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阀》 第一章 袁门侯府一少年 “孽障,给我跪下!” 大汉中平五年,公元188年,一声大喝,打破了袁逢嫡长子、安国亭侯府、九卿之一的太仆袁基府中清晨的安宁。 袁基爱妾黄氏在榻上披衣循声向窗外望去,却见其夫手持竹鞭,早已气得长须直颤,竹鞭高高扬起。 而摇摇晃晃跪在袁基面前的是一身着“奇装异服”头上裹着“奇异头巾”的少年。因为早逝的其母、袁基正妻宗师女刘氏乃是宗室少有的美人,这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稚气未脱,却也生的剑眉星目,挺鼻红唇,极为俊俏。 可是少年那白皙俊俏的脸庞上却是酒后的殷红,整个人跪在那里也是摇摇晃晃,看起来醉眼朦胧,若不是强撑着,早已呼呼大睡而去。 黄氏叹了口气,招手唤过奴婢小玉,轻声说道:“你去后院领匹快马,速去本初叔叔处,就说他若是不来,只怕珣儿性命难保。” 小玉点了点头,提着裙角轻轻走出门,直奔后院而去。 黄氏起身快速穿好衣裙,草草将头发往后一盘,快速就着铜盆中冷水洗了一把脸,快步出门。 这个家里,能阻止袁基打那少年的,只怕也只有那位虽然是庶出,却已成为“天下楷模,党人领袖”的袁绍袁本初了? 少年名叫袁珣,乃是安国亭侯袁基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其母是桓帝侄女刘泷,以宗氏女加封县主下嫁前司空袁逢嫡长子以示对袁家四世三公“天下仲姓”的恩宠。 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刘泷在剩下袁珣时难产大出血,虽然太医抢救及时,可是却落下病根,袁珣尚在稚童之时便撒手人寰。 黄氏也是江夏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在袁基丧偶后纳入袁家,可是袁基却不能扶正黄氏,以示对郡公主正妻的尊重、对皇家的尊重。 而袁珣也在母亲刘泷去世后,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几乎早夭。等彼辈病好之后,乖巧听话的袁珣却是性情大变,变得乖张调皮,惹事不断,小小年纪却成了洛阳一害,大有继承曹操袁绍袁术张邈当年“洛阳四害”的架势。 按说袁基乃是前司空袁逢嫡长子,袁逢过世于任上后,现在袁氏的家主乃是袁逢亲弟袁隗,可是袁氏这一代的领袖却是以袁绍袁术两兄弟为主,尤其是袁绍,经历了少年时代的荒唐,青年袁绍一改以前劣迹斑斑之形象,结交下士,礼遇四方。 袁逢去世后,早已过继给袁成的庶子袁绍却以亲子名义为袁逢守孝三年,一时传为美谈。袁绍早已被举孝廉,若不是因为党锢之争,只待守孝结束,就能举入中枢为官,然后外出任一方两千石太守,不用几年只怕又是位列三公,隐隐有袁氏年轻一辈领袖家主的架势。 而袁隗老谋深算,极为欣赏袁绍,早早将袁氏政治资源尽为袁绍所用。 可怜袁基明明是袁逢嫡长子,却只能继承了袁基安国亭侯爵位,举作一个九卿中最为冷门的职位“太仆”。 太仆,主管皇家车马…… 幸亏袁基也知道自己的才能,安心做他的亭侯,当他的九卿,和他的美妾黄氏恩恩爱爱,过着老婆热炕头的好日子…… 若是袁珣还是原来那个乖巧的袁珣,那就好了。 可天不如人愿,袁珣还是袁珣,可已经不是那个“袁珣”了,好,说白了,又是一个穿越众。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汉装不汉装,胡服不胡服!哪有一点样子?!”袁基看着身着奇装异服的儿子,怒气越发上头,手中的竹棍举起又放下,又举起。 黄氏也给他生了孩子,可惜是个女孩,之后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都没有子嗣,加上袁珣幼年丧母,对这个孩子也放纵了一些,谁知道这孩子这几年越发过分,不但结交三教九流,而且还大行商贾之事! 这还不算,这小子整日不是行商贾,就是带着一群洛阳地痞游侠儿横行街头,昨日晚上居然翻进了中郎蔡邕的府中,去人家女儿闺房外偷窥! “哈哈……嗝……”袁珣一个酒嗝差点熏袁基一个踉跄,然后又大着舌头笑着说:“父亲真没见识,这是唐朝的幞头加缺跨服,帅的很!而且方便骑马练武……帅的很呢!” “叫我大人!”袁基深深吸了一口气,破口骂到:“不学无术,不可理喻!我华夏上下三千年,自商代夏,周武灭商,五霸七雄、乃至先秦大汉,那里有一个朝代叫唐?你去哪里看的书?!莫不是把一个边境小国当做一朝?!” “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人!” 看着醉酒的儿子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盯着自己,袁基怒火蹭蹭冒起来,终于抬起竹鞭一鞭抽在儿子背上,大吼道:“我堂堂安国亭侯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我堂堂洛阳黑道大哥还有你这个爹呢,我抱怨了吗?”袁珣揉了揉刺疼的背,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暗骂道。 他对着便宜老爹真是没什么尊重的,自他稀里糊涂成为安国亭侯公子“袁珣”后,自己这老爹,对他也是不闻不问,除了上班一般去尚书台喝茶清谈,就是回来和黄氏饮酒作乐。 “说!你昨晚去哪了?!你可知蔡中郎一早就把我堵在了尚书台,质问我纵子淫乱,我袁氏子居然夜闯中郎府女眷闺房,你干的大好事!” “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再说了,我们就是在墙角听了听蔡中郎女儿弹琴,又没干嘛!蔡中郎也太小气了,他不让我听他琴声,把我赶出蔡府,我去听听他女儿琴声,他还打小报告!” 一提起蔡邕,袁珣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素闻蔡邕书法琴艺冠绝天下,有一天正正式式的下了拜帖,想去蔡邕府上听听这传的牛皮哄哄,被夸为“洛阳仙音”的蔡邕之琴,没想到蔡邕把他赶出府也就便罢了,居然当众说他“浪荡子,不配听!” 士可杀不可辱! 叔可忍,婶子可忍不了! 所以袁珣纠集了洛阳游侠头子史阿,曹操的长子曹昂等几个洛阳着名的“害虫”,硬生生在夜间翻墙进入蔡邕府内,躲在人家蔡邕女儿蔡琰闺阁墙下,听蔡琰弹琴。 袁珣素来胆大,听琴还不过瘾,却是想摸上蔡琰闺阁看看这东汉末年数得上名号的美人之正面目。而曹昂忠厚老实,虽然被袁珣哄骗至此,已然让他羞愧不已,怎可能还陪着袁珣胡闹? 二人居然在蔡昭姬闺房下争执起来,声音惊动蔡府家丁,几人这才落荒而逃。 第二天早朝,蔡邕气得差点在朝上当众参袁基一本,想想有关女儿蔡琰的清白,这才把袁基堵在尚书台,一顿臭骂。 袁基是朝堂有名的老实人,被蔡邕一顿骂,又知道自己儿子的荒唐举动,居然在蔡邕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袁基怒气冲冲回到家,才发现袁珣根本就没回家,命人出去寻找,却是在洛阳楚馆青楼夕羽楼中把他逮了回来。 听到袁珣的话,袁基更是暴跳如雷,抬起竹棍就是一顿毒打,打的袁珣哎哟哟直叫唤,还好袁珣从小和洛阳前虎贲将军王越学武练剑,身体底子好,腾挪躲闪间躲过大部分竹鞭。 黄氏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慌忙扑在袁珣身上,还被抽了几下。 等袁珣反应过来,这才把黄氏挡在身后,关心的问道:“小娘,您没事?您这是干嘛?我被打几下没事的,您哪受得了这个?” 黄氏暗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袁基跪下,流泪道:“老爷莫要再打了,珣儿才十四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珣儿还小,待他长大一些,自然就会循规蹈矩。” 袁基看黄氏护子,也不好再下手毒打,怒道:“你莫要护着这孽障,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他居然夜闯蔡府,窥探他人之女,他自己去也就便罢了,还带着曹孟德的长子去!那曹昂素有贤名,再过几年加冠便可举入孝廉,这家伙不但毁人女子清白,还毁他人前程,倘若曹昂及冠之后因为此事举孝廉失败,你要为夫如何向曹孟德交代!” 说着袁基又怒视袁珣咆哮道:“你这孽障,我袁基堂堂官至九卿,爵至县侯,上不负袁家历代祖宗,下不负袁氏后人,怎么就生了你这孽障?与其让你毁了我袁氏四世三公的清名,不若今天就打死你!” 袁基的一顿臭骂,又击起了袁珣心中之叛逆,按说他前世早已是二十几岁的人,哪还会和父亲起这种争执。 可是前世袁珣父亲是一个极为会教育的人,在他的人生中,父亲的陪伴和教导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虽然父亲算不上慈父,但也绝对是一个很理解年轻人的父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袁基却是这时代封建士大夫的典型,从来不给袁珣什么好脸色,因为在袁氏中不得志,袁基除了在朝堂凭借着爵位和官位混吃等死毫无作为,就是在回家后饮酒作乐,从来也不管袁珣什么。 最多是在袁珣在外调皮闯祸后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毒打。 这样也让袁珣对他没有一点对父亲的尊重。若不是黄氏对他却是如亲母一般疼爱,他早就溜出这个死气沉沉,规矩却死多的“安国亭侯府”了! 袁珣也是心中怒意大生,将黄氏挡在身后,梗着脖子冷笑道:“我败坏袁氏名声?大人您又能好到哪去?本初叔父是‘天下楷模’,‘党人领袖’,虽被党锢拖累不得入世,可也坐地一方待价而沽,是士族于阉宦对抗的领袖! 公路叔父虽然其名声不若本初叔父,也算是混的一个‘路中恶鬼’的恶名,让阉宦一党不敢轻易抚其项背! 再看看大人您,名为袁氏嫡长子,安国候,九卿太仆,却碌碌无为,世人提起袁氏年青一代,谁人不知袁本初、袁公路,何人知晓袁氏嫡长子安国候太仆袁士……”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之声打断了袁珣的愤愤之语。 “小……小娘?” 袁珣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疼爱他的黄氏,从小到大,黄氏从未高声呵斥过他,更别说打骂,一是因为黄氏确实把他看做亲子一般疼爱,二是袁珣亲母本就是郡公主,宗室嫡女,子凭母贵。黄氏不得扶正,虽然在安国候府中行主母之权,名义上却永远只能是妾室。她怎敢打袁珣? 黄氏红着眼睛看着袁珣,凄然训斥道:“袁珣!你怎可直呼你父亲名讳?大汉以孝治天下,袁氏以孝治家,你这般行径,传出去让你家大人颜面何在?你前途还要不要?” 有汉一朝极为重视孝道,连选举人才的方法都叫做“孝廉”,孝字放第一,君不见,洛阳城外邙山桓帝陵前现在还有一群投机倒把的商贾寒门日日对起陵寝痛哭不已,以表对亡故君父孝心,为的就是混一个买孝廉的机会,这群人也被世家士族嘲笑为“哭坟孝廉”。 倘若袁珣直呼其父名讳之事传出,袁珣这辈子的前途也就断了,朝廷士族绝不会允许一个欺辱君父的人入朝为官,袁基也会背上一个“教子无方”的骂名。 袁珣虽然心里就没有这个便宜父亲,但是他小娘黄氏在他心里,和他亲妈没区别,只是捂着脸讷讷不语,一时间也是羞愧难当。 袁基一听袁珣忤逆至此,更是暴跳如雷,袁珣的话如刺一般扎进自己心中,一时间也是心灰意冷,心想此生失败至此,教子更是五方,不若斩杀此子,在举剑自杀算了! 他心灰意冷之下,居然转身回房,再回来时手中居然提着一柄三尺青锋,他若疯狂一般凄然一笑,举剑指着袁珣道:“你说的不错,我袁士纪失败若此,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你也别活着给袁氏丢脸了,我杀了你再自刎,也算是全你我父子一场。” 黄氏闻言大惊,哭道:“老爷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珣儿只是少不更事,可是聪明伶俐,您多多管教,自然能成大才,虎毒尚且不食子,您这是要做什么?!”一边说一边看院外,只盼叔叔袁绍及早赶来,制止这场父子相残的惨剧。 袁基怒道:“慈母多败儿,这孽障有今天,全是你给惯的!”说着一把推开黄氏,举剑就向袁珣兜头砍去! “剑下留人!” “住手!” 就在袁珣还在思考是躲避还是空手夺下袁基手中剑时,院外穿来两声喝止。 黄氏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留三缕长须,面容颇为俊朗的华府男子搀扶着一位年纪五十上下的华服老人快步走进内院。 眼见此时剑势难止,一个黑影掠将上来,仓啷一声抽出一把柄长刃长的古怪环首刀,一刀架住袁基手中的长剑,然后立马收刀躬身道:“君侯,在下得罪了!” 袁珣定眼一看,却是游侠头子,师兄史阿,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对史阿竖了竖大拇指,史阿躬身看见,只得苦笑一下以作回应。 史阿乃是大剑师王越的关门弟子,剑术颇高,只是架住袁基的剑,却未发力。 袁基也没有失去平衡,只是这一架,才让他从暴怒失意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在自己差点犯下弑子的蠢事。 这时候袁绍扶着袁隗已经进得内院,袁隗怒不可歇的以拐杖拄地,喝道:“袁士纪!袁君侯!你要干什么?你要当着老夫弑子么?” 袁基慌忙把长剑丢到一边,躬身行礼道:“见过叔父!” 袁绍看了看满身伤痕的袁珣,暗自挑了挑眉,似是询问其伤势。 不得不说,袁绍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三缕长须儒雅俊逸,身材高挑,二十八九三十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纪,那模样要放在袁珣前世,不知迷倒多少小姑娘。 袁珣行为在袁基眼中乃是大逆不道顽劣不堪,可是在袁绍眼里可不是这样,袁绍年少时也不比袁珣好到哪去,和曹操袁术张扬和成“洛阳四害”,偷鸡摸狗,甚至抢人新媳妇。 加上袁珣也是长得俊秀无比,自然深的袁绍喜爱。 虽然袁珣前世看各种三国历史,上面把袁绍描写的愚蠢不堪,可是在袁珣穿越后,才发现,袁绍果真是一方枭雄,情商极高,对人如沐春风很难让人对他没有好感。 加之袁绍现在闲赋在家,这叔侄二人也算是臭味相投的忘年交。 袁珣疼的冷汗冒,可还是对着袁绍眨了眨眼睛。 第二章 待价而沽袁本初 袁绍看侄子这般模样,也是暗自好笑,可是奈何叔父在旁也不敢过于和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子调笑,朝着黄氏点头拱手致礼,严肃立于侄子身前,也不说话。 袁隗袁绍同时到府上,袁基自然不敢再由什么过激行为,只得凄然道:“基教子无方,碌碌无为,无颜面对袁氏列为先祖,让袁氏蒙羞啊!” 袁隗以杖拄地,也不答袁基的话,转头对袁绍说道:“本初先把珣儿带回司空府,老夫待会儿就回。” “诺!大兄,绍先告辞,改日再过府一聚。”袁绍朝着袁隗行礼,又对袁基拱手,这才带着史阿架起一瘸一拐的袁珣,转身走出安国亭侯府。 袁隗目送袁绍袁珣出了门,这才转身冷冷对袁基说道:“走,进正厅说话。” 黄氏慌忙起身,着奴婢煮茶上茶点,待老人带着一言不发的袁基进入正厅,一屁股坐定,这才看着袁基道:“来说说,我们袁君侯怎么了,居然想弑杀亲子?” 袁基叹了口气,红着眼眶,半响才说道:“叔父,不是侄儿有心弑子,实在是胸中郁气难平,侄儿自己存了死志……这孽障……这孽障,他说……他说……”说着说着居然哽咽说不出话,眼泪簌簌下流。 老人冷冷嘲讽道:“他说什么?说你碌碌无为,尸餐素位?说你为袁氏嫡长,却除了继任爵位毫无作为?拿你比本初公路?” 袁基闻言,心中一酸,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袁隗接过奴婢递上的茶,吹着喝了一口,这才道:“虽说子不可言父之过,但你觉得珣儿说的哪里不对?” 袁基低头不语,只是落泪哽咽。 袁隗闻言也是皱眉,重重放下茶盏,然后用拐杖拄地骂道:“哭!就知道哭!” 老人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用拐杖指了指次坐,说道:“罢了,坐下说。” 待袁基正襟跪坐好,他这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士纪,其实珣儿说的这些,都不是你错的最离谱的地方,你可知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袁基闻言,不敢怠慢,擦了把眼泪,抬眼看着袁隗。 袁隗看着袁基,一字一顿说道:“你识人不明,明明家中有千里马,却是弃之如敝履,不管不教。” “叔父是说……?” 袁隗看着袁基震惊的样子,冷哼一声。 “说你识人不明?你不相信?倘若我们袁氏小辈一代谁有能力再登三公、位极人臣,不是公路之子袁耀,更不是本初之子袁谭、袁熙,而是你这个所谓‘顽劣不堪’的儿子袁珣!” 袁基惊得眼睛都突了出来,他父亲前司空安国宣父侯袁逢逝世后,袁隗再登三公任司空之位,行家主之职,天下官吏四分之三出自袁氏门下,谁敢说袁隗识人不明? 没想到袁隗居然给自己那孽障这么高的评价,倘若袁珣有三公之才,那么袁氏未来的昌盛岂不落在他那孽子的身上? “哼!”袁隗看着袁基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冷笑一下,说道:“汝只知他顽劣不堪,结交游侠,却不知珣儿年方十三便可一统洛阳地下游侠势力,虽说仗得是我袁家余荫。 可你要知道洛阳之游侠乃是各方世家大族朝堂之争的延伸,势力错综复杂,统一何其难?手段心智缺一不可,莫说是你,只怕是公路也无法做到。 这小子,以商贾之利诱其心,以王越之威镇其行,可谓手段老辣,你就看不到!” “这……” 袁隗挥手打断袁基的话,又说道:“你又可知,本初结交南阳屠夫何进,动用我袁家资源做何进稳固大将军之资,借外戚之利抗衡阉宦,这驱狼吞虎的计策是你家那小子醉酒后随口对老夫说的? 安排之精妙,智计之深远,便是老夫,也望而生叹? 如此大才,你却要剑斩之,你虽然出于维护袁氏名声,可知若是今日你弑子,可能弑的就是我袁氏未来?你糊涂啊你!” 袁基张了张嘴,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孩子行为虽然顽劣,可也是你这父亲平日漠不关心所致,不过老夫庆幸你没有过多干涉珣儿成长,要不然只怕又成了你这般夫子性格。 珣儿性格跳脱,但是有一样他是明白的,以你的心性和才智,继承你父爵位,当好你的太仆,也算是能安然终老,倘若让你如本初一般参与大朝之争,你怕是死无完尸!他平日不说,不代表他不知你心中郁闷。 今日若不是你逼得急了,他也不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行了,以后珣儿的生活老夫负责,你不必过问!” 袁基心中凄苦,自己其实一直有自知之明,可是袁隗性格强势,也不掩饰的说出对他的不满,更是让他苦闷不已,不过对于自家这儿子,倒是让他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他生着闷气,也不敢忤逆袁隗,只好拱手说道:“基,惶恐。” 袁隗看着袁基,此子终究是大哥嫡长子,心中也是一软,叹气柔声道:“党锢之争,实是我们世家士族与皇室之争,这天下究竟是士大夫和天子共治,还是天子独断朝纲,就在这争斗之中。 稍有不慎,什么四世三公,天下仲姓,也会化作眼前一捧尘埃,容不得半点疏忽,不得不谨小慎微手段百出,本初乃是庶子,才放他代表士族争之,正因你是大兄嫡长,老夫才让你当纲九卿中最闲的太仆。 你不参与党争,什么阉宦清流你都不算,若本初胜之,我袁家可居五世三公,坐稳“天下仲姓”的名头,可若是将来本初失败,就算老夫与本初家破人亡,你也清清白白,天子看在我们袁氏一族的面子上,才不会太过为难与你,也算是给我们袁氏留一个种子香火。 你,懂了么?” 袁基性格软弱,袁逢死后最怕自家这比袁逢还强势的叔父,想不到叔父最后会跟他推心置腹,心中也是感动无比,慌忙磕头拜礼道:“基愚钝,今日方理解叔父苦心,惶恐之至。” 袁隗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老夫走了,你且自省便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袁隗教侄,直说袁本初领了袁珣出得安国侯府,上了马车,袁珣这才把绷着的身子软了下来,揉着身上被鞭打的地方,苦着脸说道:“我的娘啊,这下惨了,至少得养五六天才能动得,老头子下手太狠了!” 袁绍坐在袁珣对面,挥手示意史阿驾车,放下马车门帘,这才笑道:“你这小子,口不择言,居然诋毁父辈,你父就算打死你,也是应该的。” “叔父莫要开玩笑了,这不是被老头子逼急了么?谁知道他居然真的要杀我啊!”袁珣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然后撩开车帘笑道:“师兄好剑法!那双手刀好使否?” “公子谬赞了。”车外史阿也是莞尔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间那长柄弯刃的古怪环首刀,“公子让浦兴以什么‘三液淬火灌钢法’铸得此环首苗刀,能劈能刺,锋利无比,加上您和师父合力发明的戚式刀法,威力无穷,只是小人不知,这‘戚氏’究竟是谁?何以此刀法如此凌厉?” 袁绍一听也是好奇,自家这侄儿子脑子里常常有一些古怪想法,譬如盛行于洛阳的“史氏商行”什么“总监”,“经理”闻所未闻。 袁珣闻言愣了一下,他当然不能说这是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所发明的辛酉刀法,只得随口胡诌。 “戚氏啊,其人乃是上古荆楚一代有名的剑客,我也是偶然在一本古书中读的,刀是浦兴铸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随口提了提,他真的捣鼓出来了,真是大匠!我的刀呢?打好没?” 史阿笑道:“早就打好了,是同批宝刀中最好的一把,一刀能断四十扎,真是传世的宝刀,就等公子去商行为其命名了。” 袁绍闻言莞尔一笑,这是袁珣的“标准答案”之一,他每每心中有什么奇怪新奇的想法,总是假托什么“上古奇人”“门前老道”,这些答案袁绍都听腻了。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珣儿,你那驱狼吞虎的主意,如今依然成功,大将军地位已固,已经能和奸宦一党分庭抗礼,只是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袁珣揉着身上疼痛的地方,闻言皱眉道:“这要看叔父想做到如何程度了,如今黄巾虽平,可是余波不息,任然是祸乱天下的大头,而天子以为天下安康,居然将皇甫公和朱公分封左右车骑,车骑将军没当几天又被奸宦赵忠张让陷害,均被收回,一直悬空至今。” 不来到这个乱世,根本不知道当今天子,汉灵帝有多荒唐,四年前张角兄弟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大旗揭竿而起,黄巾霍乱整个华夏,名将皇甫嵩和朱儁临危受命,平定黄巾,逼死张角兄弟,如此大功,本该重赏二人。 可是灵帝大概忌惮黄埔嵩和朱儁二人兵权过重,居然将车骑将军之位一分为二,分封二人左右车骑将军,轰动朝野。后赵忠张让二权宦谗言陷害,没当几个月的车骑将军的二人又被收回封赏。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黄巾之乱以冀州为最,灵帝在平定黄巾后,诏令免去冀州一年赋税,可是在平定黄金后,灵帝为了修补西园,居然又反悔了,设置了一个什么补税的项目,再次征收战乱荼毒的冀州赋税失信于天下,这下好了,冀州又出了号称二十万的白波黄巾,号称百万的黑山贼。 皇甫嵩和朱儁辛苦平定的冀州黄巾,一朝之内前功尽弃。 袁绍若有所思,问道:“珣儿,若我放任地方如何?若是想入中枢又如何?” 袁珣闻言笑道:“叔父手下门客人才辈出,想来许子远,逢元图二位先生早有腹计,何必问我?” 袁绍也笑了,作势欲打:“你这惫懒之徒,当初说巩固大将军之位以抗阉宦之人是你,此时放手玩闹不管后续的也是你,你要如何,且明说来!” 袁珣嘿嘿一笑,说道:“我闻叔父有一匹大宛汗血宝马,通体雪白,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夜间灯光照射下如白玉泛光,唤作夜照玉,是也不是?” 袁绍闻言面色一变,那匹马是袁氏故吏,并州刺史董卓董仲颖托人带入洛阳献与袁隗,马生龙相,马嘶如狮虎咆哮,通体雪白无杂毛,马身高大无比,唤作夜照玉狮子,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宝马。 这时代,马是名贵之物,非贵族不可拥有,有匹马就像后世有私用轿车,那夜照玉就像后世的迈巴赫,容不得袁绍不心疼。 可是自家侄子的智计自己是领教过的,自己守孝这三年,虽然名为“天下楷模”“党人领袖”但是毕竟居江湖之远不在朝堂,掌控力总是不如直接在朝堂之上,幸亏一年前这小子酒后胡言乱语扶持何进以抗权宦集团,袁绍回去和门客一合计,居然可行性极高,颇为见成效,自己虽然没有直投何进门下,可是许多袁氏门生故吏都进入了大将军的幕府。 何进一届屠户匹夫,却居于朝堂之争的漩涡中心,自然只能靠在袁绍授意的幕府门客们指挥下行动,袁绍虽居于朝堂之外,却能带着士族集团遥控朝堂大势力何进。 袁绍一咬牙,说道:“你小子当真贼不走空,行行行!倘若你能再出一策,夜照玉与你又如何?” 袁珣俊脸极为猥琐的嘿嘿一笑,拱手道:“谢叔父大人大度!”然后坐直正色道, “黄巾余孽今犹在,乱世已起,其势难灭!我想许审二位先生也曾提过,叔父若想成就大业,无非两条路,一,放弃党人领袖的名头,主动外放一方,巩固治下累积名声,以待入朝,但人虽入朝,军权不可弃,乱世之中,所有大势力都必将重新洗牌,唯有军权乃是立足根本!” 枪杆子里出政权嘛!这个太好理解了,虽然袁氏此时已是四世三公,可是乱世之中人命不分上下,只有军权才是王道,士大夫掌握大权的日子就要到头了,武人割据的日子即将来临,君不见董卓入朝,杀了多少士大夫? 想到这里,袁珣古怪的看了袁绍一眼,突然想起,特么的董卓不就是眼前这个叔父秘密下令其入京的? “其二,直接进入中枢,大将军此时和十常侍早已成对峙,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两方都不敢贸然发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发未必制人。 可是叔父若想进中枢执大权,必须开除党禁,党人领袖这个身份现在成了叔父入仕为官最大的禁锢,犹如火中取栗。虽然必须让大将军和奸宦集团的平衡打破。 这样的话,必须再在大将军身上加码,让其成为尾大不掉的事态,才能使天子惊醒,对大将军有所顾忌。到那时候,天子必然要去平衡大将军的军权,但是自古宦官不可掌兵,天子虽然荒唐,但是不傻,不可能让奸宦中再出赵高那样的人物。 这时候……” 袁绍闻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开放党禁,士族执兵权,平衡外戚?” 袁珣笑道:“说的没错,这时候执兵权无外乎两种方法,第一,重新洗牌司隶驻防部队,设置第三方保护天子,第二,藏兵于地方士族,比如让刺史主管一郡军政。” 袁珣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其实说这么多,根本不是他有多聪明,只不过前世喜欢汉末三国的历史,多读了些。 即使他不出主意,历史上袁绍后来也是这么做的,袁珣只不过是顺着历史帮袁绍捋了一遍而已。 前世很多人说,现在的宗室太常,之后的益州牧刘焉提议改刺史为州牧,让州牧有了总领一州军政权力,是汉末乱世群雄割据一方逐鹿天下的开始。 可是结合此时的情势,袁珣却觉得根本不是这样,极有可能是灵帝为了制衡大将军何进的手段,让宗室士族掌兵,可以让在中枢名为掌天下兵权的何进军令不能出洛阳,何进本就是寒门屠户出身,不受士族待见,如此行事,哪个士族宗室的州牧会去听从何进的号令?然后又设置西园八校尉,分何进司隶兵权,兵不血刃的拿了何进的最大依仗——兵权! 高啊! 哪个说灵帝昏庸的?灵帝贪图享乐,致天下百姓生死于不顾,可谓昏,但是他绝对不庸,反而十分聪明,一手帝王术玩得炉火纯青。便如明朝的万历皇帝,万历也是几十年不上朝的,但是万历中兴真不是说的玩的,那是明帝国最后的光辉。 可灵帝可悲的地方在于,他本就是从昏庸的桓帝手中接过江山,没有治国能力,只能享乐祸国,聪明如他,却没有把才智放在治理江山上面,再大的政治天赋也不能遮盖他的人品的不堪,两汉四百年风光,最终被这个有才却昏悖不堪的帝王致命一脚给踹入了历史的深渊。 再就是灵帝死的太早,终灵帝一朝,虽然江山动荡,可是朝政却不算动荡,东汉朝廷就像是一台老旧的车子,虽然缓慢,却还是前行。 但是灵帝一亡,无人再能压住这些已有兵权的“土皇帝”州牧们,军阀割据的时代立马来临,乱世真正的到来了。 可是这江山…… 关我屁事? 袁珣咂了咂嘴,这江山又不是他袁珣的,他一个穿越众,而且是比较胸无大志那种,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斗升小民身上,既然穿越到这四世三公的袁氏来,自然要保住袁氏的权柄不失,这才能让他在乱世中活下来,而且比较逍遥的活着。 袁珣甩甩头,将脑海中奇怪思想赶出脑子,接着说道:“所以,继续加重大将军权柄就极为重要,听说其弟何苗在荥阳破贼,正班师回朝,不若向天子寻个车骑将军之位与他,何氏一门两将军,还都是能开府仪同三司的……” “好计策!珣儿真乃是神人也!”袁绍闻言抚掌笑道。 就怕你来个吾之子房!袁珣瘪了瘪嘴,说道:“叔父……那夜照玉……” 袁绍莞尔笑道:“珣儿出此良策,可换我袁氏长治久安,叔父我何惜一匹马?你且放心,去你叔祖家安住,晚间我便着人将那马送到司空府。” 第三章 枭雄总有柔情处 袁珣叔侄在车上密谋一翻,又天南地北一通乱扯,这时马车一顿,才停在袁隗府邸,大汉司空府门前。 门前侍卫一看是袁绍搀着袁珣下了车,再看袁珣那浑身是伤的模样,纷纷吃了一惊。袁绍招了招手,两名侍卫慌忙放下手中卜字长戟接替袁绍史阿扶住袁珣。 这时候,门内走出一身着皮甲,腰挂环首刀的雄壮大汉,大汉身高八尺上下,一脸虬髯,头戴鶡冠,身材高挑雄壮,却是袁家宿将高览。 高览向袁绍拱手见礼,再看袁珣一身是伤,勃然大怒,冲着史阿吼道:“史阿,汝为公子师兄,又在公子手下讨活,却不好好护卫公子,汝待如何?!” 面对高览的质问,史阿无言以对只得拱手苦笑,总不能说这是袁珣老爹袁基打得?家丑不外扬,何况是四世三公袁家的事情? 袁珣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止住高览的怒火道:“高大哥误会了,这事儿不赖师兄。” 高览怒不可歇的向袁珣问道:“是何人将公子殴打至此?下手端的狠毒,公子且将此人名字告知某,某点上二十私兵上门找那人晦气!管教那人脱层皮!” 袁珣虽然不是袁隗的亲孙子,但是自那次喝醉胡说被袁隗奉为天人之后,袁隗就将他视若亲孙一般看待,励志将其培养成袁家新一代的领头人。 自那次之后,袁隗对袁珣自是溺爱万分,袁珣也倒喜欢这睿智老人,祖孙俩相处极为愉快,而司空府也成了袁珣在洛阳城中比家在的时间还长的地方。 袁珣毕竟是后世之人,没有什么贵族世家子的架子,待人不分贵贱平易近人,司空府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表公子”,在称呼上干脆连“表”字都省了,直接就叫公子。 其中以袁氏家将侍卫首领高览为首。 高览是极为喜欢这个生性豪爽的少年的,平素里不当职的时候没少和这小少爷在洛阳城吃喝玩耍,现在看袁珣被人打成这样,心中自然怒气冲天。 袁绍看高览在门前撒泼,皱眉道:“奂之莫要在门前撒泼,快快扶着珣儿进去!”说着又微笑对史阿道:“劳烦史大侠去请一个治外伤好的名医来。” “不敢当,这是某应该做的。”史阿冲着袁绍拱手鞠躬,然后快步离开。 “嘿嘿。”袁珣在两位侍卫的搀扶下慢慢走近司空府,却哈哈一笑,调笑道:“我被我家老头子打成这样的,要不你去帮我做了他?” “你家老头子住哪?!我这就去……”高览性子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家老头子”这个袁珣特有的称呼是谁,待他反应过来,也是哭笑不得,一时涨红了脸,尴尬万分。 索性袁绍乃是“天下楷模”,自然容不得袁珣满口胡言,喝道:“慎言!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玩笑,玩笑……叔父还不知道我吗?” 袁绍瞪了袁珣一下,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安排奴婢将袁珣带进其房间,然后亲自将袁珣破烂不堪的缺胯袍脱了下来,看着袁珣身上一道道的血痕,啧啧咂嘴。 “你这臭小子,满嘴胡言乱语,也怪不得大兄下此狠手,倘若是谭儿,熙儿敢在我面前这么说,保管不等你叔祖赶到,便让他们人头落地!” 袁珣翻个白眼不说话,心中暗道:“谁不知道你袁绍是远近闻名的爱子党,你看看袁谭才十三岁,被你宠的没大没小,幸亏老子是正牌的洛阳第一害虫,要不然那小子敢在我身上打主意呢!” 袁谭小袁珣一岁,虽然袁绍家教极为严苛,可是私下袁绍却是非常宠爱孩子的人,那袁谭在袁绍面前乖如小猫,在外面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欺男霸女,也是个不折不扣小霸王,洛阳底层都在传袁谭乃是“路中恶鬼”二世,不似袁绍亲子,倒像是袁术的嫡子。 说起袁术嫡子袁耀,那孩子却和袁术霸道专横的性格截然相反,乃是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孩子,不得不让袁珣感叹老鼠生子,各个不同。 说袁耀,袁耀就在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看见袁珣见到他,自是站出来,正襟躬身大拜:“耀,见过伯父、大兄,给伯父大兄请安了。” 袁绍转身看见是自家兄弟家的孩子,也笑道:“耀儿来了,你父去哪里了?” 袁耀慢条斯理的说道:“回伯父的话,大人一早便出去了,耀实不知大人行踪,耀在叔祖这里族学读书,恰逢课毕,才有幸见到伯父和大兄。” 因为袁术是袁逢嫡子,袁绍乃是一阶小妾庶出,袁术一向看不起袁绍,尤其袁绍成年后,光彩万丈,为天下楷模,袁术更是又羡又妒,兄弟二人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是也是仅仅是见面点头。 袁绍不喜欢袁术,但是却格外喜欢袁术这个文质彬彬的儿子,看着袁耀礼貌的样子,也是温言笑道:“耀儿即已课毕,当尽快回府,莫要贪玩让你母亲担心,你大兄受了伤,我要在这里照顾于他,就不问你课业了。” 袁耀懂事的点点头,又躬身一礼,说道:“伯父放心,耀必尽早归家,与伯父大兄道别。”说着,如同士族读书人一般整理广袖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间。 “唉,叔父,你说三叔这么个……人,怎么小耀如此懂事?他才八岁?”待袁耀远去后,袁珣用手肘拱了拱袁绍,奇怪的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如是耀儿未来能保持躬身之资,说不得也有一翻大成就。”说着袁绍把袁珣那乱拱的手拨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你这叫什么话?你父也是严谨躬亲之人,你再看看你?” “对,我再看看袁谭。” “你……”袁绍瞪大了眼睛,然后才苦笑道:“你以为袁谭变成这样因为谁?” “难不成因为我?”袁珣翻了个白眼,嘲笑道:“我虽然也不是什么乖乖的孩子,可也没欺男霸女啊!我虽然贪玩爱闹,可也没欺负弱小啊?” 袁绍抬手拍了一下袁珣脑袋,这才叹了口气:“谭儿和熙儿出生这几年,我在朝争中逆浪而行,时时刻刻不敢放松,确实有失对谭儿熙儿的管教。 谭儿小你一岁,却发现我亲近于你,却不知是因为我爱惜你才智,只怕是觉得因为你在洛阳飞扬跋扈,类若我少年时。 于是他学着你的样子也在洛阳横行霸道,殊不知成了东施效颦,也怪我。” 袁绍乃是天下枭雄,一代人杰,极少与别人袒露心声,不知为何,今日看到袁基弑子未遂,却是想到了自家那更加顽劣的儿子袁谭。 加之袁珣虽然是个少年,虽然年少顽劣,但是真正处事却异常成熟老练,时常让袁绍忘记其年龄,今日才会对着自家侄儿一吐心声。 袁珣一怔,恍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帅哥叔父,想起历史上官渡之战前,曹操挥军攻击徐徐州刘备,沮授曾谏言袁绍出以一支轻骑突袭许昌,抢回天子,以增加政治资本,“奉天子之令”伐曹操,抢占大义。 可是这样的提议却被袁绍以幼子袁买高烧不退,无心军事为由否决了,等到袁绍反应过来,曹操早已以迅雷之势击破刘备,统一了徐州。后世很多学者因为此事评价袁绍主次不分,遇事晚觉。 可是直到袁绍今日对袁珣吐露心声,袁珣才恍然大悟,袁绍或许真的多谋少断、外宽内忌,不是天命所归的乱世雄主,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至少是一个不符合这时代价值观的好父亲。 因为身出庶子,而且是以不受宠的小妾所生,袁绍自小极少引起亲父袁逢的重视,乃至少年时代袁逢直接将袁绍过继给早逝的兄弟袁成为子,倘若不是袁隗慧眼识人,袁绍此时根本不会隐隐成为袁氏年轻一代的“领袖”,更不会成为“天下楷模”,士族眼中的标杆、对抗奸宦的扛旗人。 是以袁绍虽然表面对两个儿子严厉(此时袁尚年方两岁),可是内心中也是十分疼爱儿子的。 所以为了显示对下一辈的宠爱,他才会在成为大河以北之主,雄踞并、幽、冀、青后,不顾众谋士反对将三个儿子和一个外甥分封于四州以示恩宠,也为他去世后,河北四州分裂埋下了祸端。 历史是一个认人欺辱的小媳妇,成王败寇自古皆是。不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历史的本来模样是什么。 袁珣在心中感叹道,其实这不能说是袁绍之错,袁绍最大的错就是在击败公孙瓒后变得好大喜功,听不得直谏,只能听吹捧。但是要知道,袁绍庶子出身,别看现在得到袁隗支持创下偌大的名声,可是封建时代的礼数,尤其是汉时士族大家,嫡庶之分真的是天堑一般横在袁绍的眼前。 历史上袁绍早已成为河北之主,袁术在内外交困时于寿春称帝,汝南袁氏族人不支持风光天下的袁绍,还有族中长辈居然写信给袁绍,让袁绍向袁术称臣,辅佐袁术建立袁家江山! 袁绍太想证明自己了,他想证明庶子也可逐鹿于中原,也可王霸于天下,所以成为了四州之主后的他,一改原来谦卑有礼的样子,听不见沮授田丰的苦谏,只听了郭图的吹捧,听不见许攸的战术,只听了辛玭的拍马,总之,他的主意一律是对的,不同的意见一律是错的。 所以在其成为河北之主后“完美的避开了一切正确的选择”,成了千古笑谈。 可是这是后世站在上帝的视角看到的事情,袁绍是人,不是神,而且是被压抑已久的一个人。君不见,曹操也曾因为精虫上脑,导致典韦曹昂曹安民死于宛城? 所以虽然袁珣不认同历史上的袁绍,此时却开始理解眼前这个叔父了。 袁珣苦笑道:“叔父,我虽然早熟,可是我没当过父亲,若是我能处理好父子之间的事情,也不至于让老头子提剑杀我了。” 袁绍给袁珣拉上被子,呵呵笑道:“本来也没想向你问策,好了,你先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晚间会把夜照玉给你送过来的。” 说完,袁绍背着手笑呵呵的出了房间,估计是忙着回去与审配许攸郭图等门客准备商议进言何苗升任车骑将军一事。 第四章 世家实则乱天下 袁珣躺了没一会儿,史阿带着外伤大夫回来了,同时来的还有袁隗。 那梁姓大夫据说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外伤大夫,看了袁珣的伤表示小菜一碟,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包药粉,用陶碗倒水调开,脱下袁珣衣裳,黑咕隆咚用手挖着就要向袁珣身上抹。 袁珣吓了一跳,慌忙缩起身子大叫道:“等等,汝这是何药?” 梁大夫闻言一愣,有自信一笑,说道:“此乃在下秘方,用道符化灰,辅以上乘金疮药,保管公子用后三天结痂,五天完好如初!” 袁珣疑惑道:“就这么抹在上面,绷带也不用么?好歹用绷带把伤口缠起来?要不然碰到脏东西伤口感染怎么办?” 梁大夫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从容笑道:“虽不知公子口中纱布是何物,可是大致我能猜到是何功效。”说着,居然把自己洗的发白的长袍右袖刺啦一声撕了下来,撕做几根长带,晃了晃,“此物可行?” 袁隗在旁扶须笑道:“乖孙还敢号称吾家千里驹,现在老夫才知道,也是个怕疼的小孩子。” 袁珣看着那黑泥再看看大夫手中的布带,他宁愿清洗伤口就这么晾着,也不愿拿小命开玩笑,拉着被子就是不抹。 大夫最后没有办法,求助的看着袁隗。 袁隗也不言语,扶须看着袁珣,只是眼中笑意越来越重,好似嘲笑外人面前横行霸道的洛阳一大害,居然是个怕疼的小懦夫。 袁珣无奈,才小声问道:“酒总有?先拿酒擦拭伤口消毒,然后用干净的白纱布裁剪成三寸宽的布带,煮沸晾干后再包扎伤口啊!” 袁隗哭笑不得的说:“珣儿胡闹,老夫虽不懂黄岐之术,但是也知道酒哪能用来擦拭伤口,若是入了风毒,化脓可是要丢了性命的。至于你说的纱布绷带倒是简单,来人,依吾孙所言,去准备纱布绷带,一时半会儿晾不干,便用炭火烘干便是。” 袁珣这才恍然大悟,这时代根本没有高度酒,酒的度数也就和前世的啤酒差不多,要是真是拿那低度酒擦伤口,一定感染。 高度酒! 自己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想着他先没理那大夫,偏头对史阿道:“师兄稍待我处理完伤口,赶车载我去一趟商行,我有事。” 史阿虽然名为袁珣师兄,可是怎敢在司空府托大,大剑师王越也曾和他说过,他们师徒一番造化全在这小公子身上了,让他以家主待之。 于是史阿恭敬的答道:“喏!” 不多时,便有婢女用托盘拖着一卷卷洁白的麻布绷带进了屋,大夫这才小心的将药膏涂抹在袁珣背上的鞭伤之上,然后依着袁珣所言,用绷带将袁珣伤口包覆起来。 待昨晚这些,袁隗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史阿带着大夫去正厅领赏,这才扶须笑道:“乖孙倒是有奇思妙想,用这绷带包扎后,风毒不会入体,老夫也是佩服。” 不得不说,那梁大夫真是有两把刷子,虽然不理解为何非要以黄符为药引,可是那金疮药确实是上好的药,敷上药不多时,伤口传来丝丝凉意,疼痛大减。 袁珣一直紧蹙的眉头这才渐渐松了。 “叔祖单独在这,是有什么话和孙儿说么?” 袁隗拉过一把太师椅,挑眉笑道:“你们商行卖的这种胡床……太师椅是?确实是个好东西,家里有了这个,老夫好似腰疾好了许多。” 废话!这个时代的人天天跪坐,就连办公吃饭都是矮几蒲团跪坐之上,久而久之血液不通,没有腰酸腿疼才怪了。 袁珣泛着白眼儿腹诽着。 袁隗一看袁珣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深了:“莫不是腹诽老夫久跪坐,这才又腰疾?所以说你这胡床是好玩意,一经推出就风靡洛阳。” 老妖怪! 老而成精,这话一点都没错,这袁隗不但识人极准,掌握人心的手段更是冠绝天下,若是在后世,也是一个心理学大师? 袁珣实在受不了袁隗脸上越来越高深的笑意,无奈靠在床头小心翼翼道:“叔祖,祖父,您是我亲爷爷,我已经把我心中计划全部吐给了二叔父了,真没什么计策了……” 袁隗笑得更开心了,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之上,接口道:“进言加封何进之弟何苗车骑将军之位,让陛下对何进忌惮更深,以开放党禁让本初入仕是?好计策。” “爷爷遇到二叔父了么?” 袁隗哈哈笑道:“你少小觑天下人,更不要小觑老夫,此等计策何须通过本初之口得知?你掌握洛阳游侠势力,消息灵通,知道何苗破荥阳,有此计划并不奇怪,就算你不提出来,以许攸、逢纪之才,难道还不能想到么?你二叔父只是因为你上一策太过精妙,向你反复求证以明确其目标罢了。” “我知道许先生和审先生能想到,这不是二叔父向我问策,正好我又想要他的夜照玉狮子么?”袁珣赔笑道,“至于您老人家,乃是人老成精……不不不……老谋深算,小子在您面前献策,还不是班门弄斧,孔府念书么?” “哈哈哈哈哈……”袁隗扶须仰天大笑,自家这侄孙就是这样,嘴甜,加上脑子好使,所以袁隗才格外看好他,笑罢袁隗正色道,“你有洛阳游侠互通消息,也算是你的优势,但也是你的劣势。” 袁珣闻言愣了一下,挣扎着坐了起来,抱手道:“珣请叔祖指教。” 袁珣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八年,八年间党锢之祸,黄巾之乱,再到士族对抗十常侍,哪一件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可不敢仗着自己是穿越众小瞧这时代任何一个人,这时代只要遇到一个历史人物,保不定就是日后割据一方的天下枭雄,他一个后世大学生,哪有这能力和这些人物比肩? 袁隗很满意袁珣谦虚的态度,扶须点头道:“劣势就是你对当今天子宫闱之内的事丝毫不知。 你可知当今天子有二子,一曰辩,乃是何后所生,二曰协,是王美人所出,何后极为面宽实忌,为后十数载,鸩杀无数疑似怀有天子子嗣的妃嫔,王美人偷偷生下皇子刘协,待何后知晓,董太后早已将董侯刘协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所以当今天子极为厌恶何后,只是忌于何进为大将军之职,不便废后罢了,但是恨屋及乌,史侯刘辩也不为天子所喜。 是故太子之位迟迟不立……” 讲到这里,袁珣这才似有所悟,汉帝宫闱之中还有这等秘闻!无论正史还是演义,皆说灵帝因为深爱王美人而喜欢刘协,不是刘辩,原来灵帝不是喜欢刘协,只是因为讨厌何后而不喜欢刘辩而已。 要知道汉初后宫封号承周制,《周礼》规定:天子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121人。 后经过汉武帝、汉元帝的订立、增益:嫔御名号分为十四等:昭仪、婕妤、娥、容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无涓,无涓这一等还包括共和、娱灵、保材、良使、夜者。 想来也是,王美人若是真的如同演义或是正史那般深的灵帝宠爱,为何封号只是美人?不能像甄嬛传华妃一般封个贵气无比的昭仪,至少也得是个婕妤? “所以除了进言加封何苗为车骑将军,还要劝进天子立史侯刘辩为太子?”袁珣脑子一转,脱口而出。 “孺子可教也!”袁隗扶须微笑道。 对啊,一个有政治能力的皇帝,永远不会过于忌惮谁权柄过大,因为他能够控制得住,别看何进为大将军,之天下权柄,可是要撤何进的职,也只不过是灵帝一句话的事情。何进之所以能够和十常侍分庭抗礼,一是因为袁氏带领世家大族们全力的支持,最重要的是灵帝需要! 如果说十常侍是灵帝豢养来攻击世家士族们的十条恶狗,那么何进就是灵帝给恶狗们找的看狗人。 现在看狗人要把狗杀了,那将来谁替他看家护院?特别是看狗人即将变成外院的话事人,灵帝这个主人能不急么? “当皇帝的意志被大臣猜出来的时候,无论多英明的皇帝,也会沦为大臣们的工具。”袁珣想通一切,不禁喃喃自语道,历史何其相似?他不记得这句话是哪本史书上评论明朝嘉靖皇帝的,严嵩不也是因为摸透了嘉靖皇帝的性格,掌控其心,这才执宰大明将近十五年?晚年才被更会顺嘉靖皇帝毛摸的徐阶张居正师徒一举拿下? 袁隗怔了怔,皱眉道:“珣儿不可说此大逆不道之话……恩,虽然这话没什么错。” 袁珣闻言扑哧一笑,这老头真是可爱! 袁隗复笑道:“吾孙倘若执宰天下,只怕不是名垂千古之名臣,便是枭雄天下的权臣。”笑完又正色道,“但是珣儿,你为何如此不尊君父,不循礼法,这样不好,我辈士族当丈夫,一朝有权在手,当执宰天下,还天下清明,复尧舜周礼之盛世,你这样下去,倘若一朝你有权在手,只怕又是一王莽。” 切!嘴里说着天下人,可是士族眼中的天下人只有世族大家把?哪里有天下百姓? 袁珣瞥了瞥嘴说道:“祖父就不要给我扣帽子了,小子胸无大志,只愿逍遥自在活一辈子就好。” 袁隗闻言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口用拐杖指了指门外,又关上门,然后正襟危坐,正色道:“珣儿,老夫知道你只愿做个逍遥公子,可是你身俱大才,不用可惜。而且你可知道,自先帝开党锢之祸,再到黄巾之乱,这天下越发乱了,我们这位天子,虽然也是聪慧无比,可是终究是昏聩之辈,他若活着,或许大汉还能苟延残喘,可若是他驾崩,只怕会天下大乱! 倘若现在是盛世太平年间,你即可继承你父爵位,做个太平侯爷,若是你父不喜你,老夫也可保你爵至县侯!可是值此乱世之秋,人在漩涡之中,若不奋力自救,只怕身死族灭。 你以为老夫不知你心中其实极为不齿我袁氏现在所为?你以为老夫奋力朝争,让士大夫执地方兵权乃是祸乱天下之举?可是时值乱世,我们不做,自有人做,弘农杨氏亦是四世三公大族,你以为他们不会做么? 因为我辈士族需要自保,只有自保,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啊!倘若我们都活不下去,你又去哪里做你的太平公子呢?” 袁珣听了老人肺腑之言,心中震撼不已,前世读三国史书之时,很多人说袁氏有不臣之心,这才会引董卓入京,弄巧成拙。 因为是天下仲姓,军阀割据后,得到了传国玺的袁术,甚至雄霸河北的袁绍都有过不臣之心,甚至袁术直接称帝。 可是现在为世家子的袁珣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乱世之中人人平等,其实在战火下,没有人在乎你是否是世家大族,地方名士,秩序溃坏,礼乐崩坏之下,刀剑之中,生命都是一般的脆弱。 只因世家大族是这时代的社会精英阶级,所以他们中有识之士早就意识到了灵帝归天之后,天下会烂到什么程度。所以他们不断的抓权,不断的兼并土地,不断地壮大自己,可是越是这样,天下崩溃的也就越快,这是一个死循环,根本就解不开。 这个世道,平天下的是世家,乱天下的依旧是世家。是故后世隋唐无数英明的皇帝,都在做着瓦解世家大族的举动。从隋文帝开科举,隋炀帝迁都建大运河,唐太宗巩固科举,武则天开武举彻底瓦解了世家把持天下的局势。这才有了中国封建顶峰,梦幻唐朝的鼎盛,开元盛世! 世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可是袁珣自己就是世家子,而且他想在这乱世中逍遥终老,随着袁绍得势,他必然不可能投降曹魏,那样会被天下唾弃,他不想被曹操弄死,更不想被公孙度把头颅送到曹操案前。 他只能一门心思跟着袁氏走下去,小心翼翼的活着! 第五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 上 袁隗看袁珣沉默不已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从袁珣醉酒献策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侄孙是有大才的,在细细关注侄孙平日所为,行商贾立商行富甲洛阳,统游侠闻风奏事,件件事都是让他惊讶的。 而且他发现,这个小家伙心中半点对君父朝纲的敬畏都没有,这样有才智,有手段,而傲气齐天的人,历史上真的不是没有,胜者便是那一统六国的始皇帝嬴政,败者也有那头颅现在还在汉宫中为一酒樽的新帝王莽! 可是这小子矛盾的事情就在这里,明明乃是盛世之权臣,乱世之枭雄的大才之人,心中却是没有一点成就大业的志气…… 反而随遇而然,皮皮懒懒,一副下等小民的模样。 有时候袁隗真的想提着袁珣耳朵骂醒他:你要努力读书,竖立贤名,举孝廉为官,要么你当扶汉室于危难之中的周公,要么你当代汉而立的王莽,你倒是动起来啊!你赚了钱,混成黑道大哥,你天天的怎么就开始玩闹了?难道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更好的玩?真是气煞人也! 袁珣不知自家叔祖所想,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回答…… ……就是为了玩…… 可是袁隗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袁珣时真的意识到了,乱世中求存,真的就是逆水行舟,不生则死。 他想活下去,而且他有自己想保护的人,他的小妈黄氏,他现在在江夏的妹妹袁馨,疼爱他的叔祖袁隗……恩,虽然那个便宜老爹他真的没什么感情,可是他也不想看到他死啊。 也许是袁珣挣扎的样子触动了袁隗,老人放缓了语气,摸了摸袁珣的脑袋,说道:“乖孙,祖父知道你不愿卷入这浑浊的乱世,祖父何尝愿意让你去争一份生机?老夫也想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继承你父爵位,去上几房娇妻美妾,日日逍遥的活下去……可是祖父做不到,祖父为袁氏家主,就要对几千袁氏族人和天下袁氏门生故吏负责,苦了你了。” 袁珣苦笑一下,错的人是他罢了,自他来到这汉末乱世之时,他就应该有这份觉悟,为了自己和身边人不得不争的觉悟,不要说他“有幸”成为袁氏一族的人,就算是一阶平民,难道就能躲过这乱世么?不过是在刀兵之灾上加上为了吃饱穿暖的压力罢了。 是啊,他该醒悟了,他这八年,也算是玩够了,把这时空的人当做npc,把自己当做一个游戏玩家的这种心态,直到今天被袁隗一记老拳打得粉碎稀烂。 “珣儿明白了,谢谢祖父点醒我。” 袁珣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袁隗时,袁隗发现自己这侄孙眼中少了几分轻佻,多了些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袁隗欣慰的点点头,然后问道:“之前一直不问你的志向,因为老夫知道你性格,此时你通悟了一切,老夫还想问问,吾孙心中之志。” 袁珣笑了,笑的极为坦然,那俊秀的脸上仿佛带着阳光。 “我还是想逍遥的活下去,我其实是挺心软一个人,我还想看着我身边的人,我的亲人好好的活着。倘若未来我有能力,我还想改变一些什么。” “哦?”袁隗一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改变什么?” “我啊……我想让我身边的人,我认识的人,都逍遥的活下去。” 袁隗笑了,笑的特别开怀,他扶须仰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半晌才笑问道:“你这条路……你可知道有多难?” “啊!肯定难啊,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袁珣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在床上拱手道:“祖父有何教我?” 袁隗想了想,举起手说道:“两条路,一,本初怂恿何进劝进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而你以侍读身份去皇子协身边陪读。” 声东击西么?名为保刘辩,实为以拥立大功保刘协,顺手以弃子抛弃何进,而后袁氏之宰朝政,而袁珣以侍读身份成为天子近臣,续袁氏权柄,甚至……取而代之? 原来如此! 袁珣恍然大悟,他一直不明白袁绍为何在诛杀十常侍后,坚持让董卓入京勤王,原来在灵帝死后,袁绍必须借何进之力铲除十常侍,却又怕何进尾大不掉,成为把持朝政的外戚,干脆以董卓的西凉铁骑入京,以大军之势力压何进,然后拥立刘协,成为霍光第二! 只是袁绍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被称为“忠臣典范”的并州刺史方伯董卓,内里却是一个狼子野心之辈,顺势携大军入京,诱使吕布杀了当时并州刺史丁原,吞并其部,自己行废立之势,一举成为当时割据枭雄势力最大的一方,威震天下! 好计策,可惜认错了人。 而且袁珣对现在的刘氏天下没有好感,是故摇了摇头说道:“要我去扶持当今天子子嗣,还不如杀了我。” 袁隗噗嗤一声笑道:“傲上而悯下,我就知道你不会选第一条路。”说着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其二,外出游学,累积名望,观望天下,择机入仕,你叔父如果顺利,在诛杀十常侍后,便可顺利登上三公之位,你只需累积足够的贤名,带到你归来之时,便可以顺利入仕,到时候辅佐你叔父成就大业。” “游学?”袁珣眼中一亮,问道,“去何处游学??” 袁隗摇了摇头道:“颍川书院倒是一个好地方,卧龙胡昭和老夫也有几分情谊,你可入他门下,不过此时老夫故友司马徽正好在颍川书院中水镜书院教书,你可拜入他门下。” “颍川?”袁珣眼中一亮,颍川在三国时代可是大大的有名,天下谋士十之八九出自颍川。 “司马徽虽不入仕,可是文韬武略也是冠绝颍川的名士,与司马徽一起游学颍川的庞德公更是荆襄有名的隐士,去那里学点东西,以后对你有好处。” 袁珣抓了抓脑袋,疑惑的问道:“水镜先生司马徽?他不是只比我大一岁么?这也能成名士?” 袁隗闻言气笑了,举起拐杖作势欲打:“又在胡说八道,司马徽现年三十有五,乃是老夫忘年之交,何故成了汝等同辈?不学无术当真可怕!” 怪我吗?怪百度!袁珣吓得捂着脑袋缩了缩头。 “那孙儿何时启程?” 袁隗想了想,说道:“待你伤好,便可启程,期间你可交接你商行和游侠势力,还有,回去看看你小娘黄氏,她很担心你,去了颍川,当礼遇颍川大族旬氏,荀爽乃是我的至交好友,你需代我去拜会他,颍川太守李旻乃是我袁氏门生,你也需代我袁氏慰问之。” “喏……”袁珣一听去颍川要和这么多世家大族的人接触,热情霎时间就褪去一半。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两者取其轻,比起入皇室,还是去颍川游学来的畅快些。” 袁隗哈哈大笑,指着袁珣摇了摇头:“你啊你,就是一匹野马,野性难驯,也罢也罢,你去颍川就是。”说着横拿着手杖,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袁珣睡了一觉,养伤顺便醒酒,待他醒来,口中干渴难耐,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此时,一个莫约十二三岁梳着双平髻,身着白红襦裙,生的娇俏可爱的小丫鬟轻轻推开了门,看到袁珣醒来,慌忙道:“啊,公子,您醒了?” 袁珣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袭人吗?我口渴得紧,劳烦你去帮我倒杯水,要凉的。” 袭人本姓花,是司空府门房花伯的孙女,因为一家都入了奴籍,原本是没有名字的,行四而被称为“花四姑娘。 袁珣时常宿于司空府,袁隗便安排花四姑娘到袁珣房间侍奉,袁珣看其娇俏乖巧,又姓花,一时玩心起,便给花四姑娘改名“袭人”。 “啊……那个……好的公子稍等,奴婢这就去!” 袁珣在府内平易近人,因为后世习惯的原因,和下人说话也用“请、劳烦”等字眼,可是一年以来,袭人都不曾习惯,一听之下更加慌张了,出门之时居然让门槛绊了一跤,发出一声娇呼。 袁珣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袭人知道公子喜喝凉水,每日都会将井水烧开,放入瓷壶之中,不管袁珣是否来司空府住,天天如此。 不一会儿,袭人一瘸一拐抱着瓷壶进来,襦裙已经被磨出个洞,眼中还带着泪花,显然是摔得不轻。 袁珣皱眉,朝着袭人招了招手:“过来!” “喏……”袭人低头应了一声,可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水……” 袁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水壶放着,过来!” 袭人这才放下水壶,怯生生走到床前站好。 “呀!” 在袭人一声惊呼中,袁珣坐起身伸手掀起袭人的襦裙,只见襦裙之下右裤腿已经被磨出一个大洞,里面膝盖擦掉一大块皮。 “躲什么?我看看你的伤口!” 袁珣没好气的瞪了袭人一眼,袭人面红耳赤的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袁珣非是要轻薄于她,只是看看她腿上的擦伤而已。 袭人小脸羞红,暗骂自己心思不纯,松了口气,可又有些失落。她是袁珣的奴婢,在这个时代,奴婢完全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袁珣就算轻薄于她,甚至要了她的身子也是应该的。可是她也才是十三岁的小丫头,放在袁珣前世,刚刚上初中罢了,以为袁珣现在要要她身子,尽管早有觉悟,可是依旧会紧张。 袁珣拿过床边梁大夫用剩下的药膏,轻轻给袭人膝盖上薄薄涂抹了一层,这才没好气的训道:“多大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你爷爷要是看到你这样,又该揍你了。” 袭人绞着衣角红着脸不说话,心中却嗔道:“还不是公子你没有上下尊卑,哪有和奴婢说话用劳烦的,吓我一跳!” “把水给我,渴死我了!” 袭人这才去将水递给袁珣,看着袁珣咕嘟嘟一口把水壶中的凉水喝完,这才发现袁珣被褥下光着的上身缠满了绷带,小丫头一阵心疼,眼眶又红了,抽泣道:“公子就不能顺着君侯些么?每次都被君侯殴打的一身伤,让人怪心疼的。” “没事儿,我家老头子手上能有几分力?打便打了,我这不没事么?不许哭了!”袁珣朝着袭人比划了一下肱二头肌,哈哈笑道,“去把我衣服拿来,我要去商行一趟。” 袭人惊道:“这都黄昏了,还要出去吗?公子不用过晚饭再出去么?奴婢这就着厨房去准备晚饭。” 袁珣瘪了瘪嘴,笑道:“不吃,司空府的饭食不是煮的就是炖的,难吃的紧,我去商行吃。” 袭人苦笑一下,自家这公子虽然平易近人,可一向食不厌精,对吃食挑剔的紧。她也不多说,走到墙角木箱子中翻检起来。 “公子今日要穿什么?” “玄蜀锦的那件箭袖右衽直裰,然后再给我找件蓝色丝制鹤氅。” 自商行成立,成衣铺也在商行开张,袁珣着商行主事在洛阳周边招募了四百余织工出众的农家织女,以月钱两贯的薪资,让其用流水线的形式在洛阳郊外成立了工坊,生产成衣。 这时代衣服样式实在单调,士族主要以直裾和深衣为主,便服也只是丝质道袍,而女子服饰也只有曲裾,宫中尚留仙裙。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直裾深衣广袖大袍,穿着行动极为不便,这让后世来的袁珣非常不习惯。可他总不可能弄些衬衣休闲裤,只能凭借记忆中结合唐、明两朝弄出了缺胯袍、胡服、直裰、襦裙袄裙等样式。 果然,成衣铺这些样式一经推出,有经过商行旗下游侠艺妓的推广,立马成为了洛阳游侠年轻士族才子佳人流行的穿着。 袭人伺候着袁珣穿衣起床,又面红耳赤的扶着半倚靠在她身上的袁珣来到铜镜前,细细用牛角梳为袁珣梳着长发。 袁珣上过药,又休息了个一白天,其实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可是可能小丫鬟长长熏香的原因,身体上总有种淡淡的檀香味道。在袭人扶起袁珣的时候,他总有些心猿意马,顺势也就靠在了袭人小小的身体上,下意识贪婪的闻了几下袭人身上那似有若无的体香。 袭人为袁珣梳过长发,将他的头发挽到脑后,然后用深蓝色织锦布带束好,在一一根玉簪簪起来,镜前一个翩翩少年浊世佳公子便盎然而立,让袭人心中不禁感叹万分。 在袭人的帮助下,穿着妥当的袁珣套上云纹皂靴,打开房门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此时早已是黄昏倦鸟余归之时,他肚中也是饥饿。 “收拾一下,跟我去夕羽楼吃酒。” 袭人闻言慌忙摇手道:“奴婢怎么能出府和公子去吃酒,不合规矩的……” 袁珣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袭人面前,伸手把她的发髻揉乱,说道:“你今天照顾我一天了,只怕什么都没有吃,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要是不去,我扛着你去你信不信?” 袭人无奈,嗔怪的皱起小鼻子,一声不吭快速将双平髻整理好,这才吐了吐舌头跟着袁珣朝着前院走去。 二人走到前院,只见司空府一众侍卫围着一匹通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毛的高头大马,高览一手扶刀,一面围着那白马转圈,时不时还抚摸着白马的皮毛。 “这便是董方伯送与本初公的大宛汗血宝马夜照玉狮子啊!马生龙相,体态优美,端的是万里挑一的战马,倘若某有天能骑上这匹马,万军从中也敢走他个来回!” 夜照玉极不耐烦的发出响鼻,前蹄嗒嗒踏地,硕大的马脑袋上下摇晃着,这副马王的样子让周围士兵更是无人不喜。 “咳咳!”袁珣咳嗽了一声,一种侍卫纷纷行礼,让开一条路,高览见袁珣喜道:“公子,这匹夜照玉是文丑大哥送来的,说是本初公与你的!当真是匹龙马!” “送给我的?这是我凭本事骗……不,赚来的好吗?”袁珣一边调笑,一边走向夜照玉,马儿的大眼睛看着袁珣靠近,更是不耐。 袁珣一边伸手抚摸着夜照玉的颈毛,夜照玉颈毛奇长,摸之如同丝绸一般柔顺,一边柔声安抚道:“好马儿,不紧张,放松下来。” 夜照玉渐渐不再刨蹄响鼻,慢慢的平静下来,乌溜溜的马眼睛看着袁珣,突然转过马头咬住背上的马鞍,使劲儿往下扯了扯,但是马鞍绑的紧,任夜照玉如何扯,也扯不下来。 夜照玉打个响鼻,居然用硕大的马头将袁珣拱了个踉跄。 这夜照玉也是通性之马,也没用多大的力,确然袁珣被拱得吓了一跳,胸前却也不是十分疼痛。 “哈哈哈,你这是不服礼教王化么?和我倒是挺像的,咱们两哥们儿也算是有缘!”袁珣的哈哈一笑,他的话让周边兵士也纷纷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夜照玉的长脸,然后伸手解下夜照玉背后的马鞍。夜照玉一时间竟然兴奋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好似狮虎一般的嘶叫,然后将脑袋轻轻凑到袁珣脸前亲昵的蹭了蹭。 袁珣看夜照玉如此挺通人性,对这匹龙驹也是更加喜爱,将缰绳交给一旁军士嘱咐道:“将夜照玉带到马厩,用上好的精料喂它,待我回来再与它好好亲昵一翻。” 说着拍了拍高览的肩膀,对高览扎了眨眼睛,高览一看大喜,两三下将身上的皮甲取下丢给一旁军士,只带着环刀就跟着袁珣向府外走去。 府外史阿早就套好了马车,坐在马车上等着袁珣几人,袁珣拉着袭人往马车上一钻,高览和史阿驾车,鞭稍一响,马车向着洛水河畔驶去。 第六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 下 大汉都城洛阳,可能是这个时代人类最为繁华的城市,这座城市人口达到六十万。经过东汉两百余年的建设,洛阳早已如庞然大物一般横跨于洛水之上,洛水两岸,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人声鼎沸。 经过黄巾之乱后,中原其实很多村落都无鸡鸣狗吠,甚至在冀州以前张角兄弟的老巢巨鹿一代,更是赤地千里路见白骨。 可是这样的乱世好像从来就不属于洛阳城,在洛水南岸,不少青楼楚馆屹立于此,其中传出阵阵丝竹之声,士族墨客的清谈之声,还有艺妓们的歌唱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句诗用于洛水南岸丝毫不过分,这洛阳的一角好似这在落日余晖下用力散发着最后余光般的大汉帝国,诉说着大汉四百年来的文治武功。 夕羽楼,是洛水南岸最大的一家青楼楚馆,其中艺妓大多是被抄家的犯官女眷官妓出身,被袁珣用袁家的能量收集于此,大多卖艺不卖身。 而其首创的花魁制度也让夕羽楼的名妓们冠绝司隶,不少官宦之家白宴会,若是没有请到夕羽楼的名妓来献艺陪酒助兴,那是很没面子的事。 夕羽楼表面上隶属史氏商会,乃是洛阳知名剑客史阿的产业,可是只有极为上层的人才知道,史氏商会的幕后老板乃是袁氏族中一个小辈。 这也是来往夕羽楼的士族文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之一。 史阿将马车低调的从夕羽楼后门驶入,然后引着袁珣进入夕羽楼视野最为开阔的雅间“桃灼阁”,取义《诗经楚风周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丫鬟袭人第一次来这地方,好奇的四下张望,只见阁中外间放着一张史氏商会产的花梨木圆桌,配着八把靠背椅,地上铺着名贵的西域驼毛地毯。 墙上挂着一些古画,也有蔡邕的飞白书。 花梨木的博古架上放着一些青瓷花瓶和瓷器,一个纹绣这桃花的纱布屏风将内外隔开,内里隐约是一张绣床。 整个房间中燃着上好的檀香,在淡淡的香味下,整个房间布置的清素淡雅,让人舒服至极。 穿着青衣小帽的侍者推开窗子,从窗子俯瞰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夕羽楼大堂舞台的全貌。 四人坐定,侍者在门外一挥手,更多的侍者抬着佳肴菜品酒水就进来了。 袁珣一看,乃是许久未吃的“炒菜”,还有一些煎炸的菜品,不禁食指大动,欣喜的问史阿道:“铁锅商会弄出来了么?” 史阿为袁珣和高览各自斟上一杯酒,笑道:“托公子的福,在灌钢之法成功之后,我便命浦兴将公子平日挂在嘴边铁锅弄了出来,着夕羽楼的厨子试了试炒菜,果然美味无比,因为这炒菜的关系,咱们夕羽楼的生意比平日好了三倍。” 袁珣捡了一筷头爆炒牛肉塞进嘴里,快速咀嚼了一番,熟悉的味道在嘴里爆开,这才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笑道:“吃来吃去还是这些玩意儿合口味,平日不是炖的就是煮的,要么就是烤的,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怎么活下来的。” “好吃!好吃!这夕羽楼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吃了这个,真的觉得司空府的菜不是人吃的!” 对面的高览在菜肴端进来后,闻见那香味,早已忍不住了,强忍着不让口水流下来,直到袁珣懂了第一筷子后,这才开始大快朵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袁珣看小丫鬟袭人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为袭人夹了些菜,笑道:“袭人快吃,别忙着看了。”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乃是奴籍,怎么配和公子同桌用膳?”袭人看袁珣亲自为自己夹菜,更是吓得站起了身,摇着小手道,“奴婢还是伺候公子用膳,之后公子剩些饭菜给奴婢便是。” 袁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你坐下吃难道不香么?”说着佯怒道:“别废话!给我坐下吃饭!” 袭人闻言更是慌张,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小声道:“公子不喜袭人在旁,袭人出去侯着公子便是,公子莫要生气了。” 袁珣扶着额头,站起身,按着袭人的肩膀把小丫鬟按坐在底子上,又把碗放在袭人手上,这才坐下,道:“吃!” 袭人捧着碗,低头讷讷不语,泪珠却是一点点往下落。 史阿在旁温言道:“袭人姑娘,咱们公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倘若你不愿与公子供餐,只怕他生气也不吃了,你就当公子恩赐,好好吃这顿饭便是。” 袭人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公子早已停了筷子,抱着手孩子气的把头扭到一边,想了想这才怯怯拿起筷子,小口吃起碗中的菜肴。 袁珣暗暗向史阿挑了挑大拇指,在彼呵呵一笑后,这才又开始细细品着“前世的味道”。 酒过三巡,饭到半饱,袁珣便不再夹菜,为了让其他三人吃开心,他也没放下筷子,而是抬起杯中酒,笑着问道:“浦兴怎么样?” 史阿和袁珣碰了一下杯子,道:“浦兴不愧是大匠师,自去岁来到商行后勤勤恳恳,铸铁技术也是冠绝大汉,两个月前公子提出双液灌钢法后,浦兴如同入了魔一般,疯狂试验,终于在上个月将其研究成功,打了宝刀三十柄。” 说着史阿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侍者捧着四把榆木刀鞘的刀进来,然后史阿解下腰中那柄微微弯曲的环首刀,说道:“其中二十五把能断二十扎,此五柄刀能断三十扎。” “噗!”高览还在喝酒,闻言一口酒喷出,震惊道:“能断二十扎?这五把能断三十扎?!这是啥刀,这般锋利?史兄莫不是诓某?” 这道不怪高览大惊小怪,现在常用的炼钢法乃是炒钢法,在铸造刀剑之时,辅以百炼钢的技术反复捶打。 便如倭国武士刀称几侗几侗一样,衡量一把好刀的方法,便是以此刀断寻常兵士长穿的皮质扎甲,也就是用刀去劈砍皮甲夹片。炒钢法制的大汉制式环首刀,必须达到能断三扎的程度方为合格,而在将帅用的百炼钢刀一般都能断八扎到十二扎。 能达到断十五扎的刀,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传世名刀。 所以高览听说浦兴以什么“双液淬火灌钢法”打造的刀能断二十扎,而这五把好刀能断三十扎,这才震惊得喷酒。 袁珣呵呵解释道:“高大哥,这双液淬火灌钢法,乃是我从古书中看到,浦兴大师还原的高超炼钢法,打造的刀叫做宿铁刀,锋利无比。” 史阿笑着拿起为首一柄鲨鱼皮包裹刀鞘的刀递给袁珣,说道:“这把刀尤为不同,浦兴大师说凡是能名留青史的刀剑出世,不能没有人畜牺牲,作为祭献,这柄刀除了用双液淬火,更是浦兴大师用了自己的血和一只颇大的白虎血液混以其中,更是锋利冠绝群刀,能断四十扎。师傅吩咐我将这柄刀留给您,让您来命名,并配以此刀以后纵横天下!” “浦兴没事?自杀了?”袁珣闻言大惊失色,忙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割破手臂,混以虎血淬之。” 袁珣心中极为无语,这群“古人”也真够了,他看过《列士传》干将莫邪,传说吴地铸剑大师干将莫邪夫妇被楚王命造剑,一造三年,造出雌雄双剑,干将预感楚王会因为三年的铸造时间怒而杀害自己,于是带着雌剑去剑楚王,楚王果然杀了干将,莫邪在生子之后,重铸雄剑,抱着其夫尸骸跳入剑炉中殉剑,于是干将莫邪双剑出世。 后他们的儿子带着双剑去寻找一剑术高超的剑客,求剑客持剑杀楚王,剑客不允,他们儿子自枭其首与剑客面前,尸身怒而不倒,双目圆睁。剑客感动,后以双剑枭首楚王,又自杀。 于是干将莫邪双剑名垂千古。 可是浦兴按理来说也算是这时代少有的“科学家”大匠师,居然也如此迷信。 袁珣接过这刀,仓啷一声抽刀出鞘,便惊的咦了一声。旁边高览好奇观之,也是惊叹道:“好一口宝刀!” 只见此刀是袁珣设计唐四刀之一的唐横刀造型,柄长十寸,方便双手持握,柄上如武士刀柄卷一般以黑色麻线条缠绕防止打滑,柄尾无刀环,而是以黄铜刻恶虎吞柄。 刀刃长三尺三寸,宽两寸,直刀窄刃宽背,刀身上有血槽,雪花般的宿铁纹弥漫于整个刀身之上,而刃口如同水波一般闪着寒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浦兴以血液淬火的原因,整个刀刃上泛着血红色的森然刀光,看起来妖异且锋利。 高览一时好奇,居然抽出腰中环首刀,狠狠朝着袁珣劈来,袁珣下意识横刀一格,只听叮当一声响,高览手中的环首刀居然应声而断作两截! 高览举起断刃一看,只见切口平整无比,不禁咋舌。 袁珣也是抬起刀细细观看,那刀身依旧泛着血红的寒光,一点没有崩刃的迹象,不禁叹道:“好刀!好刀!此刀一出,只怕什么七星刀,龙雀刀,统统成了垃圾!” 史阿笑着拱手道:“恭喜公子得此宝刀,请公子为此刀命名!” 袁珣本想给此刀命名为“屠龙刀”,合着日后曹操的倚天剑,说不定百年之后武林中也会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宝刀屠龙号令群雄”的戏码出现。可惜虽然汉现在皇氏对龙这种图腾的崇拜不似元朝后那么专横,可是也太过敏感。 他想了想说道:“此刀以白虎止血淬炼,白虎极西,属凶杀,可是以杀为名,杀气太重恐伤天和……此刀刀刃如雪花,刀身隐隐发出赤红,不若叫赤雪好了。” “赤雪,也是个好名字,公子得此刀,当纵横天下!”高览不疼不痒的拍了个马屁,然后搓着手嘿嘿笑道:“公子啊,您看我的刀为了给您试刀,已然废了……” 袁珣心中好笑,高览外貌粗犷,心眼倒是不少,随手拿过五把宝刀中的一把,递给高览,笑道:“这次带高大哥你出来,当然不止为了喝酒,这把刀虽赶不上赤雪,可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刀了,高大哥当以此刀夺旗斩将,拜将封侯!” 高览惊喜的接过那柄刀,爱惜的抚摸这刀声,随即仓啷抽刀,细细欣赏着散发着寒光的刀刃,连连喜道:“好刀!好刀!这把也是万里挑一的宝刀!多谢公子赠刀,定不负公子厚望,此刀我就叫它封侯!” 几人欣赏过刀,除了袁珣的“赤雪”,高览的“封侯”,史阿自己的苗刀,侍者便捧着其他刀下去。 有侍者换下残羹剩饭,换上瓜果甜酒,几人便在雅阁中喝酒聊天,小丫鬟袭人这时再不敢和自家公子同桌饮酒,说什么也不坐下来,只在袁珣身旁半跪斟酒,袁珣苦劝无用,便也随她去了。 几人喝过几杯酒,袁珣才开口道:“商会生意如何?” 史阿放下酒杯说道:“商会已经吸纳了洛阳大部分豪门商贾,作分红的形式让其入会,生意包括了青楼三家,以夕羽楼为最,家具成衣生意独霸洛阳,映射三河颍川长安,铁匠铺也在浦兴大师的主持下以日用品为首开始营业,主要经营铁锅厨具,农具等。 熏香肥皂瓷器生意以我史氏商会为最,共有瓷窑三处,熏香肥皂作坊六处,其中以青瓷最为手世族欢喜,已覆盖司隶全境,和豫州兖州徐州开始有生意往来, 但是马行生意因为白波黑山两贼盘踞冀州,阻隔了涿郡到洛阳的商路,只得从并州西凉进马,可是两州贩马生意大多把持在当地世家豪族手中,进货量很少,没什么起色,其他所有生意月利八百万贯。“” 袁珣听着点了点头,问道:“商会苏总监怎么样?” 苏总监原名苏双,乃是涿郡一个贩马的大马商,可是有次来到洛阳贩马之时,被世家欺辱,袁珣顺手给他解了围,苏双在感谢袁珣摆酒宴宴请袁珣时,这才发现,这个贵族少年对商业理解极深,点子新颖,一时二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 后来史氏商会渐渐做大,史阿本事游侠出身,对商业不甚了解,也是力不从心,想起马商苏双,居然亲自飞马赶至涿郡,将苏双请道洛阳。 苏双感念袁珣解围之恩,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居然也变卖家产带着家眷和史阿回到洛阳,当上了史氏商会的掌舵总监,这才知道给自己解围的小贵人居然是袁氏的公子哥。 在袁珣新颖的商业策划,和苏双老辣的运作下,两年时间,史氏商会成为了独霸洛阳商场的庞然大物。 而史阿名义上是史氏商行的大东家,却在大剑师王越的暗示下成为了袁珣的贴身保卫。 史阿笑道:“按照您的吩咐,给与了苏总监商行一成干股,苏总监闻言感激涕零,赌咒发誓为您肝脑涂地。” 噗呲。 袁珣笑出声摇头道:“我要他肝脑涂地干什么?大家好好赚钱便是。” 袁珣时文科生出身,他不会什么练玻璃,连肥皂也是当初不断按照前世看的小说不断试验才成功的,这还是凝聚了商行无数工匠的智慧结晶。但是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深知天下的生意,只有垄断才是最赚钱的,而最好的垄断方法便是资源整合。 先做出良好的精品,淘汰市场中的次品,然后以分红模式兼并市场中优良的商品商人,以有钱一起赚的方式,才是最快能够做到垄断的手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第七章 只恐深夜花睡去 “那么马钧呢?师兄是否打听到这个人?” 袁珣来到这个时代,为了弄史氏商会费尽心思,在费力的造出肥皂后,他打定心思一定要提高史氏商会的技术手段,以还原很多后世的商品。 如同收集ssr一般,他要搞到一两个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于是他命人去蜀地找历史有名的“大匠作”蒲元,可等到洛阳游侠去到蜀地才发现,蜀地哪有什么“蒲元”啊?只有一个铁匠出身的浦兴,打造的农具刀剑闻名益州。 等到浦兴被游侠威逼利诱来到洛阳之后,袁珣这才发现这个浦兴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浦家世代以打铁为生,制作的刀剑也算是精品。 袁珣甚至怀疑浦兴就是浦沅的老爹。 不过在听取了袁珣的双液淬火灌钢法之后,浦兴确实打造出了传世级别的宝刀,不负浦家百年声誉。 于是他又把注意打到了那位三国“特斯拉”马钧的身上。 “扶风传回消息,已经找到了马钧,正在带其回洛阳的路上。” 袁珣小心翼翼的问道:“确实是我说的那个发明了很多东西的马钧么?” 史阿笑道:“这次不会错,他家乃是墨学世家,当地墨门子弟都尊其父为矩子,扶风消息说,他看了公子给的几个图纸,极为感兴趣,当即答应随游侠来洛阳。” 袁珣为了“收买”马钧,除了花巨资帮助其族,还画了几幅后世的滑轮组,齿轮传动,绞盘传动等等图纸,果然,“技术宅”马钧极为感兴趣。 闻言袁珣也是松了口气,说道:“待马钧归洛阳,你将司空府书房我画的几幅绢布图纸与他,倘若他能研制出来,并且加以改进,就和浦兴一样,给其商会干股,升其为匠作,总领一个匠师队伍。” 袁珣无聊的时候,在书房捣鼓出许多图纸,转轴轮,偏心轮,弹簧、还有黄道婆纺机,水力冲车什么的……他不是理工科出身,很多东西都画得似是而非,但他相信马钧乃是墨门子弟,能够理会他的图纸用意。 “还有,马钧来到洛阳之后,优先让他改良蔡侯纸,要求降低成本并且保证纸张的存放,活字印刷咱们是弄出来了,可是纸张不能久存这是一大难题,让他尽快攻克这个技术难题,原料可以用竹,树皮,麻什么都试试。” 袁珣原来一直以为造纸术发明之后大家都是用纸做书,可是来到这里他才发现,蔡侯纸虽然已经发明了近百年,可是因为容易被虫蛀等,保存时间不长,所以现在这个时代的人还是用竹简锦帛为书,极为不方便。 而且经过八年袁珣渐渐发现,其实世家大族垄断人才举荐,和书籍材料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书籍常用竹简所着,耗费资金人力颇多,寒门平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做书或藏书。 是故读书之人都是世家大族,平民求一书而不得,世家藏书万卷。 只要便宜耐用的纸张问世,加上活字印刷术的推广,书籍的成本大幅下降,寒门平民有书可读,知圣人大义,懂世间道理,这才能打破世家大族垄断政治的形式。 不破世家,乱世难平,不造书籍,世家难破! “喏!”史阿应了一声,然后奇怪的问道:“公子为何不自己去与马钧沟通?” 袁珣想了想,笑道:“扶风到洛阳,路程颇为遥远,我近日就要启程前往颍川游学,怕是等马钧来到洛阳的时候,我早已到颍川了。” “公子要去颍川?!” 袁珣的话才落,三声惊讶的询问便在桃灼阁中响起。 “你们这么惊讶作甚?我去游学很奇怪吗?难道我永远当洛阳害虫?早晚的事情嘛,而且这是叔祖的安排,我哪能拒绝?” 史阿起身拱手道:“那么公子请让苏总监代为传达,我必虽公子去颍川,护卫于公子左右!” 高览也起身拱手:“某也愿护卫公子左右!” “袭人……袭人……” 袁珣挥了挥手打断袭人的话:“你不许去!此去路途虽不远,可一路上盗匪猖獗,你一女眷万一有个什么事,我怎么想花伯交代?” 袭人闻言低下头,红着眼瘪嘴不语。 袁珣摸了摸小丫鬟的脑袋,柔声说道:“我去不了多久,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乖乖在洛阳等着我。 还有高大哥,你去了谁护卫叔祖?而且叔父那边对朝堂计划在即,我心中总是不安,仿佛忘了什么事情,颜良文丑两位大哥虽然武艺高超,终究有勇无谋,可高大哥你不一样,你心思缜密,留在洛阳也能帮衬一二,有消息随时通过商会传递给我便是。 至于师兄嘛……” 史阿再次深深拱手鞠躬,沉声说道:“公子不必再说,高兄要在洛阳护住袁氏安全,商会有苏总监统领全局,唯我史阿身无长技,只有一身剑技还能吹嘘一下,我在洛阳也没什么用,唯有以这一身剑技护公子一行平安!” 袁珣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劳烦师兄在近日挑选二十名功夫不错,头脑灵活的游侠儿随我南下颍川。” “喏!”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哄然,只听下面有士人喜道:“花魁!花魁出来了!海棠姑娘出来了!” 然后一阵热烈的掌声传来,打断了桃灼阁中几人的谈话。 袁珣循声朝下看去,却见舞台中央已经摆好一把古琴,一个身着大红广袖留仙裙的女子带着红色面纱款款上台,轻轻向台下重人做了个万福,走到琴边,素手一拂琴弦,发出叮咚清脆的琴声。 自夕羽楼建立以来,首创“花魁选举”,评比夕羽楼中当红名妓们的才学容貌,两年一比。这位海棠姑娘乃是犯官之后,原本两年前要充入教坊司为官妓,可是苏双在教坊司选人时见到这位任姓姑娘,一时间惊为天人,花了大价钱为其赎身,再经过两年悉心教导后,15岁的她力压群芳,一举夺得夕羽楼花魁。 这位海棠姑娘琴艺惊人,在洛阳和蔡邕的女儿蔡琰并称洛阳两大“琴姬”,不知是因为苏双的包装,还是这位海棠姑娘的高傲,她从与宾客陪酒,更是带着面纱示人,更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海棠的真面目也成了洛阳士族才子们的一大热谈。 海棠在下面素手着琴弦,叮咚琴声环绕夕羽楼,一种士族才子在琴声中如同身在一山清水秀的空灵美景中,吃吃如醉,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海棠总是在重复着琴曲的开头,反反复复不进入正曲。 袁珣闭眼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偏头往外一看,却见舞台中央一对剪水双瞳温柔的仰头看着他,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怯生生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袁珣轻轻一笑,对着史阿说道:“师兄,劳烦将我的紫竹洞箫取来。” 于是不久后,夕羽楼的一众客人骤然发现,在海棠第五次弹奏前奏完毕,一声清亮婉约的洞箫之声并不突兀的加入了曲子。 眼尖的客人发现海棠姑娘那美目弯弯,好似笑了,跟着箫声同时进入乐曲,一时间琴箫和鸣,把一众宾客带入了一座明朗的深谷,好似一女子立于深谷之上眺望,白鹤起飞,在女子头上环绕,然后谷中一翩翩少年漫步而来,手执一枝淡雅兰花,二人互望一眼,又各自开始欣赏这明媚风景。 箫声的加入没有抢去琴声的风头,好似原本这首曲子就应该是这样,琴声箫声互相衬托,互相缠绕,当真是天籁仙曲。 箫声在琴声悠悠中慢慢低沉直至渐渐消失,琴声依旧缓缓奏完尾音,众人脑海中的少年,微微对女子一笑,随手将幽兰插于女子发间,然后潇洒而去,好似二人从未相遇,可是又从未分开。 一曲奏罢,在众人闭眼回味这首天籁之曲时,海棠起身再次曲腿福了一福,这才款款走向舞台之后。 一众宾客之中有位清瘦老人,愣愣的看着海棠下台远去的背影,眼睛慢慢红了起来,随手招过自家的家丁,吩咐道:“你去,查清楚这海棠姑娘的籍贯,真名,速速回报于老夫。” 嘱咐完家丁,老人背着手,有些萧索的离开夕羽楼,喃喃道:“任兄!任兄!想不到你后人仍在人世……你放心,愚兄必定将她带离这虎狼之地,看做自家女儿一般对待!” 楼上的袁珣在吹完此曲后,笑着喝了杯酒,对史阿笑道:“绿野仙踪,这首曲子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厌倦。” “公子好箫艺。”史阿赞道。 飞雨楼姑娘们的音乐司隶闻名,可是少有人知道,这些音乐大部分都是袁珣从后世“抄袭”而来,袁珣前世也是一个洞箫爱好者,后世古风音乐他会的也不少,这首《绿野仙踪》便是他喜爱的曲子之一。 这时候,桃灼阁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身着大红色广袖留仙裙的海棠姑娘走入雅间,对着袁珣作万福礼,轻启朱唇说道:“公子来此,也不通知海棠,海棠还是问了大堂经理才知道。” 那声音如通银铃叮当,又似黄鹂啼鸣,端的好听。 袭人循声望去,只见海棠这次并未带着面纱,面带着柔美的微笑,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身似笼烟,面容白皙,清雅绝俗,倘若这世间有天仙,那么袭人绝对不会怀疑这天仙便是眼前的红衣少女。 袭人当即喃喃道:“这位海棠姐姐,好生漂亮。” 海棠听闻袭人的话,发现桌上还坐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小丫鬟,不禁走上前怜爱的摸了摸袭人的小脸,笑道:“这位便是袭人妹妹?你也很漂亮啊,咱们这位公子当真风流,身边从不缺少美貌女子……”话语间一股微微的幽怨之意让在场四人皆是一愣。 史阿尴尬的笑了起来,对高览道:“高兄,我突然想起我这边还有一批名刀,你可要随我去欣赏一番?” 高览脑子多机灵啊,闻言当即大笑道:“固所愿尔!”然后一拉袭人的袖子,说道:“袭人姑娘,我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向你请教,你也随我们来!” 说着不由分说把袭人拉出了雅间,轻轻关上了门。 海棠待三人出门,为袁珣斟了一杯酒,然后就坐在袁珣身边,手托香腮睁着一双美眸,目若秋水盯着袁珣,也不说话。 袁珣一口喝下酒,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说道:“瑾妍姑娘,好巧啊你也在这。” 海棠听了袁珣的话,心中好笑,不禁道:“我一直在这等你,你呢?对我避而不见。而且说了,我从教坊司被你救出来那天起,世上就没有任瑾妍了,只有海棠。” 袁珣叹了口气,正色道:“好,海棠姑娘,你虽在这夕羽楼中工作,但我夕羽楼不是妓院,你只是和我签了工作协议,也不是卖身契,有一天你若想离开,或是遇到良人,难道还叫海棠么?这毕竟只是个艺名而已,不是本名。” 海棠低下头,已经不知是多少遍听见这话了,倘若她是寻常青楼女子,听见这话只怕欢喜的不得了,可是现在她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海棠不在夕羽楼,还能去哪呢?而且,公子在那人间地狱中将海棠带到夕羽楼,给海棠美食锦衣,教海棠琴棋书画,给海棠尊重,海棠……” 海棠说着,抬起那张美绝人间的俏脸,嫣然一笑,彷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海棠还需要什么良人呢?当以此身报君恩罢了。” 海棠本事官宦人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也是河东郡一小世家的女儿,因为相貌出众,父亲在当上秩比千石的县令之后,将其送入宫中当宫女,也曾当到一阶女官。 可是未曾想,刚直的任父居然在党锢最严重的的时候,上奏痛骂灵帝,不但搞得生死抄家,身居宫中的海棠也被以犯官家眷被充入教坊司。 刚满十三岁的她,在绝望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可能是在教坊司中被人玩弄致死,又或者被一届官吏买入门中当小妾。 这时候,一个名叫苏双的商人出现了,带着她和一批同姐妹来到了夕羽楼。 原本知道要成妓女的她也是绝望欲死,直到一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背着手来到她们面前。 小男孩老成的告诉她们,她们是艺妓,而不是妓女,她们只需学习琴棋书画舞蹈,每日表演就可以,倘若在这里工作满两年,或是遇到了真心对她们好的如意郎君,她们也可以自由离开这夕羽楼。 然后海棠就又过上了如同官宦小姐一般的生活,那小男孩时不时会出现教她们一切曲子,教她们背一些奇奇怪怪的优雅情诗。 两年来,同批进入夕羽楼的很多姐妹都走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海棠就是不愿意走,她努力学习技艺,出入于各种士族宴会,士族才子们为了她一掷千金。 两年了,当初那个小男孩也慢慢长成了翩翩少年,海棠也成为了花魁,为他赚取了大把的钱,可是海棠还是不愿意走。 小少年出现在夕羽楼的机会并不多,可是海棠每次见到他都很开心,即使每每说不上话,而是远远观望。 终于,海棠有一次找到机会和少年单独相处,她轻解罗裳,愿意将自己清白的身子交给少年。 可是少年却惊得小脸通红,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夕羽楼…… 从那以后少年来夕羽楼的时间渐渐少了。 海棠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海棠哪里知道,袁珣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八年,可是心里还是前世那个平凡的大学生,平凡道从来不敢和心中喜欢的女孩子表白,连班里漂亮的女孩和他说句话他都会脸红的地步。 