，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距的，而且周慕娇的饭，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他又不是赵云璟。
    周慕娇表情淡淡的：“王爷光临，臣妇的荣幸。”
    里正一家跟赵云璟他们同吃同住了三四天，跟赵云璟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了，上了桌也不客气，每道都先尝一口，每一道的味道，都让他感叹好吃好吃好吃，李长忆看着他一边吃一边说话，都担心他把自已舌头咬下来。
    这一顿，吃得那叫一个尽兴，而从这一顿开始，小渔村的人都知道了金枪鱼的吃法，几年之后，有人去城里开饭馆，光做金枪鱼，供不应求，客似云来，这都是后话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晌午刚过，就有护卫来报：“主子，钱云来了。”
    钱云是彰城的知州，而赵云璟约的，是虚浮山的十大恶人，钱云他不请自来，这是上来认领浮虚山十大恶人中的第几？
    赵云璟淡声：“带去新房。”?

 第253章 柳大当家

    说是新房，其实也不能够算，因为那是涂李氏的房子。
    那日涂李氏自已认了罪之后，里正想着是要报官交给官府处理的，没想到涂李氏竟然提前一步吃了药，还没等他们去找官府，人就不行了。
    小渔村的人好憋屈，这人害了他们全村人，死了还要他们处理后事，心里怨气大得很，将人埋了之后就打算毁了这座房子，被周慕娇阻止了。
    她和赵云璟还有李长忆住了进去，剩下那个房间用来做诊室，一块帘布隔成两个隔间，前面看诊，后头摆一张小床用来检查，原本的明堂拿来议事。
    头两天村民们心里膈应，不肯向着那房子，后面见药堂每天都不少人进进出出，加上里正天天在那敷眼睛，敷了眼睛后里正感觉视力好转了不少，便强押着自已家人过来检查，然后邻居，邻居的邻居，有一便有二，没几天，村民们便可自如进出药堂了。
    今日要和浮虚山的恶人谈判，村民们一大早就转移到山里了，只留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在村里收风声，一旦风向不对，他们立即杀回来，现在转移，算是保存实力。
    反正不是怂，毕竟谈判失败，小渔村和浮虚山迟早还是要对上的，怂也没用，总不能整个村子的人都背井离乡到别的地方生活，他们一是身无长物，二是除了打渔他们没有别的技艺，连田都种不好，去到别的地方，大概 是只能做乞丐，或是卖身到大户人家当长工了。
    村民转移了，周慕娇的药堂便没有了病人，跟水匪谈判这事用不上她，于是她便开了个病例分析辩论会，将这一路上遇到的几个疑难杂症拿出来复盘，分析，探讨另一种更好更快的方法。
    辩论会正当时，陈大夫和林大夫正各自据理力争，不过陈大人嘴皮子没有林大夫快，明明自已有理但就是一直被压着，急得他拍桌子：“混蛋！再叭叭我撕了你的嘴！”
    钱大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进来的，他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赵云璟给自已的下马威，脸色当时就有些微妙，结果领他过来的人说，这是医术分析会，周大夫办的。
    周大夫就是赵云璟的夫人，钱大人是到了明堂见到了赵云璟和李长忆时才终于在两个身份之间画上等号的。
    钱大人今日只带了个随从，觉得自已现在进来，就是羊入虎口，他有些后悔没有等浮虚山的人来了再进来，不过他又想，如果自已不早些来，只怕会被认为跟浮虚山是一伙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明面上至少还得装一装，来这看看谈判如何，如果谈得好，想必赵云璟为了彰城的各方平衡，也不会挑开来讲，若是谈崩了，赵云璟就这么点人，大不了干脆点将赵云璟和李长忆给杀了，之后亡命天涯。
    哪知道赵云璟一见他就直接‘扒’了他身上那层遮羞布：“钱大人，浮虚山十大恶人你排第几？”
    钱大人当场卡在那。
    李长忆把茶杯放下，嗤了一声：“先前本王与赵兄打了赌，赵兄赌钱大人是十大恶人之一，本王认为钱大人不过是个小喽啰，钱大人，你讲，是赵兄赢了，还是本王赢了？”
    钱大人脸色苍白，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王爷您真爱开玩笑。”
    李长忆哈哈一笑，赵云璟也笑，钱大人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煎熬，等两人笑完，他赶紧递上一份名单：“王爷，赵大人，这是浮虚山十大恶人的名单以及各自的喜好与破绽，请二位爷过目。”
    赵云璟只扫了一眼便递给李长忆，李长忆却是多看了几眼，但也仅仅是几眼而已，连第二页都没往下翻。
    “钱大人呐，原本本王还想着，若是你这人还有点用，那本王就受累拉你一把，可这人呀，真要自甘堕落，神仙来了都没办法打救呀！你以为，我们手上若是没有正确的名单，会直接跟你们杠上？赵兄，看来你的名头还是不够大，这些人将你当傻子来玩呢。”
    赵云璟淡淡一笑：“内人曾说，这个世上有多个物种，我们要包容一些，承认这些物种的多样性。”
    钱大人听不懂什么物种不物种的，但听得出来对方知道在嘲笑自已蠢，一时之间，他杀心顿起，要是手里有剑，他都刺进去了。
    “来人，给钱大人看座。”
    钱大人坐下后，胡沛然、何久、谢江、宋城玉等人也过来坐了，将钱大人众星拱月似的，人人面带微笑。
    不一会，护卫来报，说是浮虚山的几个当家来了，赵云璟让人直接带进来。
    浮虚山十大恶人，七男三女，今日来了三位，两男一女，赵云璟直接略过那两个男的，看着堂下那个唯一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裙，身形曼妙，面容姣好，杏眼、柳叶眉，眉间轻拢，拢出一抹轻愁，年龄在三十岁以内，怎么看，都像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可她却是浮虚山的十大恶人之首。
    柳霜媚打量李长忆，目光挑剔，盯了一会，心里只有四个字：不过如此。
    再盯赵云璟，开始她只觉得对方除了长相好些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突然四目相接，她竟然被对方的眼神给镇得下意识眼神闪避！
    “柳大当家，对于本官的提议，浮虚山想必已经讨论出了结果。”赵云璟淡淡，“本官很高兴，你们尚能知错能改，迷途知返，朝廷也不用出兵，省下一笔粮草。”
    柳霜媚冷声：“赵大人就这么自信我们这次来，是要同意你的招安？说实话，你说的‘平安’，我们并不缺。这偌大的东越府，没有比我们浮虚山更平安的地方了。”
    “是吗？”
    柳霜媚又说：“浮虚山众兄弟不用服徭役，不用交赋税，兄弟们靠海吃海，抢到多少都是是自已的，进的也是自已的肚子，不像岸上，种个田要先给地主交六成，剩下的四成，吃不饱又饿不死，这样的生活，可吸引不了我。”
    “那么敢问柳当家，哪样的生活，才吸引得了你？”?

 第254章 姓钱的必须死

    “那当然是浮虚山。”
    赵云璟笑：“浮虚山确实不用服徭役，抢到多少进的都是自已的肚子，但是有争斗，有倾轧，浮虚山存在不久，大当家就换了五六任，柳大当家有本事，稳坐了两年，豪杰。”
    与柳霜媚一起来的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大当家，别跟他们啰嗦，我们为什么宁愿上浮虚山也不愿意在陆上？还不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贪官污吏太多，我们没有了活路才被逼上梁上的！”
    “把浮虚山比作梁山，多少有点侮辱梁山了。不过浮虚山若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下场必定比梁山各位英雄好。”
    柳霜媚沉眼：“赵大人利诱不成，现在换成了威胁？”
    “就当是。”赵云璟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端看大当家怎么选。”
    “大当家，别跟他们废话了，我让兄弟们进来，今日别管是状元还是王爷，便是皇帝亲自来了，也要让他把命留下！”
    那两个男子拔出了刀，被柳霜眉摁住：“把刀放下。”
    “大当家——”
    “我说，把刀放下！”
    “大当家，你真信了这姓赵的鬼话，要接受朝廷的招安？你可别忘了梁山108好汉的结局！一百零八位好汉，六十人战死，二十位说是归隐其实是不知道死在哪，十三人病死，只有十人做官！而最先被毒死的，就是大当家宋江！”
    “做朝廷的走狗，我等宁愿与朝廷战死！”
    “柳霜媚，我知道你是官家小姐没当够，想要接受招安，回来继续当你的官家小姐，那你当你自已的官家小姐，我们誓死不屈！”
    柳霜眉也不摁着他们了，松手轻声：“那么喜欢死，那么不怕死，那就先死一个给我看看。你死，还是他死？还是一起死？”
    两人就不说话了，脸色铁青，缓了半天没恢复。
    柳霜眉说：“赵大人料理如神，没错，浮虚山是商量过了，结果是不接受。”
    “所以？”
    “姓钱的必须死。”
    赵云璟淡笑：“钱云身为朝廷命官不护民却抢民，草菅人命，姓钱的当然必须死，但不能死在你手上，本官可以让你们亲眼看着他死。”
    钱大人也没想到朝廷与浮虚山结盟，两方都要拿他来祭旗，脸上血色顿时尽失：“赵，赵大人，你，你不能，不能——”
    胡沛然上场，逐条列了钱大人十八宗罪，最后将一叠纸扔他面上：“这些，都是近十年前往越州揭发你却被你害死的受害人画像！不多不少，一百零八位！一命偿一命，你就这一条狗命，够赔哪一条？”
    当时看到这些画像时，胡沛然差点连夜冲去彰城将钱大人扒皮，这钱大人别说是将百姓当儿子，就算是当孙子，好歹这些人还不用死，可钱大人直接将这些人命当路边草，想割就割！
    钱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膝行至赵云璟跟前：“赵大人救命！本官不想死！只要你能让我活着，我立即带兵剿了浮虚山，我还立即组建海上护卫队，保证渔民们出海安全！大人，大人，他们信不过的啊！”
    赵云璟毫无反应，钱大人就换了个人求，他膝地到李长忆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李长忆倒是有反应了，不过是一脸嫌弃地用脚尖踢他脸：“脏东西，滚远点！”
    一句‘脏东西’，不知刺激到了钱大人哪条神经，钱大人呼地扑过去，从怀里抽了一把短刀，冲李长忆狠命刺去：“去死混——啊！”
    轰然倒地。
    背上被一大把箭射成了蜂窝。
    饶是这样，钱大人也还没死，留着一口气。
    周慕娇从门口晃悠进来，嫌弃地道：“净给我找事，射成这样还让我救！当我是大罗神仙？”
    赵云璟含笑：“辛苦娘子了，这大贪官可不能这么便宜就死了，他得留着一口气，一个一个地向那一百零八个受害人磕头谢罪。”
    李长忆也露出笑容：“本王虽也恨不得杀了这垃圾，但他是朝廷命官，杀他，还是得按流程来。”
    钱大人没死，但比死了的作用还大，周慕娇将人拖下去后，跟柳霜眉一起来的地两个人很明显地变了脸色，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忌惮和庆幸，庆幸他们刚才被柳霜眉摁下了，不然后背变成马蜂窝的人就是他们自已了。
    钱大人是朝廷命官杀他需要走流程，他们一介水匪，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两个男人不是别人，是浮虚山的五当家与七当家，这两人是跟柳霜眉同期进入浮虚山的，至于为什么他们对柳霜眉这么服帖，降了馋柳霜眉的美色，大概也是被柳霜眉抽打过。
    这下都不敢吭声了。
    柳霜眉拱了拱手：“赵大人，我同意招安。”
    “柳大当家好魄力。”
    “不过需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草民带着浮虚山众位兄弟，前来只侯大人调遣。”
    “谢世子宋世子，送送柳大当家。”
    得一个状元、一个王爷同时劝降，两个世子亲自相送，柳霜眉想，便是她死在浮虚山，今天这一幕，也会有人替她传扬出去，至于是遗臭万年还是留芳千古，无所谓。
    浮虚山的人走了，护卫们也将明堂的血迹收拾干净，不一会两位世子也回来了，屋子里便只有自已人了。
    谢江问：“赵大人，柳霜眉一个女人，能做得了整个浮虚山的主吗？浮虚山那可是有十大恶人！”
    “柳霜眉是十大恶人之首，你以为她是因为什么当上这十大恶人之首的？”
    当然是因为心狠手辣。
    柳霜眉心狠手辣，还有五当家七当家这两个帮手，当然，以三打七他们没有胜算，所以柳霜眉肯定会智取，只是她会什么方法，反间计连环苦肉计空城计还是走为上计，赵云璟挺好奇。
    “三天之后，一切便见分晓。”赵云璟含笑，“小然，人派出去了没？”
    “人早就到啦，三天前就跟着他们的船回去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三天后柳霜眉没能出来，他们就攻进去。”
    不接受招安，继续当水匪残害百姓，那这伙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直接端了浮虚山，至于海上护卫队，直接在陆上组建更稳妥。
    下午，两匹快马跑进了小渔村：“主子，西北来信！”?

 第255章 冯伟死没死？

    赵云璟和李长忆同时跑出去，为首的信使连马都没勒，直接飞身下马将信呈到赵云璟手上：“大人，是两个时辰前收到的信！”
    李长忆眸光轻闪，随即将信夺过来，展开：【西北大营将军与敌军勾结，冯大人假意投降，斩了敌方守将，生擒胡将军，现代管西北大营。】
    冯伟没死，还立了如此大功！
    “这小子！”
    李长忆松了口气，这才将信递给赵云璟：“比起推广官，或许冯伟更适合守城，赵兄不妨与本王联名上书，让皇上给冯伟一个副将当当。”
    冯伟那体格，看起来属实是更像武官，原先在桃花县的时候他就打算好了，若是这次也中不了举，他就去投军，每个月有津贴不说，而且在里头拼个几年，总能混成个人样来的，后来竟然跟着赵云璟等人一路躺赢当了官，投军的念头便没再起过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到底还是让他到了军营。
    信里还有冯伟的亲笔信，此人写字大气，上头也只有两个字：【威风！】
    想来是这武将当得十分舒适了。
    赵云璟放下心来，笑着回李长忆：“当然，冯伟以一已之力斩了敌军大将的首级，又用计生擒叛将胡将军，保住了我大梁西北境，可见他有勇有谋又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实在是一名适合领兵打仗的人才。”
    于是由胡沛然执笔，赵云璟李长忆落款签名的奏折便在半个时辰后送出，冯伟璀璨精彩的守将之路，即将开始。
    而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第四天中午，柳霜眉来了，她负了伤，身后跟着的是浮虚山全部部众，十大恶人来了五个，因为另外五人，早已葬身海底。
    “赵大人，民女做到了。”
    “小然，带柳姑娘与各位去安顿。”
    柳霜眉跟着胡沛然出了小渔村。
    她以为赵云璟说的安顿，大概只是几间屋子，直至她看到‘闽州水师’的牌坊。
    牌坊后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四面都是屋子，每一间都整洁宽敞，桌椅板凳床，一应俱全。
    “那边是书斋，跟小渔村共用，夫子明日到位，柳姑娘与大家今日便休整休整，明日一早将孩子们送去书斋，赵大人会过来与柳姑娘商讨建立水师的细节。那么在下便告辞。”
    眼看着胡沛然就要走远，柳霜眉急追上去：“胡大人，这营房，什么时候建的？”
    “来小渔村的第三天，怎么了？”
    “我想知道，如果浮虚山没有接受招安——”
    “不管浮虚山没有接受招安，建立水师都势在必行。柳姑娘，你很聪明，难得还保有一丝善念，救了浮虚山。”
    胡沛然走了之后，柳霜眉与众人看着那气派‘闽州水师’的牌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大当家，我们真的不是匪寇了？我们是兵了？”
    “不是匪寇了，但是不是兵，要看明天。”
    “赵大人真的会让我们当水兵吗？他会不会出尔反尔？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大家都变成尸体了？”
    “不会。”
    “大当家——”
    “叫柳姐。”柳霜眉说完，补充一句，“因为他是赵云璟，我们就不会变成尸体。”
    水师营很快成立了，主训官是周慕娇，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包括李长忆在内。
    不过大家近距离围观了两天，第三天开始也被丢下去一起被训了半个月后，大家都心服口服了，周慕娇这个人，真的是个宝藏，什么都懂，关键是赵云璟竟然不声不响，连皇上那都不透露半个字！
    ——这人要是想在闽州这自立为王，只怕是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自立为王？
    李长忆眼睛亮了亮。
    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大梁国第一支水师出海接受检验了，有了水师的护航，小渔村网网不落空，第一天就满载而归，邻近几个村子见状，也壮着胆子出海，去了几次后，便有更多的渔民加入了出海的行列，水师的规模，也在慢慢壮大。
    这一年的春节是在彰城过的，是难得清闲的一个春节，也是相对温暖的春节，周慕娇与赵云璟几乎喝醉了，坐在屋顶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而李长忆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也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春耕如期而至，推广官们忙了起来，彰城的新知县在钱大人被押送上京接受审判时便到了，来的是同期的一个举子，是个很温善的年轻人，热血，肯干，做什么都冲在前面，比谁都积极，因此彰城的春稻，是东越府收成最高的。
    除了种水稻，赵云璟和周慕娇还根据东越府的地理与气候特点尝试种了别的作物，也很成功，等到他们决定离开东越府时，普通百姓人人家里有余粮，个个孩子都能上学堂。
    推广团走的那天，百姓们夹道相送，一路将他们送了二十里。
    东越府过去，便是岭南了。
    岭南有百越族，每一个族群都各管各的，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动手，今日有可能是好友，明日就能为了一个野果打得头破血流，但别管他们自已内部怎么斗，一旦有外人进来，所有人一致对外，想要策反他们中的谁，根本没有机会，这些蛮人完全不讲理，你还没张嘴就先给杀了。
    在周慕娇那个时代，百越人眼里只有吃，各种吃，赚的钱大部分都吃进肚子里了，日常就是看不出牌子没什么款式甚至有些丑的上衣加大短裤，脚上一双洞洞鞋，根本看不出他们是贫是富。
    不过现在的百越人，大部分还处于未开化的时期，赵云璟他们想要将岭南改造成鱼米之乡，两三年是不可能的，至少五年起步。
    五年……
    李长忆想，五年，足够他在这百越部盖一座王城了。
    于是入城之后，赵云璟领着推广官往返于各部之间，周慕娇则从医术方面入手，用了两三个月，夫妻俩总算用实力征服了各部，而等他们领着百越部众人种下秋稻，稻谷丰收，水果飘香之时，李长忆的王城，已经选好了址，开始打地基了。
    “本王仔细想过了，那个位置我未必够得到，倒不如在这蛮荒之地占地为王，过逍遥日子。赵兄，本王诚意邀请你和阿娇长期住下。”?

 第256章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二十年前，黎天任两广总督之时，岭南是有过半开化的时候的，可惜一场天灾，再一场人祸，让好不容易愿意接受教化的百越族又缩回到自已的安全区内吃吃喝喝争争斗斗，这二十年来，两广总督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能坚持一年的。
    便是知州知府之类，也是来一个没一个，知道的人是因为朝堂倾轧，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是百越族的锅，加上这边连年大小水患不断，来岭南当官，对谁来说都是苦差，后来就渐渐没有人愿意到岭南来了，只有被贬谪的官员才不得不到这边来。
    来了也只是伤春悲秋，感叹自已怀才不遇或是咒骂陷害之人不得好死，或是千方百计要回到权力中心去，至于岭南如何，百越各部族如何，普通的百姓又如何，没有人在意。
    岭南，渐渐成了真正的蛮荒，百越族人，也变成了真正的南蛮。
    都是读书人，李长忆不可能不知道岭南的情况，且来岭南也有三四个月了，岭南什么情况，他自然一清二楚，而且，他是安定王，但封地不在岭南，在未得朝廷同意的情况下，在不是自已封地的地方擅自建造王城，自立为王这种说法都是轻的，重话就是，他要造反。
    这种情况下，李长忆仍然选择建城，心里想的什么，赵云璟就不问了。
    他点头：“岭南虽水患不断，但这边气候温和，土地贫瘠的情况很容易改变，整体来说比较适合居住，适合养老。”
    “所以？”
    “四十年后，如若大梁已统一七国，下官定然偕同阿娇回岭南安享天年。”
    “那本王就恭迎赵大人了。”
    赵云璟拱了拱手，回去就将周慕娇拉来：“王爷在岭南建王城一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自已儿子坐镇边境，总好过交给外人。便是他有造反之心，他也首先要壮大自身，岭南一无所有，只有一帮尚未完全教化的蛮人，他就是有那个心，也要十年以后，十年，谁知道朝廷是什么样的情况？”
    “你是觉得大梁不能统一七国？”
    “皇上想要统一七国，那更绕不开岭南了，岭南过去便是白越人，那可是擅长使下三流手段的存在，李长忆想要称帝，这个边他就必定要守好，若是守不好，首当其冲变成他国之城的，便是他这座王城。”
    赵云璟握着她手坐下来：“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大梁国姓李，他才是大梁国的王爷，若是改了姓，那他连知县之子还不如。这王城建得，恰如其分，能挡住白越人挥向中原的美梦。李长忆对皇上和大梁没那么深的感情，但他已经捏在手里的东西，不会轻易让人抢走。”
    周慕娇想起岭南发达的水路，想起由茶船古道运到国外的茶叶，以及从岭南通过这条水路运往西方的瓷器，她深吸了口气，“岭南气候温和，有江有河，再往外还有海，能发展水师，能在海上开辟新路，去同更远的国家做贸易，李长忆是个聪明人，如若他抓住机会，岭南会成为整个大梁最富裕的地方。”
    “而想要将岭南改造成鱼米之乡，至少需要五年，岭南太多山了，很多地方连成块的田都没有，都是在石头缝隙里种的，当然有人会提议让百姓搬到平坦地方，但人家祖祖辈辈在那住着，突然让人家搬出来，不合人情，朝廷也不可能强制让人搬出来。另外，有些山也是适合当农田的，但要将它改造成合适种植的农田，也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这个时间，五年根本不可能，至少十五年起步，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开始行动了，用时再长，也是在一点点变短。
    周慕娇很喜欢岭南，她原本就是岭南人，哪怕隔着时间，站在这片土地上，她都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如果可以，她想以后就在此定居，但如今李长忆在此建城，以她和赵云璟的影响力，朝廷根本不可能会放人，即便是放了，也不可能真正的安心，到时候人在岭南，四处都是眼线，那种生活想想就不舒服。
    但是放眼整个大梁，就没有她特别想要居住的地方了。
    赵云璟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她嘴里听了无数次的岭南，他没往深里问，也知道她对岭南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这时点头道：“不管用时多久，阿娇，你都陪我。”
    明明是他在帮她实现心愿，他却贴心地请求她作陪，这个男人，真是哪哪都长在她的点上，让她如何不爱？
    周慕娇勾着他脖子亲了一下，贴在他耳边说：“等再过两年，大梁没有粮草之忧了，我们就……生两个孩子。”
    赵云璟脸都红了，身体僵住，又很感动：“阿娇，我跟你成亲，不是为了让你跟我生儿育女，我是，我是真的想要一辈子照顾你。”
    “我跟你成亲，也不是奔着跟你生儿育女去的，这样，这话我先收回，到时看情况，若是时机成熟，一切就顺其自然，好不好？”
    好，当然好，好得不得了，身边有这样一位美娇娘作伴，哪会不好？
    大白天的实在不好温存，赵云璟拿出一封信：“明年大比，初六要下场，宁贤说他准备得不错，赵家一门两状元，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一个三年，轮到初九和小五下场，小五志不在状元，他提议能不能让朝廷开设武比，文状元入朝为官，武状元则入军营上战场。我认为他这提议不错，准备跟皇上写奏折，让苏大人给跟一跟进度，希望三年之后科举增设武比。”
    小五的大将军梦苦在自已年纪小只能一压再压，知道冯伟已经成了西北守将，他气得给冯伟一连写了五六封信，具体写的什么，冯伟没透露，只是来信跟赵云璟讲，小五这孩子真逗，在战场上能起到迷惑人心的作用，还说希望几年之后小五来西北大营踢馆，谁赢了谁就是将军。
    周慕娇捂嘴轻笑，赵云璟抱着她又温存了一会，提笔给皇上写信，汇报岭南的情况——自然也包括李长忆建造王城这桩大事。
    不日，信便送到了帝京，皇帝看过信，将太子和十六王爷叫了过来。?