海棠在这个时代正是女子最美的年龄,相貌美若仙子下凡,就算放在袁珣前世,也是国家花旦级,一个这样仙子,对袁珣予舍予求,对于袁珣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 袁珣看着海棠柔美的笑靥,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偏开头,苦笑道:“海棠姑娘,我从教坊司买你回来,是让你为我赚钱的,我们互利互惠,哪里有谁救谁之说?而且你要知道,感激不是喜欢,报恩亦不一定非要用以身相许的方式,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不是么?倘若有一天你想走,我会站在门后送你离开,祝福你永远开心的。” 第八章 故烧高烛照海棠 袁珣毕竟是一个现代人穿越,夕羽楼虽然名为青楼,可是他从不逼迫从教坊司来的女孩卖身,也曾将强迫女孩坐皮肉生意的恶人沉入洛河。 青楼和妓院是有区别的,妓院有皮肉生意,而青楼在古代却是给古代婚姻不自由的男人们一个宣泄感情的地方,他们与青楼内的女子们谈天说地,谈情说爱,以弥补古代爱情的缺失。 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多有才子佳人是发生于青楼楚馆的原因。 在袁珣心中,夕羽楼与其说是青楼,不如说是一个培养明星的舞台,他培训者群女孩琴棋书画,这群女孩有才艺为他赚钱。倘若有士族才子和女孩相爱,也可以为女孩赎身。 在夕羽楼,这群艺妓们是自由的。 海棠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中渐渐蕴出薄雾。 “公子几番拒绝与海棠,还找这样蹩脚的理由,公子就这么讨厌海棠么?是海棠不够美?还是因为海棠比公子年长?或是……因为海棠是一届风尘女子?倘若公子真的讨厌海棠,海棠明日离开夕羽楼便是。”海棠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失落,说到最后一句,眼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袁珣暗骂自己情商低,和美女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禁摇手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海棠姑娘误会了,你好似天仙下凡,怎么会不够美呢?而且再别说你是风尘女子这样的话了,你才艺过人,有温柔可人,哪有男人会不喜欢你?倘若你实在在乎这艺妓或是犯官之后的身份,我让我那叔祖收你做个义孙女便是…… 我……哎呀,我这人不怎么会说话的,特别和女孩子,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我琴箫和鸣,我一直当你是极为要好的知音朋友,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还年轻,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你喜欢和真心喜欢你的人,开开心心的生活……” 看着海棠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袁珣口中胡乱的解释着,下意识伸手要去帮海棠拭泪,却又怕唐突佳人,有手忙脚乱收回手。 他不讨厌我…… 他不讨厌我! 海棠心中只有袁珣这句话。 袁珣只感觉手被一双柔荑轻轻握住,便看海棠跪坐在自己脚下,把脸颊贴在自己手背上,那若蛋白般嫩滑的触感从手背传来,让他心中酥痒无比。 海棠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袁珣的手背轻柔的说道:“公子不是海棠,焉知海棠心中良人不是公子,只要公子不讨厌海棠就好。” “你……我……”袁珣手足无措向说些什么,却被海棠用手轻轻捂住了嘴。 “公子别说了,就算是海棠不知羞耻,谢公子不赶海棠走,海棠能等公子,倘若公子觉得是因为未及冠,那海棠就等公子及冠,海棠十五,在等公子几年也罢,只求公子及冠后,不要嫌弃海棠。” 得,人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袁珣还能说什么?他只是没有什么泡妞的经验,加之前世没追过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接受,下意识的推脱罢了。海棠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子,要说袁珣不喜欢,那是骗人的。 他下意识还当自己是前世的平凡青年,总认为海棠这样出色的女孩不可能喜欢上他。其实他是在钻牛角尖罢了,这一世的他,生的俊秀风流,就算是袁绍那种颜值党也很欣赏他,加之前世带来的性格,让他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上不惧公卿王侯,下不欺庶民百姓,周边人和他相处也都是如沐春风,不自觉的会向他靠拢。 而且他身怀着跨越两千年的知识和见识,处理事情井井有条,雷厉风行。这样一个异类,又怎么会不吸引周边人呢? 海棠轻轻将脑袋靠在袁珣膝盖上,叹了口气道:“洛阳人人说我色艺双绝,琴音天籁,可谁又能知道,在我心中,这些都不如公子身边的一届小丫鬟,我真的很羡慕袭人妹妹,羡慕她能每天陪在公子身边,侍候公子冷暖,为公子分忧。” 海棠站起身,对着袁珣轻轻做了个万福,道:“海棠在门外听公子说要游学颍川,恨不能陪伴公子左右,可是我毕竟为夕羽楼花魁,而且公子求学带着我,只怕会被笑话,公子此去,海棠在洛阳,会日日祈祷公子平安。” 说着海棠突然俯下身子,在袁珣脸上轻轻一啄,然后红着脸翩然向门口快步走去。 袁珣捂着脸讷讷看着海棠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候再不说些什么,也显得太过低情商。 “那……那个……你在洛阳要照顾好自己啊!有什么需要的就和苏总监说,我会让他照拂与你的!还有……还有……等我回来!” 身后袁珣的叫声让海棠纤足一顿,然后突然用手捂住嘴,眼泪忍不住簌簌往外流。她不敢回头,她怕袁珣看见她哭花妆的样子,她不想在袁珣心中留下任何一点不好的形象。 海棠加快了步伐离开桃灼阁,脸上慢慢浮起明媚的笑容,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外流。她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想起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心中丝丝甜蜜溢出,她却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那年,她还叫任瑾妍,父亲刚刚当上河内郡解县县令,秩比千石,母亲早逝的她为父亲而自豪。 父亲只是一介寒门士子,没有任何背景,可是在十年寒窗苦读下,终于被举为孝廉。千石的县令啊! 听父亲说,父亲在朝中也有贵人照拂,就是父亲求学时的同学,只要县令任满,便可调入洛阳任尚书台郎官,那可是秩两千石的职位。 世家和寒门最大的区别,便是是否家中出过两千石的朝中重臣,倘若后人再由典籍经着问世,那么任家便真的从寒门成为了真正士族世家! 而后依汉律,任瑾妍作为官宦之女,又因为相貌出众,被征辟入宫,成为了掌管貂蝉帽的女官。 倘若任瑾妍任期满了,便可出工,到时父亲和父亲好友便可寻一家世家子弟将其嫁入,任家便更是和世家大族紧密结合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也就在那年,才开放不久的党锢,因为曹节下任大长秋,十常侍真正掌权,世族开始攻击十常侍,党锢再次降临,大批党人官员被去职发配。 性格刚毅的父亲不满十常侍所为和天子的纵容,居然越级上书,奏折中例数十常侍71大罪,天子20大罪,惹得举朝轰动。 天颜震怒之下,朝中硕果仅存的党人官员也没能保住父亲,父亲被罢官流放死于途中,整个任家鸟做鱼散。而在宫中的她,也被以犯官之后,重做官妓,送往教坊司。 任瑾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这两年,大批官员不是阉宦被陷杀,就是党人被黜,有大批官宦女眷被带到那个地方,稍作训练后供朝臣淫乐,这还算好的,有的女孩还被当做军妓发往司隶驻守的三河五校,更是惨不堪言。 这晴天霹雳打得任瑾妍绝望万分,她曾想过自杀,可是在教坊司那种地方,想自杀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就在她即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之际,一个看起来和蔼无比名叫苏双的中年领着两个游侠来到教坊司。教坊司的女官见到这个中年人,好似见到了祖宗一般点头哈腰,带着中年人细细的在教坊司中转了一圈,如同挑牲口一般,将她和几个小女孩挑了出来。 游侠带着她们走出教坊司的大门,门外停着一辆宽敞豪华的双马马车。 她木然的随中年上了马车。 中年男人上马车后,拿出一些精致糕点分于她们,在一众小丫头狼吞虎咽中笑了笑,也不说话。 不多时马车在洛水边停下,瑾妍随着众人下了车,眼前是一座飞檐挂角的豪华楼阁,大门匾额上书“夕羽楼”。她心中一叹,才出龙潭又进虎穴,这夕羽楼是洛阳有名的青楼,洛阳士族豪门子弟最为喜欢的消遣处。来到这里,她还不知道自己面对什么么? 可是…… 她有的选么? 不过夕羽楼中的人不像任瑾妍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也不像教坊司一般对她们呼来喝去。一个叫做“大堂经理”的中年美妇带着她们上楼那浴池中好好洗了一个澡,又给了她们时下最为流行的史氏商行成衣铺中的襦裙,这些衣服极为奢华,平日瑾妍都只能看看那些豪门世族大家的小姐们穿穿,价格可能是父亲一个月的俸禄,她挑了一套赤红襦裙。 在梳妆打扮后,大堂经理带着女孩们吃了一顿极为不错的饭菜,甚至还有一点果酒。 之后大堂经理将他们带入了三楼叫做“桃灼阁”的雅间。推开雅间,矮塌居然躺了个人! 正主来了? 瑾妍心中暗叹,买她们回来,就是为了给这个华服公子哥,只愿这公子哥不是残暴之徒,要不然就算把她们蹂躏致死,也没人会理会她们这一群官妓的。 “呵……” 就在任瑾妍心中忐忑的时候,榻上那人发出一声还颇为稚嫩的呵欠声,伸了个懒腰一个骨碌爬起来,转过身。 任瑾妍惊讶的捂住了嘴。 这哪里是什么正主,分明是一个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啊! 小男孩看着一众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了一句此生任瑾妍也忘不了的话。 “来了啊?诸位姐姐好啊!我叫袁珣,是你们以后的老板。” 说完这话,小男孩自己噗嗤笑了出来。 …… 只因他初见她,惊讶道:“这位姐姐好生美丽,好似一个花中仙子呢!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姐姐以后,便叫做海棠,可好?” 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从此,世间再无女官、官妓任瑾妍,有了花中仙子,琴歌双绝的琴姬“海棠”。 第九章 东关殉职第一人 佳人已去,香风缭绕。 袁珣捂着被海棠吻过的脸颊,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惊。他突然想念前世的大学了,他好想和自己那个富二代哥们儿舍友问一句:“那个,有个校花级别的妹子突然亲了我,我该咋办?” 然后他笑了,自己那哥们儿一准拍着他肩膀笑他:“还咋办?上啊!拿下她,蹂躏她,征服她!你不上我可上了!”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的。 感觉还不错。 等到袁珣傻笑着出了夕羽楼,史阿高览早就坐在车缘上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了。 史阿笑道:“我说海棠姑娘为何明明工作合同到期,却偏要续约迟迟不肯出阁了,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神女有情,却不知襄王有意否?” 高览在一旁似抱着女子一般抱着那柄送他的刀,也跟着笑道:“海棠姑娘那天仙般的人物,谁人会不喜欢,而且公子啊,您都十四了马上也可以及冠了,人伦之事您得懂啦!想当年某十四的时候,早已纵横洛阳花丛,而公子您这样,只怕司空都得为你着急。” 二人的调笑让袁珣一阵脸红,骂道:“怎么哪都有你们?说的好像你们谈过恋爱似的!” 史阿奇怪问道:“敢问公子,谈恋爱是何物?” 高览哈哈笑道:“虽然不知谈恋爱是何物,可是史兄和我可是儿子都有了。” 然后二人对望一眼,皆哈哈哈大笑起来。 “多嘴!”袁珣没好气的钻进马车,吼道:“回司空府啊!笑个屁!” 二人闻言齐齐停止了大笑,可是还是噗嗤噗嗤忍着笑个不停。 “公子讨厌奴家么?”高览捏着嗓子“娇滴滴”向史阿问道。 史阿差点笑出声,随后也故作镇定的说道:“本公子不讨厌你,快快随本公子共赴人伦!” 然后二人再次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截冒着妖异赤红寒光的刀尖从车内“刷”一下刺破帘子从二人中间穿了出来,让二人的笑声夏然卡在喉咙里。 高览指着车内朝着史阿使劲眨着眼,然后用口型道:“害羞了!” 史阿捂着嘴拼命的点头。 袁珣看二人止住了笑声,这才把赤雪收刀入鞘,然后没好气的对着坐在角落的袭人道:“笑什么笑,你也不许笑,要不然我把你头发剃了让你做小尼姑!” “奴婢……奴婢可没笑。” “我就看见你笑了!” …… 几日之后,袁珣的伤彻底好了,拆下绷带的时候他也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这便宜老爹乃是一介书生,虽然这个时代书生讲究“六艺”,可是自家那老爹确确实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所以伤好了以后没留疤痕,这也让袁珣颇为高兴。这几日他安排好了商行诸事,然后收拾行装,坐着南下颍川的准备。 小丫鬟袭人眼看袁珣一天天好起来,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失落,当今天袁珣真正好起来,袭人却是险些落下泪来。 袁珣痊愈之日,便是二人分别之时。 其实袁隗把袭人配给袁珣作贴身丫鬟后,袁珣其实也不常在司空府居住,而是住在商行或是夕羽楼,二人不常见面。 可是袁珣待人极好,袭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袁珣不在就无事可做只能一遍遍收拾袁珣房间,袁珣在就和她游戏玩闹,给她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的日子。 突然有一天,袁珣说要离开洛阳,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小丫鬟心里就像失去了什么似得,空落落闷闷不乐。 在袭人的伺候下,袁珣穿着好,依旧是蓝色缺胯袍,因为还没及冠,只能用丝绸待束发。要去颍川,他心中是极为兴奋的,毕竟颍川二字在对于三国来说,分量实在太重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出自颍川,王佐之才荀彧出自颍川,袁绍谋士荀谌也出自颍川,曹操前期谋主荀攸,戏忠,鬼才郭嘉……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年代,颍川的谋士们在各自的主公账下发挥着不可或缺的力量,可以说颍川谋士改变了历史。 所以他非常想去颍川看看,随着水镜先生司马徽学一学文韬武略,顺便看看能不能拐几个谋士回来。 走到马厩,原本卧于槽中的夜照玉看到袁珣以来,立马站了起来,用大脑袋拱到袁珣怀里,袁珣开心的抚摸着夜照玉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小白,这几日也把你憋坏了,这便带你出去溜溜。” 小白,这是袁珣不顾高览极力反对给夜照玉取得名字。 他个夜照玉装上马鞍,将夜照玉牵出马厩,翻身上马,夜照玉兴奋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然后一撒欢便朝着司空府外奔去。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高桥鞍,可是双马登已然出现,前世看小说时,袁珣就奇怪,马中三宝迟迟未出现,为何东汉三河骑兵还能纵横天下?要知道单马镫一只手必须抓紧马鬃,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甩下马,就算是匈奴人也不能做到。 在秦朝以后,骑兵被大规模利用,双马镫就已经出现,只不过不如后世那般木质或铁质,而是连根麻绳环成圈。 高桥鞍虽然没有,可是前高后低稍微有一点幅度的马鞍也已经出现了。因为冶炼技术,马掌确实是没有,所以这个时代骑兵极为娇贵,一个骑兵需要四个辅兵帮助,因为马匹的马蹄需要经常修整,倘若不保养马蹄,马蹄出现龟裂,战马就废了,所以马蹄铁的出现,乃是南北朝以后灌钢法出现后才兴起的。 袁珣前几日就给了浦兴高桥鞍,铁质马镫还有马蹄铁的图纸,今日便带着夜照玉去装着三样东西。 除了袁府,袁珣却是再不敢再街上纵马狂奔,虽然这时代没有交警,但倘若是撞了人,洛阳令也不会轻易放过作为洛阳一大害的他。现在洛阳令可是十常侍的人,逮住了袁家人犯事,也是很麻烦的。 袁珣轻轻一拉缰绳,夜照玉便如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踏着小碎步朝着商行而去。 史氏商行就在夕羽楼的后面,是一个犯官留下颇大的院落,门口有几个穿着皮甲的游侠腰挎环刀门前巡视,见袁珣骑着夜照玉而来,纷纷拱手鞠躬示礼。 袁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下马,牵着夜照玉进了门,这时候史阿早已迎了出来,跟在史阿身后的还有一个身着白绸深衣大腹便便的美髯中年。 “师兄,苏总监。早上好啊!吃了没?” 苏双苦笑一下,三年多了,他还是没习惯袁珣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拱手道:“双,见过公子。” “苏总监,今日浦兴大师进城没有?” 苏双笑着答道:“浦大匠已经在会馆内候着公子了。” 袁珣点点头,牵着马走入院中,只见正堂之上坐着一个身着短打布衣的年轻男子,莫约二十岁出头,短打外面还穿着一件鹿皮的围裙,露在外面的双手肌肉虬结,身后站着七八名同样打扮的男子。 “浦大匠,今日又要麻烦你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浦兴看袁珣走进院子,然后站了起来,从桌下拿出一个大麻袋,从中拿出四个弯弯的马蹄铁,长钉一把,还有一个牛皮包裹的高桥鞍,一个牛皮制作马鞍袋。 浦兴话不多,见礼后带着弟子三下五除二就在马柱上把夜照玉捆了个结实。夜照玉虽然个头高大,但是猛虎难架群狼,只得恢恢哀鸣着朝着袁珣方向挣扎。 袁珣忍不住扑哧一笑,上前蹲下身子,抚摸着夜照玉安慰道:“小白啊,这可是为了你好,穿个鞋而已,别像小孩子似得啊。” 浦兴在弟子们的帮助下,拿出一把极为锋利的锉刀,三下五除二将夜照玉蹄子上多余的角质层挫去,又用刨刀将马蹄刨平整,然后拿出榔头叮叮当当一阵敲。 没一会儿,夜照玉四个蹄子上就被穿上了“铁蹄”。 浦兴解开绳子,谁知夜照玉跃讲起来扬起后蹄就往浦兴胸前踢去!要不是史阿反应快,一把将浦兴拉着后退几步,平着夜照玉的力量,加上马蹄铁,浦兴不被踢死才怪。 “好烈的龙驹!”浦兴没有生气,脸上毫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根本就不惊恐,还随口出言称赞夜照玉。 袁珣却是被吓了一跳,使劲拍了夜照玉一下,吼道:“干什么?又不疼,栓一会儿会死啊!再这样任性把你炖了做火锅!” 夜照玉委屈的将大脑袋拱到袁珣怀里,蹭了蹭。 众人皆哑然失笑。 袁珣谢过浦兴,又牵着马别过众人走出商会,这时候史阿带着二十个身着皮甲的游侠走到袁珣身前,拱手道:“这二十人是商会中身手最好的弟兄,皆是弓马娴熟,由在下带领护卫公子前往许都。” 袁珣笑着朝着列为游侠拱手道:“劳烦列为弟兄了!” 游侠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英武年轻人,他闻言出列鞠躬道:“公子严重了,我们这些混子游侠有口饭吃,有余钱赡养家人,皆是公子恩赐,即使我们粉身碎骨,也要护卫公子周全。” 袁珣摇了摇手笑道:“言重了言重了,只是去颍川而已,哪里需要粉身碎骨?此行各位月俸三倍,若是负伤,按工伤结算。” “在下孔秀,代众位兄弟谢过公子!” 袁珣闻言也笑了,说道:“不必如此,各位弟兄为商会卖命,商会理应罩着各位。”然后心中微微一动,看向那位叫孔秀的游侠头子。 不会那么巧? 孔秀不就是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在东岭关遇到的守关将军?那个因为指责所在,问关羽是否有曹操文凭,然后被关羽一言不合斩于马下的孔秀? 于是袁珣好奇问道:“孔大哥哪里人啊?平时习惯用什么兵器?” “不敢当公子大哥称之,在下洛阳人士,善使长枪。”孔秀沉稳的躬身说道。 希望不是同名同姓,袁珣心中暗道。前世看书时,他就觉得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斩的孔秀是六将中最冤的,孟坦韩福暗箭伤人死有余辜,卞喜王植密谋暗杀,也死的不冤,秦琪完全死于嘴欠。 只有孔秀,招谁惹谁了?尽忠职守多问一句都不行么?是关二爷自己耐不住脾气,还呛人家:“汝不欲放我过关乎?!”谁没点脾气?人家是一关守将,你出逃投敌,人家凭什么放你过关?关二爷又咋地?宠着你啊? 所以孔秀死了…… 不过在前世一个香港动作明星的电影中,孔秀真的是尽忠职守,关羽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说世道不好,而且孔秀技不如人丢了性命罢了。 不过孔秀现在只是个游侠身份,又在袁珣手下,除非以后关二爷是从袁家人手底下过五关斩六将,要不然孔秀不太可能死于关羽刀下了。 胡乱想着,袁珣微微垫脚拍了拍孔秀的肩膀,笑道:“孔大哥深沉稳重,也是大将之才。” 虽然袁珣现在比孔秀矮上许多,可是孔秀却觉得袁珣拍自己肩膀是应该的,他甚至微微弯下腰,方便袁珣。 袁珣点了点头道:“劳烦各位弟兄回去收拾行囊,我回家一趟,下午我们便出发颍川。” 交代好众人之后,袁珣骑着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安国县侯府,算了算时间,自家老爹应该在尚书台办公,于是他将马拴在门口,大大咧咧的走进门去。 “小娘!小娘!出来抱抱,想死我了!” 黄氏正在正厅接待客人,一听袁珣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禁对着客人苦笑一下:“我们家熊孩子回来了,大兄稍坐,小妹去去便来。” 来客扶须奇道:“贤妹何时有了儿子?” 黄氏笑道:“便是这侯府嫡子袁洵,这孩子自小失母,和我极为亲近。” 说完黄氏迎出正厅,袁珣看到黄氏出来,心中喜悦,他穿越来的时候,亲母便已经亡故,黄氏待他如亲子,他也就把黄氏当做母亲一般。 只见他一把拥住黄氏的胳膊,上下看看笑道:“几日不见,小娘越发美丽了!” 黄氏笑着轻轻打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就知道贫嘴,还不放开,府中有客人,成何体统?” 袁珣这才赶紧放开,这时代礼教虽然没有宋朝朱程理学以后那般严苛,可是和父亲妾室如此亲密,传出去也要被人误会说闲话的。 “小娘你没事?那天你也被老头子打了好几下。” 黄氏笑道:“我会有什么事,还有不许你在这么称呼你父亲,真不懂礼貌,你这几日在司空府里怎样?伤养好了么?” 袁珣举着手转了一圈,笑道:“我皮糙肉厚的,早就好了!小娘,我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 黄氏轻轻一叹,说道:“儿大不由娘,我知道了,司空安排你去颍川游学。你也这般大了,去颍川可要照顾好自己,对了,我族兄来了,他也要去颍川一行,我这族兄武艺高强,这一路也可以照拂于你。” “小娘族兄?江夏来的么?”袁珣好奇偏头往正厅看。 黄氏笑道:“不是江夏黄氏,乃是分支南阳黄氏的,虽然是远亲,可是我自小在南阳长大,和族兄关系也挺好的。”说着话带着袁洵进入正厅。 第十章 传奇老卒今尚勇 袁珣随着黄氏进入正厅,只见正厅客位上跪坐着两个人,年长者莫约三十七八岁,身着褐色直裾,头上黑布包裹发髻,正值壮年,长虬白面,凤眼剑眉。直裾中间扎着一根黑布腰带,显得虎背熊腰,跪坐在那里,凤目看来,好似一头卧着的猛虎一般,好一个雄壮汉子! 年轻者比袁珣大了两三岁,身着深衣,正襟危坐,面容苍白,身材消瘦,好似有什么疾病一般,眼神浑浊散漫。 二人似乎是父子,那少年虽然消瘦,眉宇之间也有几分雄壮汉子的样子。 那汉子见袁珣进来,那壮汉忙站起身带着少年向袁珣抱手鞠躬道:“忠,见过公子。” “珣见过舅父,舅父不必多礼,叫我珣儿便是。”袁珣拱手还了一礼。 汉子摇头道:“礼不可废,公子乃是安国县侯嫡子,袁氏族人,忠只是一介平民,怎好在公子面前托大?” 袁珣摇了摇手笑道:“小娘抚养珣长大,待我若亲子,我自当待其如母,舅父乃是小娘的族兄,当然是珣之舅父,这岂非礼乎?我还未及冠束发,尚无表字,舅父唤我珣儿便是。” 汉子看了看在旁含笑点头的黄氏,这才开口唤道:“珣儿。” 他心中却是震惊不已,汉子在洛阳当了半年洛阳北门门侯,期初不知自家族妹口中的熊孩子便是袁珣,现在哪能不知道袁珣大名,洛阳第一害虫嘛! 没想到让蔡邕蔡郎中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小魔王却是这么一个平易近人的俊逸少年。 袁珣不知汉子的想法,却开口问道:“舅父此行也是去颍川么?” 汉子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病态少年道:“我本是洛阳北门侯,任职刚刚半年,可是我子叙儿病重,听说华佗华神医现在颍川郡行医,我无心任职,便辞去职位,想带着叙儿前去颍川求医,然后回南阳。” 叙儿?黄叙? 袁珣看了看那面容苍白的坐立不安的少年,然后怔了怔,又看了看那大汉,大汉刚才好似自报名字叫“忠”来着? 于是他有些迟疑的问道:“珣唐突了,冒昧问一下舅父名讳表字?” 大汉道:“某讳忠,表字汉升。” 袁珣彻底蒙哔了! 黄忠黄汉升! 那个以七十战平武圣关羽,力斩夏侯渊,受封蜀汉五虎上将,被关羽戏称“不与老卒为伍”的黄忠黄汉升! 他……他他他居然是小娘的族兄?! 仔细想想倒也不突兀,黄忠是南阳黄氏人,本就是江夏黄氏的分枝,小娘出嫁前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南阳,二人关系好倒是不奇怪了。 我去!四十不到的黄忠啊! 今天见到孔秀袁珣都不怎么样,毕竟他和河北四庭柱中的颜良文丑高览关系都不错,这些袁氏宿将本就是青史留名的名将。 可是黄忠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史书和演义中都大书特书的千古名将啊!七十岁了还能战平关云长,力斩夏侯渊,克复定军山!虽然当时关羽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可那毕竟是千古武圣啊!吕布之后无人能出其右的狠角色! 现在四十岁不到的黄忠,正是武人最为黄金的年纪,那岂不吕布都打不过的? 妈耶! 袁珣兴奋的蹦了起来,一把抓住黄忠的手,喜道:“舅父久仰大名啊!珣对舅父的武艺佩服的五体投地!” 黄忠傻愣愣的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外甥”,又看了看在旁苦笑的黄氏,奇怪的问道:“我在来洛阳之前一直名不见经传,珣儿从何处听过吾名?” 这时候轮到袁珣愣了,他太过兴奋,却忘了黄忠一生名不见经传,在投刘备前,也只是刘表儿子刘磐手下一个中郎将。 黄忠这个中郎将可不是现在的中郎将,那时候早已天下大乱,诸侯割据,诸侯们为了稳定下属军心,名号封赏极为平凡,当真是“宰相遍地走,将军满地爬。” 年近七十的黄忠在力拒关羽之时,和关云长站成平手,直到最后,才被关羽的拖刀计击败,拖刀计是啥?不就是诈败么?耍赖的好么? 之后跟了刘备,黄忠这才赢来人生巅峰,帮助刘备进益州,夺汉中,一路过关斩将受封关内侯,后将军,成为五虎上将军,然后刀斩夏侯渊,力克定军山。 这时候的黄忠,正是人生低谷期? “咳……”袁珣干咳一声,然后说道:“我听小娘说的,说她族兄黄汉升武艺超群,勇冠三军,乃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再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舅父这身武艺,迟早也是当个上将军的!”说着,猛朝黄氏暗自眨眼。 噗嗤! 黄氏捂唇一笑,笑着对黄忠道:“大兄担待,珣儿性子跳脱,时常这般。” 黄忠这才释然,心中也是因为袁珣的吹捧有些得意,扶须笑道:“无妨无妨,珣儿性格灵动讨人喜欢。” 袁珣想起什么,忽然走出门去从马鞍上取下那柄赤雪横刀,入正厅递给黄忠道:“舅父,初次见面,珣没有什么礼物,这柄刀名为赤雪,乃是名家所打,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能断四十扎,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刀,珣与舅父投缘,此刀便赠与舅父了。” 黄忠慌忙摇手道:“珣儿客气了,初次见面,我作为长辈未给你带见面礼已是失礼,怎好再要你的礼物。” 袁洵将刀强行递给黄忠,笑道:“宝刀赠英雄,舅父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才配得上这柄宝刀,这刀虽然锋利冠绝,但是我一介少年,哪有用它的机会,与其让它在我这里蒙尘,不如随舅父纵横天下,也不枉这名刀出世一场。,至于我,不瞒舅父说,这赤雪刀是珣下属所铸造,我再着人打一把便是。” 黄忠还想推辞,可是那鲨鱼鞘,绑带柄的横刀造型着实吸引眼球,作为一介武人,哪有不爱兵器的,他下意识拔出赤雪长刀,那妖异的红色刀芒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见此刀刀柄奇长,明显是双手持握的刀,因为横刀造型,刀刃狭长,是长出寻常环刀一截,倒是方便骑兵马上作战。刀身带着雪花纹,刀锋上波浪刀纹闪着凛凛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好刀!此刀冠绝天下!”黄忠越看越喜欢,这才红着脸道,“我实在喜欢这刀,便却之不恭了。” 袁珣看黄忠收了赤雪,这才笑道:“此刀为舅父而生。” 黄忠看着鲨鱼皮鞘,刀芒妖异的赤雪,爱惜抚摸着刀身,再红着脸看了看袁洵,心中道:“此子名门之后,却是处事大度不骄不躁,没有一点世家子的样子。小妹有次继子,倒是小妹的福气。” 赠刀之后,黄忠袁珣二人关系近了一大截,加之袁珣本就是好奇黄忠的前事,听黄忠说些少年时代练武练弓,参与剿匪的事宜,也是兴趣高涨。 南洋黄氏本就是分支,黄忠在族中也不是孝廉出身,活了半辈子也是一事无成,此时有一个身份高贵的贵人公子愿意“折节相交”,心中自然高兴,谈兴也慢慢上来。 加之袁珣本就有意捧之,花花轿子众人抬,二人自是越谈越高兴。 “珣儿,我观你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而且也不是什么奸佞之人,为何……”黄忠看二人气氛颇好,趁机将心中奇怪之处说了出来。 “为何洛阳世族称我为洛阳一害是?”袁珣丝毫不在意的笑问道。 黄忠摆手摇头道:“我之前洛阳北门侯半年,也听过你一些事情,可是今日相交方知你是豪爽之人,怕是世人多有误解。” 袁珣哈哈笑道:“没误解,可能因为我是袁氏后裔,安国县侯嫡子,世族们都觉得我应该循规蹈矩,颇有贤名,然后及冠举孝廉入仕做官。而我呢?整天混迹于市井之中,与些游侠儿相交,放浪形骸,胡作非为。”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喜欢这些规矩,我不喜欢凡是都要以世家规矩禁锢自己,更不喜欢因为有世家身份,就可以肆意践踏他人,所以啊,我就和游侠平民一起作乐,行商贾之事让和我相交的游侠们不必为生活而挣扎,我更看不上那些仗着自己是世家子就四溢欺辱别人的败类,他们坏,我必比他们更坏,所以我三叔袁公路纵马与洛阳市集撞伤他人,我便带着游侠们去他家正厅里纵马,中常侍赵忠的侄儿子赵平在洛阳欺男霸女,我就把他扒光绑在洛阳南城头!” 黄氏想起赵平被扒光挂在洛阳城头,胸前还被挂上“我有错,我认罪”牌子的情景,不禁噗嗤一笑,那次袁基也是气得差点拔剑去司空府砍袁珣,这事儿闹得不小,赵忠几次想给袁基找麻烦,都被灵帝以“阿母何必与一顽劣童子置气?孩子的事,让孩子解决”给压下来了。 毕竟袁氏是天下仲姓,而且袁珣那时确实也才十一岁,赵平也只是被打了一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赵忠如果因此找一个孩童麻烦,还不被天下嗤笑?他好歹也是中常侍,他不要脸的啊? 至于赵平,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袁珣报复啊,他当时还没有举孝廉成为邯郸令,一介白身没有伯父赵忠支持,他敢去找袁珣?当袁珣手下那几百游侠吃素的? 黄氏笑着接口道:“好,那些事算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蔡中郎呢?你跑到人家女儿闺房下偷听的事情怎么说?” 袁珣脸上一囧,神采飞扬的样子瞬间垮了,这才红着脸道:“那个……确实是我顽劣,我名声不好,还去听蔡中郎的情,他看不上我是应该的,我就……我报复他一下……哎呀小娘,哪有你这般揭人丑事的。” 黄氏转身对黄忠说道:“这孩子就是这样,虽然顽劣了些,但是心地善良,所以外人对他的误解,还请大兄不要轻信。” 黄忠扶须讶然失笑,此子倒是任侠豪爽,也不是纨绔跋扈之辈,只不过年纪小爱玩闹一些,不过心中到能明辨是非,有一颗锄强扶弱的侠客之心,加之袁珣对他和对黄氏皆是恭恭敬敬,一时间也是对彼辈打心底里有了几分对后辈之喜爱。 几人谈笑了一会儿,袁珣这才发现一边的黄叙趴在席上疲惫得沉沉睡去,他招手唤过奴婢,轻声在奴婢耳边嘱咐一下,然后才转头问道:“不知大兄得了什么病,怎么如此虚弱?” 不一会儿,奴婢拿着一件袁珣得熊皮大氅来到前厅,轻轻盖在黄叙身上。 黄忠心中更是对袁珣的细心暗自赞叹,看袁珣这样安排,也不忍心叫醒儿子,心疼的看了看熟睡的黄叙,叹了口气说道:“半年前,我经贵人景升公推荐,来洛阳任北门侯,叙儿随我来洛阳,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适,身上长了个恶疮,时而流血不止,疼痛不已,半年来越来越严重,我也曾请洛阳名医诊治,都说是恶瘘,毒风入体,没有救了,是故叙儿疼痛困扰,白色苍白恍恍惚惚。” “恶瘘?”袁珣面容古怪的问道。 恶瘘不是恶露么?女人生孩子排出的血污,男人也会得? 黄氏一看袁珣那古怪的面容,就知道这小子又在胡思乱想,红脸嗔道:“又在瞎想,不是产子之后的恶瘘,是痣瘘!” 痣瘘是啥?哦哦!痔疮是?袁珣这才恍然大悟,古代对疾病的称呼和现代极为不同,所以他才误会了。 可是痔疮也会死人?后世不都说十男九痔么?不过细细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是什么时候,两千年前,这时代医疗条件落后,而且也没有什么疫苗一说,得个流感都算是瘟疫,能引起社会恐慌那种,痔疮严重了,失血过多确实会死人的。 袁珣想了想道:“舅父找华佗倒是找对了,听说华神医对外科一道极为擅长,这种病他应该能治的,用利刃将恶瘘处小心割出,然后辅以药物便是。” 黄忠惊喜道:“当真?贤甥连黄岐之道都懂么?” 他本来求遍了洛阳名医,早已绝望,去颍川寻那华佗也是溺水之人最后抓住的草罢了,倘若华佗也治不了,他只能带着黄叙回到南阳,让黄叙叶落归根。袁珣乃是天下仲姓袁氏后裔,见识本来就超于常人,袁珣说可以,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医术袁珣不懂,但是前世痔疮严重了不都是这么治的么?把痔疮处割了,然后保持不感染就行。病他是治不了,可单单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贫血,虽不能输血,缓解贫血的方法也不难啊! 袁珣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不懂黄岐之道,但是华神医我知道啊!他对利刃治病方面颇有研究,伯父放心便是。”想了想,他又说道:“这痣瘘智只能等到了颍川,华神医动刀根治,但是大兄病情严重,面容苍白,疼痛不已,去颍川舟车劳顿,大兄又不能快马加鞭,怕是不能撑到颍川。” 黄忠眼中一暗,有些痛苦的点了点头。 袁珣慌忙安慰道:“舅父莫慌,珣有办法,虽然无法根治大兄,但是也能缓解他的痛苦,让他能平安到颍川求医。” 黄忠闻言大喜,激动半跪在袁珣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公子快快说来,只要能缓解叙儿病症,让他能够平安到颍川,我黄忠便是当牛做马,也要公子救命之恩!” 袁珣赶忙扶起黄忠,说道:“舅父是小娘大兄,我们是亲人,只要大兄平安就好,我岂是挟恩图报的小人?大兄身体太虚,必须调养一两天,这样,我先去药铺抓药,然后安排人把大兄舅父接到商行去修养两天,若是大兄身体有了起色,我们再上路不迟。” 第十一章 马应龙麝香膏 袁珣坐在黄忠怀里,心中极为无奈,胯下夜照玉在洛阳街面上风驰电掣,极速赶往梁医师的药铺。 原本袁珣想让黄忠在侯府等他,可是黄忠哪里坐得住,待袁珣吩咐了下人去史氏商行统治史阿安排车来接黄叙后,急匆匆的拉着袁珣便在袁珣的指点下,朝着梁医师的药铺奔去。 匆忙间也没给黄忠安排马匹,黄忠也顾不得许多,见门前栓着的夜照玉,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然后像提小鸡仔一般袁珣提到身前坐好,双脚一夹马腹,在袁珣的一声惊呼中就纵马狂奔。 好在黄忠骑术极好,夜照玉也是顶级的战马,速度虽然快,但是没有撞到人,加之洛阳巡路的兵士一看那高头白马上坐着恶少袁珣,哪里敢拦? 夜照玉脚程极快,没一会儿就来到城西梁大夫的药铺。 梁大夫正在药铺中坐诊,忽觉一阵风一般闯进两个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雄壮大汉带着司空府的小公子,忙丢下病人,躬身问候道:“见过公子,公子何故来此?莫不是伤还没好透?” 再看那大汉,不是北门门侯黄忠还能是谁? 当即梁大夫无奈道:“黄将军,不是老朽不治你家公子,实在是你家公子已病入膏肓,老朽无能为力啊。” 袁珣挥了挥手说道:“少废话,不要你治,药材可还全?” 梁医师扶须傲然道:“小老儿虽不才,这粱记药铺在洛阳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袁珣不耐烦的打断他:“全就行,给我抓红糖枸杞大枣阿胶,然后准备麝香,三七,牛黄……马应龙麝香膏还有啥来着……?恩,你上次那个治外伤的膏药方子里有啥?” 梁医师看袁珣急吼吼的样子,也不敢在吹嘘聒噪,当即道:“乃是猪油,松香,麝香,冰片,三七,血竭,樟脑,以驱邪黄符做药引,保证去腐生肌,邪风不入体。” “恩……好像有樟脑?”袁珣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说道:“你把血竭去了,加入牛黄,按照你的方子给我做几幅药膏,还有……不许加黄符!要不然我拆了你招牌!” 梁医师忙点头称是,然后疑惑问道:“红糖乃生津解毒润肺之效,枸杞拿起滋阴补肾之用,大枣健脾和胃,阿胶嘛,乃是女人产后滋补所用,公子要这些要作甚?” 袁珣翻了个白眼儿,不耐烦的说道:“让你去你就去,耽误我的事信不信我真拆你招牌?你这老头怎的恁啰嗦!” 梁医师无奈,只好着徒弟给袁珣抓药,制作药膏,袁洵黄忠在梁医师铺子里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梁医师这才提着一个药包和一灌膏药出来,正色道:“小老儿是医师,公子让小老儿做的这两副药用处不明,公子今日不说明用处,小老儿这两幅药是不会给公子的!” 袁珣挑眉,上上下下看了梁医师一眼,忽然觉得这老头还挺有医德,蛮可爱的,于是他也起了些尊重之心,温言解释声道:“红糖枸杞大枣阿胶皆是护五脏,生津助血气的,错否?” 梁医师闻言点头道:“错是不错,可是助血气讲究温补,红糖大枣即可,再加枸杞阿胶药性太猛,恐怕常人不受补。” 袁珣点头道:“常人是不受补,可是黄将军之子恶瘘已久,血气亏损严重,倘若不猛补血气,只怕有性命之忧。” 梁医师恍然道:“是了,若是给黄公子用,倒是对症下药,那么那药膏就是救治恶瘘所用咯?和寻常金疮药也无太大区别嘛!” 袁珣无奈,只好随口胡说道:“这是古书中的一个方子,唤作马应龙痔疮膏,能够治愈并不严重的痣瘘,我只是用来给黄公子缓解恶瘘疼痛之苦,要根治还得去寻找华佗华神医。” 梁医师抚掌笑道:“想不到金疮药中加入牛黄还有这个功效,不过按药性,确实能去腐生肌,减缓疼痛,公子居然懂黄岐之道,小老儿佩服!” 黄忠一听,心中也是欣喜不已,鞠躬对梁医师道:“梁医师之恩,忠日后必报!” 袁珣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方子是我的,关梁老头屁事,舅父莫要再耽搁,现在大兄只怕已经到了商会了。”说着一把抢过药,拉着黄忠就朝外走去。 “公子!公子!那方子……”梁医师慌忙跟了出去。 “你用便是,今日的药钱去史氏商行领!” 袁珣早已带着黄忠纵马远去。 梁医师喜滋滋的走回铺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袁公子叫那城门侯什么? 舅父? 袁珣却不管梁医师心中的震惊,带着黄忠又到了一家卖蔡侯纸的铺面,切了几时刀蔡侯纸,二人才骑马赶往史氏商会,却见孔秀候在门外,鞠躬说道:“史大侠觉得商会全是粗鄙男子,不好照顾黄公子,已经将黄公子带到夕羽楼了。” 袁珣一拍脑门,还是史阿细心,商会都是一群游侠汉子,谁会照顾病人啊,遂带着黄忠赶往夕羽楼。 好在夕羽楼本就挨着商会,等他们走上夕羽楼的客房,只见黄叙早已醒来,不知是不是恶疾复发,面容苍白一脑袋汗水,股下也出现了一片殷红。 房中史阿和海棠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床铺上的少年,海棠的侍婢正在给黄叙擦汗。 黄忠一看儿子又发病了,心疼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握着黄叙颤抖的手,柔声道:“叙儿,爹来了,爹来了。” 黄叙显然已经痛苦到极致,而失血过多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呻吟道:“大人,您发发慈悲,了结叙儿,叙儿实在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饶是黄忠一代青史留名的虎将,此时也是虎目含泪,轻声说道:“叙儿,爹带药回来了,上了药就好了。” 史阿海棠见袁珣也在,忙向袁珣见礼,袁珣挥手示意二人安静,然后才问道:“师兄,海棠姑娘,我大兄何时开始发病的?” 海棠看了看床上痛苦的黄叙,有些怜惜的柔声道:“黄公子才到夕羽楼,便说要入厕摘花,谁知出来就发病了,剧痛不已,血流不止。” 史阿也点头道:“黄公子比公子你大不了几岁,也是苦了他了。” 袁珣将手中补血药物递给海棠的侍婢灵儿,吩咐道:“速速去煎了,然后快准备温水和麻布绷带来!” 史阿是见过袁珣用绷带的,忙道:“我去帮忙。” 海棠柔情看着袁珣,惊喜他还未去颍川,可是此时此地不合时宜,总是心中千般心事想与袁珣诉说,也无从说起,只能下去准备些清茶茶点,给袁洵黄忠等人。 不多时,灵儿和史阿端着热水和绷带进来,袁珣忙让灵儿去脱下黄叙的裤子。 灵儿红着脸扭捏之时,黄忠轻轻将黄叙翻过身,脱下其裤子,袁珣让其他人出去,二人忙对黄叙做紧急处理。 “舅父先用毛巾沾水清洁大兄创口,一定要轻!” 黄忠慌忙用毛巾沾水轻轻擦拭黄叙恶瘘周围血污,流血已然很严重,他一擦又流了出来。清洁一番后,袁珣再让黄忠用绷带紧紧按住恶瘘。 他没想到黄叙痔疮这么严重,早已化脓发臭,怪不得危及生命。但是想想也是,这个时代上厕所,不像后世那般用纸清洁,世家豪门大族和皇室往往奢侈的拿绢布清洁,而寒门只能用干树叶或者竹片瓦片做的“厕筹”清洁,而且厕筹是反复使用的,能有多干净? 黄忠只是个比秩六百石的门侯,本来就不宽裕,再加上给黄叙治病早已把积蓄用的差不多了,黄叙有钱用得起丝绸清洁粪门?不引起发炎才有鬼了! 紧紧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黄叙股后流血这才止住,黄忠又在袁珣的指导下再次给黄叙清洁了伤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涂抹上从梁医师那里弄回来的黄稠药膏,再用纱布包裹住创口,这才给黄叙换了干净的裤子。 这时候,那补血的药也熬好了,黄忠端着药碗给黄叙喂了药后,不知黄叙是虚弱过度,还是药膏起了作用,再次沉沉睡去,但是他紧皱的眉头却渐渐松开了。 二人轻轻为黄叙关上门出了客房,黄忠也不管门外史阿海棠在场,一下双手抱拳跪倒在袁珣的面前,虎目含泪,昂然说道:“公子大恩大德黄汉升无以为报!倘若不是公子,我儿今日便要离我而去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公子但有差遣,黄汉升便是丢了性命,也绝无二话!” “怎么又来了……”袁珣无奈道,忙伸手去扶黄忠,“舅父说的什么话,大兄是我亲人,我这都是应该的,再说这只是能缓解一时之痛罢了,要根治也得找华佗啊,快快起来!” 谁知黄忠倔强的跪在地上,史阿见状也伸手去扶,以二人之力,也没能把黄忠扶起来。 这汉子,好大的力气!史阿大惊,暗中使上全身的力气,饶是如此,黄忠就像是一尊磐石一般钉死在地上,就是不起身。 “若没有公子,我儿根本等不到见华佗,公子不受汉升这一拜,汉升绝不起来!” 袁珣无奈,只得放开黄忠,看着黄忠对着自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又去扶。 黄忠倒也没在倔强,顺势起身,他一生忠义耿直,不懂谄媚贵族,更不求人,唯有儿子是他心头之肉,此番袁珣只是初次见面,赠其宝刀不说,还挽救其子性命,泼天大恩也不知如何汇报。 他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此去颍川一行,必定护卫于袁珣身边,直到袁珣求学回归洛阳,以报袁珣大恩之万一。 袁珣知道这个时代人的价值观,也不再劝,再劝显得虚伪,史阿如此,黄忠如此,海棠……大抵也是如此。 从海棠的事情他明白了,有时候他不求回报的善意,在他人眼里兴许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 但是反过来想,黄忠是谁?乃是蜀汉五虎上将,名留青史的千古名将,他袁珣一个穿越的人,说没有一点心思怎么可能呢? 但是黄忠也是性格骄傲的人,他袁珣只是一个世家子,都还未及冠,黄忠会像是对刘备一样,纳头便拜主公? 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袁绍,也不是袁术,除了他们两兄弟那等威望之人,此时如果像袁珣一般施恩于黄忠,有可能让黄忠认主,现在的曹操也不能让黄忠认主? 要知道曹操现在还是白身,尚未被任命西园八校尉,也没有做出刺董反董轰动天下的壮举,一个宦官之后,想让黄忠这等心高气傲的人认主? 做梦! 他袁珣? 更是做梦! 不过袁珣有自信,他现在没这实力,以后还没这实力么?只要袁氏不倒,他无论是跟着袁术还是袁绍,未来当一郡太守还不简单?甚至当一州刺史也绝非难事! 历史上袁绍成为河北之主,不也一样封了他外甥高干一个并州刺史么?高干现在在哪都还不知道,袁珣和袁绍关系又如此亲善,袁绍未来能亏待了袁珣? 到时候还不能让黄忠在其手下当一大将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黄忠未来不在袁氏效力,那么以后在战场相见,黄忠不会对袁珣下杀手的? 关羽都能在华容道放曹操一马,黄忠可是忠义不下关羽的人啊! 反正,总之,无论是出于对黄忠的崇拜也好,还是对黄忠的投资也好,这波绝对不亏! “舅父今日也累了,我给你安排了房间,你也去休息一下,大兄有灵儿照顾,舅父不必担心。但是以后每次入厕时间不宜过长,入厕后当先用烘烤软的蔡侯纸清洁,再用温水清洗,然后上药,补血的药也不能停,每日饭后都得服用,一直到见到华神医。” 袁珣说起这个,又想起了高度酒,倘若今日在上药前先用酒精消毒,对这病会更有效? 黄忠一一记下,又对袁珣鞠躬行礼,这才随着玉儿去旁边客房中休息。 这时候,史阿也在桃灼阁给袁珣安排了酒菜,几人上得桃灼阁,史阿和袁珣再桌上坐定,海棠翩然半跪在袁珣身旁,为袁珣斟酒夹菜。 “师兄,待会儿我画一幅图纸,你着人留给马矩子,这图是制酒所用,需让马矩子和浦大师尽快造出来,此物是制酒所用,制出的酒水极为浓烈,除了喝以外,还可用于擦拭刀创伤口,让邪风不会入体,尽快赶至一批烈酒送往颍川,我大兄当用得到。” 海棠仰着俏脸看着袁珣做事的认真样子,微微却是痴了。 他怎么会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呢? 这样的处事,这样的手段,当真不可思议。 可是若不是如此,自己又怎会倾心与他? 史阿点头,然后笑道:“公子舅父,武艺惊世骇俗,不知何处来的将领,当真骇人。” 袁珣闻言笑了,心中微动,问道:“我这舅父怀才不遇,今年才当了半年洛阳北门侯,就因其子病重辞官,以师兄的剑术,也不敌我这舅父么?” 史阿摇摇头,说道:“今日惊鸿一瞥,黄将军力大无穷,下盘稳若磐石,某恐不是对手。” 袁珣心中更是好奇,史阿的剑术自己是知道的,王越之下无人能出其右,王越去年去世后,史阿怕是当世剑术第一人。 史阿看袁珣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说道:“剑术是小规模格斗之术,若是在街巷阡陌,或是马下一对一,师傅还有可能和黄将军占个不分你我,若是在军阵之中或是上马斗将,只怕不到五个来回便要落败。” 袁珣点头。 诚然,剑术和战场格斗是有区别的,剑术着重一对一小规模厮杀,所以往往虚实结合,奇正相随。可是战场之上混乱不堪,哪有那么多机会让你去使用什么羚羊挂角白虹贯日等剑招?都是讲究一击致命!而且顶级的武将和顶级剑客不同,顶级武将是有势的,如同杀意,士气,战意都是“势”的一种,就如关羽温酒斩华雄来说,纵有华雄轻敌,关羽突袭的原因在,也因为关羽之势太足,纵马前去,已经势压华雄,华雄措不及防,这才被关羽一刀毙命! 而剑客不同,剑客讲究的是灵,顶级剑客反而返璞归真,王越便是如此,他生前像个干巴老头,只有持剑之时,人家才知道他是怎样的剑术大师! 就像射雕英雄传中,无敌于天下的大侠郭靖,也免不了战场而亡。 恩,倘若一定要找一个身兼剑客之灵和武将之势的怪咖,也只有夕日王越游历冀州受益过的武学奇才记名弟子,那个浑身是胆枪剑双绝的赵云赵子龙了? 第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上 酒足饭饱之后,史阿便回了商行,桃灼阁中撤去酒席,上了点心果酒,雅间中就只剩下袁珣和海棠二人,海棠这才略略进了些点心。 “海棠姑娘也累了,不若吩咐厨房再备些饭食,你吃些。”袁珣看着海棠小口吃点心的样子,家人雪肤依然,华贸如初,不禁恍惚一下。 海棠放下点心,翩然走到袁珣身边,轻轻坐到袁珣怀里,环住他的腰,然后将脑袋轻轻放在袁洵胸口,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袁珣彻底愣了,佳人在怀,海棠温软的娇躯就隔着一层衣服贴着他,若有似无的处子幽香从海棠身上直往袁珣鼻子里钻,他双手僵在空中,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海棠感觉到袁珣的紧张,听着袁珣心跳渐渐加快,不禁噗嗤一声嫣然笑出声,仿若雪原初晴。 “想不到在世人眼中顽劣不堪却风流倜傥的袁侯嫡子,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初哥,说出去只怕洛阳闺中的女子们都要惊掉大牙。” 袁珣俊脸一红,说道:“我才十四啊!初哥很正常啊!再说了,海棠姑娘你不也是…处……那什么吗?半斤不要笑八两!” 海棠闻言也是一抹红霞慢慢攀上俏靥,伸手在袁珣后腰拧了一下,娇嗔道:“我是处子怪谁?当初本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任君采摘,某人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跑了么?” 袁珣闻言窘然,强辩道:“那时候我才十三!” 海棠闻言微笑不答话,轻轻伸手将袁珣的双臂引到自己后背上环好,这才再次环抱住袁珣的腰。 “公子喜欢海棠么?” 袁珣这次倒没有犹豫,点头道:“喜欢。” 海棠再次甜甜的笑了,然后柔声问道:“那公子为何还称海棠为‘海棠姑娘’?让人觉得生分。” 袁珣紧了紧环抱海棠的手,低头在海棠发间深深闻了一口,佳人体香让他痴迷,心道上天对自己真的不错,海棠仙子般的人物也能倾心于自己。而且海棠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女孩,她真的不像是其他女子一般随波逐流,她热情温柔,大胆追寻着自己的感情,这样个性自由的女孩,在这个时代真的太少见了。 若不是知道,袁珣甚至有海棠也是后世女孩的错觉。 这样的女孩,又怎能让他不为之感动,为之欢喜呢? “那我又如何唤你?瑾妍么?” 海棠摇了摇头,笑道:“海棠这个名字是公子取得,我以后自然就叫海棠。” “那便棠儿。” 海棠闻言心中喜极,紧紧抱着袁洵的腰,喃喃道:“棠儿,棠儿……” 片刻后,海棠轻轻抬起头,痴痴看着袁洵,抬手抚摸着袁珣的脸颊,轻轻道:“公子明明身份高贵,却混迹市井之中,明明身边女子不少,却又洁身自好,明明顽劣调皮,却是风流才绝,让人好生奇怪,棠儿不知道哪个才是公子,有时棠儿在想,公子或许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袁珣心中一惊,强笑道:“棠儿说笑,我不是这世间的人,还能这世间的鬼么?” 海棠摇了摇头,笑道:“哪有这般让人着迷的鬼啊!只怕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不,仙人断不会如此顽劣跳脱,那公子一定就是天上的魔星降世。”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海棠也是穿越的,猜出我也是穿越的呢! 袁珣再心中暗自大呼。 “我啊?魔星降世?”袁珣笑着举手刮了刮海棠白玉般的琼鼻,“我也不是仙人,也不是魔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海棠琼鼻皱了皱,分外可爱。 “公子,棠儿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便是。” 海棠红着脸道:“那蔡中郎家的女儿,漂亮么?” “啊?” 海棠抬头用水汪汪的美目看着袁珣,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公子翻墙也要去看那蔡琰,不知那蔡琰长什么样?倘若公子真的喜欢……便……便娶回家来,海棠一定以主母待之,就算……就算公子要海棠和蔡昭姬一起伺候公子,海棠也是愿意的……” 哇哇哇哇哇! 这车开得! 好突然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我……我特么爱死你啦! 袁珣在心中再次大呼道。 可是想了想,他又噗嗤笑了起来,这小妮子明明是吃醋了! “因为蔡老头以‘无才德的浪荡子,不配听他琴声’辱我,我这才夜探蔡文姬的闺房,我只是在她楼下听她弹了会儿琴,连她面都没见到,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我们棠儿艳冠洛阳,力压群芳,总之不会比棠儿更漂亮便是。” 海棠闻言心中欢喜,却轻轻摇头说道:“蔡文姬乃中郎之女,海棠只是一介艺妓,哪敢和蔡文姬比呀?” 袁珣闻言眉头一皱,伸手将海棠的脸捧起来,皱眉肃然道:“不许胡说八道,你也是官宦女眷,只不过命运多舛来到夕羽楼,在我心中你已是高贵无比,要不然我原来为何都不敢正视于你,我早说过,倘若你一定在意这个身份,我现在就去求叔祖,收你为义孙……唔……” 海棠见袁珣那认真模样,心知爱郎确实是早已对自己倾心,只是之前不知为何反而不敢与自己交心,心中也是柔软,感动之下居然凑过去,用樱唇封住了袁珣还在说话的嘴,把他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让大汉司空收一名艺妓做义孙?那怎么可能? 海棠心中明白,这只是袁珣一人之想罢了,可就算如此,她心中也已经感动不已了。 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份都是配不上袁珣的,让袁珣心中有她,她亦是满足万分,倘若有一天袁氏为袁珣配了正妻,只要袁珣不弃于她,海棠就算是不做妾,一辈子住在夕羽楼,等着袁珣时不时来于她相会,甚至她就像袭人一样,以一个奴婢丫鬟的身份,只要能在他身边,海棠就心满意足了。 二人毕竟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年男女,双唇一触及分,二人都羞红了脸,海棠更是把头埋在袁珣胸前,不敢再说话。 这一刻,时间变得极为缓慢,夕羽楼中人声鼎沸,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夕羽楼最高的地方,有一堆少年男女正享受着与外面不同的甜蜜安宁。 ………… 就在夕羽楼一对少年男女互诉爱慕,甜蜜万分之时,一列十四人的兵士,护卫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从楼下的大街经过,看方向似乎是前往皇宫。 “停车!” 就在马车经过夕羽楼正门时,车内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随军行走的侍从赶忙挥了挥手,整个仪仗就直愣愣的停在了夕羽楼下。 “府君有何事?”侍从走到马车窗前微微鞠躬问道。 马车窗帘被一只略显苍老的手轻轻挑开一角,从外面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可是也只是被挑开的帘角,车内人沉默了,好似在打量着巍峨高大的夕羽楼。 半响后,车内才开口:“老夫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 侍从赶忙道:“那海棠是洛阳夕羽楼花魁,才名传遍了整个洛阳,一手琴艺被洛阳世族公子们誉为天籁仙音。小人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道,这海棠年方十五,本姓任,也是官宦之家的千金。 直到两年前其父上书直谏天子,惹得天颜震怒,这才被抄家流放,任县令死于流放途中。 这海棠本事宫中专管貂蝉帽的女官,也因其父之累被冲为官妓,只是不知夕羽楼背后东主使了什么手段,将其带入夕羽楼做了艺妓。” 车内人冷哼一声,又问道:“夕羽楼居然能征辟官妓,背后能量不少,可打听出来本后东主是何方神圣?” 那侍从想了想,唯唯诺诺的说道:“是……是袁家族人。” “干什么?怕了吗?”车内人压低声音训斥道,“老夫为河南尹,洛阳就是老夫治下,此等逼良为娼,买卖官奴,莫说是袁氏,就算是宗室又如何?讲来!” 侍从咽了口唾沫,说道:“是前司空袁逢嫡孙,袁珣。” “入宫!” 车内人将手放了下来,没有再搭话,侍从松了口气,忙朝着车夫和护卫的军士挥了挥手,车架依仗这才再次上路,缓慢的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中常侍张让手持拂尘,快步走在西园大街之上。 西园,是当今天子命十常侍手收集天下之财,在北宫以西濯龙园的基础上建成的。整个园子占地颇大,园中有一条仿若洛阳最为繁华的开阳大街建的街道,如同开阳街一般,这条仿开阳街也是两侧商铺林立,酒肆当铺一应齐全,就连史氏商行的成衣铺,一模一样的在这里也有一间。 只不过这条街上的掌柜和游人,都是宫中阉人常侍和宫女扮演的,唯一的用途,就是每日造成开市后,和赶着驴车身着便服的灵帝做些买卖。 “开阳街”后面,是一片长着奇花异草,流水小桥,亭台阁谢的园子,园子中放满了各种奇珍异兽。 在园子的中心,有一片人工小湖,湖面上种满了荷花,此时已是入秋,荷花慢慢凋谢,留下一片片矗立于水面的莲蓬。 小湖之中嘻嘻哈哈传来一些女子的嬉笑,张让循声看去。只见这些宫中最有姿色的宫女,正在水中嬉戏,这些宫女身着轻纱,轻纱之下没穿任何衣服,那各色的轻纱被水打湿后,宫女们的胴体纤毫毕现,这些女子看见张让,也不害羞,反而搔首弄姿。 饶是张让早已没有了男人的功能,此时看见这些正值青春妖娆的胴体,也是心中一热。他不敢再看,低下头,加快脚步上湖心亭。 湖心亭中有一史氏商会出产的竹制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披头散发坦胸露乳清秀男子,男子一手提着一串葡萄,一手执白瓷酒壶,正在吃喝,一边吃喝还一边和水中的女子们调笑两句,正是大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天子刘宏。 灵帝看张让前来,坐直了身子,笑道:“阿父来了?正巧啊,朕这里正好有张伯慎从凉州快马送来的葡萄和葡萄美酒,阿父正好尝尝。” 张让走进湖心亭,恭顺跪下笑道:“这是张车骑献与陛下的东西,老奴可不敢喝,张太尉忠心为国,一心向着陛下,陛下合该大赏呢!” 灵帝喝了一口酒,闻言笑了,晃了晃酒壶说道:“就凭这酒啊?那史氏商行的果酒不也闻名洛阳,难道朕对那小魔头袁珣和那史阿也要后赏个骠骑大将军?我看这张伯慎是车骑将军做的不舒坦,想挪挪位置。” 张让跪着,呵呵一笑,说道:“陛下不出西园却尽知天下事,张车骑确实在西凉讨伐韩遂马腾等人失力了,只是他上奏此战非战之罪,乃是董破虏临战而逃,才导致三军崩溃。” “呵,临战之时将帅不和,战胜则抢功,战败则推责,这张伯慎和董仲颖还真是一对活宝!”灵帝抿了一口葡萄酒,失笑道:“诺,那几个佳丽便是董仲颖送来的,这两个家伙没一个老实的,一个送酒,一个送人,到让朕左右为难了。 但是这个结果朕倒也不是当初没想到,当初张温征逆贼北宫伯玉,一路稳扎稳打,这才有了功劳,北宫伯玉只是一个羌蛮,有勇无谋,马腾一介武夫,造反全为做官,皆是蚍蜉之辈,这两人张温还能应付。 韩逆乃是西凉士族出身,有黄河九曲的称呼,也是个有些才智的人。而且西凉世家大族不满朝廷久已,此番韩逆造反,先前皇甫嵩都不能凭,这次张温能平?怕是不费些力气难平咯!” 灵帝语气轻松,好似说一件不相关的谈笑,哪里像是在说一州叛乱这种事? “陛下英明,西凉之地本就是边境蛮荒之地,倘若投入太多兵力粮草如西凉,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张让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大汉统治者,佩服的说道。 两年前,北宫伯玉在西凉造反,灵帝命当时的左车骑将军,平黄巾的功臣黄埔嵩,些破路将军董卓入西凉平乱,哪知北宫伯玉身后有高人指点,大破皇甫嵩,接过皇甫嵩和董卓车槛入京,官职被一撸到底,直到灵帝半年后大赦天下,二人这才放了出来。 后金城韩遂、扶风马腾皆反叛大汉,于北宫伯玉联合打出“诛常侍,清佞臣”的旗号大举进犯三辅,朝廷这才知道,站在西羌北宫伯玉身后的却是那个几年前大长秋曹节,中常侍张让赵忠陷害,惨死于洛阳的“阳球案”愤而辞官回金城的西凉名士韩遂韩文约! 第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下 而后灵帝大赦天下,放出了狱中的皇甫嵩和董卓,让时任司空的张温为车骑将军,以时任荡寇将军的周慎、破虏将军的董卓为左右副将,协江表猛虎孙坚所部率军五万前往三辅平叛。 战事伊始,张温在周慎的建议下稳扎稳打,击破北宫伯玉率领的两万西羌前军。 可是因为西凉平叛一事,连天下名将皇甫嵩都失过利,车槛入洛,此时都没有复起,张温自忖其军事才能不如皇甫嵩,加上性格保守,居然不顾周慎董卓反对,未乘胜追击,而是屯兵于安定在意没有进军一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张温这个人,在士族中的名声着实不好。因为当时十常侍在灵帝的授意下公然卖官鬻爵,当时为大司农的张温离三公一步之遥,一时动了歪脑筋,花巨资对赵忠张让行贿当上了司空之位。 之后莫说士族,就连张温自己的儿子都看不起张温,说张温是阉宦一党,称其:“铜臭司空”。一时间铜臭司空的名声传遍洛阳。 董卓时袁隗举荐成为大员,一般对外称“袁氏故吏”,如何看得起铜臭司空张温?是故张温征招之时,居然领兵缓缓前进,就是不与张温汇合,二人矛盾从此埋下。 在安定,张董二人会师之时,孙坚曾以“推迟行军延误战机”为由建议张温杀了董卓,可是张温自己性格懦弱,如何敢得罪袁氏?所以推辞了。 等到韩遂马腾领军再扣三辅之时,汉军在安定已经驻扎了一个多月,二军对峙之时,西凉叛军居然在夜晚发生了营啸,然后慌忙撤军。 荡寇将军周慎当即率骑兵衔尾追击,董卓看此战绩千古难逢,怕被周慎抢了战功,向张温提出率军接应周慎,张温有心压制董卓,不允。 谁知第二天董卓不顾帅令,私自协右扶风鲍泓出营追击叛军,在陇西城下破叛军,斩首数千级,董卓大喜,孤军深入,居然追着韩遂打到了金城! 谁知董卓孤军深入,正好落入了韩遂渭水河畔的包围圈,韩遂围而不打,却轻易击破了张温的两万多平西汉军。 董卓也是征战多年的大汉名将,耍了个心眼,假借捕鱼之名让军士暗中修建拦河堤,等西凉叛军反应过来,他早就带全军逃出了包围,是整个平凉汉军中难得没有受到损失的军队。 西园中,灵帝手执酒杯,看着眼前水中嬉戏的女子们,笑道:“阿父这话朕可不敢说,汉氏四百年江山,总不能在朕手里丢失疆土。 免去张温车骑将军之位,回洛阳听命,命皇甫嵩为骠骑将军,任平凉军主帅,董卓周慎仍认左右副将,和皇甫嵩说,朕现在给不了他多余的兵士粮草,朕也不求他能平定凉州,只要他给朕保住三辅即可。 董仲颖嘛,金城一战打得惨不忍睹,只有他能斩首数千级,还能带着部队全身而退,有功不能不赏,赏个邑一千户的乡侯,封地阿父想想就是。” 张让忙掏出筑版记录下来。 “阿父还有何事么?” 灵帝说完继续喝酒,一会儿却发现张让还跪在地上,不禁奇怪道。 “张温此次虽然平凉失利,可是也保住了三辅,还击败了北宫伯玉,若是下狱,唯恐皇甫嵩也如张温那般驻军不前。”张让躬身磕头说道。 “行了,将才如皇甫嵩者,战时失利也是要木槛入洛的,他张伯慎还能比皇甫嵩?”灵帝失笑道,“朕知道他是阿母你的人,他木槛入洛后,就不需下狱了,任太尉。” 张让心中大喜,磕头道:“陛下英明!天佑大汉,必将再次平定西凉!” 张温本就是阉宦一党,而且是位及三公的重臣,若是因为此战事被罢了官,那么他们十常侍的朝堂势力必将损失惨重,白白便宜了何进那屠夫。 正在张让高兴的时候,又听灵帝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头上传来。 “张温当了太尉,车骑将军之位空悬,正好,何苗在荥阳打的不错,就让他当个车骑将军!” “可是……!”张让心中一惊,急忙想要找个理由诋毁一下何苗。 却见悠然躺在竹躺椅上的灵帝挥了挥手打断他:“阿父不必多言,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之位,自光武皇帝以来,都是外戚常任,朕总不能破了祖宗规矩。” 张让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也是暗叹,灵帝再也不是需要他们和前大长秋曹节去除窦氏一族的那个小男孩儿了,这十几年的帝王生涯让他一手相互制衡的帝王术用的炉火纯青,让人敬畏! 这时候,灵帝挥手让水中的女子们全部离开,然后直起身子说道:“阿父替朕梳妆一下,等会儿即将上任河南尹的王子师要来见朕,总不好让其看到朕这副模样。” 张让听命从袖子中拿出木梳,为灵帝开始梳头穿衣。 刚才路过夕羽楼的马车此时早已停在南宫门口,御道过后官员是不许在皇宫之中乘车的,所以在侍从的伺候下,马车中人慢慢下车。 一位身着朝服,头戴五梁冠的老人矮身下了马车,却是当日在夕羽楼中观看过海棠抚琴的清瘦老者,老者眉须花白,五十上下的年龄,眉眼间正气盎然,虽是文质彬彬,倒也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老者在近侍的带领下走进西园,看到西园中人声鼎沸的“正阳大街”,老者微微皱了皱眉,等到走进“正阳街”后面的奢华园林时,老者更是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大汉四处叛乱不止,战火四起,民不果腹,一路从陈留走来,时常见路有饿殍。这还是京畿司隶啊!听说西凉冀州很多地方更是千里赤地,村无鸡鸣! 可是这西园的奢华根本让人不敢想这是大厦将倾的大汉的皇宫! 老者进了湖心亭,便见到一身素雅道袍的灵帝,和侍立在旁的张让。 他也不理会在旁边目泛寒光的张让,双手作揖,大礼拜倒,朗声道:“臣,河南尹王允,见过陛下!” “王卿平身。”灵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三落三起的刚直大臣,笑道:“王卿此来一路辛苦。” 王允站起身抱拳道:“大汉天下糜烂,民不聊生,臣为汉臣心急不已,蒙圣恩复起,何言辛苦?” 灵帝微微眯起眼睛,笑道:“王卿还是如此刚直,这两年的辗转也没抹平汝之棱角,好得很,好得很。” 王允朗声道:“汉养士四百载,臣太原王氏一族时代深受汉恩,臣只知报答汉氏,心有毅志,自不会被一些宵小之徒磨平棱角。” 在旁边的张让自然知道王允所说的“宵小之徒”是谁,在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了这老匹夫的臭嘴。 他和王允仇怨由来已久,几年前王允为皇甫嵩军中主簿辅佐皇甫嵩一路高歌猛进大破豫州黄巾,可是在受降之时却发现了张让族人和豫州黄巾高层来往的信件。王允性格刚直,哪里会惧怕时任中常侍的张让,一封奏章就将张让私通黄巾的罪行告上西园。 灵帝得知后大怒,召张让入宫问责,张让也是吓了个半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王允乃是太原王氏出身,天下有名的大世家,当然是污蔑欲杀他这条皇帝的老狗为后快。在张让那副惨样和狂表忠心之后,灵帝倒也没有对张让问责。 张让却是对王允怀恨在心,张角刚平就随便编了个罪名叫王允下狱。适逢张角伏法,灵帝天颜大悦,大赦天下,王允被放了出来。 可惜还没过十天,张让又以“莫须有”的罪名再次把王允弄进大狱之中。这次袁隗、皇甫嵩、朱儁等朝中重臣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书给王允求情,加之灵帝也知道自己这“阿父”什么德行,赦免了王允。 但袁隗却不敢再在洛阳待下去了,送王允出了司隶。两年来,王允也在陈留河西几地辗转,直到灵帝复起王允,任其为河南尹。 王允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其人也是正直忠心,就是那嘴得理不饶人,这不,面圣之时,逮住机会就讽刺灵帝张让。 若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智商高,情商低。 灵帝知道王允有才,但是王允那句“天下糜烂,民不聊生,臣为汉臣心急不已”分明是讽刺他天子无作为,大臣为他心急。他也是聪明之人,哪能听不出来? 什么意思?你心急我不心急,我悠闲祸国咯? 心中不喜,能少见则少见! 于是灵帝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的说道:“爱卿此番复起,当尽忠职守,没什么事就去罢。” 王允闻言再次跪下行礼道:“臣当不负圣恩!” 待王允走后,张让这才躬身寒声道:“这王子师当真无礼至极,居然敢公然讽刺陛下!依律当斩!” “阿父,算了,王子师虽然性子尖酸刻薄一些,倒也不乏是个有才能的忠臣,让他当个河南尹,为朕治理河南京畿,虽然河南尹治所在洛阳,可是没有入宫议政之权,眼不见心不烦,阿父何必和他一番见识呢?而且朕若是因言入罪,不是坐实了昏君之名?” 张让闻言跪下大声道:“陛下英明神武,海内归心,些许叛乱不过癣疥之疾,不出一年变更平定,开万世之太平。” “呵呵……阿父说得对,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张让虽然躬身恭维这灵帝,可是余光一直阴冷的盯着王允远去的背影。 老匹夫,莫要让咱家寻到你的痛脚,届时定教你生死两难! 灵帝的诏书发布后,张温槛车入京,皇甫嵩人骠骑将军,入三辅平叛,何苗平荥有功,升任车骑将军,王允入洛认河南尹,一时间天下哗然,洛阳公卿士族纷纷奔走相告,互相庆祝。 大将军府中,前几年还是“屠户宋玉”的何进,挺着大肚子坐在首席,举起一杯酒对着坐下一种幕僚笑道:“全赖诸君,我弟何苗才能升任车骑将军,我们反奸宦势力大增,诸君,当满饮此杯!” 何进手下一种幕僚纷纷抬杯遥碰,相互祝贺,一时间大将军府气氛热烈不已。 此时幕僚中有一青衣长须的中年抬着杯子站起身朗声道:“不止如此,王子师复起,认河南尹,吾辈势力也是大增,王子师才学出众,必能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何进看去,却是主簿陈琳,遂腆着大肚子抚须长笑道:“孔璋所言正是,王子师深受张让其害,此番复起,必然不会放过张让。” 陈琳又道:“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将军不可大意。” 何进微微一愣,慌忙诚心道:“孔璋有何教我?速速说来。” 陈琳想起昨日和审配在府中的一翻密谈,正色道:“此次虽将军之弟升任车骑将军,王子师复起,大大打击了奸宦的气焰,可是张温槛车入洛,并未明文示其罪责。 此时朝中三公只有太尉之位悬空,只怕张温还会任太尉。倘若如此,阉党与我们又重新互为犄角,相互制衡,此番密谋也就付之东流。” 何进闻言也是皱起了眉毛。 陈琳说的话极为有道理,当今天子深谙帝王之术,总不会让一方长期得力,张温此次作战失利,不似往常皇甫嵩朱儁一样,在诏书中明言罪责,说的含含糊糊,只怕就是阉党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 “那以孔璋看来,吾辈当如何应对?” 陈琳沉声道:“当今天子久不立嗣,国本无落,天下无不忧心,倘若将军能进谏说服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吾辈之事定矣!” 何进沉吟了起来。 他也知道。倘若之际那外甥刘辩被立为太子,他这大将军的地位就可稳固下来,就算是十常侍一时得势,天子也不会对他如何,毕竟储君在那里放着,若是天子不幸驾崩,自己必然为辅政将军,以灵帝的聪明,不会自挖墙角的。 可是自家那个善妒的妹妹在宫中屡屡暗杀和天子有染的宫女妃嫔,还暗害过天子子嗣,已经深得天子之恶,天子久久不立太子,只怕就因为这个。 陈琳走出作为,跪倒在何进面前,慷慨道:“将军不必有担忧,我已说服司空袁公,司徒杨公,只要大将军进言立皇子辩为太子,二公必然复议,我等当赶在张温升任太尉之前,携此番大胜之势进言立嗣!大将军,天赐良机,怎可放过啊!” 随着陈琳慷慨激昂,何进一众幕僚纷纷放下酒杯,跪倒在何进面前,齐声道:“大将军!天赐良机不可不取啊!” 何进闻言一拍桌子,大笑道:“诸公言之有理,明日早朝,我便趁机进言!事成之后,便诛杀十常侍,还大汉清明天下!” “将军大义!” 第十四章 搬起石头来砸脚 哗啦! 灵帝回到西园的书房,一把将书桌上的奏章书籍全部扫于桌下,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只不过这头雄狮似乎有些纵欲过度,面容里总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饶是如此,周边的宦官宫女们也吓得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触怒了暴怒中的灵帝。 “何进匹夫!端的可恶!” 竟敢在朝会之上公然谏言他立刘辩为太子!难道他何进不知道他那妹妹做了什么好事么?立刘辩为太子!那贱人岂不是敢将他后宫中所有女人赶尽杀绝? 然后呢?杀了刘协?杀了董太后?! 是不是还想杀了他灵帝?! 何进想干什么?!他是想当霍光么?还是想当王莽!? “去!把赵忠、张让给朕叫来!”灵帝暴怒道。 地上一个小黄门立即躬身说道:“诺!” 想不到灵帝居然更加暴怒,“诺个屁!朕叫你去你便去么?这种涉及皇家内事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你长不长脑子?!拉出去!杖毙了!” 小黄门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灵帝再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一对执金吾羽林士兵早就起来架住他就往外拖,他早已吓得连求饶都忘了。 几声惨叫之后,门外再无任何声音,周围宫女宦官颤颤巍巍把头抵在地上,生怕暴怒中的灵帝再次迁怒道自己。 好在灵帝听见惨叫,心中怒火也平息了几分,挥手恶狠狠道:“全部滚出去!把门关上!” 宫女宦官如蒙大赦,双膝蹭地也不敢做任何停留,慌忙退出御书房。 就在最后一个宫女退出之际,只听灵帝道:“你!留下!”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宫女的头发,解下袍服腰带,就将宫女的脑袋按到自己胯下…… “何进匹夫,你想做霍光王莽?朕偏不让你如愿!” 灵帝一边摁着宫女的脑袋耸动腰肢,一边面容狰狞咬牙狠声说道。 平日间何进和十常侍互相争劝,互相暗害,他都不在意,这不过是他相互制衡的手段。谁处于下风,谁处于上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使一家独大,他才能够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立嗣乃国本,这是他的逆鳞,立刘辩为嗣,还是立刘协为嗣,这要他刘宏说的才算!他刘宏今年才31岁,正值壮年,正是身为帝王最好的年纪! 倘若灵帝是文景那般的明君,早立太子是有稳定朝堂的作用,倘若他像孝武、光武那般的强势之君,他立不立太子,何人敢管他? 可是他又自知之明,而且非常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他和先帝桓帝不分上下,论不理朝政玩乐昏庸,只怕桓帝也赶不上他…… 倘若立了太子,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朝中诸臣的心中平衡杆自然都会向着太子那边倾斜,因为他昏庸无道,太子却还小,可以培养。 再等到朝中众臣们以太子之名诛杀十常侍,接下来倒霉的只怕是自己这个天子了,无论是废立天子,还是尊自己为太上皇,扶持太子登基,自己都会失去天下权柄,沦为一届废人! 历史上这种事不是没有。 特别是刘辩!刘辩成为太子,何进只怕迫不及待就会成为霍光! 何进的手伸的太长了,权力也太大了…… 灵帝一抖身体,在宫女嘴里泄了身,然后着侍卫杖毙这名听着他喃喃自语的宫女,目光阴冷的看着何进进言的奏章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何进也是在自己府中大发雷霆,将酒杯狠狠掷到陈琳的脑袋上,铜制的酒樽将陈琳额角砸破,鲜血顺着眼眶染红了半边脸,陈琳也不去擦,直梗梗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陈孔璋!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谋害于我?” 陈琳不卑不亢的拱手问道:“请问将军,琳何时有谋害将军之心?” 何进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陈琳,半响说不出话。 就在今日朝会,他在灵帝宣布升任何苗未车骑将军后顺势出列,持奏章进言立刘辩为太子。 按照计划,本来司空袁隗和司徒杨彪应该出列复议的,两人确实也出列复议了,可是却是齐声道:“臣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偏偏没有说立谁为太子。 意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两位位极人臣的老人意思很明显,早立太子,至于是立刘辩还是立刘协,陛下你自己说的算。 何进虽然是屠夫出身,见识计谋少了些,但他不是笨蛋,瞬间站在正位冷汗直冒。 他本以为是携大势力压天子已定大局,可就那么一会儿,他就成了以势逼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逆臣! 果不其然,就在两位三公大臣发言完毕后,坐在上面矮几之后的灵帝隔着冕冠之上的玉珠旒都能看出来面色阴沉的如同要滴下水来了。 “何国舅,何大将军,就这么想当霍光么?” 灵帝冷冷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直插何进的耳中,一时间它也是如芒在背,吓得慌忙跪下,全身寒毛的竖了起来。 “朕还没死呢!” 灵帝将案几上的黄金镇纸狠狠掷于何进面前,冷哼一声甩袖子就离开了南宫,何进吓得连连磕头不已。 等何进反应过来,周边早已安静一片,诸位臣工早已走个干净,就连劝谏“盟友”袁隗、杨彪也走了,空荡荡的南宫大殿中就他一个人,宛如一头蠢驴一般趴在地上。 “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害于我?昨日你劝我进谏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说好袁隗杨彪两个老匹夫今日会相助于我,可结果呢?两个老匹夫摆了我一道,让我差点被天子杀于南宫之中!天子今日对我面露杀意了你知不知道!” 何进指着陈琳咆哮不已,想起今日灵帝反问他时候的目光,他到现在都不寒而栗。 陈琳满脸鲜血,平静道:“那袁司空和杨司徒是否复议了呢?” 何进怒道:“那种复议和捧杀有何区别?” 陈琳冷笑道:“若是捧杀,大将军此时早已横尸南宫,焉能再次与琳咆哮?” 何进闻言梗了一下,愣愣看着陈琳。 陈琳再次冷笑道:“昨日便告诉大将军,是携势劝谏,大将军莫不是以为天子会和颜悦色当场答应?” 什么叫携势劝谏,就是趁着何苗任车骑将军,加上何进大将军,兄弟二人掌天下兵马四分之三,张温未归,朝中只有十常侍的时候,威逼天子妥协。 何进气势一滞,这才缓缓坐下,闷闷不乐。 陈琳也不再冷言冷语,叉手鞠躬道:“大将军,你也知道,天子不喜皇子辩,此番本就是威逼于天子,倘若袁司空和杨司徒再劝谏力挺皇子辩,天子看朝臣统一反对他,只怕会当场处斩大将军。” 何进闷声道:“那此番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恶了天子?” “非也。”陈琳温言道,“此番就是让天子知道天下欲立皇子辩的决心,而又不能过于刺激于他,若是事情顺利,天子明日之内就能做出决断。” “若是天子还是不立太子又如何?” 陈琳哈哈一笑:“兵法有云,战时无完全之局,胜算三分则拼之,五分即全力付之。” 何进眉头这才渐渐松开,走下正厅,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条,亲自为陈琳包扎伤口,歉然说道:“是我心急了,刚才误会了孔璋,求孔璋不要厌我才是。” 陈琳心中冷笑,可是嘴上却是温言道:“大将军对琳有知遇之恩,琳万死不能报之,何言厌恶?且吾辈努力,也只不过求诛杀十常侍,还大汉清明,我陈琳万死不悔!” 何进闻言才松了一口气,细细为陈琳包扎完伤口,又与其攀谈片刻,才把陈琳送出将军府,目光复杂的看着陈琳离去。 袁氏! 安得何等心思?! 不过一天时间,宫中便有诏书下来,天子为巩固京畿防守,在西园招募兵士成立西园三军及助军,典军共八千人护卫西园,执金吾羽林军不再担任西园护卫,特设西园八校尉为其主官。 其中灵帝自认无上将军,任中常侍,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加袁绍袁本初为虎贲中郎将,任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大长秋赵忠族弟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前大长秋曹节女婿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原本京畿防卫包括左右羽林军都是大将军何进掌控,西园三军虽然只是护卫西园,可是谁人不知,天子久居西园?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天子突然增加西园三军,分明是在分何进的权啊! 而且原本闲居在家的袁绍,又是任虎贲中郎将,又是任西园中军校尉,一时间也是震惊洛阳,风头无两,坐实了袁氏年轻一代领袖的位置。 有人为此担忧,这些事十常侍的人。 也有人为此高兴,久经党锢困扰的袁绍再次复起入仕,是不是标志着党人大规模复起的时候到了,何进失势的同时,十常侍是否也开始失宠了? 天子不但没有向何进妥协,反而反击如此之快,如此之凌厉,如同一记撩阴脚狠狠正中何进痛处。 何进听到这条诏令,当真是欲哭无泪,本来他还想找陈琳的麻烦,可惜陈琳再出现时,身边面带笑容,谦逊施礼的赫然便是当今天子禁卫军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 “明公,别来无恙?本初叨扰了。” 纵是何进对袁绍恨得牙根直痒,可是袁绍毕竟是天下仲姓的袁氏年轻领袖,又是党人领袖天下楷模,如今笑立于他门前,他能如何?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于是他只能压住心中的郁闷,阴阳怪气的将袁绍情境府内。 等袁绍再出大将军府时,两个鬼怀鬼胎的人居然是把臂同行,宛如兄弟,他们在何府之内谈了些什么,除了陈琳无人得知。 至于陈琳,依旧还是将军府主簿。 第十五章 曲有误,袁郎顾 上 无论朝堂多么风起云涌,天子、袁氏、何进、十常侍之间如何尔虞我诈角逐于朝堂之上,这些都和正在于海棠坠入热恋中的袁珣毫无关系。 经过三日的调养,黄叙的身体奇迹般的恢复起来,入厕后的血崩次数越来越少,疼痛也渐渐缓解,加之补血益气汤的作用下,黄叙不但恢复了精神,而且面色也有了几许血色。 黄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中对自己这便宜外甥袁珣,也越来越感激。 三日内,袁珣和海棠同吃同住,耳鬓厮磨,关系也突飞猛进,只是二人皆是少年男女,虽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却始终没有突破那层关系。 除了和袁珣亲昵之外,海棠对黄叙也是照顾有加,黄氏父子每日饮食皆是海棠亲手烹饪,黄叙的药也是海棠亲自煎煮。 特别是了解了海棠乃忠臣之后,身世悲惨,和袁珣曲曲折折的感情后,黄忠更是对着美若天仙的小丫头有着老父亲看儿媳……不,甥媳,越看越怜爱的感觉。 可是快乐的日子毕竟短暂,三日后,司空府差人来寻袁珣,说是司空催袁珣回府。袁珣心中上路的日子到了,细细嘱咐海棠一翻,让史阿带着孔秀等二十名游侠在夕羽楼等待,自己飞马赶往司空府。 等他进了司空府,袁隗正坐在正厅中,手里端着一杯商会特产的清茶轻轻嘬着。 看袁珣进来,老人放下茶碗,笑道:“乖孙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身陷温柔乡,不愿出洛阳了。” 袁珣小脸一红,然后也笑道:“是啊,我是有点舍不得走了。” 老人笑着指了指他,摇摇头说道:“倘若前几天,你不愿走就多待几日,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你必须尽快上路了?” 袁珣奇道:“为何?” 老人笑道:“你叔父已经顺利出仕了。” 袁珣眼睛一亮,喜道:“计划成功了?” 这驱狼吞虎之记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袁隗为其把关,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在斗室间天下玩弄于鼓掌间,此时计划成功,袁氏势力大涨,袁珣怎能不高兴? 袁隗正色道:“本初和公路已经把谭儿、熙儿和耀儿送回了汝南,你也不能在洛阳久待,需尽快上路前往颍川。” 袁珣不解的看着袁隗,此时袁绍出仕,袁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为何还这般急? “此番谋划,必然恶了何进,他若是心中有气,又不能对我们年长的人如何,难保不会对我袁氏小辈出手。而且天子那边……天子极为聪明,老夫不敢拿你们的命去赌。” 说着袁隗抹了抹袁洵的脑袋,说道:“此番出去,爷爷不在身边,可不要像在洛阳那边任性了。” “珣懂得。” 老人看着眼前的清俊少年,心中也是感慨,那个祸害洛阳,智计超群的小家伙,也算是长大了,要独自出去飞了,一时间胸中也似万千语言不知从何说起。 袁珣这两年来时常住在司空府,加上他乖巧机灵又嘴甜会哄人,时常让袁隗老怀宽慰。在这大争之世,诡秘绝伦的朝争中,有了袁珣的司空府,老人更喜欢回来了。 袁珣不是老人嫡孙,胜似老人嫡孙。 此时袁珣即将离开,虽然知道只是一年半载,老人心中又是担心,又是不舍,堂堂大汉司空,天下仲姓的掌舵人,鼻子也是微微酸楚。 “乖孙要独自闯天下,需得及冠取字,可是你和你父的关系如此恶劣,想来你父为你取字,你也是不愿意的,就在这,叔祖替你把字取了可好?” 袁珣心中一暖,立马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孙袁珣,请祖父为我及冠取字!” “好!好!好!” 袁隗听着袁珣有意忽略叔祖而叫他祖父,一时间也是扶须大笑,欣慰不已。他从袖中拿出一顶早已准备好的白玉束发冠,轻轻为袁珣解开头上的丝绸束发带,将发髻套入束发冠,再把白玉簪子插入束发冠固定好发髻,退后三步看着带着白玉束发冠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内韧外宽,严以律己,光华内敛,敢为天下担当,方为我袁氏骄楚!”老人看着爱孙的样子,抚掌笑道,“汝之名讳珣字乃是令祖袁逢所取,珣,乃温润美玉,老夫便赐汝字为君瑜,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望汝戒之!” 袁珣,袁君瑜? 袁珣再次叩首道:“君瑜谢祖父赐字之恩。” 老人笑着转身,挥了挥手,说道:“去,去,行礼已经为你备下,还有一车书籍,你带着,到了颍川给司马徽,这是我袁氏批注的《大学》,到了颍川,司马徽自然会教你。” 老人的关怀深深沁如袁珣心脾,离别在即,袁珣也是心中发酸,留下两行清泪,哽咽道“君瑜此去,祖父当千万保重身体,待君瑜归来,为祖父分担袁氏中兴的重则,让祖父安享晚年之清闲!” 袁隗闻言暗中抹了把泪,背对袁珣笑道:“臭小子,快滚!大丈夫提三尺剑纵横天下,莫要学小女儿之举!” 袁珣再次磕了三个响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翻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正厅。 袁隗这才转过身,拄着拐杖看着袁珣远去的身影,微笑久久不语。 待袁珣骑着夜照身后带着装满书籍的马车回到夕羽楼时,史阿早已带着孔秀等十名游侠在楼前等候多时。 史阿做事细致,游侠们身着骑着商行的优良战马,腰挎环刀,马鞍带中放着弓箭,看起来极为彪悍精锐。 黄忠父子也早已准备好,史阿套了商行中袁珣的专用马车给黄叙乘坐,这马车乃是两架马车,也是上好的驽马,而且是四轮有轮轴的大马车。马车下虽然没有弹簧减震,可是马车里也铺满了鹅绒软垫,车上暖炉书柜一应俱全。 黄忠更是骑上了一匹商行从并州引进的青骢大宛马,虽然比不上夜照玉,也是难得的上品战马了,他身穿一身暗蓝色缺胯袍,背上背着一张硕大的铁胎柚木复合弓,马鞍箭壶中也是特质的铁脊狼牙箭,横刀赤雪配在腰间。袁珣这才想起,黄忠也是三国历史上少有善射的将军。 黄忠手持一柄外形很像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只不过刀尖卷曲,此刀名为凤鸣刀,演义中黄忠就是持此刀战平关羽刀斩夏侯渊。 而海棠抱着一架古琴,身穿一身白色袄裙,外罩一件红色狐裘披风,娇俏小脸藏在兜帽里,坐在后面一辆小青驴拉着的驴车上,美眸中带着泪珠,俏生生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袁珣奇道:“棠儿为何出来?不是让你不要去了。” 海棠黯然一叹,柔声道:“妾身不去,还不许送公子到长亭么?” 古代交通不便,若是行长路,可能就是天人永别,所以很多大城市十里之外都有一个亭子唤作长亭,用来与离别的亲友送别,所以古人无论是送别还是迎接,都以十里为礼,故亦唤作十里亭。 是故后来近代有“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歌曲。 离别在即,袁珣却也是心中有几多不舍,对祖父的不舍,对黄氏的不舍,对海棠的不舍,对洛阳的不舍…… 史阿纵马向前,递过一柄一柄装饰精美的横刀,笑道:“浦兴大师听说你将赤雪送人,郁闷了好一阵,这两天抓紧时间为你重新打了一把,他赌气自己命名了,叫‘破军’。” 袁洵扑哧一笑,点头接过破军刀,随手挂在腰间皮质腰带上,手一挥。 “目标颍川阳翟,出发!” “吼!”一众游侠皆仰头长啸,一时间不满二十人的队伍,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架势。 一行人慢慢出了平城门,来到洛阳南城郊灵台。 灵台乃是东汉太常属的用来观天断凶吉地方,建的高大庄严。因为正好在洛阳城郊十里处,很多时候代替了向南的十里亭。 因为今日作别袁隗,袁珣心中不是太舒服,只是纵马缓缓行进在海棠的驴车边上。海棠也知袁珣不开心,也不和袁珣多话,只是在驴车上时不时的看向爱郎,二人间无甚语言,不时对望,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队行至灵台,因为天下也已经大乱,路途中流寇山匪数不胜数,所以出行的人也不多,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停在灵台不远处,驾车的是个老奴。 黄忠手执缰绳盯着那马车看了一会儿,这才确定车上的老老奴确实不通武艺,这才收回目光。 袁珣翻身下马,回头看了看远处洛阳巍峨的城墙,然后将海棠扶下马车,轻轻拉着海棠的手。 “噗……公子不要作这样的小女子姿态。”海棠强忍心中悲伤,细心为袁珣抚平衣角,“妾身在洛阳锦衣玉食,公子不需担心,只是公子今已及冠,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妾身担心。” 自从二人情侣关系确定,海棠便在袁珣身边自称“妾身”,以袁珣房房中人自居,虽然二人不曾同房,可是袁珣倒也没有反对。 袁珣今日已经第二次听到别人说他“小女子姿态了”,不禁脸一红,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未离开过洛阳,一时间要出远门,心中也是不舍,此时才知道自己失态了。 “公子此去需一年半载,妾身便送公子一件礼物作别!” 海棠说完话,对着不远处的马车做了个万福,说道:“蔡中郎,别来无恙。”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咳,然后有人开口道:“海棠大家三番五次邀请老朽携女知灵台一会,就是为了给这小淫贼作别么?倘若如此,老朽先行回洛阳了,老朽与他还没有这等情谊。” 车内人刚刚发声,一众袁珣手下的游侠纷纷勃然大怒,不少人噌一声拔出环首刀,史阿瞪着那马车,一只手已经扶到了腰间长刀之上,孔秀更是手持长枪纵马向前直指马车,怒喝道:“车中人,胆敢口出狂言污蔑我家公子,今日不说个清楚,我洛阳孔秀必然割下阁下舌头,以平我心头之怒!” 就连一向沉稳的黄忠,也是皱眉看着马车默然不语。 东汉士族一向讲究礼教,虽然世家大族多有龌龊,可是在人前都还是以礼相待,若非双方有大仇,是不会当面口出污言的,这车中人一言不合就称袁珣为“小淫贼”,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 即使袁珣在洛阳城内名声再不好,也无人会当面口出如此污言秽语侮辱他。 车内人听孔秀威胁,怡然不惧,手挑车帘跳将下来,冷笑道:“好!老夫便看看你这游侠儿如何割下老夫的舌头!” 众人看去,却见那人身着一身栗色深衣,麻布包头,一丝不苟,却是当今御史台中郎蔡邕! 第十六章 曲有误,袁郎顾 下 袁珣一看这老头在这,疑惑的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蔡邕,他倒是真有些心虚,毕竟半夜夜探人家女儿闺阁这是不争的事实。蔡琰蔡昭姬,洛阳文坛才女,和海棠被称为洛阳两大琴姬,这样的人物居然被袁珣半夜听闺,虽然现在礼教不似以后那么严苛,终究有损人家蔡小姐名声。 袁珣老脸一红,挥了挥手示意游侠们收了刀剑,拱手鞠躬道:“君瑜见过蔡中郎,见过蔡大家……” 蔡大家乃是蔡琰的称呼,因为蔡琰琴艺出色,洛阳多称大家。 蔡老头扶须也不回应,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也不看袁珣。 袁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此时海棠却是嫣然一笑,说道:“蔡中郎误会了,妾身约蔡中郎和蔡大家于此,并不是让蔡中郎和我家公子和解,只是让蔡中郎知晓,我家公子并非奸邪之人,求蔡中郎莫要再于朝中诋毁我家公子。” 袁珣更是尴尬,拉了拉海棠的衣袖,见海棠不理他,这才又拱手道:“蔡中郎,那次事情确实是君瑜少不更事,顽劣胡闹,袁君瑜在此向蔡中郎赔罪,向蔡大家赔罪。” 蔡邕面色稍愈,这才挥了挥手,说道:“也罢,你也算是及冠懂事了,老夫不与你计较。”说着便要登上马车回洛阳城。 “蔡中郎且慢!”海棠娇柔的唤道,“蔡中郎又误会妾身了,妾身说了,此番不是让我家公子向您道歉的,而是让蔡中郎向我家公子道歉的。” 蔡邕闻言也是心中恼怒,转身冷哼道:“老夫不与这小恶贼一般见识,也已是大度,还要我和这小恶贼道歉?海棠姑娘莫不是还未睡醒?” 袁珣也是再次拉了拉海棠的衣袖,让她不要任性,海棠目带柔情的看了袁珣一眼,然后转头说道:“蔡中郎父女琴艺冠绝天下,世人皆知,可是时任却不知我家公子亦是乐坛大家,海棠一身琴艺便是我家公子所传。 我家公子对音乐一道要求严苛,以求无瑕疵,某日路过蔡中郎府邸之时,隐约听到蔡中郎抚琴,厅中曲中有误,这才上门求见蔡中郎。 未想蔡中郎听信市井流言,以为我家公子品行不堪拒绝并当众侮辱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这才夜探蔡小姐闺房,以听蔡氏仙音。” 袁珣面容古怪的看着自家这冰雪聪明的棠儿,心中大呼惭愧,本就是好奇上门想听曲子,听曲不成有意报复,怎么经过海棠的口,成了听出蔡邕琴曲有误,上门指教了? 曲有误,袁郎顾么? 一点小小的改动,顽劣的行为便成了一件以乐会友的雅事,自家这小丫头,头脑当真不得了,而且……心眼也小的不得了! 蔡邕闻言气笑了,他蔡氏的琴艺风靡洛阳,不少世家官员都以能听其一曲为荣,居然到了这年方及笄的小丫头嘴里,就成了有误之曲。 “呵……真是世人吹捧,你这小丫头居然说老夫曲子有误,好好好,老夫今日便听一听你这‘夕羽琴姬’说说老夫曲子如何有误。” 海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娇笑道:“蔡中郎乃谦谦君子,小女子便在此和蔡中郎定下君子之约,素闻蔡中郎家中有天下闻名的古琴‘焦尾’,倘若小女子证明了蔡中郎曲子有误,那么焦尾便送与小女子,蔡中郎还需公开在洛阳为我家公子正名,可好?” 蔡邕听这小丫头口中惶惶,心中更是恼羞成怒,反口问道:“倘若你真的证明了老夫曲中有误,老夫把焦尾名琴送你有何不可?那要是你这小姑娘输了,又要如何?” 海棠自信一笑,说道:“小女子要是输了,此生不再抚琴,并拜蔡中郎为师,从此洛阳就只有一个琴姬,令媛蔡昭姬。” 蔡邕还没说话,便听见马车中传来一个柔柔而又有些恼怒的声音:“父亲,同意她!”却是今日海棠请来的另一位主角,洛阳另一个闻名的琴姬,蔡琰蔡昭姬。 袁珣闻言,面容更加古怪的看着海棠,心中暗叹,这小妮子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惹人怜爱,只知道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未想到还是个小心眼的小醋坛子! 今日海棠特意将蔡邕父女约到这里,明显除了要为袁珣报蔡邕在朝中和士族见屡次散播“袁珣乃是一介淫贼”的仇,顺便还要向袁珣证明,海棠的美貌才学蔡琰拍马也赶不上。 得,还在为他夜探蔡琰闺房一事吃醋呢! 但是袁珣倒是并不讨厌海棠这样的行为,更觉海棠性子独立,与其他女孩不同,更为让人喜爱。 蔡邕狠狠一点头,说道:“好!赌便赌!” “海棠谢蔡中郎、蔡小姐成全。” 海棠嫣然一笑,向着蔡邕万福一下,转身从驴车中拿出她的桐木琴,侍婢小玉忙从车里拿出矮几坐垫,海棠翩然坐在坐垫之上,白皙素手轻轻一拂琴弦,发出叮当脆响。 “其实也不能说是蔡中郎曲有误,而是天下的乐谱都有遗漏。” 袁珣在旁无奈扶额,蔡邕惨了,海棠明显有备而来,而且…… 果不其然,海棠随手弹奏了一曲袁珣教的前世古曲江南小调《茉莉花》,曲声婉约清脆,当真如茉莉雨中开放。 弹罢一曲,海棠轻笑道:“如今世上,乐谱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然而我家公子大才,却发现乐谱五音其实是不全面的。” 五音又称五声。最古的音阶,仅用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五声”一词最早出现于《周礼·春官》:“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而“五音”最早见于《孟子·离娄上》:“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灵枢·邪客》中把宫、商、角、徵、羽五音,与五脏相配: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是故自古以“五音不全”形容唱歌难听的人。 中国古代五音是乐曲的基础,相当于现代音乐中的“do、re、i、fa、”。直到现代西方音乐乐理传入中国,中国才有了音阶的说法。 “公子经过多年的研究,才发现世间音乐,当有七音方为完整。”说着,海棠用古琴又揍了两个音,“公子将其命名为清角、变宫,至此,世间音乐方为完整。” 袁珣微微脸红,他前世因为爱好,自学了笛箫,学过粗略的简谱,在开了夕羽楼后,教各女孩艺妓琴艺,乐曲,也不过是用的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代表音阶,高低音不过是在汉子上下标一个黑点作为标志,要说什么乐理,他哪里懂啊? 海棠则不然,海棠本就是官宦千金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袁珣这个半吊子的教导下,终成洛阳一代琴术大家。这将现代音阶引到古代乐理中的事,便是海棠想出来的。 只不过此时,拿出来回击蔡邕而已。 海棠见蔡邕若有所思,也不急,说道:“七音之法,变化无穷,奏出的音乐更为圆润饱满。” 蔡邕皱眉道:“老夫倒是真没想到,音乐之理中还有未知的音,坐井观天小瞧天下人了,可是海棠姑娘你是一代乐坛大家,你独自琢磨出来此理老夫是信,你要说是这小……小子发明的,老夫却是不信,你还年少,莫要因为感情一世走上歧途,也让这小在再背上欺世盗名的名声。” 海棠之说新颖无比,让蔡邕彷如推开了一道大门,可是这乐理居然是袁珣那个小痞子做的?打死他蔡邕也不信。 袁珣眉头一皱,这音阶乐理虽然是海棠结合现在的五音命名,可是还不是现代的音阶么?这就算了,毕竟袁珣也只会五线谱。可是蔡邕说他欺世盗名,还拐着弯说海棠骗人,这就不能忍了。 还未等他说话,海棠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蔡邕说道:“小女子早就知道蔡中郎要怀疑,无妨,且听我和公子给你合奏一曲便是。” 海棠从怀中拿出一支白暖玉短箫,递给袁珣,柔声道:“公子之前那只紫竹洞箫,长度太长不便携带,妾身私自托浦兴大师用和田白玉为公子做了这支短箫,箫长一尺三,方便携带,望公子此去见箫如晤,此箫可代妾身常伴公子身边。”然后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也容妾身又私心,将那支紫竹洞箫私自留下,以做安慰。” 袁珣下意识接过那白玉洞箫,只见箫声光滑白皙,还雕刻了竹节,箫尾穿孔挂着一个红穗,穗上吊了一片刺绣,上书“平安”二字,心中一暖。 海棠啊海棠,如此温柔的你,让我如何报答呢? 他轻轻将海棠拥进怀中,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最难消受美人恩,海棠,待我从颍川回来,便娶你过门。” 海棠喜极而泣,低头擦了下眼泪,含泪笑道:“你这人,诗才全用在哄女孩子身上啦!” 此诗一出,莫说是蔡邕呆立当场,就连他身后的马车中,一只纤细的柔荑也轻轻将车帘挑开一角,好似车中人正好奇的偷看着那边的袁珣。 “好诗,好诗啊!辞藻华美,情深意切,只是不似诗经楚辞格律,也不像乐府辞,不知这是什么格律的诗。”蔡邕下意识将袁珣吟的古怪诗词再次暗暗吟诵一遍,低声称赞道。 海棠轻轻挣脱了袁珣的怀抱,走到古琴边坐下,对蔡邕道:“蔡中郎,我便与我家公子用七音之法合奏一曲,你且听便是。” 说着海棠双指清谈,一曲清新悦耳的前奏就飘到众人耳中。 等待前奏过去,袁珣和海棠相视一笑,将白玉箫竖于唇下,深沉委婉的箫声与琴声慢慢融汇在一起。 一时间众人仿若心灵栖在世外桃源。箫声如水,在古琴的映衬下起起落落。音乐中隐约散发着绿茶的清香。洞箫与古琴合奏的声音之美妙,使人仿佛能看见一对神仙眷侣在清风中漫步于小河田野,然后挥手作别,众人的心也跟着音乐,来到了一个静谧安详的清凉世界。 《乱红》,这是袁珣前世特别喜欢的萧笛作品之一,此曲他教给海棠,可是不像《绿野仙踪》可以使独奏也可以是箫琴合奏,《乱红》必须是两个乐器同时配合,琴声如泉叮咚水流淌,而箫声就是推动泉水的微风,缺一不可。 但袁珣时常不在夕羽楼,所以这首曲子二人从未合作过,不过二人本就心有灵犀,合奏此曲天衣无缝,默契非常。 众人在二人的合奏中听到如痴如醉,黄叙坐在车边,轻轻倚着车槛,微微点着头。就连一直黑着一张臭脸的蔡邕,也是闭眼扶须,轻轻随着二人合奏的旋律摇晃着脑袋。 只有蔡邕身后的马车内,那只白皙素手轻轻挑着车帘,车众人目光看着袁珣,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曲奏罢,二人同时停下乐器,同时回头相望而笑,一时神女襄王,微风过处,吹起二人衣诀,随风飘动,宛如一对瑶池金童玉女。 蔡邕缓缓回过神,轻轻一叹,自嘲道:“市井之言误吾深矣,邕此时方知世间有此仙音,当真是坐井观天,不识泰山。”说着,深深朝着袁珣鞠了一躬,说道:“蔡邕,向袁公子道歉,袁公子天纵奇才,诗文音乐才气逼人,是我误会公子了。” 然后又从车中拿出一把琴尾焦黑的古琴,走上前递给海棠,说道:“此琴便是焦尾,蔡邕有眼无珠,污蔑大才,不配拥有此琴,此琴今后便是海棠大家的了,望大家莫要是此琴蒙尘,今后洛阳两大琴姬也莫要在谈,洛阳之中,蔡大家琴艺冠绝。” 袁珣不喜这老头,也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老头鞠躬一礼,然后带着黄忠父子,一众游侠开拔南下,留下海棠抱着名琴焦尾,痴痴的看着他。 此时已不需道别,千言万语都在一曲《乱红》之中。 同时目光复杂目送袁珣离去的,还有随着老父会洛阳城的蔡琰蔡昭姬。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声轻叹,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第十七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上 洛阳至颍川的官道上,一路郁郁葱葱,路边高山奇石,风景极为雄壮,路旁的山林里还时不时传来一声兽吼。 倘若不是路边一架森森白骨,这一路上倒是风景雄壮怡人。一头好似猞猁一般的野兽,正伏于骨骸之旁,伸出带着倒钩的舌头嘶啦嘶啦舔舐着那身上穿着残破布衣的骸骨。 倘若不是这渗人一幕,这条路倒是真的很适合出游。 突然,那猞猁耳廓动了动,然后随着“嗖”一声破空之声,猞猁哀鸣一声应声而倒。一支铁脊狼牙箭从猞猁左眼贯穿大脑右眼而出。 官道一头青骢大马上端坐着一位深蓝色屈缺胯袍的雄壮大汉,眯着一双卧蚕虎目,缓缓收了手中的铁胎桐木大弓,看了看官道上那具被舔舐的白森森的骸骨,抚须轻轻一叹。 一匹快马越过大汉,马上骑士手持精钢长枪,轻轻一挑,将那硕大的猞猁挑在枪尖,然后冲到面前看了看,拨马掉头骑道雄壮大汉身边,笑道:“黄将军神射,这箭透眼而过,丝毫没有破坏皮毛,这畜生皮毛水滑,正好给黄公子做件披肩御寒!血肉正好可以开开荤!” 大汉悲悯的看着那具骸骨,说道:“仲方,去把那具尸骸找个地方葬了。” 一路行来,这样的倒毙于路边的尸骸已经见了三具,这就是大汉的天下,如同这条充满了路殍的道路一般,看似风景秀丽,实则凄苦不堪。 大汉身边一腰挎古怪长弯刀的沉稳男子拱手沉声道:“喏!不出洛阳,真的不知道这天下都成了什么样了,司隶京兆,颍川郡都是中原繁华之地,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饿殍满地。” 大汉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年前从南阳来洛阳,道路上行人不少,哪里有野兽敢上道路?唉……” 大汉身后是一家颇为华丽的四轮双驾的大马车,马车后面还拴着一匹身形颇为高大的白色骏马,骏马没有配马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 马车周围围着十多个身穿箭袖缺胯袍,头裹黑色幞头的彪悍侍卫正扶刀护卫着这辆马车。这些侍卫面容冷漠,腰中环刀都是精钢打造,人人佩弓带箭,身穿带着铁质护心镜的皮甲,装备极为精良。 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一个剑眉星目,唇红鼻挺的俊俏少年,少年身着洛阳世族公子最爱的青色丝绸直裰,对着长枪骑士大叫道:“孔秀!我可不吃那吃死人肉的玩意儿,要吃你自己吃,恶不恶心!你等我下完这局棋,然后一起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只獐子兔子什么的!” 说完立马缩回头去,然后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哇哇哇!怎么就将军了?大兄耍赖!” 车中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闻言笑道:“我是等君瑜说完话才下得子,如何耍赖?” 那锦衣俊秀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叫道:“刚才孔秀影响我,这步不算不算,重下!” 雄壮大汉含笑目光从马车收回来,对身边沉稳男子说道:“仲方,着人把尸骸葬了我们继续赶路,今日天黑看看能不能赶到下一个官驿,希望没有荒废。” 那沉稳男子拱手道:“诺!”派了两名游侠侍卫草草将尸骸葬了,然后一行人继续慢慢朝前走去。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袁珣黄忠史阿一行。 众人出得洛阳,已经行了一天一夜,按说从颍川骏治阳翟道洛阳的路并不是太远,不省脚力纵马狂奔依旧两天一夜。 可是马队之中毕竟有病人黄叙,只好慢慢赶路,走了一天一夜,遇到的官驿无不是荒废无人。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自顾不暇,哪还有人打理官驿? 昨天众人本想在洛阳外官驿落脚,谁知道那官驿早就失修倒塌,野草都长得半人高了,一行无奈只好继续前行。 黄叙经过用药,精神好了许多,还能够下车走走。这时候袁珣才发现,黄忠这儿子可能因为从小体质弱,不能习武转而习文,反而文质彬彬,头脑颇为灵活。 这不,他带了象棋,怕黄叙旅途无聊,教其对弈,才开始黄叙不知规则,输了三局,可惜三局过后,曾自诩为大学棋神的袁珣一局也没有再赢过,甚至对棋艺颇为自负的他,居然被黄叙把能过楚河汉界的棋子全部吃了空,黄叙仅仅损失了一马一炮。 “不玩了不玩了!大兄天资聪颖,我下不过大兄!”袁珣在又一次被黄叙轻易将死的时候,丧气的伸手搅乱棋牌,气鼓鼓坐在一旁说道。 黄叙儒雅一笑,认真说道:“君瑜才是天资聪颖,发明了这等玩法,其中暗含兵法之道,奇正相和,变化无穷。愚兄不过是年长君瑜几年,多读了几本兵书,算不得什么。” 黄忠穷困半生,又是世家中习武的武夫,不受族中待见,黄叙从小自然没什么朋友,又不能习武,只能把精力放在读书写字上。 袁珣生性跳脱,平易近人,幽默风趣,而且鬼点子极为多,黄叙很喜欢这个表弟。 “大兄读过兵法么?”袁珣奇道。 黄叙呵呵一笑,说道:“我自小体质虚弱,不能像大人和君瑜你一般骑马练武,便只能读写书了。” 袁珣伸出大拇指夸道:“真好,我从小就只爱看些野史杂记,志怪小说,让我看经义兵书这样无聊的东西,一准要睡着的。” 黄叙笑道:“君瑜见识广博,天下少有,这份本是愚兄野史佩服的紧呢。” 袁珣眼中一亮,笑道:“要不这样,大兄教我兵法,我给大兄说些地方逸事,杂技小说,我们互惠互利啊!” 黄叙抚掌赞道:“君瑜此言大善!现在就给我说说,我很想知道这天下除了南阳和洛阳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 黄叙从小生活在南阳,一年前才随其父来到洛阳,而且困于久病之中,见到袁珣见识广博,也是羡慕不已。 “这个简单!” 袁珣随手抽了一张准备给黄叙清洁用的蔡伯纸,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支平日画图用的炭笔,随手画了一张印象中的中国地图。 “这公鸡模样的是什么?”黄叙好奇问道。 袁珣指着地图笑道:“这不是公鸡,这是咱们脚下的华夏大地!” 他在图上画出黄河长江两条中国起源母亲河,然后指着黄河中说道:“这就是大河,这里是洛阳,这是洛水。” 然后再在图上画出东汉十三州,一一为黄叙介绍。 “原来我们生活的大地这般广阔!”黄叙看着图纸感叹道,“天地之辽阔,人生之寂寥,让人感叹。那么这些我们大汉之外的地方又叫什么?” 袁珣顺着黄叙的手指看去,原来是“公鸡”脑袋。他看着前世熟悉的中国地图,心中感慨万分,说道:“那里叫做东北,乃是辽东以北,现在有高句丽和一些蛮荒之人居住在那里。 那里土地肥沃,土地肥的都是黑色的,在那里种地不需要施肥,长出的瓜果蔬菜清甜可人,而且那里动物野兽也很多,都没见过人,‘棒打狍子,瓢舀鱼’,所以当敌人也把獐鹿叫做傻狍子。那里地下有很多黑色的油脂,名为石油,可以烧火,也可以制作很多东西。” 然后袁珣指着交趾以西,笑着说道:“这里叫做云南,誉为彩云之南,现在好似有个国家叫做滇国。这里四季如春,风景怡人,有长着长鼻子,像两把弯刀一般牙齿,蒲扇一般的耳朵,身高两三丈叫做‘大象’的巨兽,当地士兵很多事训练这种巨兽作战,叫做象骑兵。还有一种奇鸟,头戴羽冠,尾羽奇长且五彩斑斓,唤为‘孔雀’,传说是神鸟凤凰的血裔。” 袁珣脑海中,前世去过的地方好似电影一般缓缓在脑海中穿过,他也陷入了回忆,不管早已嘴巴大张惊诧无比的黄叙,一边画一边说道:“这是东海,东海以东有一个大岛,叫做倭国,我们也叫他们黑齿国,其人身材矮小,以用木炭把牙齿涂黑为美,这个岛物资匮乏,所以民风好斗,但是他们地下有数不尽的白银珍宝,倘若有一天我得势,必然组织一支大船队,征服其岛,然后把那些白银都挖回来,让我们自己国富民强! 交趾下面叫做中南半岛,这里是占城,那里落后的紧,但是他们有一种水稻,可以一年三熟,亩产颇高。若是咱们有一天能将这种水稻引进大汉,那么能救天下饥民,让天下人都吃饱肚子。 中南半岛下面是东南半岛,大海之上有婆罗洲和香料群岛,天气炎热,那里的人都不务农放牧,因为岛上的植物水果都自己能长,饿了就摘点水果吃,懒得很。可是这里遍地是香料,可谓遍地黄金!” 袁珣一通胡吹瞎侃,浑然不见黄叙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而且周围寂静一片,周围的骑士都是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连黄忠史阿都相视震惊不已。 忽然,只听车外的孔秀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你说的倭国,当真遍地白银么?那占城稻真的那么神奇?一年三熟,亩产颇多?” 袁珣抬起头,这才发现车帘子被孔秀掀开,周围的人无一不是张大嘴巴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说道:“当然,这世界大的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们大汉只不过是整个世界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大秦,不是始皇帝那个大秦,极西之地的大秦你们知道?” 周围人下意识点头,自孝武皇帝平匈奴,然后班固稳固西域后,大汉强盛的时候时常有大秦商人来洛阳。就算是当年桓帝年间,偶尔还能在洛阳见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蛮夷人。知道灵帝年间西凉大乱,西域都护府许多国家也脱离了大汉,丝绸之路这才断绝,大秦人也见不到了。 “大秦的领土就不下我大汉,他们在极西之地叫做欧罗巴。” 孔秀激动道:“倘若公子为来得势,某必将追随公子,建立一支硕大的船队,去倭国抢银子,去占城抢稻米!让我们大汉不再挨饿,人人有钱使!” “孔伯俊,何时轮到你了!” “对啊!老子没去你也休想去!” 周围游侠也是激动不已,纷纷躲着孔秀起哄道。 孔秀大吼道:“滚蛋!要不然比武!谁武艺高谁出海抢东西!” 黄叙看着袁珣,慢慢正色道:“倘若真有那一天,愚兄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君瑜出海,把这些救命的东西抢回来!” 袁珣噗嗤笑了,笑道:“大兄先安心把病治好,然后养好身体,出海可是很危险的,海中也有吃人鲨鱼,更有吞舟巨鱼。” 黄叙笑道:“愚兄不怕危险。” 黄忠骑马慢慢来到车前,柔声说道:“好了叙儿,那是你治好病的事情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然后他转头对袁珣道:“君瑜,看来天黑前是赶不到下一处官驿了,我仿佛听到流水声,咱们就在前面河边扎营休息。” 袁珣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跳下马车,让史阿招呼游侠扎营,自己带着孔秀和几个善射的游侠趁着天还没黑出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一些“人吃的”动物改善一下伙食。 第十八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中 等黄忠史阿带着一众游侠马匹拴好,立好营帐之后,袁珣也带着孔秀和几个游侠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孔秀和几个游侠身后都背着鹿兔子等猎物。 黄忠毕竟是带兵之人,熟读军书,护卫的营帐在外,袁珣的营帐在内,黄叙在马车中睡,马车挨着袁珣,马匹全部在护卫游侠的营帐不远处,方便快速上马,整个营地井井有序,颇合兵法之道。 就在袁珣笑嘻嘻带着孔秀生火支锅,准备烹饪游侠拿去剥皮清洗的猎物时,黄忠忽然来到袁珣身边,严肃的看着他。 “君瑜,今日休息,你我同帐而眠,你不经过我允许不许私自出营。” “舅父,怎么了?周围有野兽么?” 黄忠摇了摇头,一双虎目警惕的看了周围一圈,沉声道:“倘若是野兽倒好对付,只怕比野兽还可怕!” 史阿此时也走上前,说道:“黄将军是否发现了什么?某也有这种感觉,好似有人在远远暗中窥探我们,但是又不敢确定。” 黄忠默然点了点头,然后朗声吩咐道:“众位兄弟,今夜轮番守夜,休息的兄弟人不落甲,马不下鞍,连睡觉都给我枕着你们的环刀睡,记住了,提高警惕。” 黄忠乃是顶级的武将,习武多年,年少时就在南阳剿匪,战场经验丰富。从刚才扎营开始,他就有一种被人暗中窥探的感觉,如芒在背,人数还不少,这是顶级武将的第六感,这种感觉让他多次死里逃生。 史阿也吩咐道:“全部听黄将军的命令,还要保护好黄公子和马车行礼,若有半点疏忽,你们自裁谢罪!” “诺!” 众游侠应了一声,默默把史氏商行特制的精钢环刀挂在腰间,然后将箭壶和弓箭背在背上,然后默然开始做事,整个营地陷入一种默默的紧张中。 袁珣狐疑的环视了一遍周围青山森林,而后又看了看史阿黄忠。 黄忠展颜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以后你经历的多了,就感觉到了,对方人数虽然不少,但我们装备精良,侍卫彪悍,倘若对方有把握,现在就应该冲下来了,而不是在周围窥探。他们想必是想等我们睡着以后再有所行动,向来是流寇山贼一流,凭我手中刀,必然保你无恙。” 黄忠在这呢,担心什么?这可是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超级武将。袁珣自嘲一笑,然后开始生火。 未几时,洗好的猎物送上来,袁珣嘻嘻哈哈开始涂抹作料亲自烧烤,周围游侠也支起铁锅,煮栗米饭和热干粮。 一时间香味传遍整片青山。 袁珣递给黄叙一碗栗米粥,又给黄叙打了些炖的烂熟的鹿肉放在栗米粥上,手里抬着一条兔子腿,一屁股坐在黄叙身边,大口开始撕扯起手中的兔子腿。 就在众人用饭之时,突然黄忠把手中的烤鹿腿往旁边一丢,快速取下背着的铁胎弓,弯弓搭箭指向不远处的树丛,大喝一声:“何人鬼鬼祟祟在此窥探,与某滚出来!” 这喝声彷如惊雷霹雳,吓得袁珣手一抖,再看黄忠,只见他嗖一箭朝着那边树林射过去,林中一颗树木木屑爆开,大腿粗细的树木应声而倒!树后人霎时发出一声惊呼,闪身躲入另一颗树后。 黄忠又是弯弓搭箭,大喝道:“出来!再不出来这一箭射的可就不是树了!” 可能树后人被黄忠惊天一箭吓到了,在那树后骂道:“娘的!碰到硬茬子了!兄弟们,一起上!” 随着来人一声大喝,树后人影晃动,冲出三四十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子,为首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虬髯大汉,大汉身材比黄忠还要高一个头,九尺上下宛如立地铁塔,双手肌肉虬结,有袁珣大腿粗细,手上拿着一柄生了锈的长柄大刀,身穿破破烂烂的汉军制式铁甲,脑袋上却是裹着一张早已污浊不堪的黄色麻布头巾。 袁珣拔刀在手,将黄叙护在身后,好奇在黄忠旁边探头看去,下意识脱口而出:“黄巾贼?” 黄忠点了点头,弓箭对着那大汉,说道:“朋友,鬼鬼祟祟寓意何为啊?” 那黄巾大汉将长刀扛在肩头,有些畏惧的看着黄忠,说道:“少废话!我看你是条好汉,也不为难你,把盘缠干粮留下,我放你们安全过去!倘若不允,便拼个你死我活!” 黄忠冷笑道:“区区黄巾也敢口出狂言,莫非欺某弓箭不利?” 黄巾大汉下意识退后半步,色历任内的说道:“我们没有弓箭,你们有弓箭,胜之不武!” 噗嗤! 袁珣闻言笑出声,笑道:“你这黄巾贼,好不知规矩!” 大汉一看是个俊秀少年,涨红了脸,大声问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老子哪里不知规矩?” 袁珣把横刀学他扛在肩上,然后笑道:“你看我们有弓箭,便让我们放下弓箭,你再看看你的人,黄皮寡瘦衣不蔽体,除了你手里拿着的都是木棍,那是不是要我们脱了衣服丢了兵刃,干脆直接让你拿走东西好了。” “那感情好!”黄巾大汉闻言咧嘴一笑,说道:“你们放下东西走人,两边都不死人,和和气气多好啊!” 这汉子壮实的像是一头熊罴一般,怎的头脑如此简单? “但是你不知规矩就不行!”袁珣扛着横刀笑道。 “小娃娃!你懂个什么规矩,你倒说说看!” 袁珣大大咧咧来到护卫在前方的孔秀身边,一手扛着刀,一手撑着孔秀的肩膀,痞里痞气的说道:“自古拦路抢劫都有切口,你连切口都不会,还学人家劫道?” 大汉涨红脸说道:“劫道便是劫道,还要甚切口?” 袁珣拿刀指了指大汉,笑道:“今日小爷便教你个乖,跟着我学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种,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大汉听着挠了挠脑袋,说道:“你小子说的有道理啊!”然后扛着刀插着腰学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孔秀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孔秀一笑,周边的游侠们也跟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黄忠也被这头脑木讷的大汉逗乐了,放下弓箭扶须而笑。 那大汉看袁珣一众大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大怒咆哮道:“你小子耍老子!”说着便要持刀冲上来,有在余光里看见持弓盯着他的黄忠,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 “臭小子!有种你过来,看爷爷不看下你脑袋当夜壶!” 袁珣耍了个剑花,笑道:“有种你过来!” 大汉眼睛滴溜一转,看向黄忠,将长柄朴刀指着黄忠,叫道:“兀那汉子,放冷箭可不算好汉,可敢放下弓箭和某家大战三百回合?倘若你赢了,老子分文不取!” 黄忠放下弓箭,从马车车辕上呼啦一把抽出自己的风鸣刀,然后笑道:“有何不可?你是马战还是步战?” 大汉跳脚骂道:“你这汉子,看似忠厚,怎的也是油嘴滑舌?你看我哪里来的马?” 黄忠点头笑道:“某只是问清楚,怕到时候你去阎王那里说我偷奸耍滑!”然后面色一肃,单手持刀大步走向大汉。 “看刀!” 黄忠越走越快,三两步纵到大汉身前,大喝一声,右手风鸣刀当头劈下!那大汉面色一紧,慌忙双手持刀向上一架,堪堪架住了黄忠力大势沉的一刀。 “当”!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大汉双臂肌肉鼓起,咬牙努力架住黄忠下压的刀,双腿都有些发颤。 “好……好大的力气!”大汉咬牙嘴中说道。 黄忠冷哼一声,左手握拳照着大汉眼睛就是一个冲天炮,把大汉打的一个趔趄,然后撤了刀,还未等大汉站稳,腰一扭,又是一记横劈朝着大汉腰间砍去。 大汉虽然头脑愚钝,可是还是有点武艺的,慌忙一个懒驴打滚躲过黄忠的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黄忠大喝一声,双手持刀狠狠朝着他脑袋劈来! 大汉慌忙又是横刀过顶堪堪架住黄忠的力劈华山,熊罴一般的汉子居然被黄忠双手持刀下劈的千钧巨力压得半跪在地上! 然后黄忠的凤鸣刀一寸寸往下压,纵是大汉双手颤抖,脖子青筋都憋出来了,也没让黄忠下压的刀往上半寸,慢慢的,刀锋割破了大汉的肩膀,鲜血慢慢沁了出来。 “将军威武!”孔秀突然出声喝彩。 “威武!威武!”周边游侠也是跟着喝起了彩! 这就是三国顶级武将黄汉升么? 袁珣在一旁看的热血沸腾,前世看书时说黄忠怎么怎么厉害,也没有多大的理解,此时看到黄忠亲自下场对将,他才知道盛年时期的黄忠有多恐怖。一个武艺不错,身高两米多,身材像是一头熊瞎子一般的大汉啊! 三刀! 仅仅三刀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黄忠的刀没有太多的花招,劈来劈去也就这么几招,可是胜在速度奇快,瞬间爆发出的力气惊人,都说正值盛年的黄忠武力值甚至远超吕布,袁珣现在一点都不怀疑。 就在这时候,大汉身后一个衣着褴褛,瘦的像骷髅一般的中年男子丢了木棍,突然扑到大汉身前,伸手握住黄忠的刀刃,也不顾刀刃将其双手割破,奋力的往上推。 那些手持木棍的山贼一看,又跑出两三个人,学着那中年男子一般,赤手空拳的去推黄忠的刀。 “将军,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那中年男人一边推着风鸣刀,一边泪流满面的哀求道。 其余山贼也是跪了满地,哀求道:“将军饶命啊!” 黄忠见状也是愣了一下,缓了缓刀势,风鸣刀依旧压在大汉肩膀上,任大汉如何使劲儿,就是不能把风鸣刀往上抬半分。 黄忠无奈的回头看了袁珣一眼,袁珣叹了口气,走到黄忠身后,史阿不敢大意,也尾随了过来。 “你们抢劫我们,我们杀你们,天经地义,官老爷都管不着,给我一个饶这汉子的理由。”袁珣好奇说道。 那中年看黄忠没在往下压刀,放了手,也顾不得手掌伤势,双膝着地爬着来到袁珣身前,哭道:“贵人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周将军是好人呐,他抢劫全是为了我们这群流民,要是周将军死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望贵人放周将军一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周将军?”袁珣看了那黄巾大汉一眼,好奇问道:“那黄巾贼,你叫什么名字!” 黄巾大汉满脸大汗的叫道:“某家不改名坐不改姓,黄巾小渠帅周仓是也!” 周仓?这不是关羽身边扛刀的那个吗? 袁珣朝着黄忠点了点头,黄忠终于将他那凤鸣大刀抬了起来,但仍是横在周仓脖子面前,倘若周仓有半点行凶之心,他立马一刀了结了这黄巾贼。 第十九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下 大汉半跪在地上,刀锋逼迫的脑袋直梗梗的支棱着,一动不敢动,嘴里还强硬道:“技不如人某家认了,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要是想侮辱与某,某家绝不妥协!” “死鸭子嘴硬!”袁珣翻了个白眼,蹲在周仓面前,支着腮帮问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就放你走如何?” 黄忠和周仓对战过,知道这黄巾贼武艺不弱,而且力气颇大,起了几分惜才之心,加之那些山贼为周仓求情,情况悲惨,也让黄忠心中多了几分怜悯,实不愿杀周仓,听到袁珣也不愿杀周仓,心中松了口气,手中刀略略松了松。 “我家公子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嘴里吐出半句假话,管教你人头落地!” 周仓看着眼前寒光凛凛的刀锋,咽了口唾沫,嚷嚷道:“那小孩,要问什么快点问,老子这样子梗着脖子很累的!” 袁珣又被这耿直大汉周仓逗笑了。 “周仓,你是黄巾出身,为何不去投冀州张燕,他不也是黄巾么?还是现在最大的一股黄巾,何故跑来颍川做山匪?” “呸!” 周仓不屑的呸了一声,瞥嘴说道:“诸飞燕也算黄巾义士?莫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吾等虽夕日随大贤良师举旗聚义之时,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粪坑里掏粪呢!大贤良师去世后,我等黄巾四分五裂,诸飞燕趁机拉拢了渠帅张牛角自称黄巾占山为王,我等本要去投他,可是他却暗害张牛角大帅,窃据了黄巾帅位,盘踞太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谁不知道他造反就为了被朝廷招抚做官?他也配叫黄巾?!” 旁边的史阿毕竟是洛阳游侠龙头老大,见袁珣疑惑,小声在袁珣身边解释道:“张燕原名诸燕,原本是常山一游侠儿,中平元年,黄巾祸乱天下,诸燕也带了一群游侠儿杀官造反,可是他没有像其他黄巾军一般汇集于钜鹿,而是跑到了黑山占山为王,后来黄巾起事失败,他私信联合张角的徒弟张牛角,二人会师与黑山,并推举了张牛角为黑山黄巾军的首领,他也改了名字叫张燕,正式自称黄巾军。 前几年,张牛角在进攻婴陶之时中流矢而亡,是故张燕成为了黑山贼的大统领,号称百万黑山军……” “胡说八道!张渠帅明明是被张燕小人背后暗箭伤人死的!”史阿话还没说完,就听周仓半跪在地上嚷嚷道。 袁珣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那你们怎么在这里?”然后指了指其他干柴一般的山匪,“这些人也是黄巾贼么?不像啊。” 那个哀求袁珣放过周仓的中年人磕了个头,沮丧的说道:“小人名叫乐行,家中行四,贵人叫小人乐老四便是,我等确实不是黄巾贼,只是三辅的百姓罢了。” 原来,自从张燕害死张牛角,接收了其所部盘踞黑山,周仓就带着部下曾为黄巾力士的好友裴元绍反出了黑山,盘踞于弘农三河一带做着些打家劫舍的活计。 后来韩遂扣关三辅,张温领兵而拒,驻扎在三辅的时候顺手剿匪,周仓和裴元绍人数太少,不敌官军势大,所以又失去了地盘,只好南下道司隶一带游荡。 恰逢战火在三辅展开,失去家园的饥饿流民遍地,周仓本想打劫他们一番,反而发现这些流民比他还穷,遂放过了他们。 谁知道这一群流民反而不走了,央求这周仓护送他们前往洛阳。周仓本就是善良之人,参加黄巾起义,也是信了张角那番鬼话,想让家乡人都有地种有饭吃。看见这群饥民惨不堪言,动了了恻隐之心,所以答应护送他们前往洛阳。 饥民们本以为逃荒道洛阳便能有口饭吃,勉强生活下去,哪只洛阳乃天下京师,怎会放一群衣着褴褛的人进城?无奈之下,只好南下颍川求生。 颍川太守李旻本就是士族出身,而且颇有些威严政绩,又怎会放流民进颍川?再加上周仓那副打扮,一看就是黄巾余孽,点起郡兵据守于颍洛交界,两边打了几场,周仓一方损失颇大,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好守在这官道之上打劫往来行人。 袁珣听了,一时间也是对周仓刮目相看,只知道周仓是关羽的抬刀大将,哪知道其是个善良忠义的好汉。 而且这该死的世道,这些人明明是平民,却不能给他们活路,这不是要逼死他们么?黄巾越打越多,不都是这些活不下去的人么?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黄忠撤了风鸣刀,这才抱手道:“周壮士虽然是黄巾出身,但是善良忠义,让人佩服。” 不但黄忠,就算是史阿孔秀等一群游侠,这时候也是对周仓起了敬佩之心,两个人带着一群饥民在这乱世中艰难求存,实属不易。以周仓的本事,带着裴元绍哪里去不得?可是这老实汉子愣是对一群饥民不离不弃,这不是大义么?这才是真大侠。 周仓摸了摸肩膀上的伤,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臂,瓮声说道:“你小子小小年纪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杀某,某可走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 周仓转身怒道:“你这小孩,才夸的你,怎么?要反悔么?” 袁珣看了看周仓,又看了看黄忠,说道:“请问周壮士,我舅父武艺可否?” 周仓闻言抱拳道:“黄将军武艺超群,只怕当年黄巾第一猛将管亥也不是对手。” 袁珣笑问道:“我舅父武德可否?” 周仓没有迟疑说道:“黄将军怜悯弱者,忠义当先,也让人佩服。” “我舅父尚缺一抬刀副将,敢问周壮士是否有兴趣?” 周仓愣了一愣,然后看了看身边那群瘦精干巴的饥民,摇了摇头说道:“倘若某孤身一人,为黄将军抬刀自无不可,可是某还带着一群饥民,丢下他们,他们怎么活得下去呢?” “周壮士稍待片刻。” 袁珣拉着黄忠的袖子将他稍稍拉远,然后小声询问道:“舅父,我想带上这群饥民,不知道可以么?” 黄忠扶须笑道:“公子心中慈悲,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史阿却担忧道:“我们此行虽然所带干粮甚多,可是也经不住一群饥民吃啊。” 袁珣毫不在意的挥手笑道:“没事,这里离颍川和洛阳都不远,大不了差人快马飞奔洛阳,安排商会卖粮送来,总不能见死不救让这群百姓饿死。” 这下史阿也没话说了,唯有拱拱手道:“公子仁德。” 黄忠却在旁默默扶须而笑,在袁珣询问周仓之时,他就知道袁珣动了恻隐之心,袁珣不单单是看上了周仓的仁义,而是想让周仓带着的饥民活下去。 袁氏子,如此仁德,心怀大志,前途不可限量。 黄忠在心中暗道。 袁珣再问了史阿黄忠后,又走到周仓面前,笑着说道:“那就把你手下的百姓全部带过来,我把他们带到颍川去,总要给这些人一条活路的,见死不救天打雷劈。” 周仓就像被雷劈一般愣在当场,然后突然跪下,大声道:“贵人仁德无双!周仓这条命就卖给贵人了!” “贵人活圣人啊!” “贵人长命百岁啊!” 一听袁珣的话,周边三十几个饥民纷纷跪倒,喜极而泣。 周仓安排了几个饥民通知其余人来营地,自己走到营地中坐下,孔秀给饥民们分发了干粮栗米粥等食物,周仓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其余饥民只是小口吃着食物,还有人偷偷将食物藏进衣服里。 袁珣看此场景,心中也是暗叹不已,暗骂这操蛋汉室,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这些饥民宁愿忍饥挨饿也要把食物留给家人,想来人数不会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虫鸣鸟叫,一干饥民麻木的看着篝火,营中无人说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气氛压抑的紧。 果然不出袁珣所料,片刻之后,树林中人影耸动,在另一个头戴黄巾的手拿一只大枪的汉子的带领下,男男女女将近二百来人从树林中拖着脚步走了出来。 这群人有老有少,皆都是面有菜色,皮包骨头,衣衫褴褛,朝着营地一步步走来,里面有人拖家带口,扛着破布包也不知道有什么,统一就是一个词,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就像是前世袁珣看的一部美剧里的丧尸一般。 一个瘦的只剩下骨架,肚子却奇大无比的小男孩瞪着乌黑的大眼睛跟在一个妇人后面,拉着妇人的衣服轻轻问道。 “娘,来这里真的有东西吃么?” 妇人胆怯的看了营地一眼,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叹口气说道:“不来这里,也没东西吃不是么?” 死亡威胁之下,这群人早已妥协,每天都有人倒在辗转的路上,然后再也起不来,活着的人不再去埋葬他,而是继续朝着没有希望的前方前进。 若不是周仓,只怕这群人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 就算是袁珣承诺给他们活路,他们也提不起兴趣,因为失望太多,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等到这群人走近,看到了食物,无论老少,眼中这才有了一点光亮,然后慢慢加快的了步伐朝着食物冲了过来。 噌! 袁珣一把抽出腰中的横刀,一步跨在食物之前,大喝一声:“全部给我站住!” 一干游侠也不知道袁珣要干嘛,但是公子都这样了,纷纷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对着一干饥民。 连周仓都震惊的站了起来,却发现黄忠的不知何时抽出腰间一把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锋利直刀指着他。 黄忠虽然不知道袁珣想干嘛,可是却也不会相信袁珣想要杀光这群饥民,所以对周仓摇了摇头说道:“稍安勿躁。” 那去报信的乐老四绝望的走出人群,跪在地上哭道:“贵人反悔了么?还是想将我等赶尽杀绝?” 袁珣摇头道:“胡说八道,我既答应给你们活路,又怎会杀你们?你们如此一拥而上,哄抢食物,老人怎么办?小孩儿怎么办?若是被你们挤到踩踏致死,这责任算谁的?!” 说着袁珣又问道:“你们谁带了碗筷?举起手来!” 一干饥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纷纷举手。 袁珣点头道:“好,现在你们分为三队,老人孩子一队,男人一队,女人一队,然后去我卫士那里领肥皂,去旁边河里洗澡,换了你们带的干净衣服,然后老人孩子先排队领食物,男人去劈柴,女人去做饭,做更多的饭食,然后才能吃。 我丑话说在前面,但凡是没洗干净,或者干活偷懒的人,一律没有饭吃,而且统统赶出队伍!” “洗……洗澡?”乐老四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洗澡,包括周仓和裴元绍都要洗!” “俺们也要洗?”周仓和裴元绍齐齐问道。 “废话!你以为你们很干净么?” “洗洗洗!统统洗去!你们这些贵族就是事情多!某一年不洗几次澡,又怎么了?”周仓抱怨着,从游侠手里接过肥皂,嘟嘟囔囔带着一干饥民去河边洗澡去了。 袁珣此行本来就带了很多日用品,十人分一块肥皂,倒是不怕分光。 等到一群人下饺子一般跑到河里洗澡,黄叙这才苦笑道:“君瑜未免苛刻了?不让他们吃饭先让他们洗澡。” “这群人脏的不行,就这样来我们营地,指不定会有人生病,若是爆发了什么瘟疫可不是小事,洗个澡至少能让他们少些这种危险。” 袁珣皱眉解释,又招了招手对孔秀吩咐道:“你速待两个人,快马会洛阳,着商会购买粮食被服,大批的粮食,按照三千人五天的军粮购买,多带些弟兄护卫粮草过来,再带两个大夫过来。” “诺!” 孔秀闻言躬身应道,随手招来两个游侠,纵马朝着洛阳方向奔去。 第二十章 恨人间之多难1 在游侠们的管理下,一群饥民终于乱哄哄生火做饭,忙活到大半夜,这才勉强人人吃上了食物。袁珣一边帮着游侠们分发食物,一边大声的维持着秩序,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让这群人吃太多。 饿了很久的人,如果暴食的话,很可能腹胀而死。 一人给他们喝了一碗并不是很粘稠的小米粥,袁珣才命游侠将干饼等食物分发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饥饿困扰了太久,突然有一群贵人居然拿出所有食物让他们吃,饥民们都像是在梦中一般,觉得极为不真实,居然有人端着食碗嚎啕大哭。 “娘,你吃点。” 袁珣在一旁给老人孩子分发食物,却听到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他转头看去,却是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将手中要了几个缺口的干饼递给他的母亲。 小男孩的母亲莫约二十出头,之前看不出来,梳洗一番居然还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女人将一张完全没动过的干饼往怀里放,闻言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脸,笑道:“奉儿吃,娘喝过粥了不饿。” 小男孩极为懂事,也将咬了几口的饼放入怀里,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不吃,奉儿也不吃了。” 袁珣走过去蹲下,轻轻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也不吃了呀?” 小男孩有些畏惧的缩了缩,然后指着他母亲说道:“娘不吃,我就不吃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道:“我叫丁奉。” 袁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似乎三国中有个叫杨奉的,看着小丁奉和他娘的奇怪行为,他有些不解的问那丁奉母亲道:“这位大嫂,为何将食物藏于怀中?丁奉年纪小,正在长身体,你不吃他也不吃了,一碗开胃的栗米粥怎么够呢?” 丁奉母亲苦笑道:“贵人一行人也不过二十,一路能带多少粮食够我们二百多人吃?一碗栗米粥虽吃不饱,也比挨饿好上许多,这些干粮现在不吃,之后也许就是救命之粮了。” 妇人说出这话,不但是她,周围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干饼,往怀里藏去。 袁珣有些奇异的看了妇人一眼,想不到这山野村妇,倒是见识非凡。他笑道:“大嫂不必如此,我本是洛阳人士,前往颍川游学,一路上带的食物虽然不多,可是此地离洛阳不远,运粮食来也不过两天路程,尽管吃饱即可,而且明日还需要干些活,不吃饱也不行。” 说完,他从小丁奉怀里拿出干饼递给小丁奉,柔声说道:“听话,乖乖吃了,吃了好好休息。” 小丁奉这才拿着干饼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这一幕,袁珣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赶紧和那妇人聊天以分散话题:“不知丁奉父亲何在?” 妇人原本正在小口吃着干饼,闻言眼眶一红,居然轻轻抽泣起来。 袁珣手足无措的想安慰,妇人却一边抽泣,一边将家中事情说了出来。 妇人姓袁,叫做袁三娘,还和袁珣是本家,丈夫丁成本是右扶风一介读书之人,家中有十亩田,平日雇佣一些佃户打理,也算是难得的殷实之家了。袁三娘和丈夫耕读为生,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就是这个小男孩丁奉,小儿子刚刚周岁叫做丁封。 韩遂和马腾寇兵三辅,一家人在战火中失去土地,只好随着流民南下司隶讨生活,却在路上糟了盗匪,而且与丁成、丁封失散于司隶和弘农的交界。 失去丈夫和次子,身上盘缠又被洗劫一空,袁三娘惶恐无比欲死,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懂事的大儿子丁奉,只怕她干脆找条河一跳了事。 母子两人一边乞讨,一边寻找丈夫次子来到司隶,却又糟了山贼,就在山贼欲侮辱与袁三娘之时,正遇周仓、裴元绍带着一群流民路过,周仓怒而拔刀,杀退山贼,袁三娘和丁奉母子只得跟着周仓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颍川境内。 袁珣听得心中发酸,强笑道:“大嫂居然和我本家,我叫袁珣,就恕我认个姐姐,姐姐放心,周壮士能做到的,小弟也能做到,管教姐姐不忍饥挨饿便是。到了颍川安定下来,我再差人寻找姐姐夫君和小丁封便是。” “妾身寒门出身,曾可当得小贵人姐姐?”袁四娘慌忙摇手拒绝道。 袁珣摸了摸小丁奉的头发,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我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岁,多个姐姐也是可以的。” 待分发玩食物,安排人守夜,让流民们都睡下后,早已是深夜,营地灯火通明,远山虫鸣枭叫,袁珣拿着火把走到装粮食的马车前一看,一顿饭居然吃掉了四分之三的食物,再看着这群终于有了些生气的饥民,皱眉不语。 “舅父,我们不能再走了,我们的干粮食物现在都见底了,倘若再往前走,如果延误了和孔秀他们粮草队汇合,莫说是饥民,只怕我们都要挨饿。” 黄忠也是皱眉,忧心忡忡的说道:“确实是,公子有什么计划么?” 袁珣看了看一群拍着肚子躺的满地的饥民,道:“孔秀回洛阳需要半天,再押送粮草至此至少也是一天半,现在只能在这里稍待一天,明日组织人手进山打猎,摘取野果野菜一切能吃的东西,然后挨过今明两天,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不出乱子。 但是大兄的病虽然控制住,却不能再在路上耽搁,要不这样,舅父和一个弟兄带着大兄车架先行一步赶往颍川,我带着饥民随后赶到。” 黄忠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这里有史阿和十几个弟兄,还有周仓这等猛将在,而且我剑术也不弱,能有什么问题?舅父先走一步便是。” 黄忠低头思考一阵,自家儿子的病的确是不能再拖,这才点头道:“那我把叙儿送到颍川,便快马来与你汇合。” 袁珣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上书“袁氏”二字,递给黄忠说道:“这是我们袁氏内部的令牌,我祖父在我临行前给我的,舅父可持此牌先去阳翟寻颍川太守李旻,让他帮忙找华佗。” 黄忠将牌子受到怀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周仓面前,看着周仓。 周仓正在拍着吃饱的肚皮,看见黄忠一言不发站在自己身前,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站好,问道:“将军何事?” 黄忠三刀败周仓,周仓对黄忠又敬又怕,就算他平日口无遮拦话不过大脑,这时候也不敢在黄忠面前放肆。 黄忠沉声道:“周仓,你是个仁义之人,我能相信你否?” 周仓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说道:“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周仓必竭尽所能。” “我有要事要先行前往颍川,这几天不能护卫公子,你接替我护卫公子的职责,你做得到么?” 周仓看了看袁珣,点头说道:“这小贵人虽然跋扈一些,但是也是仁义之人,某当护卫其周全。” 黄忠点头道:“我相信你,不过公子的安全比天还重要,我过几天便快马而回,倘若我回来发现公子少了一根毫毛,纵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取你人头,你信是不信?” 周仓想起黄忠的箭术,和那惊天地泣鬼神三刀,吞了口唾沫,赶紧点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黄忠头也不回的走到袁珣身边,想了想,又将腰中的赤雪刀解下来,缠在袁珣要带上,把袁珣的横刀破军拿走,然后说道:“赤雪锋利无比,你以此防身我才放心,周仓忠义,我倒是相信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其起了歹心,公子当速杀之!” 说着又唤过史阿说道:“仲方,你们在在此等粮草,等孔秀带着大批游侠归来再上路,若是这群饥民暴动,或是周仓裴元绍有异动,当竭尽全力护卫公子逃往洛阳。” “黄将军放心,仲方省得!” 黄忠吩咐完,又看向黄叙,黄叙站起身爬进马车,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当尽早赶往颍川才是。” 黄忠点头,翻身上马,和赶车的游侠快速在夜色中朝着颍川方向而去。 第二天,在一众饥民眼巴巴的目光中,袁珣终于起床爬出帐篷。 在河边稍加洗漱后,袁珣再营地里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鹤立于人群之中的巨汉周仓,他朝着周仓招了招手,然后和周仓走到远处,低声对周仓说道:“老周,我快没粮食了。” “什么!” “嚷嚷什么!?”袁珣低声怒喝一声,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昨天已经安排人回洛阳运粮过来了,可怎么着也得两天才到,我的粮食只够今天喝顿稀粥的。” “那怎么办?”周仓抓了抓大脑袋,问道。 袁珣想了想,说道:“我们得自己捕猎,采摘野果野菜,你们之前有在附近捕猎的么?哪里猎物多些。” 周仓揉着脑袋不好意思说道:“我们之前没捕过猎物。” 袁珣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在这忍饥挨饿的,居然没有捕猎?全靠着打劫活着啊?” 周仓咧开大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年头,猎户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哪里会离开家乡当流民?而且我们都是些树杈子,只有我和裴元绍有两把刀子,想猎也猎不了啊……” 袁珣一拍脑门,哀叹一声,说道:“你去把百姓们集中一下,我有话说。” 周仓大咧咧把饥民们集合起来,这群饥民松松散散的按照昨天的队形排了个队,还以为要发食物,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袁珣。 只听袁珣大声说道:“我没食物了!” 一听这话,饥民们瞬间炸开了锅,还有一些女人一时间居然哭出声来,小孩听到自家母亲失声痛哭,也是跟着哭,加上饥民们的哀叹,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都闭嘴!”周仓在袁珣的示意下大喝一声,终于让一众饥民安静下来。 “就算我有食物,也经不住你们这样吃,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要自力更生!”袁珣会挥手道:“等一会儿大家吃过早饭后,我会组织人带领你们进山收集食物,男人要跟着我打猎,女人要跟着我采野果野菜,我们要收集一切可吃的东西渡过难关,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两天,只要挨过两天,我们就有粮食了!” 乐老四终究和袁珣熟悉一些,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公子不会抛弃我们?” 袁珣叹了口气说道:“周仓这么艰难都带你们过来了,我这里还能比周仓更难么?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吃的,现在听我的,分作两队,男人和史阿进山围捕猎物,女人和我一起去采摘野菜,老人和小孩还有裴元绍留下来看管营地,吃过饭就出发,天黑前回来!天不弃我袁珣,我必不弃你们!从现在开始,我袁珣和你们同生共死!” 第二十一章 恨人间之多难2 袁珣将所有游侠的弓箭集中,将人分为三组,一组由史阿带领九个游侠还有流民中的青壮年携弓箭上山打猎,他自己带着三个游侠和一些有经验的女子下河捞鱼,而裴元绍带着乐老四等六个身材壮实的流民和四个游侠看管营地和老人小孩。 袁珣注意到,流民中包括袁四娘皆因为长途跋涉,鞋子都走烂了,袁四娘的脚上还走出几个大血泡,今早挑开鲜血淋漓,遂安排袁四娘带着一些老人在周围采草做些草鞋。 分工明确后,袁珣带着一群女子来到河边,这条小河莫约三丈倒是不宽,连接着洛河和颍水,乃是颍水上游的一个直流,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污染,连大河(后世的黄河)河套部分都是清的,是故小河也是清澈无比。 河水并不算湍急,河中明显可见一些鱼儿正悠然在河中游着,而且数量还不少。 袁珣看了也是心中一喜。 有鱼就好了! 他将女子分为两组,一组沿河岸采摘一些可以吃的野菜野果,一组跟着他下河摸鱼。 脱去靴子袜套,脱下长袍,挽起衣袖裤脚,下了水的袁珣这才发现,原来在小说电视里看的摸鱼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那些鱼儿灵活的紧,河水又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奇大腿根高,在水中行走极为困难,众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点收获也没有。 “公子,咱们这样忙上一天怕是都没有什么收获啊!”周仓一直守在袁珣身边,生怕他溺水,这时候也皱眉抱怨道。 “那你有啥好办法?你周仓不是号称上天屠龙,下海捉鳖么?”袁珣一边追逐一只个头挺大的乌鱼,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公子都想不出办法,我哪里想得出?”周仓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然后喃喃道:“要是有网就好了。” “网?”袁珣眼睛一亮,立马跳起来拍了拍周仓的肩膀,“不错周仓!脑子挺好用的!”说着扑腾着水浪跑到岸上,大叫道:“姐妹们,出来接……不对,快快上岸,不要再在水里扑腾了!” 周仓不明所以的跟着袁洵上了岸,只听袁珣和他说道:“你和其他两个弟兄去割些藤蔓树皮来,越多越好!” “做网?” 袁珣点头笑道:“对!做网!” “树藤做的网能用么?” “让你去你就去,管那么多?!” 而后袁珣又招呼着一种女子下水,在鱼群下游不远处用石头和何地淤泥筑出一座三面围起,一面开口的硕大堤坝。 待周仓和两个游侠抱着一大捧藤蔓树皮回来,袁珣让一众女子树皮藤蔓搓绳结网,忙忙活活一个多时辰,这才接好了河面宽的一张大网。 “公子,咱们这网洞面太大了,网不住几只鱼的!” 袁珣拍了拍周仓的肩膀,笑道:“谁说我要拿网捕鱼?” 只见他跳上一个大青石大声道:“姐妹们,现在你们每人抱些石头下水站在堤坝前不要动,待我和周仓他们四个用网将鱼儿赶进那堤坝中,你们马上用石头封住堤坝!” 众女闻言,纷纷笑开了,原来袁珣要将鱼儿赶入堤坝困住,之后捕捉就方便了许多。 周仓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笑道:“公子好计策!这下鱼儿就跑不了了!” 袁珣白了他一眼,笑道:“跑了些许也无妨,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再来!” 在袁珣的招呼下,众人嘻嘻哈哈的忙碌起来。 …… 营地中,袁三娘正坐在地上,带着丁奉和一群年纪稍长的老妪用长草编织着草鞋,按照袁珣教的方法,她们分工极为明确,袁三娘和几位老人将草编成草绳,递给旁边的老人,旁边老人又将绳子结成鞋底需要的草环,而后有人负责编鞋底,有人负责将鞋底穿绳。 袁珣管这叫什么“流水线生产”,袁四娘也不懂,但是分工编草鞋确实比一个人结绳慢慢编织要快了许多。 “这小贵人真是聪明啊,用这方法,以前编一双鞋的时间现在可以编三四双鞋,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草鞋还可以这么编呢?” “你个老妇人怎能和那小贵人比啊?人家是洛阳世家大族家的公子,听说还姓袁呢!” “袁?是咱大汉司空那个袁么?” “我哪里知道?但是这小贵人生的唇红齿白,俊俏的像个小姑娘似得,加上这么多侍卫,连侍卫都穿着丝绸的衣服,我想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袁家了。” “说起来,咱们三娘不也姓袁么?” “三娘的袁哪能和小贵人这个袁相比啊?不过呀,咱们三娘也是天生丽质,又读过书,给那小贵人当个侧室小妾,两袁合一袁,岂不是更好,我看小贵人就挺喜欢三娘的,这不昨天姐姐弟弟的都叫上了?” 一群妇人坐着草鞋,嘻嘻哈哈的聊起了天,这袁四娘听到这些老妇人的话,脸立马红了起来。她转头正色对着那老妇说道:“钱姨,那是身份高贵的贵人,三娘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妇,虽然和小贵人同姓,可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如何敢高攀,况且我已有夫婿,此话以后请提也不要再提!” 钱姨一看袁三娘不高兴了,讨了个没趣,讪笑一笑不再说话。 不远处的乐老四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袁三娘。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没发现,三娘一梳洗,还是花一样的女人,真是好看!” “是呀!是呀!” 乐老四下意识的接话,痴痴看着袁三娘点头称是,片刻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去,却见是平日和裴元绍相近素来霸道的几个青壮,裴元绍站在那几个青壮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乐老四。 乐老四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让开,走到不远处坐下,畏惧的看着裴元绍一群人。 裴元绍在乐老四坐的地方坐下,转头向袁三娘看去,看到梳洗干净格外俏丽的袁三娘搓绳子。这个时代男女成婚较早,别看袁三娘已经有两个孩子,年龄只有二十一二,略微青涩的娇靥带着婚后女子特有的妩媚,因为身上的衣服还有些破烂褴褛,做草鞋的时候时不时还会露出几许雪白的肌肤。 咕噜! 裴元绍喉头动了动,这才错开目光,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周围的青壮道:“你们查看清楚了?确实没有粮食了?” “将军,小的今日趁着那三个侍卫不备,到那马车边查看过,确实没有多少粮食了,不过……” 裴元绍摸了摸头上的癞痢,皱眉道:“吞吞吐吐的作甚,有屁快放!” “那车中有好多钱,还有许多金银!” “哦?”裴元绍那双三角眼中一亮,忙凑过去问道:“有多少?” “十几万贯呢!” 裴元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虽然没粮食,但是有钱财,说明那小子之前说去洛阳买粮之事并非虚言。” 那心腹青壮凑近低声道:“将军,咱们何不……” 裴元绍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周大哥带着这群流民跟着那小子才有活路,我不能这么做。” 那心腹青壮摇头道:“将军!你好好想想,就算是这世家小子真的把咱们带去颍川了,这群流民有活路了,那将军您呢?你和周将军是黄巾出身的,官府如何会容得你们?还不如抢了钱财反上山去,和那张燕一般收拢流民青壮拉起山头,岂不快哉?” 裴元绍沉吟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当初从黑山下来,我身受重伤,乃是周大哥一路将我背出黑山的,如今我岂能弃他而去?” 那心腹青壮急道:“将军好生糊涂!周将军可是当了那黄忠的副将,可将军你呢?难道和这些侍卫一般当那黄口小儿的一条狗么?” 裴元绍下意识看了看两辆行李马车,沉吟着不说话。 那心腹青壮看裴元绍心动,淫笑一声又道:“此时营中根本没什么人看守,只要将军带我们杀了那三个侍卫,抢了兵器马匹,我们带着金银钱财往山里一跑谁能追上我们?将军若是喜欢袁三娘那骚娘们,亦可掳之,只是将军玩过之后,赏赐于小的们玩玩便好。” 裴元绍看了看远处柔媚如花的袁三娘,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行李马车,然后狠狠一点头:“干了!” 一群人密谋着,却没发现不远处的乐老四不见了。 乐老四在山林中一边跑,一边心惊胆战,裴元绍本是他们这群人中的二号人物,但是因为其霸道非常,匪性极重,流民中无人敢惹他,只有周仓能压住他。 裴元绍身边那费心青壮他也认识,本是同村一个流氓混混,名为林三,平日间游手好闲全靠些小偷小摸生活,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哪有好事? 他刚才还其心之下,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隐隐约约听到林三说什么:“金银财宝,袁三娘”什么的,原本还不觉的怎么样,直到他听见“杀了那三个侍卫”,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翻爬起来就朝着河边跑去! 好不容易有条活路,绝不能让裴元绍和林三搅和了! “公子!你看条鱼,肥的很!待会儿老周给你炖了,保证你吃的香!” 袁珣喘着粗气坐在案上,微笑看着周仓在堤坝之中提出一只硕大的花鲢鱼,操着大嗓门朝他兴奋地叫着。 这已经是他们捕捉出的第三茬鱼了,算算也有了二三十条,如果史阿那边收获好,能打到十来只大型猎物,加上妇人们采集的野菜野果,支撑个两天不成问题。 众人都在欢呼着今天的收获,此时,只见不远处树林里呼啦钻出一个干巴人影,一见袁珣就喊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啦!” 第二十二章 恨人间之多难3 无论天下乱成了什么样,这些好似和洛阳没有太大的关系。 正阳大街依旧车水马龙,虽然物价提高了不少,可是这样也让洛阳周边的菜农们更加殷勤的往洛阳城中跑了,卖一天菜也许还能多赚两个大子不是么? 洛水南岸更是如此,虽然花魁海棠大家摘了牌子隐退了,可是达官显贵,世家少年们依旧在夕羽楼中吟诗作对,喝酒清谈,希望能够以自己的才华和志向吸引楼中一个姑娘,成为其入幕之宾,和姑娘诉说心事。 毕竟夕羽群芳甲洛阳,这话不是吹的,但是夕羽楼规矩极多,除非姑娘愿意,要不然花再多的钱都无法一亲芳泽。但是越是这样,世家贵族们越是喜欢上夕羽楼,如果成为其中一名姑娘的入幕之宾,那就等于自己才华相貌受到了肯定。 “唉……” 在夕羽楼上桃灼阁,一声幽幽的轻叹传来,这声音如同春风扶岗,极为悦耳。 “大家,您又在想公子了?” 海棠身着一身浅绿色的齐胸襦裙,手持团扇慵懒半倚在窗边,团扇上写着: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彷如落入尘世的仙子。 半响后,海棠还回过头轻轻问道:“灵儿,你说他到颍川了么?路上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太累?” 灵儿在她身后噗嗤捂嘴一笑,说道:“大家啊,这才三天,您都问了无数遍了。” 海棠转过头,再次看向下面的街景,幽幽说道:“是了,黄将军武艺盖世,必然不会有危险的,只不过黄公子有疾病在身,怎么样也要走五日才能到……” 灵儿在海棠身后,轻轻为海棠揉着肩膀,笑道:“大家,你都搬到这桃灼阁了,相思之苦还不能缓一缓么?” 海棠皱起琼鼻,伸手轻轻捏了灵儿腰肢一下,怅然笑道:“我本以为搬到桃灼阁会好一些,可是看着这些家具物什,便会不自觉想起和他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灵儿咯咯躲开,娇笑道:“大家真的封琴了么?外面那些公子哥可是天天吵着嚷着要听大家的琴呢!” 海棠掩上窗子,白了灵儿一眼,笑道:“那便让他们等着,我的琴呀,再也不给其他男人弹了。” “要是蔡中郎知道他输了焦尾琴,大家却再也不给世人弹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灵儿一个玩笑让海棠愣了一愣,霎时间,两个女子在房间中笑作一团。 调笑了一会儿,灵儿才说道:“说起蔡中郎,有个和他一般大小的老人这几日一只想求见您一面,这么大的年纪还对您有非分之想,真是老不修,大堂经理都帮您回绝了。” “哦?”海棠柳眉一挑,好奇道:“和蔡中郎一般大?” 灵儿推开另一边窗子,大堂中间看去,笑道:“喏,人还在那里呢!老头子还说什么是大家您的故人,这理由不都用烂了么?” 海棠也是好奇的往下看去,霎时间面色一变,吩咐道:“灵儿,快快将那人请到桃灼阁!” 与此同时,高览正在司空府中百无聊赖的带着几个未当班的侍卫在门房花伯那里吃酒耍钱。 自从袁珣走后,司空府就冷清了不少,原本袁隗正妻去世后,府中就遣散了一批伺候老夫人的奴仆,给了大笔遣散费让其归家养老。袁隗不好女色,两房小妾也是管事的,在后宅住着很少到前厅来。 平日袁珣还在,时不时还约着高览出去吃吃花酒,去城外打打猎,此时袁珣走了,高览是彻底闲了。 不要说高览,就连小丫鬟花袭人这几天也和丢了魂似得,将袁珣平日住的院子一遍一遍的反复收拾着,谁劝都没用。 忽然高览耳廓一动,从赌桌上站起身来,走到大门外一看,只见街面另一头一身着缺胯袍、头裹幞头、腰挎精美环首刀的骑士手执长枪正快马飞奔而来。 这幅打扮高览认得,袁珣商行里的游侠儿全是这副打扮。 骑士纵马靠近,高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不是商行游侠中的叫孔秀的小头目么,按说他应该和袁珣南下颍川了,为何此时会在洛阳? “孔兄弟为何在此?公子呢?”高览伸手一拦,好奇问道。 孔秀一拉缰绳止住飞奔的马匹,滚落马鞍,喘着粗气问道:“高将军,司空大人可在府中?” 高览愣了愣,这才说道:“司空大人去了杨司徒府上?你不是应该跟着公子去颍川了么?此时为何在此?” 孔秀抹了抹汗,这才把气喘匀,然后急急解释起来。 原来昨日他连夜带着三名游侠飞马赶回洛阳史氏商行,找到苏双筹粮。 经过一个上午的紧急筹粮,他又带着约四十个游侠押送着大批粮草出城。 等到一行人出得正阳门时,却被守城的军士给拦住了。 原本洛阳中的军士何人不知道史氏商行的大名? 谁不知道史氏商行是那个袁家的小祖宗创立的? 莫说是粮草出城,就算是大批的军械出城,在史氏商行的威逼利诱下谁敢拦之? 可是奇了怪了,孔秀和那守城门侯好说歹说,那门侯也是态度极好,但是出城的话,就两个字:不给! 这粮草乃是救命的,自家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两天之内必须运回去,孔秀如何敢耽搁?只差急的拔刀冲门了! 这时候来了一群明枪明甲的洛阳中垒校尉兵士,中垒校尉乃是司隶校尉下属,属河南郡府统领,负责洛阳监察缉盗。 其中一名军官拿出河南尹的手令,宣布此时乃天下板荡之时,不允许大量倒卖粮食,超过五百石粮食以上的粮队出入洛阳,需向河南尹报备方得出入。 任孔秀如何解释,这中垒校尉就是不放行,甚至直接扣押了孔秀他们的粮车。对方人多势众,全部身着铁甲手持长矛,孔秀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让其余游侠守在正阳门,自己赶往司空府求援。 “那粮草是干嘛的?” 高览不解,袁珣二十几个人南下颍川,怎么着也要不了将近一千五百石粮食啊?那可是可以供给一两千人吃一个月的粮食。 孔秀无奈,又将袁珣在路上收留流民的事和高览说了一遍。 “他娘的!这河南尹欺人太甚!这粮草要是送不到,那黄巾贼酋和流民起了歹心,公子岂不就危险了?!” 高览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勃然大怒,抽出腰中横刀,就对着司空府内吼道:“弟兄们,跟老子集合!去正阳门抢粮草救公子!” 只听内门哄然而诺,瞬间涌出五六十个手执长戟的军士。 孔秀见状忙拉住高览,苦苦哀求道:“高将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此时重中之重乃是将粮草运抵公子处,倘若把事情闹大,我只怕耽误了粮草救命,公子那边时长生变!黄将军也先行一步带着黄公子去了颍川,公子身边就只有史老大一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高览乃是一代名将,虽然性如烈火,脑子也是极为灵光的,闻言迟疑了一下,他摸着虬髯想了想,沉吟道:“此时去找司空,司空也需要先入朝经尚书台发令才能让河南尹放粮草出城。 要不这样,你现在去二爷家求见二爷,让二爷速速点了西园兵去将粮草抢出再说,我先快马赶去和公子汇合,有我老高在,必不怕那两个黄巾贼!” 袁府中,大爷说的是袁珣家老头袁基,二爷乃是袁绍袁本初,三爷就是袁术袁公路。 说完话,高览快步进门去马厩签出一匹黄骠大马,又从门房内提出一柄丈八精钢长槊,于孔秀打声招呼,纵马就朝着正阳门疾驰而去,孔秀也是不敢耽误,急忙骑马朝着袁绍府邸奔去。 等到袁绍在孔秀之处得到消息,说袁珣粮草被扣押,和史阿两人带着两个黄巾巨贼和两百流民滞留于洛颍官道之上时,也是吓出一声冷汗。 要知道,这个时代流民就和流寇没有区别,人到饥饿之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尤其还有两个小渠帅级别的黄巾巨贼在。他知道袁珣在袁隗的心中什么地位,倘若他袁绍是这一代的领袖,那么袁珣就是袁隗心中钦点的下一代领袖。 况且袁珣和他本来关系就极好,他对袁珣真的是以子侄而待之的。 袁绍本来要亲自带着颜良文丑前往洛颍官道,听说司空府家将高览先行一步,心中这才定了定,忙带着孔秀前往洛阳北郊西园中军驻地,点了三百最为精干的兵士,浩浩荡荡的杀往正阳门。 “王允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袁家!” “王允伯……伯父……” 海棠打开桃灼阁大门,再次确定了门前站着对她和蔼微笑的这名清瘦老人便是夕日父亲的故交,一时间这几年的辛酸苦楚全部从心底涌上来,不禁泪流满面,奔入老人怀中,泣下沾襟。 而这老人,正是“老匹夫”王允。 王允是海棠父亲的知己故交,二人夕日一通求学于大儒马融门下,任父又对其有救命之恩。昔日小世家出身任父举为孝廉后一直排不到官职,一方面是没钱交“买官费”,一方面更是天下黄巾渐起,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人才推举。 候在正是经时任豫州刺史的王允向朝廷举荐,任父才当上了比秩六百石的县令。后任父上书大骂灵帝一事事发,王允也受其牵连被去职留用。任父死于流放途中,王允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故人之女的下落几经辗转。因为任洛阳令时,同僚为其来夕羽楼接风洗尘,这才发现了在已成为洛阳花魁的海棠。 “好孩子,好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任兄在天之灵保佑,老天辟佑啊!还能让老夫在洛阳寻到你。” 看到海棠认出了自己,王允也是老泪纵横,拍着海棠的背感叹不已。 二人相拥又是哭又是笑,闹了一会儿,王允才在海棠的扶持下进入桃灼阁坐下。 王允看着海棠身在这青楼勾栏,对袁珣又是怒从心中来,不禁一把拉着海棠的手,哼道:“妍儿,老夫这就为你赎身,跟老夫回府居住,我看谁敢拦我!” 海棠抹了抹眼泪,这才笑着给王允斟了杯茶,坐在王允身边摇头道:“伯父,妍儿不走。” 王允怒道:“休要胡言乱语,和老夫回府,以后老夫就是你的父亲!” 王允要收自己做义女? 海棠闻言娇躯微微一震,心中也是一喜。 她知道,无论袁珣多么爱慕自己,她都不可能做袁珣的正妻,袁珣乃是天下仲姓,四世三公袁家的嫡孙,而且是当今司空袁隗最爱的小辈,自己只是一介艺妓,如何能做袁珣的正妻。 就算袁珣同意,袁家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倘若自己做了王允的义女,情况就不一样了,王允乃是太原王氏的领头之人,太原王氏虽比不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顶尖世家,可是也是天下闻名的世家大族。 “伯父是要收妍儿为义女么?” “有何不可?老夫不配做你的义父么?” 海棠笑着轻轻跪下,将茶杯奉上,盈盈磕了三个头,笑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吃小女海棠一杯茶。” 王允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接过茶碗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又皱眉道:“海棠?妍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离开这地方随老夫去么?” 海棠站起身,依恋的环顾四周,然后摇头笑道:“海棠不走,也走不了了。” 王允却是误会了海棠的意思,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老夫知道这青楼是袁家那欺男霸女的小恶霸开的! 当真是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别人怕他,老夫可不怕!你且与我回府,看谁敢拦?明日我便参他袁氏一本,管教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海棠莫名其妙的看着仿佛发怒狮子一般王允,然后皱眉道:“义父大人误会了,海棠不是被逼的,是海棠自己不愿意走,而且公子心地善良,倘若不是公子将我救出教坊司那般的火坑,海棠就再也见不到义父了。” “你糊涂啊!” 王允气得指着海棠的鼻子怒道,“他那是救你么?他那是看你生的美貌,让你做……此等事为他赚钱!” 海棠捂嘴一笑,说道:“不是义父大人想的这样,公子初衷的确是想让我们这群从教坊司来的女孩子为他赚钱,可是这也是我们自愿的,他从不逼迫我们,有很多姐妹从教坊司出来就离开了,而我是感念公子救命之恩,自愿留在这里的。 而且义父莫要误会我们,我们只是艺伎,不是……娼妓,我们只需表演音乐才艺,不需要卖身,海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王允听了海棠的话,面色这才缓了缓,然后皱眉道:“即使如此,这么多年来,你为其盈利不少,也算还了他的恩情,何必再留在这里?” 海棠想起袁珣那俊秀害羞却又略带痞气的笑脸,缓缓柔声说道:“人债海棠是还完了,可是情债……终海棠一生却也都还不完了……” 王允听了海棠的话,面色大惊,抬起手颤抖指着海棠道:“你……你……他……他……” 海棠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海棠与袁公子互为知音,两情相悦,早已定了终身啦……就算海棠为他为奴为婢,也想伴随公子一生一世……不……下一辈子,海棠还想嫁与他,陪伴在他左右。” 王允张了张嘴,半响才憋出一句:“袁家那小子品行不堪,实非良配,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公子只是任性了些,其实是至纯至善的好人。” 海棠摇了摇头说道,“公子不愿受礼法束缚,这才多被洛阳世家不容,义父岂不知就算是蔡中郎,这几日也对公子赞美有加?倘若义父再这样污蔑公子,海棠和义父这父女只怕做不下去了。” 王允乃是河南尹,主管洛阳治安法令之事,哪能不知道蔡邕这几天好似变了性格,对曾经冒犯他女儿的袁珣改口赞赏,赞赏其才德无双? 洛阳市井这几天都在流传“曲有误,袁郎顾”的佳话。 但是就算是这样,袁珣殴打赵平,纵马袁术府邸,集合一群游侠殴打洛阳无数世家子的事又如何算?他的骂名远比贤名多的多的多! 啊呸! 他有什么贤名可言? 可是自家这义女明明是用情已深了,王允知道,海棠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性情却是极为倔强的,倘若是逼得紧了,难免破罐子破摔,会是做出什么傻事也说不定。 王允细细思考了一阵,这才叹道:“好,你不愿离开,老夫也不能逼你,你且在这里住着,老夫会时常来看望你的。” “海棠谢义父成全!” 海棠闻言大喜,盈盈下拜。 就在此时,王允的随从走了上来,轻轻在王允身边说了什么,王允面色一沉,然后想了想对海棠道:“那老夫便走了,过上一阵再来看你,但是你要想清楚,那小子是袁家人,你在这里住着,就算是他将来娶了你,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妾,他真的不是你的良配,你好好考虑一下。” 王允何等才智之人,一眼便看出了海棠心结所在,这句话也让海棠呆立当场,就连王允离去都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叹人间之多难4 袁珣听了乐老四气喘吁吁,磕磕绊绊把裴元绍与那流氓林三鬼鬼祟祟密谋之事说出来,脑子霎时间瓮了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倘若乐老四说的是真的,钱财还是小事,他派去看守营地的游侠兄弟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且此时流民们才刚刚建立了希望,裴元绍如此一来,不是亲手将流民的希望打破么? 倘若如此引起流民暴动,黄忠不在的情况下,只有他于史阿等十几个游侠,恐怕是没有还手之力。 况且到时候周仓帮哪边还说不定呢! 周仓天生神力,武艺也不差,史阿肯能与其打个不相上下,那裴元绍呢?自己打得过裴元绍么? 这边袁珣心乱如麻,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抉择,那边周仓却是犯起了混,一把揪住乐老四的领子嚷嚷起来。 “乐老四!我那兄弟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你要如此污蔑于他?若不是看在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他娘的一刀砍了你!” 乐老四本就是个瘦弱的中年人,被铁塔一般的周仓一把举在半空,吓得哇哇直叫,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仓毕竟和裴元绍乃是过命的交情,在他心中,裴元绍虽然有些匪性,可是总还是不失大节的,此时邹然听到裴元绍欲干出杀人抢劫的事情,他如何能接受?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 “乐老四,你继续在这里带着一众百姓收拾野菜和鱼虾,我马上赶回营地,我回来之前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要说!” 袁珣也来不及管在那大发脾气的周仓,对着周仓手中的乐老四匆匆说了一句,马上钻进树林朝着营地方向跑去。 就在袁珣快速朝着营地跑去的时候,身体猛然一轻,却见周仓把他一把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迈开两条大树一般的长腿就朝着营地跑。 “公子,某家不信我那兄弟会做这样的事,我一定要去看看!” 别看周仓九尺多的身长(后世两米左右),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一对大脚几乎实在林中跳跃,几乎赶上了夜照玉全力奔跑的速度! 袁珣本想说些什么,可是此时都在人家周仓的肩膀上了,他摇了摇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还远远未到营地,就听到营地之中女人小孩的哭泣之声,还有一股浓浓的烟柱往天上冒! 袁珣心中一沉,在周仓的全力奔跑下,二人片刻便达到了营地,只见护卫的三名游侠早已身首异处,身上的弓箭环刀也不见了踪迹,营地之中一片狼藉,地上还有一些老年百姓的尸体,他们的家人正趴在他们身上嚎哭不止,书籍被洒落一地,那车钱财盘缠早已不知所终! 袁珣环视四周,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丁奉还有谁? 袁珣也顾不得周仓是什么反应了,从周仓肩膀上一纵跳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丁奉身边,一把将小丁奉抱在怀里,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袁三娘。 小丁奉的脑袋上好似被钝物击打,擦出硕大的一个豁口,鲜血流了一头一脸,袁珣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小丁奉的大动脉,微微松了口气,也许小丁奉只是被打的闭过气去,到还没死。 袁珣从衣襟之上撕下一条布条,紧紧将小丁奉脑袋上包裹住,然后掐着小丁奉人中,半响小丁奉才哭出声来。 小丁奉睁眼看到自己身在袁珣怀里,一把抱住袁珣,大哭道:“他们……他们抢走了娘亲!他们抢走了娘亲!……贵人!丁奉求您了!求您将娘亲带回来!只要您把娘亲带回来!丁奉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 “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仓始终不相信这事情是裴元绍做的,可此时营地的惨状,和了无踪迹的裴元绍早已说明了一切,他还是不甘心的大声喝问丁奉。 “是你!是你那兄弟害了我们,抢了贵人的钱财!还抢走了我娘!你还我娘来!你还我娘来!” 小丁奉一见周仓,顿时一双小眼睛中仿若要喷出火来,一边在袁珣怀中挣扎着,一边朝着周仓哭嚎道。 在丁奉抽泣的声音中,周仓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众人嘻嘻哈哈在编制草鞋之时,林三拿出水壶去和守卫的三个游侠套近乎。 三名游侠见这热火朝天的劳动画面,也是心中欢喜,早已毫无警惕,三人和林三攀谈起来,就在此时,裴元绍和其党羽悄悄绕到了三人身后,忽然拔刀斩杀三人。 而后裴元绍几人用行李中的丝绸包裹钱财盘缠,然后一把火烧了剩余的粮草,又抢了袁三娘,夺马而去。 