 第257章 只怕会亡国

    太子和十六王爷将信看完了，两人瞧见皇帝脸色淡淡的，一时判断不出喜怒，太子便道：“父皇，儿臣认为十九弟在岭南建王城，正如赵大人所讲，利大于弊，至于他的其他小心思，换了别的人，心思只怕会更大。”
    十六王爷皱眉：“儿臣认为不妥，父皇有几十个儿子，今日让李长忆开了头，明日别的兄弟也想效仿，那别说想一统七国了，大梁自已就先分成了几十份。若是大家不是同一条心，总有一天，大梁会……”
    ‘亡国’这两个字实在太严重，十六王爷不敢讲出来，就咽了下去，但是不讲的后果就是更引人遐想。
    太子与十六王爷一起沉下了脸。
    倒是皇帝脸上云淡风轻，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良久之后，皇帝才问：“赵云璟说过，会让大梁一统天下，如今看来，长忆做那个一统天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脸色大变。
    这皇帝是讲李长忆的狼子野心呢，还是皇帝在心里已经把李长忆看得与他一样重，认为李长忆可以跟他竞争那个位置了？
    十六王爷也是惊了一下，然后就是有一种突然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痛快过后，就是不甘心。
    论在皇帝身边呆着的时日，自已比不上太子总比得过李长忆，论长相能力，自已也超出李长忆许多，李长忆他凭什么得父皇如此评价？还不是因为赵云璟站在他那边！
    可是赵云璟能站在他那边，也可以站在别人身边，有什么了不得！
    皇家没有真感情，所有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演的，十分感情能有半分真的就不错了，其余的全是算计，皇帝自已当了三十几年皇子当了二十几年皇帝，要是没有这么觉悟，那大梁的皇帝也轮不到他做。
    皇帝道：“岭南是蛮荒之地，他若是能将岭南变成全国的粮仓，证明他有本事，有本事之人，自应站得更高做得更多。十六要是愿意，东北境那边，你去。”
    十六王爷低下头：“父皇说的是，不过儿臣认为让十九弟发展岭南的同时，还是得多加敲打，大梁永远都是大梁，父皇也永远是他的父皇，希望他做任何事之前，都多考虑一层。”
    皇帝没有讲这个，他让十六王爷去孟家通知孟婧婧去岭南：“既然长忆决定在岭南定居，婧婧自然也要过去的，到时候他们夫妻同心，岭南必定会成为抵御外敌的第一道大屏障。”
    孟婧婧可是孟家将的人，她本身也是领兵能手，她去了岭南，岂不是让李长忆如虎添翼？山高皇帝远的，这不是更方便他们培植势力吗？
    一时间，不光是十六王爷，就是太子，都笃定皇帝要把皇位让给李长忆了。
    “十六，去。”
    太子留了下来，确定十六王爷走了，他说：“父皇，儿臣不懂。”
    “孤欠长忆良多，但孤亏欠的儿子又不止他一个，孤愿意给他机会，但又不能让他真的伤了大梁的国本，太子你可明白？”
    太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放松，他立即行礼：“父皇，儿臣这就去安排。”
    “回来。”皇帝眯了眯眼，“给赵云璟带话，苏首辅明年致仕，大梁最年轻的首辅，孤留给他。太子，赵云璟和他那群同窗，都是人才，你不仅要善待，更要善用。”
    “儿臣明白。”
    “去。”
    赵云璟没想到会是太子亲自过来，脑子里当时就闪过太子是不是来杀李长忆的念头，直至太子传了皇帝的话，赵云璟才明白皇帝的良苦用心。
    他向太子道喜，太子便奇怪：“赵大人，本宫之喜从何而来？”
    赵云璟没有说什么，只道，明年一定会回京，让皇帝放心，也让太子放心。
    太子召见了李长忆，他也是在见到李长忆时突然想通的——皇上让赵云璟明年回京，又让他善待他们善用他们，这莫不是要禅位给他？
    太子当下就有些不淡定，差点就在李长忆面前露了馅，他将皇帝的口谕传达完毕，三天后吃过李长忆与孟婧婧的婚宴便匆匆归京。
    如果他所料属实，那他从现在起，就不能走错半步。
    孟婧婧没想到李长忆会同意与自已成婚，洞房花烛之夜，她没等李长忆，自已就先掀了盖头，李长忆喝了点酒，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他的新婚妻子已经自已把一身红嫁衣脱了，换成了常服，正一边吃糕点一边看书，看得十分入迷，连李长忆来到了身后都没有察觉。
    一看是兵书，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孟家世代为将，孟婧婧在来岭南之前更是已经将孟家将的名号重新打了出去，让其余六国颇为忌惮，而岭南再往外一些便是最擅用下三流手段的敌国，所以来的路上就在排兵布阵，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要用几年将那小国给收服。
    李长忆初时以为孟婧婧是欲擒故纵，直至站了小半个时辰她都没点反应，他才相信孟婧婧是真的看书看到忘记所有，包括他。
    “原来在王妃心里，本王竟是比不上一本兵书。”
    这语气听来颇酸，不过孟婧婧没太注意，她一心扑在兵书上，听见声响立即抬头：“王爷，白越国惯常使毒，这段时间我跟一位隐世大夫稍微学了一些跟毒相关的知识，我认为届时两国对垒，我们可以以毒攻毒，还可以先发制人。”
    李长忆不说话，坐到了孟婧婧对面，伸手将她的书拿了过来，合上，孟婧婧不解：“王爷？”
    “你现在是安定王妃，不是孟将军。”
    “所以？”
    “巡边固防保家卫国之事，从今日起与你无关了。”
    孟婧婧脸色不太好看：“王爷这是要撕掉我们的盟约？当初结盟之时我们分明就说过，我们只是——”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的境况，不适合让你上阵杀敌。”
    孟婧婧把书抢回来，重新翻开，头也不抬地说：“不能上阵杀敌，我总要看书。”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王妃不会忘了？”
    孟婧婧将李长忆推到榻上，不一会，房里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响，外头的人听了一会，满意离开。
    房内，孟婧婧将床摇得更激烈，一边摇一边发出高高低低的叫声，不一会就满头的汗，李长忆坐在里侧，被迫跟着床一起摇摇晃晃，眸光明明灭灭，谁也想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后，孟婧婧脱力地躺下，脸色红红的，热到头发都贴着头皮，如果不是李长忆就在现场，他也会认为她这一身汗，是因为刚刚经过了男女之爱。
    “还是王妃见多识广，不然本王都不知道要怎么过这一关。”
    “这一关还没过。”
    孟婧婧说着，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咻地挥身李长忆！?

 第258章 成亲了

    李长忆指头一疼，鲜血一下冒了出来，孟婧婧将匕首一丢，拿床上铺着的白布去接，直至没有血可流。
    那几滴血很快在白色纱布上晕染开，像极了开在雪地里的腊梅，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有了这才算真的过关。”
    孟婧婧将白布往床上一扔，自已也翻身下床，去灭了灯，在床边的小榻躺下：“外头有孟家的人守着，王爷可以安心睡下。”
    李长忆笑了笑，当真躺下了，不一会呼吸便变得绵长，而小榻上的孟婧婧翻了两下，也很快睡着。
    李长忆与孟婧婧完婚，周慕娇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主要是到了岭南之后，李长忆虽说那些骚话少了不放，一心扑在了建造王城之上，但每次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灼热，不管他跟孟婧婧是不是契约婚姻，总之至少在王城建成之前，李长忆不会再令她困扰。
    但她想错了，成婚的第二日，李长忆便趁赵云璟和村民们上山巡察，打着找赵云璟谈公事的名义来找她。
    她正在教村民们识字，教一些生活常识，旁边燃着一口锅，咕噜咕噜地冒着响，鲜甜的蘑菇味香飘八里。
    李长忆笑容满面：“本王隔着老远就闻到香了，这是小鸡炖蘑菇？”
    新婚第二天不跟新婚妻子你侬我侬，反而来找一个外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周慕娇也不客气：“王爷这是属狗的吗？闻着味就来了。”
    “本王属兔，一想到某些人就乱撞的小兔。”
    “有事说事，没事就闪开，王爷你不忙，我可没空。”有妇之夫还乱撩人，真真是恶心死人了。
    “得，让周大夫不高兴了，是本王的错。不过本王今日来找你，确实是有要紧事。”李长忆说，“本王的王妃原先是一位将军，周大夫是知道的？但如今岭南太平得很，本王呢也只是一个只有封号没有实权的王爷，巡边固防这事轮不到本王，偏偏王妃她是个闲不下的，所以本王就想让她到你这边寻个差事打发下时间，免得她胡思乱想。”
    “好啊，让她来。”
    于是孟婧婧就真的来了。
    周慕娇还是挺喜欢孟婧婧这姑娘的，飒爽英姿，光明磊落，有一说一，喜欢和不喜欢，明明白白摆在脸上，这些特质放在一个将军身上可能有些不适合，但放在安定王妃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孟婧婧教村民怎么巡边，怎么识敌，还教小孩子习武，没几天，她这个王妃夫子，就获得了民心。
    李长忆没想到这也能无心插柳，去问孟婧婧，孟婧婧面无表情：“真心换真心罢了，没什么好讲的。”
    “王妃这是怪责本王对你没有以真心相待？”
    “我虽然想，但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不奢求王爷对我真心相待，我只希望王爷离我远些，让我去做我自已喜欢做的事。对了王爷，岭南女子虽没有中原女子那般高大，没有江南女子的妩媚，但岭南女子可爱灵秀，也有自已的风韵，我已替王爷物色了五位我认为不错的女子，王爷得了空就去瞧一瞧，若是有瞧得上眼的，就留她在跟前服侍。”
    “我有好好的王妃不要，去要外头的女子？王妃觉得本王是傻的吗？”
    “不，王爷不傻，傻的是我。”孟婧婧自嘲一笑，“原想与王爷结盟，能让孟家将重展雄风，没想到孟家将雄风未展，我就先被折了翅。”
    李长忆张嘴想要说句什么，孟婧婧已经掉头走了，不一会，五个身段玲珑小巧的女子走了进来。
    确实是灵秀可爱。
    但要谈灵秀，谁又能比得过周慕娇？单是说可爱，孟婧婧其实也挺可爱的。
    李长忆去找孟婧婧，却发现她一个包袱，直接与周慕娇一起住进了村里。
    这两人的冷战，周慕娇自然是感觉得出来，不过他俩原先便是契约婚姻，今天冷战，不用猜都是某些利益起了冲突，她一个外人就不插手了。
    岭南百姓野蛮归野蛮，但也是很向上好学的，关键还聪明，还爱提问追问，周慕娇知识量丰富，十万个为什么都不怕，还很高兴他们的提问，但孟婧婧就不同了，她原是武将，懂的多是打仗对阵的知识，偶尔村民们问一些她不太清楚的，场面就有些尴尬。
    好在李长忆来了，也搬到了村子里，正正经经做起了教书先生。
    秋稻很快栽下，梯田也弄好了，禾苗成活之时，山上山下都是生机勃勃的绿，看得人神清气爽。
    在离城很远的大山深处有一个村子，得天独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种下的茶，漫山遍野的，只不过品质不好，入口很苦，别说是村民了，狗都不吃。
    周慕娇却是如获至宝，她记得这个地方，这是茶船古道的，而茶船古道的出现，也正是因为要将这些茶叶运到海外贸易！
    这个村子叫六堡村，实在是穷得不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出过大山，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到府城一趟，那至少得吹个年，平常粮食不够吃，那就往山里钻，山里什么都有，最荒年的时候都没有人被饿死过。
    但也仅此于此了。
    在现代，六堡茶远销海外，享誉国际，在国内倒是默默无闻，除了产地人爱喝，大部分人都只知普洱龙井碧螺春大红袍，周慕娇却是很爱喝，得闲的时候，她会亲自到六堡村采茶，跟着制茶师傅亲自制茶，一呆就是一整天，最后抱着一罐自已亲手做的茶离开，心满意足。
    六堡茶，也是爷爷生前最爱喝的茶，他这一辈子，只喝六堡茶。
    所以换了个时空，看到这些茶树，周慕娇就有些伤怀，不过也更坚定了她要将茶树改良的决心。
    岭南水道畅通，只要是好东西，都能卖出去，这点她是坚决相信的。
    茶树改良没有那么容易，需要做的工作很多，需要的人手也不少，好在村民们凶归凶，还是很勤劳的，关键是不怕累不怕脏，就算是忙到半夜，第二天照样一早过来，还照样笑嘻嘻的。
    在改良茶树的同时，茶船古道也同步开凿，工程有些大，光靠本村的村民那不知要修多少年，周慕娇便从外头招了好几批的工人，开山，开路，护理茶叶，这一下子就解决了不少百姓的就业问题，拉动了当地的经济。
    与此同时，赵云璟也有所得。?

 第259章 莫不是京中出了什么状况？

    他在日常巡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永宁村的地方，村中大部分人都会自已做瓷器，做出来的瓷器表面光滑，样式精美，一看就技术很到家了。
    这里竟然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民窑，一打听才知道，这永宁县的人，家家户户用的瓷器都是从这窑出来的！
    赵云璟和李长忆一合计，就给这窑投资，将窑扩大规模，这一扩大，就又多了几千个工作岗位，而各个伴生行业也随之而生，一时之间，岭南热火朝天，俨然变成了大梁国的热土。
    等周慕娇的茶船古道以及岭南水师成立起来时，岭南的粮食产量连续三季成为全国第一，水果，水果制品，鲜花，鲜花制品等行业也是赋税的大头。
    只用了一年半，赵云璟和他的推广团，就将岭南来了个大变样，连李长忆这个安定王，也屡屡被人提及，提及之时，都是满脸赞叹，不少年轻的官员，都申请到岭南来，一时之间，年轻官员的积极性整体被提高。
    “赵大哥，这是帝京这三个月的第八封信了。”
    都是皇帝亲自写的，目的是催赵云璟和周慕娇回京，说是苏首辅年底就要致仕，让他快点回来，诸多事情要交接，没有八个月都交接不完。
    前三封皇帝还写了不少客套夸赞之词，后面就越来越不客套了，到了后两封明显，别说不客套了，简直是不客气了。
    眼下这封只有两个字：【速回！】
    赵云璟问：“皇上身体如何？帝京什么情况？太子有何动作？十六王爷又在做什么？”
    部下详细作答，一切无异，最后才说：“皇后娘娘让老夫人进宫教她种菜，去了有几天了，听说老夫人跟皇后娘娘一见如故。”
    三个月写八封信，如今还把赵大婶叫到宫中去了，想来必是朝中有大事发生——难不成皇帝身体有恙，要比原计划更提前一些禅位给太子？
    赵云璟与周慕娇目光一对，没有犹豫，一边派人给李长忆送信，一边就出了京，竟是连行李都没带。
    李长忆问孟婧婧：“王妃，赵云璟夫妻去得这么急，你觉得是不是京中出了什么状况？”
    “王爷自已心里已经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毕竟你是王妃，本王所做的所有决定，都直接影响到你，王妃，我们荣辱与共。”
    “既然你说我与王爷荣辱与共，那我就斗胆请求王爷安心呆在岭南，不管京中是否发生天塌的大事，王爷没有旨意，就不该入京。”
    “若是本王执意要入京呢？”
    “那就请王爷恩赐我一纸休书，我以及我背后的孟家将，不想跟你荣辱与共。”
    李长忆就笑，笑完感叹：“本王真是羡慕赵云璟，无论是同僚还是妻子，对他都不离不弃。”
    “确实，赵大人的真心，不是那么好得的。”
    李长忆没再说话。
    孟婧婧等了两天，没看到他回京，当然也没等到休书，她就疑惑，这李长忆，难不成真要将她拖到三十岁才放她自由？还是说他接受了某些事，开始想要跟她过真正的生活？
    如果是后一种……
    孟婧婧想，呵，休书她也能写！
    一路快马加鞭，赵云璟夫妻在半个月后抵达帝京，而比他们先到帝京的，是岭南的茶叶以及荔枝。
    两人回府换了衣服，吃了饭才递牌子进宫，皇帝来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在殿前赏花，悠哉悠哉的。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赵云璟！”
    赵云璟一拍身边的十八，小姑娘就飞奔过去：“皇帝爷爷，十八好想您哟！！”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皇帝生生把黑脸换成笑脸，等让人把十八送去皇后的长乐宫，皇帝才沉下脸来。
    “赵云璟，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等到孤死了才回来？！”
    皇帝怨念很重，指着赵云璟骂了大半天，过后被周慕娇的一杯六堡茶给安抚住了，哼了哼：“这茶就是你们改良过的品种？味道不怎么样嘛。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想要将它的口感改良至最好，至少五年以上，这才一年不到，能有现在的口感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臣妇觉得，口味这事因人而异，有人喜欢清爽一些，有人喜欢甜中带涩，有些人就喜欢苦茶。就如这杯，清中带涩，落肚之后又有回甘，私以为它不失为一杯上品茶。”
    皇帝无语，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自吹的，不过这茶，他确实喜欢，太子等人，估计就喝不得这么苦的茶。
    “还是日子太好，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了。”
    赵云璟回：“有皇上在后头镇着，太子他有试错的资本。”
    “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道有几天好活了。”皇帝说着就连着咳了一串，“明日你便去跟苏首辅办交接，半个月之后，孤要禅位太子。”
    见赵云璟和周慕娇都不是很意外的样子，皇帝又感叹，自已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喽。
    “太子会是一位很好的帝君，皇上也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有什么好？小心不得善终啊。”
    禅位这事，就成了皇帝与赵云璟以及太子三方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太子也实在沉得住气，这一年多来做的多说的少，处理的很多事都可圈可点，朝廷及至民间，对他的评价都一路直上，但也抵得住，自已一句不在皇上面前提，也不让底下的人提，还有意让人压一压外头的赞誉。
    十六王爷品了一年多都没品过来，直至赵云璟回来，直接从一个六品小官一跃成为内阁首辅，他才后知后觉，朝廷要变天了，但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到五天的时间，够他做点什么?
    三天后，十七皇子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回来，还带了三万精兵，十六王爷吓了一跳，心想这十七不会是想造反？
    结果十七皇子也不了解情况，他是奉旨回京的，这三万精兵，也是皇上下的命令。
    兄弟两人喝酒嘀咕，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便去找刚回京的金铃公主，金铃公主更加不知道，她脑子里全是病例病例，朝堂是什么，男人是什么，关她什么事。
    直到三天后，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禅位太子，十六、十七等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冒险用赵云璟，最终是为了给太子留可用之材！
    十六王爷想，皇帝可真是好皇帝，可真是大梁史上最慈爱的皇帝啊！?