死伤的百姓都是试图阻挡裴元绍一行,被裴元绍砍死的砍死,砍伤的砍伤。就连丁奉也是死死抱住裴元绍的大腿不放,被裴元绍一刀把打在头上背过气去。 裴元绍本想抢夺袁珣的夜照玉狮子,哪知道那八尺有余的白马未等他靠近,又是踢又是咬,几人无奈,只好放了马群,骑着抢来的四匹马朝着洛阳方向逃走。 “……” 袁珣默默无言的将丁奉交于一个百姓,一言不发的为那三名惨死的游侠整理了一下遗容,紧了紧腰中的横刀赤雪,走到夜照玉身边亲昵的摸了摸夜照玉的颈毛,翻身上马。 “你往何处去?!”周仓一看袁珣上马,立马跑到马前问道。 袁珣冷冷看着他,说道:“周元福,我现在去杀了裴元绍,你要阻止我,就趁着我的侍卫还没赶回来,在这里杀了我,要不然便与我滚开!” 周仓大声说道:“我也去!” 袁珣冷哼一声道:“你去作甚?” “我去问裴元绍,为何置我于不义之地!” 袁珣仰天大笑三声,嘲讽道:“自古财帛动人心,在有的人心中,义气是非哪有财富女人来的痛快,这种事情何须问?是我傻,还是你周元福天真?!” 说道最后,袁珣几乎是红着眼睛吼出声来! “我周仓不是那种人!” 毕竟事情是裴元绍做下的,这是不争的事实,看到营地之中的惨状,周仓也是羞愧万分,只好无力的辩解道。 袁珣噌一声抽出赤雪,指着洛阳的方向朝着周仓吼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啊!与我同去,将裴元绍那狗贼杀之!救回袁三娘!何以在此阻我?速速与我滚开!” 说着,袁珣狠狠一脚侧踢,将铁塔一般的周仓踹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拉缰绳,朝着洛阳方向纵马飞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仓在原地愣了一愣,呼的拔出他那柄生了锈的长柄斩马大刀,在地上砍出深深的一个印子,迈开一双大脚,追着袁珣飞奔而去! 因为官道之上这几日几乎没有行人,裴元绍几人的马蹄印还新新可辨,加之商行的马匹皆是由浦兴钉过马蹄铁的,马蹄印和一般行人马匹十分不同,倒是也不难追踪。 袁珣一面低头看着地上新鲜的马蹄印,一面纵马狂奔,身后传来呼唤,他回头一看,不远处周仓正扛着大刀,面部红心不奔跑着远远缀着他。 若不是当初对周仓起了爱才之心,收容了这两个黄巾贼,怎会酿成如此大祸? 袁珣一面自责,一面却是有了对周仓裴元绍的怨气,心中有气之下马速不减,依旧狂奔着。 二人一前一后追出五六里,袁珣发现官道之上马蹄印消失,这才拉住缰绳,跳下马来,低头细细的看着周围的踪迹,周仓此时也赶了上来。 袁珣心中警惕,手中持刀看着周仓不说话。 “黄将军临行前,将你小子托付给我保护,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有何颜面面对黄将军?” 周仓微微喘息,满脸怒火的说道:“裴元绍是我兄弟,他犯下如此大错,要杀也是我杀,你上马跟着我,我来找路!” 袁珣这才松了口气,还刀入鞘,跳上夜照玉。周仓在追踪方面虽然不如洛阳河南尹手下负责缉盗的军士,但是常年在混迹于战场,又在黄巾失败后东躲西藏,总是比袁珣这个从小生活在洛阳的半吊子来的厉害些。 周仓走到官道两边细细看了一阵,这才指着山下峡谷中说道:“这边!” 袁珣顺着他的手一看,果不其然,灌木中有折断的痕迹,还有一些马尾毛挂在灌木枝叶上。 二人不敢耽搁,顺着痕迹找了下去。 山谷之中丛林甚密,路也不是很好走,阳光从树叶间探进来,显得幽静斑驳。袁珣跟着周仓在林子中走走停停,一路上二人极为沉默。 袁珣从小到大,一直仗着自己超过两千年的见识和袁家的势力,在洛阳中聚游侠,办商会,行商贾,慢慢成为洛阳黑道、商界的第一势力。 这让他也有些飘飘然,总觉得自己是穿越来的,好似高人一等。 就连此次救济流民也是如此,他总觉得周仓在印象中,是忠义之人,而见到周仓的义举也是如此,惯性思维之下,他也觉得裴元绍值得信任。 裴元绍狠狠的给了他一嘴巴,也告诉他,人心无论是汉代,还是后世的共和国,都是一样的,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裴元绍和周仓在一起时,以周仓为首,跟着周仓保护流民无可厚非。 可是遇到诱惑,不是每个人都能忍住。可笑袁珣居然将裴元绍分配去看管营地辎重,这不是把狼放去看管羊群么? 倘若他有点防人之心,就该让裴元绍带着青壮上山打猎,史阿留下看管营地,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 他不是黄忠那等顶级武将,能够以一身惊天武艺震慑周仓裴元绍此等黄巾巨贼,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能把事事都办好。 与其说是裴元绍起了歹心作乱,还不如说是他袁珣一手荒唐的安排,这才导致三名游侠和若干流民死伤,袁三娘被掳。 这是把羊群让恶狼来看管啊! 他孤身一人追击裴元绍,没人知道那是自责羞愧加上恼羞成怒导致的。 不到两个时辰啊!那些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眼前,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要如何和那三位惨死的兄弟父母家人交代啊? 袁珣心中的羞愧已经让袁珣无地自容,只差拔剑自刎了。 他只能祈祷袁三娘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事情,他又如何向小丁奉交代呢?小丁奉这么信任他,袁三娘也曾这么信任他! 袁珣、周仓顺着若隐若现的痕迹一路追踪,来到了山谷深处,此时早已是黄昏,一路艰难的行进下来,居然追出二三十里。 就在二人再次停下寻找痕迹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子惨叫,和男人的淫笑!袁珣心中一紧,不禁一抖缰绳,纵马快速朝着声音方向奔去。 山谷深处是一条沿河小路,袁珣奔出树林,只见两三个男人正在一棵大树下围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一个男人还双手按住女子不停的在女子身上耸动不已,那女子声音都沙哑了,只能无力的挣扎着,周边的男人发出一阵阵淫笑。 “裴元绍!!!!!” 袁珣眼睛都红了,仓啷一声抽出横刀赤雪,纵马冲向那些群人,那群人见袁珣单骑快速奔来,立马惊呼着躲开,只有在女人身上用力的那个年轻男子茫然的朝着袁珣看来。 袁珣冲到那男人身边,弯腰借马力将手中横刀在那男人脖子上轻轻一带,只觉刀身传来微微的阻隔感、 等他奔出一段距离,拉缰绳调转马身之时,那男人面带惊恐看着他,头颅这才从脖子上滑落下来,腔子里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起四五尺高,无头尸体这才软软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林三死了!林三被他杀了!” 周围的男人发出惊恐的叫声,霎时间奔到周围散落的战马身前,翻身上马就要鸟做鱼散。 “跑什么?!” 一声大喝传来,只见裴元绍手持一把之前游侠的精钢环刀,骑在一匹战马上,面色阴沉的从一旁树林中慢慢出来,一双三角眼盯着袁洵对周围三个同伴道:“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怕什么?!给我射死他!” 那上马的三人这才缓过神来,定了定神,纷纷从背后拿出游侠尸身上搜刮来的弓箭,弯弓搭箭对着袁珣就要射! “裴元绍,你这狗贼陷我于不义之地,还想往哪跑!” 就在此时,一声宛若虎啸一般的大吼传来,一条黑影纵了出来,手持斩马刀高高跃起,重重一刀朝着在马上的裴元绍斩去! 裴元绍也是有些武艺之人,狼狈滚落马鞍,堪堪躲过这力大势沉的一刀,向来人看去,失声叫道:“大哥!你为何在此?” 周仓一击不中,又是大喝一声,在此朝着裴元绍劈去,喝道:“你这狗贼杀人越货,还有脸唤我大哥?某周元福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裴元绍抬刀一架,周仓手中锈迹斑斑的斩马刀本就被黄忠以凤鸣刀砍得残破不堪,此时哪里还能经得住洛阳游侠的精钢环刀,居然叮当一声端坐两截! 裴元绍看周仓刀断,心中也是一松,慌忙说道:“大哥何必为这世家贼子卖命,与我一起杀了这世家子,咱们拿着钱财学那黑山张燕,找个山头立旗聚义岂不快哉?” 周仓听见他这样说,想起营地的惨状,更是怒上心,指着裴元绍怒骂道:“当初某家若是知道汝乃此等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辈,早便一刀杀了,还敢再次口吐狂言蛊惑人心?”说着,手持半截短刀再次朝着裴元绍攻去。 裴元绍见事不可为,咬牙冷笑一声,仗着手中钢刀锋利,也是迎了上去,霎时间二人乒乒乓乓打作一团。 机不可失! 袁珣看所有注意力都在周仓二人身上,再次一夹马腹,夜照玉好似一阵风一般,载着袁珣扬刀朝着剩下的三人冲去。 那三人听得马蹄声想起,这才反应过来,等到回头看袁珣之时,袁珣早已纵马冲到了面前,只见那少年手起刀落,其中一人手中长弓居然被劈做两段,人也被从肩膀到肚子劈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惨叫着滚落马鞍,脏器肠子流了一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射死这世家贼子!” 看着袁珣再次在不远处调转马头,面色狰狞的看着剩下二人,那二人纷纷咽了口唾沫,弯弓搭箭。 “咻咻”两声破空声响起,袁珣也是吓了一跳,慌忙举刀在身前将刀舞成刀花。 叮一声,袁珣只挡下一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只觉肩窝一凉,另一箭正中他做肩窝。他左半边身子霎时间麻木了,身体也是一软,掉下了夜照玉。 裴元绍余光看见此景,心中大喜,一边和周仓战斗,一边大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这小子!” 周仓闻言回头一看,只见袁珣肩窝中插着一只羽箭,杵着刀正要挣扎着站起来,而那两个裴元绍的喽啰再次搭箭正要射杀袁珣! 他大惊失色,虚晃一招便要反身救袁珣,可是裴元绍哪里会如他的意?趁机急攻几刀拖住周仓,还笑道:“这小子死定了,大哥还不醒悟么?速速罢手,和兄弟上山落草!” “放屁!放屁!” 周仓急的哇哇大叫,却一时脱不得身,眼见着那两个喽啰羽箭再次射向袁珣。 就在这时,旁边地上扑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张着手飞扑在袁珣身前,只听弓箭入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软软倒在袁珣身前,袁珣抬头望去,眼泪霎时间就溢了出来,原来为他挡箭的乃是受了非人侮辱的袁三娘! “姐!”袁珣惨呼一声,挣扎着将袁三娘抱在怀里,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你……你……” 两只箭矢一只刺穿了袁三娘的小腹,一只刺穿了袁三娘的左胸,显然已经刺穿了肺叶,袁三娘咳了一口血沫,虚弱笑道:“咳咳……贵人,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你是个好人……” “再射啊!愣他娘的甚?把这小子和那浪货射死!老子赏你们一人百贯铜钱!” 裴元绍眼看那两个喽啰射中了袁三娘又愣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叫唤着。周仓抓住这个机会,钵盂大的拳头狠狠印在裴元绍脸上,将他打的飞了出去,飞身扑向那两名喽啰,大喝道:“住手!” “无胆贼子!胆敢伤我家公子!与我死来!” 就在此时,周仓只听不远处一声如同猛虎咆哮一般的大喝传来,一匹黄骠骏马载着一个蓝衣大汉朝着那两个喽啰冲去,大汉手中丈八点刚长槊上下翻飞,一挑一刺,那两个喽啰一个被挑飞出去,胸前被挑出一个血洞,另一个更是如同羊肉串一般被挑在大汉长槊上! 只见大汉长槊一甩,将那人尸身甩出一丈多远,看了周仓一眼,跳下马鞍朝着袁珣跑去。 “公子莫慌!高览来也!” 袁珣循声望去,却是司空府家将高览,带着哭音喊道:“高大哥,救人……快救人啊!” 一只带血的手忽然拉住了袁珣的手,袁珣低头只见怀中袁三娘微微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好……好兄弟……我救不活了……” 袁珣一边摇头,忍着肩膀的疼痛想伸手捂住袁三娘的伤口,可是伤口上又插着箭矢,手足无措的哭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救得活!一定救得活!” 袁三娘咳出一口血沫,微笑着艰难道:“救不活了……我被这……这几个贼人侮辱……本就不想活了,能救……能救弟弟一命……我……我也算死得其所……” 她也不管袁珣摇头,自顾自的笑道:“上天有眼,让我遇到……弟弟你……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 袁三娘说话仿佛有了些力气,连贯了许多,袁珣心中这已然是她生机已断,回光返照,只得拼命点头。 “奉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帮姐姐抚养长大,若是……若是将来有机会……请帮……请帮姐姐寻找……寻找……寻找……” …… 袁三娘话未说完,握着袁珣的手忽然一松,头一偏再无声息…… 袁珣张大嘴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他和袁三娘人士不过一日,可是这个女子的坚强和睿智一度让他深受感动,原本他应该带着这个女子和丁奉去到颍川,让这个女子在颍川很好的活下去。 可是因为他的安排失误,这才让袁三娘被配袁绍掳走,还受了非人的凌辱,最后他也没能把袁三娘救回来,袁三娘却是为他挡箭而死…… “抓住……抓住裴元绍!我要活的!我要活的!!!” 霎时间,袁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疯狂的大叫起来! “哪里走!” 高览还未到袁珣身边,闻言朝后看去,虽不知谁是裴元绍,但见之前被壮汉打飞的那个男子正跳上马背骑马欲走,他瞬间大怒,将手中长槊横了过来,狠狠朝着那男子胯下战马掷去! 裴元绍还没骑马跑出一丈,只觉胯下战马惨鸣一声,身下一软便被甩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双黑漆漆穿着草鞋的大脚,正是周仓。然后周仓拳头便像是暴雨飓风一般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遍地翻滚哀嚎不已。 高览掷槊杀马后,却听身后一声闷哼,转身见袁珣不知何时放下了袁三娘,咬牙艰难的将那插在肩膀上的箭头拔了出来,羽箭带着一溜血渍离体,袁珣也是疼的浑身颤抖不已。 “公子!” 高览慌忙要去扶袁珣,却被袁珣摆手止住。袁珣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艰难的拔出插在袁三娘身上的羽箭,又忍着剧痛脱下身上的鹤氅盖在袁三娘赤裸的尸身上,噗通跪倒在袁三娘尸身前面。 此时,从颍川方向来的路上脚步声大作,袁珣回头看去,只见史阿带着七八个游侠浑身汗水一脸焦急的朝着这边跑来,他身体又晃了晃,眼前一黑,在高览的惊呼声中扑倒在袁三娘的尸身之上。 第二十四章 叹人间之多难 完 “医师呢?医师何在?” “孔秀?为何才到?医师何在?” “无妨,箭矢穿过肌肉,没伤到经脉骨头,只需将箭矢取出……只是气急攻心……” …… “好弟弟,帮我将奉儿养大,如果有可能的话……帮我寻找我丈夫次子……姐姐在这里谢谢弟弟了?” 姐姐? 我何时有了一个姐姐? …… 袁珣不明所以的四处寻找着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周围不断传来乱哄哄的声音,让他头脑欲爆。 他眼前忽然浮现起两张拉满的长弓,箭头泛着寒光,正对着他。 袁珣下意识向腰中摸去,腰中却是空空如也,大急之下直欲闪身躲避,可是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直急的他冷汗直冒。 只听弓弦响动,两点寒芒如同流星一般袭来,袁珣心中绝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忽然袭来一阵香风,袁珣下意识一伸手抓住,手中传来柔软的感觉。 “呀!” 一声娇呼传来,却是一个女子被袁珣抓住,就在此时,那两支箭矢不偏不倚的正中女子后心。 女子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正是袁三娘,鲜血从袁三娘前胸透出的箭头中慢慢的渗出来,染红了她那洁白的曲裾衣襟! 袁珣呆立当场。 “姐……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 “帮我照顾……照顾……” “我不要,你别死,你的儿子你自己照顾,你别死,小丁奉还在等你回去,姐你不要死啊!” “公子?公子?” 谁? 谁在叫我? 袁珣环顾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等他再转过头时,身前哪有什么袁三娘?可是那柔柔的呼唤却越来越明显。 袁珣循着声音慢慢朝前走去,却见是个光点正在远处,在漆黑的环境下格外的显眼,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光点跑去…… “公子……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袁珣微微睁开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他慌忙想举起左手遮住眼睛,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公子不能乱动,箭伤虽然不重,可是伤口崩裂却是很麻烦的。” 随着一个带着哭音柔柔的声音传来,袁珣的左手被人摁住了,慢慢放在被子里。他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稚嫩小丫鬟。 “袭人……?” 小丫鬟花袭人见袁珣哑着嗓子说了这句话,大眼睛中直转的眼泪咕噜噜这才滚了下来,慌忙挣脱了被袁珣抓住的左手,跑出倒了一杯清水,扶着袁珣喝下。 袁珣靠在袭人怀里,喝了杯水,这才感觉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他慢慢的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是自己身在一个帐篷之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地。 小丫头呜咽着说道:“公子已昏迷三天了,还一直不停的说着胡话,梁医生说,今日公子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就凶多吉少了……上苍保佑,公子醒过来了!袭人……袭人好怕啊!” 袁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时候,听见袭人叫声,一群人乌泱泱的跑进帐篷,为首的正是高览史阿,孔秀带着那个洛阳的梁医师也在,帐篷不大,后面的人挤不进来,周仓的大脑袋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梁医师走到袁珣的地铺前蹲下,先摸了摸袁珣的脑门,又帮袁珣号了号脉,这才笑道:“好了,公子没有发烧,脉象平稳,危险期已经度过去了。” 高览急道:“梁医师,不会,那为何公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什么话也不说?公子,公子?” 众人看去,只见袁珣无神的靠在袭人怀里也不说话,眼神空洞的看着帐篷顶。 不是梦…… 不是梦…… 梁医师此时再看袁珣也是慌了手脚,再次为袁珣号起了脉,口中喃喃道:“这……这是甚情况?没道理啊?” 一众人焦急的看着袁珣,也不敢上来摇晃他,袭人更是急的眼泪簌簌直流。 “贵人……?” 一声怯怯而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小的身体从众人腿间挤了出来,怯怯看着袁珣。 袁珣听到这个声音,眼睛忽然动了动,头慢慢向那小孩儿,然后这才不确定的开口:“丁奉?” “贵人……贵人你没事?” 众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袁珣却慢慢伸手,朝着丁奉招了招手。丁奉下意识缩了缩,这才慢慢走到袁珣被褥前,却只觉袁珣突然一把将丁奉抱在怀中。 “啊……!啊……!丁奉!是我的错啊!我没有救回你娘亲!是我的错啊!她还救了我!她为了救我才死的啊!” 袁珣将丁奉紧紧拥在怀中,这才像是回了神一般,抱着丁奉嚎啕大哭,豆大的眼珠流下来,打湿了已经发懵的丁奉小脸。 “我就是个废人啊!我以为自己什么的都能做到!可却连累这么多人因我而死!丁奉!我对不起你啊!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没看到……她就死在我怀里……她才二十二岁啊!才二十二岁啊!……啊……呜……都怪我啊!……” 史阿听见袁珣的话,眼眶一红,轻轻走上前,将梁医师拉了起来,然后又拉着袭人,推着众人出了帐篷,这才慢慢将帐篷的帘子放了下来。 史阿走出帐篷,忽然抬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个耳光,这才痛苦的坐倒在帐篷门口。高览听着里面丁奉慢慢哭出声,一大一小的哭声传出老远,鼻子一酸,仰着头看着天说道:“我们也总以为公子无所不能,可是谁又能想到,公子纵是百天资聪颖,也不过是刚刚及冠的少年,还是一个孩子。” 周仓嘭一声跪在高览面前,红着眼睛说道:“这事儿全赖某家,裴元绍是某家的兄弟,高将军砍了我的头,也好让公子心中好受些。” 高览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看了周仓一眼,说道:“公子最后能带着你追击裴元绍,说明他心中对你信任,我要是此时杀了你,岂不是枉费公子一番好心?” 孔秀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半响之后才拱手道:“高将军,公子有伤在身,这样大喜大悲会损伤身体的,您能否去劝上一劝?” 高览摇了摇头,说道:“难民死伤,尤其是那女子的死,是公子心中的结,谁劝都没用。”然后叹了口气,“自古成大事的人,哪个会是有妇人之仁,婆婆妈妈的?可是没有人是天生心坚如铁的……英雄的心,只怕都是这般,满是刀刻斧凿的伤痕,千锤百炼之下才能刀枪不入。尤其在这人相啖食的乱世,心志不坚的人总是会被淘汰的。公子是聪明人,他能想通,我们等着便是。” 高览话音才落,只听账内袁珣的哭声渐渐小了,抽泣了一阵,袁珣才哑着嗓子道:“高大哥说的有理,我……我没事了,让袭人进来。” 高览嘴角微微向上微微牵动,朝着不明所以的史阿孔秀招了招手,离开了袁珣的帐篷。 片刻后,袭人扶着梳洗打扮一翻的袁珣走出了帐篷,袁珣吊着左手,右手牵着一脸泪水的丁奉,红着眼睛扫视了营地一眼。 他昏迷了三天。 今天早晨,在袁绍的帮助下,孔秀终于押着粮车姗姗来迟,同来的除了梁医师,还有袭人。袭人知道孔秀回洛阳运粮,偷了司空府中一匹小毛驴,悄悄跟着孔秀来的。 当日,袁绍带着西园军中军迅速的围了正阳门的中垒校尉手下军事,等颜良黑着一张脸命令士兵将中垒校尉一行缴了械,孔秀不敢再耽搁,忙带着一群游侠押送粮草朝着袁珣所在之地急赶,待他发现袭人时,却也离洛阳上百里了,自不好再将袭人赶回洛阳,只好让袭人随粮队而行。 袁绍缴了中垒校尉的械后,却是抢先跑到西园,告了王允一个黑状。被急招入宫王允听说粮草乃是袁珣为了救济弘农三辅的流民所调也是惊愕万分,百口莫辩,只好咬死法令不松口。 可是他王允也不是软柿子,立马当众弹劾袁绍私调京中禁卫,围攻中垒校尉所属。 张让听到了这个消息,简直是欣喜若狂,纠结了一众手下官员纷纷弹劾围攻王允身为河南尹,无视流民性命强劫粮草,草菅人命德行有亏。 袁绍见到阉宦一众借机围攻王允,也是头疼万分。他虽然生恨王允行事不分青红皂白,但是王允终究是士族一员,更是反阉宦的急先锋,无奈只能联合何进为王允说话,同时弹劾张让公报私仇其心有鬼…… 洛阳一时间因为一个小小的袁珣风起云涌,各路政客你来我往。精彩纷呈。 灵帝看士族分裂为两帮,张让从中搅混水,也是心中笑开了花,这瓜吃的他暗爽不已,一时间也不表态,三方你弹劾我,我弹劾你,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不亦乐乎。 不过这些都和袁珣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倚着袭人走出帐篷,周围正在烧火用餐的流民游侠们看他出来,纷纷站起了身,朝着他看了过来。、 袁珣深深呼了口气,好似要将心中郁气全部呼出,朝周围深深弯腰鞠躬,他一个方向一个方向深深的鞠躬,他面对的流民游侠们,纷纷让开身子,不敢受他一礼。 “各位兄弟,各位百姓,这一礼请不要躲。”袁珣一边鞠躬,一边哑着嗓子大声道,“发生这种事情,全是袁君瑜之过,袁君瑜心中有愧。” 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袁珣醒来在帐中嚎啕大哭,此时见袁珣出来道歉鞠躬,都纷纷红了眼睛。乐老四走出人群,轻轻跪在地上,大声哭道:“公子莫要如此,倘若不是公子收留,我等饥民早已成为山中枯骨,野兽粪便,公子为我等单骑追凶,身受重伤,又有何等罪过?” 袁珣直起身子,也不想向众人解释他的自责,只是红眼说道:“袁君瑜再次发誓,汝等,从此刻皆是我袁君瑜的家人兄弟,我再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只要我活一天,必不负汝等!” 周围流民一听,纷纷跪下道:“公子仁德!” 袁珣想起为自己挡箭而死的袁三娘,轻轻蹲下身子,摸了摸丁奉的脑袋道:“奉儿,姐姐临死前将你托付与我,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叫我舅父。” 丁奉一把抱住袁珣的脖子,哭道:“舅父……” 袁珣将丁奉单手抱了起来,转头却见到周仓低头跪在一旁,一言不发。他走到周仓身边,轻轻叹道:“元福起来,此时责任在我,你和我一起追击裴元绍,有功无过,不需如此。”见周仓跪着没有反应,又道,“你不起来,我有伤在身,是否要我强行扶你起来?” 周仓抬起头看了看袁珣吊着的左手,又低头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主公收容流民视为仁,活饥民命,乃是德,单骑追敌是为义,如此品行令人佩服,周仓无才无德,只有一膀子力气,原为主公马前卒,此后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时代,主公二字是不能随便称呼的,一旦认人为主,便是家臣,一辈子为其人所使。史阿和孔秀虽是袁珣手下的游侠,但也不称袁珣“主公”倘若将来有一天,他们离开袁珣,袁珣也是不能拒绝的。 而高览确实是袁氏家将,但严格来说,他的主公乃是当今司空袁隗,和袁珣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福何必如此,我年龄尚小,何德何能认我为主?” 周仓抱手肃穆朗声道:“有志者不在年龄,甘罗十二为相,霍冠军十七封侯,主公才智品性不在他们之下,周仓何以不能认主公为主?”他看袁珣还要说什么,斩钉截铁的道,“主公若是不应,我周仓跪死在这里便是!” 第二十五章 阳翟城前流民潮 “起来,我应了便是。”袁珣点了点头,转身问周仓道:“死难者尸体可曾收敛埋葬?” 此事高览史阿孔秀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史阿闻言拱手道:“公子,已经埋葬了,包括袁三娘的尸首,皆安葬于河边,裴元绍手下的头颅都供奉于墓前,裴元绍还活着,只是不知公子该如何处置。” “带着裴元绍,随我去河边祭奠。” 就在袁珣打鱼的河边,十几座坟茔立在那里,正中的正是袁三娘的坟墓,墓碑用木牌刻了名字,墓前包括被袁珣一刀劈下脑袋的林三在内四个头颅狰狞的摆放在地上。正值入秋,天气尚有些暑气,那头颅早已发臭生蛆,眼窝附近白色驱虫拱来拱去,分外恶心。 袁珣厌恶的看了头颅一眼,这才注视着袁三娘一群人的坟墓,默默不语。 “姐姐,你放心,以后小丁奉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将他抚养成才。”袁珣看着袁三娘的坟墓在心中暗念道。 “众位兄弟,袁珣无能连累你们,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莫要怪罪与我,此后袁珣再不会犯蠢,汝等父母我养之,汝等妻儿我养之。” 噗通一声,裴元绍被周仓狠狠掼在地上,周仓一把拉下捆着裴元绍嘴的布条,裴元绍也知自己断无生理,干脆破罐子破摔,笑道:“袁珣小儿,你不是救人么?到头来还不是一个都没救得了!你不是看上袁三娘那个骚娘们了么?你也没尝到,爷爷告诉你,袁三娘在我胯下……” 周仓在旁闻言大怒,提起大脚狠狠一脚踢在裴元绍嘴上,裴元绍顿时口吐血沫,几颗牙崩飞出来,可他口中还是喋喋不休,哈哈笑着骂完袁珣又骂周仓:“周仓匹夫,当日你我结义,同誓杀尽天下世族,立黄天于世界,你他娘的都忘了!转眼就当了这世族小子的狗,作一看门之犬的滋味如何?” “这乱世本就是人吃人的乱世,你们黄巾当初也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百姓,想要挣扎着活下去,可是你却转头来残害那些你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人,忘本的人不是周仓,而是你。”正在裴元绍口中污言秽语之时,袁珣的声音平静的传来。 裴元绍骂人的话突然梗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看着头也不回的袁珣,只听袁珣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之前,我本想着在众位死去的兄弟和被你害死的百姓坟前将你虐杀,手段我都想好了,我想用渔网将你绑起来,然后亲自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这叫做凌迟,千刀万剐后你就剩下一副骨架。 为了让你不会过早死去,梁医师会在旁边给你抹金疮药,可能直到你被剐的只剩一副骨架,你心脏还在跳动,三千六百刀过后,才杀你,方解我心中只恨。” 凌迟之刑是到了北宋时辽国发明的,此时还没有,这个时代,最重的极刑也只是五马分尸。 “你……你……” 裴元绍哪里听过这种刑罚,再看袁珣背影的时候,眼中惊恐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地狱来的修罗恶鬼,刚才还在硬气无比的他,此时裤裆也是一湿,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听了你的话,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袁珣依旧看着那几个孤坟,头也不回的道,“倘若是清平年代,剐了你也就剐了,可是现在是乱世,就算剐了你,依旧有李元绍,张元绍,只要这乱世不平,你们这样的恶狼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袁珣没在说下去,而是背影萧索的挥了挥手,高览会意,走到裴元绍身边,狠狠一脚踢在裴元绍脸上,巨力之下,只听裴元绍脖子发出磕擦一声清脆的响声,脑袋诡异的后仰着,没了生气。 “我袁珣不敢说自己有那个能力平乱世,可是生而为人,为了我身边的那些流民不再遇到兵祸饥饿,不再被你这样的恶狼相争而食,有些事,总要试试。 我之前,只是想着保证袁氏不至覆灭于乱世之中,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朋好友,不想失去我在乎的人。其实我想的不复杂啊,辅二叔壮大,不灭于他人之手,就算是二叔不行,我择一贤达辅之。 可是纵是如此,也不让我如愿。而活着的时间越长,遇到的人也会越多,想保护的人也越多,最后却见不得任何人惨死在我面前,这种事情太痛苦了,我真的不想在经历了…… 越是这样,承担的东西越重,叔祖曾说,这条路难走,如今看来真的难走的紧。 真的好累啊!” 袁珣的声音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了,有人似有所悟,有人摸不着头脑,可是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却透着深深的悲怆,这让在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酸。史阿想跪下,和袁珣说些什么,却被高览紧紧的扶住了肩膀,高览对着史阿摇了摇头。 他知道,袁珣这不是说给他们听的,甚至可能袁珣都不知道这话说给谁听的,袁珣太需要发泄了,若是不让袁珣说出来,只怕会憋出什么心病来。 众人只见袁珣深深朝着坟墓鞠了一躬,纷纷跟着鞠躬,却听袁珣轻轻道:“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高览,轻轻笑了…… …… 几日后,待袁珣伤势好些,这才一路浩浩荡荡的上路,高览执意不回洛阳,偏要一路护卫袁珣道颍川,袁珣无奈,便也应了。 说实话,经过此事,高览哪敢先行回洛阳? 自家这小祖宗不但惹祸一流,收人更是一流。 袁珣一路走来,见到的流民和路上插草卖身的颍川百姓,一缕不问来由,照单全收,进入颍川后,居然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快两千百姓。 经过此前惨剧后,袁珣也不敢大意,将流民百姓分开管理,食宿完全分开,除了劳动之外,一律不许私自持有武器工具。 颍川太守李旻此前见到黄忠之时就知道袁家嫡孙救了一批流民正在往颍川走,没想到等他再阳翟城门外迎接袁珣之时,袁珣队伍后面跟着两千多人,呜呜泱泱的朝着阳翟而来。 李旻也是吓了一大跳,但见这些流民虽然衣着褴褛,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男女分开,十人一队排着长列,序列有秩,根本不像是逃荒的流民,若不是其中有老有少,他还以为是哪里的郡兵。 阳翟百姓见到此奇景,纷纷跑来门口观看,其中有一坦胸露乳的青年,草草结了个发髻,手执一壶酒,踏拉着鞋一边走一边奇道:“嘿!头一回见有人带着流民来拜会太守,这群流民还真稀奇,像是军士一般有秩序,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袁珣听说颍川太守李旻亲自来迎接,也不敢托大,在袭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一身穿月白深衣的四旬男子,认定其就是颍川太守李旻,忙走到李旻身前鞠躬行礼,朗声道:“学生袁君瑜,见过李府君。” 李旻看着这个吊着一只手的俊秀少年,忙虚扶袁珣道:“贤侄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先前洛阳恩师就曾来信,说贤侄不日将抵达颍川求学,后又见黄将军,贤侄这才姗姗来迟,只是贤侄,这是……”说着,李旻指着袁珣身后见不到尾的流民队列,张目结舌说不出话。 袁珣苦笑回头看了看,然后才向李旻解释了一番这些流民百姓的来历。 李旻闻言也苦笑道:“贤侄高义,老夫佩服,不是老夫无心收治流民,只是颍川本就是天下大郡,人口众多,四年前黄巾之乱以颍川为最,彼时十室九空,几年也未恢复过来,此时流民涌入颍川,实不知如何养活。” 袁珣点了点头,又鞠躬道:“府君不必过忧,只需在颍川书院附近则一有水源无人荒山与学生,这些流民自有学生养活。” “老夫知道袁氏家大业大,可是这毕竟是两千流民……” 袁珣轻轻探身,在李旻耳边轻声道:“史氏商行,乃是我袁氏产业。” 李旻这才恍然,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那贤侄正可在颍川开商行分号,这些人正好可以用上。” “府君英明。” 李旻想了想,又拍着袁珣肩膀笑道:“颍川书院左近十余里,有一片山谷,唤作恶鬼谷,正在颍水河畔,此地因为地势不平,又因雷击而土地发黑,农人谓之不祥,无人开垦,正好为贤侄所用。” 袁珣奇道:“雷击使土地发黑?” 李旻点头解释道:“阳翟附近耕地有限,千百年来,能开垦的土地都被开垦完了,这片荒山原本也要被人开作耕地,可是十余年前,天雷击之,引发大火,数月不息,连土地都在燃烧,之后被人称作鬼地,无人敢去。老夫曾带人前往查探,其山中多有黑色岩石,遇火而燃,好似是《吕氏春秋》中说的石炭,但这石炭不似木炭,有人捡回家取暖,一夜过去居然全家死光,所以被称为鬼石,那山谷也被称为鬼谷。” 石炭? 袁珣眼前一亮! 石炭是什么,不就是煤么?而且这片荒山被雷击而燃,地下估计不止有没,还有一些金属矿产!这种宝地居然被称作鬼地? 他忽略了一点,这个时代不似后世,民间烧火取暖都是烧制木炭,还有卖炭翁一说,含碳元素过多的土壤在这时代当然种不出粮食,所以被称作鬼地。 可是袁珣乃是后世之人,自然知道煤的好处,除了金属冶炼温度比木炭高得多,就算是最为粗浅的代替木炭取暖燃烧,也比木炭好上百倍。而且听闻李旻的描述,这条矿脉明显是一个露天矿脉,开采极为方便啊! “伯父所说当真?” 袁珣心中大喜,连称呼都改了。 李旻苦笑道:“老夫岂能骗你?颍川地势平缓,适合耕种,阳翟附近都是颍川世家大族的耕地,哪还有能容纳两千人的地方,那个地方不能耕种,让贤侄去,老夫心中都愧疚不已,哪能那话诓你?” 袁珣笑道:“此地甚好!无需再找,便是这里了!” 李旻闻言眼睛都睁大了,奇道:“贤侄在此地何以养活上千人?” “无需耕地养活,容小侄卖个关子,但是小侄需要伯父调集阳翟全部锹镐斧头等工具,小侄以平价购之。” 李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指着流民道:“天色不早,君瑜可让流民今日在此扎营,老夫在城中备下了酒水,可为君瑜接风洗尘。” 第二十六章 颍川夕羽楼 简单安排难民扎营休息,史阿驾车带着袁珣和袭人跟着李旻入城。这次袁珣再也不敢大意,虽然孔秀从洛阳城中又带了四十名游侠过来,加上原先的十六名游侠,袁珣的护卫队伍已经达到了近六十人,可是比起两千流民来说,这点人数还是太少。 这一路行来,袁珣也加强了对流民队伍的管理,除了男女分治,还将流民每百人分为一股,认以股长,股长按照规矩管理流民队伍的食宿。又在流民中挑选了一百个青壮,简单的训练后,配以风火棍,由游侠带领管理流民治安。 将武艺高强的高览安排才营中总理流民事物,周仓辅助他,袁珣这才放心带着史阿和袭人进城参加李旻的酒宴。 阳翟是颍川郡治所在,虽然比不上洛阳乃是天下京师,人口众多,可是也达到了二十几万人,加上颍川乃是中原腹地的大郡,故阳翟也非常的繁华,夜幕降临,沿街酒肆中人声鼎沸。 随着李旻一路行至阳翟城中心,城中心屹立着一座巍峨的三层角楼,青砖黑瓦,门头高大,木质匾额上书“颍川楼”三字,装饰颇为豪华。 史阿见前方太守车架停了下来,一拉马缰停了车架,抬头看见颍川楼,不禁笑了起来。袁珣跳下马车,见到前方豪华的酒楼,笑道:“哟,这装饰,颇为熟悉啊!” 原来此楼除了比洛阳第一楚馆的夕羽楼小了点,格局构造无一不和夕羽楼无二。 李旻在前车笑道:“贤侄好眼力,此楼就是年前照着洛阳第一名楼的夕羽楼所建,其中内饰构造都和夕羽楼一模一样,除了没有海棠大家,可以说就是一座夕羽楼。” 袁珣调皮的朝着史阿眨了眨眼,也不说破,跟着李旻进了颍川楼。 严格来说,颍川楼是一座酒楼,而不似夕羽楼那般是一座寻欢作乐的青楼楚馆,但是这里的小二和掌柜,居然都是颇为有姿色的女子,细细看这些女子身上的风尘之气破重,难免不让人乱想。 李旻见袁珣面容古怪,也是扶须笑道:“颍川楼本是酒楼,可是也许是其主人受洛阳夕羽楼影响颇深,也带了些青楼的生意,但是在老夫看来,夕羽楼淡雅文艺,其中女子大多是卖艺不卖身,各个色艺双绝,这颍川楼主人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用女子作为服务生和管理,虽然更多的是从事青楼买卖,可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颇为大胆的创新之举了,此间主人也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 几人上了楼上雅间,此雅间倒是不叫桃灼阁,而叫做颍水间,坐定之后,李旻乃是朝廷一郡太守,自然不可能公开狎妓,只是挥手让侍从吩咐上酒菜。 酒菜上齐,袁珣抬起袭人斟的酒,和李旻碰了一杯,这才好奇道:“不知此间主人是何人?这等布置倒也新颖。” 李旻笑道:“贤侄可知我颍川有四大世家?” 这个袁珣自然知道,颍川传说乃是夏朝帝都所在,又是司隶南下要道,土地肥沃、文事昌盛。两汉以来,多有大儒隐居,更有许多朝廷重臣,甚至当任过三公九卿的大臣致仕之后选择居住于此,创办私学。 四百年来,颍川渐渐成为了天下很多世家大族集中的地方,其中以“颍川四长”陈寔、荀淑、钟皓,韩韶的家族最为着名。 这四人皆是在东汉中后期担纲过三公,位极人臣的人,其后人也多有贤名,可以说是颍川世族的领袖。 “哦?不知此间主人乃是四长后人中的哪一家?” 李旻看袁珣对颍川如此熟悉,也是高兴,笑道:“正是陈家后人,今年一十九岁,名群,子长文。” 陈群?名人啊! 袁珣眼中一亮,陈群大名他如何不知道,虽然在演义中,陈群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可是在中国历史上,陈群可以说是大大的有名啊!东汉覆灭后,察举制因为种种弊病,已经影响了魏国的政治,在这种背景下,陈群在察举制的基础上创立了九品中正制,这才缓和了魏国中央政权和士族矛盾,让后来的司马氏晋统一全国做了奠基。 来自现代的袁珣对九品中正制是很不以为然的,这种人才推举,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这是袁珣最为厌恶的,而且九品中正制明明就是世家大族妥协,将人才推举的全力丢给世家,也可以说让朝廷彻底被世家把持。 可是在这种背景下,九品中正制的产生,不异于挽救了当时的魏国,这也是时代的限制,但不能说陈群这个人有问题啊,能够创立一种传承了近四百年的法度,说陈群是庸才,谁信啊? “原来名满颍川的陈长文也有陶朱之才,让人佩服的紧。”袁珣一边吃了口菜,一边感叹道。 “长文,听到了么?” 就在袁珣感叹的时候,只听李旻抚掌笑着对门外喊了一声,便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居然被行商第一人的袁少君称赞有陶朱之才,在下不慎惶恐。” 随着那笑声,又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人家行商贾可活数千流民百姓,功德无量,你陈长文行商贾,纯粹就是闲的发慌,给自己弄个喝酒的地方,人家袁少君不过是恭维与你,你可不要没有自知之明。” 少君乃是儒家读书人对世家公子的雅称,听称呼就知道发声的二人乃是读书之人。 少顷,便见门口一个身着青色直裾,头包缁撮逍遥巾的青年面带苦笑的走进来,青年浓眉大眼精神抖擞,一面走一面还往门外回头看。 果不其然,青年才进门没多久,一个身穿月白深衣,却坦胸露上拿根树枝草草束了发髻,趿拉着一双满是尘土布鞋的青年也跟了进来,这青年长眉细目,生的倒也周正,这是这幅打扮极为邋遢,深衣之上还有酒渍,满脸胡茬,也不知几天没洗澡,进门一股酸臭扑面而来,让袁珣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邋遢青年进了门,首先怂了怂鼻子,喜道:“嘿!果然是接待洛阳世家子,这酒都是上好的颍川杏儿香,好酒好酒,我这趟倒是来对了。” 先进门的青年苦笑着向李旻袁珣鞠了一躬,然后道:“颍川陈长文,见过府君,见过袁少君。” 袁珣笑道:“长文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那位兄台也请坐。” 那邋遢青年闻言笑道:“世家子,你要请我喝酒么?” 袁珣点头道:“来即是客,几杯酒水有何不可,再说了这顿饭又不是我付钱。” 邋遢青年微微一愣,哈哈大笑着大咧咧坐在座位上,半响才指着袁珣说道:“你这世家子好挺有趣,我喜欢!” 袁珣也笑道:“你这邋遢人也有趣,我也喜欢。” 李旻这时候才皱眉呵斥道:“戏志才,平时你口无遮拦,行为放荡也就罢了,这是前司空的嫡孙,素有才名,为何此时你还来捣乱?”说着,又转身对袁珣解释道:“君瑜兀恼,这是戏忠戏志才,也是我颍川大有才名的人,只是平素行为放荡了些,不过其才是连司马徽先生都称赞过的。” 戏忠?谁呀?没太听过啊! 袁珣仔细想了想,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也没怎么听过,不过袁珣性子随和,笑道:“无妨,无妨,莫说是大才之人,就算是一个平民百姓,也可一桌喝酒吃饭,人多热闹,几杯酒水下肚,大家各谈东西,不亦乐乎?” 戏忠闻言抚掌大笑道:“世家子这话我爱听!” 袭人在旁,忙给戏忠陈群斟酒,戏忠一见袭人,眼睛一亮,突然抓住袭人的小手,吓得袭人呀了一声,慌忙后退,可戏忠拉得颇紧,一时竟不能挣脱。 “这小丫鬟生的水灵可人,世家子如此大方,不若将她送与忠,做个暖床之人如何?” 袁珣面色一变,殊不知戏忠乃是这样的登徒浪子,心中厌恶,站起身来,右手扶着刀柄,冷声道:“戏兄请自重,莫要闹得不愉快!” 陈群和李旻也是被戏忠这一闹闹得目瞪口呆,陈群拉着戏忠的衣袖皱眉道:“志才不是登徒子,为何做此等事,快快放手。” 戏忠看袁珣扶刀,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放了袭人,不在意的问道:“你这世家子,一个小丫鬟而已,不过是个奴婢,就算是妾,送与友人也是一种雅事,你不乐意也不必拔刀相向?” 袁珣冷冷看着戏忠道:“别人我不知道,在我袁珣心中袭人和我妹妹没有区别,倘若戏兄真心喜欢我这妹妹,请以礼相待,倘若我妹妹也有此意,戏兄自可用八抬大轿将其娶走,但是要我学别人做那送婢送妾之事,恕我袁珣做不到,今日初见,我当你无意冒犯,倘若下次再如此,我必斩你于刀下!” 冷哼一声,袁珣拉起袭人甩袖就要往外走。 “且慢!” 袁珣转身疑惑的看着发声挽留他的戏忠,只见戏忠起身对他长揖到地,叹道:“都说洛阳袁郎平易近人,相处不分贵贱,如此观之,果然不负虚名,少君对一奴婢尚且如此仁义,能做出活两千饥民一事,也不奇怪了,戏志才方才不过试探少君,还望少君不要见怪。” 神经病啊!怎么这些古代贤才都爱做这种试探人戏弄人的事情?当年黄石公是不是也是这么试探过张良的?袁珣闻言翻着白眼在心中暗骂不止。 不过人家姿态的做的这么低了,袁珣自不好再生气,只好去将戏忠虚扶起来,苦笑道:“志才兄,我性子火爆,下次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我这丫鬟从小侍奉我,我待她如亲妹妹,刚才真的忍不住想抽刀劈你。” 戏志才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方才来之时,我去少君的营里转了一圈,听到少君单骑追凶之事还不信,如此看来,戏忠刚才确实命悬一线。” 陈群也笑了,指着戏忠道:“你这人,如此搞怪,我被吓了你一跳!” 李旻冷哼一声,面色稍缓。 四人重新入座,这才开始喝酒吃菜。 席间陈群笑道:“少君乃是洛阳第一贾,方才还称赞与我,真是让我惶恐不安。” “什么洛阳第一贾,不过是那些生意做不过我的商人们捧杀罢了,而且我生意都是有涿郡巨商苏双代为管理,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戏忠和袁珣碰了一杯,嘬口酒说道:“少君真是与众不同,其他世家子对商贾之事避而远之,就连陈长文都是听了少君事迹才学着少君弄了这个小酒馆,少君出身名门大家,年纪轻轻因何从商啊?” 袁珣摇了摇头,说道:“我少时喜欢舞刀弄剑,拜了王越为师,认识了师兄史阿,师兄是洛阳闻名的游侠剑客,我和师兄厮混结识了不少游侠。” 说着袁珣叹道:“都说学的文与武,卖与帝王家,可是这些游侠都不是豪门世家的人,大多是百姓出身,徒有一身武功,没有生计,苦苦求存。久而久之,在洛阳打架斗殴,划定地盘,多有伤亡。 我没有其他本事,脑子好用些,便提议游侠们拿出家当与我做些生意,后来商行越做越大,游侠们也有了生计,便不会为非作歹。说来惭愧,倒是我少不更事,带着游侠们为非作歹起来。” 其他三人间袁珣说的风趣,也纷纷笑了起来,只有戏忠笑着叹道:“授人予鱼,不如受人予渔,少君德行确实让人钦佩。” 陈群奇怪的看了戏忠一眼,戏忠寒门出身,除了自己和几位相熟的友人,一直对世家子弟不假辞色,对当今朝廷也是多有不忿,为何今天居然对出身大汉顶级世家的袁珣如此不同,还冒着激怒袁珣的风险作出试探的行为? 他只听戏忠又正色道:“少君悲悯天人,集合无业的游侠,又救饥民于水火,可是如今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少军一人又能救得几人?” 袁珣闻言愣了一下,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几天我也一直这么问我自己,我能救多少人,我又有能力救多少人?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答案。” 袁珣如此说,也是为了避嫌,他总不能说当今大汉根里坏了,制度坏了,礼乐坏了,法度坏了,世家更是坏了,从里到外坏了个透,想救天才,唯有推翻现有的一切,破而后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别说这里还坐着一个世家大族公子陈群,旁边还坐着一个太守呢! 戏忠见袁珣言不尽其实,心知此时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闷闷不乐的喝了口酒不答话。袁珣看气氛古怪,主动岔开话题问李旻道:“世伯,请问你说的那处鬼谷,离水镜先生司马徽的私学有多远?” 他此次来是去司马徽和庞德公办的私学求学的,带着这么一大堆流民本就不方便了,若是离司马徽的私学太远,只怕他只好住在私学,调苏双过来了。 李旻闻言笑道:“君瑜不知,司马徽如今正在颍川书院教学,鬼谷离颍川书院不远,只有二十里地。” 陈群闻言奇道:“少君去鬼谷作甚?莫不是要将流民安置于那鬼谷之中?不可啊,少君不知,那鬼谷中寸草不生,而且土地漆黑不可种植,那里怎么能住人呢?” 戏忠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袁珣,又看了看李旻,他心中奇怪,李旻是袁氏故吏出身,为何将袁珣安排在那鬼谷之中,仔细一想,若有所思。 第二十七章 浪子戏忠 袁珣笑着向陈群解释了那鬼谷之中的矿产,戏忠暗自盯着李旻阴晴不定的面色,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随后几人把酒言欢,加上袁珣见识颇广,天南地北乱侃一翻,让几人叹为观止,一顿饭宾主尽欢,在目送李旻离去后,陈群拜别袁珣,偏偏戏忠死活不让袁珣走,非要袁珣等他一会儿他送袁珣。袁珣不好拒绝,只有在颍水阁中稍坐,等着戏忠。 莫约小半个时辰,戏忠再次回来,这次却是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衣大袍,系上了一字巾,胡子也刮了干净,好一个阴柔潇洒的文人打扮。 只见戏忠深鞠一躬,笑道:“刚才见少君,某有心试探,加上平日放荡惯了,这才不修边幅,此时再见少君,不梳洗一番,倒显得不知礼节。” 这戏忠倒也是个细心的人,平日那副样子只怕是故意的,就像是行为艺术一般,表达对着世界的不满? 袁珣笑出声,拱手道:“戏兄这样,君瑜反而不习惯了。” 戏忠哈哈大笑,手一伸,领着袁珣下楼,不客气的爬上了袁珣的马车。袁珣心知戏忠自爬有话要说,也不见怪,随着他上了马车。只是小丫头袭人刚才被戏忠吓到,说什么也不肯进马车,偏要和史阿在车缘上坐着。 马车动了起来,袁珣才问道:“戏兄有何事要私下和君瑜说么?” 戏忠闻言直起身子,正色鞠躬道:“少君平易近人,心怀仁慈,乃是戏忠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世家子弟,戏忠想要和少君相交,请少君不要嫌弃。” 这时代相交就是交朋友的意思,若不是在这个时代早已生活了多年,袁珣只怕会被戏忠吓一跳。 他笑着说道:“既然是要交朋友,自当不已身份论交情,志才兄叫我表字君瑜便是,少君少君的叫,怪别扭的。” 戏忠闻言也是笑了,随即问道:“我此番尾随君瑜,想问君瑜,你对大汉江山如何看?” 果然来了!袁珣想起戏忠刚才在席间问的话。这时代就是这样,只要对方认定你这人不错,大多会对你吐露心声,不似后世,人心藏得越来越深。 戏忠都这么问了,袁珣自不可再藏着掖着,要不然就是不尊重人家了,倘若真是如此,戏忠只怕会当场拂袖离开。 “大厦将倾,不可救。” “哦?”戏忠闻言上上下下看了袁珣一翻,说道:“当今天子虽然昏聩不堪,可是朝中有贤臣,还有何大将军和令叔父这样的忠良对抗奸宦,天下如何救不得?” 袁珣想了想,问道:“礼乐崩坏,皇权旁落,就算是杀了十常侍,天子为了和世家夺权,还会扶持八常侍,九常侍,喋喋不休,了无尽头,虽是气数未尽,亦不久矣,如何救得?” “那乱天下的根源,是天子么?君瑜的意思是,换了天子,天下就安定了?”戏忠笑着问道。 袁珣嗤笑回应道:“志才兄莫要调侃我,天下之乱,始于黄巾,黄巾之乱,始于黎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是因为无田可种,还要我说下去么?” “大善!”戏忠抚掌笑道,“乱天下者世家也!没想到君瑜世家出身,见解如此之深。” 袁珣摇头道:“乱天下者确实是世家没错,但也不单单是世家。” “哦?愿闻其详。” “天下之乱,只在不平等。” 戏忠奇道:“不平等?据我所知,当年黄巾起事,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也说均地权,分土地,君瑜所言不平等可是如此?” “不,在于天下所有人都不平等,自有汉以来,孝武皇帝纳董仲舒之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久而久之,形成士、农、工、商四个阶级。 但因大汉察举之制,官员只在儒学士族中举荐,久而久之,士族把持朝政,朝廷官员大多出身士族,遂有了世家的形成。这些世家们垄断了读书,使‘农、工、商’三个阶级没有书读,没书读自然不能举为孝廉,是故世家壮大后,有了权力,就会兼并土地,垄断商业,让平民百姓没了活路。 从朝堂来看,士族们把持了人才举荐,朝廷官员全是世家大族出身,成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集团,皇权旁落,天子为了夺权,只能信任阉宦之辈,党锢之争永无止境,而且察举官员甚至不问才德,只为家族势力,朝政自然腐败,苛捐杂税频出不止,百姓没了活路,还被朝廷剥削,自然愤而反之。 这是个死循环,就算是换了天子,换了朝代,经过天灾兵祸,人口大减,土地重新分配,等到新的朝廷上台,几百年后,百姓依旧活不下去,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是在后世大学历史课上,袁珣曾经学过的封建王朝更替的定律,在一个封建王朝建立的时候,人口尚少,土地富余,权力阶层为了稳固统治,增加税收,往往“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当人口达到一定比例,耕地饱满的时候,统治阶级往往又开始兼并土地与民争利,于是阶级矛盾日益加深,若是有识的君主朝廷,自然会改革变法,缓和阶级矛盾,可若是遇到君主昏庸,朝廷腐败,往往人民起义暴动,推翻这个王朝,领导暴动的人成为新的统治阶级,周而复始,这就是着名的黄宗羲定律。 戏忠闻言呆立当场,他是寒门出身,因为身在颍川,有幸进入世家私学学的一身文化,加上其本身天赋异凛,极为聪慧,很早他就看出汉室不可救,世家乃是祸乱天下的根源,他本以为汉室覆灭,天下出现一个会抑制世家,怜悯寒门百姓的明主,便有了一个朗朗乾坤,清明盛世。哪知道袁珣一翻超越了千年的理论好似一记重拳打来,让戏忠眼冒金星无言以对。 如果戏忠看到了未来百年,那么袁珣眼中看到的是两千多年的历史。这让戏忠怎么能不目瞪口呆呢? 他本想问袁珣如何看待世家,可袁珣一句“天下不等”,道尽了世家的祸,更是道尽了天下之祸。 “君瑜……君瑜此言,振聋发聩……” 戏忠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然后失魂落魄的下了车。 袁珣也是叹了口气,这千年的沉苛,哪里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 一个国家,不是某个人的玩物,就算你知道这个国家乃至时代的陈疾,可是也不能随意乱改,关乎的是千万人的生死,历史上的王莽,刘瑾,王安石,因为改变这一切留下一生骂名的人还少么? 乃至以后世的伟人之伟大,不也因为一时之错导致了大饥荒么?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圣人语,一点都没有错。 袁珣回到营地,在袭人的伺候下匆匆睡下。 第二日,袁珣在袭人的惊叫声中醒了过来,一睁眼,瞪着充满血丝一双眼睛的戏忠直愣愣的站在帐篷门口,显然昨日自己一番话对戏忠造成的震动太大,这家伙估计一夜未眠,一大早便来到了袁珣营地门口相候。 “志才兄……你这是?” 戏忠深深一鞠躬,说道:“明公昨日一言,使志才震惊不已,志才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到如何让天下不平变为平,今日来,求明公给志才一个答案,要不然志才将终生抱憾,死不瞑目。” 好嘛,明公都叫出来了! 袁珣苦笑着起床道:“志才兄这是什么话?我才十四岁,怎么就明公了,别和我说什么甘罗霍去病啊,你要再这么称呼我,休怪君瑜把你赶出营地。” 心中却是对戏忠佩服不已,自己比戏忠小了好多岁,戏忠居然因为一个问题,对自己拿出了这个时代最大的礼遇,儒家礼节之中的“不耻下问”,被戏忠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魅力之一,儒家思想虽然有种种弊端,礼、义、仁、智、信五常乃是深入华夏人心中不灭的魂,一个民族的魂。就像后世一般,很多人失去了这个魂,变得唯利是图,令人遗憾不已。 戏忠自嘲道:“君瑜所见之深,就算是颍川大才尽出,也无可比拟,尊君一声公,乃是志才心中所愿,但求君瑜今日务必给我一个解答。”说着,又是深深一鞠躬。 袁珣哭笑不得的在袭人伺候下穿起衣服,让袭人去准备早餐,这才说道:“志才兄,心中有疑问,也要吃早餐,待我洗漱一翻,咱们边吃边聊,你也稍微休息一下,脑袋里全是执念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说罢,袁珣不在理会戏忠,而是就着水盆以青盐柳枝漱口洗脸,待他洗漱完毕,袭人也端着两碗清粥,几个张饼进来了,又在袭人帮助下带上白玉束发冠。 袁珣将一碗清粥递给戏忠说道:“早上起来,不宜多吃荤腥,我习惯了这样的早餐,还请志才兄不要嫌弃。” 这个时代的人只吃两餐,分为早饭晚饭,只有袁珣和身边人才习惯了一日三餐。 戏忠接过清粥喝了一口,又迅速放下了碗。 “先吃,先吃。” 袁珣喝着粥,笑着道。 戏忠这才跟着袁珣一起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早餐。 早餐吃罢,戏忠像想起什么似得,开口问道:“昨日我听说李太守给了颍川书院不远处的鬼谷让君瑜暂且栖身?” 袁珣点头应了一声,戏忠又说道:“君瑜,我知李太守乃是你袁氏故吏,无意挑拨,只是此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见袁珣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戏忠解释道:“虽说颍川人口户数众多,良田耕地早已没有了,但可开荒的土地却是不少,虽然不似良田一般产出甚多,但是若是勤恳开垦种植,养活两千人并不是什么问题,可鬼谷乃是不毛之地,莫说是种植,就算是住人也是非常勉强,以李太守和袁氏的关系,他何以作此为难人之事?” 袁珣昨日满脑子都是鬼谷之中的煤矿和伴生矿,欣喜之下哪里会细细想这问题,待他此时回味,也觉得不对。若他不是知道煤矿的价值,李旻这种行为这种行为怕不是打发可以解释的,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不知道原因。 “我昨日单独和君瑜相处,本来是想提醒君瑜此事,哪知道被君瑜言论惊得百口无言,今日若不是君瑜让我冷静,只怕又要误事。” 袁珣闻言心中一动,戏志才这睿智的样子让他终于想到眼前的阴柔放荡青年是谁了! 前世看书时,一个隐藏的大贤! 《三国杀》里那个帅的布林布林的角色! 乃是曹操尚弱小之时,有荀彧推荐给曹操的寒门出身颍川名士,虽然演义中全无此人,可是三国志中曾记载过,若荀彧是曹操的内政管家,一代名相,戏志才就是郭嘉之前曹操的谋主! 戏志才和郭嘉的身世颇为相似,都是曹操引以为重的谋主,同样有“负俗之讥”,同样英年早逝,直到戏志才去世后,荀彧才向曹操举荐了郭嘉。 要知道郭嘉对于曹操前期的帮助,郭嘉之于曹操,便如孔明之于刘备,周瑜之于孙策,可以说没有郭嘉,曹操就死在了袁绍手里,而郭嘉乃是继承戏忠的位置,可见戏忠也是一个顶级谋士!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戏忠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见面了,还被自己的“鬼话连篇”给忽悠了! 袁珣心中大喜,忙道:“志才兄何以教我?” 戏忠也不隐瞒,负手皱眉道:“我昨晚前思后想,只有一个可能,李旻只怕是想明哲保身。” “何以见得?” 袁珣前世只是一个大学生,这一世也没当过官,更不屑当东汉的官,根本没经历过官场政治,而戏忠不同,戏忠乃是土生土长的颍川人,从小在世家私学长大,接触这些多了去了。 戏忠奇怪的看了袁珣一眼,说道:“君瑜不会不知道你在洛阳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袁珣莫名其妙的看着戏忠,他从出洛阳到阳翟,一路收容流民,管理流民,走走停停走了小半个月,来到阳翟也没有个洛阳方面联系,自然不知道洛阳发生了什么事,总不可能蔡老头又把自己给告了?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了。” 戏忠哭笑不得的向袁珣说了王允私自扣留袁珣救济流民的粮草,袁绍私调西园中军解救,然后一纸奏章把王允告上西园,而后张让趁机攻击王允,何进袁绍又救王允的奇事。 王允扣粮草,袁绍领兵解救,这事情袁珣从孔秀嘴里知道,虽不知王允因何针对自己,但是大宗粮草进出城却是要报备,王允不过是公事公办,过于严苛罢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粮草事件,居然引起朝堂四方大混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李旻今年便要任满回归洛阳,不出所料,若是考评良好,不是履任九卿,就是为一州刺史外放。正是升迁之际,是故他向讨好十常侍,争取考评优良,要不然他很可能被再放地方任太守,还不一定比颍川这种大郡好。” “那他就不怕得罪我袁家么?”袁珣奇怪的问道。 “本初公私调西园禁军,虽然占着理,但已然身处风口浪尖,倘若袁家此时还为君瑜之事为难李旻,只怕再次会被十常侍和王允反打一耙,李旻也是看准这点,才敢为难君瑜的。” 袁珣闻言却是开怀大笑道:“无妨无妨,这李老头万万没想到,倘若是我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不用他安排,我也会去的,怪不得我爽快答应他去鬼谷,他一脸不可思议,原来如此,看来他只怕当我袁君瑜是傻瓜了,志才兄真是聪颖,料事于千里之外。” 戏忠大惊失色,忙劝道:“君瑜竟如此看中那片不毛之地,那地怎能活人,莫要一时气愤!” 袁珣见戏志才急眼了,笑着解释道:“鬼谷之中多有石炭。” 戏忠奇怪道:“石炭我知道,能烧嘛,可是石炭燃烧之时也有奇毒,何人敢用?” 袁珣知道,戏忠口中的奇毒乃是一氧化碳,遂摇头解释道:“石炭在李旻眼中一文不值,在我眼中却是重若万金。”说着,向戏忠皆是了石炭的用处,和如何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戏志才听着袁珣口中什么蜂窝煤,什么高炉炼钢……仿若听天书,但是他知道,袁珣确实能以那不毛之地养活这些流民,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说完,袁珣却又担忧道:“不过李旻能坑我一次,难保他不会坑我第二次,他乃是颍川太守,倘若与我为难,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寸步难行。” 戏忠闻言笑道:“君瑜不必担忧,只需假借你叔祖袁隗去信一封,不痒不痛的训斥李旻一翻,他必不敢再作为难,他一介士族,不过是想向十常侍表个态,这才为难与你,但你袁氏毕竟是四世三公天下仲姓,他哪里敢把事情做绝,只不过之后不要去拜托他做任何事情了。” 袁珣皱眉道:“可是我需要在阳翟采买开矿工具,没他批准,我哪有这么大的能力?” 戏忠笑道:“君瑜真是大事清明,小事糊涂,莫不是忘了昨日陈长文乎?” 袁珣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傻x,陈长文出身颍川陈氏,乃是颍川四大家族之首,只要拜托陈群,什么工具买不到?李旻这种随波逐流的人敢和陈家指手画脚? 不得不说,虽然袁珣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时代的世家大族,可是世家的身份为他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比如陈家看在同是世家的份上,就会不予余力的相助他,一是因为同为世家大族,二是世家多重名声,袁珣因为安置流民一事引起洛阳轩然大波,但是也因此事使他和袁氏名声大噪,陈家作为顶级世家,会不想帮袁珣一把,蹭波流量? 袁珣对这历史上曹操的谋主此时心服口服,郑重起身不禁长揖一地道:“君之一策使我安民之事定矣,请受君瑜一拜。” 戏忠平日因为寒门身份备受颍川喝多世家子的欺压,加上自己愤世嫉俗,也就是后世说的愤青,是故放浪形骸,何时受到如此重视?就算是陈群荀彧等一众故友,也不过是同窗之谊,可是袁珣不一样啊,袁珣可是袁家嫡子,这个时代站在世家金字塔的出身,袁珣如此大拜重谢,戏忠怎能不感动。 第二十八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袁珣了了心事,这才和戏忠重新坐下,着袭人斟茶,二人相对而坐,戏忠却又是提起了昨夜的疑问。 “如何救世?这个问题涉及的颇多,首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不对的,我不是说儒家不对,我也崇尚儒家礼义仁智信五常,同样憧憬这先圣天下大同的思想,但昔年武帝独尊儒术是原因不是这些,只不过仲舒公使礼教于于天下的思想,在孝武皇帝的心中,就只看到了忠君爱国、君父纲常了,试问天下有哪个天子不愿意王朝世世代代乃至千秋?” 袁珣一边说,一边想起后世宋朝程朱理学后种种弊病,乃到明清八股取士,最终导致了中国近代百年耻辱,心中也是叹息不止。 “礼教教人德行,这是对的,其他学说就一定要罢黜么?兵家使国家强大不使外敌入侵,法家束人心性,不使恶徒横生,墨家带动手工,使天下便利,医家使人活命……我曾听过一个极西之地大秦国一位叫黑格尔的圣人说过,存在即是合理,世间万物,存在都是有价值的。” 存在即是合理?戏忠暗自把这句话记住。 “而且独尊儒术也带来了同样我们讨论过的问题,使士族凌驾于众人之上。 这不对啊!工匠造了工具,让人不至于刀耕火种,农民种了土地,让天下饱食,商人使货通南北,一个国家少了什么也玩不转……” 戏忠眼前一亮,还未等袁珣说完,接口道:“士农工商并举!” 袁珣笑着点头道:“对,所以根本在于百家争鸣,一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那么接下来便是人才选举制度了。 士族管着天下的事,可是士族懂什么?圣人大义?圣人大义治国尚可,可是如何治农?靠着文章劝农么? 如何治商?哦,他们不治商,他们觉得商贾卑鄙。 那他们如何治工匠呢?一群不是专业的人去管理专业的事,哪能不出问题?” 戏忠又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也行不通啊,农人工匠商贾大多不通文墨,如何能举才呢?” “他们为何不通文墨?” 戏忠皱眉道:“寒门也就便罢了,因为家中有田,还能去士族私学学些知识,可是佃户一年到头种植便花费大多时间,这还都吃不饱,莫说是读书了,而且书籍大多在……” 袁珣接口道:“大多在世家手里对?这就是世家对知识垄断了。” 戏忠虽不知道袁洵口中垄断是何意思,但整句话的意思他大概明白,点头说道:“以我为例,若不是家中尚有几亩薄田小有资产而我身在颍川,哪有机会读书习字?” 袁珣笑着问道:“为何世家会对书籍知识垄断?” “因为书籍篆刻保存需要的钱财人力颇多,寻常人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倘若我有能力让书籍印制保存成本便宜,并且能大规模印制,让寻常人家都能读书藏书却又如何?”袁珣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神秘的笑道。 戏中闻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一把抓住袁珣的手大叫道:“是何方法?君瑜快快说来!莫要卖关子,此等乃是继往圣绝学的大事,可不能与我开玩笑!” 古代儒家有四义,北宋时被人归结为四句话,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能做到这四句话的人,就能被称为圣人。 在这个时代,圣人是什么意思?孔丘是圣人,孟子是亚圣,女娲是圣人,尧舜禹是圣人,圣人,乃是要被万世膜拜的! 袁珣一开口,就提到了让平民百姓能够读书存书的方法,也就是继往圣之绝学,这可是千古文坛大事,做成这种事,也会被称为圣人的,戏忠哪能不激动? 袁珣理解戏忠的心情,笑道:“无他,我商行工匠发现了改良蔡侯纸的方法,还有发明了一种印刷法。” 说着将改良蔡侯纸和活字印刷的构想和戏忠说了说,戏忠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议的望着袁珣,张了张嘴说道:“袁君瑜,你莫不是天上神仙下凡?这种方法你也能想得到?” 袁珣哭笑不得的挣脱了戏忠,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工匠的作用,这不是我想的,乃是我家工匠想出来的,你不要小看劳动人民的智慧好吗?” “好好好!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袁珣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说道:“印刷术和纸质书籍的产生,一定会打破世家垄断书籍知识的壁垒,此时便可以改动察举制,将察举改为考试科举,并开百科取士,使农人管农事,商贾管商事,工匠管工事,自然可事事顺利,此时,人人有做官的前途,何愁文教不兴?” “土地兼并呢?就算是咱们破了世家的垄断壁垒,让人人都读上书,并用科举取士,那这些当官的人难道不会成为新的士族么?不会再次兼并土地么?” 袁珣佩服的看着戏忠,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觑,人家听了自己结合两千年的经验,却一言切合的问题的本质。 “土地兼并是因为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为大家全靠着土地生活,所以才会发生弱肉强食,兼并土地的事情。那么,并重工商,让工商行业的利和务农的利一样多,甚至超过农业,大家务工也能活,从商也能活,而且活得很好,谁还会专注土地?” 戏中闻言若有所思,却又摇了摇头,说道:“行不通。” 袁珣点头道:“现在行不通,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一言半语也无法说得清楚,简而言之,要想改变土地兼并问题,各个方面都得推倒重来,举个例子,赋税就不能用粮食,而是用钱币代替徭役赋税……” 袁珣又向戏忠解释了一下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等着名的赋税改革。清朝能做到永不加税,人口暴增,正是因为继承自大明的赋税改革和后期白银流入。而清朝和重视商业的两宋也是极为少数的几个不是因为土地兼并而灭亡的朝代。 “这些东西要全部实行成功,要耗费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几代人才能完成,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大致构想,以后可能还要走好多弯路。”袁珣剪短说完了自己对此时的改革,感叹道,“志才兄不知,其实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原本只是想当个逍遥公子,牵着一条恶狗,带着几个恶奴,仗着家事调戏调戏街上的漂亮女子,身边好友亲朋平安就好。 可是一路从颍川行来,见天下困苦,百姓易子相食,心中不忍,才胡思乱想看看能不能改变些什么,这条路太难了,我都还没有开始迈步就已经觉得寸步难行,可我终究也想试试。” 袁珣想起那几座在颍洛官道不远处河边的孤坟,还有袁三娘临死前的嘱托,不禁眼眶通红,情绪有些低落。 戏忠闻言,想起平日几名好友谈论天下大势时,说的什么奸宦乱国,昏君祸国,包括他自己的世家乱国,再看看眼前这个低头悲伤,悲悯天人的少年,心里堵得不行。 “路是难,可是君也不是独行,请让戏忠与君同行,忠……也想试试。” 袁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戏志才,心中震惊不已,这话,是在认主吗? 不,碍于自己的年纪,还不到认主的程度,可是和认主没太大的区别了? 眼前这人是谁?戏中戏志才啊?第一代鬼才啊!居然因为自己几句话忽悠的认了主?说出去谁信啊? 他袁珣,一不是官身,二不是天下名士,居然能让戏忠认主? 袁珣甩了甩头,然后这才领悟,人家戏忠这还真不是认主,而是戏忠也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 袁珣也没有想到,他是一个现代人,现代人有一个特点,便是人人平等的观念,这个观念在古代极为少见,直到千年后的圣人黄宗羲才提出来。人人平等的观念也让袁珣有了和别人不同的同情心。 这时代世家也有同情心,他们的同情心却大多是自上而下带着时代固有的阶级观念的同情,高高在上的同情,他们在土地兼并的同时,让活不下去的自耕农成为了他们的佃户,同样是给了别人活路。 可袁珣的同情心不一样,他是把别人都放在和他一样的高度的同情心,他的同情心使他想让这些两千年前的同胞们有自尊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这在这个时代,称之为仁德。 乃是儒家遵从的最高的德行。 孔子曾说过: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天下大同的理想,不就是倚靠着这种仁德么? 历史上刘备之所以又无数谋士良将追从,乃至成就蜀汉大业,除了靠着他那所谓“中山靖王之后”的不可考证身份,不就是因为他怜悯百姓,而且能抓住机会流泪掌控人心的“仁德”么?倘若他没有这个马甲,他凭什么成事?刘表刘焉的真正宗室身份不香么? 袁珣自己没想到,他来自两千年后的见识和看法,为他带来了仁德的形象,刘备或许是真的仁义无双,可是限制于时代,也只是世家大族一般的上位者的仁义罢了。而且他的仁德不像刘备那般浮于表面,而是有具体实施纲领和手段的。 戏忠不知道孔圣人口中的天下大同是什么样子,但若是袁珣的计划一步步实现,那和天下大同有什么区别? 他确实不是认主,而是找到了一直以来的目标,换言之,他就是袁珣的“同志”。 “同志”,有同行之志者也。 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呢。 袁珣也想通了这点,暗自自嘲一翻,情不自禁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戏忠闻言也是笑了:“这话对我说可不对,应该我对君瑜你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好诗!”说着,戏忠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里取出一壶酒,咕噜噜喝了几大口。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好诗啊!君瑜!同去!同去!” 袁珣被他那放浪形骸的样子逗笑了,一把夺过酒壶,也跟着喝了几口,大笑起来:“同去!同去!” 第三十章 基建狂魔诞生记 戏忠知道,这少年又犯混了,但他倒也释然,袁珣乃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公子哥,哪知道这些平民百姓的常识,所以无奈开口解释道:“青砖价格昂贵,平民百姓哪里用得起?只有贵族内院和皇宫内院才会少量用砖?而且……最多用砖的乃是贵族陵寝,用砖建房子?君瑜莫要开玩笑。” 袁珣奇道:“烧砖价格昂贵?” 前世袁珣的舅舅就是务农的,家里盖了三层小洋楼请袁珣一家去吃饭,曾听舅舅说过,一卡车砖也不过几千块钱,一块砖的价格就是一两毛,现在居然有人和他说烧砖成本贵?开玩笑呢? 那老泥匠看袁珣平易近人,胆子也是大了不少,笑着说道:“贵人锦衣玉食,不知我们斗升小民的事也是不奇怪,烧砖需要大量木炭,成本昂贵,是故像这位公子所说,一般大多用于建造世家贵族陵寝。” 这让袁珣倒是脑了个大红脸,他不好意思的拱手朝着老人一礼,又听老人说道:“而且砖房粘合的夯土乃是用糯米水加土熬制的,两两相加,成本就更贵了,贵人若想用砖建房,耗时耗力,不若木房和土坯。” 袁珣恍然大悟,同时却又心中一喜,自己想到的两样东西正好完美的解决了这一成本难题,也会让砖房的建设效率变得比用土坯和木头快得多! 戏忠听了制砖价格为何昂贵,下意识的看了看河对面黑漆漆的鬼谷,突然笑了出来:“君瑜你真是,我服了我!不过制砖的成本问题解决了,你要如何解决夯土的问题呢?若是用糯米汁和黏土砂石现熬,只怕建成那么多人住的房子要三四年。” 袁珣笑道:“这能难得住我袁君瑜?老丈可会建窑?不需多大,只要二人合抱的小窑即可!” 老者立马点头道:“这谁不会,半个时辰即可。” 袁珣从旁边抄起镐头,又让高览周仓等人拿上工具,一撸衣袖带着一头雾水的众人划着之前的竹排过河来到了鬼谷之中,他就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大家在地上寻找一翻,这才一指地下,说道:“挖!”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袁珣都已经率先动了手,众人自然只能跟着挖。不吃袁珣所料,鬼谷这一片真的是一个露天矿场,经过山火灼烧,很多煤矿早已裸露在地面上,没几下,众人就挖出了不少煤矿。 戏忠一边跟着袁珣挖煤,一边问道:“君瑜是要做什么?” 袁珣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且看我给你变个法术!” 戏忠看袁珣跟他卖关子,也苦笑着继续挖,众人挖出大概四五十斤煤矿后,袁珣又带着众人去挖了不少石灰岩,黏土,等一众人带着这些东西过河之时,袁珣又铲了几铲子河沙带走。 等待他们回到营地,那几个泥浆早已垒好了一个圆形的小土窑,甚至还给袁珣砍了不少木柴来。 袁珣也不解释,带着众人用锤头把石灰岩敲碎,然后混着黏土放入土窑之中,袁珣又将几块刚才捡到的铁矿石砸碎放了进去。用木柴点燃土窑后,袁珣将大量的煤炭加到火中,把土窑封闭。 “好啦!大功告成!” 这种自制水泥的方法乃是前世舅舅教他的,农村自建房虽然砖块便宜,可是水泥却不便宜,大多农村的自建房,都是用此等方法自制水泥,这种水泥的质量自然是没有化工水泥的质量好,但是胜在没什么成本,农村用用已经够了。 说着,袁珣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营帐,留下一群人在土窑边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乐老四带着自家婆姨吃完早饭,却听到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乐老四本能的窜出了帐篷,抄起水火棍吼道:“集合!集合!我们股的百姓全部集合!” 等到流民飞速的集合站成方队,只见袁珣戏忠带着高览、周仓、史阿、孔秀和五十几个游侠侍卫要挂宝刀面容严肃的走来,乐老四正一头雾水的看着袁珣一众人,却只见袁珣带着戏忠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 “我袁珣,颍洛官道之上,带着诸位来此,诸位可有什么不满的?” 乐老四站在前排,闻言大声道:“公子仁义无双,若不是公子带着我等一路行来,我等早已饿死在路上,哪有什么不满?” “没有!” “公子乃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等没有不满!” 两千流民也纷纷回答道。 “好!”袁珣笑着大声道,“从洛阳到颍川,狗草的老天不让我们活,但是我们活了下来,但是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告诉这贼老天,我们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好好活下去!” 流民们一听,纷纷笑了起来。 “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不再向大家提供粮食!” 这句话像是重磅炸弹一样,从袁珣嘴里说出来让流民们马上炸开了锅!一时间,有人茫然,有人沮丧,更诱人愤怒,要不是周边着甲夸刀的游侠和一众拿着水火棍的治安队虎视眈眈的盯着,只怕会大声骂出来。 乐老四乃是最早跟着袁珣的一批人,经过了袁珣单骑追杀裴元绍,还有在河边对着袁三娘和死伤者坟前说的话,他可不相信袁珣是这种人,也不言语,只是沉默着看着袁珣。 袁珣看着高览一眼,高览噌一声拔出腰中横刀,大喝道:“安静!” 随着高览的大喝,五十几个游侠齐齐拔出了横刀喝道:“安静!” 流民们被这齐齐的喝声吓了一跳,全部安静下来。 袁珣这才点头道:“从今日起,我们要成立公社,何为公社?乃是你们集体建设我们居住地方的称呼,而你们的口粮也要从这公社里出,从现在开始,男女队伍解散,可以以家庭居住,但是你们每百人成立一个生产大队,由原股长担任,称作生产队长,由生产队长带领从事建设劳动。” 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一沓写着“壹、伍、拾”印着他私人印章和戏忠签名的蔡公纸挥了挥:“这叫工分,你们每日劳动四个时辰,按质按量完成可换取五个工分,队长可换取八个工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换取工分后,你们可以拿着这工分来戏志才先生这里领取粮食布匹等生活所需,五十工分换一石粮食!十公分换一尺布匹!你们中不满十岁的儿童和超过五十的老人,每日不需劳动可领取当日口粮,除了老人和孩子,所有人必须劳动才能有吃的穿的!但是老人和孩子倘若做一些手工,如草鞋成衣之类的东西,可向他人换取工分,价格自议。” 说着,袁珣朝着戏忠一点头,戏忠笑着接替袁珣走上土坡,朝着众人点头说道:“大家好啊!我就是你们公子口中的戏志才先生,想必大家都认识我,我想问问大家有什么还不懂的么?” 流民们中不少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位自阳翟后,不知为什么跟着袁珣,每日无所事事的在营地瞎晃悠,何人不知他啊?而且这有啥不懂的,不就是工作赚钱呗,这工分就是钱,只不过工作建设营地是为了自己罢了。 戏忠笑道:“现在除了颍水对岸那片黑色山谷,你们脚下所在的地方,就是咱们要建房的地方了,而不远处那些平原,是属于公社的公田,开垦公田种植也可以算工分,倘若大家有经历,闲暇时间可以在周围打打猎,或者捕捕鱼,猎物上缴公社后,也算工分,要是大家工分攒够了,可以赎买公田,将公田变为你们自己私有,每年种植的粮食上缴两成便是,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戏忠此话一出口,流民们又是一阵哗然。居然可以用工分买田地!土地,对于农耕民族华夏人来说,就是自己的根,听到可以买田地,众人心中这才放了下来,有了土地,他们算是在这里扎根安家了。 乐老四这才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瞎嚷嚷个啥?公子那么仁义的人,怎么会抛弃我们!公子的话,我乐老四第一个听!” 袁珣冲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每日工作由生产队长监督,然后生产队长向戏先生结算,我丑话说在前面,生产队长若是私自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他赶出公社!” 乐老四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我乐老四一定那个……尽职尽责!” 袁珣笑道:“我给你们透个底,想必很对人都知道,对面那片黑漆漆的鬼谷地下埋着黑色的煤矿,乃是性比黄金的东西,咱们平白得了这一块宝地,怎么还能叫鬼谷呢?要是几百年后人家提起我们,还说我是鬼谷子呢!” 昨日许多人都听到了袁珣训斥周仓,都知道地下有黄金,此时听袁珣说的幽默,不少人都纷纷笑了出来。 “所以,我给咱们这山谷取了个名字,叫做旧金山,大家觉得如何?你们有意见也不行,我就这么蛮横!就这名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百姓们闻言笑的更开心了,虽然不明白好好的金山为啥要加个旧字,但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治安队增加到一百人,青壮皆可报名参加,由高览将军任治安队军侯,负责管理治安队,孔秀,周仓认队率,协助高将军。我认总教官,亲自负责训练治安队!治安队青壮不需劳作,只负责训练和保卫旧金山,每人每日十个工分。” 高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不会什么生产建造,可是他乃是军人出身,管理兵士么,老本行!但他不知袁珣为何要亲自训练兵士,袁珣不是军人,他哪里懂?高览只当袁珣年少爱玩闹,他多年从军自然可以为袁珣查缺补漏,也就随着袁珣性子了。 等到袁珣宣布完政令又各自安排了生产队采矿、建窑、砍树挖土做砖等工作后,这才急不可耐的朝着昨天的小土窑走去。 昨日围观的一众人,看袁珣急吼吼的去拔土窑,这才纷纷好奇心起,连带着昨日的泥瓦匠们纷纷围到土窑边上。 等袁珣扒开土窑,只见昨日烧制的石灰石,铁矿,还有黏土都纷纷成了灰烬,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灰烬捧了出来,拿根树枝把这些灰烬搅拌成一种灰溜溜的细灰。 成了!袁珣大喜过望,这几种灰烬搅拌在一起,其颜色和材质和前世所见的水泥别无二致! “砂!” 袁珣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说道,周仓慌忙将昨日取来的河沙捧到袁珣身前便好,袁珣也不回头,抓起河沙就往灰烬上倒。 “水!” 袁珣一抬手,戏忠取来水囊递到袁珣手上,袁珣如同小孩玩泥巴一样一边小心翼翼的加水,一边把那灰色灰烬和河沙搅拌在一起,等到袁珣将两者搅拌的好似黏土一般,他又将这灰溜溜的“黏土”混以碎石做成了一个土球,又拿来两块石板,用这黏土将石板粘合在一起。 “大功告成,只待其干了!” “公子,就这么个泥巴,你玩两天?”周仓不明所以的挠头问道。 袁珣一抬头,只见周围众人一副“你很闲啊”的变轻看着他,也是无奈,他翻了个白眼,嘲笑道:“等着,明天干了再看,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土鳖的样子。” 第二日,袁珣在公社百姓叮叮当当的劳作下醒了过来,洗漱一下朝营帐外走去,只见远处硕大的砖窑冒着黑烟,生产队的百姓们挖煤的挖煤,伐木的伐木,一副劳动人民生机勃勃的画面。 “舅父!舅父!这个好厉害!干成一块石头了!” 袁珣还在欣赏劳动画卷,只见丁奉捧着昨日他做的圆球朝着他跑来,袁珣笑着从丁奉手里取过那水泥球,看了看确认其已经凝固干燥,笑着对丁奉身后一群好奇宝宝们道:“嘿!成功了!周仓,拿你刀来砍砍试试,用全力哦!”说着将那水泥球放在里地上。 周仓一脸懵哔的抽出刀,双腿张开,“嘿”一声砍在石球上。 令众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当一声巨响,周仓的刀和水泥球发出一阵火花,水泥球居然没裂开,反而周仓被自己的力道震得双手发麻,那球儿不但没裂,而且只有浅浅一道白痕出现! “这玩意儿不是泥巴烧的么?怎么硬的和石头似得!”周仓心疼的看了看自己从裴元绍手里抢来的精钢环刀上细小的崩刃,抱怨说道。 “切!这玩意儿叫混凝土,别说是你拿刀砍,就算是你拿步枪……强弩射,都不一定能射穿!”袁珣捡起水泥球哈哈哈笑着说道。 一众人也是目瞪口呆看着袁珣手中的泥球说不出话,戏忠看着这个“泥巴”做的泥球,若有所思道:“昨日君瑜说的法术,莫不是就是这个泥球,不而是昨日用岩石碎末,泥土和铁矿碎末烧的灰烬!” 袁珣走到昨日粘合的石板面前拿起来甩了甩,指着那严丝合缝的石板笑道:“正是,这东西叫做水泥,比起米汁搅拌的夯土,成本几乎忽略不计,而且凝固后硬度极为高,刀剑不可伤,而且不怕火,辅以砖石建造房屋建筑,速度极快。 戏忠看着袁珣,心中震惊,这小子脑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而且他看着那水泥球,心知袁珣没说完,这东西若是拿来建造城墙要塞,只怕是投石车都攻不破! 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在旧金山周围加一圈城墙以作防御,至少颍川再闹黄巾之类的兵祸,此物可保旧金山无忧。 第三十一张 堪堪旧金百卫士 时光匆匆,三个月后,颍川书院中,一个三十七八岁,身着淡青色深衣,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男子三缕长须,仙风道骨。他从书院讲堂中抱着竹卷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再胡床上坐下,舒服的出了口气。 “德操倒是清闲,不知老夫可能来讨杯茶水?”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中年男子闻言笑道:“德公兄来,愚弟自然欢迎之至,莫说一杯茶水,就算是一顿饭又如何?” 随着中年男子话音,一个身穿白色深衣的五旬老者推门进来,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八九岁,长着一个朝天鼻的龅牙孩童。 中年看见孩童,不禁笑了起来,柔声问道:“统儿,今日为师所授,可曾领悟?”这孩童虽然长得丑陋,但是天资聪颖,举一反三,尤其对军略有天赋,中年对其相貌不以为意,十分喜欢这个孩童。 孩童听见中年的询问,深深鞠了一躬,用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老师今日所教,乃是《齐孙子》中的八阵,其文有曰:智不足,将兵,自恃也。勇不足,将兵,自广也。不知道,数战不足,将兵,幸也。夫安万乘国,广万乘王,全万乘之民命者,唯知道。知道者,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其民之心,外知敌之情,阵则知八阵之经,见胜而战,弗见而诤,此王者之将也。 意思是:智谋不足的人统兵,只不过是自傲。勇气不足的人统兵,只能自己为自己宽心。不懂兵法,又没有一定实战经验的人统兵,那就只能靠侥幸了。 