 第259章 莫不是京中出了什么状况？

    他在日常巡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永宁村的地方，村中大部分人都会自已做瓷器，做出来的瓷器表面光滑，样式精美，一看就技术很到家了。
    这里竟然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民窑，一打听才知道，这永宁县的人，家家户户用的瓷器都是从这窑出来的！
    赵云璟和李长忆一合计，就给这窑投资，将窑扩大规模，这一扩大，就又多了几千个工作岗位，而各个伴生行业也随之而生，一时之间，岭南热火朝天，俨然变成了大梁国的热土。
    等周慕娇的茶船古道以及岭南水师成立起来时，岭南的粮食产量连续三季成为全国第一，水果，水果制品，鲜花，鲜花制品等行业也是赋税的大头。
    只用了一年半，赵云璟和他的推广团，就将岭南来了个大变样，连李长忆这个安定王，也屡屡被人提及，提及之时，都是满脸赞叹，不少年轻的官员，都申请到岭南来，一时之间，年轻官员的积极性整体被提高。
    “赵大哥，这是帝京这三个月的第八封信了。”
    都是皇帝亲自写的，目的是催赵云璟和周慕娇回京，说是苏首辅年底就要致仕，让他快点回来，诸多事情要交接，没有八个月都交接不完。
    前三封皇帝还写了不少客套夸赞之词，后面就越来越不客套了，到了后两封明显，别说不客套了，简直是不客气了。
    眼下这封只有两个字：【速回！】
    赵云璟问：“皇上身体如何？帝京什么情况？太子有何动作？十六王爷又在做什么？”
    部下详细作答，一切无异，最后才说：“皇后娘娘让老夫人进宫教她种菜，去了有几天了，听说老夫人跟皇后娘娘一见如故。”
    三个月写八封信，如今还把赵大婶叫到宫中去了，想来必是朝中有大事发生——难不成皇帝身体有恙，要比原计划更提前一些禅位给太子？
    赵云璟与周慕娇目光一对，没有犹豫，一边派人给李长忆送信，一边就出了京，竟是连行李都没带。
    李长忆问孟婧婧：“王妃，赵云璟夫妻去得这么急，你觉得是不是京中出了什么状况？”
    “王爷自已心里已经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毕竟你是王妃，本王所做的所有决定，都直接影响到你，王妃，我们荣辱与共。”
    “既然你说我与王爷荣辱与共，那我就斗胆请求王爷安心呆在岭南，不管京中是否发生天塌的大事，王爷没有旨意，就不该入京。”
    “若是本王执意要入京呢？”
    “那就请王爷恩赐我一纸休书，我以及我背后的孟家将，不想跟你荣辱与共。”
    李长忆就笑，笑完感叹：“本王真是羡慕赵云璟，无论是同僚还是妻子，对他都不离不弃。”
    “确实，赵大人的真心，不是那么好得的。”
    李长忆没再说话。
    孟婧婧等了两天，没看到他回京，当然也没等到休书，她就疑惑，这李长忆，难不成真要将她拖到三十岁才放她自由？还是说他接受了某些事，开始想要跟她过真正的生活？
    如果是后一种……
    孟婧婧想，呵，休书她也能写！
    一路快马加鞭，赵云璟夫妻在半个月后抵达帝京，而比他们先到帝京的，是岭南的茶叶以及荔枝。
    两人回府换了衣服，吃了饭才递牌子进宫，皇帝来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在殿前赏花，悠哉悠哉的。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赵云璟！”
    赵云璟一拍身边的十八，小姑娘就飞奔过去：“皇帝爷爷，十八好想您哟！！”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皇帝生生把黑脸换成笑脸，等让人把十八送去皇后的长乐宫，皇帝才沉下脸来。
    “赵云璟，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等到孤死了才回来？！”
    皇帝怨念很重，指着赵云璟骂了大半天，过后被周慕娇的一杯六堡茶给安抚住了，哼了哼：“这茶就是你们改良过的品种？味道不怎么样嘛。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想要将它的口感改良至最好，至少五年以上，这才一年不到，能有现在的口感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臣妇觉得，口味这事因人而异，有人喜欢清爽一些，有人喜欢甜中带涩，有些人就喜欢苦茶。就如这杯，清中带涩，落肚之后又有回甘，私以为它不失为一杯上品茶。”
    皇帝无语，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自吹的，不过这茶，他确实喜欢，太子等人，估计就喝不得这么苦的茶。
    “还是日子太好，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了。”
    赵云璟回：“有皇上在后头镇着，太子他有试错的资本。”
    “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道有几天好活了。”皇帝说着就连着咳了一串，“明日你便去跟苏首辅办交接，半个月之后，孤要禅位太子。”
    见赵云璟和周慕娇都不是很意外的样子，皇帝又感叹，自已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喽。
    “太子会是一位很好的帝君，皇上也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有什么好？小心不得善终啊。”
    禅位这事，就成了皇帝与赵云璟以及太子三方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太子也实在沉得住气，这一年多来做的多说的少，处理的很多事都可圈可点，朝廷及至民间，对他的评价都一路直上，但也抵得住，自已一句不在皇上面前提，也不让底下的人提，还有意让人压一压外头的赞誉。
    十六王爷品了一年多都没品过来，直至赵云璟回来，直接从一个六品小官一跃成为内阁首辅，他才后知后觉，朝廷要变天了，但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到五天的时间，够他做点什么?
    三天后，十七皇子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回来，还带了三万精兵，十六王爷吓了一跳，心想这十七不会是想造反？
    结果十七皇子也不了解情况，他是奉旨回京的，这三万精兵，也是皇上下的命令。
    兄弟两人喝酒嘀咕，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便去找刚回京的金铃公主，金铃公主更加不知道，她脑子里全是病例病例，朝堂是什么，男人是什么，关她什么事。
    直到三天后，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禅位太子，十六、十七等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冒险用赵云璟，最终是为了给太子留可用之材！
    十六王爷想，皇帝可真是好皇帝，可真是大梁史上最慈爱的皇帝啊！?

 第260章 要不要给你一个圣人的封号啊

    新帝登基，赵云璟便忙了起来，不久又是新一届科举，他更忙得连家都没空回了，为此，新帝在宫中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小院子让他休息。
    “皇上，赵大人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您看奴才是不是应该挑几个女子——”
    皇帝冷声：“皇奶奶近来食欲不振，宫里厨子做的食物吃厌了，就挺想着周大夫前段时间给她做的那一碗杨枝甘露。”
    “喏。”
    “回来。以后莫要再讲给赵大人挑女子这样的话，赵大人对周大夫一往情深，如今他一心一意替孤做事，替大梁百姓谋福利，孤要是给他送女子，那是侮辱他，看不起他。换了是你，你被孤侮辱了，还会真心为孤办事吗？”
    小黄门闻言就要跪下，皇帝没给他机会：“行了下去，别动不动就跪，事没办好，你就是把膝盖跪烂也没用！”
    周慕娇便奉旨进了宫，不过宫中不比赵府，皇上再体恤赵云璟，也不好将他们夫妻俩安排住在一处，后宫毕竟还是有后宫的规矩，即使是宫中规矩能为他俩破例，民间百姓对此也会谈论不休，会认为他堂堂大梁皇帝，连个皇宫规矩都立不起来，那对他以后的计划是极为不利的。
    赵云璟对皇帝的安排并无意见，相反还很受用，周慕娇就是他的动力，见她一面，比什么都管用，人都要飞起来了，干活干得更卖力。
    他快要飞起来了，可苦了身边的人——试问谁能熬得过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上茅房之外就一直处理公务？苦这十二个时辰只是看看书翻翻案宗便也罢了，总归能熬过去的，但赵云璟那是上窜下跳，每天城里城外的跑，哪个吃得消？
    最先倒下的便是内阁那几位老大人，几人哭着让皇帝管管赵云璟，皇帝也管不了，赵云璟愿意干活而且干的是好活，大梁国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好官了？他自然是不会打击赵云璟的积极性。
    那怎么办呢？
    只能让五个大学士休沐，放假，让年轻人继续跟着赵云璟冲，眼看着年轻人冲劲十足，干活也颇得章法，五大学士危机感顿生，拖着条老命又来上工了，奈何都没撑过两天，腰酸骨痛腿抽筋，睡觉都不敢睡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臣子，太上皇十分心疼，便让周慕娇去给五大学士看诊，太上皇是个明白人，早就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所以想着心病就用心药医，让周慕娇给几人好好诊一诊说一说。
    周慕娇先去的吴大学士家。
    吴大学士子孙满堂，她来的时候，对方正跟才刚三岁的孙子玩，大学士趴在地上当马，小孙子骑在他身上，小嘴一张，驾！驾！驾！
    周慕娇撞了个正着，但谁也没有尴尬，吴大学士哼了一声，跟孙子又玩了一会才愿意开口，开口就是吐槽：“姓赵的就是没有人性，不把我等当人！就是财主家的驴都没有我们惨，一天天的就知道干活干活干活！真是奇怪！除了干活他就没有 别的事能干了吗？周大夫，你们也成亲两年了，是不是身体不行？为什么不生几个孩子？”
    这个问题，五个学士统统都问了。
    对此，周慕娇面不改色道：“我与云璟曾立下宏愿，七国一日不统一，我俩就一日不考虑个人问题。”
    林大学士翻了个白眼：“就你俩崇高，就你俩心怀天下其他人都是蛀虫！那要不让皇上给你俩封一个圣人以及圣母的称号啊，让你俩带着天下苍生一起干活！”
    周慕娇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林大人这话我听着没事，要是别人听到，会以为你怪皇上不给你封号呢。万一皇上听进去了，真给你送了圣人的封号，你只怕一天十二个小时都要在庙宇里敲木鱼。”
    林大人嘴硬：“圣，圣人不用在庙宇高堂。”
    “不在庙宇高堂，那就得走入人群，跟百姓几呼吸共命运。林大人心怀天下，我想你一定乐意——”
    “得了得了，老夫不做这圣人，老夫连这学士也不做了！”
    林大人叹气，“其实我们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老了，不中用了，想着能再干一会就再多干一会，大梁是我们的大梁，要是我们同时跑了，大梁朝堂乱了，那整个国家不也跟着乱吗？现在赵云璟这鸡血打得这么猛，虽是把我们熬走了，但也起来了一批有能力的新秀，这事啊，我们又不傻，心里门清着。”
    “就是，我等为大梁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确实是舍不得啊。”
    周慕娇刷刷写药方：“林大人，你舌苔重，黄，湿气重啊，要多喝凉茶。”
    叮嘱了好一番，她才接上林大人的话题：“大人忠心为国，大梁上下谁人不知？便是大梁国之外，提起林大人等人，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然后骂老天不公，为什么这么好的人才全部出在大梁？”
    这话林大人挺受用，但嘴上还是没松口。
    周慕娇道：“太上皇如今也是天天闲着发慌，御花园都逛都不想逛了，见天的拉我下棋，实在烦得很，我呢就给太上皇提了个建议。”
    敢吐槽太上皇烦的，估计也就周慕娇和金铃公主了，不过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林大人赶紧问：“年轻人别那么磨叽，有话说话，赶紧的！”
    “岭南如果是大梁的热土，除了田地不缺，什么都缺，而且百越族民大多尚在开化的阶段，想要让他们像中原百姓一样出口成章甚至参加科举入朝为官，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
    林大人这‘所以’一出来自已就先后悔了，他总觉得自已给自已挖了个大坑，下半辈子只怕是要在这坑里过了。
    果然周慕娇说：“所以我提议太上皇到岭南走一走，开个书院，奉献一下自已的余生，也让岭南的百姓早日脱离‘南蛮’的称号，如若有一天大梁国成为真正的礼仪之邦，太上皇和各位大学士功不可没，万古留芳。”
    林大人眼睛一瞪：“老夫没说去！”
    这时，门外有要高喊：“太上皇驾到！”?

 第260章 要不要给你一个圣人的封号啊

    新帝登基，赵云璟便忙了起来，不久又是新一届科举，他更忙得连家都没空回了，为此，新帝在宫中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小院子让他休息。
    “皇上，赵大人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您看奴才是不是应该挑几个女子——”
    皇帝冷声：“皇奶奶近来食欲不振，宫里厨子做的食物吃厌了，就挺想着周大夫前段时间给她做的那一碗杨枝甘露。”
    “喏。”
    “回来。以后莫要再讲给赵大人挑女子这样的话，赵大人对周大夫一往情深，如今他一心一意替孤做事，替大梁百姓谋福利，孤要是给他送女子，那是侮辱他，看不起他。换了是你，你被孤侮辱了，还会真心为孤办事吗？”
    小黄门闻言就要跪下，皇帝没给他机会：“行了下去，别动不动就跪，事没办好，你就是把膝盖跪烂也没用！”
    周慕娇便奉旨进了宫，不过宫中不比赵府，皇上再体恤赵云璟，也不好将他们夫妻俩安排住在一处，后宫毕竟还是有后宫的规矩，即使是宫中规矩能为他俩破例，民间百姓对此也会谈论不休，会认为他堂堂大梁皇帝，连个皇宫规矩都立不起来，那对他以后的计划是极为不利的。
    赵云璟对皇帝的安排并无意见，相反还很受用，周慕娇就是他的动力，见她一面，比什么都管用，人都要飞起来了，干活干得更卖力。
    他快要飞起来了，可苦了身边的人——试问谁能熬得过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上茅房之外就一直处理公务？苦这十二个时辰只是看看书翻翻案宗便也罢了，总归能熬过去的，但赵云璟那是上窜下跳，每天城里城外的跑，哪个吃得消？
    最先倒下的便是内阁那几位老大人，几人哭着让皇帝管管赵云璟，皇帝也管不了，赵云璟愿意干活而且干的是好活，大梁国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好官了？他自然是不会打击赵云璟的积极性。
    那怎么办呢？
    只能让五个大学士休沐，放假，让年轻人继续跟着赵云璟冲，眼看着年轻人冲劲十足，干活也颇得章法，五大学士危机感顿生，拖着条老命又来上工了，奈何都没撑过两天，腰酸骨痛腿抽筋，睡觉都不敢睡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臣子，太上皇十分心疼，便让周慕娇去给五大学士看诊，太上皇是个明白人，早就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所以想着心病就用心药医，让周慕娇给几人好好诊一诊说一说。
    周慕娇先去的吴大学士家。
    吴大学士子孙满堂，她来的时候，对方正跟才刚三岁的孙子玩，大学士趴在地上当马，小孙子骑在他身上，小嘴一张，驾！驾！驾！
    周慕娇撞了个正着，但谁也没有尴尬，吴大学士哼了一声，跟孙子又玩了一会才愿意开口，开口就是吐槽：“姓赵的就是没有人性，不把我等当人！就是财主家的驴都没有我们惨，一天天的就知道干活干活干活！真是奇怪！除了干活他就没有 别的事能干了吗？周大夫，你们也成亲两年了，是不是身体不行？为什么不生几个孩子？”
    这个问题，五个学士统统都问了。
    对此，周慕娇面不改色道：“我与云璟曾立下宏愿，七国一日不统一，我俩就一日不考虑个人问题。”
    林大学士翻了个白眼：“就你俩崇高，就你俩心怀天下其他人都是蛀虫！那要不让皇上给你俩封一个圣人以及圣母的称号啊，让你俩带着天下苍生一起干活！”
    周慕娇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林大人这话我听着没事，要是别人听到，会以为你怪皇上不给你封号呢。万一皇上听进去了，真给你送了圣人的封号，你只怕一天十二个小时都要在庙宇里敲木鱼。”
    林大人嘴硬：“圣，圣人不用在庙宇高堂。”
    “不在庙宇高堂，那就得走入人群，跟百姓几呼吸共命运。林大人心怀天下，我想你一定乐意——”
    “得了得了，老夫不做这圣人，老夫连这学士也不做了！”
    林大人叹气，“其实我们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老了，不中用了，想着能再干一会就再多干一会，大梁是我们的大梁，要是我们同时跑了，大梁朝堂乱了，那整个国家不也跟着乱吗？现在赵云璟这鸡血打得这么猛，虽是把我们熬走了，但也起来了一批有能力的新秀，这事啊，我们又不傻，心里门清着。”
    “就是，我等为大梁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确实是舍不得啊。”
    周慕娇刷刷写药方：“林大人，你舌苔重，黄，湿气重啊，要多喝凉茶。”
    叮嘱了好一番，她才接上林大人的话题：“大人忠心为国，大梁上下谁人不知？便是大梁国之外，提起林大人等人，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然后骂老天不公，为什么这么好的人才全部出在大梁？”
    这话林大人挺受用，但嘴上还是没松口。
    周慕娇道：“太上皇如今也是天天闲着发慌，御花园都逛都不想逛了，见天的拉我下棋，实在烦得很，我呢就给太上皇提了个建议。”
    敢吐槽太上皇烦的，估计也就周慕娇和金铃公主了，不过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林大人赶紧问：“年轻人别那么磨叽，有话说话，赶紧的！”
    “岭南如果是大梁的热土，除了田地不缺，什么都缺，而且百越族民大多尚在开化的阶段，想要让他们像中原百姓一样出口成章甚至参加科举入朝为官，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
    林大人这‘所以’一出来自已就先后悔了，他总觉得自已给自已挖了个大坑，下半辈子只怕是要在这坑里过了。
    果然周慕娇说：“所以我提议太上皇到岭南走一走，开个书院，奉献一下自已的余生，也让岭南的百姓早日脱离‘南蛮’的称号，如若有一天大梁国成为真正的礼仪之邦，太上皇和各位大学士功不可没，万古留芳。”
    林大人眼睛一瞪：“老夫没说去！”
    这时，门外有要高喊：“太上皇驾到！”?

 第261章 他们说，是赵云璟泄题

    太上皇偕六大致仕学士和几个老国公离开京都奔赴岭南这天，大梁国新一届科举正式揭开了序幕，赵家初六，以院试第一的好成绩，快速被新帝注意到，有人传小话，说是身为上一届状元的赵云璟偷偷给他起了小灶，传授了独家经验。
    又有人说是赵云璟是出题人，早就知道了试题内容，言下之意就是赵云璟泄题。
    当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没引起多大的影响，但是当有心人将这传言传播出去，谣言变成‘赵云飞是内定的状元’时，本届科举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舆情出现了。
    郁淮之院试时只落后初六一名，原本一直卯足了劲跟他较劲，听到这些谣言，第一时间不是窃喜，认为初六到时候会得了状元失了民心，而是颇为担心。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初六有多刻苦。
    从一年前开始，他俩就每天晚上在书院的藏书阁挑灯夜读，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平时吃饭的时间，初心也是手不释卷，他能考到院试第一，那是他用汗水换来的，没有半点掺假。
    “这谣言传得也太没水准了。”郁淮之找到初六，“我天天与你同吃同住同学，你有没有被开小灶我最有发言权了，我这就下山跟那些得了红眼病的人说清楚。”
    初六轻笑一下，少年原本就清俊，这么一笑，更加好看，好像是同一瞬间百花齐花的美好景象，郁淮之的脑子空白了一下。
    初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开口道：“一百人有一百张嘴，一百张嘴就有一百种说法，原本没有人在意，这谣言传个几天就散了，你若是去辟谣，不仅会将热度重新炒高，还会替你自已招来麻烦和非议，说你是被收买了。”
    郁淮之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初六淡淡道：“淮之，我知你是好意，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沾上非议，我与你的状元之争，本应该纯纯粹粹，不含半点情分与利益勾连，你要是站出来替我说话，那这状元，我要还是不要？”
    郁淮之原本还担心初六会不会受到谣言的影响，这时彻底无语了，他这是白担心了啊，忍不住怼：“……说得好像这状元就像你的囊中物一样。”
    “也有可能原本是你的囊中物，最后关头被我取过来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取！”
    怎么取？
    初六扑过去将郁淮之直接撂倒床上：“我就这么取！”
    初六原本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也让郁淮之知道自已对于那些谣言没那么在意，哪知道当将郁淮之扑倒在床上时，两个人都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奇怪了，他跟初九和小五小九他们经常这么闹，当时哪有什么不自在啊，全是胜负欲，只想当老大，可是现在……
    小五带着初九和小九来找初六谈谣言的事，看到生舍门没关，就直接推开了，于是一眼就看到了初六将郁淮之压在身下的画面，他顿了顿。
    不怪他想太多，书院里至少有四五个断袖的，便是宁贤自已也跟太上皇不清不楚的，之前年纪小他不懂，后来请教过自家阿姐之后，他对这样另类的‘感情’理解了不少。
    但是赵初六和郁淮之？
    初九更单纯一些，已经笑出声来了：“郁大哥你就认输，一百次有九十九次你都是输，论力气，你可比不上我初六哥。”
    郁淮之比初六大上三年，身形也更挺拔削瘦一些，力气也不少，之前总是输，是看在初六年轻小，身量也没自已长，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郁淮之想自已可是个男人。
    于是一个翻身，轻轻松松将初六压制住，冲初九挑眉：“你今天来得巧，唯一的一次赢被你看到了。”
    松开初六，郁淮之笑着坐好，初六也随之坐好，两人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初六问小五是不是想来说谣言的事。
    对方眼神清澈，一脸坦荡，小五就怀疑自已是不是想多了，道：“谣言有什么好说的？我来找你，是想搞个聚餐。我阿姐让人送了好些岭南水果和吃食上来，还送来了新的衣裳，宁院长讲了，为了不让隔壁国子监难受，我们就要把这聚餐弄得更大更热闹，让国子监更难受。”
    宁贤是个小心眼的，而且他的小心眼全写在脸上，小气得明明白白，也摆明自已是小人，这小人做到极致，反倒成了难得的真君子，他说要气国子监，那就一定要气的，而且是要将对方气晕那种。
    于是初六和郁淮之现在就在国子监门口，亲自去请陈祭酒过去一聚。
    陈祭酒恨得牙痒痒，这两年来不止一次想要暗杀宁贤，也不知要后山打了几多次小人了，但初六可是首辅大人的亲弟弟，又是下一届状元的大热人选，便是陪同他一起来的，也是有机会夺状元的人才。
    于是陈祭酒先将自已跟宁贤的个人恩怨放在一边，竭力向初六和郁淮之推荐国子监，初六惯会用敷衍，嗯嗯啊啊的应着，郁淮之则是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让陈祭酒以为自已真的有机会，一路上对郁淮之的态度那叫一个热络。
    哪知道等他到了沧澜书院，之前还对他亲亲热热的人全程没再到他面前露面，过后他找人接触，郁淮之也冷若冰霜，表示沧澜书院对自已有知遇之恩，也曾救自已于水火之间，如果自已弃了沧澜书院，那就是不知感恩的小人。
    “沧澜书院教我知礼仪识廉耻，国子监却教唆我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国子监的办学理念，恕在下不能苟同！”
    陈祭酒气得大骂宁贤祖宗十八代！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宁贤那老匹夫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跟他一样无耻无赖！
    春闱如期而至。
    走入考场之前，周慕娇给他送来了亲自做的羹粥，祝愿他考试顺利，摘下头名。
    将人送进考场，周慕娇就去沧澜书院了，她有话想跟两个弟弟讲。
    小五也有话想跟周慕娇讲，正要下山呢，就看到周慕娇来了，他笑着迎上去：“要不怎么说我们是亲姐弟呢。”
    小九就有些吃醋了，不过被两个钵仔糕给安抚下去了，高高兴兴地腾了地，让周慕娇和小五讲要紧事。?

 第261章 他们说，是赵云璟泄题

    太上皇偕六大致仕学士和几个老国公离开京都奔赴岭南这天，大梁国新一届科举正式揭开了序幕，赵家初六，以院试第一的好成绩，快速被新帝注意到，有人传小话，说是身为上一届状元的赵云璟偷偷给他起了小灶，传授了独家经验。
    又有人说是赵云璟是出题人，早就知道了试题内容，言下之意就是赵云璟泄题。
    当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没引起多大的影响，但是当有心人将这传言传播出去，谣言变成‘赵云飞是内定的状元’时，本届科举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舆情出现了。
    郁淮之院试时只落后初六一名，原本一直卯足了劲跟他较劲，听到这些谣言，第一时间不是窃喜，认为初六到时候会得了状元失了民心，而是颇为担心。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初六有多刻苦。
    从一年前开始，他俩就每天晚上在书院的藏书阁挑灯夜读，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平时吃饭的时间，初心也是手不释卷，他能考到院试第一，那是他用汗水换来的，没有半点掺假。
    “这谣言传得也太没水准了。”郁淮之找到初六，“我天天与你同吃同住同学，你有没有被开小灶我最有发言权了，我这就下山跟那些得了红眼病的人说清楚。”
    初六轻笑一下，少年原本就清俊，这么一笑，更加好看，好像是同一瞬间百花齐花的美好景象，郁淮之的脑子空白了一下。
    初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开口道：“一百人有一百张嘴，一百张嘴就有一百种说法，原本没有人在意，这谣言传个几天就散了，你若是去辟谣，不仅会将热度重新炒高，还会替你自已招来麻烦和非议，说你是被收买了。”
    郁淮之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初六淡淡道：“淮之，我知你是好意，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沾上非议，我与你的状元之争，本应该纯纯粹粹，不含半点情分与利益勾连，你要是站出来替我说话，那这状元，我要还是不要？”
    郁淮之原本还担心初六会不会受到谣言的影响，这时彻底无语了，他这是白担心了啊，忍不住怼：“……说得好像这状元就像你的囊中物一样。”
    “也有可能原本是你的囊中物，最后关头被我取过来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取！”
    怎么取？
    初六扑过去将郁淮之直接撂倒床上：“我就这么取！”
    初六原本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也让郁淮之知道自已对于那些谣言没那么在意，哪知道当将郁淮之扑倒在床上时，两个人都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奇怪了，他跟初九和小五小九他们经常这么闹，当时哪有什么不自在啊，全是胜负欲，只想当老大，可是现在……
    小五带着初九和小九来找初六谈谣言的事，看到生舍门没关，就直接推开了，于是一眼就看到了初六将郁淮之压在身下的画面，他顿了顿。
    不怪他想太多，书院里至少有四五个断袖的，便是宁贤自已也跟太上皇不清不楚的，之前年纪小他不懂，后来请教过自家阿姐之后，他对这样另类的‘感情’理解了不少。
    但是赵初六和郁淮之？
    初九更单纯一些，已经笑出声来了：“郁大哥你就认输，一百次有九十九次你都是输，论力气，你可比不上我初六哥。”
    郁淮之比初六大上三年，身形也更挺拔削瘦一些，力气也不少，之前总是输，是看在初六年轻小，身量也没自已长，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郁淮之想自已可是个男人。
    于是一个翻身，轻轻松松将初六压制住，冲初九挑眉：“你今天来得巧，唯一的一次赢被你看到了。”
    松开初六，郁淮之笑着坐好，初六也随之坐好，两人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初六问小五是不是想来说谣言的事。
    对方眼神清澈，一脸坦荡，小五就怀疑自已是不是想多了，道：“谣言有什么好说的？我来找你，是想搞个聚餐。我阿姐让人送了好些岭南水果和吃食上来，还送来了新的衣裳，宁院长讲了，为了不让隔壁国子监难受，我们就要把这聚餐弄得更大更热闹，让国子监更难受。”
    宁贤是个小心眼的，而且他的小心眼全写在脸上，小气得明明白白，也摆明自已是小人，这小人做到极致，反倒成了难得的真君子，他说要气国子监，那就一定要气的，而且是要将对方气晕那种。
    于是初六和郁淮之现在就在国子监门口，亲自去请陈祭酒过去一聚。
    陈祭酒恨得牙痒痒，这两年来不止一次想要暗杀宁贤，也不知要后山打了几多次小人了，但初六可是首辅大人的亲弟弟，又是下一届状元的大热人选，便是陪同他一起来的，也是有机会夺状元的人才。
    于是陈祭酒先将自已跟宁贤的个人恩怨放在一边，竭力向初六和郁淮之推荐国子监，初六惯会用敷衍，嗯嗯啊啊的应着，郁淮之则是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让陈祭酒以为自已真的有机会，一路上对郁淮之的态度那叫一个热络。
    哪知道等他到了沧澜书院，之前还对他亲亲热热的人全程没再到他面前露面，过后他找人接触，郁淮之也冷若冰霜，表示沧澜书院对自已有知遇之恩，也曾救自已于水火之间，如果自已弃了沧澜书院，那就是不知感恩的小人。
    “沧澜书院教我知礼仪识廉耻，国子监却教唆我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国子监的办学理念，恕在下不能苟同！”
    陈祭酒气得大骂宁贤祖宗十八代！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宁贤那老匹夫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跟他一样无耻无赖！
    春闱如期而至。
    走入考场之前，周慕娇给他送来了亲自做的羹粥，祝愿他考试顺利，摘下头名。
    将人送进考场，周慕娇就去沧澜书院了，她有话想跟两个弟弟讲。
    小五也有话想跟周慕娇讲，正要下山呢，就看到周慕娇来了，他笑着迎上去：“要不怎么说我们是亲姐弟呢。”
    小九就有些吃醋了，不过被两个钵仔糕给安抚下去了，高高兴兴地腾了地，让周慕娇和小五讲要紧事。?

 第262章 这是人才啊

    “阿姐突然上山来找我，是不是想跟我讲武举的事？”
    “要不怎么说我们是亲姐弟呢，不用说就猜到了。”周慕娇调侃了一句，“你先说说自已什么想法？”
    “我打算不等了。”
    十五岁的少年双眼坚毅：“入朝不用是状元，报国也不一定非要是武举人，我认为我自已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投身军营，是最好的时机。”
    周慕娇笑了一下：“你有自已的想法，阿姐很高兴，不过你现在还小，再等上一年可好？”
    话不用说到尽，有默契的人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周慕娇和小五是亲姐弟，感情甚笃，自然也能一下子t到对方的意思。
    再等一年，那就是讲，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举办武人科举。
    小五舔了舔唇角：“阿姐是希望我带着武状元的头衔去？”
    “不是我希望，是皇上希望。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已希不希望。”
    见他一脸纠结，周慕娇拍了拍他肩：“不能立即回答，那就是现在投身军营的决心不够坚定，不用急着做决定，等到你觉得你自已准备好了，一天也不想多等了，那阿娇亲自送你出京。”
    “谢谢阿姐。”
    成绩在十月中旬出来了，郁淮之夺了第一，初六和书院同窗都替郁淮之高兴，但这个考试结果，让之前那个赵云璟泄题给初六的谣言又传起来了，说是赵云璟故意弃车保帅，有没有三元及第没关系，只要是状元，那赵家就又能创造一门双状元的先河了。
    先前那次皇帝没什么反应，这次再传他就生气了，亲自让暗卫去查，揪出源头之后，就让人将始作佣者扭到城门口接受全体百姓的口诛与读书人的笔伐。
    此人也是个妙人，吵架是高手，一群人都吵不过他一个人，声音大道理又多，体力还行，长得高高壮壮的，至于笔伐，呵，那更难不倒他了，半个时辰，洋洋洒洒两千字的文章，将来看他热闹的读书人骂了个全。
    这篇骂人文章很快被送到赵云璟手里，赵云璟看完大笑，然后去找皇帝，皇帝看了那文章，又好气又好笑，便将人召上殿，然后现场围观此人是如何舌战群儒且大获全胜的。
    “此人如此气势如此口才，不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可惜。”
    于是皇帝问他要不要入朝为官。
    此人姓封，叫封波，封波摇头：“在下不愿让自已的才华与热血淹没在朝堂的枯燥之下，在下要去军营，希望皇上决定要统一天下那日，在下能用自已这张嘴，奉献丁点力量。”
    这口才，站在阵前对阵敌军，只怕真的能将敌军将军气晕。
    皇帝笑着允了。
    一时之间，皇帝知人善用的好名声传遍了整个大梁，鼓舞了不少年轻人，也提高了百姓对自已孩子的教育程度，想读书的就去读书，没钱读或是不想读的，那就投身军营，总有一条路适合自已家孩子的。
    小五也觉得封波这人挺好玩的，知道他去的是漠北大营，他更觉得好玩了，未来他也要去漠北大营，到时候就能近距离看他怎么叫阵的了。
    殿试定在三月，这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届科举，他十分重视，亲自出的试过题，且全程监试，考完之后也没等什么读卷日，直接就让考官们在殿里批阅，他在现场一直等到三更，十份佳卷终于出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朱笔一批，新的状元、榜眼、榜花诞生了。
    “状元赵云飞，榜眼胡汉文，榜花郁淮之，恭喜赵云飞！恭喜赵大人，一门双状元！”
    一门双状元，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事不光是大梁国举国瞩目，其他六国也都在偷偷羡慕，有个特别迷信的皇帝叫来国师，问能不能复制大梁国的案例，国师说不能，因为他们大安国，没有大梁国那么深的底蕴。
    第二天，状元游花街，赵云璟当众宣布武人科举三个月后举办：“欢迎有志之士踊跃参加，聚你我匹夫之勇，筑大梁国之长城，护大梁国长治久安，佑大梁百姓安居乐业！”
    此项举措一出，举国皆兴奋，大梁国从朝堂到民间，一片欢欣，听说有一些原本要去草寇的武人，纷纷打消了念头，有些山匪还直接弃山回家，日夜操练，为了三个月后的武举做准备。
    反正参加科举又不会掉快肉，要是真成了举人，那就直接有入朝当武将了，就算没有中举，有参加过武举这一笔，进了也不用从小兵做起，就是还是要从小兵做起，自已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
    武科和文科不同，有些人书读得不行也敢下场拼一拼运气，但是武举，要是你没有半点真材实料，便是被运气一路托举着你走到最后那关，来到擂台上，你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打死或是打残。
    所以通过文举来选拔治国之才，通过武举来选拔护国将才，术业有专攻，各有侧重点，非常不错。
    小五也在摩拳擦掌，既然要参加武科，那自然不好再在书院呆着，沧澜书院又没有武术师傅。
    自从知道小五要参加武举后，宁贤就气得睡不着了，连续三天天天过来做小五的思想工作，因为小五的功课很好，看待问题也有自已的独特见解，辩论起来有时候连初六和郁淮之都讲不过他，宁贤认为，三年之后，小五应该就是下一个状元。
    可是小五并不想做状元，并说：“宁院长，自古文武不分家，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只要能为大梁做出奉献的，对大梁在益的，那就不应区别对待，宁院长你现在是重文轻武，这可不好，不好。”
    宁贤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想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你阿姐！
    你们黎家就只有你们姐弟俩了，而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平平安安倒是还好，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黎家就要绝后了！
    小五要是知道宁贤心中所想，大概会当众给他一个大白眼。
    什么绝不绝后的，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传宗接代了，然后呢？自已的心愿既没有达成，也没有给后代起好榜样，一无建功二无立业，这样的传承有个什么劲？
    从古到今都是说成家立业，可立业成家，也没有不对？?

 第262章 这是人才啊

    “阿姐突然上山来找我，是不是想跟我讲武举的事？”
    “要不怎么说我们是亲姐弟呢，不用说就猜到了。”周慕娇调侃了一句，“你先说说自已什么想法？”
    “我打算不等了。”
    十五岁的少年双眼坚毅：“入朝不用是状元，报国也不一定非要是武举人，我认为我自已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投身军营，是最好的时机。”
    周慕娇笑了一下：“你有自已的想法，阿姐很高兴，不过你现在还小，再等上一年可好？”
    话不用说到尽，有默契的人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周慕娇和小五是亲姐弟，感情甚笃，自然也能一下子t到对方的意思。
    再等一年，那就是讲，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举办武人科举。
    小五舔了舔唇角：“阿姐是希望我带着武状元的头衔去？”
    “不是我希望，是皇上希望。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已希不希望。”
    见他一脸纠结，周慕娇拍了拍他肩：“不能立即回答，那就是现在投身军营的决心不够坚定，不用急着做决定，等到你觉得你自已准备好了，一天也不想多等了，那阿娇亲自送你出京。”
    “谢谢阿姐。”
    成绩在十月中旬出来了，郁淮之夺了第一，初六和书院同窗都替郁淮之高兴，但这个考试结果，让之前那个赵云璟泄题给初六的谣言又传起来了，说是赵云璟故意弃车保帅，有没有三元及第没关系，只要是状元，那赵家就又能创造一门双状元的先河了。
    先前那次皇帝没什么反应，这次再传他就生气了，亲自让暗卫去查，揪出源头之后，就让人将始作佣者扭到城门口接受全体百姓的口诛与读书人的笔伐。
    此人也是个妙人，吵架是高手，一群人都吵不过他一个人，声音大道理又多，体力还行，长得高高壮壮的，至于笔伐，呵，那更难不倒他了，半个时辰，洋洋洒洒两千字的文章，将来看他热闹的读书人骂了个全。
    这篇骂人文章很快被送到赵云璟手里，赵云璟看完大笑，然后去找皇帝，皇帝看了那文章，又好气又好笑，便将人召上殿，然后现场围观此人是如何舌战群儒且大获全胜的。
    “此人如此气势如此口才，不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可惜。”
    于是皇帝问他要不要入朝为官。
    此人姓封，叫封波，封波摇头：“在下不愿让自已的才华与热血淹没在朝堂的枯燥之下，在下要去军营，希望皇上决定要统一天下那日，在下能用自已这张嘴，奉献丁点力量。”
    这口才，站在阵前对阵敌军，只怕真的能将敌军将军气晕。
    皇帝笑着允了。
    一时之间，皇帝知人善用的好名声传遍了整个大梁，鼓舞了不少年轻人，也提高了百姓对自已孩子的教育程度，想读书的就去读书，没钱读或是不想读的，那就投身军营，总有一条路适合自已家孩子的。
    小五也觉得封波这人挺好玩的，知道他去的是漠北大营，他更觉得好玩了，未来他也要去漠北大营，到时候就能近距离看他怎么叫阵的了。
    殿试定在三月，这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届科举，他十分重视，亲自出的试过题，且全程监试，考完之后也没等什么读卷日，直接就让考官们在殿里批阅，他在现场一直等到三更，十份佳卷终于出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朱笔一批，新的状元、榜眼、榜花诞生了。
    “状元赵云飞，榜眼胡汉文，榜花郁淮之，恭喜赵云飞！恭喜赵大人，一门双状元！”
    一门双状元，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事不光是大梁国举国瞩目，其他六国也都在偷偷羡慕，有个特别迷信的皇帝叫来国师，问能不能复制大梁国的案例，国师说不能，因为他们大安国，没有大梁国那么深的底蕴。
    第二天，状元游花街，赵云璟当众宣布武人科举三个月后举办：“欢迎有志之士踊跃参加，聚你我匹夫之勇，筑大梁国之长城，护大梁国长治久安，佑大梁百姓安居乐业！”
    此项举措一出，举国皆兴奋，大梁国从朝堂到民间，一片欢欣，听说有一些原本要去草寇的武人，纷纷打消了念头，有些山匪还直接弃山回家，日夜操练，为了三个月后的武举做准备。
    反正参加科举又不会掉快肉，要是真成了举人，那就直接有入朝当武将了，就算没有中举，有参加过武举这一笔，进了也不用从小兵做起，就是还是要从小兵做起，自已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
    武科和文科不同，有些人书读得不行也敢下场拼一拼运气，但是武举，要是你没有半点真材实料，便是被运气一路托举着你走到最后那关，来到擂台上，你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打死或是打残。
    所以通过文举来选拔治国之才，通过武举来选拔护国将才，术业有专攻，各有侧重点，非常不错。
    小五也在摩拳擦掌，既然要参加武科，那自然不好再在书院呆着，沧澜书院又没有武术师傅。
    自从知道小五要参加武举后，宁贤就气得睡不着了，连续三天天天过来做小五的思想工作，因为小五的功课很好，看待问题也有自已的独特见解，辩论起来有时候连初六和郁淮之都讲不过他，宁贤认为，三年之后，小五应该就是下一个状元。
    可是小五并不想做状元，并说：“宁院长，自古文武不分家，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只要能为大梁做出奉献的，对大梁在益的，那就不应区别对待，宁院长你现在是重文轻武，这可不好，不好。”
    宁贤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想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你阿姐！
    你们黎家就只有你们姐弟俩了，而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平平安安倒是还好，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黎家就要绝后了！
    小五要是知道宁贤心中所想，大概会当众给他一个大白眼。
    什么绝不绝后的，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传宗接代了，然后呢？自已的心愿既没有达成，也没有给后代起好榜样，一无建功二无立业，这样的传承有个什么劲？
    从古到今都是说成家立业，可立业成家，也没有不对？?

 第263章 武状元

    小五小时候是跟着赵云璟习武，后来就是江雾渔，基本功相当扎实，只不过上书院之后，练武的时间就只有早晚各半个时辰了，而想要在三个月之后的选拔赛上稳定胜出，还得再下一番苦功。
    小五跟江雾渔差不多同样个头，除了脸上还显稚嫩，力量也还不够，他自已站着，倒也很挺拔，但两个人站在一起，江雾渔魁梧，他就被衬出特别单薄了，跟江雾渔一交手，直接摔了。
    “底盘不稳，基础太差，小五，这三个月，你要下苦功了。”江雾渔说。
    小五并没有挫败的表情，认真点头：“江叔，我一定会用功的，也请江叔多多费心。”
    “你是个聪明和足够用功的孩子，即使没有武状元的名头，你进了军营，也不会平庸。”
    言下之意，他可以不必勉强自已多此一举来参加武举。
    小五笑了笑，说：“我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只有受到足够多的挫败，我才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已几斤几两，同时，我也不能让我阿姐和姐夫遭受任何非议。”
    周慕娇刚进院门，就听到这么贴心的话，她心底一暖，接口道：“你只管做你自已，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一定会被人非议诋欺，只要自已行得正站得直，就无可畏惧。”
    “我明白了，阿姐，我一定会让全天下人知道，我是凭自已的本事拿到的状元。”
    他说要做大将军，他说要保护阿姐，说过的话，就要算数，绝不能说了就算的。
    初六和郁淮之走马上任时，武举选拔也轰轰烈烈开始了，是以擂台的形式。
    为了防止有人想要赢而不切手段做小动作甚至是恶意害人性命，各地的官府都派了好些人守着，朝廷也直接派了人下来监督，力求每一个环节都做到公平公正。
    帝京的擂台摆了三个，离黎家大屋不远就有一个，小五就是在那里通过的选拔赛。
    选拔赛一共分为三轮，第一轮是海选赛，在全国范围内设擂台，决出前五十名晋级下一轮，第二轮是预选，以州府为单位分组，小组对小组，两两pk，一共十场，十场后的所有优胜者进入下一轮。
    第三轮决赛，也分三场。
    到这时就不再区分小组了，而是抽签决定对手，一共抽五次，也就是说每个选手有五次pk机会，只要有三场是赢的，就能进入第二场。
    第二场同样是抽签，决出优秀者十名，最后由这十名来争夺武状元的头衔，而所有来到决赛的选手，都可以获得自主选择直接去军营还是在帝京大营的优待。
    六扇门人才济济，江雾渔和朱颜等人更是亲自监督指点了小五三个月，每次他一上场，都是全场的焦点，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人会舍得不多看两眼呢？
    经过三个月的角逐，小五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摘下武状元的桂冠！
    对此结果，周慕娇和赵云璟是意料之外，高兴确实是高兴，更多的是松一口气，这几个月以来小五实在是太辛苦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当然，他的身姿更挺拔，更结实了，也更有男子汉气概了。
    最最高兴的莫高于宁贤了，宁贤又搞了庆祝会，又将陈祭酒给请了过来，这回陈祭酒不骂骂咧咧了，反倒是借着酒疯，当众喊出了年轻时与宁贤的一段爱情恨仇，气得牙痒痒的，就变成了宁贤。
    好在当时在场的都是知情的，没有传播出去，不然整个大梁的人都知道宁贤与陈祭酒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了。
    沧澜书院和国子监两位主事之间的较量小五自然是无从得知，自从他夺下了头名成为武状元，皇帝就天天让他进宫，确实是有事要聊——皇帝给他五年时间，问他有没有信心在三年时间内拿下漠北大将军的位置。
    小五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是有信心的，但他有信心，却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很清楚自已的优势与劣势在哪里。
    自已现在只是纸上谈兵与空有一副健康的体魄，真到了战场上，恐怕就是两眼抓瞎，什么也不懂。
    而在有机会上战场之前，他还得先过几重考验，其中一重便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最高效快速地征服漠北将士们的心，若是连将士们都无法征服，自已连战场都没机会上，而是被他们架空摆在营地里当吉祥物。
    因此在皇帝面前，小五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只道：“皇上，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十分年轻，他从小在太上皇跟前长大，八岁就开始参与议事了，便是没见过的东西，也都听过，在现代有句话说，你的眼界决定了你能挣到多少钱，这话放在古代也一样，你的见识你的胸襟，决定了你能将一个国家带到怎样的境地。
    太上皇是个有心胸的，当今皇帝的心胸也不会差到哪去，不然也不会敢让太上皇带着一群老臣去岭南，但凡他格局小一点点，就会认为太上皇是去给李长忆撑场子，未来会让李长忆回来抢皇位。
    “安平爱卿，你有一个很珍贵的品质，那就是实在，不玩心眼，孤特别欣赏你这性子，我们大梁啊，就是少你这种实在的人才。你只管放心的去干，一切有孤给你撑着，三年之后，孤等你的好消息！”
    周安平是小五的大名，可能是从周父给他取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日后要走从军这条路，安平安平，平天下，安家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周慕娇跟小五的感情很深，她是直至小五要离京了，才接受了昔日那个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小孩子已经成长了的事实，顿时就满腔不舍。
    她去送了小五，但是没让小五知道，当然，姐弟俩心意相通，小五即使没有见到人，也能感知到她就在附近。
    小五冲着城门方面招手：“阿姐，等我载誉归来啊！归来后我要当舅舅！”
    前一句把周慕娇惹哭了，后一句把周慕娇惹毛了。
    当什么舅舅，现在就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但是当晚上赵云璟讲起要孩子这话题时，周慕娇并没有被惹恼，她平静地说：?