若要保证一个万乘大国的安宁,扩大万乘大国的领土,保全万乘大国百姓的生命安全,那就只能依靠懂得用兵规律的人了。 所谓懂得用兵规律的人,那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国内深得民心。对外要熟知敌情,布阵要懂得八种兵阵的要领,预见到必胜而出战,没有胜利的把握则避免出战,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足当重任的将领。” 中年男子扶须笑道:“光记住还不行,乃要融会贯通,自古留名将帅分两种,一种乃是可以以力敌万的万人敌,这种将领可在千万军中取对方上将首级;一种乃是以智敌万的万人敌,这种将领可运筹帷幄,灭敌军于吹灰之内。庞涓乃是前一种,而孙膑便是后一种。后一种往往是为帅者,统儿当知,为帅者需掌天时地利人和,这才能留名千古。” “老师所言,统铭记于心。”孩童郑重的鞠了一躬,小脸上满是崇敬。 这中年男子正是袁隗故友,为袁珣安排的老师,闻名天下的水镜先生司马徽,而那老者和孩童便是庞德公和其从子庞统。 庞德公看着自己这个侄儿如此聪慧,也是在旁端着茶杯微笑欣然不已,可是嘴上却说道:“统儿不可自傲,天下英才何其多,你庞统不过是一孩童,就说是你师兄戏忠,郭嘉,徐庶,也比你强上千百倍。” “我只是还小,伯父怎知未来我不如诸位师兄?”小庞统听见自己伯父如此说,不服气的说道。 “丑小子!你呀,就是个雏儿,这辈子是赶不上我了!” 就在庞统不服气的顶撞庞德公之时,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清朗无比的声音。庞统闻言转过头大怒道:“郭奉孝!我虽然小,可是打架我却是不怕的,你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 庞统因为那个朝天鼻,从小性格极为偏执,因为有些自卑,所以刺头的紧,听闻门外那人的话,捏紧了双拳,一脸愤怒双眼含泪的朝着门外大吼,让司马徽苦笑不已。 这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青年上身赤裸,只是披了一件洛阳最为新潮的青色鹤氅,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穿着一双木屐,走路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却是正在颍川书院就学小世家出身的郭嘉郭奉孝。郭奉孝长得倒是平常,但是那副打扮和披头散发的样子让他显得格外潇洒出尘。 郭嘉走进门来,大咧咧朝着司马徽行了一礼,又对像是小斗鸡一般的庞统嘲笑道:“小豆丁,我才不和你打架,免得人家说我是以大欺小,不知好歹。” “你……你……我不跟你说话!”庞统听闻郭嘉又在嘲笑他,居然眼泪流了下来,哼了一声,赌气一般将脑袋扭往一边,不再说话。 庞德公和司马徽皆是苦笑不已,郭嘉就是这样,潇洒随性,而且喜欢欺负庞统,当然都是嘴上开开玩笑,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弟还是格外喜欢的,可是以郭嘉最毒的性格,就是不饶人。 “老师今日在此教授小师弟,莫不是忘了,我还有另一个师弟?”郭嘉见庞统被自己气哭了,也不敢太过欺负自己这个小师弟,而是对司马徽说道。 “奉孝如何提起这个?”司马徽不悦的说道,“那世家子三个月前便到了颍川,却不来拜会与我,我如何能收他为徒?而且我司马徽一向不收顶级世家子为徒,为其祖父袁司空破例,现在看来,我果然于朝堂无缘。” 颍川书院并不是说一个书院,而是颍川所有私学的都坐落在这个片区,如钟繇创办的私学,和胡昭的卧龙学院,司马徽创办的水镜书院便是其中一个。 “我也知道老师对世家不感兴趣,可是这次不一样。” 司马徽上上下下看了郭嘉一遍,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弟子,要知道郭嘉虽然是世家出身,可是郭氏在颍川本不是什么大世家,其祖上也不过出了一任太守,郭嘉又是郭氏偏房出身,一向对世家不感冒,不知此次为何为那个世家子说话。 郭嘉见司马徽疑惑,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对司马徽晃了晃说道:“志才兄此时便和那世家子在一起。” “志才?和世家子在一起?” 司马徽更是疑惑,如果郭嘉只是不喜世家大族,那寒门出身的戏忠戏志才就是彻底的厌恶世家大族了,一个整天把“世家不灭,天下不平”挂在嘴边的人,居然会和大汉顶级世家嫡孙在一起厮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戏志才也是司马徽的学生,不过早郭嘉一批学成“毕业”。 郭嘉见状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一开始我也不信,直到志才兄写了这封信,为那世家子向师尊求情,我才知道,这世家子还挺有趣。” 司马徽从郭嘉手中接过戏忠的信展开阅读,庞德公也好奇从了过来,信中除了表达对司马徽的思念外,更多的就是问袁珣求情,将袁珣救两千流民,带着流民队伍道颍川,如何被李旻陷害,前往鬼谷,如何神奇的将鬼谷变废为宝,在现成为旧金的山里带领流民安家立业。 又如何创立了人民公社制度故吏流民劳动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果,也说了袁珣发明了神奇的“水泥”,让旧金城一个月神速建成……最后又在结尾说袁珣身为旧金城的管理者,百废待兴之时,如何分身乏术,求司马徽看在袁珣有仁有义,道德高尚以及戏忠的面子上,原谅袁珣未前往水镜书院报道的情况,并真诚的邀请司马徽前往山下的旧金城参观指导。 郭嘉见司马徽读完了信,笑道:“其他的不说,这世家子的行为确实异于常人,居然为了一群流民不来书院,而且一个月建一座城池,过于虚构了!可是志才兄又不是那种吹嘘的人,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对着小师弟更为好奇了。” 庞德公扶须大笑道:“此子心怀仁慈,倒是一个少有的世家子。” 司马徽沉吟了一下,轻哼一声道:“百闻不如一见,与其在这好奇,不如前往那旧金城一看,反正鬼谷离这不过二十里,奉孝,你让元直去准备马车,咱们一起去见见这位‘旧金城主’。” “旧金山!说了是旧金山!怎么在你们口里就成了旧金城?” 就在这时,袁珣正一边和戏忠丁奉吃着早餐,一边食物残渣满天飞的愤愤而语。 戏忠一面躲避着袁珣嘴里飞出来的食物残渣,一边笑道:“旧金山多拗口啊,而且我大汉地名多是两个字,三个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放屁!白狼山不就是三个字,贺兰山也是三个字,为何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两个字?” “真臭!那是山啊大少爷,咱们这里是个乡镇集市,哪里能叫什么山啊,你是要落草为寇啊还是如何?” 袁珣气得把手中的炊饼几下塞进嘴里,也不理戏忠,抱着丁奉就走了出去,走了几步这才口齿不清的回头道:“抹都缩了,不要写抹缩发!(我都说了!不要学我说话!)”却因为嘴里有炊饼,干脆扭头就跃上了夜照玉,一拉缰绳朝着集市外治安队驻地飞奔而去,留下一脸嫌弃的戏忠在那里啼笑皆非。 “袭人姑娘。” 袭人闻言吓了一跳,有些畏缩的看着戏忠。 “你们家公子一直都是这样?” 袭人一头雾水的回道:“我家公子一向如此平易近人啊,戏先生觉得哪里不对么?” “算了……当我没说!” 当袁珣带着小丁奉纵马来到城外治安大队的营地,只见治安大队还在校场营房中洗漱,袁珣极为重视个人卫生,不但兵士需要每三天洗一个澡,就算是旧金城中也规划了公厕和澡堂,规定每人每个月必须洗两个澡,不能随地上厕所,否则便扣除公分。 孔秀洗漱完,和周仓正在校场叉腰站着,见袁珣骑马而来,突然掏出了跨在脖子上的竹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嘘……嘘嘘……”一长两短的哨声响起,周仓在一旁的漏壶水钟加了三分之一的水,水流立马开始往下流。 听到哨声,刚才还散漫的治安队军士们立马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呼啦一下跑到了校场中间从高到矮列队站成一个方阵,踏着小碎步调整排得整整齐齐。 “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等到袁珣下马,抱着丁奉走到方阵前时,孔秀小跑来到袁珣身边,左手锤右胸,做了一个袁珣发明的军礼,大声道:“报告总教习!治安队集合完毕,应到一百人,拾到一百人,请指示!” 袁珣放下丁奉,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让他到一边去玩,然后这才向孔秀锤了一下右胸敬礼,说道:“归队!” “喏!” 孔秀以后世标准的姿势和周仓二人跑回队列前头站好。袁珣手执马鞭,走到治安队前面,看着这群统一身穿汉军大红色缺胯袍,脚踩黑色布靴,昂首挺胸的兵士们,大声道:“稍息!” 哗啦,以孔秀周仓为首,所有兵士统一迈出右脚。 “立正!” “公子来了?”身着一身红色缺胯袍的高览挎着刀走到袁珣身边,袁珣朝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看着兵士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脚下水钟中还没流完的水,点头道:“不错!十五息内能集合好,说明你们已经有了作为一个士兵的基本素养!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满足?” 在场的兵士都以极为标准的军姿站好,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方阵中没有一点声音。若是有后世之人看来,这群人完全就是一群穿着缺胯袍的解放军。天知道当初开始训练他们的时候,袁珣有多痛苦。 这三个月以来,为了训练这治安队士兵的纪律和集体性,让原以为就像是前世大学军训一般简单的袁珣吃尽了苦头,别的不说,一开始光让这群士兵知道列队指令的意思时,袁珣费尽了脑汁。 你敢想象么,光对着一群平均年龄在17到25的青壮年解释什么是左,什么是右,袁珣就用了三天。即使这样,还是有人在稍息口令下达后,左右脚部分,导致整个队伍像是一只四仰八叉的螃蟹。 每到这个时候,袁珣就会罚这群人做俯卧撑,可是光学什么是俯卧撑就用了一个上午,而且命令下达后,这群百姓们居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袁珣,根本没人做, 袁珣一发狠,每次练习队列有士兵出错,他就自己趴下做一百个俯卧撑。孔秀和周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不是梁医师每天都为袁珣按摩肌肉,可能袁珣第二天连手都抬不起来。 可是袁珣严令不许打骂士兵,二人无奈只能陪着袁珣一起做俯卧撑,在袁珣颤颤巍巍坐着俯卧撑的时候,终于有百姓看不下去了,流着泪趴下,和袁珣一起做。从此以后,这群百姓好似开了窍一般,学什么都极为快速。 高览身为治安队君侯,原本训练兵士的任务是由他来负责,可是袁珣给自己按个总教习的职务抢了这个工作,他也就随着袁珣性子。袁珣如此体罚自己,他反对了几次都没有用,只好眼不见为净,干脆不再管袁珣。 因为他也实在不知道,袁珣天天带着这群士兵练习什么“稍息立正”,“向右转,向左转”“齐步走,正步走”还有天天要求兵士们将地铺的被子叠成豆腐方块一般有什么用。 于是高览干脆每天跑去和现在维持治安的史阿的游侠侍卫队伍厮混,还可以和史阿切磋武艺,在他看来,史阿那群游侠都比这些只会左右转的玩意儿像士兵! 知道袁珣带着百姓训练了连个月后,袁珣亲自带着一本他自己琢磨的军阵训练手册来找高览,高览随着袁珣回到军营,看着身穿统一红色缺胯袍,排成整齐方阵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看着高览的时候,高览才知道袁珣训练了一支怎样的精兵。 尽管这群士兵没有甲胄,手无寸铁,从一百个晒得黝黑的士兵身上,却散发出了一种极为安静的彪悍!这种气势好似千军万马沉默着看着敌人,让高览看的热血沸腾不寒而栗。 虽然这群人少了些杀气,可是那种令行禁止的精干气势,除了当年横扫河套的三河骑兵,高览没有再任何军队身上看过。 不,也不同于三河骑兵,三河骑兵实在无数厮杀中锻炼出来的,而这群士兵,一百个人仿若一个人。 看着袁珣那晒得黑黝黝的面庞,高览也不禁佩服,袁珣这个世家子,果然天下难找出第二人。 结果让高览大跌眼镜的是,两个月了,袁珣居然说这群精兵除了稍息立正等队列,什么都不会! “所以才给你那本练兵书啊,我把士兵训练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超出我的能力了,接下来的军阵厮杀之术,要高大哥你结合那本练兵书和你的经验来练了,我是不行,我没经验啊!”想起袁珣那副扣着鼻孔大咧咧的样子,高览就来气。 “高将军,军阵练的怎么样?” 高览点了点头,朝着所有军士大声吼道:“全体都有!给你们两水钟时间,着甲执兵,来校场集合,若是有一人迟到,其所在的一什从什长开始,今日训练结束后十里越野!不跑完不许吃饭!” 第三十二章 司马徽旧金游记 上 颍水边的小路上,郭嘉和一位青衫青年驾着一架乌棚马车晃晃悠悠正在行驶着。 “嘿,我们还是托了那位小师弟的福,才得以下山一游,浮生偷得半日闲啊!只是不知道这旧金城中是否有青楼,青楼的姑娘漂不漂亮。”郭嘉一边喝着酒,一边微笑着对旁边的青年笑道。 旁边的青年身穿着水镜书院特有的青色直裾,腰中挂着一把宝剑,头上用黑色逍遥巾包裹了发髻,浓眉大眼,阔鼻方口,生的正气凛凛,他听到郭嘉的话,皱眉看了郭嘉一眼,说道:“你这放荡子,学谁不好,学那戏忠,整日没个正形,就想着喝酒狎妓,如此下去岂不是浪费了你一身惊世才华?” “哈哈哈哈哈……”郭嘉仰头笑道,“天下将要大乱,这世间还没有出现让我郭奉孝愿意跟随的明主,你让我这身才华去那里施展?辅佐当今天子么?还是那个南阳屠户?” 青年摇头道:“就你这番放荡模样,就算是出现了明主,人家又如何看得上你?” 郭嘉笑道:“既然看不上我,就说明无缘嘛,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后,总有一方明主会欣赏我郭奉孝,让我助其成就一番大业的,担心什么?倒是你啊,元直,你也即将肄业,你有何打算?” “汉室将倾,希望有人站出来利往狂澜,我也会助他匡扶汉室,且拭目以待便是。”“元直”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我一个通缉犯,谁愿用我?” “天都要塌了,到时候谁管你是不是通缉犯?” 郭嘉不以为意的灌了一口酒说道,“说起来,我倒是挺好奇这个小师弟的,明明是个世家子,却做出千里活人的事情,连志才兄那般狂傲之人都愿意与他倾心相交,居然还写信道老师那里为其求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时候,只听车内的司马徽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好奇,此去旧金城,便多听多看少说话,我倒要看看那个将我撂在一边的袁君瑜究竟是和等人!” “就是!就你郭浪子话多!”庞统从车内钻出小脑袋,朝着郭嘉恶狠狠的说道,却被郭嘉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叫师兄啊!没大没小的!” “元直师兄,他又打我……”小庞统钻出车厢,趴在那青衫青年背上,捂着脑门委屈巴巴的说道。 青年原名徐福,本是颍川一寒门游侠出身,颇有一身高超剑术,因为替朋友出头,惹上了人命官司,无奈之下改名徐庶,远走襄阳。 去襄阳后,徐庶听从母亲教诲,拜了襄阳名士庞德公为师用功读书,庞德公两年前应好友司马徽之邀来到颍川水镜书院执教,徐庶一路护卫回了家乡,也在水镜门下学了一身军略本领。 “你不要总欺负小师弟,明明很喜欢人家,你这浪荡子真是……” “前面着火了!” 徐庶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这浪荡子,不要总以这个理由搪塞我!” “元直师兄,郭浪子说的是真的,前面好大的黑烟啊!”这时候,庞统也指着前方山后冲天的黑烟惊叫道。 徐庶这才向前方看去,只见那山丘背后冒起几股黑色的烟柱,好似要将半边天的染黑了。他细细一看这才摇头道:“火灾的烟雾是成片的,这是人为在烧制什么东西,兵法里火攻篇说的那么清楚,你俩兵法不过关啊。” “我这不是要转移你注意力么……”郭嘉偏过头,小声嘟囔道。 郭嘉驾着马车绕着小山丘拐了个弯,烟柱之处这才在眼前,只见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硕大的砖窑,砖窑上的烟囱正在冒着黑烟,砖窑附近两百多青壮正都以黑布遮住口鼻,赤裸上身只穿着围裙努力的劳作着。 砖窑不远处,是一个茅草搭的小凉棚,凉棚之中坐着一个身穿平民布衣的老者,正在泡着凉茶,有青壮去到凉棚之中,递给老者一张白色的蔡公纸,端起大碗的凉茶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少坐片刻这才又翻身去到了砖窑群里继续忙活。 郭嘉将马车赶到凉棚边上停下,司马徽庞德公一群人下了车,皆进入凉棚。 老人间凉棚之中来了一群衣着颇为讲究的读书人,也是吓了一跳,慌忙施礼道:“老汉见过几位贵人,不知几位贵人从何而来?” 司马徽见老人虽然看起来不富裕,但是衣着干净,精神头极好,谈吐有礼,也是施了一礼,温言道:“老丈有礼了,我等乃是颍川书院的读书人,今日下山游学采买,请问老丈,此处是何地啊?” 老者闻言笑道:“此处以前叫做鬼谷,现在唤做旧金。” “老丈,我们忙着赶路,口中干咳,口否讨杯茶汤喝?放心,不会短了你的茶钱。”砖窑附近温度比外边高出不少,郭嘉站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不禁用衣袖扇着风道。 “几碗凉茶,不值钱,不需要如此,几位贵人尽管进凉棚内喝茶便是。”老者笑着邀请几人进入草棚就坐,又端上五碗草药熬制的茶汤。 司马徽喝着茶汤,看着不远处的砖窑,好奇问道:“老丈,此处便是旧金城了么?为何都是砖窑?难道是为了烧砖建墓?” 老者看司马徽一行人彬彬有礼,心生好感,坐在旁边桌子上笑道:“这里哪里是旧金城,旧金城在前方五里处,过了这个山腰才是,这里只是旧金城的砖窑,烧砖给旧金城建城所用的。” “烧砖建城,这旧金城主这么奢侈的吗?”徐庶一听,不禁咋舌称奇。 老者笑着解释道:“这位少君有所不知,我们公子……哦,就是您说的城主,用旧金山中的煤作为燃料烧砖,成本极为便宜,烧出来的砖质量也好,所以可以用砖建房建城,而且砖石建房速度也快,三个月我们旧金的住房大多都建好了,现在只不过在建一些以后公子商行交易用的店铺和街道罢了。” “老爷爷,煤是何物啊?”小庞统好奇问道。 老者见这和自己孙子一般大小的孩子问自己,也不厌烦,从一旁转头垒来烧水煮茶的炉子旁拿出一块东西说道:“就是这个。” 司马徽一众闻言围了过去,只见老者手中的东西呈两个巴掌大小的圆柱形,黑漆漆的面上还有些孔洞,都是奇怪不已。 “此物能烧?”司马徽疑惑的问道。 老人有些得意的笑道:“当然能烧,而且比木炭烧的时间长多了,以前烧一锅水得一盆木炭,而且只能烧一个多时辰,现在只要两块就能办到,能烧四个时辰!这叫做蜂窝煤,乃是我们公子发明的,现在我们金山家家生火做饭都用这个。” 水镜书院众人一听,立马震惊了,木炭需要伐木再烧制而成,乃是这个时代烧砖炼铁乃至冬日取暖必备的东西,价格也昂贵,所有有人专门以烧制木炭卖为生,可眼前这个黑球居然能取代木炭,以老者的话推断,这个东西比木炭更为耐烧,而且烧的温度更大。 最主要是价格便宜,要不然能拿这玩意儿烧水做饭?要知道,就算是贵族家里,木炭也只是拿来取暖的,做饭多以木柴!平民更不用说了,用不起木炭就裹着被子硬扛呗,抗不过冻死呗! 这东西居然是那世家子袁珣做的,这可是活万人生计的大事啊! “可是就算烧砖便宜,糯米汁煮夯土可不便宜啊,我还是不明白怎么能用砖石建房。”郭嘉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老者哈哈一笑,更为得意的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须,这才弯腰从桌下拿出一块垫桌脚的方块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得意的说道:“此物也是砖窑烧出来的,烧制成功后配以砂石和水,晾干后就成这样,比糯米夯土粘性更强。” 他说着,又找了半截废砖,狠狠朝着那水泥块上砸去,众人只听哐一声巨响,老者手中半截砖头再次断作两半,那水泥块上却只有一点白白的痕迹。 “此物我们公子唤作‘水泥’,不但可以粘合砖块,还可以混着碎石头和木柱子建墙,等其干了以后极为坚硬,刀剑不能伤,虽然公子叫此物水泥,我们觉得这是公子从天上偷来的神物息壤!” 司马徽看着老者手上的水泥块,震惊说道:“此物如此神奇,只怕真是息壤了,此物以何所做?老者说用来建房,价格也便宜么?” 老者嘿嘿一笑,摇头道:“贵人恕罪,这是我旧金的秘密,公子说以后咱们得靠着蜂窝煤和这息壤赚钱呢,我们旧金生活全靠这些东西了,老汉不敢告诉外人,要不然会被扣工分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老人家嘴里层出不穷的新名词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片刻后,郭嘉才对徐庶苦笑道:“我现在对咱们这位‘旧金城主’更好奇了!” 老者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漫说客人好奇,就连我们这旧金城的百姓也是好奇的很,公子无所不能,大家都说公子是天上的神仙,因为犯了天条才便贬下凡尘救苦救难的。” 说着,老者又将袁珣如何遇到周仓裴元绍,又如何单骑追杀祸害百姓的裴元绍,怎么和其大战三天三夜将其活捉;怎么在路上收容他们这些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百姓;又如何和那刻意为难的颍川太守斗智斗勇,点石成金将满是恶鬼的鬼谷变废为宝带领大家一个月建城安家落户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封建时代的百姓多有迷信,袁珣用后世的技术带着他们做了一件在当时看来根本不可能的奇迹,又给了这些百姓活路,百姓自然将其奉若神明。连袁珣自己都不知道,许多旧金的百姓甚至为他建了生祠,日夜供奉,祈祷他长命百岁,好让这得来不易希望满满的生活继续下去。 虽然这卖茶老者描述多有夸张,可是水镜书院一行大致上也能听出袁珣不来山门报道的这三个月都干了什么,司马徽在惊叹之余,对自己这个“不肖弟子”的气也无形间消退了不少。 第二十九章 集体力量大 戏忠也是个性情中人,反正他孤家寡人,只有几亩薄田雇佣些佃户种着,在那日二人深谈后,居然干脆把家产一卖,跑到袁珣的难民营里住着。 二人同吃同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袁珣在感慨戏忠智计超群之时,戏忠也在感慨着袁珣超人的见识和源自现代的管理手段。 那日之后,戏忠模仿这袁隗的笔记写了一封不痛不痒的训斥书信送与李旻,李旻再也没出现过。 很多事情却慢慢的顺利起来,先是李旻命人送来了鬼谷方圆数十里的地契文书,而后在戏忠的协调下,陈群也调用陈家之力,收集了半个颍川的工具和一些工匠给袁珣送来。 等到工具到位,袁珣这才带着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开拔,又行了一天之后,在戏忠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颍川书院山下的山谷。 只见那山谷正在颍水河畔,整个山谷想被火烧过一般漆黑无比,一些碳化的树桩稀稀拉拉的零落于山谷里,加上渺无人烟寸草不生的样子,让整个山谷看起来真如幽冥地狱一般,渗人无比。 颍水另一侧,乃是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小盆地,四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和鬼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那李旻匹夫居然把我们安排在这种鬼地方,某家这便去阳翟砍了这老匹夫!”周仓一看这黑漆漆的山谷,勃然大怒,不禁对着袁珣嚷嚷道。 “瞎嚷嚷什么?你懂个屁,这片地下全是黄金,李旻不识货,让我捡了个宝,这下大家生计有着落了!” 袁珣没好气的大声说道,这也是戏忠的计策,戏忠怕山谷太过渗人,引起流民恐慌,在来鬼谷前四下向袁珣授计,以安人心。 “公子?您老说着鬼谷下面全是黄金?”乐老四也是一个股长,此时闻言不禁搓着手问道。 戏忠在袁珣身旁,看着四周流民惶恐不安的表情渐渐变为兴奋,不禁轻笑一下,站在一个大石头上大声道:“众位乡亲父老,公子没说对,这下面虽不是黄金,可以是比价黄金的东西,这东西叫做煤,大家在此建立家园,努力将煤挖出来,公子自有方法把这煤当黄金卖!当保大家人人富足,衣食无忧!” “戏公子,公子的话我们信!你说,我们怎么干?”乐老四不禁开心的说道。 戏忠笑道:“首先咱们得在这里建房,又了落脚之地后再说。先扎营,明日砍树建房!” 袁珣在下面暗中给戏忠竖了个大拇指,戏忠对他眨了眨眼睛。 “我们在哪里建房啊?这鬼谷虽然是个天然矿场可住不了人啊,颍水对岸又不是我的土地。” 戏忠指着袁珣道:“你这人,说你聪明,你有时候糊涂的不行!此地都是无主的,李旻虽然给了鬼谷的地契文书,可是你在对岸建房,他能管你?几十里地啊,多个几里少个几里谁说的清楚?” 袁珣闻言咧嘴笑道:“耍赖皮是?好主意。” 戏中闻言噎了一下,指着袁珣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才憋出一句:“你才耍赖,你们全家都耍赖!”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学我说话!”袁珣见戏忠吐槽自己,不禁跳脚道。 待众人扎好营帐,生火做饭,戏忠背着手巡视了一遍营地后,这才一摇一晃的来到袁珣营帐之中。 此时,袁珣正在案几上用炭笔在蔡公纸上写着什么,一旁的袭人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可是袁珣不吃,让袭人颇为无奈。而小丁奉坐在饭桌旁正盯着饭菜咽口水,但是小丁奉极为乖巧,看袁珣在忙,也不敢打搅袁珣。 见戏忠进来,袭人想和戏忠说些什么,却见戏忠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搅袁珣。 自那日戏忠以调戏袭人的方法试探袁珣后,袭人其实挺怕这个看起来阴阴柔柔温文尔雅的戏公子的,可是袁珣几乎和戏忠同吃同住,袭人也没什么办法,她性子温柔,让她跟戏忠摆脸色,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好在戏忠此那日以后,在袭人面前好似换了个人,一直以礼相待,袭人也不好避开他。 戏忠轻轻踱步到袁珣身边,只见他在蔡伯纸上快速的书写,戏忠偷偷看去,纸上写着什么“集体生产队”,“工分”之类不明所以的词语,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素质眼前这个世家少年脑中有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新颖想法,也不敢打搅。 二人一个写一个看,直到袭人实在是看饭菜要凉了,不禁轻轻咳嗽了一声,袁珣这擦抬起头了。 “君瑜要是再不吃饭,只怕袭人姑娘要抓狂了。” “又学我说话!”袁珣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戏忠翻了个白眼,这才起身,二人来到饭桌前坐下,袭人给二人到了果酒,二人开始进餐。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极底,普遍也就和前世的黑啤差不多的度数,果酒口味清甜,到让袁珣习惯了每日晚餐喝上一些,既能放松神经,又能助眠。 二人酒过三巡之后,戏忠才好奇问道:“不知君瑜写的那个什么‘集体生产队’是什么东西?一种学社么?” 自戏忠举家搬进流民营后,就像一个好奇学生一般,跟着袁珣学习了很多关于后世的理念和知识,戏忠才智过人,但因为出身寒门,才举孝廉一途备受欺压,这才放浪形骸,藐视世家,有了“负俗之讥”的称号,本就是个反感以出身论才德的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个追求“自由平等”的斗士。 而袁珣是一个灵魂来自两千年后的人,一些现代人的特性也深深吸引这戏忠,让戏忠觉得这个世家少年神秘睿智。所以不管袁珣干什么,戏忠总在有意无意的模仿学习。 袁珣走到案头,将那写满文字的蔡公纸递给戏忠,笑着解释道:“此时流民已经到了鬼谷,需要的是大家集中力量建设生产,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我无偿供给粮草给他们,为了提高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我准备成立这个‘集体生产队’。” 戏忠问道:“何为集体生产队?” 袁珣竖起手指道:“集体生产队,顾名思义,其意义在于公一字,其实就是让流民组成集体生产队,我们的农具工具不以私人所有,而是以集体所有。流民统一劳动,建设鬼谷营地,按劳分配口粮布匹等需求。” 戏忠不愧才智过人,袁珣不过点了个大概,戏忠就领悟到了集体生产队形式集体制的好处。 “好想法,此法杜绝了流民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情况,又能集中力量建设营地,只不过如何计算流民的劳动来分配粮食呢?”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不累! 袁珣笑道:“就靠计算工分,每个人按劳动挣取工分,然后用工分来算口粮,亦可用工分换取布匹,我观颍水对岸盆地,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两三千亩,完全可以开垦作为土地,有甚者,甚至可以用工分来换取土地粮种。” “意思工分就是钱财?” 袁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前期修建营地,可以用工分形式来结算个人所需,待营地建设完毕,煤矿开采出来,我们开始盈利以后,还是要以雇佣的方式来支付工钱,不过那时候,集体生产队就没有意义了。” 在祖国刚成立时,百废待兴,集体生产队模式带来了第一、二次五年计划,实现了工业现代化,这种集体经济制度可以说功不可没。 可以说是在生产力低下情况下想要快速提升实力的不二法宝。 后世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可是在地方建设上,集体生产队却是时效率极高的一种制度,而且也给祖国带来了“基建狂魔”的称号。也十分的符合鬼谷建设现阶段的需要。 袁珣前世乃是改革开放、乃至国家经济迅速腾飞时代的人,他当然知道这种集体制的情况,取其精华不是难事,在鬼谷的基建完成后,商会接管矿产,这东汉版集体生产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时候可以雇佣流民为矿工,还有各种商行作坊的员工,流民中有想做生意的,商行也可以低息贷款给他们嘛。 戏忠一拍手掌,说道:“此策极好!我看可行!” 定下此策后,戏忠又和袁珣讨论了一番鬼谷的规划,二人奸笑着将颍水对岸盆地以及周边山峰“纳入囊中”,在李旻给的地契文书上填了几笔,鬼谷领地霎时间多了两倍有余。颍水对岸盆地被规划为居住区。 二人谈到建造房子,袁珣问道:“不知陈家为我们收集到了多少泥瓦匠?” 戏忠想了想说道:“不多,木工五人,泥瓦匠六人,不过流民中青壮大多会一些,倒是不用担心。” 袁珣点头恍然,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百姓房子家具大多都是自建,人人都会一些木工和泥瓦活计并不稀奇。 可是传统土木建造的房子速度太慢,等到能建成住下两千多人的住房,只怕需要个两三年。 对了!水泥! 倘若用水泥加上建窑烧砖,速度可能会快上一倍有余! 袁珣想到这里,站起身出了帐篷,外面的流民们已经把营帐建好,大多都是用树枝和树叶建的简易帐篷,大家都在生火做饭,一时间整个盆地之上烟幕缭绕。 戏忠看袁珣突然走了出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几日他早已习惯这个少年一惊一乍的性格,袁珣只要是想起什么事情,立马就会去安排,他心中好奇,也跟着袁珣走出营帐。 “师兄!师兄!” 袁珣在帐篷前大叫起来,片刻后,端着个陶碗正在吃饭的史阿也从不远处的帐篷里钻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高览、孔秀、周仓。 “公子何事唤我?” “劳烦师兄将陈家送来的泥瓦匠和木匠带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史阿放下饭碗就朝着流民营地方向跑去,高览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袁珣要做什么。 片刻后,史阿带着六个身着短裾拼命打扮的人过来,其人老少皆有,袁珣上下看了看他们,问道:“请问几位大匠,倘若我们在此建立一个供以所有人住的乡村集市,需要多长时间?” 那几个泥瓦匠见问话的是一个锦衣公子,都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片刻后终于有一个年长一些的老泥匠鞠了一躬,结结巴巴说道:“我等只是乡间泥瓦匠,当不得贵人‘大匠’称之,不知贵人要建哪种房子?木房还是土坯房?” “请问老者,只能建这两种么?为何不建砖房?”袁珣奇怪的问道。 听到袁珣的话,周围一众人全部呆立当场,面容古怪的看着袁珣不说话,搞得袁珣浑身不自在。 砖房很奇怪么?为何各个这样看着我? 第三十三章 司马徽旧金游记 中 徐庶听了这话,对善待百姓,给其活路的小师弟极为有好感,又问道:“在下方才见那些在砖窑忙活的百姓来老丈这里买茶吃,给的是白纸,不知此物是否是老丈口中的‘工分’?” 老者闻言惊奇道:“这位少君聪慧无比,正是工分。” 郭嘉好奇道:“你们不用铜钱的么?” 老者笑着解释道:“公子说,现在旧金尚未盈利,他也没有那么多铜钱发给大家,所以我们平日吃穿用度,都是用这‘工分’,旧金人青壮每日建城或在公田种田劳作可换取五个工分,然后去戏主簿那里用工分换取吃穿,三十工分可换一石栗米,两百工分可换一亩公田。 小老儿年纪在五旬以上,按公子规定不需劳作,城中就会每日发口粮,虽然家中儿子儿媳都在劳作有工分,可是小老儿寻思着,早点赚到两百工分不也能早点种上自家的田么,虽然公田不是颍川的良田,可是有这一亩田,小老儿一家也算是城内大户人家了不是?是故小老儿来这砖厂开了个凉茶铺子,一工分可喝三天的凉茶,价格虽不贵,但是收入不菲!” 老者说着,脸上浮现起满足的笑容:“等到旧金城建设完毕,公子就会将史氏商行的铁器和瓷器生意搬到这里,然后再将这水泥蜂窝煤卖到颍洛各地,咱们就把手上的工分换成钱,到时候就不用用工分了,在公子的史氏商行里工作,按月发月钱,干得好还有奖金呢!哦对,史氏商行你们听说过?那可是洛阳数一数二日进斗金的大商行,公子身边的护卫就是商行的大掌柜!” 水镜书院一行人看着老者坐在那里一面说一面对未来憧憬着,都是心中震惊之余,也为老者赶到由衷的高兴。 “想不到啊,我那弟子居然在颍川书院山下建了一方世外桃源……”司马徽不禁喃喃自语道。 老者闻言笑道:“是啊,现在天下这么乱,哪里不是民不聊生的,我家公子能带着我们来到旧金,还给我们这样的生活,旧金确实就是一方世外桃源。” 几人喝了茶,准备给老者茶钱,老者今日聊得尽兴,坚决不要他们茶钱,又给众人指明了旧金城的方向,几人这才重新赶车上路。 辞别卖茶老者后,车上众人皆默默不语,老人带给他们的太过震撼,让他们一时消化不了,可是众人对五里外的金山更是期待了,就连一向惫懒的郭嘉,此时赶车也是快了几分。 司马徽一行赶车朝前走着,砖厂不远处盆地中就是连绵的农田,农田中一株株麦苗正在迎风摇动,卷起青色麦浪,不少农人打扮的妇女正在田间劳作着,不时也可以看到向老者一般的茶摊。那些妇女们唱着歌,在田中挥洒着汗水。 司马徽一行看着这生机勃勃的田间画面,居然有了一种身在盛世的错觉。 “这……这就是刚才那老丈口中的公田?”郭嘉看着那些农妇侍弄田地的样子,喃喃道。 徐庶笑着点头道:“只怕是了,我能猜到这公田是什么,估计是屯田的一种,种出来的粮食成为公产,要这些百姓劳作所得的‘工分’去买,不过三十工分就可以换取一石粮食,这些百姓也只需要工作六天就能买到一个多月的口粮,比起此时的粮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几年黄巾四起,西凉反叛,战火烧到了三辅,百姓流离失所,能安心种田的也只有世家大族和依附于他们的百姓,是故粮价在世家大族的把持下节节高升,一石粮食都长到了十几贯钱,百姓买不起粮,只能卖地卖儿卖女,依附世家豪强,或是随着黄巾起兵造反,成了个死循环。 而此地虽不产粮,粮价却如此之低,看这些农妇,人人精神饱满,哪有一点乱世中人的样子啊?世家之中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来救济百姓的人可不多。 徐庶他们哪里知道,旧金是不产粮,公田也不是什么肥沃的良田,但是人家旧金根本也不靠种地为生! 等到商行将铁铺和瓷器生意从洛阳分割一批到旧金来,再加上蜂窝煤和砖石水泥生意,人家自然可以转的盆满钵溢,十几贯一石粮食的粮价算什么? “此子太守之才。”庞德公听着几人的叙述,不禁点头称赞道。 管中窥豹,袁珣建立的旧金城在初期就可以人人温饱,等到像老者说的,开始做生意后,这些百姓人人丰衣足食不是问题,倘若袁珣为一太守,一个郡的民生也能像旧金一般搞得有声有色! “再看看,是太守之才还是济世之才,只有看过才知道。”司马徽扶着胡须沉吟道,“不过如此看来,志才愿意帮助这袁君瑜,倒是不奇怪了。” 郭嘉闻言和徐庶相视而笑,下山前老师还在说着不孝子,此时却在称赞袁珣济世之才,当真是口嫌体正直。这不,连“世家子”,这种带着怒气的称呼,也改成了表字袁君瑜。 随着众人马车前行,公田尽头颍水边上有一片白色建筑慢慢引入眼帘,也没有城墙,只有用木桩竖起的低矮栅栏与公田隔开,只怕便是那“旧金城”了。 马车靠近那栅栏,只见两个站在木质高台上身着蓝色缺胯袍,头裹黑色幞头的夸刀侍卫看了,大声道:“来者止步!您已进入私人领地,按照旧金条例,需说明来意!” “这位兵士,我们乃是颍川水镜书院的,车中之人乃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乃是你们城主的老师。”徐庶见这里守卫森严,只能跳下马车在那高台下拱手说道。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城主,不知先生所说的,可是我家公子袁珣的老师司马徽?请先生稍待片刻,我们这便去通知戏先生。” 那夸刀侍卫楼上拱了拱手,快速下了高台,往城中跑去。郭嘉和徐庶百无聊赖的下车,朝着那木质小门里张望。 这旧金城,虽然称作城,可是规模也不大,就是从寨门一条路直通颍水岸边,门口的两排房子显然是作为商铺所用,有些尚在建设,工匠们抬着羊皮图纸指挥着百姓们挖地基,盖砖房,灰尘四起,一幅热火朝天的场面。 片刻后,只见骑着一匹大宛战马的戏忠快速跑到了门口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快步走到车前,抱手深深鞠躬行礼道:“学生戏志才,见过恩师,见过德公老师。”又笑着对徐庶和郭嘉拱了拱手道:“奉孝,元直,好久不见,让为兄甚为想念。” 司马徽和庞德公带着小庞统这擦一下了车,小庞统一见戏忠,就扑到了戏忠的怀里,笑道:“志才哥哥,好久不见啊,你也不回书院看统儿。” 戏忠顺势将庞统抱起来,亲昵的弹了弹庞统的额头,笑道:“一年不见,小师弟又长高了。” 司马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先在水镜书院和郭嘉并称颍川双浪,平日不修边幅的戏忠,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此时戏忠身穿一身月白锦缎直裰,脚踩一双高筒黑布白底靴,外披一件对襟湖蓝扩袖大氅,头上规规矩矩用一字巾将头发束的一丝不苟,虽然这身衣服看起来不若传统士人穿的直裾深衣,可是也是周周正正文质彬彬,加上戏忠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哪还有一丝平日衣衫不整放荡不羁的样子?真若一个饱读诗书的年轻官吏。 郭嘉此时也打量戏忠一翻笑道:“志才兄换了副装扮,倒是让我认不出来了,以后奉孝将倍感孤独。” 徐庶笑着点点头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志才兄真是当得起这句话。” 听到郭嘉和徐庶的调笑,戏忠脸一红,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苦笑道:“自旧金建设以来,我总管旧金诸事,不能再向从前那般随意了,若是百姓看见,也会对我产生不信任的。” 庞德公点头笑道:“守牧一方百姓,确实得正襟衣冠,志才理当如此。” 戏忠抱着庞统问司马徽道:“恩师此番怎会突然下山来旧金?” 司马徽还未说话,便听郭嘉笑道:“还不是志才兄你那封信给弄得,老师本来对那袁君瑜拖延不来颍川极为恼火,可是看了你那封信,却对那世家子起了好奇,这才带着我等学生下山一探究竟。” 戏忠点头笑道:“此地百废待兴,但却是生机勃勃,的确值得一看,走,我带你们进城看一看。” 几人随着戏忠徒步进了大门,戏忠指着两边的商铺说道:“城门处,我们规划为商业集市,待史氏商行进驻之后,可以互通有无。” 几人点头,刚才在门口驻足,见到这临街大开门的房子,几人都确定了这里就是集市,众人随着戏忠再往里走,街道两边的砖房渐渐变成了二层青瓦小楼,墙面用石灰水刷成了统一的白色,门口都是三级台阶。 小楼鳞次栉比,前后各四排,皆是有人家居住的,门前还有一些孩童玩耍,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些布衣老人,男女都有,纳鞋的纳鞋,聊天的聊天。 戏忠指着小楼道:“这是此地百姓居住的民房,一户一栋,二十户为一坊,旧金城虽然小,规划之初却是按照坊市规划,坊乃百姓居住的,市便是集市,坊户每家轮流出一坊丁打扫街面,市集还未建成,也要雇佣专人打扫。” 众人不自觉的点头,一路走来,虽然工地那边有些灰尘,可是住人的民坊中大街上确实是一尘不染。郭嘉低头,看到地面坚实干净,灰色的地面,明明就是刚才茶摊老者拿来垫桌脚的“息壤”混合碎石铺就的, 郭嘉笑道:“这地面居然是息壤铺的,你们那袁少君果然财大气粗,好大手笔!” 戏忠闻言哑然失笑,半响后才笑道:“这东西叫水泥,乃是君瑜发明的,就地取材极为便宜,而且铺路修房所用时间很短,百姓们不明所以,以讹传讹才叫做息壤。” “就地取材?”郭嘉奇道。 戏忠点头笑道:“我曾亲眼所见水泥的制作,不过一石一土,外加少量生铁矿石,以高温烈火窑烧而成,哪有这般神奇?” 徐庶咋舌道:“这么简单?那袁君瑜不是作为秘方准备销售么?志才兄就这么随口透露给我们了?” “虽然材料简单,可是烧制成为合格的水泥灰,却要严格按照配比,我们也是花了几天做了上百次试验,这才得到了水泥最为合力的配比,没有这个配比,寻常人烧制出来的水泥虽然能用,但是质量也不如糯米汁夯土,所以说出来亦无妨。” 戏忠笑着解释起来,袁珣当日真的倒是随手烧出了水泥,可是之后那两坨水泥居然发生了龟裂,无奈之下,他和戏忠带着泥瓦匠又花了几天时间,才找到石灰岩黏土和铁矿石的最佳比例,还原了袁珣前世的自制水泥。 戏忠又指着街道上的排水暗渠说道:“这是木头为龙骨做的水泥板暗渠,若遇到下雨,或是生活用水,可从这暗渠排往颍水之中。”他指着坊中写着男女的浴室和公厕道:“为了让此地百姓保持干净卫生,我们在每个坊间建造了三个公厕和洗浴间,公厕之中茅坑的粪肥可统一运往城外公田。君瑜说过,保持干净卫生不是为了面子,而是让此间百姓不受疫病之苦,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也到理解他。” 说着,戏忠朝着一间民宅门口的老人鞠了个躬,礼貌的说道:“张老,公子老师前来探望,我想带着他们参观一下民宅,不知张老可否行个方便?” 那张姓老人刚才眼巴巴的看了半天一众人,听了戏忠的话说道:“瞧戏先生这话说的,戏先生是我们旧金城一方老父母,公子又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公子老师来了,哪能让人家在外面站着,快快进屋,小老儿这就给各位奉茶。” “我只是代公子管理旧金事物,区区一介白身,哪里算得上本地父母官?张老这话下次不要再说。”戏忠对老人啼笑皆非的说道。 “那小老儿不管,戏先生将旧金城管理的仅仅有条,咱们活得开心,你就是我们旧金的青天大老爷!诸位贵人快快里面请,小老儿这就给诸位倒茶。” 戏忠带着司马徽一行人进入了老人家中,一面走一面说道:“旧金人口五百余户,共计两千一百二十一人,房屋分配都是这种二层的砖房。” 司马徽抚须看去,只见一楼进门乃是一间长三丈宽四丈的客厅,客厅正中乃是两把竹制扶手靠背椅,便是主座了,也是上座,下首两边各放着四把中间放矮几的竹椅,一旁还有一张竹制的饭桌。让司马徽哭笑不得的是,上座背后的香案上居然供着袁珣和戏忠的生词排位,香炉中还插着三炷香,牌位两旁不伦不类的写着“长命百岁”,“庇护一方”。 戏忠看到司马徽那古怪的面色,不禁苦笑解释道:“这是百姓自己干的,我已经明令禁止,可是还是有人私下供着君瑜和我的生祠。” 庞德公笑道:“乱世之中建设一方世外桃源,让百姓安居乐业,你们被百姓供以香火也是正常的,倘若你举为孝廉,为一方父母,被人送万民伞也是应该的。” 小庞统点头喃喃道:“提三尺剑,护佑一方百姓,大丈夫当如是。” 戏忠摇头不语,将众人往后引去,见那张姓老翁还在煮着凉茶,笑道:“张老别忙了,我们看看便走,还要回治安所处理事务,这杯茶留着以后再喝。”说着转头向身后的司马徽介绍道,“这是坊民家的厨房。” 司马徽闻言看去,只见厨房之中堆放着蜂窝煤和一些木柴,中间是砖砌的两眼灶台,下面烧火,上面煮饭,灶台后墙上有烟囱。 众人又跟着戏忠上了二楼,二楼乃是三个卧房,都是砖石砌的石床,石床下面好似中空,墙面上同样又烟囱管道。 戏忠解释道:“这石床叫做火炕,冬日寒冷可在下面烧火,室内便温暖如春。” 郭嘉好奇道:“这也是袁君瑜发明的?” 戏忠笑道:“君瑜说这是辽东蛮族冬日取暖用的,但是我觉得辽东蛮族尚未开化,哪能做出这等东西?而且他们哪里懂制作砖石和水泥,只怕是君瑜托词。” 徐庶感叹道:“这民居虽不似寻常院落,占地也小,可是内里一应俱全,一家人住着也算是上好的房屋了。” 第三十四章 司马徽旧金游记 下 戏忠点头说道:“当初我也反对君瑜设计这种不伦不类的房屋,可是考虑到本来李旻太守划给我们安置流民的土地就不多,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理造了几栋,凡响颇好,现在就连我们自己住的也是这种房屋。” 司马徽突然问道:“我听老汉说,此地乃是志才治理的?” 戏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君瑜做了全部统筹规划,包括这城的设计和百姓生活,已经把一切都写作管理文档给我,我只不过是按部就班、曹随萧规罢了。”说着又把袁珣的人民公社制度,还有工分制度详详细细的给司马徽说了一遍。 说完戏忠突然跪在司马徽面前,诚恳说道:“恩师,君瑜赤子之心,仁德无双,为了这两千流民殚精竭虑,曾数日不眠不休,这才创造了旧金城一月建城的奇迹,使此访百姓安居乐业,因而也耽误了学业,更不曾第一时间拜会恩师。志才在这里求恩师开恩,不要将君瑜拒之门外,让他学习恩师韬略!” 徐庶看到这个情况,也眼巴巴的看着司马徽,他就是一介寒门百姓,还自小失沽,徐母将其含辛茹苦的养大,要不是靠着家里几亩薄田,母子俩早就饿死了。一路参观旧金城走来,心中感叹,若是当初母亲能遇到袁珣一般的恩主,可能就不会苦瞎了眼,此时靠着书院救济生活。 他对袁珣早已经好感倍生,哪里像看到袁珣这样仁慈的少年世家公子被司马徽赶出山门? 要知道这时代极为重礼节,儒家讲究敬天地君亲师,授业恩师仅仅排在父母的后面,倘若袁珣因为不敬恩师被司马徽拒之门外,这对袁珣的前途名声影响极大,举孝廉是不用想了,就算是以后投身于一方官员做幕僚,这事也会成为其德行上的污点。 郭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你个戏志才,怪不得在心中这么诚恳的让我们来参观旧金城,原来除了炫耀你的功绩,还要给那袁君瑜求情,你当我们老师是什么人?老师乃是天下名士,就算是天子见了也要礼遇三分,何况一个才及冠的少年?赤子之心又如何?仁慈万分又如何?这些能成为他不敬老师的理由吗?当初他就该丢下这些待哺饥民,第一时间上山拜会老师的!” 司马徽哪里不知道郭嘉这是在说反话讽刺他,但是自己这个弟子性格就是如此,比戏志才更加恶劣,他早就不以为意了。 “志才起来,为师岂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这袁君瑜现在何处?为师去见见他。” 戏忠大喜,起身道:“我写信给恩师的事,君瑜并不知,他规划好一切之后,忙着在治安队训练兵士,一般得等到晚饭后才会回城。” 郭嘉闻言眼睛一亮,奇道:“这袁君瑜还会兵事?” 戏忠摇头道:“君瑜此人天文地理见识极广让我自愧不如,涉猎兵事倒是不奇怪,我平日都在城中管理事物,没时间去看他练兵,所以他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 在水镜书院,司马徽按照学生性格教授学生知识,这乱世中大多教授的是兵法军略,他现有的四个弟子,戏忠是个全才,文韬武略都精通,是个出将入相的人才,徐庶在军事大战略当面表现突出,善使正策以势压人,其所擅长的乃是战略规划。 唯独郭嘉和庞统类似,在兵法战役指挥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且二人皆善于用奇谋,以奇兵来决定战场胜负。尤其是郭嘉,天资奇高,在颍川才名很广,被称为鬼才。也和荀家在颍川书院的那位被称为“王佐”的荀彧并称为颍川双才 而庞统年纪尚小,学业不足。 不得不说,司马徽真是汉末三国有名的教育家,他教授的几个徒弟,无一不是未来军阀割据的乱世中执棋的顶级谋士,无论是已经肄业的戏忠戏志才,还是尚在学业中的郭嘉和徐庶,就连今年八岁的庞统,也和未来他将要遇到的诸葛亮,合称“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而郭嘉是其中最喜兵事者,听闻袁珣居然在练兵,当然兴趣大增,笑道:“我看我们也不要去你那里等了,直接带我们军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袁君瑜有什么才华?” 司马徽点了点头,众人从民居中出来,戏忠带着众人朝着治安队行去,才道治安队外,便听到了震天的杀声。 几人进了治安队,只见场中有一百人方队,全部身着红色方便骑马运动的右衽圆领袍,头上戴着遮阳的范阳帽,帽后红缨飘扬,虽然只有一百人但是人人精神抖擞,当真星旗电戟,极为彪悍。 按汉律,非军队不得私自装备铠甲和强弩,所以这队方阵中的队员不过是在缺胯袍外罩了一件皮甲,而手持的兵器也不同,只见在方阵前的夸刀大汉口令下,百人队列快速分为十个十人小队组成一个个小军阵,军阵前方对敌之处乃是四个手持巨大圆盾和长刀的兵士,防御正面,而两边各两名手持莫约一丈长矛的兵士护住两翼。阵中两名兵士腰挎环刀,手持简易的十字弩,背上背着箭囊。 “护!” 只听阵中弩手大喝一声,作势射箭,而前方四面大盾护住前方,持刀劈砍,两翼的长矛手也齐齐将手中长矛突刺。 “突!” 阵中弩手其中一人显然是整个军阵的阵眼指挥,随着他口令一下,小军阵又是一变,四个长矛手快速冲到军阵前方,长矛齐齐朝前,而原本在前方的四名刀盾手突然持盾护住两翼,弩手被护在正中。军阵突然动了起来,在长矛手齐齐挺着长矛前方开路,刀盾兵护住两翼,也护住了居中的弩兵,显然是个突击阵型。 徐庶看了不禁微笑,偏头问戏志才和郭嘉道:“此军军容雄伟,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暗含疾如风,徐如林,侵如火,不动如山的兵法本质,虽只有百人,犹如千军万马,倒是一直少有的精兵。” “但是……” 戏志才和郭嘉相视一笑,戏忠示意郭嘉说。 郭嘉点头朗声道:“此军优在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但是这军阵嘛……呆板有余灵活不足,破之不难。” 那边的华服少年本在看着军阵演练,此时闻声看来,见是戏忠,嘻嘻一笑,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郭嘉一翻。 郭嘉本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何军阵缺点很多,谁知少年却是好奇问道:“这位兄台,你就穿着鹤氅,这都深秋了,你不冷么?要风度不要温度?” “噗……”众人一听,皆噗一声笑了出来,庞统更是大笑道:“要风度不要温度,哈哈哈哈哈,形容贴切,用词精准,小师弟你真是个人才。” 袁珣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只是随性而发。”半响才反应过来,看着这个朝天鼻孩童道:“小朋友,你叫我什么?小师弟?” 戏忠赶忙向袁珣介绍司马徽道:“君瑜还不过来拜见恩师,这就是恩师水镜先生司马徽。” 袁珣闻言身体一震,这才想起自己来颍川的目的,他这三个月来忙着安置流民,训练治安队,一时间忙的脱不开身,还想着要去找寻黄忠,偏偏把自己来颍川的根本目的给忘了。 一时间,他俊脸通红,朝着司马徽抱手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学生汝南袁君瑜,见过老师。” 司马徽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看着袁珣说道:“亏你还想得起来颍川是找我学艺的,自我接到你叔祖的信,却三个月未见你来书院拜会,还以为你贪玩不来了。” 天下只有主动拜会老师的学生,哪有让老师来寻的学生? 虽说袁珣确实是因为正事耽误了拜师,可是他自己却是沉迷于其中的,安置流民,建设旧金,训练军队这感觉让他就像前世进行战略,建基地,屯兵。一时间居然沉迷其中,把自己的学业抛之脑后。这时候司马徽主动来寻他,让他的感觉就像是前世翘课去网被抓一样。 何况颍川书院就在颍川上游,距离旧金不过三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就能到,而他迟迟不去拜山门,怎么也说不过去。 人不能太老实,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何况袁珣前世本就不是什么乖乖学生。 “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的么?” 袁珣红着脸,眼珠一转,苦笑道:“学生惶恐,这三个月来忙着安置流民,实在分不开身,以致迟迟不去拜师,无地自容,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还要解释自己分不开身,原以为你是什么老实人,现在看来嘛……也是个小滑头!” 袁珣抬头看去,只见那个披头散发“挂空挡”的青年调笑自己,但是司马徽当面,他也不好讽刺回去,只好苦笑以对。 还是戏忠看他窘迫,出言道:“好了,我替君瑜向恩师解释过了,君瑜还不快快布置香案,奉茶拜师?” 袁珣朝着戏忠眨了眨眼睛,戏忠做了个快去的口型,于是他一溜烟跑了,解散了兵士,让兵士准备香案茶水。 高览此时也知道了袁珣老师亲自下山,不敢怠慢,忙让兵士支起凉棚,放了桌椅给一行人休息,片刻后,香案布置完毕,袁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茶杯,大声道:“请老师收我为徒!” 司马徽深谙相人之术,虽然初见袁珣,看这小子也有几分奸猾,见其面貌清俊,双目清澈坦荡,眉宇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心中也有几分欢喜,遂接过茶杯点头道:“从我水镜门者,不得奸淫掳掠,汝可持否?” 袁珣点头道:“君瑜可持!” “从我水镜门者,不得祸害乡里,汝可持否?” “君瑜可持!” “从我水镜门者,不可祸国殃民,汝可持否?” “君瑜可持!” 三问之后,司马徽这才点头接过茶杯,笑着说道:“起来。” 袁珣这才站起身,恭敬道:“谢恩师!” 司马徽喝了一口茶,却见袁珣面容古怪的看着他不说话,放下茶杯询问道:“君瑜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袁珣试探道:“有是有,可是不敢说。” 司马徽闻言笑了起来,和蔼的说道:“有话尽管说。” 袁珣支吾了一会儿,这才问道:“老师,你是不是有绝世武功?就是见面一挥剑就能取人首级那种?” 司马徽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君子六艺中有射术,乃是搏击之技,剑术为师也会一些,但是照面取人首级为师做不到。” 袁珣点点头,又问道:“那老师,你是不是教出了八个弟子,称为水镜八奇,皆是出仕可得一可安天下那种,老师自己藏兵百万,只是不愿出世,出世则傲视天下?” 前世一部漫画中,水镜先生弟子八人,都是智计绝高的谋士,而水镜自己就是漫画中的一个大boss。 袁珣话已出口,莫说呆立当场的司马徽,就连一旁的庞德公郭嘉徐庶等人都是惊呆了,片刻后哄然大笑起来。 戏忠苦着脸说道:“君瑜休要胡说八道,老师一身才华不假,入室弟子加上你也才五人,其他都是在书院读书的一般弟子,哪里有什么水镜八奇,更别说藏兵百万这种荒谬之言?” 说完又转身对司马徽鞠躬解释,“老师莫怪,君瑜性格跳脱,那个脑洞……清奇,常常说些荒谬之言,就是弟子也常常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袁珣瞪了他一眼,这才拍了拍胸脯,笑道:“不是,我就好奇问问,老师啊,你既然又不是武林高手,又不手握雄兵,收了的弟子未来若是用你所教为祸一方,老师你要如何惩罚他啊?” 此言一出,郭嘉又是仰天一阵大笑,然后拱了拱徐庶:“你看,我就说这小师弟不会让我失望,一来就给老师一个下马威,我喜欢。” 徐庶苦笑一下,向袁珣解释道:“小师弟,此乃我们门规,老师收入室弟子之前都要问的,而入室的弟子也终身会铭记此三问,老师精通相人之术,若是奸恶之人,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会收其为徒?” 就是追求仪式感呗?整的这么麻烦,这群古人真是…… 袁珣暗自瘪嘴不说话。 “为师虽没有惊世武学,也不曾手握雄兵,可是倘若你将来成为奸恶之人,为祸天下,为师出世辅佐你之敌人,与你不死不休又如何?即使为师不行,你这些师兄们个个都是才绝惊艳之辈,让他们做你的敌人也可以。”司马徽也不生气,老神在在的扶须笑着说道。 袁珣一怔,随即想起眼前这位可是卧龙凤雏的师傅,而且也是戏忠这种顶级谋士的师傅,旁边两大一小三个学生虽不知名字,相比也是不亚于戏忠的,若是四五个顶级谋士于自己为敌,不死也得脱层皮,随即吐了吐舌头,干笑着说道:“老师,君瑜就是好奇问问,没其他意思。” “你这小子,目无君父,不循规矩,袁家怎会出了你这么个野猴子。” 司马徽笑着指了指袁珣说道,“你叔祖说你有济世之才,你又这般跳脱,将来是祸害天下,还是救天下,真是未知数。” 袁珣闻言正色道:“那看要是谁的天下。” “哦?”司马徽闻言一挑眉,好奇问道,“有何不同?” 周围的人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袁珣,袁珣这才发现自己好似一激动说多了,下意识看向戏忠,戏忠却是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第三十五章 劝酒逍遥方少年 袁珣定了定心,沉吟一下开口道:“我本是洛阳一纨绔,整日走犬斗鸡,日子逍遥自在。可是有一天,我发现天下京城的洛阳,却有一群有本领报国无门更活不下去的游侠,我与他们为友,所以见不得他们困苦,遂从商让他们也能参与进来,赚取钱财养家糊口。” 司马徽点了点头,此子心软仁慈,他看得出来。 “后来,我发现很多人都活不下去,活不下去的原因却是因为天子昏庸卖官鬻爵,伙同十常侍搜刮民脂民膏,世家臣子忙着与宦官争权,不理治下百姓死活,导致黄巾四起,天下大乱,我救得了一群游侠,又在来求学的路上不忍饿殍遍地,救了一群流民百姓,可是我又救得了多少人?就算我守牧一方,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安生,有什么意思?给天子和官宦来压榨钱财么?这样的天下,这些人的天下,试问我救了有何意义?” “倘若是天子贤明,天下百废待兴,我拼了全力也想让国家富强,百姓安康,到时候我自继续走鸡斗狗,安心做我的逍遥纨绔,时不时仗着我家大业大,带着两个恶奴签条恶狗。在街上调戏一下漂亮的女子,欺负一下老实人,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眼神里大笑而去,这日子难道不香么?” 袁珣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前提是百姓安居乐业,女子有钱打扮自己,老实人也敢带着钱出门逛街,要不然我去哪里做个恶少?一出门看见满地都是饿死的尸体,我去调戏尸体去?所以什么救天下,这种没希望的天下,恕我无能为力。” 袁珣说完,一众人面容古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无语至极。半响后,郭嘉才呵呵笑道:“小师弟这志向……当真独特得紧,我佩服你!”说着对着袁珣竖起了大拇指。 司马徽在心中暗叹一声,他也没什么话说,这世道,那些嘴里说着救天下的人,忙着争权夺利,那些拥有天下的人,忙着搜刮民脂民膏,而一个励志做纨绔恶少的少年,却做起了济世救民的行当,当真是讽刺的紧。 他心中戚戚,再也没了谈兴,站起身长叹一声,说道:“你有济世之心,为师很高兴,倘若你真能让天下生平,国富民安,到时候做个纨绔恶少又有何不可?可是即便你有这心,又能有几分才能?有几分手段让自己当上太平纨绔?给你三天时间交接旧金事物,三天后上书院随我读书。”说着又对郭嘉几人道,“为师倦了,先回书院了,你们几个可以留下来玩耍一下,三天后带君瑜回书院。” 郭嘉徐庶庞统齐齐躬身道:“谢恩师。” 袁珣也躬身道:“老师,我有一事未做,我有一舅父早前来到颍川找寻神医华佗,他的儿子身患重病,学生心中挂念的紧,昨日得知他乃在颍阴,想先去寻他。” 司马徽想了想,此去颍阴并不远,点点头道:“快去快回。”说着,他看了看那些已经在阴凉处休息的兵士,摇头道:“军阵一事,多问问奉孝和元直,兵是好兵,这阵嘛,只有表面没有灵魂,一塌糊涂!”说着,和在一旁微笑的庞德公向城门马车走了。 奉孝?元直? 我去? 袁珣愣愣看着司马徽远去的背影,这才转头盯着尾随司马徽来的一个英冠不整,一个英气勃勃的两个青年直看。 郭嘉苦笑道:“我等脸上有灰么?” “郭奉孝?” 郭嘉奇怪的点点头。 “徐元直?” 徐庶苦笑着点了下头。 “还有我呢?为何不问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是你师兄,记住了,我叫庞统!” “……” “唉,你干嘛去?” “我想静静,莫要问我静静是谁。” …… 袁珣平易近人,而且语言幽默,郭嘉徐庶皆是性格随和之人,庞统又正处于好动孩童的年龄,不一会儿众人就混熟了。 袁珣带上了小丁奉让军士们送来木炭盆还有些酒肉蔬菜,又请来了高览、周仓、孔秀、史阿几人,众人就在军营外的公田边上开启了露天烧烤会。 袁珣先把洗好的食物穿在竹签上,然后抹上野蜂蜜和盐,有撒了些茱萸粉上去,肉串经火一烤,油脂横流香味扑鼻。这个时代的人吃食极为单调,水镜书院本就是由学生自己耕种养活自己,食物基本上就是能吃饱就行。郭嘉徐庶和庞统哪里吃过这个?又都是年轻人,徐庶还好,正襟危坐,郭嘉是那口水咽了又咽,小庞统和小丁奉干脆守着袁珣,两人口水直接滴落于地。 戏忠高览等人倒是习惯了袁珣食不厌精的习惯,加之他时不时捣鼓出什么火锅,干锅等美味,此时也是控制得住。 等到袁珣将肉串和蔬菜烤好,一众人大快朵颐,推杯至盏。 “哈!小师弟,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郭嘉一边撸着肉串,一边喝着袁珣提供的果酒,大有人生美好不过如此的感觉。徐庶斯文的吃着烧烤,看向袁珣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而庞统居然和丁奉为了抢一串肉串争执了起来。 “奉孝兄!我也喜欢你!可惜志才兄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假道学了,越来越变得无趣。”袁珣和郭嘉碰了一个,指着戏志才哈哈笑道。 “胡说八道!我这样是因为谁?你就规划一下便撂挑子走人,将我一人撩在城里替你管着公社,计算工分,还要管张家占了李家三分地,李家在张家墙角尿尿!”戏忠喝了点酒,面容殷红的指着袁珣大骂道,“哦,你还偏偏规定公社管理处为了威严,衣装需得正经,某家这个样子还不是你害的!你有脸说?要不然你去管公社,某家来练兵!” “我才不要!” 袁珣朝着戏忠做了个鬼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徐庶轻轻喝了口酒,笑道:“志才兄可一展平生抱负,元直不知有多羡慕,就不要装了?” 戏志才一把把衣襟拉开,露出胸膛,斜倚着田埂,转身说道:“你徐元直喜欢正襟危坐,礼不离口,我可不喜欢。” 郭嘉闻言调笑道:“对嘛,我们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孔秀和史阿好奇问道什么叫做要风度不要温度,高览笑着对二人解释一番,三人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徐庶也笑道:“可是志才兄看着自己治里的地方慢慢变得富足安康,难道心中就不喜?” 戏忠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那倒还是有一丝开心的。” “真香,对?” 郭嘉好奇道:“君瑜,我今天听你说了好几次真香,到底什么意思?” “口嫌体正直呗!” 袁珣斜飘着戏忠,还未等他说完,孔秀在旁接口道:“这个在下知道,就是嘴上说着不要……” 然后高览史阿齐齐接口道:“身体却很诚实嘛!” “哈哈哈哈哈哈!”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夜幕下的田野中传出很远。 “公子,来首诗呗?” 孔秀见袁珣开心,心中也是高兴,这三个月袁珣和戏忠确实太累了,从一穷二白建立起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需要花费的心血确实常人不得而知的。 “哦?君瑜还会作诗?”郭嘉闻言笑道。 “不会!全是从书里看的!” “莫要胡说八道,你写给你家红颜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孔秀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说你不会作诗?快快作来佐酒!”戏忠闻言,抄起一个空酒壶,轻轻丢在袁珣怀里,笑骂道。 “哦,原来都是给女子作诗,可惜我们全是男子啊!”郭嘉也学着戏忠把一个空酒壶丢向袁珣。 袁珣看着怀里两个空酒壶,猛然丢在一边大怒道:“欺人太甚!我就是不作,你们能耐我何?” 徐庶眼睛一转,笑道:“君瑜就不好奇,为何今日老师说你军阵一塌糊涂?” 高览闻言也是点头道:“军阵训练了一个月,成效显着,但是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可是我又说不上来。” 袁珣这才愣住,那军阵乃是脱胎于前世他在网上看的戚继光戚家军的鸳鸯阵,这时候军士不需抵挡倭寇我刀,所以没有设置狼宪兵,可是在他看来此阵进可攻退可守,已然是极为厉害的小团体进攻方法了。 毕竟戚家军有当时“东亚第一强军”的称号,而且也因为令行禁止,战斗意志极为强大,被称为中国古代最具现代军队雏形的军队。 袁珣知道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差距哪里。系统的训练,有效的指挥系统,整体化模块化的战斗模式,细致的战斗方法。举个例子,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大多是讲究个人战力,团队作战的时候也有战阵的运用,可是在接战之后,因为战场混乱,命令基本不能下达到基层,基本上就看交战双方的战斗意志。 在厮杀往来之中,战斗意志薄弱的一方往往会被击败,若是一个士兵发生溃逃,慢慢会像瘟疫一般扩散,导致战争失败。有现代战争专家曾经做过一个统计,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基本上死伤达到百分之二十或者更少,就会有溃兵出现,而出现溃兵的一方往往面临着地方衔尾追杀的下场。 是故战场的绝大部分杀戮,并不是两军厮杀之时,乃是胜利的一方追杀败逃溃兵所致。 而现代战争则不同,因为系统训练,思想的训练也就是洗脑,加上指挥者的细化分割,失败一方的战损比甚至能达到百分之七十甚至更高,这就是为何后世战争中会有部队成建制的被消灭。因为就算你打死了其师长,副师长也能指挥,打死副师长,团长也能指挥。甚至你打死班长,士兵只要按照平时训练内容作战即可。 所以袁珣首先按照前世解放军军训的内容,加强了士兵的纪律性,做到百人如一人,令行禁止,又挑选了适合古代作战,最类似于现代军制的鸳鸯阵来训练。鸳鸯阵一阵十人,指挥者乃是什长,战斗靠的是平时的战术训练养成的习惯。 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只是在网上查的资料,现在记住了用在治安队身上,可是网上的资料怎么会全呢?这个战术训练一定存在这缺点,而且袁珣不知兵,他也没读过什么兵法,更没见识过古代战争,他就是照葫芦画瓢,所以他自己也没什么自信。 “元直兄请教我,我不知兵,都是在一部古代兵书上学的。”袁珣诚恳的说道。 徐庶点了点头,突然又眨了眨眼:“先作诗。”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袁珣差点摔个跟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最正人君子的徐庶,皮起来居然能噎死人!他无奈的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田埂上有一株不知哪个百姓移植过来的桃树,正值深秋,桃子已然开始成熟。 他看着桃树,轻轻开口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好!” 戏志才首先鼓起了掌,此时写意洒脱,尤其是那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尤为得他的心声,他今年二十四五,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他早已走过半生,若不是前半辈子心中高傲,此时可能早已举孝廉入仕。 郭嘉回味了一遍此诗,也是抚掌赞道:“好诗,当浮一大白!但是君瑜乃是天下仲姓出身,怎么算不得‘贫贱’?” 徐庶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心怀天下者虽贫贱尤富贵,脑满肠肥者,虽富贵亦贫贱,天下若此,富可敌国到头来也不过一抹黄土,要来何用?好诗!奉孝,你给我们这‘桃花仙’说说,他的军阵有何缺陷?” 郭嘉闻言从地上坐了起来,笑道:“此阵迎敌,进可攻退可守,倒不失为一个好阵法,可惜下午观军士训练,此阵好似不全,只得其外表,没有其内里。” 果然天生郭奉孝,一眼就看出了袁珣版鸳鸯阵的缺陷,其实这个鸳鸯阵只是袁珣前世网上看了一些介绍,加上自己臆想琢磨出来的。 袁珣眼睛透亮的看着郭嘉,郭嘉苦笑道:“你莫要这般看我,只要熟读兵书,参演过阵法的都能看出来,志才兄今日怕也是第一次观看,要不然按志才兄的才干,只怕早就提醒君瑜了。” 郭嘉这话说出来,高览老脸一红,他虽然度过兵书,可是毕竟是战将出身,只能看出鸳鸯阵缺些什么,却不知道具体缺在哪里。 戏忠闻言点头接口对袁珣问道:“我听闻你此阵叫做鸳鸯阵?” 袁珣点头说道:“对,这也是我从一本残缺的阵法书中看到的。” 戏忠恍然道:“这就难怪了,鸳鸯者,双也,你这残阵有两大问题,第一,你只顾两翼,却不顾后方,倘若后背御敌或是撤退,前阵变后阵,士兵位置轮换的耗时过长,会导致阵型混乱,倘若敌方骑兵趁机冲阵,你必大败!” 袁珣一怔,想象到这个场景,如果士兵后面杀来敌人,刀盾手必须第一时间从前面跑到后面,弩手也需要从后面到前面,后阵变前阵。这时候如果有敌方骑兵或者步兵趁机突击,必然被杀个措手不及。 高览也是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娘的,我早该想到的。” 郭嘉接口道:“第二点,此阵都是十人小阵组成,本意是乱军掩杀,穿插敌军,适合战场狭小的地形,倘若遭遇敌军分割冲阵,反而容易被各个歼灭。而且指挥也不应该是弩手,弩手需专注射击,应该专设一人,以旗号或是号角指挥战阵。” 袁珣彻底对眼前这些出身水镜书院的未来顶级谋士,当代战术大师们心服口服,不服不行啊,人家提出的问题,句句击中要害,倘若是在战场上遇到这些人,一眼就看出破阵之法,那他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袁珣虚心纳头拜道:“君瑜自不量力,班门弄斧,请诸位师兄教我。” 徐庶摇了摇头道:“君瑜以残章训练至此,也是有军阵天赋,莫要妄自菲薄,但是我们却不能教你,这个需要你自己来完善,我们不过帮助你罢了。” “对头!桃花仙,自己去想,你自己想的才是你的!问题提出来了,怎么解决,自己想!给你一天时间,因为你从颍阴回来就要上山学艺了,要是到时候阵法不完善,又有敌人来攻,只怕你这桃源一般的旧金城不保哟!”郭嘉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这是我们水镜书院的传统!” 第三十六章 黄忠归来 一众人酒足饭饱,还带着几许醉意回到旧金城中袁珣和戏忠的住宅中休息。当第二天,郭嘉打着哈欠从卧室中走出来时,却看到袁珣坐在书案前,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纸张默默不语。 郭嘉走过去,只见袁珣案前铺满了用炭笔画的满满的蔡公纸,无奈问道:“君瑜,你不会一夜没睡?” 袁珣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志才兄昨日说此阵关键乃是‘鸳鸯’二字……奉孝兄又说此阵过于松散……” 郭嘉看着这个贵族少年,心中也不禁感叹其毅力决心,不忍的说道:“昨日是逗你玩的,这样,我现在就把完善阵法的方法告诉你。” “我想出来了其实。”袁珣抬起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郭嘉,就像一个等待老师批作业的学生。 “哦?”郭嘉欣然挑眉,来到袁珣面前,“说说看。” 此时徐庶也下来了,闻言也笑着先走了过来。 袁珣看着未来两大顶尖谋士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又抽出一丈崭新的蔡公纸,那炭笔画了起来。 “其实昨日诸位贤兄说的已经很明显了,关于腹背受敌的问题,其实就在鸳鸯二字上,鸳鸯,双者也,军阵也如此,现在军阵顾前不顾后,只需调配一半军士,以同样的阵法反过来填充其后,在前阵变后阵之时只需士兵转身即可快速完成。甚至前后两阵背靠背同时前后接敌,在突入敌方军阵后,亦可让后阵保证身后两翼不被袭击!” 袁珣越说越流畅,一边在纸上画着军阵演练,一边兴奋的说道。 郭嘉,徐庶相视而笑,二人齐齐点头道:“善!” “而小阵容易被分割各个击破的问题,视地形而看,狭窄之地用小阵,开阔之地只要将人集中,摆出一个鸳鸯大阵,四十刀盾兵分前后,四十长矛兵分立左右,二十弩兵将指挥旗手护在中央,将十人小阵合而为一!” 袁珣在纸上画了个菱形,兴奋的说道:“甚至千人万人皆可如此,大阵化小阵,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两仪太极之数,变化无穷!这才是鸳鸯阵的原型模样,这应该叫两仪鸳鸯阵!” 袁珣越说越高兴,差点蹦了起来。 徐庶和郭嘉也为自己这个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聪慧师弟由衷的感到高兴! 二人击掌一下,徐庶笑道:“君瑜此阵变化无穷,但是阵法只是战斗的一种方法,两军对垒各出奇计,手段百出,有些手段不是一两个阵法能够应对的,君瑜还是不要大意。” 郭嘉扣了扣鼻孔,哈哈笑道:“元直说得对,我就有一百种方法破你阵法。” 袁珣闻言不高兴道:“来破看看!” 郭嘉对徐庶笑道:“你看,这小子飘了!” “不要学我说话!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 徐庶不禁摇头笑道:“君瑜不要自大,奉孝说的有理,自古战争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军阵再厉害,也看当时的情况,比如我领一兵先和君瑜对战诈败,在你追击之时引强弩抛射你阵眼,在追击或撤退中,你盾兵是不可能顾得上你阵眼的弩兵的。” 郭嘉接口道:“北方多有骑兵,戎狄更是擅长骑射,倘若敌方不和你正面接战,彼时领轻骑以骑射袭击两翼长矛兵,你不就抓瞎了?” 袁珣沉思一会儿,点头道:“确实,兵种单一,步兵机动性差是我现在的弊端。” 徐庶和郭嘉看袁珣虚心接受,这才松了口气。袁珣的确是有天赋的,一夜能够找出残章的弊端,这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况且袁珣之前没读过兵书。 鸳鸯阵乃是明朝戚继光所创,本来是在东南沿海丘陵对阵倭寇所用,原本就是为了在地形狭窄的地方短兵相接的。等到戚继光奉命带着戚家军背上攻打蒙古人,明廷给他配了骑兵和大量的鸟铳兵,戚继光又不断完善,这才让当时的戚家军无敌于天下,况且戚家军打蒙古之时,是否还在采用鸳鸯阵还是两说。 而袁珣看到的鸳鸯阵,在大军团作战的时候,就会极为被动。 徐庶欣然笑道:“无妨,此阵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只要按照地形和临战状况不断变换即可。而且君瑜的治安队,本就是保护此地平安用的,等到城墙筑好,一般山贼来犯,据城墙而守就是。” 几人又谈论了一番军阵变化,袁珣实在困乏,辞别二人上了卧房,准备小睡一下便启程寻找黄忠。 就在袁珣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时辰,却听游侠来报,黄忠已经协子黄叙归来。袁珣闻言大喜,慌忙披衣起身出门,上马直奔旧金大门。 才到旧金大门,便见黄忠骑马立在门前,身后乃是黄叙的马车和护卫的两个游侠儿。袁珣飞马来到黄忠面前,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迎向黄忠,大喜道:“舅父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大兄的病治得如何?” 黄忠这才下了马,含笑扶住袁珣的手臂,上下打量了袁珣一翻,关心的问道:“我一路行来,听闻君瑜单骑击杀裴元绍,受了重伤?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早就没事儿了!”袁珣举起胳膊鼓了鼓肌肉,笑道:“舅父你看,我还壮实了不少呢!” “君瑜!” 袁珣闻言看去,只见黄叙此时精神焕发,黄色红润,哪里还有当初好似行尸走肉般的样子?他绕着黄叙走了一圈,细细看了黄叙一翻,这才笑道:“好啊!看来神医华佗果然不同凡响,大兄此时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黄叙摇头道:“已经痊愈,华神医非要我在颍阴练了一个月才让我走,华神医告诉我,要不是前期的治疗,要不然我根本熬不到他哪里,而且你那蒸馏出来的烈酒确实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就是太疼了些。” 当时黄忠离开前,袁珣细细叮嘱黄忠,千万要找工匠打造蒸馏的器皿,将酒多次蒸馏后用来给伤口消毒。黄忠对袁珣的话极为信服,在找到华佗后,随即带着游侠在颍阴城中按照袁珣画的图纸打了一副青铜蒸馏器,然后急急造了一批高度酒给黄叙治疗用。 袁珣下意识看了黄叙下身一眼,想象着他被华佗用烈酒浇灌菊花消毒,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去,这哪是治病,明明是受刑! 黄忠环视着并不大的旧金城,对自己这个外甥更是佩服的不行,看着袁珣和黄叙亲善,扶须微笑不语。 “对了,舅父,我让你邀请华神医来我们这里开医馆的事情怎么样?” 袁珣带着流民安定以后,曾写信给黄忠,让他在黄叙痊愈后邀请华佗来旧金城开设医馆教授徒弟,可能因为黄叙当时正在治疗中,黄忠并没有给他回信。 黄忠摇了摇头说道:“华神医行医天下,三天前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离开颍阴了。” 看袁珣失望溢于言表,黄忠又笑道:“不过我将你的蒸馏烈酒的方法和那麝香膏的方子给了他,华神医将自己的入室弟子樊阿樊先生派来了。” “哪呢?”袁珣闻言眼中一亮,请不来老师,请来神医的弟子也好啊,说不定就会《青囊经》不是? 黄叙苦笑一下,回身拉开了车帘,在车帘拉开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差点将袁珣熏了个跟头! 车内躺着一个雄壮的大汉,好似一个武夫,去不伦不类的穿了一身士人的深衣,头裹麻布逍遥巾,手里抱着个酒坛子正在呼呼大睡,闻这酒味,只怕是高度酒无疑了! “这……这就是樊先生?也不像个医生啊,倒像个斩阵夺旗的武将……”袁珣又看了看那醉酒大汉一眼,无奈的对黄叙道。 黄叙苦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华先生自创五禽戏,那是一门发自山中虎豹猛兽搏斗的锻体之术,这樊阿先生是华先生所有弟子中对五禽戏最为精通的,体格是健壮了些,不过医术却是极好的,深的华先生真传。” 五禽戏能练成这样?怕是五行拳?袁珣看着那呼呼大睡的大汉樊阿,啼笑皆非的在心中暗道。 其实他还真猜对了,华佗常年行走在深山老林里采药,不会点功夫怎么行?而这五禽戏正是结合了五种猛兽搏击动作自创的内家拳术,既能强身健体,又能用以自保。 “不管他了,走走走,进城,我给你们看看我们住的地方。” 袁珣摇了摇手,不管那醉酒大汉,笑着引黄忠和黄叙进了城。 此时高览孔秀和周仓也闻讯赶来,周仓本就是被黄忠三刀而败,对黄忠极为佩服,孔秀是那一战的见证人,自然不用多说。高览乃是多次从孔秀和周仓口中听得勇武盖世黄汉升黄将军的大名,好奇之下前来观看的。 “黄将军!” 周仓一看黄忠,立马跑到黄忠面前,单膝跪倒在黄忠面前,惭愧说道:“周仓有愧将军所托,致使恶贼裴元绍霍乱我流民营地,还害的公子受伤,愿以死谢罪!”说着,偌大的汉子居然眼眶一红,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其实周仓从裴元绍叛乱后,心中一直饱含着对黄忠的愧疚。 一来,黄忠仁慈,在对战之时心软饶他一命,二来黄忠临走托付他保护袁珣安全,可是犯下滔天大祸的恰恰就是他最好的兄弟,若不是高览飞马来救,袁珣很可能身死当场。虽然袁珣当时就原谅了他,可是他心里压力一直特别的大,今日见到黄忠,这才把压力释放了出来,他真的只求一死。 周仓的忠义乃是罗贯中都称赞过得,要不然也不能千古来一直屹立在武圣庙关羽身边,享受人间香火。 黄忠深深叹了口气,俯身复起周仓,说道:“元福何必如此,裴元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怪你,反而你一路护卫公子,有功无过,此事翻篇可好?” 周仓这才释然,站起身一边谢过黄忠,一边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一旁的高览可不乐意了,他身为治安营的军侯,周仓是他的手下,可是周仓现在却跪一个陌生人,他心里哪会舒服?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高览一直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负,可是这三个月,时不时就会从孔秀周仓口中听闻“黄将军如何如何勇武,如何如何厉害”,他早就听腻了,尤其是袁珣,简直对他这舅父倍加推崇,要知道袁珣从小可就把他高览当做袁家第一宿将的,在袁珣心中,颜良文丑勇则勇矣,可是脑子不太好使,尤其文丑,简直是李逵第二,性格爆裂冲动。 现在黄忠一介城门侯,一来就抢了他高览在袁珣心中的位置,高览哪里会服气?男人就不会吃醋么?就像你的小迷弟,突然不迷你了,去迷别人了,换做谁心中也不舒服啊? “那汉子,你就是黄忠?”高览突然发声问道。 袁珣惊讶的看着高览,高览可不是那种军中莽汉,也是读过兵书有勇有谋的大将之才,一般带人也是豪爽有礼,几时会如此去挑衅一个人?当时,人们彼此相称,一般都是有字称字,无字称姓,唤作“某某先生”加敬称,直呼其名是极为不礼貌的。 黄忠闻言看去,只见一雄壮大汉正在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只怕就是袁家宿将高览了,此人目泛精光,太阳穴高高鼓起,只怕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猛将。 “正是黄汉升,不知高将军有何指教?” “我听闻公子对你推崇备至,心中好奇你武艺,想切磋了一下?” 袁珣皱眉刚要说话,却见黄忠伸手对他悄悄摇了摇,然后笑道:“哦?不知高将军想如何切磋?” 高览挑眉道:“我们都是骑将,自然比试马上功夫!” 黄忠点头道:“以武会友,乐意之至。” 高览哈哈大笑起来,喝道:“爽快!取我兵刃宝马来!” 黄忠笑着出了屋子,从马车车辕上哗啦一声拉出他那卷尖凤头大刀,然后翻身骑上了青骢马,轻轻一打马腹,驭马来到门外正街一头,执缰绳,倒提刀,微笑等着高览。 片刻后,孔秀扛着高览的点钢长槊,牵着他的黄骠马来了,高览一手接过长槊,翻身上马,驭马去到长街的另一边。 第三十七章 骑将的战斗艺术 “你们干嘛啊?一言不合就动手?”袁珣急忙来到两人中间,大喊道:“都多大人了?怎么像小孩一般?” 郭嘉徐庶和戏忠三人则饶有兴趣的一边坐在袁珣住处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从黄叙车上拿下来的烈酒,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街面上注视彼此的二人。 “真是幸运,居然还有幸能见到袁家两员百战大将对阵切磋。”徐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然后伸出舌头苦着脸道,“哇!这什么酒,闻着香,喝起来如此之烈!像是一把火流进喉咙似得!” 郭嘉小小喝了一口酒,又将酒壶递给旁边人,一看居然是庞统,一把又把酒壶抢了回来,又喝了一口递给戏忠道:“这酒真不错,就是烈了些,平日喝酒能喝两三斤,这酒只怕喝个二三两就醉了,怪不得那个大夫醉的不省人事。” 庞统撅着小嘴,不满的轻轻踢了郭嘉小腿一下,这才问道:“志才师兄,他们俩谁能赢啊?高览将军乃是我平生少见的猛将,旧金百姓无不叹服,体型也较这位黄将军壮实很多。” 戏忠摇头说道:“自古斗将身体壮硕者也不一定赢,比得是武艺高低,战斗经验和临场心理。高将军是天下少有的猛将,可是我观这黄将军面容自若,处之泰然,颇有大将之风,可见也是一勇武之辈,胜负现在很难看出来。” 斗将,这是中国隋唐以前极为常见的一种战争形势,先秦和举孝廉的时代极为注重礼节,而两军对阵,其战将出列捉对厮杀也是一种战场默认了的礼节。虽然战争的胜败看的是大兵团的战斗,也看指挥者的临场指挥。可是这种捉对厮杀的斗将形式,也在某种意义上影响着双方士兵的士气。 知道五代十国五胡乱华以后,这种斗将的方式才慢慢消失。但是提一嘴,五代十国前期,斗将乃是中国战争史的高风,有历史记载的双方大将阵前捉对厮杀的例子数不胜数。 “君瑜让开,我们只是切磋一翻,你也在旁好好学着,战场骑将斗战可不像你那剑术厮杀。”黄忠抚续轻笑着挥了挥手,像赶小狗似得。 此时袁珣环顾四周,不少没劳作的百姓早已将这里围了个圈,各个兴奋的看着骑在马上的两员大将,要不是碍于袁珣阻止,只怕早就齐齐喝彩了。 精神生活匮乏的表现啊! 袁珣无奈走回自己门前,郁闷的将戏忠手中的酒壶一把抢了过来,小口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什么屁酒,这是啥酿的,一点粮食香都没有,等我种出蜀黎自己酿,难喝死了!” 戏忠看着耍脾气的袁珣,笑道:“两位将军都是武艺高强的人,点到为止,不会伤了彼此的,你安心看着便是。” 袁珣闷闷不乐的将酒壶往戏忠怀里一塞,赌气似得坐在台阶上。 此时场中二人相互注视,气氛好似突然凝结成了冰点。 “高将军,好了么?” “少废话!看槊!” 高览大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快速奔向黄忠,手中点钢长槊猛然向着黄忠刺去,如同猛虎出匣,那槊尖划破空气的痕迹若隐若现! “来得好!” 高览携势而来的钢槊带着铺面的风将黄忠胡须都吹了起来,黄忠却怡然不惧,而且也不打马加速,老神在在的持刀立于马上,直到高览钢槊几近面门,黄忠忽然脑袋一偏,让开了高览的槊尖,手中风鸣刀一格,将高览的长槊打偏。 高览一击不中,借马势与黄忠错身而过,长槊在空中画圆,一记反身回马枪刺向黄忠,黄忠持刀一挑将高览钢槊挑偏,这才双腿一夹马腹朝前奔去,然后拉缰绳调转马头,一抖缰绳朝着高览冲去。 “高将军小心了!” 黄忠驭马直冲高览,靠近高览的时候倒拖着的长刀刀锋一转,突然从下往上朝着高览反撩,高览也不是平凡武将,长槊向下一点,二人兵器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黄忠虽然体格不如高览,可是三十七八岁年纪,正处于武将武力和经验鼎盛的黄金年纪,他家传武学,瞬间爆发力乃是这个时代顶尖,高览的长槊点来,居然被凤鸣刀荡开,刀锋带着破空声朝着高览的下腹砍去。 这黄忠好快的刀! 高览着实被吓了一跳,可他毕竟也是天下少有的骁将,身处下风之时他一拉缰绳,那匹从小被他养大的黄骠马居然踏着小碎步横着往旁边移了两步,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黄忠这一刀。 “好马儿,再吃某一刀看看!” 正当高览松口气的时候,只见黄忠再次刀锋一转,撩空的刀狠狠兜头朝他劈来,这次高览再不敢小觑黄忠,咬牙横槊向上一挡,二人兵器相交发出呯一声巨响,那巨响让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向后一退。 “我的娘啊!这两位大将都是得一可横行一方的勇将,没想到居然今天能在这里遇到,那黄将军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战将!” 郭嘉看着二人三个回合的交锋,哪能看不出孰强孰弱? 高览已经算是颍洛难见的勇将了,可那黄忠从容不迫,刀快势沉,也就是和他对阵的是高览这样的勇将了,若是换了寻常武将,只怕一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真乃绝世虎将!” 袁珣早就看呆了,之前黄忠驯服周仓,乃是步战,黄忠是一个标准的骑将,其刀法只有在马上才能得到最大发挥,此时二人马上战斗,简直看得他如痴如醉。 高览被黄忠视势若万钧的一刀劈的双手发麻,咬牙将长槊一斜卸开黄忠的长刀,趁着黄忠招式用老,挺槊一阵强攻。黄忠眉头一皱,也不惧,挺刀来战,二人胯下战马打着圈,乒乒乓乓战作一团。 莫约二十招以后,黄忠手中长刀横拍,荡开高览挑来的长槊,长刀顺势围着腰腹一转,刀杆打在高览的胸前,趁着高览中门大开之际,风鸣刀再在腰腹间一转,一记横斩,刀锋堪堪在高览脖颈之处停住。 黄忠微微一笑,收了刀抱手道:“高将军承让了。” 高览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抹了把冷汗抱手苦笑道:“高奂之不知天高地厚,还挑战黄将军,真是贻笑大方。黄将军武艺高强,乃奂之平生所见最为勇武的!” 黄忠微笑道:“奂之谬赞了,我只不过是痴长你几岁,经验较你丰富些罢了。” 高览这才哈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今日能与黄将军切磋一番,见识黄将军绝妙刀法,足以快慰平生!今日我输得心服口服!” 黄忠从怀中掏出一个鹿皮酒囊,拔下木塞咕噜噜灌了一口,把酒囊丢给高览,高览接过酒囊也仰头灌了一口,眼睛一亮道:“好烈的酒!” “今日以武会友,认识高将军这般英雄豪杰,我也是万分高兴!” 这两个刚才还见刀兵相向的武将居然就这么在马上把那酒囊丢过来丢过去,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然后相视大笑。 这时代奇怪的交友观…… 袁珣不禁一翻白眼,无奈的走进屋,不再管外面哈哈大笑的两个人。 等到中午吃饭之时,郭嘉等人心知袁珣和黄忠许久未见,没有来蹭饭,只是黄忠高览二人居然一见如故,居然在袁珣家里布置香案,告诫天地,结拜为异性兄弟。 吃饭之时,袁珣这才问道:“舅父,现在大兄疾病治愈,你有什么打算?还要回南阳去么?” 黄忠放下饭碗,郑重的看着袁珣说道:“君瑜,此事我正想和你说,我听二弟说你昨日已拜了那水镜先生为师?” 袁珣莫名其妙的点头称是,却见黄忠忽然扭捏起来,红着脸支吾的不说话。 高览在一旁看不下去说道:“公子,大哥其实是有事相求。” 袁珣更奇怪了,黄忠有啥事说不出口,遂问道:“舅父有话直说便是,我当尽力相帮,可是盘缠不够?” 袁珣也暗自叹了口气,黄忠乃是天下骁将,他现在一个白身,虽然背着一个世家贵族嫡子的身份,现在还未真正的天下大乱,以黄忠之能回南阳也会被当地太守征辟时做一个地方将军,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他,毕竟现在他一没官位,二没地盘。 黄忠不像高览,乃是袁逢家将,正儿八经的司空府左都候,比秩六百石的官职,虽然客座袁珣的旧金城,可是回去已然是官身。 而黄忠呢?留在这里给自己做个管一百人的治安队长? 所以黄忠要离开,他万分的理解。 黄忠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叙儿虽然病愈,可是因为久病伤了身体底子,已然不能练武了,我是想君瑜上水镜书院读书之时,能不能……能不能带着叙儿一起去,就算让他当你的书童,也能时常听到水镜先生教诲。” “嗨!” 袁珣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等明天我上山,就让大兄和我一起去,我求求老师收大兄为徒便是!” 黄忠闻言激动的问道:“君瑜……君瑜此言当真?可不要诓我!” 无怪黄忠如此激动,他只是江夏黄氏分支南阳黄氏出身,又不是嫡支,而且是一介武夫,还不如郭嘉呢! 黄叙识字能读书,还是黄叙亡母教的,要让黄叙像袁珣那般投于天下名士的门下学习简直难如登天。 这个时代,若是得一名士为师,就像是有了背书,将来举孝廉,举茂才也要轻松许多! “那舅父你呢?” 虽然觉得黄忠跟着自己的机会渺茫,可是袁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览闻言接口替黄忠解释道:“公子,我要回洛阳了,现在正是朝争激烈的时候,我不在司空府,总是不放心的,还是要去老大人那边看顾着些,以防奸宦宵小行不轨之事。” 那么? 果然,黄忠笑道:“若是君瑜不嫌弃我粗鄙,我愿替二弟训练治安队,保旧金一地安宁。” 袁珣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黄忠啊! 这可是五虎上将黄忠啊! 而且是盛年的黄忠,只怕能单挑吕布的存在啊! “不嫌弃不嫌弃,不是不是,我是说欢迎之至!” 高览黄忠看着高兴的语无伦次的袁珣相视一笑,高览笑道:“有了大兄在,我也能安心回洛阳,凭借大兄一身绝世武艺,想必能保旧金和公子无忧!” “无忧无忧!当然无忧!你俩谁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就算让我现在带着你们进宫杀十常侍,我也敢去上一去!” “是谁要进宫刺杀十常侍啊?” 门外此时传来一声嬉笑,只见戏忠摇着一把羽毛扇走了进来。 袁珣一看他那白衣羽扇的打扮,心中怪异的紧,讽刺道:“我!我要去刺杀十常侍!你那是什么打扮啊?你以为你是卧龙么?还是以为你是周大都督?还樯橹灰飞烟灭啊?土死了!” 和袁珣相处久了,戏忠自然知道“土”是什么意思,虽然不知卧龙和周大都督是谁,可是也知道袁珣在讽刺他,不禁笑骂道:“我刚才去巡视砖窑,那里热了些,这才用了羽扇,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啊你?” “找我何事?” 戏忠对高览和黄忠鞠躬行礼,这才坐下道:“今日黄将军带回来一个器皿,我听说是蒸馏那烈酒所用,君瑜莫不是想先把酿酒生意做起来?” 袁珣闻言挑眉笑道:“不愧是鬼才一代目戏志才,见微知着,是的,那个玩意儿就是蒸馏烈酒用的,咱们最近就可以开始做着烈酒生意,就着把水泥和砖石生意做起来,老是给百姓发白条也不是办法,现在旧金城也快就成了,生意可以上架了。” 戏忠点头问道:“你想如何做?” 袁珣笑道:“正好你来了,舅父回归,我也要去水镜书院读书,旧金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和舅父了。从明日起,你找工匠打造同样的蒸酒器,然后在颍川购入蜀黎酒,先弄出一批蜀黎烈酒,以我的名义,送与颍川各个大世家,尤其是颍川楼。等到他们感兴趣,可以把这酒叫瑶池玉液,按照寻常酒水的五倍先卖给他们,把销路打开。 我前几天就给商行去信,要求苏双总监派浦兴和马钧带着一批工匠和销售人员来颍川,到时候你安排一下,铁器和煤炭生意要尽早开展。等到瑶池玉液的销路打开,就可以把这生意交给洛阳来的商行销售。 蜀黎种子要进一批,赶着冬日来之前在公田种下,以草木灰和堆粪肥催熟,明年开春先收一批,自己酿制蜀黎酒蒸馏。还有,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你要督促马钧加快能够长久保存的纸张和活字印刷法的研制,改进蔡公纸而已,不需要多费事,据说以碱水泡纸能有效防腐,多试试。随行而来的还有两百洛阳游侠和其家小。” 袁珣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把房门关上,郑重的说道:“接下来我要讲的关乎机密,请志才兄牢牢记住。” 戏忠知道袁珣要讲机密了,不禁正襟危坐,严肃的看着他。而黄忠和高览二人都被袁珣严肃的样子镇住了,同时也为袁珣不避讳他们的信任而感到高兴。 “现在旧金城的游侠我不准备当做侍卫来用,我们推算过,至多三年,天子驾崩后,即将天下大乱,现在世族家家养着门客以备后患,我们同样需要一批能够充当耳目的组织来让我们料事于千里之外,甚至行一些暗杀、破袭、绑架等黑暗事! 这批来到旧金的游侠,请戏兄相助史阿寻一个秘密的地方,加以训练,把这群人分作两队,一队熟练地掌握各地方言,精通情报刺探,流言散布,还有潜入和潜伏,另一队,精通暗杀,绑架和策反!而这群游侠,以后就叫做锦衣卫!当一批训练完后,马上从洛阳招收另一批轮换训练,撒入各郡县。戏兄,我有一种秘密联络的方式,待会儿会给你看,你把这些方法传下去。” 第三十八章 一壶酒的阴谋 这是袁珣早有的打算训练一批类似后世cia的特工组织,在这个时代,料敌于先太重要了,他甚至为此将前世特工专用的“密码本”给弄了出来,只要有一本书,比如《论语》,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式用阿拉伯数字联络,袁珣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破译锦衣卫相互联系的方法。 “第二,为了保卫我们旧金,我们需要给治安队配备铠甲和强弩,同样锦衣卫也要,等商会的作坊已到位,马上将这这两项提上日程。” 虽然汉朝不禁平民持有刀剑和弓箭,可是有两样东西是绝对禁止私自持有的,那就是甲胄和强弩。 所以就算是司空府的侍卫,身穿的也是皮甲而不是铁甲,所谓有甲无甲一刀死,身穿铁甲的士兵往往可以对阵三四个没有着甲的士兵,铁甲极为贵重,而且制作麻烦,现在全国的军队着甲率不过是十之四五,就算是处于封建时代顶端的大唐开元盛世,士兵也做不到人人着甲。 更别说弩了,治安队用的都是民间狩猎的自制弩,若是有悬刀弩机(扳机)的强弩,私自持有形同造反! 这两样东西在古代相当于战略物资。袁珣找到了煤,也给浦兴留下了研究方向和构想,冶炼技术可以大规模往前跨步十几个世纪,加上水利车床水利砂轮什么的构想,完全能够快速的制造铁甲需要的夹片和弓弩的悬刀,这就是科技碾压! 马上就群雄割据天下大乱了,早准备早吃肉,晚准备晚喝汤,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才弄成的旧金在一场战乱中成为废墟! …… 最近灵帝刘宏基本都是醉倒在宫女的肚皮上的,因为洛阳忽然兴起了一种极为浓烈的美酒,叫做瑶池玉液,此酒酒劲浓厚,异香扑鼻,带着深深的蜀黎味道,让好酒之人爱不释手。 而这酒不但香醇,而且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在这寒冷飘雪的冬日,喝上一杯瑶池玉液,真是人间享受。 灵帝不知道的是,这酒在除了在洛阳热销,在颍川也是极为受人欢迎,而且史氏商行卖的酒还分三六九等,寻常的瑶池玉液一贯钱一壶,而其中叫做蓬莱春的卖到了十贯钱一壶、叫做仙人醉的酒卖到了一百贯一壶,最贵的圣人眠更是卖到了两千贯一壶,一天还只卖十壶! 这些包装精美,用白瓷壶装着的酒,价格比黄金还贵,现在洛阳颍川的世家,谁家招待客人没有一壶蓬莱春,你都不好意思请别人喝酒,要是你家拿出一壶仙人醉,客人都会觉得你格外重视他,倘若谁家给客人喝上一壶圣人眠,可能你这顿酒宴会轰动这个洛阳,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 传说史氏商会还有两壶叫做天下至尊的酒,这酒乃是瑶池玉液酒生产的最早的两瓶,一瓶被蹇硕进贡给当今天子了,一壶放在商行大楼有专人看管,这壶酒被炒到了十万贯的天价。 谁不想喝一口只有天子才能喝上的酒? 灵帝抱着一壶天下至尊在床上呼呼大睡,那酒壶倾斜,酒汁从壶中倒了出来,酒香立马飘满了西园嘉德殿,一旁的侍立的赵忠在那里闻着酒香直流口水。那被灵帝枕着的宫女不禁生出小手,轻轻沾了一下地上的酒,放入口中,极为享受的闭上眼睛回味酒水带来的浓烈味觉冲击。 此时,蹇硕轻轻来到嘉德殿,跪着爬进灵帝的起居室,赵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搅灵帝休息,可惜蹇硕就像没看见一般,冷笑一声,然后换了一副恭顺的谄笑,轻轻唤道:“陛下……陛下醒来……” 这蹇硕自从当上西园上军校尉,执掌西园军后,越发不把他赵忠这个大长秋放在眼里了!赵忠看着蹇硕牙根咬得卡卡作响,可是却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西园军本就是灵帝设立分权于大将军何进的,自从西园军设立,他们十常侍再也不是对抗大将军的前沿阵地了,而是这个执掌军权的蹇硕! 想当年蹇硕只是十常侍中比较没有地位的一个的时候,何时不巴结他赵忠?可惜现在蹇硕乃是十常侍中最为得宠的人,赵忠虽然权倾天下,也没法明面上动蹇硕一根汗毛。 灵帝在蹇硕的呼唤中幽幽醒来,看是蹇硕,笑着说道:“啊,是蹇爱卿啊……” 听听!蹇爱卿!何时宦官也能被称为爱卿了?这明明是公卿大臣才能有的称呼!赵忠寒着脸看着蹇硕,可灵帝另一句话差点让赵忠笑出声来。 “朕极为喜欢这天下至尊酒,听说只有两瓶,你进贡的这一瓶朕快喝完了,喝了这个酒,再喝其他酒,就像和马尿,怎么都不是味道,你想想办法另一瓶也给朕弄来。” 这是什么?天下至尊!这是酒么?这是十万贯钱!第一壶酒已然是蹇硕拉着脸皮去求来的了,第二壶还不想给人钱?门都没用! 蹇硕闻言脸都要绿了,若是寻常商人卖的酒,他打个招呼谁还不恭恭敬敬把这酒送到他面前?可史氏商行谁开的?袁家那小魔王!虽然那小魔王只是白身,可是商行身后可站着整个袁家啊!蹇硕敢得罪袁家? 若不是在嘉德殿,天子当面,赵忠只怕要笑的打跌! 蹇硕心中滴血,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笑道:“喏!明日臣就把那酒送到御前来!” 灵帝这才问道:“蹇卿此时来嘉德殿,有什么事么?” 蹇硕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今日何大将军又召集一众贤才在将军府议事了。” “他?他哪日不议事?天天议也没见他议出个一二三四,随他去。”灵帝不在意的摇摇手说道。 “今日不一样,今日那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和种水校尉袁术袁公路全受邀去了他府上。” 灵帝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下来,说道:“可知他们议事是何内容?”上次何进的大胆让他已经很警惕了,没想到自己立的西园校尉也被何进渗透了。 蹇硕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头上的貂蝉冠取了下来,对着灵帝扣头不止,人也哭了起来。 灵帝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蹇硕哭道:“求陛下免了奴才西园上军校尉的职位!求陛下开恩啊!奴才只想在陛下身边做一条老狗,也不想做这劳什子上军校尉了!西园八军只有上军掌握在奴才手里,其他都是掌握在袁绍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手里,再这样下去,奴才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说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个不止,脑袋也磕出了血。 “朕还当什么事呢!他们是士人,你是宦官,他们谋你那不是正常的么?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这样,你再从羽林军中挑选两千精锐补充上军。”灵帝失笑道。 “奴才些陛下隆恩!”蹇硕大喜,扣头不止,“明日奴才便把那天下至尊美酒送上!” 灵帝笑着挥了挥手,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留下赵忠看着蹇硕的背影眼中寒光直冒。 等到赵忠从西园出来,立马驱车赶往张让府上,张让正在府中画画,见赵忠来不禁奇怪。原本赵忠当上大长秋后目中无人,很少将他和其他十常侍看在眼里,今日居然主动来找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长秋今日怎么得闲来我府上?要和老夫叙叙旧情么?” 赵忠也不顾张让阴阳怪气的讽刺,说道:“张公,平日我们有些小摩擦,可是我的心一直在你们这边,现在不行了,我们马上有祸事上门了!” 张让奇道:“现在天下升平,连何屠夫都把矛头对准了蹇硕,哪有什么祸事?” 赵忠一屁股坐在张让面前的椅子上,苦笑道:“就是蹇硕才是祸事!” 他将今日蹇硕入宫哭诉,灵帝许诺再给他两千精锐补充西园中军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张让说了一遍:“张公,你莫要说咱宦官不团结,你是没见到蹇硕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他手头就有近四千士兵,倘若他有什么不轨,或是靠向了何进那边,咱们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张让失笑道:“大长秋莫要危言耸听,他蹇硕和咱一样,都是不带把的,他哪里能靠向何屠夫?嫌命不够长么?” 赵忠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听说洛阳天价酒天下至尊的事情了?” 张让点头道:“那天价之酒我当然知道,不是被进贡入宫了么?” 赵忠极其败坏说道:“那是蹇硕老狗进贡的!今日天子便是枕着那酒坛子睡的!张公你仔细想想,这酒可是史氏商行出品的,史氏商行和袁家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蹇硕才进西园几天啊?他有几个钱啊?买得起十万贯一壶的酒?就算有,以蹇硕那一毛不拔的性格他会舍得给天子买酒?那他给天子的酒从哪来?” 张让闻言一愣,终于面容开始严肃起来,蹇硕一向和袁绍不对付,自从袁绍出仕,堂而皇之的进入了何进幕府,可以说是何进现在的心腹也不为过,倘若蹇硕的酒是从袁绍那里得来的,那么蹇硕和何进的关系就暧昧了!若是蹇硕倒向何进,那就真如赵忠所说,之前一只压制其余十常侍的张让和赵忠只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张让想了想,冷笑道:“他蹇硕现在分了何屠夫的权,再去缓和关系不嫌晚么?何况就他认识何家人么?” 赵忠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张公有什么计策?” 张让站起身冷笑道:“莫不是忘了皇后如何被陛下看中宠信的?郭胜和皇后又推举之恩,咱们送个大礼给何家,使把力,让史侯坐稳太子的位置,何后还不会对我们感激涕零?何后可是何屠夫的妹妹!” 赵忠闻言抚掌笑道:“张公妙计!我们也去拉拢何家人,看他蹇硕还有什么计策!” 就在此时,袁绍正好从何进府中出来,冷冷看了袁术一眼,上车就走。自己这个弟弟居然又在何进宴席上暗讽自己出身!早晚让他知道谁才是袁家执权柄者! 上了车,车上坐了一位身材富态的白衣文士,正拿着一壶仙人醉陶醉的对着酒壶喝着,见到袁绍,文士这才笑道:“蹇硕在两个时辰前已经进宫了。” 袁绍笑道:“想必已经去向天子诉委屈去了!子远只以一壶酒,就能让权宦自相残杀,果然是吾之子房!” 那文士笑道:“只是他们蠢如豚犬罢了,此时张让赵忠肯定在会晤,郭胜那条线可以动了,以十常侍的手再次触碰天子逆鳞,莫说是十常侍,何进匹夫只怕也要遭殃!袁家可乘此机会再进一步!话说回来你们家这酒真的好喝,赶明儿多弄些来。” 袁绍失笑道:“许攸,许子远啊!你是我的谋主,我袁家什么东西你不能共用?就算将来我袁家真的……和你共有又何妨?” 第三十九章 鹬蚌相争得了便宜 刘宏没等来蹇硕另一壶天下至尊酒,却等来了让他恼火万分的消息。 第二日的大朝会,司空袁隗和司徒杨彪再次提到了国本立储的问题。这次何进倒是老实了,没有冒头,袁隗和杨彪的意思也很明显,无论是史侯刘辩还是董侯刘协,灵帝必须表态立一个为东宫太子,这是关乎国本的大问题。 刘宏本想像上次一般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是这次的牵头人并不是大将军何进,而是一向在朝中表面不站派系的袁隗和杨彪。二人都是三公,乃是朝中柱石及的大臣,刘宏何以能朝着二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发火? 而且百官根本也不给刘宏搪塞的机会,在二位三公大臣的牵头下,纷纷从席位上站起身跪倒在地,求灵帝立一太子,更是不提往日什么嫡长之争。 这也算是世家大族朝中百官对刘宏的让步了。 正在刘宏犹豫之际,袁隗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直接把刘宏炸了个懵。 “若是陛下早立东宫,老臣愿辞去司空之位,担任太子少傅,专心教授太子圣人文章!”袁隗站在百官之首,笑盈盈的对着上首跪坐的天子说道。 “啊!……司空你……” 这下不止是灵帝,连朝中百官都被袁隗此举弄了个措手不及。虽说东汉以来,有三公背锅的习惯,比如地震了,那是老天对朝政不满,换个三公、日食了,那是老天对大汉的警示,换个三公,皇帝没儿子,换个三公,皇帝房事不协,换个……这个不用换…… 可是袁家是什么分量,那是世家领袖!随意自从袁逢去世后,袁隗没几年就接任了司空之位,在任八年,乃是终东汉一朝在三公位置上坐的最久的人!按照皇室对袁氏的恩宠,袁隗只怕要把司空之位做到死才能卸任。 而袁隗此时为了让天子立储,居然主动辞了司空的位置?这代表什么?愿以以三公之位换取大汉之国本!大无私天大的德行善举啊! 而且袁隗的意思很明显了,司空之位悬空后,天子完全可以安排一个自己信任的人上去,而不必询问世家百官,更不必搭理宦官集团! 这代表着天子除了宦官集团外,在朝堂上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士族势力。 这些即便是极为忌讳国本立储之事的灵帝刘宏也彻底犹豫了,他沉吟一下,心中一动道:“袁公一生为大汉鞠躬尽瘁,到头来还要为我大汉的国本费心费力,朕若是再不许,便是寒了天下的心,寒了百官的心。” 这时,就连一直处于懵逼神游的何进都眼睛发光,若是灵帝此时定下史侯刘辩坐稳东宫,他何进大将军的位置还能坐一任皇帝的时间,刘辩是谁?那是他亲外甥! 他心中大喜:“我何穗高离霍光之位不远矣!” 在上首坐着的灵帝将百官那期冀的眼神都看在眼中,特别是何进那快要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看的一清二楚,刘宏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和煦的笑道:“然现如今天下板荡,九州作乱四起,朕那两个不中用的儿子才能不显,朕也不知道立谁为东宫,虽不敢说让我大汉江山永固,可是朕也得保证江山刘氏不断送在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手里……” 他佯装沉吟一下,笑道“这样,朕诏两个皇子都入东宫听袁公教诲,袁公可亲自观察其二人品性才能,择贤者辅佐,朕绝不干涉!” 刘宏的话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将刚才还暗自高兴的何进劈的焦头烂额,甚至朝中百官也似五雷拱顶一般呆立当场! 灵帝这手段玩的,一手帝王术当真是炉火纯青,他们逼着天子立储,天子允诺了,让两个皇子同时入住东宫,既堵住了百官的嘴,实际上还是和立储前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人家天子话说漂亮啊,你听听,让袁老司空择贤者立太子,到时候拍板的人还不是他天子?袁隗是能私自立一个太子还是怎么的?那样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就在众臣挫败之际,只听在百官之首的袁隗轻轻躬下身,拱手道:“陛下圣明,此举甚好。” 这下连灵帝都有些感动于袁隗的大公无私了,摆手笑道:“袁公不必如此,还请尽心教朕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才是,袁公一生为国,此时辞官教授东宫,不能只是个少傅,要不然天下何以看朕这个天子,还说朕苛待功臣。 这样,袁公辞去三公之位,加封太傅,在教授东宫二皇子的同时也可助朕处理朝政,袁公你看如何?” 灵帝话一出口,百官哗然! 太傅啊!那是上公,地位还在三公之上!王莽篡汉后,在原先太师,太傅,太保中增加了国师的职位,成为四辅,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公大臣,其地位还在三公之上。 光武复汉后,东汉再不设三师上公,教授太子的老师也只是少师、少傅、少保之位。历史上灵帝驾崩后,何后为了争取袁氏支持刘辩登基,才封了袁隗为太傅,总领全国政权,辅佐天子,可是那时候何后是临朝称制的,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垂帘听政,袁隗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太傅罢了。 直到后来董卓入京,废少帝为弘农王,扶持陈留王刘协登基,自封太师,后又自封相国,东汉这才有了第一个实权的三师。 虽说灵帝封袁隗为太傅乃是投桃报李,袁隗的本职还是教授东宫两位皇子,可是人家天子还让袁隗过问朝政,这就是实权了! 虽然问政的权力肯定不如司空那般高,可是以袁隗现在的地位,他提出的意见,三公敢不听? 袁隗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拱手回道:“谢陛下隆恩,老臣必当尽心尽力。” 这时候就连下面后知后觉的何进都回过味来了,袁氏这手玩的真是漂亮啊!表面上支持他何进,让他鼓动天子立太子,后面人家袁氏做好人,丢个大包子给天子吃,立储的权利其实还在天子手里,换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且两边都不得罪人,他何进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为难袁氏,为难现已在他账下的袁绍和袁术! 甚至袁氏成了现在朝堂之中最大一股势力,未来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哪个皇子当上太子,登基后都要承蒙袁氏的扶持之恩,他这个外戚大将军也没有什么办法! 人家这是阳谋啊!以退为进根本让人挑不出其中有什么错!反而此时何进还要去巴结袁氏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 不过…… 何进下意识看向上面坐着的天子刘宏,他不相信擅长天子术的刘宏会不使什么手段制衡袁氏一族,要不然等他百年驾鹤登仙之后,谁敢保证袁氏不成为霍光或是王莽之流? 果不其然,就在何进期待的看着天子的时候,只见刘宏想了想,又扶须笑道:“着张让为东宫常侍,张让办事牢靠,让他总领东宫事物,朕也放心。” 何进差点笑出声,东宫常侍是总管东宫大小事务的宦官总管,袁氏拿到了太傅上公之位,可是皇帝也安排了一个信任的心腹进入东宫权衡,这下袁隗该跳脚了? 满心期待袁隗吃瘪的何进却大失所望,只见袁隗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甚至还点点头赞同天子的做法:“善!张公办事老臣一向也是服气的。” 服气个屁! 何进差点掀桌子,你袁氏可是天下世家之首,你们能容忍张让成为下一代十常侍首领?张让成为了东宫常侍,那以后灵帝驾崩后,二位皇子一位登基,张让不成了大长秋? 天子心中对袁隗上道极为满意,又道:“可着袁氏子弟贤者入宫陪二位东宫读书,袁氏辅佐我大汉近百年,未来也可以共叙佳话嘛!” 袁隗笑道:“我侄子袁公路有一子名耀,袁本初有一子名熙,都尚未加冠,但是平素也好读书,让他们进宫给二位皇子做个伴也好。” 灵帝想了想,这才笑道:“蔡邕挂印离京前,不是曾称赞你那族孙,安国亭侯嫡子袁珣袁君瑜才德兼备?而且听说他在颍川求学之时收拢流民给其活路,颍洛一代世家无不称赞,朕本就欲封赏于他,奈何其年纪太小,不足以举茂才,不如乘此机会进东宫做个东宫舍人。” 这本来是灵帝投桃报李之效,要知道袁耀和袁熙进宫,其实就是给皇家当个质子,倘若袁家趁着袁隗担任太傅之时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这两个小子就别想再出皇宫了。没想到袁隗一口答应,倒是让灵帝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打了一巴掌,也不好不给个甜枣。所以他提出让袁隗最为看重的族孙担任东宫舍人的位置。 听说那小子是袁隗亲自给加冠取字的,也是袁隗亲自托关系送其去颍川求学。那小子倒也是个人才,去颍川的道路上居然收留了一批无家可归的流民百姓,还让这些流民百姓自力更生,甚至开始缴纳朝廷赋税。这是李旻亲自上奏的,虽然他还给赵忠去了一封私信,可是此事早已传遍了颍洛。 东宫舍人乃是东宫属官,掌太子奏疏令旨,内外启奏,也是东宫实权官吏。而东宫舍人在太子继位登基后,往往会外放为一县县令,锻炼几年回朝直接担任九卿三公,可以说就是未来三公接班人。 可是这个甜枣显然不是袁隗想要的,只见老人脸色微微一变,又快速调整一下,说道:“我那侄孙年少顽劣不堪,恶名传遍洛阳,恐不能担此大任,而且袁珣才至颍川求学于水镜司马徽门下,听说专修《孟子》,学业尚且不精,介时若是误了东宫大事,我袁氏万死难辞其咎。” 灵帝以为袁隗时对其祖孙封赏觉得不够,心中微微不喜,脸也慢慢拉了下来。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大长秋赵忠眼看灵帝不喜,躬身微微在灵帝耳边窃窃私语一翻,灵帝这才笑了起来。 “这么说,这袁珣还是我那族姐的亲子?” 赵忠笑着说道:“回禀陛下,袁珣乃是先帝最喜欢的侄女永安县主唯一的儿子,只是永安县主红颜薄命,产后患病早薨,袁珣其实也算是皇室血脉。” 灵帝点点头,这才笑着对袁隗说道:“太傅莫不是嫌朕对袁珣封赏低了?”也不等袁隗面色大变解释,又笑了起来,“这样,追封袁珣亲母刘泷为永安长公主,封袁珣为永安亭侯,食邑千户,而且袁珣和皇氏既有血脉之亲,可不能断了,赵忠,朕记得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 赵忠点头笑道:“陛下好记性,万年公主现在正值及笄之年。” 何进嘴角抽了抽,这投桃报李有点重了? 追封一个故去现主为长公主就算了,反正刘宏也不是桓帝的亲儿子,二人只是远亲,况且是追封,不过是承认袁珣身怀皇室血脉,以后见天子也可以叫声舅舅,见两位皇子叫声弟弟而已。可是封袁珣一个刚刚十四岁及冠的少年为享食邑的列侯?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虽说爵位和职位并不相等,而且一个千户列侯在灵帝这里也算不得什么,他卖就不止卖了多少个都亭侯出去,但是这可是嘉德殿上亲口封的! 以后人人见袁珣不得尊称一声“君侯”?他何进都只是个关内侯,人家都是食邑的列侯了!一时间何进是又羡慕又嫉妒。而且看这架势,好似要把那个宋皇后生的公主都许配给袁珣啊! “那正好了,封刘彤为代郡郡主食邑万户,赐婚于永安亭侯袁珣,刘氏与袁氏亲上加亲,岂不是一佳事美谈?恩,永安亭侯现在正在求学之中,许其求学之后归洛阳完婚,任东宫舍人,赵忠你亲自跑一趟颍川,替朕宣旨。” 灵帝这番连消带打,不仅让袁氏几个颇有前途的少年成为皇室质子,而且还让他最为看重的族孙成为了皇室最大的人质,这让袁隗膈应不已,但要知道天子亲封关内侯,又把唯一的女儿封做一郡郡主下嫁与袁珣,这在别人看来那是天大的恩宠了。 这时代郡主可不像清明时只是亲王的女儿,汉朝郡主全称郡公主,已经算是公主中级别最高的了,何况还食邑万户? 天子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袁隗再拒绝那就是不给其面子,触怒天颜欺君了,只好躬身道:“老臣袁隗谢过陛下天恩!” 第四十章 孔孟之道 洛阳的勾心斗角袁珣一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居然成为了朝争的一枚棋子,不过这高度白酒畅销他确实是知道了,在苏双的运作下,甚至有一壶酒以十万贯的天价卖了出去,蜀黎高粱酒横扫颍洛司隶,成为了世家大族举家装逼互相攀比必备佳品。 黄叙顺利的成为了……庞德公的弟子,不是司马徽不收他。事实上,司马徽对聪颖勤奋的黄叙相当喜爱。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袁珣上山后,司马徽就将全部精力用在里教导袁珣上。 袁珣本以为司马徽会想教导郭嘉、小庞统一般教他兵法谋略,这也是袁珣希望学的。 来到东汉末年,谁不向往“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的谋士风流?在战场上穿一身白衣,持一把折扇,排兵布阵,用尽计谋鬼略让敌军在瞬间被自己的计谋所压制。 想想就很牛逼,说不定千百年后,苏东坡也会写道:遥想君瑜当年,海棠初嫁了,雄姿英发。折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为了这个梦想,袁珣特意命人用上好的丝绸做了一把竹骨折扇,折扇上还请戏忠写上了“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首战争诗词的巅峰! 可惜…… “这是甚么玩意儿?不学,我要学兵法,学军略!” 袁珣看着眼前满篇的“圣人言”,差点掀桌子骑马回旧金!没想到上山后第一课,司马徽笑眯眯的将《孟子》轻轻丢在了他的面前。 孟子是儒家经典四书中的最后一本,这个时代,士族儒生多学儒家四书十三经,四书分别为《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十三经分别是《《诗经》《尚书》《周礼》《仪礼》《礼记》《周易》《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尔雅》《孝经》《孟子》。而《孟子》是这个时代所有儒家学术中最不突出的一本。 这个时代的小儿蒙学并不像后世国学中的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而大多数启蒙的书籍便是儒家四书。 所以《孟子》是袁珣小时候用来识字的!恩……没被“夺舍”穿越前的袁珣。 “为何不学?恩,好茶,没想到茶还能这么喝,入口微苦,后甘甜无比,行若君子。”司马徽老神在在的坐在袁珣对面,喝着史氏商行特质的炒茶。 这个时代的“茶”在煮的时候,要加入桂皮,八角等香料,还要放盐和糖,甚至有人煮茶时还放一勺猪油。袁珣在这个时代活了近十年,还是无法习惯这种“茶”,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茶”和后世卤茶叶蛋的汁水差不多,这也居然会有人喜欢喝? 是故从史氏商行开业后,收来的茶叶都要经过干炒然后再冲泡。从袁珣上水镜书院后,司马徽庞德公等大儒马上爱上了袁珣带来的茶叶,每日不泡上一壶慢慢品都不行。 “为何不学?” 袁珣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外面黄叙读《六韬》的朗朗书声道,“戏忠学的是兵法谋略,郭嘉学的是兵法谋略,连庞小子和我大兄学的都是兵法谋略,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学《孟子》? 老师你也说了,乱世将至,在乱世中我拿本《孟子》和乱兵说,‘你们要仁义,放下刀兵,一心向善’,然后试试乱兵砍我脑袋的刀利不利?” 司马徽端着茶杯微笑看着袁珣,很流氓的翘起二郎腿,那木屐在他脚上晃呀晃的,看的袁珣一阵无言。 “老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为何如此说?”司马徽放下茶杯,放下腿含笑问道。 袁珣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无奈苦笑道:“我观老师收徒,基本不收大世家子弟,就算奉孝师兄也只是落幕世家出身,而颍川世家子弟多就读于荀氏书院和陈氏书院,我是汝南袁氏子弟,能入老师书院全凭叔祖夕日与老师有点情谊,亦是另类,倘若老师真的不喜,那我去陈氏书院也可以,何必如此戏弄我?” 司马徽轻笑一声,坐直身体,含笑问道:“倘若真是对你有所偏见,为何我将子允(黄叙的字,庞德公给取的)交于德公,放下郭嘉和庞统的学业,整日对着你这只皮猴?” 袁珣翻了个白眼,抓狂一般疯狂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抓成一捧鸡窝,然后指着桌上那本《孟子》说道:“那老师为何偏偏让我学着《孟子》,就算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儒家老学究,也要从《大学》、《中庸》《论语》学起?为何偏偏学《孟子》?老师是玩我么?” 司马徽听到老学究三个字,忍不住扶须仰天大笑道:“胡说八道,学《大学》《中庸》《论语》才是把你培养成老学究,好,你想学军略兵法,我且问你,《孙子·谋攻》中说的三伐是什么?” 袁珣又抓狂了,《孙子》乃是千古兵书经典,无论是哪个时代,学习兵法首先就是要学习《孙子》,《孙子》在这个时代对于兵家谋士来说,就是像是九九乘法表对于数学一样,要是不会《孙子》,也就不要学兵法了,什么《六韬》、《孙膑兵法》看了也不理解。 倒不是说《孙子兵法》比这几本兵法差,而是说《孙子兵法》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兵法的总纲,后世什么《曹孟德新书》《三十六计》《孙膑兵法》都是在《孙子兵法》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孙子兵法》谁没读过啊?这个时代士族读书人讲究出将入相,没读过孙子当个屁官? “好好回答,若是回答对了,让你学兵法谋略也无妨。”司马徽看袁珣就快没了耐性,喝口茶淡淡说道。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司马徽淡淡瞥了袁珣一眼,说道。 “好!”袁珣眼睛一亮,坐直身体,还煞有其事的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侃侃而谈道:“《孙子谋攻篇》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是故谋略是最好的战争方法,外交是战争的辅助,动用战兵对攻乃是基本手法,最要避免的乃是攻城!” 司马徽笑着端起茶碗嘬了一口,不可置否的看着袁珣,又问道:“谋攻篇最重要的部分,为何不说?” 袁珣想了想,摇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谋攻篇最重要的部分,可是我总觉得这不现实,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髓在于让敌人陷入绝望,以势压人,使敌军知难而降,而人在绝望时爆发的力量最为强烈,熟不见项羽破釜沉舟,一战而胜?哀兵常胜之。” “徒知其表,不知其理!”司马徽冷笑道。 袁珣有一个优点,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从不敢小觑任何一个古人的智慧,而且在戏忠身上学到了什么叫‘三人行必有我师’,不会就问呗,有啥丢人的?所以善于学习是袁珣仅有的几个优点之一。 而且司马徽是谁?可以说三国顶尖谋士一半是其弟子,顶级的教育大家啊! “老师教训的是,学生少年顽劣,读书常常只知其然,请老师斧正。”袁珣闻言拱手一礼,恭恭敬敬道。 司马徽很满意袁珣的态度,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想想,《孙子·军争》中说的围城必缺是什么意思?” 围城必阙是《孙子兵法·军争篇》中的一篇,原文乃是围师必阙,意思是在包围敌人时一定要流出缺口,不要让敌人心理上陷入绝望,做困兽之斗,徒增无畏的牺牲。同时让敌人心理放松,往往用计之人在缺一不围的地方设置埋伏。 在袁珣解释后,司马徽才笑着说道:“围三缺一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一种,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给与活着的敌军希望,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髓也就是给与敌军活下去的希望。” 看袁珣若有所思的样子,司马徽又说道:“其实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在这里。”说着,司马徽手在桌上那卷孤零零的《孟子》竹卷上点了点。 “《孟子》?”袁珣终究已不是笨蛋,司马徽都说到了这种程度,他再不懂就真的不配在水镜书院读书了。“老师说的是……仁义?” 司马徽捋着胡须笑着点头道:“善!” “真和敌军说仁义啊?” 袁珣哭笑不得将那卷《孟子》拿起来,手持竹卷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可是就算学仁的话,不是应该学《论语》么?” 司马徽摇头,哈哈大笑道:“仁义你不用学,所以不用学《论语》,甚至你可以不知道孔丘是谁。” 袁珣越来越不懂眼前这老师了,仁义士中国五千年传统儒家的核心思想,而孔子的天地君亲师更是被千古以来多少个王朝奉为经典。司马徽居然和他说连孔子都不需要知道是谁。 正在袁珣一头雾水的时候,只听司马徽道:“你本就是一个傲上悯下之人,心中有着济世的仁德,孔丘那套不适合你,学了也无用,为师让你专修《孟子》,只是想让你把心中的仁德贯彻下去,并懂得以仁德为武器,去鞭策天下!” “鞭策天下?” 袁珣皱着眉头,这老师越说越不靠谱,鞭策天下?什么人才有资格鞭策天下?只有之天下权柄牛耳者,才有资格鞭策天下!换句话说,这个天下得你说的算的时候才有资格鞭策天下! “你袁氏所作所为,真当世人不知么?” 袁珣身体一震,抬眼向司马徽看去,却见眼前中年人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他终究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袁本初一再挑动何进和十常侍的争斗,不就是想清明朝堂?再加上你那叔父暗中逼迫天子立储,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可听你那祖父说,袁本初最初的驱狼吞虎之计是你这个皮猴子想的。” 袁珣头更低了,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近十年,可以说很多思维都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加上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大致历史,就算前世没读过《三国演义》,也该玩过三国无双。人是自私的,袁珣也不例外,他最初想的是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来,而且能活得不错,不用饥寒交迫的为了生存奋斗。 说白了,他不想在官渡之后和袁绍的儿子一样头颅被人送与曹操,更不想随袁术在“天子”的虚名下死相凄惨。所以他只能以自己不多对三国历史脉络的了解,不断的加强袁氏的权柄。 司马徽看到自己这个弟子那副心虚的样子,笑道:“头抬起来,为师并没有怪你,汉室不可救,天下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推断出来,你袁氏计划驱狼吞虎,肃清朝堂,甚至在当今天子驾崩后扶年幼的天子行霍光之事,或者是行王莽之事,其实为师都不在乎。” 袁珣抬头吃惊的看着司马徽,袁隗袁绍的计划,连他袁珣其实都不是很清楚,还是他在来颍川之前袁隗告诉他的,他只是本能地在帮助自己喜欢的人成事,谁知道司马徽不在朝堂,却一口道出这计划,真不愧是后世网络盛传三国出贾诩外智商最高的人。 “为师只在乎,谁能给天下带来清平,谁能让百姓丰衣足食,自古贤君尧能禅让与舜,舜能禅让与禹,不就是看他们能给百姓带来大同的天下么?我不知你袁君瑜活百姓是沽名钓誉,还是真心实意的赤子之心,至少很多人只是想,而你在做,这就足够了。” 司马徽非常认真的看着袁珣,缓缓说道,“倘若将来有一天袁氏能够从天下仲姓成为了天下伯姓,那么我希望执袁氏牛耳者,是你袁君瑜,你若能将旧金之事带给整个天下,也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第四十一章 吾向往之 袁珣张了张嘴,他是真的没想到,司马徽对他有这么大的期待,说实话前世看电视剧小说,此时主角一定会纳头便拜,并且承诺,可是袁珣不敢,他就是两千年后一个喜欢网上冲浪的大学生宅男,让他带领人民走向新生活?他也不是太祖皇帝,更不是在东南沿海画了个圈的老人啊! “不是说过‘想试试’这种话么?为何此时又沉默以对?”司马徽笑问道。 “我……学生……学生只是想着,让周边能看到的人都过上好生活……老师说的这个……我不敢想,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你已经做到了啊,让看到的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为何不抬头看看你不曾看到的地方?或者,让自己站的更高,看的也就更远!”司马徽正色道,“知道为何要你学《孟子》么?” “好似知道,却又不能明悟。” 司马徽笑着说道:“孔丘生于春秋,其时各诸侯国不过争个问鼎天下,称霸四方,让他国臣服,可孔丘一辈子不得志,在各国游历推行他的儒学,直到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后,他才成了圣人。” “可孟子不一样,其身在七霸互相攻灭的战国,那时候孟子的仁和孔子之仁却不一样。孔子之仁,乃是个人之仁,王朝之仁,讲究礼教尊卑,而孟子之仁在于治政治国,使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国力也就比其他国家强,在这个基础上,统一宇内,四海升平才是孟子的思想。” 袁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孔孟之道在不同的时代下,思想核心并不同,孔子讲究礼教,让人人有尊卑,讲仁义,使人人心中持道,让社会平稳。可是孟子的仁义在于国家层面,让君王持仁政,以人为本,使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换句话说,一个定制了人心是非,一个规划了国家好坏! “所谓殊途同归,万法相同,其实无论是墨家、兵家还是农家医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活人。 乱世将起,持仁义王道之事,行兵家霸道之举才是鞭策天下的不二法则,你要记住,行霸道只是为了王道,若是乱世如战国群雄割据,你攻灭诸国,统一寰宇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你袁氏权柄么?还是为了你的锦衣玉食?” 袁珣想了想摇头道:“都不是!若是为了权柄,我袁氏乃是天下仲姓,只要不行造反之事,汉室存在一天,我袁氏自然存在一天权势还不够么? 若是锦衣玉食,我史氏商行赚的钱也不少,一日不过三餐一床,用得了多少?统一寰宇自然是再造强汉,使四夷臣服,使国强民富,使国泰民安!” “大善!”司马徽笑着点头道,“所以刚才问你,围师阙一中的一是什么,不战而又屈人之兵又是什么。” “仁德!”袁珣此时心中早已没有了疑问,坚定的说道。 司马徽点头道:“天下厌恶刘氏久矣,人心不稳,天子驾崩后,若你袁氏能够真的行辅政之举也就罢了,倘若出了纰漏,那才是真的天下大乱,倘若群雄割据天下后,你有幸割据一地,你治下百姓衣食丰足,人人敢战,对手为何不怕你? 若是在两军对阵时,你的军队能够压制对方,而又让对方兵士百姓向往你治下的生活,这才是真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不战屈人之兵之事,你又为何不能做?” 攻心为上? 袁珣暗自点头,自己这位老师的话虽然有些过于理想,可是道理摆在那里,毕竟未来三国群雄割据并不是如后世金灭宋,日本侵略中国那样的关乎民族存亡的战争,不可能做到如那般殊死战斗。 后世我党和光头党的战争,我党之所以能够在战争中从弱小越打越强大,不就是因为我党更能给百姓一个好的生活么?所以那些常凯申的军队常常十几万十几万的投降,换身衣服就成了解放军。 “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 袁珣想通了一切,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司马徽问道,直到司马徽点头后,这才问道:“我袁氏计策现有阶段并没有什么纰漏,让何进和十常侍狗咬狗互耗实力,然后扶持一皇子登基。为何老师却觉得将来天下必将群雄割据?” 袁珣是知道董卓要进京的,据他所知,董卓进京还是他那好二叔袁绍招来的,未来他也准备让袁绍这个计划搁浅,从根本上杜绝这个情况。董卓不进京,天下何人还能祸乱朝政?关东群雄讨董不发生,又怎会群雄割据?那也就不会有三国了,更不会有后来的五胡乱华! 所以,袁珣认为,整个三国的历史节点就在于野心勃勃董卓进京行废立之举! 司马徽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说道:“你以为你袁氏斗倒了十常侍和何进,辅政幼年天子就天下太平了么?” “就像老师所说,行霍光之事,或是行王莽之事便是,为何不行?” 司马徽摇头道:“霍光那时候可是手握天下军权的大将军!王莽更是以军权行废立! 况且霍氏和王莽,哪个得到了善终?一个被夷族鞭尸,一个更是脑袋被人做成了酒壶,现在还在南宫里摆着! 因为平黄巾之事,各郡太守皆手持重兵,有了兵有了土地和郡治,为何不能想再进一步?人心不足蛇吞象,都在等着当今天子宾天呢! 你袁氏即使未来成为辅政,之天下权柄,也要做好了平四面心中嫉妒的太守和各带兵教军的准备,手握长鞭,鞭策天下,哪有这般容易?” 袁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司马徽说的不错,因为平黄巾之事,天下郡太守各州刺史那个手底下没有个几千兵马? 别说他们,就算是各个世家大族不也疯狂的藏纳私兵以自保么? 袁氏执掌天下大权,免不了有野心膨胀的人跳出来反对,况且袁氏的手段本就谈不上光明正大,话说回来,自古权力交割有谁手段干净? 到时候也就不是十八路诸侯讨董了,而是十八路诸侯讨袁,这是个死结,无论是董卓还是袁绍,就算是阿猫阿狗走到这一步,也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无解! 所以共和国太祖那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枪杆子里出政权! 袁珣甚至都懒得问有什么计策能够避免天下大乱,问了也白问,还显得自己天真,做好准备就行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袁珣不禁叹了一声,想起来颍川一路那些头上插着茅草卖儿卖女的穷苦百姓们,想起了颍水河畔那几座孤坟…… “说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司马徽一拍大腿,赞道,“但是所谓不破不立,你能做的只有将这百姓的苦控制在最小范围,让百姓不要苦太久! 你虽是一个世家子,却是一个心怀百姓的世家子,这是我平生从未见过的,所以我希望你去试试,就算失败身死,也要将你心中的道贯彻给更多的人,让后人循着你的道走下去!” 袁珣渐渐抬起头,他想到了后世飘扬于联合国正中五面旗帜中的鲜红色五星旗,又想起了那些曾经为了创造后世屹立于世界之林中身死的烈士们。再看司马徽时,袁珣眼神有些变得不一样了,眼前的老师好似就是那个传播着思想的德国思想家! 原来在古代,也有着以为天下平民百姓真正争一个太平盛世为理想的人!或许是张角,或许是曹操,更或许是眼前的老师司马徽。 “君瑜,为师一直觉得你所想所做和其他世家大族,或者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很想知道,你心中的太平盛世是什么模样?” 袁珣闻言,轻轻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起自己前世生活的国家,生活的地方,脸上也带上了一抹追忆的微笑,他轻轻开口道:“学生心中的太平盛世,除了人人丰衣足食,没有饿殍之外,还能人人平等,没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生命之权,即使皇帝也不行! 虽然有一些特权之人,但是总有律法管束着他们,让他们不敢太过放肆。 没有寒门世家的分别,只要你肯努力,总有让你过上理想生活的方法,付出的劳动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 虽有有盘剥,但是也能不会让人家破人亡,特别是阶级之间没有壁垒,比如你读书好,你就能够选择做官还是从商,甚至你种地也能让一家人丰衣足食,不必为了生存而卖儿卖女。” 袁珣回忆着前世从出生到大学的种种,不禁心中一暗,前世他也算半个愤青,总觉得国家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拼爹严重,阶级固化。可是来到汉末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拼爹,什么叫做阶级固化! 他袁珣命好,穿越为袁氏嫡孙,他可以不用怎么努力,只要不乱了纲常伦理,纵是百般罪恶,以后也能举为茂才,凭借袁氏最次也能当上一郡太守,秩两千石!若是继承了他那便宜老爹袁基的亭侯爵位,就算推恩令之下成为都亭侯,也是食邑几千户的存在! 可是寒门呢? 百姓呢? 戏忠一介寒门,才德兼具,若不是乱世将至,他可能一辈子都别想当上一个官,买官的钱他都付不起!运气好也就是被世家聘为私学西席,靠着比常人高点的俸禄过一生。 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如有个好爹,这才叫真的让人绝望! 虽说历史是在进步的,拿现代和两千年前作比较很可笑,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体会了两个时代的不同之处的袁珣,才知道现代社会是如何的好。 因为至少大部分人的人身财产安全是被宪法保护的,你不必担心你的郡守甚至县令看上你的财产妻女起了歹心,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你家破人亡,你还没处说理! 夷族的太守,破家的县令! 在古代,即使是开元盛世那样的千古顶峰盛世,也避免不了! 司马徽听着袁珣侃侃而谈,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闭着眼脸上那轻轻的微笑,不禁也扶须而笑,接口说道:“君瑜理想中的盛世,我虽然从未听说过,但是大概便是孔丘口中的天下大同了。” 天下大同?比起这个时代,可以算是天下大同的n次方了? 见袁珣轻轻点头,司马徽笑道:“吾甚向往之,为何不去试试呢?” “想试试。”袁珣点头道。 此时,门外郭嘉轻轻往口中倒了一口仙人醉,摇头笑着轻轻走远。 “真不知这份天真是好是坏。” 第四十二章 梅林倩影 袁珣彻底对自己这睿智老师服气了,老师智计才华均属三国顶尖,可是偏偏厌恶这大汉的官场,怎么样都不出仕。之前包括前世袁珣都觉得司马徽乃心灰意冷才坐观汉末乱世四起。 直到那日司马徽和他的坐辩后,袁珣才知道,自己这老师心怀济世之心,只是寻找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那就是培育一群能够改变这乱世的人,怪不得历史上,他的徒弟遍布于各路英豪之间,就算是郭嘉,也曾投过袁绍,后来戏忠郭嘉辅曹操,而徐庶庞统和诸葛亮更是选定了那位汉昭烈帝,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二人乃是将来能改变天下的英豪。 什么?为何不提孙吴?难道孙坚没有士族相助么? 这个真没有。 拜托,孙坚什么出身?一介武夫出身! 孙坚虽然也有忠肝义胆,但是他在讨董和在袁术手下时,颇做了几件昏事,比如为了讨粮,擅杀当时的南阳太守张咨,张咨可是颍川世家出身啊!还是有名的名士,又没做错什么,死的冤得很! 是故颍川出身的名士们会投孙坚?别开玩笑了! 孙坚至身死于江夏黄祖手下之前,账下没有一个合格的谋士,很大程度也是被这个恶名给拖累的。直到孙策后来交好于周瑜,江东这才算崛起,加上孙策莫名其妙的死于刺客之手后,孙权一改其父兄的风格,善待江东世家,这才让孙家在江东吴地彻底的摆脱了武夫恶名! 一件错事,拖累了两代人。 而随着司马徽教授袁珣《孟子》越来越深,因为他常常被司马徽称赞仁德,袁珣也想起了后来同样以仁德着称的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前世他在看《三国演义》时,不喜欢刘备,总觉得刘备软弱虚伪,全靠编的背景四处行骗,加上其位面三子之一,主角光环加身,这才创下诺大的蜀汉政权。 直到现在,他才渐渐了解,或许刘备的“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身份确实蹊跷,可是刘备心中为民造福的仁德不是虚假的,只不过在刘备心中,当年强汉的盛世,便是对天下百姓仁德。 价值观不同而已,不能以此否认其心中的道义,慢慢接受成为这个时代一员的袁珣,也渐渐的学会了从古人的角度去理解他人。 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有仁德之心的人,也可以拥有野心,如刘备者。 野心勃勃的人,心中也不会没有仁德之心。如曹操者。 曹操为司空,丞相,甚至魏王之时,国力乃是三国中最为强大的,虽不是盛世,魏国内百姓能够吃饱肚子,不受冻恶而死,这难道不是仁德么? 原本这天下就没有对错,只有成王败寇而已, 是故袁珣也沉下心来,专心跟随着司马徽学《孟子》。让袁珣没想到的是,司马徽在教授他《孟子》的同时,居然开始教他相人之道。 “相人之道?相面之术么?这不是江湖术士行走江湖之道么?” “胡说八道,相人之道乃是以行为言行推测人的品德性格,预测其人的行为轨迹,从而知道此人未来将做之事,可操纵之,可将计就计之,也可知用人之道! 你须知,人心乃是最为复杂的事物,就算是兵法,其本质也是对敌方主将品德性格的推测,从而对其使用计谋破其军策!” 司马徽如是解释。 听了司马徽解释的袁珣这才知道,所谓的相人之道,不就是后世的心理学么? 研究推测人心的学问。这确实是一项很实用的技能,无论是商场,还是战场,或是职场,乃至上位者以上驭下,这都是不可或缺的学问。 所以袁珣就在水镜书院与司马徽专心学习《孟子》和相人之术,时光荏苒,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袁珣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山中无岁月,岁寒不知年。 知道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降临在颍川,整个水镜书院被雪覆盖的白茫茫,袁珣才知道,冬天已至。 颍川书院其实不是一家书院,而是作落于颍水河畔龙池山上几个世家私学的统称,其中有陈家的阳翟书院,有荀家的荀氏书院,也有司马徽的水镜书院。 说是书院,其实每个书院的学子也不过五六十人,水镜书院是其中最小的,除了袁珣、郭嘉、徐庶、庞统、黄叙等五个在读的入室弟子,外门来求学的学子也不过十人十人,老师只有庞德公和司马徽两个人。 颍川书院背后相连荀氏书院,荀氏书院乃是颍川荀氏的私学,其中主讲的乃是前济南国相,大名鼎鼎的大儒荀绲荀仲慈,倘若这位颍川八龙还不够出名,那么他的儿子在后来就是天下皆知了,大名鼎鼎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另外两个儿子分别叫荀衍和荀谌,荀谌甚至在后来还当过袁绍的谋士。 荀氏书院和水镜书院相隔一片梅花林,不知是有人刻意种植还是野生,环境优美静雅。加上梅花林中有一处天然温泉,平素是水镜和荀氏两个书院学子时常游玩的地方,袁珣自然也不例外。 袁珣读书读得累了,带着袭人二人踏雪寻梅,畅步于梅林之中,梅林中一片粉红花海,偶有祭奠白色腊梅掺杂其中,当真美不胜收。 袭人身穿一身浅蓝兜帽披风,小脑袋套在兜帽里,兜帽旁的白狐裘毛遮住了半张小脸,小脸上全是笑意,看得袁珣也开心了起来。 他玩心一起,从地上捧起一捧白雪,偷偷塞入袭人的领口,在袭人惊叫声中大笑着跑开。 袭人在当日戏忠佯装调戏,袁珣说出“袭人如我亲妹”之话后渐渐也与袁珣放开,不似平日拘谨。 她此时也是又羞又恼,将手中草席炭盆放下,也捧起一个雪球,狠狠朝着袁珣砸去。 二人你来我往,在梅林之中打起了雪仗,笑闹声霎时间传遍了整片梅林。 玩闹一会儿,气喘吁吁的二人这才停下,在袁珣的帮助下,袭人铺开草席、点了小炭盆,热了两壶果酒,二人坐在草席上赏梅喝酒,倒也惬意无比。 片刻之后,袭人顶着一张殷红的俏脸,有了些许倦意。 袁珣不让袭人再陪伴,便打发她回书院先行休息,自己却手执一壶热酒,在林中漫步起来。 “君不见,妾起舞翩翩, 君不见,妾鼓瑟绵绵, 君不见,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 君不见,翠消红减……”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女子歌唱,其歌声悠然清新,如同枝头黄鹂,又像雪原初日,让人感觉心中恬然无比。 这歌乃是袁珣改编自前世一首国风摇滚曲《青丝》,教给夕羽楼中姑娘们演唱的,本来就是京剧唱腔,这种国风现代歌,也是夕羽楼能够名冠洛阳的法宝之一,甚至被好事者称为洛水小调。 这女子嗓音虽然有些稚嫩,可是那旦角的唱腔却是字正腔圆,深得京剧的韵律,从这女子口中将这歌唱出,真有那种待字闺中千金小姐等待情郎的幽怨之感。 在颍川书院居然有女子?而且还会这落水小调? 袁珣趁着三分酒意,压抑不住心中好奇,抬脚朝着歌声处寻去。走了莫约半里多路,前方水汽迷蒙,气温也比梅林之中要高了许多。 他顺着歌声来源转了个弯,却见前方有一池冒着蒸汽的温泉,离他池边梅花树枝头上还挂着一袭淡黄色女子衣裙,袁珣明眼望去,那衣裙之上搭着的绣了牡丹的红色亵衣。 “这……” 正当袁珣吃惊之时,温泉池中忽然响起一声水花飞溅的响动,一个顶着乌黑长发的少女从水中钻了出来,少女头发一甩,带起一溜水珠。少女捋了捋湿润的长发,轻轻抬起玉臂,轻轻抄水抚摸搓揉,然后靠在池边,抬起一只修长笔直的腿,轻轻洗着。 “咕噜。” 这少女出浴图实在太过惹眼,袁珣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向前几步,只见那少女明眸皓齿,肤白胜雪,不过十五六岁年近,清丽不可鄙视,一双大眼中全是灵动,加上水中水汽上涌,好似瑶池仙子。 袁珣呆立于梅花树后。 那少女嘴角噙着浅笑,捧起一捧水,将其撒到空中,看着水滴落在池中,咯咯的笑了起来,片刻后又轻哼起那首《青丝》。 袁珣也知偷窥乃是对着出浴的少女极为不尊重的事情,可是少女太过美丽,他竟一时有些移不开眼睛,片刻后,理治终究战胜了他的眼睛,他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嘴巴,转身便想离去。 没想到这轻轻打脸的声音竟被那少女听见,少女猛然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黑皮毛大氅,头戴白玉束发冠的少年正要转身,那一双贼兮兮的眼睛还放在自己身上,不禁惊叫一声。 “啊……!” 袁珣惊愕的看着少女,慌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在下不是故意偷看小姐沐浴的,只是在下在不远处赏梅,听闻小姐歌唱,循声而来……意外啊!” “你……你还看!” 少女捂着胸口,一脸羞愤的娇喝道。 “我不看!我不看!”袁珣窘的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慌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声道。 “快快转过身去!” 袁珣闻言乖乖转过身,只听一声水花响动,然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那少女除了温泉正在穿衣。 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仓啷”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袁珣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女一声淡黄襦裙,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锋宝剑,正一脸羞愤的将剑尖对着他。 “你这登徒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坏我清白,纳命来!” 少女娇喝一声,足尖一点地,整个人就像是一只仙鹤一般直挺长剑朝着袁珣心口刺来。少女含恨出手,那剑又快又疾,眨眼间就扑到了袁珣面前。 袁珣随着大剑师王越练剑四五年,又和王越共同还原了辛酉刀法,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脚下一错便躲开了少女必杀一剑,口中惊叫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小姐何必要刀剑相向,取我性命?” 少女一击不中,长剑狠狠朝着袁珣脖颈削去,喝道:“少废话!你这登徒子!今日被你坏了清白,我这便杀了你!看剑!” 袁珣赶忙一矮身躲过少女的剑,可是头上的白玉束发冠却被那利剑削做两截掉在地上,几缕长发也飘然落地,一头长发马上披散了下来。 他不禁大怒道:“喂!我只不过无意看了你几眼,水汽如此浓郁,我又能看见什么?你不要太过分啊!再打我还手了!” 那白玉束发管乃是袁隗在他来颍川求学前为他及冠送与他的礼物,也就是他的成人礼,袁珣一向极为喜爱,此时被那少女一剑削成两截,加上少女剑剑都是杀招,全冲着他要害而来,他怎能不怒? 少女双眸通红,咬着下唇也不说话,手腕一转,又是一剑朝着他心口刺来,袁珣心中大怒,反手抽出腰中横刀破军,以辛酉刀法中居合之术猛然将刀上撩,格开少女的剑。 “当!”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因为黄忠归来,赤雪归还了黄忠,若是此时手中的刀是那赤雪,少女的长剑只怕会断作两截! 不过少女手中宝剑也不是凡品,破军也是难得的宝刀,一刀撩去,长剑上居然只是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少女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眼看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滚动,不敢置信的看着袁珣道:“你……你居然还手?你可知……你可知我是谁?” 袁珣差点被这少女的话气笑了,哼道:“你这话说的甚是好笑,你要杀我啊,我还不能还手?要不我洗洗脖子给你砍好不好?” 少女抹了把眼泪,再做了一个起手式,娇喝道:“你这恶贼坏我清白,本该如此!” 袁珣看着少女那略略有些熟悉的起手式,又听少女口称“恶贼”,冷笑道:“我恶贼?我恶贼就不是看看而已了,我要是恶贼,此时就应该抓你回山寨做个压寨夫人!我只不过寻这歌声好奇来看看,无心看到你洗澡,不知者无罪,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你削了我的头发,以发代首还不行,没见过你这么胡搅蛮缠的疯女人!” “你……你……你这小恶贼!” “疯女人!” “小恶贼!” “疯女人!” “你……看剑!” 少女猛抹一把眼泪,再次挺剑刺来,袁珣也不惧怕,二人霎时间刀来剑往战作一团。袁珣毕竟心中有愧,也不使什么杀招,只是尽力格挡少女刺来的长剑,偶尔还个一两招逼退少女。 少女手握长剑,好似蝴蝶穿花一般一剑快过一剑,这剑法好似专门为女子所练的,少女衣决飘飘,倒也好看的紧,只是袁珣越斗,却心中越是惊异。二人你来我往过了三十几招,二人分别错身分开,而同时回身横削对方! 袁珣心中一动,横刀破军与少女手中长剑一触及分,脚下一旋,双手持刀以辛酉刀法中的斜劈一刀朝着少女颈劈去,刀锋骤然停在了少女喉间。 “灵蛇回首?” 二人同时发声问道。 “别打了!”说完袁珣皱眉喝了一声,看着少女咬着下唇,含泪倔强模样,不禁皱眉道:“把剑扔了!” 少女不从,袁珣将刀往上挺了挺,少女感到了那横刀刀锋上的寒意,略略将头往上抬了抬,却听袁珣说道:“你打不过我,别打了!要是不听话,信不信我真的做点恶贼做的事,将你扒光了好好看清楚,本来没看清什么,你还要对我喊打喊杀,我这就看个过瘾,也不枉你一翻想杀我的苦心!” 少女闻言,一行清泪顺着娇俏的脸庞流了下来,闭眼倔强的说道:“你还是杀了我!”可终究害怕袁珣真的扒光她,手一松,那长剑落在地上。 袁珣抬脚将那长剑踢远,这才还刀入鞘,翻个白眼问道:“你是谁啊?为什么会我师父的剑法?” 少女闻言睁开了双眼,吃惊的看着袁珣:“你师父?你是……居然是你这小恶贼!你居然来了颍川!” 袁珣好奇道:“你认识我,你也是洛阳人?” 少女冷哼一声道:“哼!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是今日之辱没齿难忘,你这小恶贼给我等着!”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长剑,狠狠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哗啦一声从树上扯下自己的红色大氅,飘然而去。 “疯女人!”袁珣也无奈的呸了一声,心疼的将地上的两截白玉束发冠捡起来塞进怀里,这才恨恨转身朝着水镜书院走去。 第四十三章 永安亭侯 自从那次被那疯女人一剑削断袁珣最爱的白玉束发冠后,袁珣郁闷了好几天。 他袁珣从生下来起,只有他欺负人,何时吃过这种闷亏? 袁珣有心找那恶女麻烦,可是毕竟是他偷窥人家洗澡在先,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被一剑削成两段的白玉冠被袁珣放在一个木盒中,收藏于自己房间的博古架上。 自那日与那恶女一翻打斗之后,袁珣就再也没在梅林见过她,是故渐渐也就忘记了。 七日之后,袁珣正在房中温习《孟子》,突然一人推门而入,吓了袁珣一跳,他定睛看去,却是气喘吁吁的孔秀。 “孔秀,出了何事?为何这般模样?” 孔秀喘着粗气道:“公子……公子,快回旧金……洛阳来人了!” “是否是叔祖差人来了?”袁珣皱眉问道,莫不是京中又什么变故?孔秀才这般焦急。 孔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朝中来人了,大长秋赵忠亲自来了,还说带着天子的旨意!” 袁珣一下站起了身,惊道:“赵忠亲自来了?可说旨意是什么?” 赵忠居然来了! 那条恶狗居然来了旧金,能有什么好事? 他当年痛揍赵忠族侄赵平,赵忠那老太监可是憋着劲想找他麻烦来着,听说还是灵帝给压了下来,二人有仇无恩!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袁珣想了想,恶狠狠说道:“你先一步回旧金,我一会儿再去。去集合所有游侠,带齐家伙什等我号令,若是有什么情况出现,咱们先下手为强弄死那老太监! 然后我带着你们出海去!咱们去倭国做个土皇帝,等天子死了再杀回来!” 还未等孔秀有什么反应,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嘿……桃花仙,你未免太过敏感了,赵忠乃是带着旨意来的,天子何必对你这小角色大动干戈,若是要寻你麻烦,差二十骁骑来足矣! 赵忠亲自来只能说此事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袁珣循声望去,只见郭嘉披着一件裘皮大氅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壶仙人醉美酒,一边小口酌着,一边看着袁珣发笑。 自从袁珣做了那首桃花诗外,水镜书院上下除了司马徽,都戏称袁珣为“桃花仙”,袁珣觉得娘里娘炮,抗议了好多次都没用,也就随众人去了。 见郭嘉在门外,袁珣心中定了一定,郭嘉乃是顶尖谋士,他说没事那九成九就是没事了,只不过…… “我当年可是痛揍过赵忠最喜欢的族侄,赵忠亲来,还能不公报私仇?” 郭嘉不屑道:“区区一介阉宦,又能做什么?所图无非是权财而已。 只需喂饱这条恶狗,莫说是一个族侄,就是亲侄,君瑜以为他会在乎?你要相信志才兄,只怕赵忠此时早已觉得宾至如归。” 孔秀讷讷问道:“公子,那我……” “不必去布置了。”郭嘉斜倚着门框笑道,“保护着你家公子速速回旧金便是,只怕是天子为了拉拢袁家,或者说控制袁家,厚赏于君瑜罢了。” 袁珣这才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问道:“奉孝师兄可随我下山?” 郭嘉晃晃手中酒,哈哈笑着道:“别了,我还是在山上喝酒赏雪,你不待见老太监,你以为我很待见似得……太监?呵呵,这称呼也是有趣!”说着一边喝酒一边潇洒离去。 此时戏忠安排了赵忠的仪仗休息,亲自陪着赵忠逛着旧金城。 赵忠看着这虽然不大,但是却井然有序干净无比的旧金城,也不禁叹道:“想不到袁少君为了那些贱民还修了这么大一座城池,让咱家也是刮目相看。” 戏忠在赵忠身后听到“贱民”二字,眉头暗暗一皱,脸上却笑道:“都是托陛下和赵公您的福,若不是李太守在赵公授意下给这些流民寻了一处宝地安身,我们那里有地方安置这些流民百姓?” 赵忠看着那些洁白明亮的民居,在看看那些虽然衣着褴褛,却也算是精神饱满的流民,眼微微一眯道:“这是李旻自己的安排,和咱家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观你们的田产不多,以何养活这几千贱民呀?” 戏忠暗暗一咬牙,这是明晃晃的敲竹杠来了! 自从袁珣上山求学几个月,周边陆续又来了尽千活不下去的贫民百姓投奔,戏忠都是照单全收。 反正自从商行派了经理掌柜和那两个大匠来颍水边上造水利作坊,为了扩大产能本来劳动力就不够,所以戏忠也暗自又将旧金的面积往周边荒山阔了阔。 “不知赵公可知道那瑶池玉液酒?”戏忠笑着问道。 赵忠眼中微光一闪,点头笑道:“史氏商行的瑶池玉液酒风靡洛阳,何人不知?只是那酒最次也要一贯一壶,最贵都炒到了十几万贯一壶,咱家是吃公粮的,家里就那点俸禄,可喝不起!” 戏忠躬身笑道:“赵公说的哪里话,我们旧金就靠着这点酒钱生活,也是受了赵公大恩,这酒赵公自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说着,他向前探了探身体,强忍着赵忠身上为了掩盖阉人骚腥熏的浓浓的香薰味,低声道,“以后我们旧金还要指望赵公照拂,这卖了的酒钱自然有赵公两成,还望赵公不要推辞。” 赵忠心中一喜,这瑶池玉液风靡洛阳,多少世家为其一掷千金,就算是天子不也为这有着浓浓高粱蜀黎香味的酒痴迷不已,可以说这酒是比价千金毫不为过。 身后这年轻人一开口就送出两成的酒水盈利,一年怕也有十几万贯,虽然是两成,可是这毕竟是袁家产业,他哪能不满足? “不敢当,以后史氏商行在洛阳的生意,咱家自然会经常关顾。” 说完,赵忠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翻眼前的青年,这青年面容清秀,文质彬彬,而且袁珣不在旧金,旧金事物似乎是这青年一手掌握,可见其有大才,一时间对戏忠越看越顺眼,不禁问道:“你是哪家的子弟啊?为何在这旧金管理事物?你这般才华,怎地李旻未将你举为茂才,为国效力?” 戏忠暗自瘪嘴,他堂堂水镜书院的子弟,也是名传阳翟的才子名士,还能为阉宦效力?这置老师司马徽于何地?置他戏家列祖列宗于何地? “小人非是世家弟子,只是一介颍川草民,读过几本书,活不下去了这才投靠的旧金,我家公子看我读过书,这才让我管理一些旧金杂物。” 赵忠一听戏忠也是那些“贱民”中的一员,顿时试了兴趣,打了个哈哈道:“恩,你也是有才的人,跟着袁少君好好干,将来举为孝廉不是问题。” 戏忠心中冷笑,口中却连连称是。 戏忠与那赵忠虚以为蛇一翻,又请赵忠去治安队大堂置下酒席,拿出一壶“蓬莱春”招待赵忠,将赵忠哄得很开心,又过了莫约一个时辰,袁珣才磨磨蹭蹭骑着夜照玉来了治安队。 袁珣第一时间没有理赵忠,而是迅速和戏忠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其确认的肯定后,这才大笑着朝着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的赵忠迎了过去。 “哈哈哈哈,赵公远来,令旧金蓬荜生辉,不知我这朋友是否怠慢了赵公。”说着,袁珣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来,轻轻往赵忠面前一塞,“这是小子一点小小的礼物,还请赵公手下。” 赵忠下意识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两颗晶莹剔透带着些碧绿的珠子,不知是什么宝石,但是看那圆润的外形和剔透泛光的样子,想必价值不菲。他不露声色的将那锦囊收于袖中,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俊俏少年,不禁好感大升。 他哪里知道那两颗珠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石,乃是袁珣着马钧和浦兴试着烧制玻璃的试验品?玻璃是烧出来了,可是袁珣不知道如何让玻璃变得通透,所以这珠子虽然晶莹剔透,可是内里却是充满了绿色杂质和气泡,也只能用来当窗子,还有些不透光,只能算是残次品。根本就不值钱! “袁少君别来无恙啊?老奴此次来,是给袁少君带来好消息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卷轴,站起身严肃道:“汝阳袁珣听旨!” 袁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暗自瘪了瘪嘴,跪下朝着圣旨磕了一个头。 “天子有诏:袁氏子弟袁君瑜,收拢流民,带其安家落户,与朝廷赋税,德行高尚,其才可赏,特追封袁珣嫡母宗室永安县主刘泷为永安大长公主,其子袁珣继县主为永安亭侯,封永安亭侯为东宫舍人,食邑两千户,再将封天子帝女万年县公主刘彤为代郡郡主,许与袁珣为妻。准许永安亭侯肄业后返回洛阳完婚任职,钦此!” 赵忠宣完旨,这才看着呆立当场的袁珣道:“永安亭侯,还不接旨谢恩?” “那个……赵公,我问一下您,陛下不是没立东宫么?何以我又是封侯,又是任东宫舍人?” 赵忠收了袁珣的好处,看袁珣万般顺眼,只恨这小财神不是自己赵氏的人,哪里在乎袁珣的唐突,耐着性子笑着将前些日子袁隗辞官求立东宫荣升太子太傅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说到:“咱家托大,称你一声表字,君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你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袁珣下意识偏头看了戏忠一眼,见戏忠正瞪着他,眨眼示意他领旨,这才无奈的结果甚至,磕头谢恩。 唉……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而且还是灵帝的女儿,谁知道长什么鬼样子,要是是个丑八怪怎么办?而且这事情要怎么和海棠解释啊?那个傻妮子还在洛阳痴痴等着自己肄业回去娶她,这下倒好,把自己等成小妾了! 想到海棠那美丽的娇靥和看着自己那痴痴的眼神,袁珣心中竟然一痛,五味杂陈。封侯固然是好的,可是当公主的老公……这算怎么回事?说好的恋爱自由呢? 就在袁珣接过圣旨,趁着谢恩跪在地上低头面上阴晴不定之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娇喝。 “我不嫁!赵爷爷带着圣旨回去,告诉父皇,就算我刘彤嫁阿猫阿狗,我也不嫁这登徒子小恶贼!” 堂中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淡黄襦裙秀美绝伦,却又带着一丝英气的少女站前门前,红着眼眶看着堂中众人。少女身旁站着一个青衫纶巾的英挺青年,正皱眉看着一众人。 “文若?你怎么来了?这位是……代郡郡公主?” 戏忠一见那青年,不禁奇怪的问道,这少女都说了“我不嫁”,戏忠如何还不知道她就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女儿,前皇后宋氏的亲生女,帝姬刘彤? “是你!你这疯女人,在这里干嘛?” 袁珣一见那黄衫少女,又想起了自己那化做两半的白玉束发冠,不禁又惊又怒。 赵忠却是面色一变本想发作,想了想这终究是天子唯一的女儿,也收起了他一向飞扬跋扈性子,向着刘彤鞠了一躬,笑着说道:“君无戏言,殿下从洛阳私自跑到颍川已然不对,倘若还忤逆了陛下,只怕陛下会不喜的。” 刘彤想起自己那父亲当年无情害死母亲,这些年又对自己不管不顾,现在还随随便便将自己许配与那登徒浪子,不禁气苦,哭道:“父皇不管我,现在还欺负,赵爷爷你也欺负我,那登徒子明明……现在也来欺负我!我不管我就是不嫁!要嫁你嫁好了!文若哥哥,咱们走!”说着一拽那青年的衣袖,转身就走。 那青年本想和戏忠打招呼,可是被刘彤拽了一个趔趄,只得无奈苦笑朝着戏忠拱了拱手,追着少女离开。 “神经病啊!搞得我很想娶你似得!赶紧走!走的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回来,老子娶我的美美海棠去!”袁珣不禁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嘲讽万分。 第四十四章 扶风马钧 好吃好喝伺候赵忠,赵忠愣是又住了一天,袁珣倒也不“吝啬”,又送了赵忠一袋平日玩耍用的玻璃球,赵忠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他的仪仗回返洛阳 。就像郭嘉说的,赵忠这类阉人,已经没了正常人很多追求,一生不过求个权和钱,此番在袁勋这里,拿到了一年十几万贯的孝敬,又带了两袋十几颗“宝珠”走,可谓满载而归。 赵忠对袁珣印象大好,若袁珣不是袁家子弟,他还想将袁珣认个义子呢! 至于代郡公主,随她去,她和袁珣的婚事究竟如何,这和他赵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天子金口玉言已经下了旨,代郡公主还能跑了? 目送赵忠仪仗消失在官道尽头,袁珣这才腻味的瘪了瘪嘴,还好那玻璃珠根本就不值钱,别说送他十几颗,就是送他一百颗又如何?至于那一年几十万贯钱的孝敬,他赵忠有命拿么?袁珣依稀记得,似乎一年多以后,十常侍就会被袁绍和袁术带兵杀个干干净净。 “呸!傻帽!” 袁珣朝着赵忠走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转头苦着脸对身边的戏忠说道:“我就是为了躲避这些朝堂明争暗斗,这才躲到颍川来,没想到还是成为了朝争的棋子,还要娶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真是气死我了!” 戏忠笑道:“你封侯了还不高兴啊?袁君侯?而且娶公主啊!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你居然在这里抱怨?” 袁珣瞪了戏中一眼说道:“你以为娶公主很好么?我家那父亲大人娶得就是桓帝的公主,也就是我娘,我娘早逝以后,我爹连我小娘都不敢扶正,我小娘也是江夏黄氏出身的世家贵女,跟了我爹十几年了,现在还是个妾室,我看着心里都难受。” 戏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调侃道:“桃花仙,又要说你那套恋爱自由的论调了?得了你,这世间谁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对夫妻是你说的先互相爱慕再成婚的?你那金屋藏娇的洛阳第一美人海棠姑娘,也只能做个妾室了。” 袁珣想到这是天子赐婚,自己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又想起还在洛阳等待他的海棠,不禁心烦意乱。 “哎呀烦死了!” 戏忠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理解袁珣对所谓的恋爱自由的追求,就像是我们现代人根本不理解清明时以三寸金莲为美一般,这本就是时代差异。 戏忠笑着转身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工坊转一转么?浦大师和马矩子可是等候了你一个多月了。” 袁珣这才消气点头,二人一边聊,一边朝着旧金山谷颍水边上走去。 在旧金城的对面,有一片低调的水泥建筑,不少身着灰色短裾的百姓工人正在建筑中进进出出,在颍水边上,已经架设起了好几个木质的巨大水轮,这是马钧按袁珣留下的图纸建设的水利作坊的传动水轮。 走过一条长约三十多丈的七孔水泥桥,就听见工坊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工坊中细长的红砖烟囱冒着黑烟,工坊后就是旧金山谷的广场,离工坊极为近。若不是工坊规模并不算太大,袁珣倒有一种看到了后世七八十年代工厂的感觉。 走进工坊区,便见到十几个身着钢叶扎甲,头戴碟盔,腰挎精钢环刀,手上抬着强弩的旧金治安队兵士。因为这几个月来,颍川周边又陆续有一两千无家可归的百姓慕名而来投奔旧金城,戏忠都是照单全收,治安队也从最初的一百人的规模扩编为三百人,在黄忠的训练下,这群兵士人数虽少,却十分精锐。 黄忠曾说,这群兵士完全可以作为袁珣的私兵卫士使用,可是考虑到旧金安全防卫问题,袁珣还是让治安队士兵留在了旧金。他在水镜书院带这么多兵干啥? 自从浦兴马钧带着史氏商行一群工匠和商业部经理来,除了铺开旧金的砖石水泥和酒生意外,浦兴迅速的带着铁匠们给治安队三百人打造了一批装备。比如这些军士身上的钢叶扎甲,还有腰中的精钢环刀,精钢长矛。这批装备在同时代简直是天子御林军级别的,不,就算是天子御林军的装备也没他们好。 就拿守门兵士身上的钢叶扎甲来说,这钢叶可是浦兴带着手下亲手打造的,比起同时代的铁扎甲不知道坚固了多少,除了钢矛大力捅刺能够捅穿,寻常箭矢射在上面,连印子都不会留下来,这样的甲胄比一般将军身穿的质量还要好。 还有兵士脑袋上的碟盔,这是袁珣按照明朝士兵制式头盔设计的,增大了帽檐,除了能够遮阳挡雨外,敌方弓箭手仰射来的箭矢,带着这种碟盔的兵士只要稍稍低头,就能保证自己的脸面不中箭。碟盔顶上的红缨让士兵看起来英武无比。整套盔甲都上了黑漆,保证治安队在野战伏击之类的遭遇战时不会因为盔甲反光而被率先发现。 守门的兵士看到袁珣和戏忠漫步而来,立马立正右手锤左胸,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见过公子!” 袁珣笑着点点头打招呼,却见到工坊里熊罴一般的周仓跑了出来。 看到周仓的打扮,袁珣不禁笑了起来,这货终于是有了一身像样的铠甲,居然是亮银的,腰里还挎着一柄如同史阿一般的长柄苗刀。最过分的是这货居然还在铠甲外面罩了一件右衽鹤氅作为罩甲战袍,只穿了一只袖子,革带束甲一应俱全,就像后世庙里的四大金刚一般,骚包无比。 “公子你来了,看看我老周这身行头怎么样?”周仓怕是早知道袁珣要回来,特意穿上了这一身,得意无比的抬手转了个身,又把手中的凤翅头盔一把罩在大脑袋上,嘿嘿笑着问道。 袁珣憋着笑,点头随口称赞道:“不错不错,很适合你。” “是?”周仓高兴的像个三百斤的孩子,咧着大嘴笑道:“嘿嘿嘿,我做梦都不敢想我能穿上这一身行头,有这身行头,就算万军从中我老周也敢去杀他个来回!” 袁珣哈哈一笑,也不评价,问道:“你怎会在这里,不用随着黄将军巡防城区么?” 戏忠在旁边哈哈笑道:“从浦兴大师来了以后,老周主动申请带兵防卫工坊区,为了一套铠甲,已经缠了浦兴大师两个多月了,前些日子才弄了这一身。” “感情是假公济私啊!小心我扣你月钱!”袁珣闻言大笑道。 “嘿嘿嘿……”周仓取下头盔,挠了挠大脑袋,“反正我吃住都在治安队,又不用花钱,扣就扣呗!” 袁珣笑着摇头迈进工坊,工坊的起始处就是炼钢打造铁器的地方,几个巨大的炉子在凉棚中,铁匠门光着膀子在炉子旁推风箱,还有人用铁钳夹着发红的铁胚在水力锻锤下反复的锻打,发出叮叮当当的巨大响声。 “这水力锻锤是马矩子设计的?”袁珣好奇的看着那自动上下挥动的大铁锤,好奇问道。 “正是,马矩子巧夺天工,用齿轮带动这铁锤,省了很多的人力。” 就在戏忠为袁珣解释的时候,一群身穿皮质围裙的工匠从工坊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浦兴和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子。 浦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袁珣躬身拱手行礼,却也没说什么,袁珣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性格,科学家嘛,沉默寡言很正常。 而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像个寻常农民的汉子却拱手道:“扶风马……马钧马德衡,见过……袁君侯。”马钧从小家中贫寒,有些口痴的习惯,一见袁珣更是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 袁珣毫不在意的笑着摆了摆手道:“什么君侯不君侯的,我才不稀罕,马矩子远道而来,住的可还习惯?” “回公子……这里……这里很好……”马钧点头道,“想不到……公……公子也精通格物……格物之道……让马德衡……佩服……” “我从小喜欢看些杂书,好奇会一些,提出来的想法还需看德衡先生为我完善。” 马钧摇头道:“我……我墨家……自……自……” 戏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加上和马钧关系不错,笑着摆手道:“德衡先生意思是,墨家自孝武皇帝和董仲舒独尊儒术后,一直发展不佳,没想到到了君瑜你这里这般受重视,他很感谢你。” “就……就是这样的!”马钧闻言感激的看了戏忠一眼,然后红着眼眶道:“格物……格物之学……乃是小道……世人皆不重……重视……我墨家……沦为工匠贱民……还不如农人……倘若不是……不过是公子给了这个……机会……我扶风墨门……好多人要……要忍饥挨饿了……” 袁珣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德衡先生,你们扶风墨门有多少子弟?” “三百……若是加上家属……有近八……八百人……此次和我来洛阳的……只有……五十人……其余……其余都在扶风做……做工匠糊口……” 墨家其实在这个东汉早就落寞了,不若当年墨子在世几千门徒的盛况,很多墨门机关学都失传了,马钧作为墨门后裔,也只是堪堪的保住了墨门的一点血脉,那些墨门子弟都在为了温饱苦苦挣扎着。 想当年墨门盛行的时候,凭借着独霸天下的科学技术,和非攻兼爱的理论,天下门徒近六七千,都是被人追捧的机关术大家,从当时流传着“非儒即墨”的说法就可以知道墨门鼎盛之时规模之宏大,传说有战国末年矩子田襄子为了抵抗秦国的侵略,还在燕国附近建造了一座巨大的机关城,全靠水力风力驱动,极为精巧! 袁珣高兴的笑道:“马矩子万万不要妄自菲薄,墨家格物之学乃是富民强兵的大道,你墨门在扶风的弟子,有多少我招多少,连这他们的家属可以一起迁徙旧金城作为安置,月俸和田产一应俱全,找志才兄就好!而且我要在旧金建立一所学校,收旧金孩童为生,马矩子可在学校中讲学,将墨家发扬光大。” 马钧一听,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流泪道:“公子……公子乃是我墨门的救星啊!我……我这就去信扶风,将……将墨门弟子尽数迁徙来旧金……” 袁珣赶紧复起马钧,摇头道:“世人小视墨门几百年,却不知我们衣食住行哪样能离得开格物之术?” 说着,他指着那水力锻铁锤道,“就像这个水力锻台,原本需要十几个人操作的事情,现在只许三人便可,大大的节省了人力物力,更节省了成本!” 马钧点头道:“这……这也多亏了公子……那齿轮的功劳……只是那齿轮……乃是我墨家失传多年的技术……公子……何以得知?” 袁珣敷衍道:“我叔祖书房中有一卷古卷,乃是墨门典籍,这是墨家的技术,与我无关。” 马钧恍然的点了点头。 袁珣这才对着旁边的浦兴问道:“浦大师,这煤用来冶铁效果如何?” “效果非凡,烧煤炭的热度是木炭的好几倍,冶铁快速无比!” 袁珣却摇了摇头道:“可是咱们方法不对。” 第四十五章 黄巾乱起 废话,有了煤炭,还在用传统的灌钢冶炼法,这不是资源浪费么?随后袁珣大致上回忆了一番前世高炉炼钢的技巧,这才大致一一向浦兴说明。 “有了这煤炭,咱们就不用生熟铁混合的双液灌钢法了,一定要改进,现在煤炭炼铁不能出钢汁铁水,是因为氧气不够……哦,就是风箱吹进去的风太小,这点需要马矩子改进风箱,利用水力加强风箱吹入空气,只要风够大,煤炭温度够高,就能将生铁和熟铁同时练为铁水,将铁水倒入模具冷萃后就是钢锭了! 