 第263章 武状元

    小五小时候是跟着赵云璟习武，后来就是江雾渔，基本功相当扎实，只不过上书院之后，练武的时间就只有早晚各半个时辰了，而想要在三个月之后的选拔赛上稳定胜出，还得再下一番苦功。
    小五跟江雾渔差不多同样个头，除了脸上还显稚嫩，力量也还不够，他自已站着，倒也很挺拔，但两个人站在一起，江雾渔魁梧，他就被衬出特别单薄了，跟江雾渔一交手，直接摔了。
    “底盘不稳，基础太差，小五，这三个月，你要下苦功了。”江雾渔说。
    小五并没有挫败的表情，认真点头：“江叔，我一定会用功的，也请江叔多多费心。”
    “你是个聪明和足够用功的孩子，即使没有武状元的名头，你进了军营，也不会平庸。”
    言下之意，他可以不必勉强自已多此一举来参加武举。
    小五笑了笑，说：“我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只有受到足够多的挫败，我才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已几斤几两，同时，我也不能让我阿姐和姐夫遭受任何非议。”
    周慕娇刚进院门，就听到这么贴心的话，她心底一暖，接口道：“你只管做你自已，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一定会被人非议诋欺，只要自已行得正站得直，就无可畏惧。”
    “我明白了，阿姐，我一定会让全天下人知道，我是凭自已的本事拿到的状元。”
    他说要做大将军，他说要保护阿姐，说过的话，就要算数，绝不能说了就算的。
    初六和郁淮之走马上任时，武举选拔也轰轰烈烈开始了，是以擂台的形式。
    为了防止有人想要赢而不切手段做小动作甚至是恶意害人性命，各地的官府都派了好些人守着，朝廷也直接派了人下来监督，力求每一个环节都做到公平公正。
    帝京的擂台摆了三个，离黎家大屋不远就有一个，小五就是在那里通过的选拔赛。
    选拔赛一共分为三轮，第一轮是海选赛，在全国范围内设擂台，决出前五十名晋级下一轮，第二轮是预选，以州府为单位分组，小组对小组，两两pk，一共十场，十场后的所有优胜者进入下一轮。
    第三轮决赛，也分三场。
    到这时就不再区分小组了，而是抽签决定对手，一共抽五次，也就是说每个选手有五次pk机会，只要有三场是赢的，就能进入第二场。
    第二场同样是抽签，决出优秀者十名，最后由这十名来争夺武状元的头衔，而所有来到决赛的选手，都可以获得自主选择直接去军营还是在帝京大营的优待。
    六扇门人才济济，江雾渔和朱颜等人更是亲自监督指点了小五三个月，每次他一上场，都是全场的焦点，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男子，哪个人会舍得不多看两眼呢？
    经过三个月的角逐，小五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摘下武状元的桂冠！
    对此结果，周慕娇和赵云璟是意料之外，高兴确实是高兴，更多的是松一口气，这几个月以来小五实在是太辛苦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当然，他的身姿更挺拔，更结实了，也更有男子汉气概了。
    最最高兴的莫高于宁贤了，宁贤又搞了庆祝会，又将陈祭酒给请了过来，这回陈祭酒不骂骂咧咧了，反倒是借着酒疯，当众喊出了年轻时与宁贤的一段爱情恨仇，气得牙痒痒的，就变成了宁贤。
    好在当时在场的都是知情的，没有传播出去，不然整个大梁的人都知道宁贤与陈祭酒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了。
    沧澜书院和国子监两位主事之间的较量小五自然是无从得知，自从他夺下了头名成为武状元，皇帝就天天让他进宫，确实是有事要聊——皇帝给他五年时间，问他有没有信心在三年时间内拿下漠北大将军的位置。
    小五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是有信心的，但他有信心，却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很清楚自已的优势与劣势在哪里。
    自已现在只是纸上谈兵与空有一副健康的体魄，真到了战场上，恐怕就是两眼抓瞎，什么也不懂。
    而在有机会上战场之前，他还得先过几重考验，其中一重便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最高效快速地征服漠北将士们的心，若是连将士们都无法征服，自已连战场都没机会上，而是被他们架空摆在营地里当吉祥物。
    因此在皇帝面前，小五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只道：“皇上，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十分年轻，他从小在太上皇跟前长大，八岁就开始参与议事了，便是没见过的东西，也都听过，在现代有句话说，你的眼界决定了你能挣到多少钱，这话放在古代也一样，你的见识你的胸襟，决定了你能将一个国家带到怎样的境地。
    太上皇是个有心胸的，当今皇帝的心胸也不会差到哪去，不然也不会敢让太上皇带着一群老臣去岭南，但凡他格局小一点点，就会认为太上皇是去给李长忆撑场子，未来会让李长忆回来抢皇位。
    “安平爱卿，你有一个很珍贵的品质，那就是实在，不玩心眼，孤特别欣赏你这性子，我们大梁啊，就是少你这种实在的人才。你只管放心的去干，一切有孤给你撑着，三年之后，孤等你的好消息！”
    周安平是小五的大名，可能是从周父给他取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日后要走从军这条路，安平安平，平天下，安家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周慕娇跟小五的感情很深，她是直至小五要离京了，才接受了昔日那个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小孩子已经成长了的事实，顿时就满腔不舍。
    她去送了小五，但是没让小五知道，当然，姐弟俩心意相通，小五即使没有见到人，也能感知到她就在附近。
    小五冲着城门方面招手：“阿姐，等我载誉归来啊！归来后我要当舅舅！”
    前一句把周慕娇惹哭了，后一句把周慕娇惹毛了。
    当什么舅舅，现在就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但是当晚上赵云璟讲起要孩子这话题时，周慕娇并没有被惹恼，她平静地说：?

 第264章 抱歉阿娇，我错了

    “我先前跟你说过，我不太喜欢小孩。十八和小五他们是例外，但也仅此而已，要我先是忍受怀胎十月的辛苦，哪也去不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生下来还得坐一个月的月子，之后就是安心奶孩子……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周慕娇眼神清凌凌的：“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理想，我可以为了你的抱负跟着你东奔西跑，我们是夫妻，我认为你就算不能跟随，也至少要理解。”
    “抱歉阿娇，是我没有讲清楚。”赵云璟握住她手，“传宗接代一事我从来就觉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我永远珍惜彼此，永远爱护彼此，退一万步，爹娘想要抱孙子了，我赵家也有三个儿子。阿娇，我只是想要进一步确认你的想法。”
    周慕娇点头：“如果某刻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如实跟你讲。”
    “爹娘那边我去讲。”
    “嗯。”
    关于两人成婚两三年还没生下孩子这件事，赵氏夫妻晚上睡觉的时候确实会聊几句，但从来没想过要到周慕娇或是赵云璟跟前催，夫妻两人从周慕娇来到赵家开始，他们就知道她不是池中物。
    所以赵云璟到他们跟前说起这事时，两人赶紧表明态度：“云璟你可千万要跟阿娇讲清楚，我们永远都尊重她也尊重你们，你们有你们自已的人生规划，不用管我们的，再说了，我真想抱孙子，我直接就去催初六成亲，再等几年，初九也能成亲了！”
    赵大婶说：“我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每一天都没得闲，现在好不容易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还不能闲下来，要跟你爹一起去学这样学那样，你们都长大了，出息了，我们要是不学，出去跟其他太太们都不知道聊什么，还有这偌大的状元府也要管……我一天天的时间都不够用，要是多个孩子，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去干你的活去，让我和你娘多点时间休息还好，走走走！”赵大叔赶人了。
    赵云璟离开后，赵氏夫妻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去找周慕娇了解情况。
    几人从赵家最难的时候一路扶持着过来的，彼此之间非常信任，有问题就直接摊开了讲，这样敞亮的态度，让很多企图想要分化两人关系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双方再一次确定彼此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各自都有各自的规划，周慕娇依然忙得飞起，赵氏夫妻仍然忙着学习，如今他们一门双状元，亲家那边也出了个武状元，他们只祈祷自已不要给孩子们拖后腿，别的事哪有空管？
    某次跟一群贵夫人赏花，有人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一副极为熟络的样子，末了温柔地抛出一刀：“我真是羡慕姐姐，三个儿子，两个状元，剩下的一儿一女也是人中龙凤，这福气真是让人羡慕啊，哎呀，我先不说了，我要去找国公夫人去讨一点育儿经。我家小宝啊，最近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太磨人了！”
    赵夫人轻轻摆手，等那位贵夫人走了几步，她就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到的声音，对旁边的卫国公夫人说：“国公夫人脸色不错啊，晚上睡得怎么样？”
    “不用带孙子，不用烦家事，心宽体轻，一觉睡到大天光。赵夫人，你这张脸白里透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三十岁呢。”
    “嗐，还不是我儿媳妇的杰作，她说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空管小辈不如先好好爱自已，我儿媳妇说啦，女人什么最应该？不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是端庄秀丽，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爱自已，让自已过得舒坦。”
    “他们这些有见识的人，就是跟我们后宅妇人不一样，难怪你越来越豁达，跟一开始见你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托我儿媳妇的福，我先前受的那些苦难和委屈，统统都没啦，天天跟着你们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别提多潇洒了。我儿媳妇还说了，过几天呀，就带我们去旅游，阿娇说呀，一辈子很短，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见到，所以呀，要趁现在还年轻，去看一看我们大梁的大好河山！”
    卫国公老夫人虽说前边有个‘老’字，但其实年纪也比赵大婶大不了几岁，因为生活富足，这一年多来烦恼事少了，人便越发年轻了，只不过是身份和辈分摆在那里，逼着她不能穿红戴绿，其实她也才五十出头。
    听到赵大婶说要走遍大好河山，她顿时意动不已，想起了尚在闺中时的心愿，那个时候总想跟着父兄执剑走天涯，可惜女子一旦成亲，便如进了一个牢笼，连透气都难，更别说是挣脱了。
    她抓着赵大婶：“妹妹，你们什么时候出门？第一站是哪？到时候算了一个。”
    赵大婶原本也只是故意气一下那个什么贵夫人，并不是真的想去旅游，当然，不是说她说的是假的，事实上周慕娇早就给他们夫妻做好攻略了，他们什么时候想就可以出发，只不过夫妻俩顾忌太多，最大的顾忌是担心自已出事，赵云璟他们会被威胁。
    现在说着说着，倒也真的把自已说得意动了。
    他们来帝京几年了，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过活，生怕行差踏错给子女带来麻烦，在桃花村时那种虽穷但是自在的好日子，似乎已经久远如上辈子了。
    赵大婶顿时就不记得那个什么贵夫人了，与卫国公夫人真的聊起了出游一事，其他人听着听着，也都意动，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而等到那个姓许的夫人去讨完‘育儿经’回来，就发现自已已经听不懂话题内容也融入不进去了。
    在旁边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赵夫人和卫国公夫人要相约走遍天下？疯了吗？两个当家主母丢下整个家不要，就只顾着自已享乐？
    许夫人撇了撇嘴，刚想走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年轻的夫人嘀咕：“我觉得赵夫人说得对，是谁规定女子就必须关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丈夫和儿女的前途重要，我们女子自已的未来就不重要的？如果我们自已走出了自已的路，能对自已的未来负责，不就不需要记挂丈夫和儿女了？”
    许夫人顿了一下，掉头就走。?

 第264章 抱歉阿娇，我错了

    “我先前跟你说过，我不太喜欢小孩。十八和小五他们是例外，但也仅此而已，要我先是忍受怀胎十月的辛苦，哪也去不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生下来还得坐一个月的月子，之后就是安心奶孩子……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周慕娇眼神清凌凌的：“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理想，我可以为了你的抱负跟着你东奔西跑，我们是夫妻，我认为你就算不能跟随，也至少要理解。”
    “抱歉阿娇，是我没有讲清楚。”赵云璟握住她手，“传宗接代一事我从来就觉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我永远珍惜彼此，永远爱护彼此，退一万步，爹娘想要抱孙子了，我赵家也有三个儿子。阿娇，我只是想要进一步确认你的想法。”
    周慕娇点头：“如果某刻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如实跟你讲。”
    “爹娘那边我去讲。”
    “嗯。”
    关于两人成婚两三年还没生下孩子这件事，赵氏夫妻晚上睡觉的时候确实会聊几句，但从来没想过要到周慕娇或是赵云璟跟前催，夫妻两人从周慕娇来到赵家开始，他们就知道她不是池中物。
    所以赵云璟到他们跟前说起这事时，两人赶紧表明态度：“云璟你可千万要跟阿娇讲清楚，我们永远都尊重她也尊重你们，你们有你们自已的人生规划，不用管我们的，再说了，我真想抱孙子，我直接就去催初六成亲，再等几年，初九也能成亲了！”
    赵大婶说：“我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每一天都没得闲，现在好不容易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还不能闲下来，要跟你爹一起去学这样学那样，你们都长大了，出息了，我们要是不学，出去跟其他太太们都不知道聊什么，还有这偌大的状元府也要管……我一天天的时间都不够用，要是多个孩子，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去干你的活去，让我和你娘多点时间休息还好，走走走！”赵大叔赶人了。
    赵云璟离开后，赵氏夫妻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去找周慕娇了解情况。
    几人从赵家最难的时候一路扶持着过来的，彼此之间非常信任，有问题就直接摊开了讲，这样敞亮的态度，让很多企图想要分化两人关系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双方再一次确定彼此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各自都有各自的规划，周慕娇依然忙得飞起，赵氏夫妻仍然忙着学习，如今他们一门双状元，亲家那边也出了个武状元，他们只祈祷自已不要给孩子们拖后腿，别的事哪有空管？
    某次跟一群贵夫人赏花，有人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一副极为熟络的样子，末了温柔地抛出一刀：“我真是羡慕姐姐，三个儿子，两个状元，剩下的一儿一女也是人中龙凤，这福气真是让人羡慕啊，哎呀，我先不说了，我要去找国公夫人去讨一点育儿经。我家小宝啊，最近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太磨人了！”
    赵夫人轻轻摆手，等那位贵夫人走了几步，她就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到的声音，对旁边的卫国公夫人说：“国公夫人脸色不错啊，晚上睡得怎么样？”
    “不用带孙子，不用烦家事，心宽体轻，一觉睡到大天光。赵夫人，你这张脸白里透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三十岁呢。”
    “嗐，还不是我儿媳妇的杰作，她说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空管小辈不如先好好爱自已，我儿媳妇说啦，女人什么最应该？不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是端庄秀丽，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爱自已，让自已过得舒坦。”
    “他们这些有见识的人，就是跟我们后宅妇人不一样，难怪你越来越豁达，跟一开始见你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托我儿媳妇的福，我先前受的那些苦难和委屈，统统都没啦，天天跟着你们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别提多潇洒了。我儿媳妇还说了，过几天呀，就带我们去旅游，阿娇说呀，一辈子很短，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见到，所以呀，要趁现在还年轻，去看一看我们大梁的大好河山！”
    卫国公老夫人虽说前边有个‘老’字，但其实年纪也比赵大婶大不了几岁，因为生活富足，这一年多来烦恼事少了，人便越发年轻了，只不过是身份和辈分摆在那里，逼着她不能穿红戴绿，其实她也才五十出头。
    听到赵大婶说要走遍大好河山，她顿时意动不已，想起了尚在闺中时的心愿，那个时候总想跟着父兄执剑走天涯，可惜女子一旦成亲，便如进了一个牢笼，连透气都难，更别说是挣脱了。
    她抓着赵大婶：“妹妹，你们什么时候出门？第一站是哪？到时候算了一个。”
    赵大婶原本也只是故意气一下那个什么贵夫人，并不是真的想去旅游，当然，不是说她说的是假的，事实上周慕娇早就给他们夫妻做好攻略了，他们什么时候想就可以出发，只不过夫妻俩顾忌太多，最大的顾忌是担心自已出事，赵云璟他们会被威胁。
    现在说着说着，倒也真的把自已说得意动了。
    他们来帝京几年了，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过活，生怕行差踏错给子女带来麻烦，在桃花村时那种虽穷但是自在的好日子，似乎已经久远如上辈子了。
    赵大婶顿时就不记得那个什么贵夫人了，与卫国公夫人真的聊起了出游一事，其他人听着听着，也都意动，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而等到那个姓许的夫人去讨完‘育儿经’回来，就发现自已已经听不懂话题内容也融入不进去了。
    在旁边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赵夫人和卫国公夫人要相约走遍天下？疯了吗？两个当家主母丢下整个家不要，就只顾着自已享乐？
    许夫人撇了撇嘴，刚想走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年轻的夫人嘀咕：“我觉得赵夫人说得对，是谁规定女子就必须关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丈夫和儿女的前途重要，我们女子自已的未来就不重要的？如果我们自已走出了自已的路，能对自已的未来负责，不就不需要记挂丈夫和儿女了？”
    许夫人顿了一下，掉头就走。?

 第265章 大将军

    两天后。
    难得今天可以入早朝，朝中也没什么必须经他手办的事，赵云璟只想赶紧回去吃午饭，刚出大殿后头就传来声音：“赵大人请留步！”
    脚步一顿，赵云璟也只能安慰自已幸好不是皇帝叫了，不然他真的会把白眼翻上天的。
    保持着客套的微笑，赵云璟回头，见是兵部的许大人，他略显惊讶，毕竟他们翰林院跟兵部平时交往不多，便是他跟皇帝他们议事，兵部除了他们的侍郎，也没有别的人。
    所以这许大人突然来叫自已，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赵云璟就想，这许大人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如此想着，脸上笑容就更真实了一些：“许大人。”
    许大人脸更红了，一直等到没什么人了，才期期艾艾地说：“赵大人，下官想请问一声，近期赵大人跟父母的关系如何？”
    这问题问得突兀且有些不礼貌，换了个人，指定就生气了，但赵云璟是讲道理的人，没生气，没觉得冒犯，只觉得奇怪：“许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
    “下官听内子讲，赵老夫人说要出门旅游，要走遍大梁国的大好河山。所以下官就想问问，是不是大人跟老夫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周大夫跟老夫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原来是这个事。”
    赵云璟笑了：“让我父母去旅游这事是我跟阿娇一起提出并规划的，我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也到了去还自已心愿的时候了，先前是他们碍于旁人的眼光不敢做自已，阿娇就说，做自已的人最勇敢也最有福气，一旦开始做自已了，旁人也只有羡慕的份。我爹娘这两日才想通。”
    许大人沉默了一会，说：“赵老爷和赵老夫人自然是有福气的，他们是你的父母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旁人——”
    “错了，能有他们这样的父母，是我的福气。”赵云璟拍拍对方肩膀，“许夫人秀外慧中，家里家外都是一位好手，你也有福气。”
    许大人原本是想委婉地叫赵云璟管一管自已家内宅的妇人，莫要带坏旁人，因为那日的茶话会之后，许夫人的情绪也变得不太稳定了，总看书不说，这两日还总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直至今天他上朝，许夫人直接摊牌，说要和赵夫人他们一起云游四海，当时他就冒火了，让人将她关在了后宅，不让她出门。
    但是现在跟赵云璟聊完，许大人就觉得自已十分不是人，回去的一路都在回想自已跟夫人成亲之前的事，以及成亲之后的事，越想越内疚，于是到了家，他水都不喝了，直接奔去找夫人认错。
    夫妻俩开诚布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以及现在真实的想法，夫妻感情持续升温，只不过，许夫人最后还是因为放不下这偌大的许家，把自已的心愿放在了后头，想着过几年，等儿媳妇能掌家之后再去。
    半个月后，赵大叔夫妻和卫国公夫人一行离京的时候，许夫人偷偷地去送行，看着队伍越走越远，她后悔了，她其实明白，这次的机会自已没抓住，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赵氏老夫妻出了京，家里就只剩下初九和十八，十八也十二三岁了，原本她也想跟着去的，奈何医术不精，必须留在周慕娇身边继续学习，另外周家也只剩下小九一个。
    为了照看方便，周慕娇干脆让小九搬到了赵家，反正他平时都住书院，半个月休沐一次，以前每次休沐也是除了睡觉时间，其余时间都是泡在赵家的，搬过来还更方便。
    家里有朱颜和管家照看，还有江雾渔照应，出不了岔子，周慕娇十分放心了，只不过工作再忙，每隔三四天都会回家吃个饭，跟几个孩子聊聊心里话。
    没有大人在家管束，一开始几个孩子都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十八，总是会下意识去找母亲，三四天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家里有吃有喝的，自已也有一大堆的功课，心里不高兴了还有周慕娇和她聊心里话，挺好的。
    于是她收起了写了三大页的信，换成了几个简单的字：【好好玩，勿念。】
    赵大婶一连收了几封差不多内容的，那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便按照原定计划，沿着当年赵云璟他们推广团的路线一路南下，看一看烟花三月的江南，是否真有那么漂亮。
    时间一晃就到了这一年的年底，周慕娇收到了赵大婶寄回来的岭南特产，而这一年的春节，宫里没有筹备宫宴，而是采用赵云璟的建议，给每个官员准备了年礼年金，让大家一家团圆。
    而赵云璟自已，则在年夜饭之后，在宫中一呆就是三天，年初三出来时，刚好小五与冯伟的信也送到了。
    一人拆一封，夫妻俩同时看完，然后同时看向对方。
    赵云璟说：“恭喜，小五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了大将军。”
    周慕娇也笑：“恭喜，你与皇上一统天下的计划，可以提前两年启动。”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却也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即将要面临更多的分离。
    大梁国君主李长安一统天下的号角，在大安国再一次骚扰北境时，从漠北方向率先吹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将军亲自带兵上场，屡战屡胜，直指大安国皇宫，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拿下了大安国，将大安国变成了大梁国的其中一个郡。
    第二声号角，是北边的唐将军，唐将军是个经验很足的将军，在年轻小将们的辅助之下，也只用了五个月就将北境全线拿下来了。
    第三声号角，是南方战场，由安定王李长忆亲自出马，他比小五多用了一个月，平了白越国。
    第四声号角，由蒙家军吹起，他啃得比较艰难一些，用了八个月。
    四个战场，同时出击，场场获胜，原本计划要三年才能完成的大业，竟然八个月就拿下了，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也只不过是一年时间。
    太上皇回朝了，摸着李长安的头说：“长安啊，你比父皇有本事，很好，很棒！”
    李长安却明白，不是自已多有本事，而是太上皇把路铺得好，留下的人也优秀，最最重要的是，他有赵云璟。
    赵云璟，可真是大梁国的祥瑞啊！?