要造什么器具,直接再将钢锭融了倒入倒模再冷萃,打磨即可,比如刀剑盔甲,或者是农具铁锅,还有齿轮水车的车叶,都可以用钢铁。马矩子再造几个水力砂轮就好。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能不能做还需要浦大师和马矩子共通参研。” 袁珣一个艺术生毕业,不过是前世喜欢一些古代军事,略略读过一些网上钢铁冶炼资料,好似欧洲文艺复兴以后就是这么炼钢的。但要他说出细节就真是为难他了,还好浦兴乃是当代刀剑大师,于钢铁冶炼一事有着深厚的经验,双液灌钢法就是袁珣提出的构想浦兴完成的,高炉炼钢比双液炼钢更为方便,浦兴一听心中就有了谱。 “善,此法可行,矩子明日就帮我改造水力风箱,一个月内就可以先试验看看。” 其实科学就是这样,有时候不是时代的限制,而是差了一些伟人的灵机一动临门一脚,就像人类烧水烧了几千年,直到瓦特没事对着水壶发呆,这才有了蒸汽机。喜欢瞎想的牛顿被苹果砸中,这才有了地心引力,要是说牛顿前的几千年没人被苹果砸过,谁信? “浦大师,请问现在制造一副兵士用的铠甲需要多长时间?” 浦兴想了想,回答道:“甲片锻打倒是不费时间,反而将甲片穿线成甲耗时良多,寻常铠甲制造一副怎么样也需要半年,若是军官所用的铠甲,只怕要一年。我们水力锻铁加上流水线生产,一套铠甲还是需要一个半月。” 袁珣摇了摇头说道:“太慢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战事,但是让天下流寇黄巾遍地,我们旧金又是商业发达的地方,每日金钱进出量巨大,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盯上,这样,扎甲先不要做了,我托关系去军中弄出一批先让士兵们穿上,你们抓紧时间把高炉弄出来,然后再找一种能够大规模快速生产的甲胄。” 板甲! 袁珣心中早已有了腹案,当然不是欧洲贵族骑士那种雕花全身铁桶一般的传统板甲,而是火器时代后,拿破仑胸甲骑兵那种护住胸腹和后背的背心式板甲。 前世网上对于中国传统铠甲和西方板甲究竟哪个厉害的争论一直是没有结果的。 但是在袁珣开来,板甲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冶炼技术过关的情况下,可以快速大规模生产! 而且在相同防护力的情况下,板甲重量远远比扎甲要轻。 举个例子,欧洲骑士的全身板甲重量普遍在三十几公斤到四十公斤左右,而中国扎甲巅峰宋朝重装步兵的步人甲重量居然达到了六七十公斤! 重,就代表着行动不便,制作扎甲耗时耗力,而板甲只需要压轧成型就好,袁珣还是觉得板甲更适合现在的旧金士兵。 但是改造高炉,加上冶炼试验,练出第一炉合格的钢铁怎么也要一年半载,这是通过无数次失败才能换来的成功,急不来的。 规划好钢铁厂未来的发展后,袁珣这才笑着问道:“矩子,不知造纸和印刷怎么样了?” 马钧闻言微微一笑,转身走到身后好似他办公室的平房中,拿出一本发黄的线装纸书来,说道“巧了,十日前我试验了用黄碱水浸泡纸张,再将纸浆放在虫很多的地方放了十日,居然没有被虫蛀食,公子此提议可行,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让纸张变白,这书才微微发黄,且竹制纸张比起蔡侯纸成本便宜了数倍不止。” 神奇的是,马钧在谈及自己专业的事情上,吐字清晰,说话连贯,哪里还有半点口吃? 袁珣心中大喜,这是自己瓦解世家壁垒的第一步,防虫蛀的纸造出来,加上活字印刷,就代表着人人能看得起书! 不但是袁珣,戏忠更是颤抖着手接过马钧手上的书籍翻看,只见那是一本《论语》,翻开书页,微微发黄的纸张上还带着新印的油墨味,戏忠深深吸了一口那墨香,仿佛想把这味道记住。 “终于……终于有了!”戏忠红着眼眶,抱着那本书不肯放手,激动的道:“终于有了!君瑜!我们成功了!” 袁珣心中也是激动不已,点头道:“对啊!有了!我们这就印制四书十三经,在洛阳低价发售!” 戏忠点头道:“我那里还有点竹卷书,都是儒家经典,也可以印出来大规模发售!” 袁珣却面色一暗道:“咱们的书还是太少……” 就算加上袁家藏的书,不过也只有百卷,又能印几本呢?一百本? 要是有一栋图书馆就好了…… 图书馆?! 蔡邕蔡老头! 袁珣眼睛一亮,听说蔡邕是个书痴,很多人为了听他一首琴曲,都是将家中书卷奉上,他家藏了七八千卷书,号称藏尽天下典籍,蔡邕前几年被赦免重新征辟为中郎回洛阳时,光是书卷就装了近十几辆马车! “我们没有,蔡邕有啊!我这就回一趟洛阳,抢也把蔡老头家里的书抢回来!” 戏忠闻言也是大喜,而又黯然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锦衣卫洛阳方面传回消息,蔡中郎不知抽什么风,居然上书大骂赵忠张让,后来有人传讯给他,说赵忠要暗害他,吓得他将官印挂在城门上,连夜带着家眷和书籍往南阳跑了,只怕又要跑到江东去。” “又……又跑了?” 袁珣张了张嘴,惊愕的说不出话,蔡邕真是个奇葩啊!他一个以礼乐举茂才的官,按说就管好朝廷礼乐就好,可这货倒好,就喜欢议论朝政,十几年前他也是酒后跑到当时的大长秋曹节府前开口大骂,气得曹节差点拔剑砍他。 后来因为曹节王甫陷害,蔡邕被流放并州。 他运气好,刚到并州就逢刘辩出生,灵帝一高兴,天下大赦。 蔡邕又屁颠屁颠往洛阳回来,路过上党的时候,当时的上党太守是赵忠的族侄,人家一介太守,仰慕蔡邕名士风范,宴请蔡邕作别。 按理来说蔡邕如果不喜欢奸宦族人,那你别去赴宴不就行了?蔡邕不但去了,一点都不客气,大吃大喝很开心。 酒宴完毕,上党太守请蔡邕抚琴一曲,蔡邕脑子又抽了,愣是摆个臭脸就是不弹琴,你不抚琴就不抚琴呗,人家看你是名士,又是世家出身,也不会为难你。 好个蔡邕,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酒,居然还当中讽刺人家上党太守。人家虽是赵忠族人,也没有为难你,反而好吃好喝与你作别,蔡邕却大大落了人家面子。让那上党太守当时就对蔡邕起了杀心,吓得蔡邕连夜逃出并州。他那指着猩猩骂猴儿丑的行为又得罪了赵忠,赵忠谗言之下,灵帝居然下旨,天下大赦,唯蔡邕不赦。 那上党太守还雇了杀手暗杀蔡邕,要不是杀手有良心,看蔡邕名士风流放过蔡邕,蔡邕早就死几百回了,吓得蔡邕一路跑到了江南躲了十几年,直到几年前灵帝要为自己陵寝立碑,这才想起写了一手好字的蔡邕,又把蔡邕请回洛阳封了个郎中。 好嘛!郎中没当几年又要逃跑了。蔡老头这脑子里都想啥呢? 袁珣大翻着白眼,无语之至。 “蔡老头到哪了可知道?” 戏中苦笑道:“七天前听说他路过颍川,李旻还招待了他,现在快到南阳了?” 七天时间,走的再慢也快出颍川了?追是肯定追不上了,可惜了那十几车书卷…… “实在没办法,先去把老师的藏书印出来,然后再问问长文陈家那边我们如果买的话能买多少书,还有荀家……” 袁珣无奈点头道:“只能这样了,长文兄还好说,毕竟他颍川楼的酒是咱们提供的,可荀家……且不说荀家愿不愿意卖我们书,我看刘彤那小恶女和荀文若关系颇好,要是知道是咱们旧金求书,不从中作梗就算好的了……” 他想起昨日和代郡公主刘彤颇为亲密的那青年,经戏忠解释后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有心结交,但是刘彤和他的关系实在是太僵了,也只能以后慢慢找机会接触了。 “公子!公子!” 就在几人为了书籍刊印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外面急匆匆的冲进来一个人影。 袁珣一看,却是从他回来都没见到人的史阿,他笑道:“师兄去哪了?终于回来了,几个月不见让我好生想念啊!” 史阿却是慌张道:“先不说这个!祸事啦!” 自从将史氏商行的游侠改组成类似情报组织的锦衣卫后,史阿一直负责的是锦衣卫们的训练,训练其潜行和剑术等。游侠们本都有一身本领,潜行无非找一些当过飞贼的游侠来负责训练,史阿更多就像是前世戴笠一般,帮助收集着颍洛周边的商业情报。 “怎么了?”袁珣皱眉问道,史阿一向稳重,能让史阿都显得惊慌的消息,确实不多。 “葛坡黄巾又造反了!葛坡人何仪自称顺天公将军,领同乡刘辟、黄邵和堂弟何曼带十万黄巾军杀舞阳县令,夺了舞阳,正向阳翟方向开进!” 第四十六章 整备以待 “集合所有人,在治安队开会,包括浦兴大师和马矩子!” 袁珣冷着脸,转身走出工坊区,朝着旧金城方向跑去。 工坊区正好在旧金城对面,隔着长长的七孔桥就可以看见旧金城的城墙,高约三丈多,宽约一丈办,大红砖和水泥建造,整个城墙是按照袁珣参考西方的棱堡建造,墙体微微朝外倾斜,每隔五丈向外突出一截,方便防守。 尽管旧金不大,可是整个城墙在袁珣上山的时候就开始建设,还是建设了近三四个月时间。当初袁珣其实是不想建城墙的,他旧金其实就是个小镇子,比后世稍微大一点的房地产地块大不了多少,要城墙作甚?费时费力。 可是拗不过黄忠和戏忠的强烈要求,这才建造了城墙,没想到城墙竣工没几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袁珣带着史阿、戏忠、周仓、浦兴和马钧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回了治安队,不一会儿,黄忠也带着孔秀和苏双的族侄负责商业部的苏权来了。 “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着急将大家集中起来?”黄忠还是一身素色缺胯袍,腰间挎着赤雪战刀,一进治安队便问道。 袁珣面沉如水的坐在治安队的长长会议桌首端,示意黄忠坐下,待众人坐定后,这才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是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葛坡又闹黄巾了,首领叫做何仪,自称顺天公将军,据说带了十万人已经夺了舞阳城,杀了舞阳县令,现在正朝着阳翟方向开进。” 袁珣说着,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骂道:“妈蛋的!我这里刚刚有些起色,那边就闹黄巾,还朝着阳翟过来!是和我过不去么?” 黄忠看着袁珣失态的样子,皱眉道:“君瑜不可如此,你已是封侯的人,又管着旧金近五千百姓存亡,当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怎可如此焦灼?这是为将帅之人的大忌。” “要是他们只打阳翟也就算了,如果这群黄巾贼还想打我们旧金,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的说道。 戏忠摇头道:“这就是乱世,我旧金富足,特别是每日进出金钱粮草颇多,若是黄巾攻打阳翟,不可能放着我们旧金这么块肥肉的,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知道君瑜你心怀仁慈,见不得百姓遭难,可是我们若是不反抗,我们的百姓只怕会被这群黄巾贼杀个干干净净!冷静下来!” 袁珣这才知道了自己失态,其实这也不怪他,前世看了那么多战争电影,那只是屏幕上,现在马上要亲历战事,他哪能不紧张呢?他深呼吸几下,狠狠锤了脑袋几下,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问史阿道:“锦衣卫有没有将颍洛部分的地图绘出来?” 史阿点头道:“已经绘制出来了。” 说着史阿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密探从治安队院落里屋情报办公室中拿出一卷羊皮地图,铺开放在会议桌上,袁珣探手拿过一支炭笔,从舞阳开始到阳翟画了一条线。 戏忠这时候说道:“何仪自称十万人,只怕大部分是挟行的平民百姓,可战之兵应该不超过三万,舞阳只是小县,县中的兵器铠甲不会超过两千副,也就是说这三万青壮中只有两千战力能够和我汉军持平。” 说着,戏忠又指着袁珣画的线说道:“舞阳一路到阳翟走官道有三百里,途中隔着襄城县、襄城县是大县,守备军有四千之多,如果他们不将襄城攻下,是无法来到阳翟的。攻打襄城后还要修整,来到阳翟怎么也要两到个月。” 袁珣点点头沉吟道:“也就是说,何仪来到襄城最短也要两个月?老周,你对何仪其人熟悉么?” 周仓也是黄巾出身,甚至还是张角手下七十二方小渠帅之一,应该与这何仪有几分相熟? 周仓点点头道:“听说过,当时天公将军起义之时,他也曾在南阳颍川一带响应,还是波帅手下的一员干将,听说武艺不赖,后来波帅身死长社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波才和张曼成,管亥一般就是当年张角手下十二门徒之一,乃是荆州黄巾的元帅,加上其人对军略多有了解,黄巾之乱后,一时间纵横颍川南阳,甚至还一度将名将朱儁逼入绝境,何仪乃是他手下大干将,可见其才。 袁珣点头道:“看来不可小觑啊!景宜(苏权字),城中有多少粮草?” 苏权拱手道:“回公子,城中粮草不多,只够全城人吃一个月,可是若是将酿酒的蜀黎加上,可以吃上两个月。” “不够!从现在开始,停止所有酒水生意,联系苏总监,让其在洛阳进购粮食,我需要够旧金所有人吃半年的粮食!” “喏!” 袁珣想了想又问道:“我们现在还要有个对策,到底是撤入阳翟,还是据旧金而守?” 史阿想了想,说道:“旧金虽然城墙高大,可是我们人手太少,就算加上散落颍川的全部锦衣卫,兵力也不过五百人,而且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对阵几万黄巾实在太过太勉强,我觉得我们还是该撤入阳翟城。” “非也!” 戏忠闻言摇头道:“虽说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可是我们旧金乃是整个史氏商行在颍川的钱粮中枢,还有工坊矿产,如果被黄巾破坏,这些东西被付之一炬,我们所有人大半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关键是没了旧金,咱们拿什么养活这五千多百姓?靠李旻么?” 袁珣皱眉点了点头,旧金确实不可弃,一旦舍弃旧金城,靠着自己生活的五千多百姓只怕统统都要饿死,而且没了旧金的生意,光靠着史氏商行洛阳的生意,也养不活这些百姓,还很有可能把史氏商行拖垮破产! 李旻是肯定靠不住的,若是李旻愿意收留旧金百姓,当初也不会派兵守在颍洛交界处不让流民入颍川,周仓他们也不可能带着流民们拦路抢劫。 “可是我们现在只有武器,连甲胄都不足以装备所有人,哪有什么能力守旧金城呢?”史阿无奈的苦笑道。 袁珣想了想,站起身说道:“守!必须得守!没了旧金城,别说是百姓,就算是你我还有史氏商行都得去喝西北风!” 黄忠欣然扶须一笑,说道:“有吾在此,君瑜且宽心,就算旧金城破,黄巾贼子们也是从我黄汉升尸身上踏过去!”黄忠这么一说,周仓孔秀等军人全部站起身,纷纷锤左胸发誓誓死保卫旧金城。 “浦大师,马矩子,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慢慢研究高炉炼钢了,半个月之内,不喜任何代价必须要将高炉支起来给我开始铸造兵刃!不要求兵刃有多精良,能达到官兵制式水准就可以,有多少造多少,除了锦衣卫和治安队,城中所有青壮和妇女都听你们安排!” 浦兴马钧相视一眼,皆起身拱手应下。 还是不够啊! 就这些布置,还是不足以应对几万黄巾军蚁附攻城的,几万头猪放着让五百人杀也要杀上几天的,别说是几万穷凶极恶的黄巾军了! 若是手上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好了,有个十几门大炮,几十挺机枪,就像后世一战德军打英军一般,几十挺机关枪一突突,一天内打死三万英法联军!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大规模……? 袁珣一边环视众人,一边脑袋里飞速的运转着,突然眼光定格在了沉默不语的马钧身上!他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放着这么大的科学家在这里不用啊? “德衡先生,请问墨家有什么守城或者攻城的武器么?”见马钧迟疑了一下,袁珣解释道:“我知道墨家讲究非攻兼爱,可是我们兼爱黄巾,黄巾可不会兼爱我们,我们得对旧金城中五千多百姓负责啊!” 马钧沉吟一下,开口道:“公子……公子宽心……德衡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只是墨家器械精妙至极……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早出的……”说着他从围裙口袋中拿出一本黄纸本子和一只炭笔,刷刷刷划出一个草图,递给了袁珣。 袁珣接过草图一看,只见是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中被隔成了九九八十一个格子,格子中乃是伸出的箭头。而格子中镶嵌着九张大弓,似乎是一种弩箭。 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啊? “此物名为蜂窝连弩,乃是田襄子所造,九张大弓依次射击,每次可射九箭,共可射八十一箭。”一谈到专业领域,马钧又不结巴了。 袁珣哭笑不得看着那‘蜂窝连弩’,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喀秋莎火箭炮么?明朝好似已有类似的武器,用的是火药驱动,叫做“一窝蜂”。 马钧解释道:“此物乃水力驱动,当初田襄子用来守卫机关城的,无人操作即可自动上弦射击,可是水力装置极为复杂,建造一座这样的连弩,起码也要一年时间。” 袁珣摇头道:“时间太长!” 说着他心中一动,试探着问,“可否有投石车和床弩之类的?” 马钧点头道:“有!我改良过现有的投石车!”说着手执炭笔又在笔记本上刷刷的画起了图样。 袁珣闻言惊喜不已,也不说话,等马钧画完,结果图纸一看,心中大喜,只见马钧画了一台怪模怪样的投石机 “因为其发射石料时声音巨大,我将它命名为霹雳车。”马钧解释道。 投石机居然是前世看过的扭矩型投石车,也就是靠着绳索的扭力将石料抛出去。袁珣印象中这种投石车出现在古罗马和古希腊时代,没想到前世看到的魏国霹雳车就是扭矩投石车! “造这个要多久?”袁珣抬头问道。 “半年。” 袁珣闻言差点把自己噎住,那自己还不如造现在那种人力投石机呢,那玩意儿没什么技术可言,建造也极为容易。 “为何需要这么久?” 马钧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机械都比较复杂,制作连接的零件比建造投石车本身都要难,需要木工反复的刨削木材,保证木材能够使用。” “那如果加快木材的切割,省去刨削木材的时间呢?”袁珣若有所思的问道。 马钧闻言眼中一亮,说道:“如果能直接切割木材成型,建造时间将大大减短。” 袁珣闻言点了点头,接过炭笔画了一个前世的电锯桌模样的桌子,指着那桌子解释道:“等高炉炼钢成型后,可以先打造既把这样的轮锯,两边装上齿轮,靠着水力传动,就可以直接切割木材,如果是这样,打造这些需要多长时间?” 马钧一看那水力锯桌,不禁欣喜道:“有了这锯子,三人一天就可以造出一台霹雳车,一台床弩,三把连弩,三天可造一台蜂窝连弩!”说着他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木材没有经过晾晒火烤和油泡,只怕不堪使用。” “不需要多耐用,能用就行!如果木材不行,山后还有大片竹林,用竹子也可以!”袁珣摇头道,这些东西使用时间不需要多长,就能保证能够守卫好旧金城便是,等打退了黄巾军,这批武器也可以光荣退役了。 第四十七章 大汉养士四百载 正当旧金城所有百姓如同机械一般运转起来,全速做着战争准备时,远在三百里外的襄城县城却是一片肃杀。 襄城县令王承站在襄城城头看着称下密密麻麻的三万黄巾军,脸色异常的难看,他早在五日前就向阳翟李旻方向发去了求援信,可是阳翟方向迟迟不来援军,襄城是大县,当年波才乱颍川的时候也是颍川兵祸最为严重的县城之一,城中有足足两千的常备县军,并不缺乏军力。 这几年颍川打着黄巾旗号作乱的山贼贼子也不少,王承从来没怕过,可是城下这支贼军却有不同。 城下的贼军人数居然有三万之众! 密密麻麻的站在离城墙一里以外,虽然这群头裹黄巾的贼兵手中武器参差不齐,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镰刀,锄头等农具,还有人甚至手里就提着一根粗劣的竹枪,但是此时三万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城下,三万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是静静的注视着城头,其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群贼兵和往日那些打着黄巾作乱的山贼完全不一样,何仪不愧是当年黄巾贼酋波才手下宿将,虽然这群人只有莫约两三千人着甲拿着正规的长矛环刀,大部分人都是一袭布衣,可是看起来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隔着一里地,王承都能感觉到这群黄今贼兵身上的杀气和眼中的贪婪! 这群人静静占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贼兵人群分开,从内骑马走出四员身穿铁甲,外罩黄色战袍的大将,为首的乃是一个面容阴兀,四十上下的无须中年,手中提着一杆长枪,便是贼帅何仪了。 何仪单枪匹马走到城墙下两百步停下,刚好在城头上弓箭手的射程以外,可见其临阵经验之丰富。 “王承,我何仪不是嗜杀之人,只不过当今朝廷昏聩,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不得不继承先大贤良师之遗愿重立黄天,我不想和你废话,开门投降,我放你一条生路,若是被我破城,你王承一家老小一个不留!” 随着何仪冷冷的话语,他身后的数万黄巾军齐齐发出怒吼!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那整天的喊声传遍了整个襄城县,城上的兵士皆被吓得一个激灵,其中一个兵士手一滑,手中的长矛居然滑落城墙。 王承气得全身发抖,伸手指着城门下的何仪转头怒道:“彼辈太过猖狂!诸君何人能下城与我诛杀此撩?!” 这时候,一个三十上下顶贯披甲的将领半跪在王承脚下,大声道:“末将城门校尉冷师,愿为县君斩杀此撩!”说着从旁边提过一把长柄朴刀,点了五十个骑卒,快步下了城墙! “擂鼓!与冷将军助威!” 咚!咚!咚! 何仪立马城门前,见城门缓缓打开,在城墙上雄壮的战鼓声中,一个手提长柄朴刀的将军纵马冲出城门,横刀大喝道:“何仪贼子,休要猖狂,看我冷师斩你!” 何仪冷笑一声,朝着城头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回了军阵前方,这时候,他左手一个手持大斧的长须壮汉高喝一声:“区区一个无名之辈,何须我家顺天公将军出手?来!我截天夜叉何曼和你过上几招!” 大汉说着便纵马冲向冷师,冷师不惧,也是纵马狂奔! “纳命来!” 冷师大喝一声,借着马力当头劈向何曼。何曼丝毫不惧,双手抬起大斧一格将冷师的刀格开。冷师本是抢攻,可是何曼这一格却将他双手震的剧痛,险些长刀脱手而出。 “不堪一击!与我死来!” 这时候,只见何曼双手持斧,当空斜劈而下,那长柄大斧力大势沉,冷师慌忙格挡,却不料被何曼连刀带人劈做两截,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做了何曼的斧下亡魂! 城头的鼓声突然一滞,连王承都目瞪口呆看着手下大将一回合便惨死在何曼的斧下,一时间,城头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士兵都被城下冷师鲜血溅了个一头一脸,宛如地狱魔神一般的何曼吓得噤若寒蝉。 “不痛快!不痛快!何人再敢下来和某打上一架?”何曼举着大斧,伸着舌头舔了舔嘴边冷师的鲜血,在城下咆哮道。 “呕……!” 城上的士兵看着冷师那两半的尸体,有年轻的居然吐了出来。 王承面色面色难看的看着城下的何曼半天,这才气急败坏的吼道:“射箭!给我射死他!” 也许是凶焰滔天的何曼太过吓人,城上士兵在王承再三催促下才稀稀拉拉射了一轮羽箭,何曼也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大斧在手中舞成了一片乌云盖在头顶,射向他的羽箭被他纷纷打落在地,然后嚣张的哈哈哈大笑着回到本阵。 “攻城!” 随着何仪一声令下,黄巾军中吹响了号角,战鼓声中,那些沉默着的黄巾士兵扛着云梯密密麻麻的朝着襄城城墙冲了上来,好似一片浑浊的黄色浪潮一般铺天盖地。 “放箭!” 王承拔出腰中长剑大吼着催促城上兵士放箭,城上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在黄巾士兵头上,不少人当当场就中箭倒下,被后来的黄巾军踩做肉泥,几轮箭雨下来,黄巾军立马死伤了上千人,可是比起三万蚁附攻城的黄巾军来说,这点人根本不算什么! 何仪冷笑了一声,朝着城墙抬手一挥,他的两千卫士精兵中走出两百多个手持弓箭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猫着腰跟着攻城黄巾军的后面,靠着前面黄巾军的身体掩护跑到了离城墙百步左右,突然站起身,齐齐开弓朝着城上射箭。 突如其来的箭雨落在守城士兵的脑袋上,一时间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被设了个措不及手,不少人连盾都没来得及抬,就被射杀当场,连往下射箭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立盾!丢礌石!” 王承狠狠削断手臂上羽箭的箭杆,就让箭头这么钳在他的肌肉里,指挥着士兵往下扔礌石,城下刚要靠近抬着云梯的黄巾兵顿时被砸倒一片。 但是这群黄巾兵好似根本不怕死似得,一个抬云梯的黄巾兵脑袋被城上抛下来的礌石砸塌下去,脑浆子马上流了出来,可还未等他尸体倒下,他身后的黄巾士兵一把就接过了他手中的云梯,和其他人抬着就朝城墙冲。 这样不畏生死的狠厉让王承心中都有些颤抖,这样的黄巾军只在几年之前张角叛乱的时候才见过,后面各种号称黄巾军的贼人都是乌合之众,只敢在乡间打家劫舍,哪有胆子和汉军面对面作战? “朝着城下放箭,不要让他们架起云梯!礌石继续扔!” 王承捂着胳膊大喊着,守城士兵看县令如此拼命,士气也为之一震,在盾墙架起的同时,不要命的朝下射箭丢礌石。 城上的攻击让城下铺满了黄巾军的尸体,又是一两千黄巾士兵命丧襄城下,可是在黄巾如水的攻势之下,愣是把云梯架上了襄城的城头! “放滚木!交金汁!” 眼看云梯架上了城墙,王承大吼着当先与身旁兵士一起抬起一锅臭烘烘沸腾的粪水就朝着云梯下面淋了下去,只见正在往上爬的一溜黄巾兵当头被淋了个正着,瞬间纷纷头脸皮开肉绽惨叫着摔下云梯。 同时长索连接着的粗大滚木顺着云梯就砸了下去,云梯上的黄巾军被清空! 可就在这时,那些黄巾贼兵的弓箭手再次发箭压制城头,王承无奈,只好让兵士竖盾防御。那些黄巾弓箭手极为鸡贼,都是鬼头鬼脑的以攻城的黄巾士兵作为肉盾,躲在他们身后,城上弓箭手根本就无法对他们进行压制。 可是攻城的黄巾军根本不在乎损失,何仪也不讲究攻城战法,没有分三军消耗,直接让两三万黄巾军不间断的蚁附攻城,城上的守军太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眼见云梯裹着黄色头巾的黄巾士兵冒头,王承不顾城下射来的冷箭,当前持剑向着那黄巾登城的兵士砍去,其余手持长矛的士兵也是对着云梯顶端就捅。 “可以了,你们上!” 何仪看城上弓箭手被压制,已经有人登城,一挥手,手下刘辟、黄邵、何曼等人带着身着铁甲的精锐黄巾力士就往城下冲。 只见三人都下了马,换上了盾牌环刀,何曼更是将环刀叼在嘴里,一手将圆盾顶在头顶,如同猿猴一般蹭蹭就爬上了云梯顶端。 他才攀上城墙,便见把冒着寒光的矛尖冲着他就刺来,何曼怡然不惧,哈哈大笑一声,将盾牌挡在身前,如同蛮牛一般将那些长枪兵顶的退后五步,手上环刀一挥,只见眼前人头飞起,三个长矛兵居然被他一刀断头! 一众守城士兵这才发现上来的居然是那个一回合将冷师斩于马下的黄巾贼将,在何曼的大笑声中,周围士兵皆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何曼身边也像是有空气墙一般空出一大片! 趁着这时候登城的黄巾士兵越来越多,何曼如同杀神一般追着守城士兵砍,一刀挥出往往杀死两个汉军士兵,吓得他身前的汉军丢了手中兵器就往后跑。 这种逃跑好似瘟疫一般感染着其他人,就连与刘辟和黄邵对阵的汉军士兵都纷纷开始往城下逃。 兵败如山倒,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在攻城一个多时辰后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当何仪从洞开的城门骑着马慢悠悠进城的时候,见到了披头散发被何曼押着的王承。 “县令大人,我说过,城破之时,就是你家灭家之日,为何不信我?” “呸!”王承呸一声,“大汉养士四百载,死则死矣,我还要向你这黄巾贼子投降么?” 何仪仰天大笑道:“有何不可?如今天下大乱,汉室也不能维持几日了,说不定我何仪有一天也能进那金殿坐上一坐,向我投降又怎的?” 跪在地上的王承却是冷冷笑道:“就凭你这土狗也想当天子?你知道自己脑袋几斤几两么?我王承乃是太原王氏出身,时代深受皇恩,凭汝也想让某投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王承话语刚落,只见城中东北处忽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何仪一愣,看着地上笑容越来越深的王承,面色忽然一变。 “你……你居然烧了粮仓府库!” 王承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我不但烧了粮仓府库,还烧了我自己的家,你休想玷污我家眷分毫!土鸡瓦狗,你攻下襄城又如何?没有一颗粮食,没有一把兵刃,你拿什么再攻阳翟?阳翟乃是郡治首府,藏兵过万,你敢去么?” “你这狗官!我剁了你!”何仪终于爆发了,拔出腰中环刀指着王承怒吼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取我王承性命?我在黄泉等着你!” 王承仰天大笑,话音刚落,将脖子在何曼刀锋上狠狠一蹭,鲜血喷洒了何仪一身,可是王承嘲讽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给我剁碎了!给我剁碎了!” 何仪气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面目狰狞的翻身下马,举起手中环刀对着王承那犹不闭眼,嘲笑依旧的尸身上一通乱砍。 第四十八章 磨刀霍霍向太守 “什么?襄城破了?一日?” 李旻站起身,在自己书房里走来走去,就像一头彷徨的老狗一般,他一边走一边抚须,手上力道过重,居然揪下几根胡须,疼的他眼角抽了抽。 襄城县令王承在两天前就来过一封求援书,可是李旻觉得襄城乃是大县,守军四千余人,都是经历过波才贼子乱颍川的老兵,而且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何仪草草起事能拉起三万人的大军,撑死有个五六千人。 可能和往日那些打着黄巾旗号的山贼一般,来城下吆喝试探一翻,可能看攻不下来也就算了。没想到王承守卫的襄城居然只坚持了一日就破城了。 若是王承还活着从襄城逃出来也就便罢了,那么丢失地方的罪名还有王承来承担,可是王承居然也以身殉国了,不但如此,就连王承的家眷都在王承殉国之前被王承烧死在家中。 而且王承有一件事做的极为漂亮,在破城之前居然烧了襄城的粮仓府库,加上一家人壮烈殉国,不但无过,朝廷为了安抚地方可能还要追封王承。 可是他李旻就惨了! 王承在被围城前早早就来过求援书信,可是他李旻觉得王承危言耸听,而且担心阳翟的防卫,就这么犹豫两天时间,襄城就被贼军拿下,作为颍川太守,这守土失利的罪名一定是要他一力承担的,车槛入京算是轻的了,可能在战后即被罢官免职流放交趾那等蛮荒之地。 而且就算是王承烧了襄城的府库粮仓,黄巾军一向是裹挟百姓作战,在彻底搜刮襄城后,也许兵甲得不到补充,可是粮草一定会比以前充足,你猜何仪会往哪边来? “滚!滚出去!” 李旻不想属下幕僚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从书案上一把拿起一支红陶茶碗狠狠砸在那幕僚的面前。 幕僚吓得一哆嗦,然后又抬头小声道:“府君,还有一事……” 李旻吼道:“还不快说?” “永安亭侯在府外求见多时了。” 李旻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永安亭侯”究竟是谁,不过这时候哪里冒出来个侯爷想见自己? “什么永安亭侯?不见!” “是……属下这就去回绝他。” 就在这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似乎是家丁在阻止什么人闯进内院,片刻后,只听书房的门哗啦一声被从外面大力推开,两个身材颇为雄壮穿着蓝色缺胯袍的大汉将家丁用力压在敞开的木门上。 “何人在我太守府内……” 就在李旻大怒正要喝问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三人来,为首的少年头戴白玉束发冠,身穿直裰披着毛领大氅的,俊秀的脸上一脸肃容,正是大汉永安亭侯,东宫舍人袁珣。 袁珣身后跟着长发披肩,大冬天还拿着一把折扇的颍川鬼才郭嘉郭奉孝,左边一个身高莫约九尺有余,身若铁塔,满面虬髯的雄壮大汉,手里提着一把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长柄大刀,正是周仓。 “贤侄?” 李旻这才想起袁珣因为安置流民有功,不但被天子亲口封为永安亭侯,还成了东宫舍人,甚至天子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封了代郡郡公主指婚给这位。不但如此,这位的亲生母亲居然是桓帝的亲侄女,也被追封为永安长公主,当今天子亲口认了姐姐,也就是说东宫两位皇子,下一任天子见了这位都要叫一声“表兄”。 关键还不是这个,袁珣的叔祖可是被封了当朝太傅,上公啊,本朝开朝以来第一位上公! “小侄欲见叔父,可是叔父家中恶奴阻拦,不得已小侄才替叔父教训了一下恶奴,还请叔父不要责怪小侄才好。” 袁珣一见李旻,马上换上了一副笑容,让李旻有怒也不好发泄,现在人家虽然职位只是一个东宫舍人,而且还没上任,可是毕竟是天家外戚,又有爵位在身,况且他身边那提着大刀的军汉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李旻能如何? 这该死的小恶霸,嚣张若斯! 李旻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些恶奴平日仗着自己是太守府的人作威作福,正合贤侄管教一翻,贤侄不在水镜书院求学,今日怎有空来阳翟寻我?莫不是要和我吃酒?” 袁珣挥了挥手,周仓如同门神一般带着两个锦衣卫侍卫如同抓小鸡一般将那两个家丁提了出去,站在门口。 “叔父莫要说笑了,黄巾何仪起事于舞阳,又在几日前破了襄城,襄城县令王承壮烈殉国,叔父还有心思和小侄喝酒?” 这话正好扫中李旻心中痛处,他沉下了脸,回到书案后坐下,沉声问道:“贤侄既然知道本府忙于战事,为何还硬闯我府上?莫不是觉得本府太闲?” 袁珣看李旻那模样,想起他为了讨好十常侍故意为难自己的事情,心中也是鄙夷不已,他也不想和李旻废话,但是又不能撕破脸,只是收敛了笑容道:“黄巾破襄城,大军不日即可到达阳翟,旧金也是叔父治下,不可不守,我知道叔父兵力有限就不劳烦叔父分兵了,此次来是向叔父求些兵器甲胄,以武装旧金百姓。” 李旻这才松了口气,他为了自己年后卸任颍川太守回洛阳述职之事,讨好十常侍,得罪袁家得罪的不轻,还以为此次袁珣是借着封侯之际来寻自己麻烦,听了袁珣的话,觉得这是一个缓和双方关系的好机会,不禁点头道:“旧金阳翟唇亡齿寒,而且旧金百姓也是我治下的百姓,理当如此,不知贤侄要借多少兵甲?” “二十?” 见袁珣升起两根手指,李旻问道。 袁珣轻笑一声,也不知声,只是摇了摇头。 “我就说,二十兵甲哪里够守旧金的,你我两家是世交,你祖父周阳公又是我座上恩师,二百兵甲这事我允了!” 李旻才说完,抬头却见袁珣笑吟吟的再次摇了摇头。 “两千!?”李旻惊叫出声。 袁珣这才收了手指,说道:“对,两千兵甲,而且还想向叔父借一千精兵。” “你……你这竖子,简直开玩笑!”李旻一听,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小小旧金何须两千兵甲,一千精兵守卫? 你也知道黄巾贼军不日即可到达阳翟,我手上也只有两万郡兵,府库中不过五千兵甲,黄巾贼可是足足三万,若是再挟持了襄城百姓,那就是五万往上的兵力,你开口就要一千,我不守阳翟了么?” 李旻要是好好说话,以袁珣那脾气或许还不会动怒。可是他连“竖子”这种话都骂了出来,袁珣一时间新仇旧怨集上心头。 只看他居然“噌”一声从腰间拔出横刀破军,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书案,一把揪过李旻的衣襟,将刀抵在李旻的喉间,恶狠狠的骂道:“老匹夫!你以为本侯是在和你商量么? 本侯这就是知会你一声,这兵甲和精兵,你是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要是嘴里吐出半个不字,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身上开个透明窟窿?! 你得罪了我袁家,现在又丢失了舞阳和襄城,你猜本侯杀了你这老匹夫之后,对外宣称你李旻畏罪自杀,朝廷是信我还是信你?你猜颍川世族是帮我还是帮你?!” 李旻万万没想到之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袁珣居然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那刀锋逼得他不得不尽力后仰,而袁珣流氓一般恶狠狠的话更是戳中了他心中最大的痛处,一时间竟冷汗直冒,讷讷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候,郭嘉摇着折扇笑嘻嘻来到了书案前,用折扇将袁珣刀锋移开,对袁珣使个眼色,袁珣眉毛暗自一挑,才哼了一声跳下书案收刀入鞘,一屁股往李旻对面的书案上一坐,抱着手也不说话。 “在下颍川郭奉孝,见过李府君。” 李旻抹了把汗,惊魂未定的看着和颜悦色的郭嘉,颍川鬼才郭奉孝他当然知道其大名,也几次想征辟郭嘉入太守府做幕僚。奈何郭嘉一直不予理会,这时候才想起来,郭嘉也是司马徽的学生,乃是这对自己拔刀相向的小恶霸的师兄。 “我师弟性子烈了些,望府君海涵。”郭嘉彬彬有礼的叉手躬身一礼,“府君不必惊慌,其实我等此次来并不是为难府君,而是为府君分忧而来,甚至是救府君性命而来。” 李旻这才定了定心神,抹了把额上冷汗,面色苍白的问道:“不知奉孝先生何以救我?” 郭嘉摇着折扇轻轻走到门口将门关上,然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到书案前站定,笑道:“府君现在所虑不过两点,第一乃是黄巾破了襄城,虽然襄城令王县君在破城前一把火烧了粮仓府库,让何仪在襄城无法快速收集到粮草兵械,可是这也会让何仪更加孤注一掷,在搜刮襄城民间粮食后加速进军阳翟,阳翟虽然兵多将广,却不一定能守得住。 二是即使守住了,也会因为失地之罪车槛入京,而且襄城令壮烈殉国之事不日即将传遍颍洛,到时候朝廷还可能给府君加上驰援不利的罪名,只怕流徙都算轻的,搞不好还要处以极刑。府君我说的可对?” 郭奉孝真是的,大冬天的扇扇子? 真能装x! 袁珣翻了个白眼。 李旻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在一旁大翻白眼的袁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彷徨的叫道:“请奉孝务必救我!” 郭嘉微微一笑,哗啦一下收起折扇,温言道:“府君莫慌,此次我和袁君侯正是为此而来,只是袁君侯性格太过暴躁,奉孝这就为府君献上一策。” 说着,郭嘉用肘子拱了一下袁珣,袁珣这才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拿出颍川的舆图,郭嘉白了袁珣一眼,指着襄城道阳翟的道路说道:“正如府君所言,若我是那何仪,在失了襄城府库粮仓后,一定会在民间补充粮草,而且就地征兵,但是这样照样还是粮草兵械不足,而要拿下颍川,肯定首先拿下郡治阳翟,所以离襄城颍阳就是我最好的粮草器械补充之地。 虽然颍阳乃是小县,常备军不过一千不到,可是粮草兵械可以得到一定的补充,而且更好攻击,也能为攻占阳翟做一个准备。阳翟襄城颍阳乃是三角之地,可互为犄角,拿下颍阳后,也可以留兵驻扎,以防从西面陈国谯县一代的豫州官军驰援。” 第四十九章 带尔等赴死之人 李旻看郭嘉条条有理的分析出了何仪的战略意图,不禁是又佩服又失望,佩服的是郭嘉不愧为颍川鬼才,在军事一道上造诣深厚,片刻便摸清了黄巾的大致进攻路线。 失望的是这样的贤才不能为己所用,若是何仪才起兵之时有郭嘉这样的贤才在场,他也不至于犯下迟疑延误支援襄城的错误。忧虑的是等何仪在拿下颍阳,兵力只怕真的会达到其诈称的十万人,倒时候凭着自己手上的两万颍川军,能不能守住阳翟还是两说。 就算是阳翟的陈家和荀家能够出一些私兵来帮助,可是依《汉律》世家的私兵不得超过五百,加上这一两千世家私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奉孝大才,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等着何仪带着黄巾军来么?我们真的不一定能守得住啊!”李旻忧虑的回答道。 “当然不!” 郭嘉自信一笑,手沾茶水在书案上画出简易地图,指着颍阳笑道:“我们需将何仪拒于颍阳县外!府君请看,颍阳和阳翟一般,背靠颍水,经历过波才之乱,加强了城墙建设,易守难攻,何仪只知道颍阳是小县,守军不多,绝对不会想到我们星夜驰援颍阳,在颍阳和他决战! 只要将何仪退于颍阳城之下,到时候不但解了阳翟困局,而且府君的罪责也成了守土有功,说不定功过相抵也就没事了。 府君有所不知,我师弟此番封侯,正是那大长秋赵忠亲来颁旨,他十分喜欢我师弟,若是府君击退何仪贼军,再加上我师弟与府君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这次危机还是府君的大机缘!” “真……真的?”李旻闻言这才转了脸色,一脸希翼的看向袁珣,诺诺道:“贤……贤侄?奉孝先生所说可是真的,你和赵公真的关系很好么?” 袁珣抱着手没好气的说道:“赵忠在我史氏商行的酒水生意上有两成的红利,你说我和他关系好不好?” 李旻闻言大喜道:“那就全靠君侯帮衬了,若是君侯此番救得我李旻一家老小性命,我以后为袁家当牛做马!” 得,连君侯都叫上了! 郭嘉笑道:“府君不必如此,我们水镜书院和旧金一众百姓与阳翟唇亡齿寒,怎能不守望相助?只是府君不要短了我们兵甲和精兵才是。” 李旻此时哪里还敢有其他什么心思,忙起身抓住郭嘉双手,激动的说道:“万万不会!万万不会!我这就下令调集兵甲两千,还有一千……两千……不!六千颍川郡兵来,奉孝和君侯一定要为我阳翟百姓守住颍阳呀!” 郭嘉不动声色的从李旻处将手抽了出来,给袁珣使了个颜色,袁珣这才站起身,大摇大摆的朝着书房外走去。郭嘉笑着等李旻写了调配兵士军械的手令后,这才摇着折扇跟着袁珣往外走去。 等袁珣郭嘉带着周仓和两个锦衣卫侍卫走出太守府,走到远处,袁珣这才抱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连周仓也是咧开嘴笑。 “这李旻老头也不是什么人物嘛,被公子一吓差点吓尿裤子!” 袁珣一边笑一边朝着郭嘉竖大拇哥,而郭嘉在寒风中摇着折扇…… 没错,这一出针对李旻又吓又哄的戏码正是郭嘉谋划的。向李旻借兵,帮助颍阳守城,据敌于颍阳之外这条计策乃是戏忠定的。 在得知何仪黄巾再起之后,水镜书院众人立马坐不住了,就连司马徽和庞德公都驾车来到了旧金。因为何仪破襄城太过迅速,原本戏忠觉得何仪在襄城下怎么一样打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用一群百姓攻下襄城,没想到一天时间,襄城城破,王承身死于襄城之中。 这让众人彻底的认清了何仪这名黄巾宿将的指挥能力和组织能力,也彻底发现此次黄巾起事和往日那些散碎的黄巾之乱有何不同,搞不好就会重现当年波才乱颍洛之事。 众人一合计,觉得被动等着黄巾上门来,旧金就算是兵力再多一倍也受不住,于是戏忠干脆定下了借兵李旻,将黄巾军拒于颍阳城下的计策。此计一出,众人纷纷叫好,还有什么比让战火烧不到旧金更安全的呢? 于是郭嘉提出一计,说明了李旻此时内外交困的困境,让袁珣做白脸,他来做红脸,威逼利诱让一向怯懦犹豫的李旻妥协借兵一事。没想到此计直击人心,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让李旻吓尿了裤子,忙不迭的将六千精兵和两千兵甲送上。 “只是就这样便宜的李旻这老匹夫?” 袁珣皱眉道,“他阴我一道且不说,王县令那般忠臣烈士也被他所累殉国于襄城,若是咱们成功守住颍阳,那他不是功过相抵了? 不行!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等我去信一封给叔祖,先参他一本再说!” “你啊!这般孩子气!”郭嘉笑着摇了摇头,用折扇点了点袁珣的脑袋,“物尽其用,是不能便宜了这厮,但在这老货问罪之前,不妨狠狠利用他扩大一下你那旧金的地盘。” “我又不割据一方,要这么大地盘作甚?” 袁珣不屑的看了郭嘉一眼,这货纯粹的就是一个“大汉灭亡论”的坚持者,因为其从小聪慧无比,从小就觉得大汉在他有生之年必亡,所以自从和袁珣相交,在水镜书院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蛊惑袁珣扩大旧金,壮大实力。 “君瑜,我知你生性洒脱自由,可是这场兵祸之后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旧金可能是颍川唯一能收容这些可怜百姓的地方,到时候你拿什么养活这些百姓?没有土地光靠买粮么?” 郭嘉叹了口气,郑重说道,袁珣一套以商业来带动一片百姓的举动极为有效,此时旧金城人人丰衣足食,在这乱世之中可能没有第二个地方能比。郭嘉也是一个有济世之心的人,他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袁珣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郭嘉说的不错,舞阳已成焦土,襄城百姓家中粮草肯定被洗劫一空,无奈之下只能被黄巾军裹挟,战后,这些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呢? “先不管这些,走!咱们去搬空阳翟的府库!” 袁珣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以后的问题,如果不能将何仪阻挡在颍阳城下,连旧金都保不住,何谈什么收拢流民? 他抖了抖手中李旻的手令,对着郭嘉和周仓一笑,翻身上马就朝着阳翟府库而去。 阳翟是颍川郡治,按照惯例一般会有两万五千多常备守军,平时务农,战时守城,而府库中也应该常备着粮草和相应的军械,尤其是几年前波才乱颍川后,军械和粮草极为充足。 几人在城中纵马跑了一会儿,就来到了阳翟府库,府库的守军看一群带刀骑马的骑士纵马而来,为首的还是一个华服少年,不禁将手中长戟一挺,吼道:“府库重地,来者止步!” 袁珣不减马速,骑着夜照玉朝着那士兵狂奔,直到快撞上了那士兵,这才一拉缰绳,夜照玉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如同猛兽般的响鼻嘶吼,那扬起的前蹄就擦着兵士的鼻子上去,又重重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 袁珣从怀中拿出里李旻的手令高高扬起,大喝道:“吾乃大汉永安亭侯袁君瑜,领李太守手令调集兵马粮草军械驰援颍阳,何人敢拦我?!” 那兵士惊出一声冷汗,然后又看到手令上盖着的太守金印,转身就朝着府库内跑去,片刻后,一个小吏打扮的男子提着衣摆跑了出来,叉手躬身道:“在下阳翟府库令陈堪陈子昆,见过袁君侯!” 袁珣下马笑道:“原来是陈兄,不知陈兄和文长兄是何关系?” 陈堪笑道:“文长正是在下族弟。” 原来是颍川陈氏族人,怪不得能做“后勤部长”府库令这等美差。袁珣点了点头,笑道:“见过云昆兄,此番何仪起兵作乱,破了襄城,李府君定计在颍阳城下和黄巾军决战,由我师兄郭奉孝领军驰援颍阳,此番我们就是来调取兵甲的。” 陈堪点了点头,他才不相信他们太守能想到这种计策,肯定是这位让族弟陈长文倍加推崇的“鬼才”郭奉孝想出的计策,陈家作为颍川大族,其家产田地都在阳瞿附近,若是黄巾贼人来了,无论守得住与否,一定会有所损失,现在有人能够带兵去颍阳抵抗黄巾军,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阻拦,甚至连手令都没有看,直接带着袁珣就进了府库。 “现阳翟现钱六百万贯,环刀甲胄两万副,长矛一万杆,弓箭六千,强弩八千,箭矢无数。”陈堪一边带着袁珣等人往府库内走,一边介绍道:“粮仓中还有粮草约五十万石,不知君侯此次驰援颍阳需要调集多少,我马上安排。” 袁珣笑道:“我和文长兄兄弟相称,又有生意往来,云昆兄叫我君瑜便是。” 陈堪点头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不知君瑜此番需要多少兵械粮草?” 既然是陈家人,袁珣也不再客气,思考一下说道:“自然是在保证阳翟守军战斗力基础上多多益善,我们此行带六千兵据守颍阳,相应装备会需要一些,旧金方面有现有守军八百,急缺甲胄,需调配过去,旧金粮草堪堪,也需要调一批。我们此去颍阳,弓弩箭矢一定要充足,我就靠这些来打黄巾了。” 陈堪点了点头,说道:“粮草方面无需担心,此行颍阳的大军粮草方面阳翟是有的,至于旧金方面的粮草,我们陈家可以提供一批。” “那就多谢云昆兄了!”袁珣闻言大喜道。 陈堪摇了摇头表示不客气,又说道:“这样,我调集八百军士的兵甲去旧金,然后给你分配两千弓弩手和相应箭矢,阳翟的二百骑兵你也带走,战马都是完好的,后就是刀盾兵和长戟兵了,粮草兵械我都给你备足,加上颍阳的两千守军,八千守军希望你能够用。” 郭嘉接口道:“够了,何仪之前的黄巾军确实悍勇,可是在挟持了襄城百姓后,战斗力就不会像原来那般了,尤其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他着急来颍阳补充,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整顿军队,只要有一两员大将在,加上计策得当,击退此撩足以!” 陈堪点头称是,郭嘉的才名他也是听说过的,只要有此人在,陈堪对袁珣能够在颍阳城下击退黄巾军很有信心。他当即写了手令,让兵士开始将军械往外搬,袁珣也不客气,让锦衣卫卫士通知城外留守的二百旧金士兵押送一批兵甲回旧金,而他则带着郭嘉和周仓三人三骑前往城西守军大营点兵。 阳翟守军除了骑兵,其他步兵其实都是战时为兵,平常务农的戍卒,有汉一朝自孝武皇帝西击匈奴开始,所有男丁到了十五岁以上都要服兵役,兵役和徭役是汉朝国家根本,其中,守卫司隶的叫做卫兵,比如羽林卫和虎贲卫,戍守地方郡治的叫做戍卒,这些戍卒都是平时务农,战时为兵的。 由于李旻性格怯懦,早在何仪起兵造反之时,就召集了全阳翟的戍卒,此时两万士兵都在城西大营中加紧训练,李旻估计也将袁珣要点兵驰援颍阳的事情统治了军中,此时两万人在大营校场严阵以待。 袁珣骑马进了大营,与郭嘉下了马,周仓依旧轮着两条长腿奔跑,好似不知疲倦一般。 袁珣丝毫不客气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点将台,大声吼道:“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我就是永安亭侯袁珣,将要带你们去送死的人!” 下面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永安亭侯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更没想到这个连变声期都没过的少年居然上来就说了这么句话,不禁面面相觑的看着袁珣。 第五十章 拦路之人 “没想到是?别人点将都是许诺封侯拜将官升三级,但是我他娘一上来就说带你们送死,都吓尿了?” 袁珣的话引得下面的士兵们哄然大笑起来,这小君侯说话丝毫不像一个世家贵族子,倒有几分军汉的意思。 “你们也都知道了,襄城已经被黄巾贼子攻占了,襄城令王承王县君壮烈殉国!但是你们知道么?黄巾贼子攻占襄城,只用了他娘的一天!” 袁珣此话一出,下面的士兵们已然笑不出来了,笑声就像是被人梗在了嘴里,他们都知道襄城被打了下来,可是却无人知道打了多长时间,一听黄巾贼打襄城只用了一天,不禁都大吃一惊。 这些士兵很多都是当年跟随朱儁皇甫嵩打破波才的老兵,自然能够想到襄城战况说明了何仪的黄巾贼战斗力有多强。 “也许你们很多人之前都觉得,襄城打下来还有颍阳,大不了据阳翟而守,你们两万人守城难道还守不住么?”袁珣冷笑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守不住!因为一旦这群饥饿的黄巾贼兵拿下颍阳后,他们会吃饱饭,他们就会有了武器,而且他们会从襄城和颍阳两城中招收壮丁,到时候来到阳瞿城下的就不是现在的三万黄巾军了,乃是十万甚至更多!” 下面的士兵闻言不禁纷纷吞了一口唾沫。 “若是这群黄巾贼潮水一般攻城,凭我们两万人,根本就守不住偌大的阳翟!到时候你们一年的收成就会被抢光!你们的妻儿就会被这群该死的黄巾贼肆意凌辱,若是你们两腿一蹬战死了还好,要是没战死,被逼去做了黄巾,朝廷派大兵围剿,就像当年剿灭波才一般将你们剿灭,那就是夷三族的事情了!你们愿意么?” 袁珣看着下面一个个呆头呆脑被他的形容吓得不知所措的阳翟士兵们,大声再次问道:“你们愿意家里的钱粮全被抢光,家园被付之一炬,妻儿被凌辱么?!” “不愿……不愿意……” 终于,下面士兵有的发出了稀稀拉拉的回应。 “都他娘的没吃饭是么?娘们叫床都比你们大声!” “不愿意!” “我看是愿意,声音还是太小!” “不愿意!不愿意!” 这次士兵们纷纷红着眼睛大吼起来。 袁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愿意被迫跟随黄巾贼,最后被夷族么?” “不愿意!” “不愿意!” 这群士兵大多是经历过剿灭波才的老兵,这时候心中的血性也被袁珣激发了出来,纷纷挥着拳头怒吼起来! 袁珣点头道:“对,老子也不愿意,所以老子一个贵族公子哥,主动请缨上战场守卫家园,不怕你们笑话,你们之中或许有人听说过老子,老子就是阳翟相传的旧金城主袁珣袁君瑜!老子放着旧金城那么大的生意,每天几万贯的流水,城里数不清的美人不管,要带着你们去打黄巾,老子也不容易啊!” “哈哈哈哈哈哈……” 士兵们闻言又纷纷大笑了起来,这位小君侯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啊!就凭这说话也觉得亲切的很。 “所以我带着你们去死!”袁珣一把把腰中的破军刀拽了出来,大吼道:“可是这花花世界和好日子老子还没过够,老子不想死,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干死他们!” “对!把他们杀光就没人来妨碍我们过日子了!” 台下的士兵们一听,纷纷举起武器大吼起来,这场景浑然不像是官军点将出征,更像是一群土匪要下山打劫。 郭嘉在下面笑着看着这个场景,他不得不承认,袁珣在激励士兵斗志上的确是别有一套。 “而且我听说,这何仪可是连抢了舞阳和襄城两座城的府库,虽然襄城的府库被王县君一把火烧了,可是那些铜钱可是烧不掉的,只要击败了他,咱们不就特娘的能抢了他的钱么?只许他黄巾抢百姓,不许我们官兵抢黄巾?天下没这般道理?我在这里给大家承诺,随我出征者,抢来的钱老子分文不要,都给你们!” 台下士兵一听,立马沸腾了起来,自古以来战事所得的金钱粮食,无不是先让主将分了,然后进贡给朝廷一部分,剩下不多的才给手下兵士分,那还要看主将是否有良心,毕竟不是各个主将都爱兵如子的。 “而且在此战中受伤的兄弟,我旧金养之、牺牲的兄弟家眷我旧金养之!” 袁珣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谁不知道旧金城富足,人人不缺吃穿,而且听说人家旧金城百姓都是一天三顿饭的吃,哪里像他们,收成好一天吃两顿还要分干稀? “君侯!要是我们胜了,君侯可能给我许个旧金的娘们当老婆?早听说旧金城女人吃得好各个肤白貌美了!” 袁珣哈哈一笑,指着下面士兵问道:“谁在说话,先滚出来给我看看。”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龄在十七岁上下的少年,手执一杆蜡木长矛,身上穿着骑兵的扎甲,笑嘻嘻的看着袁珣。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某叫陈到,字叔至,四年前随我爹和两个哥哥从汝南来颍川参军打黄巾,后来我父兄全死了,就我活着,就在阳翟做个骑兵伯长。” 陈到,陈叔至? 袁珣眉毛一挑,没想到阳翟大营里还藏了个宝贝? 这陈到陈叔至乃是后来刘备手下的干将,训练并统领这刘备手下一万白耳精兵,演义中没有太多戏份,就连正史中也不似其他大将一般有列传,只是在《三国志》中记载他忠勇似赵云。 忠勇似赵云! 这还不够么? 而且似乎在赵云受封征南将军时,陈到也同时受封征西将军,还同时封了亭侯。 换句话说,陈到就是一个中配版的赵云啊!袁珣看着下面这个有几分清秀的少年骑兵伍长,想象了一下他白马银枪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那么说,叔至要随我去颍阳咯?” 陈到贼兮兮一笑说道:“只要君侯承诺许个旧金婆娘给我,某自当随你去颍阳。” 袁珣摇头道:“那我做不到,但你陈叔至也是个英俊少年,自己去旧金撩一个妹子,我不拦着你!” “那也成!算某一个!” 袁珣点了点头,从带来的军械中挑选了一声亮白的精良扎甲和一柄点刚长枪丢给陈到,说道:“你这厮没点理想,以你的勇武,未来说不定能当个将军,到时候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傻乎乎的!” 说着袁珣起身问道:“还有谁愿意随我去颍阳找死的?” “我!” “我!” “某也去!” …… 袁珣和陈到的对答让一众士兵对袁珣好感大增,袁珣话音刚落,在场士兵十之八九居然都举起手纷纷示意要随袁珣去颍阳。 郭嘉心中乐开了花,跟着袁珣从中挑选了最为精锐的六千士兵,其中包圆了二百骑兵,两千弓弩手,还有最为精锐的刀盾兵和戟矛兵。甚至没被选上的士兵居然还纷纷都沮丧了。让跟随而来的陈堪咋舌不已。 因为时间紧急,袁珣也不耽误,将六千士兵分为前中后三军,他亲认主帅,任郭嘉为行军司马,陈到为骑兵曲侯,周仓认前军主将,带起粮草军械立马开拔朝着颍阳而去。 此行黄忠本来坚决要跟着,可是袁珣实在是不放心旧金,生怕自己没在颍阳挡住何仪,说什么也要让黄忠这员大将坐镇旧金才放心,黄忠也明白袁珣的心理,千叮咛万嘱咐跟随袁珣的周仓一翻,这才失落的留守旧金。 而大军刚刚开拔,除了军营没多久,只见军营外停了一辆马车,驾车之人居然是那日见到的荀彧荀文若。 荀彧见到袁珣骑马带着大军出来,这才唤道:“袁君侯慢走!” 袁珣闻言停马,让大军稍待,自己骑马来到马车边上,疑惑的问道:“文若兄,何事再次阻拦我大军?” 荀彧苦笑一声,说道:“非是在下阻挠君侯,而是有人要见你。” 他话音刚落,只见车帘一挑,一个美貌少女胯剑从车里钻了出来,叉腰趾高气昂的问道:“你要去打黄巾?” 袁珣一看,居然是那个刁蛮公主刘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关你何事?闪一边去,别挡着路,见你就烦。” 刘彤哪里想道袁珣态度如此恶劣,一时间也被袁珣梗了嗓子眼,气得指着袁珣半天说不出话。 她一剑斩断袁珣的白玉冠,本来袁珣对她印象就不好,再加上刘彤在旧金当众拒婚,虽然袁珣也不想娶她,但是男人不要面子的?当着那么多人被骂“登徒恶贼”,换谁也下不来台啊? “我告诉你,别说你不想嫁给我,你以为我很想娶你么?你又不是铜钱,人人都得喜欢你啊?”袁珣挥了挥说说道,“去去去……婚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推掉的,我俩别再见了!”说着就要打马回阵。 “等等……!” 袁珣拉住缰绳,回头疑惑的看着刘彤。 刘彤深吸了几口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才止住了心中怒意,冷道:“我也要和你去。” 袁珣看了看刘彤,又看了看荀彧,那意思是,你都不管管? 荀彧苦笑道:“殿下是公主,我哪里管得住她,希望君侯能保证殿下的安全。” “不是……”袁珣彻底懵了,皱眉道:“文若兄,她一个女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我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郊游,带个女子算怎么回事?还是个公主,万一出事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大汉有难,我身为汉室公主,怎能不出一份力?”刘彤倔强的问道。 “不行!开什么玩笑呢在,你大汉公主又怎么样?你问问黄巾贼把不把你当大汉公主,到时候被俘虏了,你猜想尝尝大汉公主味道的人多不多?”袁珣哂笑一声,轻蔑的看着刘彤,也不准备和她废话,再次调转马头向军中走去。 刘彤被袁珣这么一噎,眼泪都差点下来,她堂堂一个公主,虽然不被灵帝所喜,从小养在荀家,可是荀家上下哪有不把她当小祖宗一般供着的,谁知道这袁珣态度恶略不说,居然还当中用这种话来羞辱与她? “死恶贼!臭恶贼!” 刘彤差点拔剑就去刺袁珣,想想自己打不过他只得作罢,用小脚在地上死命的踢着一片草皮,好似那草皮是袁珣一般!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气急的她对着袁珣大吼起来,却见袁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气得她抽剑一剑砍断马车拴马的缰绳,纵身上马就朝着西南方颍阳的方向飞奔出去。 “殿下!殿下!彤儿!” 刘彤此举吓得荀彧赶忙大叫起来,却又追不上刘彤的快马,急的他在马车前直跳脚。 第五十一章 痴心君子荀文若 “神经病!” 袁珣朝着刘彤远去的方向暗自撇了撇嘴。 郭嘉却策马到了他身边,摇着折扇笑道:“这就是你妻子,代郡公主?还真有性格!” 袁珣骂道:“你妻子!你全家的妻子!这种母老虎谁敢要?你要你娶!” 郭嘉哈哈笑了起来,问道:“真不追?” “不追!” 荀彧这时候急吼吼的来到袁珣马前,拉住袁珣的缰绳,急道:“君侯不追么?” “又不是我把她赶跑的?我追什么?况且脚长在她身上,我还能拦着?”袁珣翻了个白眼奇道。 “我知道君侯和殿下有些误会。” 荀彧死死拽着袁珣的缰绳不松手,急道,“可是殿下毕竟是君侯未婚妻,若是除了三长两短,陛下怪罪下来,袁家只怕也不好受,请君侯三思啊!” 袁珣闻言沉吟了一下,荀彧说的对,那刘彤再任性,自己再不喜欢,退婚也是战争之后的事情,若是自己当真不管,刘彤出了什么事,只怕灵帝会把邪火发在袁家身上,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他叹了口气道:“陈到!” 陈到身着银甲手提长枪策马来到袁珣身边大声道:“君侯有何吩咐?” “点齐骑兵营,随我先行赶往颍阳!”说着袁珣有转头对郭嘉说道,“中军和后军就劳烦奉孝兄了!” “给我匹马,我也去!”荀彧眼巴巴看着袁珣求道。 袁珣对这王佐之才好感颇多,前世看一部电视剧是,荀彧为了汉室江山和曹操起了分歧,在忠义难全中郁郁而死,袁珣一个大男人也为之感动。 所以当下也不废话,拨了匹马给荀彧,一众骑兵飞速朝着颍阳方向赶。 荀彧骑术也不错,虽然他一身直裾,并不方便骑马,他把前襟塞入腰带,也不管大袖飞舞,不惜马力一心赶路,居然隐隐追上了骑着夜照玉的袁珣。 按理来说,刁蛮公主刘彤骑着一匹驽马,出发的时间也不长,可是一群骑着战马的骑兵紧赶慢赶就是不见其踪影,急得荀彧满头大汗疯狂的打马,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在嘴角冒白沫,不断的打着响鼻。 一路狂奔不知走了多久。 “文若兄!文若兄!” 袁珣加快马速和荀彧并排,大声道:“文若兄,且等一等,咱们才堪堪走出三十几里,马就不行了,再这样不惜马力只怕到不了颍阳骑兵全得在地上跑,不能再这样了,得下马给战马休息一下。” 不能把这些寻常的并州马都当夜照玉用? 就像荀彧这种如同冲刺一般的跑法,再跑个二十里只怕所有战马都得暴毙而亡! “我知你心中着急,虽然我不喜那小公主,可是我也不想她出事啊,她只怕抄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小路,我们且饮马休息半个时辰,既然知道刘彤去往颍阳,怎么样也能在颍阳遇到她。” 袁珣看荀彧根本不理自己,不禁一把揪住荀彧缰绳,凭着夜照玉强大的力量强行将荀彧缰绳勒住,怒道:“我还要靠骑兵打仗呢!我不管,不能再跑了!” 荀彧冷冰冰看了袁珣一眼,这才翻身下马,走到一棵大树下坐在地上,呆愣愣的看着远方带着残雪的群山默默不语。 袁珣一阵莫名其妙,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得罪了荀彧,将夜照玉缰绳递给陈到,安排所有骑兵饮马休息后,走向荀彧。 “文若兄,之前我得罪过你么?” “不曾!”荀彧冷冰冰回道。 “那我损害过荀家利益?” “也不曾。”荀彧的口气没有之前生硬了,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叉手道:“文若太过担心代郡公主的安危,因此怠慢了君侯,请君侯恕罪。” 袁珣点了点头,荀彧不愧是三国有名的君子,知道自己情绪失控马上调整,这要是换了他袁珣可做不到,他虽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可绝不是能以德报怨的君子,而且自从读了《孟子》后,以直报怨可以说是他的人生格言。 其实袁珣知道荀彧因何事生气,不过是他之前对刘彤态度恶劣,而且又说了辱及刘彤清白的话,荀彧才一路不理他的,可能要不是他答应带着荀彧追刘彤,只怕荀彧根本不会和他说半句话。 可是…… “文若兄,我想问一个问题。” 荀彧虽然表情缓和了许多,可是依旧没有什么笑容,宛如例行公事一般叉手躬身回道:“君侯请说,荀彧有问必答。” “请问文若兄,既然如此紧张代郡公主?又为何会支持她去颍阳?我可不信文若兄不指导颍阳有多危险。” 袁珣奇怪的问道,好比你身边的朋友特别是女性朋友,突然有天和你说她要去非洲加入国际人道组织,深入战乱国家,关键她又不是士兵,正常人怎么样也得劝阻?以荀彧的智商和眼界,居然阻止反而待刘彤来找袁珣,脑子打铁了么? “君侯有所不知。”荀彧苦笑一笑道,“其实殿下从小就是生长在我荀家的。” “什么?她没在宫里长大么?”袁珣闻言奇道。 灵帝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之前的皇子不是早夭就是早产,按照刘氏皇家惯例,仿照当年生长民间的西汉宣帝刘病已一般养于民间人家里。没听说过堂堂皇家公主生长在民间的,她刘彤又不是刘辩!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当年宋皇后死于王甫的谗陷,天子也很厌恶作为宋皇后唯一的孩子,也就是殿下,我母亲便是宋皇后的亲妹,是故天子将年仅六岁的殿下送来颍川,可以说殿下就是我的亲妹妹。” “那你还眼睁睁看着她去颍阳胡闹?”袁珣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想到了黄氏的女儿,远在江夏的袁馨,“我也有妹妹,我巴不得我妹妹离战火远远的!你倒好,还把自己妹妹送上战场,不得不说你对待妹妹的方式真特别!” 被袁珣冷嘲热讽的荀彧也是满脸张红,扭过头去倔强道:“你懂什么?殿下为了汉室天下奔波乃是仁,而且娶解救蔡昭姬乃是义,我等君子自然要尊重,为何要阻止? 况且你此次带着阳翟精兵强将,又有郭奉孝此等用兵如神的人辅助,哪里退不得黄巾?我也会在旁保护殿下,求仁成仁,求义得义之事,我辈自当奋勇向前!” “你等会儿!”袁珣眼睛瞪得更大了,奇道:“这里面又关蔡邕那老头的女儿何事?!” 荀彧也怔了怔,反问道:“你不知道?” 袁珣深吸一口气,怒道:“我知道个屁!我才知道襄城被破就飞马赶来阳翟,威逼利诱李旻支持我带兵手颍阳,我哪有时间理会你们这群公子小姐的家家酒!” 荀彧苦笑道:“蔡中郎带家眷南下江东避难,却被黄巾军堵在了颍阳去襄城的路上,进退不得,不得已困在了颍阳,所以殿下……这才……” 看着袁珣面色越来越阴沉,荀彧也慢慢说不下去了。 “荒谬!”袁珣低喝一声打断了荀彧的话,像一头暴怒的幼虎一般走来走去,然后指着荀彧骂道,“你们在演琼瑶剧么?一群年轻人哭哭啼啼你救我我救你?这是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的! 她刘彤不懂也就罢了,你荀文若号称王佐之才,你也不懂么?有你这么宠妹妹的?真他娘的见了鬼了简直!” 大名鼎鼎的荀彧啊!居然是宠妹狂魔! 不! 比宠妹狂魔更恐怖!而是为了所谓的妹妹居然没有一点原则! 荀彧面色涨红被袁珣一顿狂喷说不出话,半响之后才苦笑道:“殿下自幼凄苦,又是天家贵女,我……我们荀家自然宠溺了些……” 说着他脸上居然出现一种极为奇怪的笑容,“但是殿下绝非任性之人,她生长在民间,这十几年来见识了天下板荡,民不聊生,一介女流,却将匡扶汉室作为己任,我荀文若不才,也要将殿下意志贯彻到底,还汉室一个朗朗乾坤。” 袁珣面容古怪的看着笑容“猥琐”的荀彧,脱口问道:“你不会喜欢她?” 荀彧面色一滞,慌忙摇手道:“君侯切莫胡说,陛下已将殿下许配于你,自然是你正妻,你怎能如此说呢?”说着,他正色道,“君侯你收容流民,道德高尚;直面黄巾,敢为天下先,才是殿下的良配!” 文若哪里敢痴心妄想……? 荀彧说着也是低下了头,在心中暗叹一声。 荀彧话说的漂亮,若是放在以前袁珣真信了,可是他随司马徽学了几个月的“心理学”,从荀彧微皱的眉毛,和他那轻轻颤动的手指,袁珣还是看出了他在撒谎,那话语中微微的失落怎么也逃不过袁珣的眼睛。 这荀文若,喜欢就大胆的去表白去追呗,有个接盘侠自己还省去多少事呢! 袁珣也轻轻一叹,说道:“文若不知,其实我心中早已有喜爱之人,并且早已许了那人白首之约,不瞒文若说,洛阳第一美人海棠就是我心爱的女子,天子张张嘴就给我塞个正妻,我也很困惑。” 说完,袁珣也不管荀彧什么表情,拍了拍荀彧的肩膀,点了点头,做了个“你懂的”的表情,然后翻身上马,朝着骑兵们一挥手,策马慢慢朝着颍阳方向赶去。 荀彧在原地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骑上战马追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 蔡老头又误会了 入夜时分,一众骑兵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颍阳。 此时颍阳西门城头灯火通明,城门侯一见远处烟尘四起,马蹄声作响,立马冷汗都冒了出来,慌忙令传令兵飞马赶至县衙报告县令。 “大汉安平亭侯袁珣尊颍川太守令驻防颍阳以拒黄巾,速速打开城门!”陈到驱马来到城门前,对着门上守军大喊道。 “这位曲侯,在下并未接到军令有兵至阳翟驰援颍阳,可有凭证?” “有个屁凭证!”陈到抬起长枪,指着城上笑骂道:“郑双,莫不是连我陈叔至都不认识了?” 那城门侯郑双闻言也是笑了起来,调侃道:“原来是叔至啊,几日不见居然升了骑兵曲侯!但是还是要查验太守调令,这是公务,还请谅解。” “去你娘的!等着!”陈叔至骂了一声,这才返回骑兵营,不需他说话,袁珣已经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印有太守大印的调令递给陈到,一路快马加鞭,他灰头土脸的,只想快快进城寻个地方洗澡休息,哪里还想多废话? 陈到接过调令,抽出马鞍袋中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箭将调令射上城头,片刻后那沉重的木门被从里面“吱呀呀”的打开,城门侯郑双从城门上跑了下来。 “颍阳西城门候郑双,见过袁君侯!” “起来!”袁珣点点头回道。 半跪在地上的郑双闻言看去,这才发现骑在马上的居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虽然满面烟尘,但是却难掩其俊秀面容。 太守居然派了个孩子领兵来? “请问这位将军,在下荀彧荀文若,今日可有一个少女单骑进城?”还未等袁珣说话,荀彧当先急吼吼的问道。 “有……有的。” 郑双一听,连颍川有名的“王佐”荀文若都来了,心中这才定了定,这马上的少年君侯,只怕是哪家世家贵族子来镀金捞军功的,估计指挥守城的只怕是眼前这位“幕僚”颍川大贤荀彧了。 荀彧闻言心中大定,眼中泛着光急问道:“将军可知那少女去了哪里?” 郑双摇了摇头说道:“那少女衣着华美,非富即贵,不似难民,我们象征性盘问一下也就放进城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在下实在不知。” 袁珣实在是看不下去荀彧这副关心则乱的样子,当即开口问道:“请问,蔡中郎是否在城中,现在住在哪里?” 荀彧闻言一拍脑门,满脸期翼的看着郑双,郑双点头道:“回禀君侯,蔡中郎的确在颍阳城中,现在正由祭县君招待,住在县衙后宅之中。” “劳烦郑将军将我部骑兵安置城中。”袁珣沉声对郑双说道,又转头对陈到喝道,“叔至,待两个人随我去县衙,见到那个公主先给我绑了!” “喏!”陈到楞了一下,可是想到自家主将乃是那公主的未婚夫婿,夫君打妻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他才不管那么多,拱手对袁珣行礼答应。 袁珣也不理在旁的荀彧什么反应,气鼓鼓骑马就朝着城中而去。他憋了一肚子邪火,荀彧在路上又是不惜马力的朝着颍阳疯跑,也不管袁珣几次反对,这次两百骑兵中居然有两匹马被跑的当场瘫了,没办法只好留下那两个骑兵照看马匹。 他手里的骑兵只有这么两百人,还指望这这些骑兵在关键的时候发挥用处,可谓各个都是宝贝疙瘩,谁知道就为了追赶刘彤,居然废了两匹马,看那架势一个月都难以缓过劲儿来,袁珣怎么能不恼? 而且袁珣从小也是锦衣玉食,虽然他性子随和,也难免沾染了一些贵族的娇气,他几时这样策马赶路一路不停歇,到了颍阳城下,吐出来的唾沫都带着风尘! 他是打定主意,见到这刘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个下马威再说,要不然之后打起仗来,这刘彤又任性,那可开不得玩笑! 于是袁珣怒气冲冲与荀彧带着陈到和两名骑兵就朝着城中府衙赶去。 颍阳县令祭(zhai)平乃是东汉云台二十八将祭遵的后人,祭家也算是颍川世家中不小的一个,原本听说了襄城被破的他早已紧张不已,此时听到北门有大批骑兵赶来,吓得直直站起了身。 在他身边看书喝茶的儒雅褐衫老者正是“汉末第一音乐家”蔡邕,看着祭平站了起来,不禁笑道:“世安何须慌张?此骑兵乃是向着西门而来,自然是阳翟来的援军,黄巾有骑兵么?” 祭平闻言心中一定,是啊!黄巾贼子穷的叮当响,哪里有大批战马来训练骑兵部队?能凑出二十匹驽马不错了,整个颍川都不产马,唯一有骑兵的只有阳翟守军了。 “让伯喈兄看笑话了。”祭平面色微红,朝着蔡邕叉手行礼,“伯喈兄请安坐片刻,平去那西门看看便回。” “世安自去,此番阳翟来援,颍阳无碍矣。” 蔡邕扶须笑了起来。 还没等二人高兴片刻,只听府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一个满身尘土的少年带着一个文士和三个着甲的兵士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蔡邕下意识看去,那少年虽然满脸尘土,不是昔日在洛阳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袁珣袁君瑜又是哪个? 袁珣一见蔡邕和此地县令在,哗啦啦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对着二人微微叉手鞠躬道:“永安亭侯袁君瑜,见过蔡中郎,见过祭县君。” “君侯不必多礼!”祭平急忙回礼,对方虽然没有官身,可是也是列侯爵位,自己只是个秩一千石的县令,怎敢在对方面前托大? 蔡邕却是极为欣喜,笑道:“小友当日匆匆一别,已是半年,老夫想念小友仙音甚久,正好小友来了,何妨为老夫吹奏一曲?” 袁珣差点没翻白眼,他来是给蔡老头吹曲子听的么?这老头当真是……也不分时间场合,提起音乐就兴奋! 还好祭平也是反应快的,问道:“敢问君侯,阳翟来的援军便是君侯带领的?” 袁珣点头道:“正是,我先代领两百骑兵赶来,后面还有五千余士兵由颍川鬼才、我军中主簿郭嘉郭奉孝和曲侯周仓率领,可能今日午夜便能抵达。” “哦?郭奉孝也来了?” 祭平闻言大喜,在颍川,鬼才郭嘉之名在世家中流传已久,然后他扫视随袁珣来进来的其他三人,这才发现那个满脸烟尘的文士不就是荀家年青一代的领头人荀彧荀文若么?那年轻的军官正是阳翟出了名勇猛的骑兵伯长陈到陈叔至啊 郭奉孝,荀文若,陈叔至都来了颍阳,颍阳稳矣! “请问祭县君,不知是否有一少女来寻蔡中郎一家?”袁珣开口问道。 “君瑜说的是万年公主刘彤?她乃是小女闺中密友,早你们一步来了颍阳,此时正在后衙房中歇息。”蔡邕闻言笑了起来。 好啊!终于找到了! 袁珣恶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然后一手执刀,另一只手朝着陈到一挥,带着陈到和那两个士兵迈步就朝着后衙走去。 “这……”蔡邕不明所以的看着在堂中苦笑的荀彧。 “蔡中郎还是跟上去看看,我怕袁君侯那性子闹出什么事情来……” 蔡邕想起了当日袁珣这小子带着一群纨绔子弟翻墙摸进自家府上在蔡琰闺阁墙角偷听的事情,虽说后来由海棠从中调解,又听了袁珣在音乐上的造诣,在对袁珣的欣赏下把此事揭过了,可是袁珣这小子在洛阳的恶名可不是虚的,吓得他赶忙站了起来,提着衣襟就追着袁珣朝后衙跑去。 此时蔡琰房中正传来阵阵悦耳的琴声,若是袁珣听见,便能知道这便是他那日和海棠在洛阳城外合奏的《乱红》,琴曲阵阵,宛如少女低吟,悦耳至极。 一曲奏罢,坐在蔡琰对面的刘彤拍着小手笑道:“昭姬姐姐的琴艺又提升了,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和彤儿之前听过的曲子完全不同,真是天籁之音!” 蔡琰轻轻又在古琴之上弹了几下,发出“叮咚”的声音,低声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洛阳一个大才子的曲子,我也只听过一次,却再也忘不了了。”说着,蔡琰素手按住琴弦,幽幽长叹一声。 “诶?”刘彤瞪大了眼睛,然后娇笑出声问道:“能让姐姐都称赞的人,真是不简单,那诗也好,不知是谁家少年,惹得姐姐春心大动?” 蔡琰闻言俏脸一红,嗔道:“彤儿休要胡说,我只是仰慕其惊世的才华,哪里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姐姐撒谎,你脸红了!”刘彤更是不依不饶,拍着小手笑了起来。 蔡琰无奈的起身来到刘彤身边,亲亲拍了刘彤后脑一下,叹道:“其实也谈不上仰慕他,只是他音乐诗才皆是当世顶尖,况且他对他那心爱女子的宠溺……”她回想起当日袁珣和海棠合奏《乱红》之时看,二人相视的一笑,闭眼轻轻道,“那种感觉,好似书中说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琴瑟和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璧人,微微有些羡慕罢了。” “哇……凤求凰么?果真让人羡慕。”这下不止是蔡琰,连刘彤也称赞了起来,她们都正是年华正貌的少女,这个时代又有哪个少女不对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吸引,从而怀春呢?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一曲《凤求凰》,就像是这个时代的爱情标杆,如《西厢记》对于明朝的千金小姐,和《流星花园》对于后世的女学生们。 就在此时,二人的大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二女一惊,忙向大门看去,只见大门外站着一个气势汹汹,满身尘土的俊俏少年,不是袁珣又是谁? “小恶贼?” “袁君瑜?” 刘彤和蔡琰同时出声惊叫起来。 袁珣本以为房中只有刘彤一人,本打算令陈到绑了往马背上一丢,再让荀彧带回阳翟了事,却不料房中还有一个身着白色曲裾,长发披肩梳着垂髻的清丽少女,那少女莫约十七岁上下,柳眉凤眼,宛如画中仕女,又像斗室幽兰,透着说不出的文静气质。 “这……” 看到这一幕,袁珣也懵逼了,万万没想到刘彤房间里还有人啊!这下怎么办?要不一起绑了? 就在此时,蔡邕迈着步伐到了后衙,看到几人这副样子,差点以为袁珣又要做什么恶事,不禁抬起手杖就劈头盖脸朝着袁珣打来,口中还骂道:“老夫早该知道,你上次闯我府邸哪里是什么曲有误袁郎顾,就是垂涎我女昭姬美色!你这登徒子,老夫和你同归于尽也不让你染指昭姬半分!” 袁珣是练武之人,蔡邕又是快六十的人了,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倒是打的袁珣浑身灰尘直冒,一时间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袁珣双手抬起来挡住蔡邕的拐棍,大叫道:“老头你干嘛?误会啊!这是你女儿吗?我是来抓刘彤的,哪里知道你女儿在这里?” 第五十三章 怒射 蔡邕哪里会听袁珣解释?袁珣是有前科的,虽然他也惊叹于袁珣的乐理之才,可是这家伙在洛阳的恶名可不是人家强加的,于是举起他的楠木手杖又去追打袁珣。 “蔡中郎,蔡老头,蔡……行了!别打了!再打我可还手了!” 虽然蔡邕已经是快五十的人,手脚不太灵便,可袁珣也是结结实实挨了几下,自己当着众人被一个老头追打,这事儿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一时间也是恼羞成怒。 蔡邕看袁珣不但不道歉,居然后阵阵有词,不禁更是怒从心来,举着手杖指着袁珣骂道:“浮浪子!你且还手看看,今日老夫就要看看你要将我如何?” 袁珣无奈,只好躲在一众军士后大叫道:“我真不是有心打搅令媛的!我是来找那刘彤的!”说着,竟有些口不择言叫道:“当今天子金口玉言将那小公主许配给我,我找自家未婚妻也有错吗?” 蔡邕楞了一下,看了看屋内早已小脸通红的刘彤和一脸惊愕的蔡琰,又看了看在旁边围观不敢上来劝解的祭平和荀彧。 祭平无奈出声道:“伯喈兄这几日都在路上,不知道也是正常,天子的确赐婚与永安亭侯……”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找自家婆娘却是不关你蔡邕什么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彤面色赤红的冲了出来,插着腰娇喝道:“父皇赐婚那是父皇的事情,本公主可没答应嫁与你这个小恶贼!” 袁珣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刘彤趾高气昂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四处看了看,不禁一把扯过了陈到腰中弓囊的长弓,一手从旁边骑兵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一箭就朝着刘彤射去。 袁珣也是击剑高手,身手颇好,此时含恨出手,动作极快,陈到都没反应过来弓已经被袁珣一把抢了,再想阻止早已来不及,就连听到袁珣说“未婚妻”三字只是略略变色的荀彧此时都是惊叫出声。 “嗖!” 寒芒贴着刘彤的面颊擦过,甚至箭矢带起的风都将她鬓角掠了起来,这一箭实在是太快,“夺”一声就嵌入了她身后的廊柱之中,尾羽犹在晃动不已。 “你给我听着!” 袁珣一把将弓置于刘彤的脚前,低吼道:“我从未想过娶你!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这次来追你是因为荀文若苦求,且还涉及到我袁氏荣辱,要不然看我管你死活! 明日你就和蔡氏父女一起给我滚回阳翟去,老子要打仗没时间理你,打完仗我会亲自回洛阳回绝了这门亲事! 陈叔至!” 陈到闻言马上叉手上来道:“在!” “你带着这两名兄弟给我守在她门口,从现在起,到明天她滚蛋,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倘若她要是出了房门,我拿你军法处置!” “君侯……这……不太好?人家毕竟是公主……” “有什么不好的?”袁珣转身怒道,“你也知道她是什么破公主,黄巾不日即到,她再到处乱跑,有个闪失我们全军都得为了她陪葬!老子可不想没死在黄巾手里,被这个恶女人连累!你听明白了没有!” 陈到细细一思索,觉得袁珣说的很有道理,他们是出来打仗的,别打仗没死,因为一个公主被牵连了,那才是无处伸冤,随后大步流星来到刘彤面前,捡起地上的大弓插入弓囊,这才对着刘彤一摆手:“公主殿下,请!” 刘彤气得娇躯发颤,伸出小手指着袁珣,不敢置信的回答道:“袁君瑜,你这恶贼,居然……居然敢软禁本公主……?” 袁珣本来都走出院子了,闻言转身指着刘彤面容狰狞如雄狮一般怒道:“有何不敢?我这恶贼敢的多了!你信不信明日押你回阳翟路上找人扮作山贼将你先奸后杀?滚蛋!” 在场众人都愣了,不禁咋舌无语看着袁珣,自古尊卑有序,刘彤是君,袁珣是臣,君君臣臣,礼不可废,何时见过袁珣这种口不择言威胁侮辱君上的行为? 连陈到都苦笑一声,轻声在刘彤身边解释道:“公主殿下快回房,君侯为了追赶你,一路上骑兵跑废了两匹战马,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要惹他生气了。” 刘彤真被袁珣那满面怒容的样子吓到了,那次袁珣偷窥她洗澡之时,也曾说过这种话,可是那次是玩笑偏多,可是她明显能感觉到,袁珣此时说这话的感觉不一样,真的是威胁。 这和上次的恐吓有区别,恐吓是吓她一下,而威胁却不是,说出来,做得到的事情才叫做威胁。 刘彤又怕又怒,不禁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在杏眼中滚来滚去,她从小虽然生在民间养在荀家,可是荀家上下尤其是荀彧哪个不是把她当祖宗一般供着?可袁珣这小恶贼,非但不尊敬她,甚至刘彤感觉自己在袁珣心中还不如几匹战马,这让一向娇蛮的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荀彧此时也是苦笑道:“君侯乃是谦谦君子,何必要恐吓于殿下?” 见袁珣冷哼一声不搭理自己,又对着刘彤叉手道:“殿下听袁君侯的,袁君侯随我一路追赶,不辞辛苦,甚至战事未起就折损了极其有限军马,说些气话也是情有可原,殿下就不要再置气了。” 刘彤看一向宠着自己的荀彧也这么说,不禁心中凄苦,哭道:“袁君瑜,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着,小脚一跺,擦着眼泪跑进房中,“呯”一声把大门狠狠关上。 袁珣这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怒火,对陈到说道:“叔至,走!” “不是说……” “说个屁,走,今天好好休息去,谁有闲心真守着这恶女人?”袁珣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又指着荀彧对陈到说,“再说了,自然会有人替你守着她。” 荀彧知道,袁珣这是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故意折腾自己。 但他毕竟是诚信君子,一路快马加鞭造成战马趴窝的正是他荀文若,此事理亏之时还能如何?只好苦笑着叉手躬身一礼,来到刘彤门外站着不再说话。 “祭县君,我和我这些弟兄今夜住哪?” 祭平闻言赶忙躬身道:“旁边院子有客房,可供君侯和这位将军歇息。” “劳烦县君差人备些酒菜热汤,我一路赶路还未用饭,还想洗个澡。”袁珣一边说,一边朝着客房中走去,也不理尴尬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蔡老头。 “自然,自然。” 袁珣吃了饭,洗了澡,倒头往床上一躺就睡死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二百多里路的马不停蹄,颠得他浑身好似散了架,他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就算是前世,那也是坐得高铁飞机,哪里快马加鞭走过这么远的路,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叹自己太过娇气,乱世已经来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睡前打定主意要克服一下自己这娇气的脾气。 而另一边的刘彤房中,刘彤扑在榻上呜呜哭了好久,今天袁珣给她带来的恐惧和侮辱实在是太大了,她到现在想起从脸庞飞过的箭矢和袁珣说的那些话,依旧气得心口发疼。 “妹妹莫要哭了……” 蔡琰递过一张锦帕,轻轻的拍着刘彤的脊背,轻声劝道,她也真的没想到那日见得文质彬彬,与海棠锦瑟和鸣宛如画中人的袁珣袁君瑜会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奇怪的是,蔡琰并不反感,而是觉得这样的袁珣反而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之前蔡琰只是隔着马车的帘子草草见过袁珣一眼,即使从前袁珣曾摸到自己闺阁下,但是那草草一眼,袁珣衣决飘飘,风中鸣箫的形象实在太过惹眼,加上袁珣本就长得俊秀非凡,让蔡琰有了此人当真下凡谪仙般不真实的错觉。 而近日见了袁珣灰头土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蔡琰这才觉得袁珣确实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烟火气,至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反而……有些亲切感,就像是邻家的弟弟。 “姐姐!你可听到那小恶贼如何辱我了?他居然说……居然说……” 刘彤委屈的转过头,那眼泡早已哭的好似一对桃子,说着委屈从心中来,又嘤嘤哭了起来。 “傻妹子,他也是气急了才说这样的话,你怎能往心里去呢?”蔡琰掸去刘彤的眼泪,苦笑道,“你也听那小将军说了,袁君侯为了追赶你,跑废了两匹战马,颍川不是养马之地,战马珍贵,又正逢战事,他怎能不气?” “此事不怪殿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荀彧的声音。 “是我一路逼着袁君侯赶路,这才将马跑废的。” “文若哥哥?” 刘彤闻言一惊,忙起身打开了门,只见荀彧孤零零站在夜色中,正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她惊道:“文若哥哥为何还不去歇息?怎的在此吹风?快快进来,天气这么冷,会冻坏的。” 荀彧躬身叉手苦笑道:“怎敢进殿下卧房?此事因我而起,累得君侯战马跑废,袁君侯罚我在此思过也是应该。” 刘彤再三让荀彧进屋取暖或是回客房睡觉,荀彧皆都不肯,刘彤无奈,只好拿出一床锦被给荀彧披上,荀彧却随手将房门给关上了,毕竟就算他看着刘彤从小长大,可是房中不还有蔡琰么? 因为荀彧的关系,刘彤也不好再说什么几匹破马之类的话,她虽然骄横,可是也是很识大体的人,深深知道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在颍川平原上代表着什么?可能就是能战五个乃至更多黄巾。 又给荀彧送去炭火后,刘彤这才闷闷不乐的再次关上门,趴在说上不说话。 “妹妹,天子真的把你赐婚给那袁君瑜了么?”蔡琰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 刘彤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是啊!我那父皇……唉……不过我不喜这婚事,我看那袁君瑜也不想娶我,到时候打退了黄巾,我和他同去洛阳请求父皇收回成命。” “天子金口一开,哪有这般容易的,况且,你和袁君瑜怎么……好似有仇一般?” 刘彤哪里好意思说是因为袁珣偷窥了自己洗澡,二人还在颍川书院梅林之中打了一架?