 第265章 大将军

    两天后。
    难得今天可以入早朝，朝中也没什么必须经他手办的事，赵云璟只想赶紧回去吃午饭，刚出大殿后头就传来声音：“赵大人请留步！”
    脚步一顿，赵云璟也只能安慰自已幸好不是皇帝叫了，不然他真的会把白眼翻上天的。
    保持着客套的微笑，赵云璟回头，见是兵部的许大人，他略显惊讶，毕竟他们翰林院跟兵部平时交往不多，便是他跟皇帝他们议事，兵部除了他们的侍郎，也没有别的人。
    所以这许大人突然来叫自已，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赵云璟就想，这许大人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如此想着，脸上笑容就更真实了一些：“许大人。”
    许大人脸更红了，一直等到没什么人了，才期期艾艾地说：“赵大人，下官想请问一声，近期赵大人跟父母的关系如何？”
    这问题问得突兀且有些不礼貌，换了个人，指定就生气了，但赵云璟是讲道理的人，没生气，没觉得冒犯，只觉得奇怪：“许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
    “下官听内子讲，赵老夫人说要出门旅游，要走遍大梁国的大好河山。所以下官就想问问，是不是大人跟老夫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周大夫跟老夫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原来是这个事。”
    赵云璟笑了：“让我父母去旅游这事是我跟阿娇一起提出并规划的，我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也到了去还自已心愿的时候了，先前是他们碍于旁人的眼光不敢做自已，阿娇就说，做自已的人最勇敢也最有福气，一旦开始做自已了，旁人也只有羡慕的份。我爹娘这两日才想通。”
    许大人沉默了一会，说：“赵老爷和赵老夫人自然是有福气的，他们是你的父母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旁人——”
    “错了，能有他们这样的父母，是我的福气。”赵云璟拍拍对方肩膀，“许夫人秀外慧中，家里家外都是一位好手，你也有福气。”
    许大人原本是想委婉地叫赵云璟管一管自已家内宅的妇人，莫要带坏旁人，因为那日的茶话会之后，许夫人的情绪也变得不太稳定了，总看书不说，这两日还总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直至今天他上朝，许夫人直接摊牌，说要和赵夫人他们一起云游四海，当时他就冒火了，让人将她关在了后宅，不让她出门。
    但是现在跟赵云璟聊完，许大人就觉得自已十分不是人，回去的一路都在回想自已跟夫人成亲之前的事，以及成亲之后的事，越想越内疚，于是到了家，他水都不喝了，直接奔去找夫人认错。
    夫妻俩开诚布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以及现在真实的想法，夫妻感情持续升温，只不过，许夫人最后还是因为放不下这偌大的许家，把自已的心愿放在了后头，想着过几年，等儿媳妇能掌家之后再去。
    半个月后，赵大叔夫妻和卫国公夫人一行离京的时候，许夫人偷偷地去送行，看着队伍越走越远，她后悔了，她其实明白，这次的机会自已没抓住，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赵氏老夫妻出了京，家里就只剩下初九和十八，十八也十二三岁了，原本她也想跟着去的，奈何医术不精，必须留在周慕娇身边继续学习，另外周家也只剩下小九一个。
    为了照看方便，周慕娇干脆让小九搬到了赵家，反正他平时都住书院，半个月休沐一次，以前每次休沐也是除了睡觉时间，其余时间都是泡在赵家的，搬过来还更方便。
    家里有朱颜和管家照看，还有江雾渔照应，出不了岔子，周慕娇十分放心了，只不过工作再忙，每隔三四天都会回家吃个饭，跟几个孩子聊聊心里话。
    没有大人在家管束，一开始几个孩子都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十八，总是会下意识去找母亲，三四天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家里有吃有喝的，自已也有一大堆的功课，心里不高兴了还有周慕娇和她聊心里话，挺好的。
    于是她收起了写了三大页的信，换成了几个简单的字：【好好玩，勿念。】
    赵大婶一连收了几封差不多内容的，那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便按照原定计划，沿着当年赵云璟他们推广团的路线一路南下，看一看烟花三月的江南，是否真有那么漂亮。
    时间一晃就到了这一年的年底，周慕娇收到了赵大婶寄回来的岭南特产，而这一年的春节，宫里没有筹备宫宴，而是采用赵云璟的建议，给每个官员准备了年礼年金，让大家一家团圆。
    而赵云璟自已，则在年夜饭之后，在宫中一呆就是三天，年初三出来时，刚好小五与冯伟的信也送到了。
    一人拆一封，夫妻俩同时看完，然后同时看向对方。
    赵云璟说：“恭喜，小五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了大将军。”
    周慕娇也笑：“恭喜，你与皇上一统天下的计划，可以提前两年启动。”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却也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即将要面临更多的分离。
    大梁国君主李长安一统天下的号角，在大安国再一次骚扰北境时，从漠北方向率先吹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将军亲自带兵上场，屡战屡胜，直指大安国皇宫，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拿下了大安国，将大安国变成了大梁国的其中一个郡。
    第二声号角，是北边的唐将军，唐将军是个经验很足的将军，在年轻小将们的辅助之下，也只用了五个月就将北境全线拿下来了。
    第三声号角，是南方战场，由安定王李长忆亲自出马，他比小五多用了一个月，平了白越国。
    第四声号角，由蒙家军吹起，他啃得比较艰难一些，用了八个月。
    四个战场，同时出击，场场获胜，原本计划要三年才能完成的大业，竟然八个月就拿下了，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也只不过是一年时间。
    太上皇回朝了，摸着李长安的头说：“长安啊，你比父皇有本事，很好，很棒！”
    李长安却明白，不是自已多有本事，而是太上皇把路铺得好，留下的人也优秀，最最重要的是，他有赵云璟。
    赵云璟，可真是大梁国的祥瑞啊！?

 第266章 二十七岁的国公爷

    皇帝先是犒赏三军，然后论功行赏，小五得了护国大将军称号，冯伟与那位叫封波的书生，是他手下两大爱将，也都被封了护国左将军和护国右将军，李长忆原本就是安定王了，皇帝直接将岭南划给他当封地，别的人也各有得赏，总得来说是皆大欢喜。
    把该安抚的都安抚了，原先的各国君王也被妥善安排，李长安去找太上皇，问是不是应该给赵云璟加官进爵。
    赵云璟今年二十七岁，两年前就已经成为大梁国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再往上，那就只能封国公了，二十七岁的国公，这合适吗？
    太上皇反问：“那你觉得合适吗？”
    “孩儿认为大梁能有今天的局面，赵大人与他的团队功不可没，便是给他赐国姓，那也是合适的，不过这对于皇家来说是赐姓，对于赵大人来说恐怕就是侮辱了，所以孩儿觉得，他功当应封护国公。”
    “护国公，护国将军，护国左、右将军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位护国公会成为大梁的君主？”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就说明孩儿肯定有让赵大人以及让百姓寒心的地方，既是孩儿不够仁爱决绝，无法兑现让全大梁百姓安居乐业的承诺，那这君主之位，就该让有能力之人来坐。”
    “你这性子倒是好，天生豁达。”太上皇笑。
    “非是孩儿天生豁达，而是父皇这个榜样做得好，当年父皇信任孩儿，皇位说给就给，如今孩儿信任赵大人，不能将皇位送出去，一个护国公的名头要是还不舍得，岂不是要赵大人寒心？”
    “更何况，赵大人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先前没人走过的，六元及第的状元，大梁国前无古人，二十五岁的首辅，大梁国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如今再加一个二十七岁的护国公头衔，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任何离谱的事，只要是发生在赵云璟身上，那一切都会变得非常合理，要是换了个人，二十七岁的护国公？呵，你在想屁吃。
    皇上决心已定，但不能一意孤行，便叫几大学士过来做做样样讨论讨论，结果这一讨论，还真的有人投了反对票，理由是赵云璟晋升得太快，若是下一次再立大功，是不是要把皇位给他。
    这人姓王，他比赵云璟年长了二十年，在历朝历代中，四十七岁就能进入内阁的都算是年轻了，偏偏赵云璟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他大半辈子都做不到的事，而且这才过了几年，又要被封护国公，这是泼天的富贵啊，哪个不是跟着他一起熬这几年的，可荣誉就他一个人领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皇上盯着王学士，淡淡地笑：“那么按照王学士的建议，赵大人不应得此殊荣？”
    王学士说：“皇上，赵大人自然是应得的，不过臣就是担心赵大人太过年轻，一下子这么重的富贵压下去会受不住——”
    “别人受不受得住孤不知道，但即便是皇位，赵大人也是受得住的，他只不过是没生在皇家，若是生在皇家，今天坐在这里跟诸位议事的人，便是赵大人而不是孤了。”
    王学士倒吸一口冷气：“皇上——”
    “哪天王学士立下跟赵大人一样的大功，大梁国的皇位，便由王学士你来坐。”
    现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王学士更是吓得差点跪了，之所以说是差点跪，是因为皇上预判了他的动作，先他一步将他架住了。
    这是王学士离皇上最近的一次，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直到出了宫，他都如踩棉花，整个人都是虚的。
    林学士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王兄，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先不说赵大人他的功劳无人能及，便是他差一些不够格，皇上今天也是铁了心要给他这封号的，今天叫我们来不是真的议事，而是通知。”
    王学士说不出话。
    林学士又说：“回去之后知道怎么说了？赵大人的经历多激励人啊，那些寒门学子，还有那些初入官场的小年轻，哪个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传奇？”
    王学士懂，回过神来，回去就将部下与家中小辈全叫来了，好生给他们上了一堂激励课。
    圣旨是在第二天晌午时送到赵府的，与此同时，礼部官员也在城门口宣读了圣旨，正如李长安所讲，百姓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是赵云璟，那所有事情都是合理的，并且值得学习的。
    赵家一门出了双状元，两个状元住一府，到底是有些拥挤了，于是赵云璟和周慕娇搬回黎宅，再挂上护国公府的牌匾，顿时那条街就平白高级了起来。
    至于小五的府邸，便是原先的周宅，护国将军府的牌匾是上个月才挂的，旁边原先是赵府，以后就是给赵初九准备的，斜对面的那大宅子，是给小九准备的，于是这条道，也高级了不少。
    因着这两条道只隔了一条街，都处于帝京西南方向，而西南方向还有沧澜书院，便是护国左将军的家，也是在这个方向的，而赵云璟他们的老家，也位于帝京的西南方向。
    如此一数，大梁近年来出现的青年才俊都是从西南边来的，百姓们反应过来了，原来福星都爱住西南方向，于是有条件的都搬到这个方向来，某天不知是谁脱口而出将这边叫做福地，这福地的叫法，便迅速传扬开去。
    皇帝听到消息，也笑了：“按这个说法，孤是不是该将寝宫迁到皇子所啊？”
    当然，这是玩笑一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住在乾元宫的，这个方位，真正意义上的紫气东来，至于皇子所是福地，那不正好吗？大梁上一任，这一任以及下一任的皇帝，都是从皇子所出来的，能不是福地嘛？
    次年的科举如期而至，周慕娇将初九和小九同时送进考场，待初九夺得状元，创造了赵家一门三状元的佳话后，她和赵云璟也启程离京了。
    当年离开岭南时，她以为自已用不了半年就会回来，却不料这一忙就是五六年，而她也二十五岁了。
    “回了岭南，就不走了。”
    赵云璟想。?

 第266章 二十七岁的国公爷

    皇帝先是犒赏三军，然后论功行赏，小五得了护国大将军称号，冯伟与那位叫封波的书生，是他手下两大爱将，也都被封了护国左将军和护国右将军，李长忆原本就是安定王了，皇帝直接将岭南划给他当封地，别的人也各有得赏，总得来说是皆大欢喜。
    把该安抚的都安抚了，原先的各国君王也被妥善安排，李长安去找太上皇，问是不是应该给赵云璟加官进爵。
    赵云璟今年二十七岁，两年前就已经成为大梁国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再往上，那就只能封国公了，二十七岁的国公，这合适吗？
    太上皇反问：“那你觉得合适吗？”
    “孩儿认为大梁能有今天的局面，赵大人与他的团队功不可没，便是给他赐国姓，那也是合适的，不过这对于皇家来说是赐姓，对于赵大人来说恐怕就是侮辱了，所以孩儿觉得，他功当应封护国公。”
    “护国公，护国将军，护国左、右将军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这位护国公会成为大梁的君主？”
    “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就说明孩儿肯定有让赵大人以及让百姓寒心的地方，既是孩儿不够仁爱决绝，无法兑现让全大梁百姓安居乐业的承诺，那这君主之位，就该让有能力之人来坐。”
    “你这性子倒是好，天生豁达。”太上皇笑。
    “非是孩儿天生豁达，而是父皇这个榜样做得好，当年父皇信任孩儿，皇位说给就给，如今孩儿信任赵大人，不能将皇位送出去，一个护国公的名头要是还不舍得，岂不是要赵大人寒心？”
    “更何况，赵大人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先前没人走过的，六元及第的状元，大梁国前无古人，二十五岁的首辅，大梁国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如今再加一个二十七岁的护国公头衔，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任何离谱的事，只要是发生在赵云璟身上，那一切都会变得非常合理，要是换了个人，二十七岁的护国公？呵，你在想屁吃。
    皇上决心已定，但不能一意孤行，便叫几大学士过来做做样样讨论讨论，结果这一讨论，还真的有人投了反对票，理由是赵云璟晋升得太快，若是下一次再立大功，是不是要把皇位给他。
    这人姓王，他比赵云璟年长了二十年，在历朝历代中，四十七岁就能进入内阁的都算是年轻了，偏偏赵云璟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他大半辈子都做不到的事，而且这才过了几年，又要被封护国公，这是泼天的富贵啊，哪个不是跟着他一起熬这几年的，可荣誉就他一个人领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皇上盯着王学士，淡淡地笑：“那么按照王学士的建议，赵大人不应得此殊荣？”
    王学士说：“皇上，赵大人自然是应得的，不过臣就是担心赵大人太过年轻，一下子这么重的富贵压下去会受不住——”
    “别人受不受得住孤不知道，但即便是皇位，赵大人也是受得住的，他只不过是没生在皇家，若是生在皇家，今天坐在这里跟诸位议事的人，便是赵大人而不是孤了。”
    王学士倒吸一口冷气：“皇上——”
    “哪天王学士立下跟赵大人一样的大功，大梁国的皇位，便由王学士你来坐。”
    现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王学士更是吓得差点跪了，之所以说是差点跪，是因为皇上预判了他的动作，先他一步将他架住了。
    这是王学士离皇上最近的一次，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一直到出了宫，他都如踩棉花，整个人都是虚的。
    林学士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王兄，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先不说赵大人他的功劳无人能及，便是他差一些不够格，皇上今天也是铁了心要给他这封号的，今天叫我们来不是真的议事，而是通知。”
    王学士说不出话。
    林学士又说：“回去之后知道怎么说了？赵大人的经历多激励人啊，那些寒门学子，还有那些初入官场的小年轻，哪个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传奇？”
    王学士懂，回过神来，回去就将部下与家中小辈全叫来了，好生给他们上了一堂激励课。
    圣旨是在第二天晌午时送到赵府的，与此同时，礼部官员也在城门口宣读了圣旨，正如李长安所讲，百姓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是赵云璟，那所有事情都是合理的，并且值得学习的。
    赵家一门出了双状元，两个状元住一府，到底是有些拥挤了，于是赵云璟和周慕娇搬回黎宅，再挂上护国公府的牌匾，顿时那条街就平白高级了起来。
    至于小五的府邸，便是原先的周宅，护国将军府的牌匾是上个月才挂的，旁边原先是赵府，以后就是给赵初九准备的，斜对面的那大宅子，是给小九准备的，于是这条道，也高级了不少。
    因着这两条道只隔了一条街，都处于帝京西南方向，而西南方向还有沧澜书院，便是护国左将军的家，也是在这个方向的，而赵云璟他们的老家，也位于帝京的西南方向。
    如此一数，大梁近年来出现的青年才俊都是从西南边来的，百姓们反应过来了，原来福星都爱住西南方向，于是有条件的都搬到这个方向来，某天不知是谁脱口而出将这边叫做福地，这福地的叫法，便迅速传扬开去。
    皇帝听到消息，也笑了：“按这个说法，孤是不是该将寝宫迁到皇子所啊？”
    当然，这是玩笑一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住在乾元宫的，这个方位，真正意义上的紫气东来，至于皇子所是福地，那不正好吗？大梁上一任，这一任以及下一任的皇帝，都是从皇子所出来的，能不是福地嘛？
    次年的科举如期而至，周慕娇将初九和小九同时送进考场，待初九夺得状元，创造了赵家一门三状元的佳话后，她和赵云璟也启程离京了。
    当年离开岭南时，她以为自已用不了半年就会回来，却不料这一忙就是五六年，而她也二十五岁了。
    “回了岭南，就不走了。”
    赵云璟想。?

 第267章 你心里还有我吗？

    “她要回来了。”
    一大早，孟婧婧就去找李长忆：“你已经是岭南王了，心爱的女子也马上要回来，我们也是时候和离了。”
    李长忆一脸诧异：“本王认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王妃的身份。”
    “从孟婧婧到安定王妃，我用了五年来适应，从安定王妃变回孟婧婧，我便是比当初多花一倍的时间，我也才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于你们男子来说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对于我孟婧婧来说，也是大有作为的好年华。”
    “你，心里没我了吗？”李长忆盯着对方的脸。
    孟婧婧只是笑：“我心里有没有你不重要，王爷不如问下自已心里还有谁。”
    “有你。”
    “哦。”
    “只有你。”
    孟婧婧僵住，但也只是半息，她轻笑：“王爷做戏做习惯了，这戏服不在身，也没有戏台子，竟然也能随时入戏，我实在是佩服。”
    “你如何知道我是做戏？”
    “我不知道，但王爷是不是做戏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做戏。”孟婧婧拿出一张纸，这是两年前就拟好的，“王爷看看要是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拿到衙门登记了。”
    “本王性子不佳，惹了王妃生气，王妃一气之下要休夫，本王正想办法去哄王妃芳心，并征求全岭南百姓的意见……这张纸，你便是拿到宫里去，皇兄也不会同意和离，只会骂我一顿，然后将你护送回来。”
    孟婧婧的拳头硬了。
    李长忆继续说：“本王与王妃相识于微时，本王感念于王妃在本王还未有丁点功名的时候便跟随在侧，成婚多年后无所出，也不纳侧妃，不要通房，眼里心里只有王妃一人，本王对王妃一往情深，是大梁朝少有的情种，无论哪个提起来，本王都是好男人。王妃将本王这个好男人说不要就不要，大家只会觉得你不知好歹。”
    “那便当我不知好——”孟婧婧看着突然放大的脸，人都傻了，“陈良锦你让开！”
    “婧婧，刚才我说心里有你，是真话。心里只有你，也是真话。如今大梁一统天下，天下太平，孟家将有自已的主将，暂时用不到你。我记得你想去天山你父亲牺牲的地方看一看，正好，本王也想去，不如我们一道！”
    孟婧婧说不，但李长忆根本不管，自顾自地准备了，并在七日后，直接将熟睡中的孟婧婧抱上了马车，开启了自已的大梁游。
    过了两天，赵云璟和周慕娇抵达岭南，听说李长忆与孟婧婧已经离开了岭南。
    水生说：“主子，这岭南王是不是对您有意见啊，还是对夫人还肖想着？”
    “岭南王是豁达之人，你想太多了。”说完看到四九出来相迎，赵云璟笑了笑。
    四九已经成婚了，妻子是个勤劳美丽的岭南姑娘，很沉稳，跟四九站在一起，两人间的氛围真的很舒服，主要是陈夫人和陈婉儿没有来岭南，便是四九已经成了岭南王手底下的第一大红人，官至四品，她们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四九，不愿意接受四九。
    四九也不在意，原先他在陈家得到的所有温暖都只是来自李长忆，旁的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他根本无所谓，而且家中无长辈，他与妻子才得以顺利成婚，婚后生活也十分自在，若是陈夫人和陈婉儿也来了岭南，可想而知自已的妻子会受多少委屈。
    四九觉得眼前的好生活都是上天恩赐的，十分感激，又很满足，正所谓心宽体胖，四九如今瞧着就很有福气，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和。
    “国公爷，国公夫人，府邸已经收拾好了，二位回府休整一下，明晚下官便替国公爷准备洗尘宴。”
    赵云璟淡淡地说：“洗尘宴就免了，明天我要出海。哦对了，给岭南王去封信，就说本国公有个新项目要做，如若他有兴趣，我便等他一个月，若是没有兴趣，那我与阿娇便自已做了，只不过到时候他别要眼红再从中作梗便行。”
    国公府在主城里，离王城只隔了两条街道，站在两府的宅子最高处放声一呼，只要肺活量可以，只要话无不可对人言，那足不出户也可以聊天。
    府宅收拾得很不错，院落是有岭南特色的围屋构造，房间多，回廊也多，弯弯绕绕的，要是没有地图，陌生人没走过五六回是记不住路的。
    周慕娇爷爷就是住的大围屋，周慕娇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去住一段时间，她喜欢围屋的氛围，更小的时候，爷爷带着她从这家串门到那家，从这家吃到那家，走两步就有好朋友，她特别喜欢，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她身负的责任多了，玩乐的机会便少了，每次回围屋，都很珍惜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光。
    一进这屋，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就让周慕娇眼睛发热，当下就有些恍惚，以为自已回到了小时候，推开某一扇门，爷爷就会大笑着问：“是不是我阿娇回来了？”
    可惜，这里是大梁，这是没有爷爷。
    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赵云璟立即握紧她的手，没问一句为什么，也没安抚一句，但这种无声的陪伴，比言语更有力量。
    晚餐是正宗的岭南菜，清淡鲜甜，那锅水蛇粥是她的至爱，先喝了满满一碗，再吃别的菜，赵云璟倒是钟爱白切鸡和扣肉，吃得停不下来，偶尔歇一歇，也只是在留意周慕娇的情绪有没有转好。
    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夫妻两人难得没有俗务缠身，这一晚荒唐到了下半夜，因此原定第二天一早的出海计划，因为夫妻俩双双睡过头而取消。
    四九和水生在外头侯着，将各自的人支走后，两人相视而笑。
    小生恭喜四九成为四品大员，有美满的家庭，四九恭喜水生能远离京城，得偿所愿，两人彼时都只是各自主子身边的小书童，如今几年过去，身份都变了，不变的是他们与各自主子的感情。
    “出海计划挪到三天后。”水生说，“有劳四九哥带小弟我逛一逛这新鲜的岭南王城。”
    “来水生弟弟。”?

 第267章 你心里还有我吗？

    “她要回来了。”
    一大早，孟婧婧就去找李长忆：“你已经是岭南王了，心爱的女子也马上要回来，我们也是时候和离了。”
    李长忆一脸诧异：“本王认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王妃的身份。”
    “从孟婧婧到安定王妃，我用了五年来适应，从安定王妃变回孟婧婧，我便是比当初多花一倍的时间，我也才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于你们男子来说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对于我孟婧婧来说，也是大有作为的好年华。”
    “你，心里没我了吗？”李长忆盯着对方的脸。
    孟婧婧只是笑：“我心里有没有你不重要，王爷不如问下自已心里还有谁。”
    “有你。”
    “哦。”
    “只有你。”
    孟婧婧僵住，但也只是半息，她轻笑：“王爷做戏做习惯了，这戏服不在身，也没有戏台子，竟然也能随时入戏，我实在是佩服。”
    “你如何知道我是做戏？”
    “我不知道，但王爷是不是做戏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做戏。”孟婧婧拿出一张纸，这是两年前就拟好的，“王爷看看要是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拿到衙门登记了。”
    “本王性子不佳，惹了王妃生气，王妃一气之下要休夫，本王正想办法去哄王妃芳心，并征求全岭南百姓的意见……这张纸，你便是拿到宫里去，皇兄也不会同意和离，只会骂我一顿，然后将你护送回来。”
    孟婧婧的拳头硬了。
    李长忆继续说：“本王与王妃相识于微时，本王感念于王妃在本王还未有丁点功名的时候便跟随在侧，成婚多年后无所出，也不纳侧妃，不要通房，眼里心里只有王妃一人，本王对王妃一往情深，是大梁朝少有的情种，无论哪个提起来，本王都是好男人。王妃将本王这个好男人说不要就不要，大家只会觉得你不知好歹。”
    “那便当我不知好——”孟婧婧看着突然放大的脸，人都傻了，“陈良锦你让开！”
    “婧婧，刚才我说心里有你，是真话。心里只有你，也是真话。如今大梁一统天下，天下太平，孟家将有自已的主将，暂时用不到你。我记得你想去天山你父亲牺牲的地方看一看，正好，本王也想去，不如我们一道！”
    孟婧婧说不，但李长忆根本不管，自顾自地准备了，并在七日后，直接将熟睡中的孟婧婧抱上了马车，开启了自已的大梁游。
    过了两天，赵云璟和周慕娇抵达岭南，听说李长忆与孟婧婧已经离开了岭南。
    水生说：“主子，这岭南王是不是对您有意见啊，还是对夫人还肖想着？”
    “岭南王是豁达之人，你想太多了。”说完看到四九出来相迎，赵云璟笑了笑。
    四九已经成婚了，妻子是个勤劳美丽的岭南姑娘，很沉稳，跟四九站在一起，两人间的氛围真的很舒服，主要是陈夫人和陈婉儿没有来岭南，便是四九已经成了岭南王手底下的第一大红人，官至四品，她们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四九，不愿意接受四九。
    四九也不在意，原先他在陈家得到的所有温暖都只是来自李长忆，旁的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他根本无所谓，而且家中无长辈，他与妻子才得以顺利成婚，婚后生活也十分自在，若是陈夫人和陈婉儿也来了岭南，可想而知自已的妻子会受多少委屈。
    四九觉得眼前的好生活都是上天恩赐的，十分感激，又很满足，正所谓心宽体胖，四九如今瞧着就很有福气，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和。
    “国公爷，国公夫人，府邸已经收拾好了，二位回府休整一下，明晚下官便替国公爷准备洗尘宴。”
    赵云璟淡淡地说：“洗尘宴就免了，明天我要出海。哦对了，给岭南王去封信，就说本国公有个新项目要做，如若他有兴趣，我便等他一个月，若是没有兴趣，那我与阿娇便自已做了，只不过到时候他别要眼红再从中作梗便行。”
    国公府在主城里，离王城只隔了两条街道，站在两府的宅子最高处放声一呼，只要肺活量可以，只要话无不可对人言，那足不出户也可以聊天。
    府宅收拾得很不错，院落是有岭南特色的围屋构造，房间多，回廊也多，弯弯绕绕的，要是没有地图，陌生人没走过五六回是记不住路的。
    周慕娇爷爷就是住的大围屋，周慕娇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去住一段时间，她喜欢围屋的氛围，更小的时候，爷爷带着她从这家串门到那家，从这家吃到那家，走两步就有好朋友，她特别喜欢，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她身负的责任多了，玩乐的机会便少了，每次回围屋，都很珍惜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光。
    一进这屋，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就让周慕娇眼睛发热，当下就有些恍惚，以为自已回到了小时候，推开某一扇门，爷爷就会大笑着问：“是不是我阿娇回来了？”
    可惜，这里是大梁，这是没有爷爷。
    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赵云璟立即握紧她的手，没问一句为什么，也没安抚一句，但这种无声的陪伴，比言语更有力量。
    晚餐是正宗的岭南菜，清淡鲜甜，那锅水蛇粥是她的至爱，先喝了满满一碗，再吃别的菜，赵云璟倒是钟爱白切鸡和扣肉，吃得停不下来，偶尔歇一歇，也只是在留意周慕娇的情绪有没有转好。
    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夫妻两人难得没有俗务缠身，这一晚荒唐到了下半夜，因此原定第二天一早的出海计划，因为夫妻俩双双睡过头而取消。
    四九和水生在外头侯着，将各自的人支走后，两人相视而笑。
    小生恭喜四九成为四品大员，有美满的家庭，四九恭喜水生能远离京城，得偿所愿，两人彼时都只是各自主子身边的小书童，如今几年过去，身份都变了，不变的是他们与各自主子的感情。
    “出海计划挪到三天后。”水生说，“有劳四九哥带小弟我逛一逛这新鲜的岭南王城。”
    “来水生弟弟。”?

 第268章 最繁华的商阜

    茶船水道的开拓，使六堡茶和永宁的瓷器，僮族的丝绸在短短的两年内就销到了南洋甚至是远洋，而由于这条水道的通航，不少西方国家的商人也将他们国家的新鲜玩意带到大梁来。
    像是西洋镜，玻璃制品，以及一些服装等，一开始双方交流困难，好在周慕娇一早就准备好了外语人才，水道一通，立即就将这些人送去岭南，李长忆那边的外文教学也立即启动，后来太上皇和那几个老学士去的时候，也是白天当夫子，晚上当学生，学外文学得不亦乐乎。
    经过几年的发展，岭南的贸易人才居全国第一，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路，别人都有可能问你要不要买这个，至于外语，已经差不多是岭南人的第三语言了，第一是岭南语，第二是中原话，第三就是这外语了。
    海上航道的在岭南，但终点远远不止南洋和西洋，只不过眼下造船技术还稍稍落后西方，周慕娇和赵云璟的到来，其实就是背着壮大大梁船队以及岭南水师的任务来的，并不单纯是养老更不可能是享清福。
    赵云璟夫妻跟随贸易队从岭南出发，一路往南，经过了多个后世有名的港口国家，原来在这个时候，这些后世很发达的港口国家，不过是个小渔村，而从语言和民俗文化，看得出来，跟大梁同出一脉。
    再往外走，就是更远的地方了，周慕娇认为没有必要再往前了，毕竟再往前就是茫茫的大海，以现在的海上指南技术极容易迷失方向，且大梁的海上救援队技术不够成熟，人手也不够多，最主要是的船扛不住大风浪，另外还会遇上海盗。
    想要走远路，必定要先装好结实的又轻便的鞋子，所以周慕娇他们在婆罗门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正好三个月，李长忆带着孟婧婧回到了岭南。
    孟婧婧瘦得厉害，几乎是皮包骨，别人都以为是这次出行途中李长忆虐待她了，只有周慕娇只看了一眼就道恭喜。
    “恭喜？本王何喜之有？”
    问完立即反应过来，转头盯着孟婧婧：“王妃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你……你有了我的孩子。婧婧，你为什么不说？”
    孟婧婧把后脑勺对着他，主动去拉周慕娇：“赵夫人，你跟我来，我告诉你我哪里不舒服。”
    李长忆眼睁睁地看着孟婧婧走掉，追了几步，被赵云璟拉住：“阿娇是大夫，王妃若真是有喜，她定然不会瞒你，来，我这有个大项目，已有初步方案，我看王爷神清气爽，不如一起再讨论讨论。”
    李长忆磨了磨牙：“赵云璟，你故意的？”
    赵云璟松手：“那你去追，看王妃理不理你。”
    那当然是不会理，这一路李长忆一直都在为自已先前的傲慢与偏见买单，什么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李长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告诉人们，不要轻易对哪个女子恶言相向，因为你不会知道这个女子会在哪一天成为你的妻子，并且被你狠狠爱上。
    周慕娇给孟婧婧搭了脉，叹气：“我知你心里有不安也有不甘，但你既然选择了跟李长忆继续纠缠，那就要好好保重自已，从前你只是孤身一人便也算了，现在你肚子里有了孩子，就不能再赌气了，除非你不想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孟婧婧不说话。
    “用孩子来绑死一个女子，这是最不入流的做法，李长忆未必不懂，但他仍然这么做了，想必他已经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招都没能将你留下来，所以走了这一条下下之路，不过我相信以王妃你的坚韧，如果你自已不愿意，李长忆就是杀了你，你也是不会让他有机会的，你曾是孟家将的主将，守得住边境，没理由搞不定李长忆。”
    孟婧婧还是不说话。
    周慕娇也点到即止，继续替她看诊。
    孟婧婧已有两个月身孕，李长忆也是白目，两个人朝夕相处，既然知道她两个月没来月事，竟然也没想起叫个大夫来看一看，还能让人瘦成这样，真是令人恼火。
    她一边叮嘱一边写食谱，交待孟婧婧身边的贴身嬷嬷说：“王妃有了身子，身体虚弱，虚不受补，要是你家王爷想要给她大补，你就让他来找我，我是大夫，只要王妃愿意相信我，我就能在一个月内帮她调理回来。”
    王嬷嬷松了口气：“赵夫人，那就先谢谢你了，老奴这就下去给王妃弄吃的。”
    “这是七天的食谱，你们照着做，按时按量侍候王妃吃下便可，食谱之外可以多吃两个水果，其余的先停一停。七天之后，我再来换食谱。”
    王嬷嬷千恩万谢出去，孟婧婧在周慕娇快离开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周慕娇摆摆手：“如果不出什么岔子，我和赵大哥的后半生都会在岭南渡过，王妃要是一直不放过自已，那后半生你会过得很惨，你的孩儿，会拥有一个满身怨气的母亲，一个在满是爱的孩子，与一个满身怨气的孩子，他们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知的。”
    周慕娇走后不久，孟婧婧叫来侍女：“王爷在做什么？”
    侍女小心翼翼：“王爷他，他和赵大人——”
    “是跟赵大人还是赵夫人在一起?你讲实话。”
    “赵夫人。”
    “哦。”
    “不过，王爷被赵夫人揍了，王爷让我们不要告诉你，说这样，会影响他在你心中的印象。”侍女小心翼翼，“王妃，其实这一路，奴婢们都觉得，王爷他心里是有你的，如今见了那赵夫人也不像往常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赵夫人，而是上来就问王妃你的情况。”
    原来连婢女们也知道李长忆以前看周慕娇的眼神是直勾勾啊。
    “让王爷过来。”
    李长忆被周慕娇臭骂了一顿，又暴揍了一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因为他终于理清楚自已对周慕娇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了。
    当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其后的纠缠，多少是有些不甘与叛逆心使然，如果自已真的非她不可，一定会像自已对孟婧婧一样，想尽办法也会将她弄到自已身边来。
    爱不是尊重，爱就是占有，爱就是要永远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第268章 最繁华的商阜

    茶船水道的开拓，使六堡茶和永宁的瓷器，僮族的丝绸在短短的两年内就销到了南洋甚至是远洋，而由于这条水道的通航，不少西方国家的商人也将他们国家的新鲜玩意带到大梁来。
    像是西洋镜，玻璃制品，以及一些服装等，一开始双方交流困难，好在周慕娇一早就准备好了外语人才，水道一通，立即就将这些人送去岭南，李长忆那边的外文教学也立即启动，后来太上皇和那几个老学士去的时候，也是白天当夫子，晚上当学生，学外文学得不亦乐乎。
    经过几年的发展，岭南的贸易人才居全国第一，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路，别人都有可能问你要不要买这个，至于外语，已经差不多是岭南人的第三语言了，第一是岭南语，第二是中原话，第三就是这外语了。
    海上航道的在岭南，但终点远远不止南洋和西洋，只不过眼下造船技术还稍稍落后西方，周慕娇和赵云璟的到来，其实就是背着壮大大梁船队以及岭南水师的任务来的，并不单纯是养老更不可能是享清福。
    赵云璟夫妻跟随贸易队从岭南出发，一路往南，经过了多个后世有名的港口国家，原来在这个时候，这些后世很发达的港口国家，不过是个小渔村，而从语言和民俗文化，看得出来，跟大梁同出一脉。
    再往外走，就是更远的地方了，周慕娇认为没有必要再往前了，毕竟再往前就是茫茫的大海，以现在的海上指南技术极容易迷失方向，且大梁的海上救援队技术不够成熟，人手也不够多，最主要是的船扛不住大风浪，另外还会遇上海盗。
    想要走远路，必定要先装好结实的又轻便的鞋子，所以周慕娇他们在婆罗门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正好三个月，李长忆带着孟婧婧回到了岭南。
    孟婧婧瘦得厉害，几乎是皮包骨，别人都以为是这次出行途中李长忆虐待她了，只有周慕娇只看了一眼就道恭喜。
    “恭喜？本王何喜之有？”
    问完立即反应过来，转头盯着孟婧婧：“王妃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你……你有了我的孩子。婧婧，你为什么不说？”
    孟婧婧把后脑勺对着他，主动去拉周慕娇：“赵夫人，你跟我来，我告诉你我哪里不舒服。”
    李长忆眼睁睁地看着孟婧婧走掉，追了几步，被赵云璟拉住：“阿娇是大夫，王妃若真是有喜，她定然不会瞒你，来，我这有个大项目，已有初步方案，我看王爷神清气爽，不如一起再讨论讨论。”
    李长忆磨了磨牙：“赵云璟，你故意的？”
    赵云璟松手：“那你去追，看王妃理不理你。”
    那当然是不会理，这一路李长忆一直都在为自已先前的傲慢与偏见买单，什么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李长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告诉人们，不要轻易对哪个女子恶言相向，因为你不会知道这个女子会在哪一天成为你的妻子，并且被你狠狠爱上。
    周慕娇给孟婧婧搭了脉，叹气：“我知你心里有不安也有不甘，但你既然选择了跟李长忆继续纠缠，那就要好好保重自已，从前你只是孤身一人便也算了，现在你肚子里有了孩子，就不能再赌气了，除非你不想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孟婧婧不说话。
    “用孩子来绑死一个女子，这是最不入流的做法，李长忆未必不懂，但他仍然这么做了，想必他已经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招都没能将你留下来，所以走了这一条下下之路，不过我相信以王妃你的坚韧，如果你自已不愿意，李长忆就是杀了你，你也是不会让他有机会的，你曾是孟家将的主将，守得住边境，没理由搞不定李长忆。”
    孟婧婧还是不说话。
    周慕娇也点到即止，继续替她看诊。
    孟婧婧已有两个月身孕，李长忆也是白目，两个人朝夕相处，既然知道她两个月没来月事，竟然也没想起叫个大夫来看一看，还能让人瘦成这样，真是令人恼火。
    她一边叮嘱一边写食谱，交待孟婧婧身边的贴身嬷嬷说：“王妃有了身子，身体虚弱，虚不受补，要是你家王爷想要给她大补，你就让他来找我，我是大夫，只要王妃愿意相信我，我就能在一个月内帮她调理回来。”
    王嬷嬷松了口气：“赵夫人，那就先谢谢你了，老奴这就下去给王妃弄吃的。”
    “这是七天的食谱，你们照着做，按时按量侍候王妃吃下便可，食谱之外可以多吃两个水果，其余的先停一停。七天之后，我再来换食谱。”
    王嬷嬷千恩万谢出去，孟婧婧在周慕娇快离开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周慕娇摆摆手：“如果不出什么岔子，我和赵大哥的后半生都会在岭南渡过，王妃要是一直不放过自已，那后半生你会过得很惨，你的孩儿，会拥有一个满身怨气的母亲，一个在满是爱的孩子，与一个满身怨气的孩子，他们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知的。”
    周慕娇走后不久，孟婧婧叫来侍女：“王爷在做什么？”
    侍女小心翼翼：“王爷他，他和赵大人——”
    “是跟赵大人还是赵夫人在一起?你讲实话。”
    “赵夫人。”
    “哦。”
    “不过，王爷被赵夫人揍了，王爷让我们不要告诉你，说这样，会影响他在你心中的印象。”侍女小心翼翼，“王妃，其实这一路，奴婢们都觉得，王爷他心里是有你的，如今见了那赵夫人也不像往常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赵夫人，而是上来就问王妃你的情况。”
    原来连婢女们也知道李长忆以前看周慕娇的眼神是直勾勾啊。
    “让王爷过来。”
    李长忆被周慕娇臭骂了一顿，又暴揍了一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因为他终于理清楚自已对周慕娇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了。
    当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其后的纠缠，多少是有些不甘与叛逆心使然，如果自已真的非她不可，一定会像自已对孟婧婧一样，想尽办法也会将她弄到自已身边来。
    爱不是尊重，爱就是占有，爱就是要永远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第269章 水师威武

    比岭南水师更早建立的是闽州水师，两个水师近几年互通有无，关系非常密切，知道岭南水师要扩建，柳霜眉便亲自过来了，她自已也没表明身份，就混在招人的人群里，要不是周慕娇在人海中多看了她一眼，还真的不知道她竟然来了。
    而跟柳霜眉一起工作了好些天的人，这才知道这个一脸匪气的女子，竟然是闵州水师的一把手。
    柳霜眉是从匪转为兵的，一开始在地方上走动并不那么顺，从前被他们抢过的渔民后来都过来寻了仇，为此伤了不少弟兄，要不是他们真的一门心思想要从良，可能在第一批渔民跑来寻仇时就又走回歧途了。
    而她和浮虚山的兄弟们能有今天的安乐日子，能如此受人尊敬，都是因为周慕娇和赵云璟。
    至于岭南王李长忆……
    柳霜眉皱眉，她不太喜欢，但李长忆其人能得到赵云璟夫妻的追随，自然也有可取之处，最起码人品是没问题的，不然赵云璟他们不可能拱手把好好的岭南让给对方。
    有了柳霜眉的加入，岭南水师的扩建十分顺利，百越族原本就骁勇善战，他们自已的武功套路之前都是适合山地丛林里使用的，周慕娇和柳霜眉两个女子凑在一起埋头苦改，不多时就研究出了一套融合了各族之长，又添加了灵活性与实用性的全新套路。
    岭南水师二营，在这一年的秋天成立了，营地设在岭南北部的安州港，再一年，岭南水师三营成立，营设于伶仃洋口岸的香山寨。
    又一年，闵州水师向东扩建，在临安府建立二营。
    次年，李长忆与赵云璟亲率部将，开垦了两个荒岛，一个取名琉球，一个取名香江，二者都是百越之地，因为离陆地有些远，居民原本就寥寥无几，也就几十户人家，全部打渔为生。
    岭南水师分出一个营登岛，守岛的同时垦荒建镇，用了三四年时间，将香江由一个只有百来人的小渔村，打造成了大梁第一香料生产重镇，每年上交的赋税的数额也不少。
    赵云璟只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给岭南摘下了南蛮的帽子，贸易、生产、教育全面开花，今年的状元，就是从岭南出的，他还是太上皇教过的学生，除了状元，这一届榜上有名的三百名学生，有一半都来自岭南！
    从岭南王城过去，四条街道的距离，有一处民居，里面住着一位一家四代，今天，他们的老母亲只剩下一口气了。
    苏李氏不是病的，不是累的，八十岁，算是非常高寿了，这在大梁国，是要被称为老寿星的，至少在岭南，她是独一人。
    为此，李长忆夫妻和赵云璟夫妻都来了。
    如今她只有一口气吊着，面容安静，周慕娇握着她的手，手指轻搭在苏李氏腕上，那里已经很轻了。
    苏李氏的后代都在外头啜泣，不知道是谁大声了一些，像是吵醒了苏李氏，她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清晰，她看着周慕娇：“国公夫人？”
    “是我呀苏婆婆。要我把苏先生叫进来吗？”
    “不用了。老身跟他们生活了一辈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完了，最后这时刻，我就不想再看见他们了。我呀，要奔自由去了。”
    老太太口齿清晰，说完冲周慕娇调皮地眨了下眼，紧接着回握了过去：“国公夫人、”
    “婆婆喊我阿娇就好。”
    “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阿娇了。阿娇啊，你说人活在这世上图的是什么呢？我先前不懂，是你给了我答案，活在这世上，图的就是一个自在与快乐呀，可惜呀，我觉悟得太晚了，这一辈子，每天都在为子女，为孙子孙女忙碌操心，独独没有想过自已。”
    “如果再活一世，我一定要像你一样活，肆意，自由，优秀，不是谁的娘子，不是谁的娘亲，不是谁的祖母，仅仅是我，李心兰。可惜呀……”
    周慕娇不能说能百分百与她感同身受，至少也能体会一些。
    现代女性尚且有这样的悲哀，更何况是几千年前的当下？李心兰还算是幸运的，在过世之前觉悟，过了一段舒坦的日子，但大多数女子，都还被所谓的礼教束缚住，从出生那天起，她就没有机会做自已了。
    苏李氏抓着周慕娇讲起了自已小时候与年轻时的事，说小时候爹娘的疼爱，讲少女时期那个行走江湖的梦，絮絮叨叨地讲了很久，仿佛要把自已一辈子想要做但是没机会做到的遗憾全部讲出来。
    周慕娇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直至感觉到苏李氏的呼吸一顿，她说：“苏婆婆，你的子孙都很出色。”
    苏李氏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又顿了一下，快要回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一口气又上来了，她说：“阿娇啊，有个短头发的老头子，说是你爷爷，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好，家里也很好，让你啊，好好过自已的生活。岭南的芝麻菌，能挖啦。”
    周慕娇的眼泪哗一下掉了下来，她茫然四顾，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低头，紧紧抓住苏李氏，急声说：“苏婆婆你帮我告诉他，我很好，我一直有好好做自已，岭南的芝麻菌真的特别好吃……我很想他。”
    苏李氏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周慕娇也哭出声来。
    李长忆和孟婧婧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孟婧婧张嘴道：“阿娇，苏婆婆她其实很圆满了。”
    外头的苏氏子弟听到周慕娇的哭声，都一脸纳闷，国公夫人什么时候跟自家祖宗感情这么好了？竟然哭得比他们这些亲生的还伤心！
    只有赵云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环住她的肩膀，一下下轻拍，脸上全是理解。
    苏李氏讲的周慕娇爷爷，绝对不是桃花村的那个周家老头，周家老头刻薄重男轻女，周父周母过世之后，第一个要将她和小五赶出去的就是周家老头。
    能让她当众落泪，并且当众说想念的那个老头，才是她的亲爷爷，至于她哪来的另外一个亲爷爷，赵云璟想，她不讲，他便也不问。
    他们啊，来日方长。?

 第269章 水师威武

    比岭南水师更早建立的是闽州水师，两个水师近几年互通有无，关系非常密切，知道岭南水师要扩建，柳霜眉便亲自过来了，她自已也没表明身份，就混在招人的人群里，要不是周慕娇在人海中多看了她一眼，还真的不知道她竟然来了。
    而跟柳霜眉一起工作了好些天的人，这才知道这个一脸匪气的女子，竟然是闵州水师的一把手。
    柳霜眉是从匪转为兵的，一开始在地方上走动并不那么顺，从前被他们抢过的渔民后来都过来寻了仇，为此伤了不少弟兄，要不是他们真的一门心思想要从良，可能在第一批渔民跑来寻仇时就又走回歧途了。
    而她和浮虚山的兄弟们能有今天的安乐日子，能如此受人尊敬，都是因为周慕娇和赵云璟。
    至于岭南王李长忆……
    柳霜眉皱眉，她不太喜欢，但李长忆其人能得到赵云璟夫妻的追随，自然也有可取之处，最起码人品是没问题的，不然赵云璟他们不可能拱手把好好的岭南让给对方。
    有了柳霜眉的加入，岭南水师的扩建十分顺利，百越族原本就骁勇善战，他们自已的武功套路之前都是适合山地丛林里使用的，周慕娇和柳霜眉两个女子凑在一起埋头苦改，不多时就研究出了一套融合了各族之长，又添加了灵活性与实用性的全新套路。
    岭南水师二营，在这一年的秋天成立了，营地设在岭南北部的安州港，再一年，岭南水师三营成立，营设于伶仃洋口岸的香山寨。
    又一年，闵州水师向东扩建，在临安府建立二营。
    次年，李长忆与赵云璟亲率部将，开垦了两个荒岛，一个取名琉球，一个取名香江，二者都是百越之地，因为离陆地有些远，居民原本就寥寥无几，也就几十户人家，全部打渔为生。
    岭南水师分出一个营登岛，守岛的同时垦荒建镇，用了三四年时间，将香江由一个只有百来人的小渔村，打造成了大梁第一香料生产重镇，每年上交的赋税的数额也不少。
    赵云璟只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给岭南摘下了南蛮的帽子，贸易、生产、教育全面开花，今年的状元，就是从岭南出的，他还是太上皇教过的学生，除了状元，这一届榜上有名的三百名学生，有一半都来自岭南！
    从岭南王城过去，四条街道的距离，有一处民居，里面住着一位一家四代，今天，他们的老母亲只剩下一口气了。
    苏李氏不是病的，不是累的，八十岁，算是非常高寿了，这在大梁国，是要被称为老寿星的，至少在岭南，她是独一人。
    为此，李长忆夫妻和赵云璟夫妻都来了。
    如今她只有一口气吊着，面容安静，周慕娇握着她的手，手指轻搭在苏李氏腕上，那里已经很轻了。
    苏李氏的后代都在外头啜泣，不知道是谁大声了一些，像是吵醒了苏李氏，她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清晰，她看着周慕娇：“国公夫人？”
    “是我呀苏婆婆。要我把苏先生叫进来吗？”
    “不用了。老身跟他们生活了一辈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完了，最后这时刻，我就不想再看见他们了。我呀，要奔自由去了。”
    老太太口齿清晰，说完冲周慕娇调皮地眨了下眼，紧接着回握了过去：“国公夫人、”
    “婆婆喊我阿娇就好。”
    “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阿娇了。阿娇啊，你说人活在这世上图的是什么呢？我先前不懂，是你给了我答案，活在这世上，图的就是一个自在与快乐呀，可惜呀，我觉悟得太晚了，这一辈子，每天都在为子女，为孙子孙女忙碌操心，独独没有想过自已。”
    “如果再活一世，我一定要像你一样活，肆意，自由，优秀，不是谁的娘子，不是谁的娘亲，不是谁的祖母，仅仅是我，李心兰。可惜呀……”
    周慕娇不能说能百分百与她感同身受，至少也能体会一些。
    现代女性尚且有这样的悲哀，更何况是几千年前的当下？李心兰还算是幸运的，在过世之前觉悟，过了一段舒坦的日子，但大多数女子，都还被所谓的礼教束缚住，从出生那天起，她就没有机会做自已了。
    苏李氏抓着周慕娇讲起了自已小时候与年轻时的事，说小时候爹娘的疼爱，讲少女时期那个行走江湖的梦，絮絮叨叨地讲了很久，仿佛要把自已一辈子想要做但是没机会做到的遗憾全部讲出来。
    周慕娇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直至感觉到苏李氏的呼吸一顿，她说：“苏婆婆，你的子孙都很出色。”
    苏李氏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又顿了一下，快要回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一口气又上来了，她说：“阿娇啊，有个短头发的老头子，说是你爷爷，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好，家里也很好，让你啊，好好过自已的生活。岭南的芝麻菌，能挖啦。”
    周慕娇的眼泪哗一下掉了下来，她茫然四顾，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低头，紧紧抓住苏李氏，急声说：“苏婆婆你帮我告诉他，我很好，我一直有好好做自已，岭南的芝麻菌真的特别好吃……我很想他。”
    苏李氏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周慕娇也哭出声来。
    李长忆和孟婧婧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孟婧婧张嘴道：“阿娇，苏婆婆她其实很圆满了。”
    外头的苏氏子弟听到周慕娇的哭声，都一脸纳闷，国公夫人什么时候跟自家祖宗感情这么好了？竟然哭得比他们这些亲生的还伤心！
    只有赵云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环住她的肩膀，一下下轻拍，脸上全是理解。
    苏李氏讲的周慕娇爷爷，绝对不是桃花村的那个周家老头，周家老头刻薄重男轻女，周父周母过世之后，第一个要将她和小五赶出去的就是周家老头。
    能让她当众落泪，并且当众说想念的那个老头，才是她的亲爷爷，至于她哪来的另外一个亲爷爷，赵云璟想，她不讲，他便也不问。
    他们啊，来日方长。?

 第270章 大结局

    苏李氏出殡那天，周慕娇也去送了，原本她可以不去，可她总觉得，既然爷爷会通过苏李氏的嘴来向她传话，那一定也会通过别人的嘴来向她传话，她还想再跟爷爷聊几句天，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有多想他。
    可惜她留到苏李氏的坟头前只剩下苏家的长子与长孙，都没有人过来跟她讲话，她将希望寄望在苏家长子和长孙身子，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可两人一脸懵，且有些恐惧，生怕她会下令将刚下葬的苏李氏给挖出来。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一些凉了，坟前一阵风吹过，周慕娇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再来一阵风就能倒下，赵云璟心下大疼，过去拉她：“阿娇，不是想吃芝麻菌吗？正好来了山上，我们就去寻一寻。”
    这一天，他们采了一大篮的芝麻菌，厨子使出了浑身解手，按照周慕娇讲的步骤来做了几道菜，做出来的味道，却不是周慕娇记忆中的味道。
    她死心了，也放过自已，不为难别人了，这个时空，怎么可能会有爷爷？
    “阿娇。”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是我的娇娇吗？”
    周慕娇缓缓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赵云璟，突然心念一动：“阿公？”
    “衰女包（臭丫头）。这么久不来看阿公，还要阿公自已来找你，真是不孝！”
    周慕娇鼻子一酸，赵云璟露出慈爱的笑容，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周慕娇走过去，自觉地将脑袋放到他掌心去：“阿公，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啊。可是啊，我们的祖孙情缘已尽，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这辈子是不能再做爷孙啦，下辈子，下辈子啊，阿公在老屋等你。”
    “嗯！”
    “岭南是个好地方，我的阿娇，是个特别特别优秀的孩子，阿公为你骄傲。”
    “阿公……”
    “傻妹，好好过自已的生活，阿公就什么都不担心啦。”
    “阿公，我会的。”
    眼见赵云璟的脸色开始有变化，周慕娇急了，一把抱住：“阿公不要走！阿公！”
    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周慕娇很清晰地感觉到赵云璟气息的变化，她抱着他，一半开心，一半难受。
    清俊的男声响起：“阿娇？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看书吗？”
    “闻到了芝蔴菌的香味，馋虫出来了。”
    “我也是来吃芝麻菌的。”
    对面坐着赵云璟，面前是菌菇宴，也许是刚才见了‘阿公’的原因，周慕娇觉得，这菌菇有点当年的味道了。
    没过几天，她的那点小情绪就被新一轮忙碌给冲淡了去，某日她屈指一算，小日子好像推迟了半个月？
    自已把脉，嗯？
    连忙叫来最亲近的徒弟：“喜儿，你给我把把脉。”
    喜儿已经是水师营的军医了，在营地里口碑非常好，她自已研究了不少好用又便宜的药，不仅水师营能用，也惠及了普通百姓，百姓们谈起喜儿，都举起大拇指，喊一声名医。
    不过在周慕娇面前，她还是很谦逊的，而且还有些惶恐，以为周慕娇要给她出什么试题。
    “师父，你哪不舒服了？”
    “你只管把脉。”
    喜儿更忐忑了，不过手指一搭上去，她脸色一顿，眼神一凝，然后露出笑容来：“师父，你这是喜脉啊！”
    果然是喜脉。
    “国公爷一定很高兴！”喜儿又多把了一会，“师父身体素质好，底子也好，这脉很稳，说不定是位小世子呢！”
    周慕娇心情复杂。
    她不是很喜欢小孩，偏偏怀了。
    她想到阿公，想到他说的下辈子，那，有没有可能，她肚子里的宝宝，是阿公的转世？上辈子她做孙女，享尽了他的疼爱，所以这辈子换她来疼？
    如此一想，她对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成型的胎儿，莫名就多了期待与亲近。
    赵云璟今天一早出门就听到喜鹊叫，那时水生还奇怪地嘀咕了句，说都快到冷天了怎么会有喜鹊叫，赵云璟就想，会不会是家里有喜事，算一算，初六和初九这个月的信，也该送到了。
    没想到是周慕娇怀孕！
    他这不是喜，他这是惊，明明他们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唯一的一次，就是上一次喝了点酒，情绪上来了一时顾不上……难不成就是那一次？
    “几，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
    “就是上次喝酒那次……抱歉阿娇，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怀孕，可是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真是悔不当初，我实在是——”
    “我没有怪你。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或许是上天注定。如今大梁天下已定，岭南诸事也已稳，而我并没有必须仗剑走天涯的心愿，所以，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赵云璟将人拥进怀里，内心激动又复杂，他跟周慕娇一样，已经做好了不生孩子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还是来了。
    “我会好好对你的。”
    周慕娇五个月时，肚子就已经跟皮球一样了，按照一般情况，五个月的肚子刚刚显怀，可她这肚子就跟吹了气似的，大得不对劲。
    她自已能感受到有两个心跳，不过医者不自医，她又把喜儿叫来了。
    喜儿一诊脉，咦了一声，惊喜道：“师父，你这有可能是双胎胞啊！”
    “确定吗？”
    “不太确定，月份还小，要等下个月才能摸到。”
    不过做为宝妈，周慕娇还是最清楚的，她这一胎，就是双胞胎。
    果然下个月喜儿再来时，就已经能摸到两个小家伙了。
    周慕娇身怀双胎的消息传出，全城共庆。
    在这个热闹喜庆的五月，有人从帝京灰溜溜地来了，他直接闯进国公府，抱着赵云璟大腿嚎：“大哥，你救救我，爹娘要打死我！”
    是初六。
    赵云璟急问：“你闯什么祸了？”
    “初六没有闯祸，是下官情不自禁。”
    赵云璟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人，是郁淮之，但是郁淮之讲的他听不懂，什么情不自禁，郁淮之做什么情不自禁了？郁淮之情不自禁，又关初六什么事？
    初六一五一十道来，他话音刚落，赵云璟的拳头就下来了，初六和郁淮之，各被打了一顿，然后被丢去了香江做香料。
    三个月后，周慕娇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满月酒那天，初六和郁淮之偷偷从香江溜回来了，打算看一眼两个侄子就跑，哪知道两人推开婴儿房，迎接他们的，会是自已的父母！
    初六拉着郁淮之转身就跑，赵大叔一声断喝：“回来！”
    两人一起跪下，半句争辩都没有，只是红着眼。
    赵大婶说：“你大哥生了两个男孩，初九也生了一男一女，赵家的香火有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娘？你们同意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同意，难不成真的将你们两个打死吗？淮之，你既然认定了初六，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有空多回来看云璟和阿娇，几个孩子长大了，你们做叔叔的也要多加帮衬。”
    “知道了，娘。”初六喜极而泣。
    “你呢？”赵大婶问郁淮之。
    郁淮之顿了一下，壮着胆子说：“知道了，娘。”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大哥大嫂。”
    这一晚，国公府欢声笑语，周慕娇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她和赵云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默默地说：
    阿公，我过得很好，你呢？
    抬起头，她仿佛看到了阿公，阿公说，傻女，要幸福啊！
    周慕娇笑着点头，有赵云璟以及这帮朋友在身边，她不仅会幸福，而且会越来越幸福！
    《全书完》?

 第270章 大结局

    苏李氏出殡那天，周慕娇也去送了，原本她可以不去，可她总觉得，既然爷爷会通过苏李氏的嘴来向她传话，那一定也会通过别人的嘴来向她传话，她还想再跟爷爷聊几句天，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有多想他。
    可惜她留到苏李氏的坟头前只剩下苏家的长子与长孙，都没有人过来跟她讲话，她将希望寄望在苏家长子和长孙身子，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可两人一脸懵，且有些恐惧，生怕她会下令将刚下葬的苏李氏给挖出来。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一些凉了，坟前一阵风吹过，周慕娇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再来一阵风就能倒下，赵云璟心下大疼，过去拉她：“阿娇，不是想吃芝麻菌吗？正好来了山上，我们就去寻一寻。”
    这一天，他们采了一大篮的芝麻菌，厨子使出了浑身解手，按照周慕娇讲的步骤来做了几道菜，做出来的味道，却不是周慕娇记忆中的味道。
    她死心了，也放过自已，不为难别人了，这个时空，怎么可能会有爷爷？
    “阿娇。”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是我的娇娇吗？”
    周慕娇缓缓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赵云璟，突然心念一动：“阿公？”
    “衰女包（臭丫头）。这么久不来看阿公，还要阿公自已来找你，真是不孝！”
    周慕娇鼻子一酸，赵云璟露出慈爱的笑容，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周慕娇走过去，自觉地将脑袋放到他掌心去：“阿公，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啊。可是啊，我们的祖孙情缘已尽，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这辈子是不能再做爷孙啦，下辈子，下辈子啊，阿公在老屋等你。”
    “嗯！”
    “岭南是个好地方，我的阿娇，是个特别特别优秀的孩子，阿公为你骄傲。”
    “阿公……”
    “傻妹，好好过自已的生活，阿公就什么都不担心啦。”
    “阿公，我会的。”
    眼见赵云璟的脸色开始有变化，周慕娇急了，一把抱住：“阿公不要走！阿公！”
    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周慕娇很清晰地感觉到赵云璟气息的变化，她抱着他，一半开心，一半难受。
    清俊的男声响起：“阿娇？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看书吗？”
    “闻到了芝蔴菌的香味，馋虫出来了。”
    “我也是来吃芝麻菌的。”
    对面坐着赵云璟，面前是菌菇宴，也许是刚才见了‘阿公’的原因，周慕娇觉得，这菌菇有点当年的味道了。
    没过几天，她的那点小情绪就被新一轮忙碌给冲淡了去，某日她屈指一算，小日子好像推迟了半个月？
    自已把脉，嗯？
    连忙叫来最亲近的徒弟：“喜儿，你给我把把脉。”
    喜儿已经是水师营的军医了，在营地里口碑非常好，她自已研究了不少好用又便宜的药，不仅水师营能用，也惠及了普通百姓，百姓们谈起喜儿，都举起大拇指，喊一声名医。
    不过在周慕娇面前，她还是很谦逊的，而且还有些惶恐，以为周慕娇要给她出什么试题。
    “师父，你哪不舒服了？”
    “你只管把脉。”
    喜儿更忐忑了，不过手指一搭上去，她脸色一顿，眼神一凝，然后露出笑容来：“师父，你这是喜脉啊！”
    果然是喜脉。
    “国公爷一定很高兴！”喜儿又多把了一会，“师父身体素质好，底子也好，这脉很稳，说不定是位小世子呢！”
    周慕娇心情复杂。
    她不是很喜欢小孩，偏偏怀了。
    她想到阿公，想到他说的下辈子，那，有没有可能，她肚子里的宝宝，是阿公的转世？上辈子她做孙女，享尽了他的疼爱，所以这辈子换她来疼？
    如此一想，她对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成型的胎儿，莫名就多了期待与亲近。
    赵云璟今天一早出门就听到喜鹊叫，那时水生还奇怪地嘀咕了句，说都快到冷天了怎么会有喜鹊叫，赵云璟就想，会不会是家里有喜事，算一算，初六和初九这个月的信，也该送到了。
    没想到是周慕娇怀孕！
    他这不是喜，他这是惊，明明他们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唯一的一次，就是上一次喝了点酒，情绪上来了一时顾不上……难不成就是那一次？
    “几，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
    “就是上次喝酒那次……抱歉阿娇，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怀孕，可是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真是悔不当初，我实在是——”
    “我没有怪你。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或许是上天注定。如今大梁天下已定，岭南诸事也已稳，而我并没有必须仗剑走天涯的心愿，所以，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赵云璟将人拥进怀里，内心激动又复杂，他跟周慕娇一样，已经做好了不生孩子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还是来了。
    “我会好好对你的。”
    周慕娇五个月时，肚子就已经跟皮球一样了，按照一般情况，五个月的肚子刚刚显怀，可她这肚子就跟吹了气似的，大得不对劲。
    她自已能感受到有两个心跳，不过医者不自医，她又把喜儿叫来了。
    喜儿一诊脉，咦了一声，惊喜道：“师父，你这有可能是双胎胞啊！”
    “确定吗？”
    “不太确定，月份还小，要等下个月才能摸到。”
    不过做为宝妈，周慕娇还是最清楚的，她这一胎，就是双胞胎。
    果然下个月喜儿再来时，就已经能摸到两个小家伙了。
    周慕娇身怀双胎的消息传出，全城共庆。
    在这个热闹喜庆的五月，有人从帝京灰溜溜地来了，他直接闯进国公府，抱着赵云璟大腿嚎：“大哥，你救救我，爹娘要打死我！”
    是初六。
    赵云璟急问：“你闯什么祸了？”
    “初六没有闯祸，是下官情不自禁。”
    赵云璟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人，是郁淮之，但是郁淮之讲的他听不懂，什么情不自禁，郁淮之做什么情不自禁了？郁淮之情不自禁，又关初六什么事？
    初六一五一十道来，他话音刚落，赵云璟的拳头就下来了，初六和郁淮之，各被打了一顿，然后被丢去了香江做香料。
    三个月后，周慕娇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满月酒那天，初六和郁淮之偷偷从香江溜回来了，打算看一眼两个侄子就跑，哪知道两人推开婴儿房，迎接他们的，会是自已的父母！
    初六拉着郁淮之转身就跑，赵大叔一声断喝：“回来！”
    两人一起跪下，半句争辩都没有，只是红着眼。
    赵大婶说：“你大哥生了两个男孩，初九也生了一男一女，赵家的香火有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娘？你们同意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同意，难不成真的将你们两个打死吗？淮之，你既然认定了初六，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有空多回来看云璟和阿娇，几个孩子长大了，你们做叔叔的也要多加帮衬。”
    “知道了，娘。”初六喜极而泣。
    “你呢？”赵大婶问郁淮之。
    郁淮之顿了一下，壮着胆子说：“知道了，娘。”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大哥大嫂。”
    这一晚，国公府欢声笑语，周慕娇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她和赵云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默默地说：
    阿公，我过得很好，你呢？
    抬起头，她仿佛看到了阿公，阿公说，傻女，要幸福啊！
    周慕娇笑着点头，有赵云璟以及这帮朋友在身边，她不仅会幸福，而且会越来越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