面色微红的敷衍道:“谁知道他有什么毛病,老针对我!” 蔡琰摇头道:“我觉得袁君瑜不是这样的人……” 刘彤突然转头奇怪道:“姐姐不是也被他骚扰过,为何老向着那小恶贼说话?” 蔡琰面色微红,瞪了刘彤一眼,嗔道:“你这妮子胡说八道,我几时向着他说话,只是觉得你们以后要成为夫妻,总不能老是这样当彼此是仇人?”说着话,却也在心中奇怪,为何自己听说刘彤被赐婚与袁珣,自己心里总是有点不是滋味? 第五十四章 水能载舟 袁珣是被隆隆的战鼓声吵醒的,也许是因为疲惫,他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等他睁开眼,早已是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咚、咚、咚。” 袁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书院房间中,而是在颍阳县令府中。 听着城内的战鼓声,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翻身爬起来,迅速的穿了中衣,套上缺胯袍。 桌上有一件崭新的铠甲,这是他从旧金城离开之时,大匠师浦兴为他量身定做的,在原有的精钢扎甲基础上,受袁珣板甲的启发,胸前用了浦兴现有技术能达到的巅峰,用整块精钢片熔铸成兽面的护心甲,加强了胸前的防护能力。 可是…… 袁珣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穿,城内鼓声一声赛过一声,急的袁珣满头大汗,大叫道:“来人!快来人!” 门被轻轻推开,只见身着一身白色曲裾的蔡琰小步迈了进来,袁珣一见,奇道:“蔡小姐,为何你们还在这里?” 蔡琰俏丽在房中,看着披头散发的袁珣,不禁已袖掩面,轻笑一声,说道:“袁君侯,现在城外全是黄巾贼子,您要我们往哪去啊?” 袁珣急道:“意思黄巾已经到了么?郭奉孝和周仓有没有到?” 蔡琰点点头道:“昨夜半夜郭司马和周将军已经带着大批的援军进城了,只是陈将军看你睡得香甜,不让人叫醒你。” “黄巾军几时到的?” 蔡琰想了想说道:“才到没一会儿,郭司马、荀先生和周陈两位将军已经上城头了。” 袁珣差点没气死,一定是郭嘉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还有可能瞎指挥,干脆没叫自己一个人领着部队上了城头,他心中大急,也不管那该死的铠甲了,从桌上抄起破军刀就要朝着门外跑。 “哎……哎!你去哪?” 这时,只见身穿淡黄襦裙的刘彤抬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蒸饼清粥和一些小菜,看到披头散发往外跑的袁珣,面带嘲讽的笑道:“好歹一军主帅,没了丫鬟连头都不知道如何梳,披头散发就想上城头啊?也不怕三军将士笑话你!” “与你何干?” 袁珣见到刘彤心里就不舒服,头也不回的怼了回去。 还没跑出两步,衣服后摆就被人个拉住了,袁珣回头一看,居然是蔡琰。 蔡琰面色有些发红,拉着袁珣衣服将他拽了回去,轻轻按在座位上,从怀中拿出一个木梳,为袁珣梳起了头发。 “彤儿妹妹说的没错,君侯勿急,来的只是黄巾的前锋部队,人数只有四千人,不敢贸然攻城的。 且君侯这副样子上城也会影响士气,且安坐片刻,待小女子为君侯梳洗着甲,君侯安心将早饭进了再去,这也是郭司马的意思。” “那……便有劳蔡小姐了。” 袁珣听了蔡琰的话,知道郭嘉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有此安排,心中倒是安心了几分。 他坐在椅子上,闻着蔡琰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蔡琰可是闻名洛阳的才女,和海棠并称“洛阳琴姬”,这样的女子居然像丫鬟一样伺候自己梳头着甲,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小女子心中有一疑问,不知能不能问?”蔡琰一边帮袁珣梳着头发,一边柔声问道。 而刘彤冷着一张脸,坐在袁珣对面也不说话,袁珣也不理她,抄过一个蒸饼一边吃着,一边道:“蔡小姐尽管问便是。” “颍川黄巾复起,攻舞阳,克襄城,一路势如破竹,连太守李旻都龟缩阳翟不出,为何君侯却愿意带兵来守颍阳?君侯也不过是个十四的少年罢了……” 蔡琰轻声问道,就连一旁的刘彤都支棱其了耳朵。 袁珣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蔡小姐真是高看我了,你当我愿意带兵来守颍阳么?倘若是让黄巾再破颍阳,围攻阳翟,我那旧金只怕也是覆巢之卵不得保存,旧金城中五千多百姓,之前都是孤苦无依、饱受饥寒的流民,刚刚过些好日子就要再被兵祸牵连,让我如何能坐视呢?” 蔡琰闻言凤目之中柔光悄然闪过,又问道:“那君瑜为何又要收拢这些百姓?” “人都有恻隐之心,在洛阳时,也许小姐你在街头看见一只流浪犬受苦,都会心疼不已,何况是我见到这些卖儿卖女的人呢?”袁珣叹了口气道,“我尽力让他们生活的好一些,总不能给了他们饭吃就不理会他们了,自然要力保他们的安全。” 或许是和蔡琰聊天总让人如沐春风,又或许是蔡琰身上的檀香香薰味道,袁珣都没注意蔡琰称呼变了,只是顺着蔡琰的话聊起了天。 蔡琰点了点头,偷偷在袁珣身后看了刘彤一眼,刘彤不服气的说道:“哼!说的好听,打仗可是会死人的!我才不信你不怕!” 袁珣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打仗会死人?知道你还乱跑?倘若你死在这里,就算是我们这仗打赢了,你那皇帝老爹一怒之下,还可能诛了祭县君的三族,我也要给你陪葬! 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直到战事结束,你就给我待在县衙里那里也不许去!要是再乱跑,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 “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架?”蔡琰苦笑着劝解,又岔开话题问道,“君瑜真不怕么?” “怕,当然怕了。”袁珣闻言苦笑道,“可是怕有什么用呢?难道我怕,黄巾就不打我? 我是可以躲回洛阳,可是我的百姓呢?我活着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当然要是我死在这里了,我也就顾不上他们了……” “你的百姓?”刘彤本来都不想和袁珣吵了,可是她作为皇家宗室嫡系,对某些事情极为敏感,一听又蹦了起来,“这是我大汉的子民,我刘氏的子民!” “啪!” 袁珣一拍桌子,怒喝道:“亏你们说得出口!那些黄巾军,哪个不是你大汉的子民,哪个不是你刘氏的子民,哪个又不是被你们所谓的刘氏逼得活不下去才选择拿起武器反抗的? 你和我说这个? 令尊当今天子要是真的贤明,用得着我帮你们收拢流民么?用得着我一个太平侯爷为你们打仗么?我他娘的在洛阳斗鸡走犬的生活不好吗?我闲的发慌往战场跑?” 袁珣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刺入刘彤心中,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语反驳袁珣,袁珣说的没错啊,外面的黄巾,乃至全部的黄巾军,以前哪个不是良善的百姓人家?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又哪里会做造反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 “可是……可是……臣不言君之罪!你大逆不道!” “可是什么可是,你爹,还有以前那个皇帝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还可是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那个大汉,早就在他们手里被败得一干二净了!”袁珣说到这里,脑后的头发微微一紧,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蔡琰在他身后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袁珣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在这里愤青个什么劲,对面的女子虽然姓刘,但是终归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这天下糜烂也不是她的责任啊! 看着泫然泪下的刘彤,袁珣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错的不是黄巾,也不是百姓,只是那些鱼肉天下的当权者罢了,这些人可能是你父亲,更可能是我父亲,要知道,民为水,君为舟,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说到这里,袁珣也没了兴致,催促着蔡琰草草为他戴上了束发玉冠,又为他开始着甲。 蔡琰也没帮男人穿过甲胄,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就在这时候,刘彤轻轻擦了一把眼泪,起身走到袁珣身旁,抬起桌上的甲胄认真的为袁珣穿戴起来。 袁珣回想昨日今日对刘彤的行为,也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些,对方不过是个小女孩,自己其实是把第一次上战场的紧张下意识发泄在了刘彤身上。 这时候也不禁有了几分愧疚,想道歉也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像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任由刘彤施为。 刘彤出身皇家,见识颇多,也会替人着甲。片刻之后刘彤就麻利的将那身玄色盔甲给袁珣穿好了,又取来了一件暗红色丝绸半袖罩衣给袁珣穿在铠甲外面,束上腰封,如同一个伺候即将出征丈夫的小娇妻一般细心为袁珣拉平衣角。 她退后了三步,看着眼前身穿兽面玄甲外罩暗红色战袍,头戴束发玉冠的少年将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 “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刘彤面无表情道,“我只想问一句,在你心中,大汉还有救么?” 袁珣下意识想摇头,可是却又不忍心伤害眼前这皇室公主,只得摇头道:“我不知道,汉室江山的颓然真的不是一个皇帝或是几个朝臣宦官造成的,而是几百年的沉疴累积所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说完,袁珣将横刀破军配在腰中,从桌上拿了个蒸饼,大步流星的走出县衙,飞身骑上夜照玉,打马快速朝着城墙赶去。 “水能翟舟亦能覆舟……” 刘彤失魂落魄的坐在袁珣房间中,口中不断喃喃着袁珣的话,蔡琰轻轻抚摸着刘彤的背脊,眼中却是流淌着异样光芒看着袁珣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第五十五章 贼至 不真正经历过,光凭想象,永远也想象不出古代战争给人的压力,由何曼带领的四千黄巾前锋部队早就绕着城走了好几圈,却没有盲目攻城,郭嘉本来没有让所有兵士上城,只有寥寥几百士兵立于城上,没想到何曼倒是个面粗心细的人,愣是把先锋部队撤到离南门三里外扎下营寨。 在袁珣全身贯甲,快马加鞭来到南门的同时,何仪领着五万多黄巾军乌乌央央来到了何曼营寨之中。五万黄巾军漫山遍野的在城外扎营生活做饭。 他放眼望去,远处的丘陵的山梁上全是头戴黄巾的叛军,如同蝗虫一般星星点点,看的才上城墙的袁珣头皮发麻,握在城垛上的手关节都开始发白。 “此战可胜否?” 郭嘉摇着折扇站在城墙上笑道:“黄巾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却是乌合之众,我们城坚弩利,有何不可胜?只是原以为截天夜叉何曼是个莽汉,今早却没中我的诱敌之计,倒是个胆大心细的。”说着,郭嘉用折扇点了点袁珣的肩膀,“镇定点,不可如此,三军将士都看着我们呢。” 袁珣转头一看,只见城墙上下所有的士兵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赶忙放下了手,干笑着大声道:“他娘的,城下黄巾太多了,搞得老子有点害怕啊!” 然后他一把将腰中的破军拽了出来,笑着大声喝道:“但是怕也没个卵子用!黄巾军都来了,无他,死战耳!还记得我们出发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陈到心思灵活,一听袁珣的话就知道要说什么,他将长枪一把横于头顶,大吼道:“干死他们!分他们的金银财宝!” 在颍阳休息了一夜的阳翟守军们正值经历充沛,陈到的话就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一锅热油当中。 陈到话音刚落,只听城上城下的阳翟兵们纷纷拔出兵器,敲击着自己的胸前铠甲和手上的大盾,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干死他们!” “分他们的金银财宝!” “干死他们!” “干死他们!” 话语一开始还有些松散,可是几声之后,六千士兵的怒吼响彻云霄,就连原本颍阳的两千守军受到了阳翟军的感染,也都纷纷跟着嚎叫起来! 八千人的怒吼声瞬间传到了三里外何仪大帐之中,他正在听何曼向自己报告早晨守军稀少诡异的情况,这时候也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漫步到辕门之外,看着城上守军举手高呼的情景,不禁面色有些发紧。 颍阴城有些诡异啊!一路行来,大县攻克两个,小城守军更是望风而逃,只有这颍阴的守军气势如此恢弘,而且细细倾听,还能听出守军在嚎叫些什么,似乎是要全歼自己,然后分自己的金银…… 诡异! 何仪扶须看着颍阳城上战意高涨的几千守军,不禁眉头紧皱。 “黄邵。” “末将在!”黄邵听得何仪呼唤自己,立马出列单膝跪地叉手道。 何仪眯着一双狼眼死死盯着颍阳城上,冷声道:“守卫颍阳的只怕是阳翟方面来的精锐部队,带队的将帅也是一个有才之人,不可掉以轻心,你速速砍伐树木,造云梯井阑,饭后我带队先去城下叫阵,试探一下城上的守军!” “喏!”黄邵躬身行礼道,立马起身带人去远处砍伐树木。 袁珣看到此景,眉头一皱,骂道:“这颍阳县令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坚壁清野都不懂!居然给黄巾贼留下大片树林来建造攻城器具!” 这话一出,说的站在不远处的祭平面红耳赤。 郭嘉笑道:“无妨,我还没走出阳翟,旧金马矩子就送来的二十架霹雳车,此物可将石弹投到一里之外,用来打井阑正好合适。” 袁珣闻言眼睛一亮,没想到靠着水力锯子,马钧不到短短五天就造出二十台霹雳车,这东西是扭矩投石机,投得可比老式人力拉扯的投石机远多了,他忙问道:“可有组装?” 郭嘉随手一指说道:“早就组装好了,指挥霹雳车的正是马矩子的弟子,在早上组装之后就试射了,就等这黄巾攻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袁珣目光随着郭嘉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二十架霹雳车平均分布在四面城墙之上,每个墨门弟子正带着五六个兵士调试着霹雳车。 二十辆霹雳车也不够啊! 一会儿黄巾蚁附攻城,霹雳车虽然经过马钧改造,上弹极快,一分钟就能打一发,可是人家五万人冲到城下也只需要几分钟,就算是打满二百颗石弹,也不过只能杀伤莫约一千士兵,这还是理想状态。 而且扭矩投石机现在最大的作用乃是击毁对方井阑,保证井阑上的黄巾贼弓箭手无法有效压制城头,且不让井阑顺利登城。 霹雳车能有多少的精准度?又不是打炮,还能一炮一个井阑? 说来说去,霹雳车终究只是攻击城墙器械所用,并不如火炮一般可攻击对方有生力量。 但是有霹雳车总比没有好,袁珣此刻特别想有几门大炮,一跑过去人仰马翻! …… “奉孝兄,请问假如我们没有霹雳车的情况下,要击毁对方井阑该怎么办?”袁珣好奇的问道。 郭嘉闻言眉毛一挑,说道:“一般情况下是用弓弩手压制对方井阑,火箭引燃,或者派敢死之士快马出城,用桐油烧毁。” 桐油? 袁珣闻言眼中一亮,问道:“总之就是烧毁对方木质井阑便是,可是这意思?” 郭嘉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却见袁珣嘿嘿阴笑着转头跑去后边站着的颍阴县令身旁,和祭平嘀嘀咕咕什么,只见祭平不断的点头,带了二百青壮快速朝着府库跑去。 “君瑜想了什么妙计么?” 袁珣嘿嘿笑着说道:“没什么妙计,就是请奉孝兄看一场生炸黄巾军罢了。” “桐油?”郭嘉何等聪明,见袁珣眼神飘向那些霹雳车,立马明白了,“君瑜想用霹雳车将桐油抛出去,然后再以火箭引燃?倒是好计策!” “差不多!”袁珣阴笑着看城外炊烟处处的黄巾军,“只是往桐油里加了点料!” 郭嘉素知袁珣脑中鬼点子层出不穷,看袁珣那副模样,不禁也是打了个冷颤,这小子阴起人来实在手段下作没底线,他是听说过的,一时间居然有些同情起对面的黄巾军了。 一众士兵休息够了,眼见对面的黄巾渐渐开始集结,也纷纷拿上兵器站到了城头。这时候,只见五万黄巾军结了一个并不怎么整齐的军阵,在鼓声中慢慢朝着颍阳城逼来,郭嘉折扇一挥。 “擂鼓!”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整个天地仿佛被双方的鼓声唤醒,肃杀的气氛在空气中感染着双方将士,颍阳守军更是开始喘起了粗气,嘴边的白雾何仪隔着两里地都清楚的看见。 黄巾军同样还是老样子,何仪,刘辟、龚都。黄邵、何曼五将带着五万步兵慢慢在离颍阳城两里地停住,只是军阵后方多了十几架井阑和数不清的云梯。 何仪依旧单骑来到颍阳城下弩箭射程外,长矛一指颍阳城上喝道:“城上守将何人?可敢露脸来本帅瞧瞧?” “你长得那爹不疼妈不爱的样子,哪里帅了?也好意思自称‘本帅’,谁给你的勇气啊?梁静茹么?” 城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未变声彻底的公鸭嗓,然后何仪只见一个身穿玄甲外披暗红战袍,头戴束发玉冠的俊俏少年痞里痞气的单脚蹬在城垛上,笑嘻嘻对自己道。 那少年话一出口,城头上的士兵虽不知“梁静茹”何方人士,却也都忍不住哄堂大笑,尤其是少年身边穿着一身骚气无比的精钢银甲,身高九尺以上,壮如铁塔的大汉更是操着如雷的大嗓门朝何仪喊了起来。 “就是!我还当你何仪人如其名,仪表堂堂,却是三角眼大鼻子塌脸庞,像只癞蛤蟆似得,还本帅呢……你阿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你掉地上了,脸着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大汉话音一出,城上守军更是笑弯了腰,原本想以势压人先夺士气的何仪被这一通羞辱,气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长矛指着城头上少年骂道:“黄口小儿,恶语伤人,可敢留下姓名!”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窝,名蝶!字福亲!大汉最年轻的将帅是也!”少年在城头上抱着手嚣张的笑道。 “窝蝶!窝福亲!你给本帅……你给某等着!待某破城,必将你碎尸万段!”何仪指着城上咆哮道。 “好的!何仪我的儿,你爹你父亲我就在城上等着你,可别让你爹我失望啊!”少年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原本就笑的不行的守城士兵一听,又再次大笑起来,有的士兵居然笑的躺倒在了地上,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唤。 何仪这才反应过来,又被城上小儿戏耍了,听着城上笑声一片,觉得自己在城下宛如一头蠢驴,不禁气急攻心,噗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强忍怒火一擦嘴角,打马就想回军阵立马攻城,将这小子的脑袋砍下来做酒樽! “这想走了?你走得了么你?!” 袁珣在城头夺过一副弩弓,大拇指比了起来,闭上一只眼睛目测了一下距离,何仪据城墙大约是四百步左右,正好是弓箭射程极限,他将弓弩抬起,以抛射的方式一箭射了出去! 弩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嗖一下落在了何仪马身左侧莫约三十步距离,何仪恨恨看了城头一眼,却见那可恨的小儿手一挥,城头莫约两百弩兵纷纷学着他抬高弓弩扣动悬刀,一时间一片弩箭黑压压如同雨点一般当头罩来! 何仪瞳孔一缩,将手中长矛在头上挥舞成一片华盖,那些弩箭纷纷被打落,可是二百多只弩箭,就算是何仪是霸王项羽在世也无法全部打落,只听他闷哼一声,肩头便中了一箭,然后胯下一软,只见胯下的战马马头早已被几只弩箭洞穿,发出惨嘶软倒在地! 何仪不愧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在马匹倒下之际,冒着被马尸压伤的风险整个人缩近马尸之下,就在这时候,他身上的马尸被射成了刺猬! “傻缺!你以为在弓弩平射射程外我就射不到你?” 袁珣一口唾沫吐下城墙,将手中弓弩抛还给身边的弓弩手,不屑道,这黄巾军也不行啊,连十字弩抛射都不懂,百十丈距离都敢这么嚣张? 他第一箭抛射过去,就知道能射到何仪,覆盖式射击还射不死他?当自己专门调这两千弩手来当摆设么? 城头守军一看何仪连人带马倒在箭雨之下,一时间纷纷欢呼起来,这时候,只见何曼单手把一面大盾罩在头顶,打马迅速冲向何仪,矮身一把将他从马尸下面拽了出来,二人一马狼狈逃回本镇。 “没死啊?”袁珣郁闷的看着肩膀上明显插了一支弩箭的何仪说道。 “已经可以了,此阵你又是羞辱,又是突然袭击,让敌军士气大丧,我说你怎么这么……”郭嘉苦笑着劝解道。 第五十六章 万箭齐发 “阴损是?” 袁珣嘿嘿一笑道,“我哪知道那何仪这么天真,居然敢单枪匹马来挑衅我?打仗嘛,兵不厌诈不是?只要能赢就行,谁管他阴损不阴损的?” 说完还嘟囔补充道:“早知道在箭头上萃毒,弄死这老婢养的!” 郭嘉苦笑摇头,虽说兵不厌诈,可是袁珣的行为哪里是什么诡计?明明就是像泼汉打架扣眼珠踩脚指这种阴损手法。 何仪被何曼救回本阵,也是被刚才捡回一命一幕吓得冷汗直冒,忍痛将插在肩膀甲胄间的弩箭一把拔出掷于地上,破口大骂道:“这黄口小儿如此阴毒,居然暗箭伤人,气煞我也!” “大帅息怒,我这就城下叫阵,杀了那小儿为大帅报仇!”何曼怒吼一声,提着大斧头就要点兵去城下叫阵,却被何仪一把拉住。 “那小儿阴损无比,丝毫不顾战阵规矩,你去了也是被乱箭射死!”何仪面目狰狞的拔出腰中环刀,大喝道:“攻城!所有人给我上!先登者赏金万贯,杀那黄口小儿者封万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听一种黄巾军怒喝一声,加快了脚步朝着颍阳城头冲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头戴黄巾,身穿布衣,拿着各色武器的黄巾军,五万人如同浪潮一般朝着城墙扑去。 见得这样的场景,袁珣心中也有些紧张,可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看了看身后的弓弩手,右手抬起,大拇指伸出目测距离,等待黄巾军进入近六百步之时,喝道:“第一列!射!”说着右手狠狠往下一劈! 话音一出,两千弓弩手站在最前一列莫约六百多人将十字弩抬高和袁珣右臂齐平,等袁珣右臂下劈,齐齐扣动悬刀,六百多支箭如同下雨一般落在冲向城头的黄巾军阵前方头上,霎时间黄色海浪如同被大石阻隔一般,倒下一大片! “第二列!射!” 又是六百多支弩箭抛射,黄巾军再次倒下一片。 “第三列!射!” “第一列!射!” 郭嘉目中泛光的看着袁珣将两千弓弩手分为三列,一列射击完毕后立马蹲下上弦,第二列紧接着射击,第二列射击完毕后也向第一列一般蹲下上弦,第三列再射……如此循环下来,这两千弓弩手毫不间断的朝着城下黄巾射击,而且黄巾军人数太多,根本不需要怎么瞄准,只要大略瞄一瞄射出去必定中箭。 黄巾军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身穿甲胄,为了迅速登城,除了少数人,大部分人连盾牌都没有,在袁珣指挥下这种毫不间断的箭雨下,黄巾军还没冲进弩箭平射的射程范围内,居然就被射死射伤三四千人! 三段射! 郭嘉心中明白,这就是平日在水镜书院沙盘演练城池攻防之时袁珣常常吵吵着的攻击方法。在水镜书院,袁珣、徐庶、郭嘉、庞统常常在袁珣发明的“沙盘”之上互做攻守以娱乐消遣,袁珣极为注重弓弩和投石车等远程攻击手法,这让郭嘉等人极为不解。 尤其是这所谓的“三段射”,袁珣常常在选择兵种时将大半的兵力用作弩兵,以三段射的方法来拒敌。随时都是大喝一声“三段射!”就将和他对阵的人山头的旗子拔掉一大片,而郭嘉等人都觉得他在耍赖。弩兵虽然在战场上不可或缺,可是什么时候成为了主宰战争的兵种?要知道唯一能一战改变攻守的兵种永远是骑兵和步兵! 尤其是小庞统,因为这事情,都不怎么和袁珣玩沙盘推演游戏。 直到今天,亲眼见到两千弓弩手使用三段射方法守城,郭嘉这才相信了袁珣说的“远程打击”何等的震撼! 仅仅十几个呼吸,那些黄巾军就在两千弓弩手三段射之下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若是让袁珣手中有一万弓弩手据城而守,在箭矢充足的情况下,只怕这些没有防护的黄巾士兵半天就要在这源源不断的弩箭覆盖下崩溃! 那种整片天空被都是飞射箭雨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恐怖。 而且郭嘉明白,袁珣根本没带射速更快的弓箭手,就是因为弓箭手容易疲惫,还需要经验丰富,而弩手不同,只需要上弦扣瞄准扣扳机便是,这就是袁珣时常提到的:“战争效率”? 而在一旁观战的荀彧已经傻了,呆立在袁珣身后不远处,看着那两千弓弩手如同镰刀割麦子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将箭雨射到黄巾军的头上,他原本还觉得袁珣只是一个不懂战阵的世家子,打仗还靠郭奉孝,甚至还得靠他荀文若,哪知道这两千弓弩手还能这么用,他隐隐觉得,此战过后,只怕未来作战的方式都要发生一定的改变。 短短不到一刻钟,还没冲到城下的黄巾军终于顶不住了,冲在前面的士兵终于有忍不住丢下手中兵器哭嚎着转头就跑的。现在还没冲到城下两百步距离,身后全是黄巾被弩箭钉死在地上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何仪想要用弓箭还击,可是那人数可怜的弓箭手根本就靠近不了城下,射了也射不到城头上,而且何仪哪里忍心将自己的弓箭手顶到锋线上? 一个人的逃跑,如同是瘟疫一般感染了冲在前面的黄巾军士兵们,前阵纷纷转身就逃,就连督战队连杀几十个都止不住,督战队的黄巾力士还被城上飞来的弩箭射死不少…… “鸣金!收兵!” 何曼此时心中一急,忙叉手道:“大哥,城头守军不多,咱们拼着死个两万人攻上去,他们弩兵没用还能奈我何?请允许我亲自带队先登!” “我说,鸣金!收兵!”何仪瞪了何曼一眼,钢牙紧咬一字一句的答道。 “喏!” 何曼低头,死死咬牙一插手咬牙狰狞的看了城头那个手舞足蹈的少年一眼,终于下令鸣金收兵,几万黄巾军就差爹妈少生了一条腿,连滚带爬跑出了弩箭射程之外,留下一地的黄巾军尸体,还有不少中箭未死的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 “娘的!咋就跑了?一点不经打!” 周仓的话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一般,他话音刚落,就听城中所有军民都开始欢呼不已,祭平更是喜的差点找不着北,小跑着下城令百姓屠猪宰羊犒劳三军。 “君侯神勇!小半个时辰退敌!”荀彧走上前来,抱手恭喜道。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神龙活虎的袁珣一屁股坐倒在地,喘着粗气看着城下的尸体,半响后才哑着嗓子问道:“退了?” 郭嘉轻轻扶起袁珣,他知道袁珣也是初经战阵,只怕是过度紧张兴奋之下脱力了,他驾着袁珣点头笑道:“退了!” “真退了?” “真退了!” 袁珣看着城下满地的尸体和哀嚎不已的黄巾伤兵,苦笑道:“那之后怎么办?” 郭嘉笑道:“今日君瑜用三段射的方式让黄巾吃了个大亏,今日之内怕不敢在盲目攻城了,再怎么他们也要先伐木造盾牌,要攻城也是明天的事了,今夜谨防夜袭便是。” 袁珣想了想,点头道:“这种战法也只能打个出其不意,明日黄巾造了盾牌只怕咱们打的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奉孝师兄和文若兄没什么办法么?” 郭嘉和荀彧对视一眼,突然二人笑了起来,见郭嘉点头,荀彧才说道:“无他,就是夜袭而已,或者说夜扰,不让黄巾这么轻松的造盾牌,也不让他们休息。” “哦?” 袁珣眼中一亮。 ………… 何仪连连斩了几个阵前的曲侯,这才平息了几分怒气,他鸣金收兵后,回到营寨一清点,这短短小半个时辰,自己的五万大军居然损失了六千人有余! 这还连颍阳城角都没有摸到啊!这城上弩兵究竟用的什么弩?居然好似不用上弦一般,从来不停歇,一波接一波的箭雨间隔不到一息,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等到黄巾士兵架起云梯,五万人得损失一半! 等到损失一半的时候,只怕自己的军队不败自溃! “大帅,不能再这么打了,颍阳城上劲弩厉害的紧,咱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 黄邵读过些书,脑子也比其他人好用些,此时正充当着黄巾军的军师一角,这时候也是苦劝何仪。 何仪皱眉问道:“那若是我们分兵分攻其他三个城门呢?” “没用的。”黄邵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分兵,他们的弩兵也分兵,只要他们还拿着这种弩兵战法,咱们还是这样损失惨重! 大帅,咱们赶紧连夜赶制盾牌和弓箭,有了盾牌掩护,咱们就能架起云梯再把井阑推过去压制城头弓弩手,也许还有机会。” 何仪点了点头,狠狠一把将手边的骷髅酒樽砸在地上,这是襄城县令王承的脑袋,若不是这厮烧了襄城府库,有了兵甲劲弩,自己何至于被那小杂碎的弩手弄得如此狼狈? 他下意识摸了摸肩上还在渗血的绷带,起身一脚将那骷髅酒樽踩个粉碎! “命全军砍伐树木制造盾牌!”何仪低吼着道,“明日午时再攻城,两个时辰后老子要换那小杂碎的脑袋装酒!” “喏!” 等颍阳守军在嬉笑中埋锅造饭准备饱餐一顿时,只听郭嘉道:“周将军,陈将军!” “末将在!”陈到和周仓马上站起身叉手回道。 “你们速速带着骑兵出城,去黄巾营寨外叫阵,专骂何仪何曼!若是何仪带人大举来攻,只消快马回城便好,若是别人出战斗将,可与他们玩耍一阵,可若是何曼亲自来战,不妨斩了他或是和他同时出战的人,总之就是别让他们士气缓过来,若是敌军不出战,叫骂一阵再回来。” “喏!” 二人戴上头盔,各持兵器下了城墙。 “有啥用么?”袁珣不解道。 荀彧笑着解释道:“奉孝此计高明,白日寻衅可试探敌军,且压制他们士气,黄巾人数虽多,可是战将只有寥寥几个,若是二位将军能够斩一二敌将,晚上夜袭之时也就方便了不少。” 而郭嘉只是摇着折扇轻笑不语。 第五十七章 阵斩龚都 何曼正在自己帐中喝着闷酒,这颍阳城头的守军近乎诡异的精锐,不但士气如虹,而且弩兵手中貌似有可连发之弩,连让他出阵于敌将捉对厮杀的机会都不给,这种只挨打不能还手的感觉,让在襄城之战中出尽风头的他感到非常憋屈。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便听道守着营门的兵士一阵哗然,何曼蹙眉喝道:“娘个腿的!连喝个酒都不让清静!出了何事?!” 一个兵士进得帐来,慌张道:“禀将军,那颍阳城内来了一群骑兵,带队二将正在营外叫骂!” 何曼住的营帐离营门最近,他侧耳倾听,可不是外面正在骂人呢吗?一个粗嗓门正在问候着何仪全家,内容极其不堪。 “何仪我的儿,还不出来给爷爷舔舔靴子,你们何家人连一点礼貌都不懂么?还有那个截天夜叉何曼,来来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龙王!以后莫要叫什么夜叉了,叫个夜壶不也挺好?” 何曼正值憋屈无比的时候,此时有人来叫阵,就如瞌睡有人递枕头,何况人家指名道姓的挑战自己呢,此时不怒反喜,佯做大怒大吼道:“牵我战马来!”说着从兵器架子上提上自己的大斧点了人就要出营迎战。 就在兵士要打开营门之时,何仪只听身后有人呼唤,回头一看是龚都。 “何兄弟要去何处?” 何曼扬了扬手中大斧道:“哥哥没听见外面有人骂我何家祖宗么?自然是出营看了那贼厮人头!” 龚都一把拉着何曼战袍急道:“颍阳守军和舞阳襄城不同,气势如虹,训练有素,且不知其将领战力如何,怎能盲目迎战?” 何曼怒道:“人家欺上门来,若不还击,还不弱了我黄巾士气!哥哥莫要多话,让开路来!”说着一把挣脱龚都拉扯,跳上战马就带着人出了军营。 龚都无奈,何曼双臂力大无穷,自何仪起事以来鲜有敌手,再加上来时何仪的族弟,一向蛮横惯了,从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可是他毕竟是自家主帅的族弟,想了想,还是手持兵器骑上了战马,跟着何曼出了营寨。 何仪正在包扎伤口,只听营外一阵喧哗,不禁怒喝道:“何事喧哗?” 账外士兵闻言进得何仪大帐,回道:“回禀大帅,营寨外来了两百骑兵,领兵的汉将正在营外叫骂。” 何仪皱眉道:“全是骑兵?” “全是骑兵!” 何仪摇头道:“紧闭寨门,不需理会。” 二百骑兵不可能攻击自己四五万人的军寨,颍阳守军此举无非是骚扰一下自己,让自己不得安生,何仪手上也没有骑兵,派出去的步兵人少了,可能被人家一个冲锋全吃了,人多的话,人家打马就跑,就算两条腿跑断也追不上四条腿的。 “那敌将骂的难听,龚将军已经带了一千人出寨迎敌了。” 何仪眉头一皱,草草将肩膀伤口包上,批起衣服就朝着寨门走去。 此时只见寨门紧闭,何仪登上营寨的箭楼朝外看去,只见何曼和龚都二人领了一千步兵就站在寨门口。 而对面两百骑兵悠闲的立在弓箭射程外,为首的是一个顶盔掼甲的白净小将,手执一杆长枪笑吟吟立在马上,他身边站了一个穿着亮银钢甲的高个大汉,正是今日在城上嘲笑自己的那个,大汉手持一把巨大的长柄大刀,也没骑马,如同魔神一般站在那小将身边,正是陈到和周仓, 周仓看到何仪上了箭楼,不禁张开大嗓门笑道:“我的儿,你终于出来了,快快下来,与我亲近一下!” 何曼见自己族兄受辱,哪里受得了,手持大斧一夹马腹就想冲过去一斧头砍了这雄壮大汉,可是却见龚都却比他早,手持长矛冲了上去。 “贼汉!胆敢口出狂言辱我家顺天公!纳命来!” 周仓今日大战敌军都没摸到,手正痒痒,见龚都拍马前来,不禁大喜笑起来:“好样的!来来来,你家周仓爷爷陪你玩上几回合!”说着扛着大刀迈开一双长腿朝着龚都冲了过去! 坏了! 人的名,树的影,何仪也是当年跟着波才的黄巾贼首,哪能没听说过中山国小渠帅周仓周元福的威名? 当年周仓是地公将军张梁手下大将,据说身高三丈,力大无穷,可手撕虎狼,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甚者说周仓师承昔年黄巾第一猛将北海管亥,深得其师真传! 还没等他开口提醒,只见周仓快步冲向龚都,飞身而起,双手持着大刀力劈华山朝着龚都当头劈去! 周仓跳起的高度太过骇人,吓了龚都一跳,慌忙横起长矛格挡。 周仓手中大刀乃是找浦兴徒弟照着黄忠的凤鸣刀一比一“复刻”的,重达七十六斤,沉重无比,军中也只有他和黄忠能使,一劈之下何等巨力? 龚都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双臂剧痛,虎口迸裂,情急之下一磕马腹,他胯下的战马也是随他征战多年的好马,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名马,倒也有几分灵性,此时那马儿居然迎着周仓巨力前蹄狠狠一蹬地,马头朝着周仓撞去,将周仓撞了个趔趄。 只需要一招,龚都就知道自己不是周仓对手,哪里还有什么战意?调转马头便想逃回军阵,何曼也是心中大急,打马就想上来救龚都。 “好畜生!”周仓气笑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揪住了龚都战马的尾巴,大喝道,“给我站住!” 只见周仓单臂用力抓住马尾,那匹栗色战马恢恢哀嚎,四蹄刨地,居然不能前进半分,龚都心中大急,转身一记回马枪就朝着周仓胸前猛刺。 周仓挡都不挡,只是略略侧身,龚都的矛尖擦着周仓胸甲过去,次溜溜带起一溜火花,却连条白印都没留下! 龚都心中大骇,他怎知道周仓身上的铠甲是浦兴用双液灌钢发一片片打出来的,莫说是矛尖侧边擦过,就算是正面刺中,只怕凭他手中那杆寻常铁矛也无法刺穿周仓的铠甲! “哥哥莫慌!我来助你!” 就在二人一时僵持的时候,何曼手持大斧,飞马赶了上来,抬起斧头就想劈周仓脑袋,就在这时,一杆银枪枪尖如同灵蛇一般朝着何曼咽喉刺来,何曼就算劈死周仓,只怕也会被这杆长枪洞穿喉咙。 无奈之下,何曼只好回斧荡开长枪,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身穿大汉制式铠甲的少年将军正怒目瞪着自己。 “好个卑鄙小人,居然敢偷袭,再吃我一枪!” 陈到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同梨花暴雨一般朝着何曼的面门就刺了过去。 何曼也是天生神力的人,奈何陈到自小习武,家传枪法也不是凡品,虽然力气不如自己甚矣,可是这厮一枪快过一枪,他一时间也是左支右拙,只有格挡之力。 陈到在历史上虽然不如赵云有名,可是也是有史记载的名将,而且善使长枪,武艺绝对不俗,何曼虽然强横,一时间竟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那边周仓是谁?那可是演义中徒手擒拿庞德的主! 眼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怒喝一声,手上用力,脚下一绊,居然如同摔跤一般将龚都的战马摔倒在地上! 龚都惊叫着摔下马,正在眼冒金星之际,却见一柄大刀刀锋越来越近,居然被周仓一刀枭首!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角色,原来这般不耐打!那边的,你叫何曼是?号称截天夜叉来着?来来来,你陪你爷爷我过上两招!” 周仓随意一脚将龚都脑袋踢得老远,哈哈大笑着扛着大刀就朝和陈到战成一团的何曼冲过去! 陈到虽然力气不如何曼这,可是枪法精妙,犹如云龙探爪,又似灵蛇出洞,每一枪都是极为刁钻,让何曼忙于防守。 何曼余光一扫,只见龚都脑袋已经分家,又见熊罴一般的周仓迈着大步朝自己冲了过来,不禁寒毛倒束,狠狠几斧将陈到略略逼退,调转马头就跑。 别看何曼在襄城凶焰滔天,那是因为襄城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守将,此时面对陈到这种青史留名的名将已经很吃力了,又要面对周仓这种黄巾闻名的凶神,哪里还敢恋战? 周仓本要追击,被陈到拦了下来,不禁嘟囔了几句,走回去弯腰提起地上龚都的首级,就这么一手扛刀,一手提着龚都脑袋,大摇大摆回了骑兵军阵。 陈到说的没错,杀了一个将领就是赚了,倘若恋战,可能会把仅有的二百宝贝骑兵损失在这,于是骑兵们一溜烟回了颍阳城,留下了在箭楼牙都咬碎了的何仪。 待周仓手提龚都首级笑嘻嘻跑到城中,袁珣郭嘉荀彧正在城门楼用饭,这莽汉提着还在滴血的脑袋就往地上一扔,咧着嘴笑道:“我还道何仪手下有多厉害,原来如此不禁打,真不痛快!” “周将军神勇,此番何仪大将龚都被阵斩,贼军士气大减,恐不会如在襄城那般嚣张了!”荀彧看着肩扛大刀的周仓,不禁抚掌称赞道。 郭嘉笑吟吟的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道:“好!黄巾原本的指挥战将就少,此时龚都死于周将军刀下,五指已断其一矣!” 地上龚都那死不瞑目大睁的眼睛居然无神的盯着袁珣,袁珣面色苍白的看着龚都首级断裂处那暴露在外的喉管和颈骨,不禁胃中一阵翻涌,捂着嘴就跑出房外。 “周仓!你大爷的!呕……” 周仓愣愣挠了挠后脑勺,在郭嘉和众人的大笑声中瓮声瓮气的道:“不就是一个脑袋嘛!公子这是咋了?骂我作甚?” 第五十八章 攻心 和颍阳城中欢声笑语的轻松丝毫截然相反,此时何仪的帅丈中一片死寂,龚都的无头尸体就停放在帅帐之中,何仪红着眼睛看着龚都的尸身,脑门上青筋暴起。 在他带领的四将中,除了何曼是自家族弟,其他人都是当年在波才账下效力时何仪的旧部。 当年曹操配合朱儁和皇甫嵩发动长社之战,南方黄巾彻底没落,波才退守阳翟,最后困死在阳翟城中后。 当年和何仪一起追随波才的老人就剩下这几个了,可以说每个人都是他的手足兄弟。此时龚都身陨颍阳城下,何仪怎能不悲痛? 何仪突然转身一嘴巴狠狠甩在何曼脸上,咆哮道:“谁让你私自出兵迎战的?谁?!” 何曼嘴角出血也不敢去擦,垂手肃立在何仪面前,讷讷不敢出声,半响后才喃喃道:“那周仓骂大哥……实在是难听……” 何仪反手又是一嘴巴甩过去,大骂道:“若不是怕你私自出战出事,龚兄弟如何会去护你?又怎会被那周仓枭首?你累我损失一个好兄弟!”说着,居然噌一声拔出腰中环刀,“你这莽夫,十个你何曼也顶不上我一个龚兄弟,干脆你去陪他!” 何仪气急,说着就要劈死何曼,黄邵和刘辟忙一个抱腰一个抱手阻止他。 “大帅!大帅不可啊!何将军虽说冲动了些,但是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名声,断不可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是啊大帅!龚兄弟身死也是为了护卫何将军出战,若是您杀了何将军,何以面对泉下的龚兄弟啊!况且临阵斩将殊为不智,影响士气啊!” 也许是黄邵一句“何以面对泉下龚兄弟”说动了何仪,何仪高高抬起的刀僵立在空中,半响后才缓缓放了下来,一手指着账外,对何曼大吼道:“滚出去!你部今日为龚都披麻戴孝!除了攻城,你若再敢出自己大帐一步,我砍了你的腿!” 何曼闷闷一拱手,气鼓鼓出了寨门。 何仪看何曼出去,这才消了消气,皱眉道:“这颍阳城上的那小儿究竟是谁?周仓明明是黄巾猛将,怎的会投身于他账下效力? 而且他绝对不是颍阳人,颍阳令祭平庸而怯懦,手下士兵也少,从哪冒出来这样士气高涨的精锐士兵?” 黄邵闻言拱手道:“大帅,我倒能猜到那少年是何人。” “哦?” 黄邵抚须道:“自先大贤良师张公起事失败身死巨鹿后,周仓一直和裴元绍活动于右扶风一代,今年年中,听闻汝阳袁氏袁逢的嫡孙袁珣求学于颍川之时,收留了一群从扶风一代逃荒而来的流民百姓,狗皇帝知道了还给这小子封了列侯,周仓既然在此,说明今日城头上的小子必是那袁珣小儿无疑!” “袁家子么?”何仪沉吟一下,冷笑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弩兵厉害就敢放肆,等待明日我们造够了大盾,破了他的弩兵大阵,必将其剥皮以塌之,方解我心头之恨!” 这边何曼气鼓鼓带着自己的亲卫回了营帐,到了营帐门外,只听亲卫中有人说道:“顺天公大帅处事不明,真让人不服!” 何曼吼道:“何人出声?与我滚出来!” 在他的吼声中,只见一个年轻的亲卫走了出来,还没等何曼发生,另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亲卫突然抬手就给了那年轻亲卫连续几个耳光,怒道:“你是何人?居然敢挑拨将军和大帅的关系?不要命了么?” 那亲卫躬身跪下,吓得簌簌发抖。 何曼一看,乃是自己在襄城中招到的一名名叫孔俊的游侠,据说乃是当地游侠头子,看他武艺颇好,又是带着家资主动投奔,这才招进自己亲卫当中。 孔俊打了那年轻亲卫几个耳光,这才停下手,将那亲卫踹入人群当中,这才转身叉手躬身对何曼道:“将军,属下已惩罚这嘴上不把门的东西,望将军看在他也是对将军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狗命!” 何曼脸色好了些,摇手道:“算了,若有下次定斩不饶!”说着转身进了营帐,他在营帐中坐下,却见那孔俊也跟了进来。 “干什么?” 孔俊见何曼面色铁青,也有些紧张,为何曼斟了一杯酒放在案上,单膝跪地道:“将军,属下有一事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孔俊本身武艺不俗,加上其性情豪爽,当时乃是带着家资来投何曼,何曼对其非常欣赏,亲自点做亲卫首领,听见孔俊的话,何曼喝一口酒问道:“你有何话?说来!” “将军啊!”孔秀闻言起身,依旧躬着身子,说道,“其实属下也为将军鸣不平!今日攻城,城上守军满打满算也没有一万人,咱们足足五万人,倘若咱们拼着人命把云梯架上城头,攻上城去,将一战成功!将军这计略明明极为高明,却被大帅否了,真是让人遗憾!” 何曼正委屈呢,听了孔俊这话,也是极为欣慰,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刚才不是说了下不为例么?我大哥是主帅,自有他的考虑,念你是我心腹,这次就不追究了。” 孔俊就像没听到何曼说话一般,继续躬身道:“而且刚才出营营地,明明是龚将军自己打马冲出去的,要属下说,技不如人被人杀了也是活该,怎能怪到将军头上?大帅竟当着众人的面打将军,属下心中不服!” 这话说到了何曼心口上,他自持自己有一番武力,从何仪起事以来,一直自认“副帅”,从不把何仪其他老兄弟看在眼里,一向是飞扬跋扈惯了,而且他又没让龚都和自己一起出营的,何仪这样怪罪他,他心中自然委屈愤怒。 这次何曼没有再假模假样的反驳,居然认同似得下意识点了点头。孔俊余光看见何曼下意识的动作,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他说这种话自然很怕何曼怒而杀他,见何曼不生气,他胆子大了许多。 “话也不能这么说。”何曼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谁知道带队而来的乃是那周仓,昔日张角造反的时候,周仓就以勇武闻名天下黄巾,莫说龚都,就算是我,怕也不是对手。” 孔俊摇头道:“将军可不要灭了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 周仓又如何?岂是将军斧下之敌?今日若不是龚都自作主张擅战周仓换得身死的下场,若是将军出阵,只怕斩了那周仓的脑袋回来了!” 何曼老脸一红,周仓的实力他是看在眼中的,单人放翻一匹军马,何等的巨力?而且今天那个持长枪的小白脸功夫也是不俗,枪法精妙无比,自己对上也要吃亏。可是何曼哪里是谦虚的人?听到孔俊如此捧他,也是哈哈大笑喝下那杯酒。 “伯秀说得对!怪就怪那龚都多事,这才坏了性命,活该之至!还想让老子给他披麻戴孝?啊呸!” 孔俊又给何曼斟了一杯酒,谄笑道:“将军勇武天下第一,倘若今日是将军指挥攻城,只怕此时咱们早就在颍阳城中休息了!” “哼!我那大哥,早就不是当年随波帅纵横颍川的何仪了!胆怯也情有可原!”何曼不屑道,“今天若是依我之记,不计代价攻城,只怕老子现在早已在颍阳城中抱着女人睡了!” “嘿嘿!倘若是那样,将军可要赏属下几个女人呀!” “那是自然!” 何曼哈哈大笑起来,对自己那胆小如鼠的族兄也越发不满。 天慢慢暗下来,黄巾军营内还有一万多人正在紧锣密鼓的伐木造木盾,这是何仪下得死命令,今夜这一万人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在山中伐木造出三万简易的木盾,明日持木盾加上云梯井阑攻城! 何仪今日白天中了一箭,又被袁珣城上羞辱,加上白日攻城损失惨重,草草用了些饭菜,喝了一壶热酒就早早歇下了。 “敌袭!敌袭!” 许久之后,正当何仪睡得香甜之时,只听营外杀声震天,战鼓大作,帐外也传来了大叫敌袭的声音,何仪一个翻滚爬将起来,当真是又惊又怒,披上衣服就出了营帐大吼道:“慌什么?给我列队迎战!” 可是等何仪列队准备出营迎战之时,只听营外敌军火把全灭,一时间居然撤了个干净,黑漆漆的旷野居然安静的就像刚才的袭营不曾发生过一样。 何仪狠狠一砸营门,骂道:“该死的袁珣小儿,居然用这种低劣幼稚的疲兵之计!” 他也是沙场老将,哪能不知道这是颍阳方面用的是疲兵之计,他愤怒的不是这个,自己四万多人在营,袁珣想搞什么疲兵突袭之计根本就不可能。 袁珣守军人数少,总不可能把那七八千人全部拉出来营来和自己深夜野战,那他何仪可以好不费吹灰之力吃掉袁珣的军队,他还希望袁珣这么做呢! 只不过这种疲兵之计打扰自己军士休息,极为让人心烦,若是自己不管不顾,让袁珣逮着机会突袭一下,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也是有所损失。 “大帅勿恼,我方兵力众多,并不怕他们突袭,让三军轮流休息,休息之人衣不卸甲,枕刀而眠,每营士兵除守夜之人外,其余皆以麻布塞耳即可! 倘若袁军真的趁我军疲惫袭营,我们士兵可瞬间集结给其当头痛击!”黄邵眯着眼睛看着漆黑的营外,阴阴的说道。 第五十九章 昭姬的野望 “人家士兵这么多,咱们玩疲兵之计有效果么?” 此时,袁珣顶着寒风站在城头,看着不远处点点篝火光芒中的黄巾军寨,不解的问道。他也是读过兵法的,疲兵之计乃是兵法和古代各大战役屡见不鲜的一招,可是这种战法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用疲兵之计必须在双方人数对等的情况下方能有效。 试想,就像黄巾军和自己,袁珣手里的兵力还不到人家的五分之一,你就算是用了疲兵之计,趁着对方放松警惕突袭人家大营,人家人那么多,还不把你包了饺子? 你若是不夜袭对方军营,疲兵之计有啥用?合着自己搞疲兵之计的士兵不睡觉也不会累? “谁说我要搞疲兵之计?” 郭嘉摇着折扇目光炯炯的看着三里外的黄巾大营,含笑答道。 荀彧若有所思的看着郭嘉,片刻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想来奉孝有计策破敌咯?其实大致上我也能想到奉孝的计策,只是搞不清楚奉孝如何先让黄巾大营乱起来。” 郭嘉含笑道:“这就要靠我们袁君侯了,我就想问问,君瑜你今日用桐油做的那些油罐是否真如你所说,比桐油还耐烧,而且覆盖极广,遇水不灭?” 袁珣下意识点了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桐油本身就是很耐烧的,我又在里面加了红糖浆,附着力超强,只要挨上一点,莫说是水,不把你烧个皮穿骨烂绝不可能熄灭!用投石机发射便是!小爷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可不是吹牛的!” “莫……什么夫鸡尾酒?”郭嘉愣了愣,便笑着摇了摇头。袁珣脑袋里新奇玩意儿和新奇词语层出不穷,他早已习惯。 “你问这作甚?”袁珣眼睛一亮,把郭嘉手里折扇一把打开,“哎呀!大冷天的别耍帅了,你是不是要用霹雳车火烧对方军营?快说,别卖关子!” “正是!”郭嘉含笑点头道。 “也不对啊,对面四万黄巾军的军营,连绵几里,二十架霹雳车能投多少燃烧弹过去?也不可能给黄巾造成多少损失啊!再说了,我们只有二十架霹雳车,就算是偷袭,人家冲出来和我们打,最多发射两轮就得跑,扛着霹雳车跑还不一定能跑过人家,你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荀彧此时也是想通的大部分郭嘉的计策,对着颍川鬼才的智计也是佩服不已,接口对一头雾水的袁珣笑道:“君侯勿恼,奉孝只怕盼着黄巾出营,正好在城下决战将其一战而下!只是彧不明白奉孝以什么计策激对方出营决战?” 郭嘉合上折扇,嘿嘿笑道:“不出来就接着烧,总会出来的!” 荀彧和袁珣一头雾水的看着郭嘉,却听郭嘉笑道:“一个时辰后再次佯攻两次,趁着佯攻咱们把霹雳车悄悄带出城去,卯初之时,即可火烧黄巾,届时自然有人替咱们赶着黄巾出营决战,君瑜且回县衙好好休息,等卯初与我共同火烧黄巾!” 袁珣见郭嘉怎么都不说,不禁无奈道:“你们这些谋士,就爱神神秘秘,i服了u,行行行,你郭奉孝办事,我放心,我回去睡觉还不成?”说着一边摇头一边下了城头,翻身骑上夜照玉,嘟囔着回了县衙。 他才进县衙,回到自己房间,却见房间中摆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他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到任何人。 这个时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是日升日落一天吃两顿饭,可是穿越而来的袁珣一直保持着一天三顿饭的习惯,他晚饭还没吃,此时看着桌上几个精致小菜和一壶仙人醉,心中也不禁大喜,管他三七二十一,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就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君侯征战辛苦,昭姬乃是女儿身,不得为君侯分忧,唯有为君侯做些饭菜,还望符合君侯口味。” 袁珣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一袭白色曲裾的蔡琰怀抱一把古琴,如同一株幽兰一般面色微红含笑立在门口。 “蔡小姐……这是你做的?那真是谢谢你啦!” 袁珣嘴里还含着菜,听闻这饭菜乃是蔡琰做的,一时间却也有些尴尬,夹菜的动作奖励在空中,心中也是奇怪,他和蔡琰往日并无交集,而且还的罪过她,蔡琰为啥还给自己做饭呢? “些许粗茶淡饭,当不得君侯感谢。”蔡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笑道,“君侯就这般让小女子站在门口么?” “嗨!”袁珣一拍脑门,迥然笑道:“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蔡琰这才笑着抱琴进来,轻轻坐在袁珣对面,含笑看着袁珣,那凤眼中有点点光芒,好似兰花立于骄阳之下,让人浑身不禁有些暖洋洋的。 “君侯今日大展神威,退敌于城下,我听说守军一人未伤,当真是少年英雄,冠军侯在世,小女子佩服。” 袁珣原本在女孩子面前脸皮就不厚,何况是蔡琰这般文静美貌的女子夸赞,饶是平时油嘴滑舌,此时也是俊脸有些发烫,尴尬一笑,说道:“不过是因为黄巾军不懂我的战法,我占了先机,怎么敢和霍冠军比?蔡小姐谬赞了。” 蔡琰此时心中也有几分紧张,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晚上的独自跑来一个男人房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接近袁珣,这个少年实在太让人惊讶了。论才华,他的乐理让自己的父亲蔡邕的赞不绝口,而且那天一首千古名句《鹊桥仙》出口,自此风靡洛阳深闺少女口中,若是哪家少年不会吟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就不要在洛阳泡妞了。而且此后颍川传来的《桃花庵诗》也让这少年有了桃花仙的美誉。 论品德,眼前少年收留几千流民,给其活路,造人间净土,连天子都因此功下诏封赏其关内侯的爵位,更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原本蔡邕南下,却被几万黄巾赶着逃回颍阳,进退不得,蔡琰也是有些绝望,此时袁珣却带兵而来。 谁能相信一个年方十四的少年儿郎居然在颍阳城上半刻退敌,不损失一兵一卒?此等军略让人佩服,也给了蔡琰莫大的安全感。 说起来,这俊俏少年家世高贵,自身才气德行智计皆束顶尖,只怕乃是洛阳千万少女心中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选了?可惜,他却又顽劣不堪,率性而为。 抛开什么昔日在洛阳创下的“恶少”名声、什么听她蔡琰闺房墙角故事都不说,近的弯弓怒射当朝公主殿下就让人惊讶无比了,今日听说袁珣把黄巾贼首何仪三两句话羞辱的吐了血,就算是一向文静的蔡琰,也是听闻后哭笑不得。 蔡琰就是好奇,袁珣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人是怎么把才气,智计、品德、顽劣、儒雅粗鄙,这些自相矛盾的性格集中在一起的?这让蔡琰心中的袁珣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神秘无比。 蔡琰自幼喜欢诗书乐理,性格和其父差不多,喜欢钻研,好奇心极重,这样的袁珣让她下意识的想去了解,想要接近,可能蔡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袁珣小口吃着饭,感受到蔡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非常的不自然,其实面对蔡琰,袁珣很心虚,毕竟偷摸到蔡琰闺阁楼下过。 那时候自己不懂,自从随司马徽学习了《孟子》后,才知道自己当初行为对蔡琰影响多大,若不是出洛阳时,海棠为他狡辩说为了乐理采取偷听蔡琰弹琴,硬生生把他的胡闹行为改成了一桩以乐会友的美谈,只怕蔡琰以后嫁人都有些困难。 这个时代礼法不若宋朝以后严苛,可是任谁家姑娘被人偷窥,未来丈夫心里也会有梗? 毕竟谁知道你袁珣究竟干嘛去了,谁不定就是你偷窥呢? 说不定还看了人家女孩子不该看的呢?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这种谣言杀人的事情古往今来可不在少数! 袁珣把嘴里饭菜咽了下去,放下筷子苦笑道:“蔡小姐,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般看着我实在让我不自在,我知道我以前顽劣了些,得罪了你,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 蔡琰噗嗤一笑,没想到才满颍洛的袁大君侯居然也会害羞,让蔡琰不禁好笑,她摇了摇头道:“君侯以乐会友乃是美谈,况且此番若不是君侯领兵惹来,昭姬与家父只怕要在颍阳造了兵祸,昭姬哪里敢要君侯道歉?” “那你这是又是给我做饭,又是在这看我的……” 蔡琰捂着小嘴轻笑道:“这饭菜一来是感谢君侯救我父女于水火的,二来,君侯征战辛苦,昭姬想给君侯弹些曲子解乏。” “还要给我弹琴?又是饭菜又是弹琴……我那个……海棠……那个……” 这小妞不会喜欢上自己了?袁珣错愕无比,这副好皮囊这么厉害么?磁石?这么吸引人的么? 蔡琰聪慧无比,看袁珣那有些暧昧的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不禁红脸嗔道:“君侯不要误会,昭姬不过是对君侯乐理极为佩服,想为君侯以曲解乏的同时,向君侯学习一些乐理……”说着,蔡琰微微眯起眼睛,“君侯可知,海棠姑娘赢走的那柄古琴名为焦尾,乃是我蔡家的传家之物?” 焦尾琴嘛,传说是俞伯牙的琴,相传蔡邕乃是伯牙后人,这琴乃是蔡家世代相传,后世所谓的“四大名琴”之一,哪个不知道?袁珣闻言点了点头。 “所以昭姬也是有私心的。”蔡琰声音中带着傲然,“总有一天,昭姬会把我蔡家的焦尾正大光明的赢回来。” 恩!明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小妞被海棠莫名其妙赢走焦尾琴心里憋着火呢…… 袁珣笑了笑,调笑道:“蔡小姐打错算盘了?你不知我和海棠是何关系么?” 蔡琰点了点头,却笑了起来:“昭姬当然知道海棠姑娘是君侯心爱之人,谁人不知‘两情长久不在朝朝暮暮’呢? 不过君侯乃是至诚君子,而且也是喜爱音律之人,此等比拼音律之雅事,君侯不该偏袒才是。”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让袁珣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古人就是这样,剑客比剑要公平,音乐家互相diss也得公平,若是袁珣不允此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第六十章 兰质蕙心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袁珣那有气无力的俏皮话让蔡琰再次捂嘴而笑,其实他也并不讨厌蔡琰这样的行为,这种以公平的竞争赢回失去东西的精神也是古人可爱的一面不是么? “蔡小姐叫我表字君瑜便是,莫要君侯君侯的叫的我浑身别扭。” 蔡琰点了点头,笑道:“人生难遇一知音,昭姬视君瑜若知音之人,请君瑜也莫要唤我蔡小姐,叫我昭姬便是。” 知音?哦哦……只是懂得对方音律之人,可不是后世那种“暧昧对象”的意思,袁珣点点头,暗骂自己龌龊。 “那昭姬便先请君瑜听上一曲。”蔡琰含笑点头,走到一旁书案上把琴放下,盈盈坐在书案前,双手拂弦道:“君瑜那七音阶的音律乐理给了昭姬很大的启发,加之今日听闻君瑜在城上破敌有感,且听昭姬此曲如何?” 说着,蔡琰微微一笑,素手一拂琴弦,如同水波一般,发出叮咚的声音,好似清晨照样才气,万物复苏。此时蔡琰双手一摊,琴声骤然一变,叮叮咚咚宛如大步军队踏步前进,有了几分前世进行曲的感觉,但是节奏快了许多。 《十面埋伏》? 袁珣侧耳倾听,却听说几分熟悉,好似有琵琶曲《十面埋伏》的节奏在里面,可是却又有几分似是而非。 就在此时,蔡琰曲风一变,琴曲越发激昂起来,一副金戈铁马,战鼓轰鸣的画卷在袁珣脑海中展开,两军捉对厮杀,鲜血横流,满地残缺的肢体,惨烈至极。 袁珣一面听着这激昂的铮铮琴声,一面看着随着节奏轻晃身体的蔡琰,有些呆在当场。他没想到,蔡琰一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子居然能弹出这般铮铮的破阵琴声。 再加上蔡琰此时……真的很美。 蔡琰和海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孩,海棠的美在于,迷人的容貌,似水的温柔,追逐自由的大胆,还有如火的热情妩媚,而蔡琰则不同,蔡琰的美在其独特遗世独立的气质和才华带来的光芒。 若是将二者比作花朵,那么海棠就像是牡丹,高贵而夺目,奔放而芬芳。蔡琰则像一株兰花,淡雅素然。 恩……那小公主也算是少有的美女,若是强行把她和二者相比,那小公主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反正每次遇到她就没好事!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总会在同班,或者同校遇到这样三种光彩夺目的女孩,第一种,乃是公认的校花,其美貌迷倒无数的追求者,举手投足总在聚光灯中央,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总能吸引周围的眼神,海棠便是这样的女孩。 而另一种,乃是那种安安静静的学习,虽然并能吸足目光,可是她总是会在你余光的角落中静静的看着书,而你若是选择抄作业的对象也一定是她,她或许钢琴十级,你却从来没听过她弹,蔡琰便是这样的才女。 而小公主……恩……那种长的挺好看的小太妹!没跑了! 袁珣看蔡琰有些痴了,那乐曲慢慢回归平淡,如同惨胜生存下来的士兵,慢慢拖着一身伤痕,疲惫的聚在一起,缓缓抬起手中兵刃,并没有欢呼,而是以这种无声的方式祭奠这死去的战友,宣告者战争的胜利。 “君瑜,如何?” 蔡琰按住琴弦,笑问道,却见袁珣呆呆看着自己,不禁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恩?……啊!”袁珣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蔡琰害羞不已,低头娇嗔道:“君瑜你没仔细听!” 可话一出口,语气却好似在对情郎撒娇,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 袁珣忙撒谎掩饰道:“我听了,只是听得入迷,这曲子前奏有些像《十面埋伏》。” 蔡琰这才抬起头,点头道:“恩,这是我按照君瑜七音阶的方式,在《十面埋伏》基础上加以改动的,如何?” 袁珣点头道:“极好!两军交战的激烈情景在曲声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蔡姐姐不愧是天下有名的才女,这样的曲子必定名留千古!而且昭姬此曲并不是偏袒交战某一方,琴曲结尾的旋律并不是在庆祝胜利,而是悲伤和疲惫,你这样悲悯天人的性格,让人佩服。” “你听出来了?” 蔡琰点了点头,欣喜于袁珣听出了琴曲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愧是曲有误袁郎顾的袁郎,正所谓知音难求,一时间对袁珣好感倍增,彷如当年的伯牙和钟子期。 “怎能听不出来呢?此次来袭的黄巾军,很多都是百姓,手里还拿着本该是赖以生存的农具,谁又能没有恻隐之心?可是不战胜他们,就会有更多百姓被他们挟持,以战止战,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袁珣叹了口气,低头说道。 蔡琰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此番来更不是以音乐表达自己的圣母心,不过是对于战争有感而发罢了,此番听了袁珣的话,对袁珣又高看了一层。她看袁珣兴致不高,心中也有些歉然,不禁站起身做了个万福道:“君瑜征战辛苦,昭姬就不打搅君瑜休息了,昭姬告退。” 说着,蔡琰抱着古琴走出房门,轻轻为袁珣关上门,盈盈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待她回到自己房间,却见刘彤气鼓鼓的抱着手坐在房间里,不禁奇道:“妹妹不休息,怎的在我房间里?” “姐姐居然去为那小恶贼做饭弹琴!”刘彤瘪着小嘴,抱着手道。 蔡琰噗嗤一笑,将琴放在桌上,坐到刘彤身边,轻轻摸了摸刘彤的头发,笑道:“那又如何?” “如何?姐姐明知道那小恶贼如何对付我,还对他这般好!叛徒!” 蔡琰笑的更厉害了,轻轻将这小祖宗拥进怀里,说道:“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刘彤挣扎了一下,这才道:“什么福?嫁那小恶贼也叫福?那姐姐嫁,我可不嫁。” “你对君瑜误会太深了……” 蔡琰叹了口气,这才将袁珣回到县衙,二人以曲会友的事情说了一番。 “若君瑜真是你心中那般奸诈小人,又如何能听得出我琴声中对百姓的怜悯呢?明明是一个至诚君子,怎的在你心中却是这样不堪?” 刘彤闻言也是沉默了,其实她对袁袁珣最大的不满说白了就是袁珣不尊重他,其实听到在赵忠宣旨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给袁家的嫡孙了。她向颍川众人一打听,自己这未婚夫好评颇多,其实心里也不是特别抵触。 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居然自己洗澡被袁珣看见? 而且两人还打了一架,袁珣不但不道歉,还那般威胁自己,她堂堂千金之躯的公主怎受得了? 而赵忠宣旨之时,袁珣居然当众拒绝她?自己堂堂一个公主都没说一定拒绝,袁珣居然口气那般笃定,再加上在县衙那一次,袁珣什么“先奸后杀”都说出来了,二人不是仇也变成仇了。 再听蔡琰谈到袁珣,她再不说话,而是手托香腮静静看向窗外,再也不说话…… 袁珣这一觉睡得极为沉,一夜噩梦不断,眼前全是被箭矢射中的尸体,还有刀刃斩断躯体发出的声音,龚都的脑袋在自己的脚下不断的滚来滚去…… 他是在陈到催促下惊醒的,直到睁眼看到陈到那张清秀的脸,袁珣脑海中血雨腥风的画面这才慢慢散去。 陈到看着满头大汗、眼露惊慌的袁珣并没有说什么,他虽然年轻,也是经历过四年前波才乱颍川的战争的老兵了,甚至父兄都死在那场战争中。 他知道第一次上战场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袁珣白天谈笑间仅仅以弓弩手,不费一兵一卒便击退了黄巾的攻势,可是眼前这个在白日放着豪言壮语的全军主帅,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 “现在什么时辰?” 袁珣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一骨碌爬起身,走到盆边抄起冷水匆匆抹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看了看漆黑的窗外,他将桌上的破军刀往腰间蹀躞革带上一挂,匆匆朝门外走去,陈到这才注意到,袁珣根本没有卸甲。 “以致丑末,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寅初了。” 陈到手持长枪跟了上去:“郭先生已经准备好,全军都集结完毕了。” 睡了三个时辰的袁珣居然感觉自己身体没有半点恢复,反而更加疲惫了,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难受的紧。二人快速来到府外,翻身上马赶向南门。 “君侯……” 袁珣紧抿着唇,死死拽着夜照玉的缰绳,听陈到在身后呼唤,这才回头道:“叔至有话要说?” 陈到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奉孝先生用计精妙,今夜定能一战而胜黄巾,君侯不必太过忧虑……” 袁珣失笑道:“我岂能不知奉孝的能耐,也不是忧虑,只是……叔至,你能和我说说你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感觉么?” 陈到想了想,苦笑一声,说道:“我差点吓的尿裤子,君侯比我好太多了。” 袁珣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觉得我今日用那弓弩手据敌是计策?其实我是害怕,害怕和敌人短兵相接,可能道那时候我站都站不稳……” 陈到摇头道:“都是这样的,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不怕了,打仗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把敌人弄死了,自己就活下来了。” 是啊,陈到说的一点都没错,若不是不打仗就得死,谁又愿意打仗呢? 袁珣不是怜悯那些曾为百姓的黄巾士兵,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胁迫,作为汉军尤其是为了守卫无险可守的旧金,打败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第六十一章 天降神火 可是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袁珣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乱世之中人命是多么的不值钱,从一个人人的生命都会被尊重的时代来到这个人命是最廉价的东西的时代,即使已经生活了八年,还是不适应…… 袁珣瞥见陈到关切的目光,呵呵一笑道:“我没事,快走。” 陈到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知道袁珣此时需要的不是什么劝慰,对于袁珣这样能够主动请缨来对抗黄巾叛军的人来说,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安慰,袁珣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自己的经历,把心态从一个公子哥转化为一军主帅的时间。 这是好事,不是么? 二人一路狂奔,马蹄声在早已实行宵禁的颍阳城街道上格外清晰,等到二人来到南城门时,袁珣发现城上除了两百步兵把守以外,所有兵士都从微微洞开的门缝中出去,静静在城下集结好了。 原来郭嘉的疲兵之计不过是为了瞒天过海,让黄巾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夜扰军营的守军身上,一来让对方放松警惕,二来也靠着每半个时辰一次夜扰,将八千守军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城下,都以半跪的姿势静静在寒风中等待。 除了城头接应的二百守军,近八千汉军全部人衔草马含枚,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但是集结完毕,而且摆出了军阵,只见二十台扭力霹雳车静静的立在阵前,霹雳车前乃是白日立了首功的两千弩手。霹雳车和弩手背后是六千刀盾兵和长戟兵,所有人都半跪着,如同六千兵俑一般。 郭嘉故意安排城头火把点的极为稀疏,相比远处灯火通明,篝火明亮的黄巾大营,在这寒冷而无月光的黑夜中,谁也想不到颍阳城下乃是静静等待着八千幽灵一般汉军士兵。 袁珣下了马,轻轻摸到阵前,只见黑暗中郭嘉和荀彧双眼含光的紧盯着三里外黄巾军的大营,郭嘉一见袁珣来,点了点头,低笑道:“睡得如何?” “不如何……”袁珣揉了揉鼻子,说道:“你要怎么把霹雳车移到敌军营前一里?” 马钧的霹雳车射程在一里左右,这是袁珣早就知道的,可是八千人大规模朝前行军,在这安静的夜晚,隔着百丈也能隐约听到士兵身上甲片碰撞传出的声音,要掩盖根本不可能…… 荀彧笑道:“奉孝奇谋,君侯且看便是。” 郭嘉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喃喃道:“上次惊扰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了,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他一挥手,只见身后窜出二百轻装士兵,都没有带什么兵器,居然拿着火把和锣鼓。 这二百士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猫着腰如同猎豹一般快速小跑着冲向黄巾大营,然后同时点燃火把朝着营前扔去,二百多支火把将敌营阵前的平地照的很清楚,在袁珣目瞪口呆下,这二百士兵居然同时站起身叮叮咣咣敲起了锣鼓! 只听锣鼓一响,八千兵士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同时起身,在那喧闹的锣鼓声中快速朝前跑去,除了甲片摩擦的声音和脚下的脚步,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每台霹雳车被十多个大汉扛在肩上,极为快速的朝着营前一里处狂奔。 营中黄巾士兵估计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夜的喧扰,甚至站上营寨债墙的士兵都很少,不过是几十个弓箭手稀稀拉拉朝着声音来源象征性的射了几箭就在没什么动静,冲在前面的袁珣甚至还能远远听到营中远远传出几声不满的叫骂声。 锣鼓声直到后续部队到离敌营只有一里的指定位置,这才停下,负责袭扰的二百人这才快速后撤,八千多人再次于敌营前一里处摆好军阵潜伏下来,除了刚才狂奔两里地士兵粗重的喘息外,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郭嘉和荀彧乃是文士,这一通跑也是气喘吁吁大喘气,休息了好一会儿,郭嘉这才对袁珣道:“剩下的交给你了,用霹雳车给他们点厉害!” 袁珣点了点头,摸到霹雳车阵前,只见那些负责霹雳车的兵士和墨家子弟再次对霹雳车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马钧的霹雳车其实就是后世的扭矩投石机,以木材捆做一个方框,方框前框上有一横梁,那里用粗麻绳卷成了扭矩发射装置,只要将横梁上连接的发射臂悬刀放开,发射臂在扭矩发射装置的扭动下将石弹高高抛出去,然后以绞盘再次将扭矩发射装置扭紧即可再次发射。 其原理并不复杂,在古希腊早有了这种轻便的投石机,只是不知马钧从何处得来的灵感。虽然马钧在绞盘上增加了木质的齿轮,让绞盘扭紧省力不少,可是这种一分钟只能发射一次,且缺少可调射程的投石机在袁珣眼中还是极为落后。 若是给这玩意增加一个类似千斤顶的装置来让霹雳车的射程可以调节,那就完美了。不过就算是这二十台霹雳车,都是旧金几千工匠连日赶制的,要求不能太高了。 袁珣在往下看,那些负责霹雳车发射的健壮兵士从背上放下无数人头大小的漆黑陶罐,陶罐口裹着麻布,这就是他精心制作的桐油版“莫洛托夫鸡尾酒”,而郭嘉能够制定今夜的夜袭计划,也是因为袁珣弄出了这种燃烧弹,并且以三段射据敌。 “君侯,调试完毕,可以发射了!” 一名墨家子弟来到袁珣叉手一礼,袁珣点了点头,轻喝道:“上弹!点燃!” 闻言,二十个军士将陶罐放入投臂的兜框中,用火折子点燃了陶罐口缠绕着的麻布,麻布都是用桐油浸过的,极易点燃! “发射!” “啪啦啦!” 袁珣高喝一声,只见手持木槌的兵士狠狠砸下了悬刀,霹雳车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二十个燃烧弹带着长长的焰尾,如同陨石一般朝着黄巾大营呼啸而去! 此时,在黄巾大营中,何曼耳朵上塞着两块破布,正在帐中呼呼大睡,他账外箭楼之上,孔俊正在等待着什么似得紧张的看着颍阳方向! 就在这时,远方似乎远远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木头撞击的声音,孔俊眼中一亮,朝着自己身后的同伴轻声说道:“奉孝先生的信号来了!下墙!不要乱跑,就在墙边!” 那同伴正是今日白天被孔俊毒打的青年,此时青年一脸欣喜的看着远方,笑问道:“伯俊将军,那就是奉孝先生的霹雳车么?” 孔俊一边往箭塔下面爬,一边点头道:“就是了,某来此之前在旧金城中曾有幸见到马矩子的这玩意儿发射,就是这个声音!” 他话音才落,只听同伴指着空中失声大叫道:“那是什么!扫把星么?” 孔俊抬头朝着天空望去,只见一二十个拖着长长焰尾的光点如同流星一般划破天空,朝着黄巾大营中飞来! 他心中咯噔一声,叫道:“不管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东西!快跳!”说着跳下箭塔,蜷缩在木墙角之下,按照郭嘉的吩咐,这时候千万不能在空地上乱跑! “哗啦啦啦啦!” 孔俊在墙角下抱着脑袋,只见二十多个光点落入营中,发出如同瓦罐破碎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不远处一个黄巾士兵营帐“呼”一声被那从天而降的火球击中,霎时间营帐顶部如同岩浆一般,带着火焰的某种液体四溅开来,整个营帐瞬间被大火吞没,无数身上着火的黄巾士兵从营帐中冲了出来,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哀嚎。 可是那火焰非常诡异,即使这些士兵在地上翻滚,大火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甚至越烧越猛,直到这些士兵渐渐伏地再无声息。 而不远处直接被火球击中的一队巡营士兵更是让躲在寨墙角下的孔俊心中大骇,那队士兵其中一人被那火球砸中,一声陶器碎裂的声音后,被砸中的士兵直接昏了过去,同时被熊熊火焰包围了起来,他身边四个士兵也被溅射的火焰沾到,成了惨叫的火人! 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离燃烧中心的一名士兵被一点火焰溅到大腿,惨叫着用手去拍打,非但没将那点火焰拍灭,居然触碰火焰的双手也被点燃,随后只要这人手碰到的地方纷纷绕烧起来,旁边的兵士吓得逃离他好远,不敢为其灭火! 另外的士兵看此情景,不知从哪抱来一盆水哗啦浇在那人身上,那人身上的火焰好似被浇了一盆油一般,轰一下烧的更猛烈了,瞬间将那人吞噬! “水都浇不灭!”孔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惨状,他分明看到一个只是脚被溅到的士兵,又不敢去拍,只好抱着腿翻滚哀嚎,那一点点火焰居然烧穿了他的脚掌,白森森的骨头都开始燃烧! “妖法啊!” 二十个燃烧瓶对连绵几里的黄巾大营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诡异而恐怖的火让无数的黄巾军胆寒不已,整个黄巾军营如同炸开了一般,哀嚎苦惊恐的大叫弥漫在了这片天空之上。 第六十二章 天生郭奉孝 孔俊躲一了会儿,见营外不再发射这神火,打了个寒颤冲进何曼的营帐,何曼营帐因为离营门近,被没有被燃烧弹光顾,何曼耳朵塞着布,又因为喝了酒,此时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孔俊看着打着鼾的何曼,强忍着一刀了结此贼的强烈心思,调整了一下心情,这才慌张的将何曼摇晃醒,还不等何曼反应过来,拉起何曼往外跑。 何曼迷迷糊糊的被孔俊拽着跑到墙角下,这才被眼前的惨状吓了一跳,只见营中一片地方如同地狱一般燃烧着熊熊火焰,还有无数身着大火的兵士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周围的士兵都躲得远远地,连上去灭火的勇气都没有。 孔俊一把拽下何曼耳朵上的破布大叫道:“汉军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让妖火从天而降,连水都熄灭不了,粘上一点就被烧得皮穿肉烂,将军快想想办法,要不然我们几万黄巾军全得折在这里!” “大哥!” 何曼早就被眼前的惨状吓傻了,直到孔俊抓住他肩膀摇晃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失声叫着就要往帅帐方向跑。 孔俊拉住他衣服,摇头大叫道:“帅帐离营门远,顺天公那边还没什么事!汉贼似乎是用什么东西将这妖火从天上投下来的,将军赶紧点兵开门出营将那些东西毁去,要不然咱们全得烧死在这里!” 就如回应孔俊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一颗带着尾焰的火球又落到不远处的一顶军帐之上,火焰如同流水一般四下飞溅,点燃了周边的士兵。 四周没有被那妖火袭到的黄巾军士犹如躲瘟神一般,呼啦散开远离被大火中哭嚎翻滚的火人,再没有人敢去施救。 营外一里处的袁珣看见黄巾营中冒起冲天火光,还有惨叫和哭嚎传来,兴奋的一挥拳头,再次命令上弹,就在此时,郭嘉制止道:“稍等片刻!” “人家又不会开门,不多烧几下,咱们怎么冲进去?”袁珣奇怪道。 “谁说他们不会开门?”郭嘉呵呵一笑,“若信我,且稍等片刻,若是一刻之后还不开门,再烧一次便是!” 荀彧若有所思的看着火光冲天的黄巾大营,突然眼睛一亮,笑道:“间?” “然也!”郭嘉点头一笑。 袁珣这才恍然大悟,上上下下开始看郭嘉,郭嘉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摇头笑道:“莫要这般看我,我出发阳翟前便让孔秀带着二十锦衣卫高手潜入襄城,前日孔秀传来消息,说已然成为何曼亲兵,等会儿按照我的计策,孔秀自然会想法子让何曼开营门出来迎敌的!” 袁珣大惊失色!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料敌于千里之外,早在几人从旧金出发阳翟借兵之时,郭嘉居然就安排了孔秀带锦衣卫潜入襄城,打入黄巾军内部,想来此计策也是郭嘉在看到霹雳车的时候就定下的腹案,只不过自己的三段射和燃烧瓶让这个计划变得更为完美! “那么说奉孝命阵斩龚都,放过何曼也是刻意为之?”荀彧佩服的问道。 “恩,咱们在以弓弩让黄巾吃个大亏后,以何仪步步为营的性格,不造出大量盾牌的情况下,是不会跟我们交战的,而何曼不同,此人莽撞跋扈的性格,必然经受不知挑衅而出营与我们阵前对战,此时只要杀了伴随他而来的武将,自然能挑起何家兄弟的矛盾,之后嘛……就看孔秀能做到哪一步了!” 郭嘉靠坐在一台霹雳车上,从领后拿下插着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亮出他自己画的颍水风景图扇面,摇着折扇眼神发光的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黄巾大营。 袁珣彻底服了,后世有人说郭奉孝乃是贾诩正式出世前的天下第一谋士,这话或许有些夸张,可是此时在袁珣看来,他肯定是第一个支持的,这种算计、这种头脑。尤其这种揣摩人性,走一步看十步的手段,让袁珣叹为观止! 这就是司马徽相人之术的精髓,这是一个顶级谋士所具备的手段? 天生郭奉孝,郭嘉乃是此手段执牛耳之人! 孔俊,也就是孔秀等了一会儿,见营外不再用霹雳车火烧黄巾大营,心知这是郭嘉在给他实行计划的时间,也是起身一把拉起尚在茫然中的何曼,大叫道:“将军,若是这样,咱们快快去寻大帅,求大帅准许咱们出营接战,要不然就晚了!” 何曼这才定了定心,慌忙点头道:“伯秀此话甚是!快走快走!”说着带起孔秀就朝着帅帐方向跑。 此时何仪早已醒来,在帅帐外看着营中熊熊燃烧的大火惊怒不已,黄邵此时在旁了是吓得冷汗直冒。 “大帅,犹豫不得了,快快拔营撤退,那袁珣使了妖法,这火诡异无比,土掩不息,水浇不灭,咱们退回襄城,据城而守,还可东山再起,若是慢了,只怕军心不稳,立马回溃散的!”黄邵苦劝道。 “这……” 何仪心中犹豫不已,此番起事,自己筹划了整整三年,可是刚刚起事不到一个月,就在颍阳城下遭遇了此等事情,他怎能甘心! “颍阳不可取,阳翟更不可取,咱们可以东进豫州,甚至徐州,但是大帅再犹豫,袁珣再次以妖火袭营,只怕全军覆没啊!” “放屁!黄邵你这厮安的什么心?” 就在此时,只听远方传来一阵大骂,何曼带着二十多个亲卫跑来,指着黄邵就开骂了:“这火虽然恐怖诡异,可是规模并不大,可见对方这种火球也有限的紧,此时只要点齐兵马冲出营去,杀光外面的妖军,颍阳咱们照样拿,阳翟咱们照样攻! 而且咱们只要杀败外面的妖军,这妖火还不是咱们的?有了这妖火,洛阳城咱们也去得!你这狗贼,胆小如鼠,误了战机你百死难辞!” “何曼你血口喷人!那袁珣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怎么打?”黄邵急的差点拔刀和何曼拼命。 何仪听着二人吵架,看着营地前端燃烧不灭的大火沉默不已,这时候,仿佛是营外汉军催促他们一般,又飞来十个火球,火势再次大了起来,那些士兵都有了经验,倒是没多大损失,只是那喷溅的火焰依旧让人胆寒。 “撤……” 何仪看着那诡异的大火,下定决心,大手一挥。 “大帅……大哥!” 何仪转身对何曼怒吼道:“我说撤!你听到没…有…” 还没等何仪说完,只觉胸前一凉,他愣愣低头朝下看去,只见一截明晃晃的刀尖从胸口探了出来,将他的话堵在了嗓子里,旁边的黄邵刘辟也是如此,被人一刀捅死! 何曼愣在当场,却发现杀了自己族兄和两员老将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兵们,他茫然的看着几人一眼,脑子一片空白! “将军……不,大帅!还犹豫什么?何仪老了,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快快杀出营去,杀了袁珣夺了妖火,进攻颍阳阳翟方能有一线生机!有了妖火,咱们再以妖火攻打洛阳,大帅你也弄个天子当当啊!”孔秀哗啦一下从何仪背后抽出环刀,跪在了地上,叉手对何曼大声道,“请大帅带我等建立不世功业!” “请大帅带我等建立不世功业!” 那几个亲兵哗啦一声拔出带血的环刀,纷纷跪倒在地,何仪的尸体带着不甘的表情软倒在地。 何曼这才定了定神,一咬牙,深深看了孔秀一眼,吼道:“何仪无能。胆小怕事,已经伏诛!众将士,随我杀出营外,杀袁珣,夺妖火!” “喏!” 冲天的喊声响起,不得不说,黄巾军也算是天下有名的强军了,何仪也是一代名将,将这群百姓训练的不错,比天下大多数汉军还要精锐,可惜稀里糊涂死在了孔秀手里。片刻后,几万黄巾军便在营中集结完毕,在何曼的一声令下轰然打开寨门! 冲出营门的何曼却突然发现,自己二十几个亲兵在那孔俊的带领下突然消失在人群中,就连何仪、黄邵、刘辟的首级也不翼而飞,而营后,突然一支火箭升上天空,他心中大骇,却也来不及了! “成了!” 郭嘉看见那支并不显眼的火箭,折扇一收,兴奋大叫起来,命令道:“霹雳车,神火雷!给我玩命的轰!” 袁珣翻了个白眼,不满郭嘉将自己的职务一下抢走,关键“神火雷”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在何曼下令打开寨门的一刹那,迎面便发现二十几个火球再次朝着自己方阵中飞来,因为几万士兵全部集中在辕门附近,这次躲都没得躲,二十几个神火雷在人群之中爆开,如同带着火焰的浪花一般覆盖了一片片黄巾士兵,瞬间几万士兵军阵中如同炸开锅一般,人挤人朝着营外涌出来,前排被挤倒的兵士瞬间被无数只脚踩成了肉泥。 “火神发怒了!老天爷发怒了!” 一个个奔跑的火人把半边天照的通红,几万兵士还没出辕门一般,神火雷再次吞噬了百十个士兵。 身着大火的士兵点燃了旁边的黄巾士兵,如同传染病一般,恐惧在整支黄巾军中弥漫开来。燃烧弹这种东西根本不是这时代人力能够接受的,甚至有的黄巾军居然绝望跪在地上,求天神饶命。 军心意乱,战意已失! 何曼在阵后看着乱哄哄,还有部分燃烧的军阵,不禁绝望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虽然被烧死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两百人,可是这种被火焰活活烧死而无能为力的场景太过恐怖,此时黄巾军哪里还有半点斗志?人挤人只求挤出一条路逃之夭夭。 就在此时,只见对面黑暗中慢慢走出两千多黑影,这些黑影手持强弩,只听一声令下,纷纷对着这几万乱兵实行了覆盖式的三段射箭雨。 前面中箭,后面被火烧,这几万人哭爹喊娘的挤做一堆,原先弓弩手还准备三段射,可是这等情境下也没人三段射了,一轮一轮朝着人群射击,反正挤在敌营辕门外的黄巾军实在太多,也不需要瞄准。 “永安亭侯袁珣令!只诛恶首,投降不杀!” 就在此时,郭嘉手一抬,制止了弩手的射击,率先大喊起来。 随后八千兵士的声音环绕在颍阳城外。 “永安亭侯袁珣令!只诛恶首,投降不杀!” “只诛恶首,投降不杀!” “只诛恶首,投降不杀!” 第六十三章 大获全胜 “胜了!” 汉军中不知是谁第一个抬起了武器,随后八千汉军的欢呼声如惊雷一般响彻颍阳城外!没费一兵一卒,没有任何人死亡,唯一受伤的是一个抬霹雳车崴了脚的兵士! 一场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几万黄巾在不到一个昼夜的时间被八千人击溃在颍阳城下! 袁珣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然后如同脱力一般坐倒在地上,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半响后,袁珣站起身,对着郭嘉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若非师兄辅佐,我们哪来如此大胜?请师兄受我一拜!” 郭嘉在寒风中摇着折扇笑道:“君瑜切莫妄自菲薄,此战得以不费一兵一卒大胜,全靠君瑜的新式战法,若非君瑜以三段射和这神火雷威慑黄巾贼兵,使其士气全无,哪有我釜底抽薪之计的成功?” 袁珣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身体腾空而且,他大惊之下朝身下看去,只见周仓一把将他抬了起来,大笑着抛到了空中。 “是啊公子!你才是此战最大功臣,可不要小看自己啊!” “君侯壮哉!” “君侯壮哉!” 袁珣身体才落下去,又被陈到带着几个士兵抛向了空中,欢笑声和庆贺声交杂之中,袁珣终于大笑了起来。 黄巾军在汉军两千弓弩手的逼迫下丢了武器慢慢走出还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营地,短短时间内,四万黄巾军就在刚才死伤了将近五千。其实被神火雷烧死的黄巾军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死在了汉军轮番激射的弩箭下还有他们自己的踩踏之下。 数万黄巾军丢了武器,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浑然没有才到颍阳的嚣张气焰,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密密麻麻的跪在营前不远处。 这时候,人群分开了一条路,只见手执长矛孔秀带着十多个头戴黄巾的兵士押着被五花大绑的何曼走了出来,孔秀身后的士兵腰间还挂着何仪、刘辟、黄邵那死不瞑目的脑袋。 孔秀一把拉下裹头黄布随手一扔,兴奋的跑到郭嘉和袁珣身前,半跪在地上,用右拳狠狠锤了一下左胸,行了一个旧金标准的军礼,大声道:“君侯,先生,孔秀幸不辱命,携何曼和其余三名黄巾贼酋的首级前来!” “伯俊快起来,此战你乃是首功,我一定上表朝廷,对你封赏,还有元福和叔至,一个校尉怎么都跑不了!” 袁珣大笑着扶起孔秀,然后转身上下看了看浑身是血,沉默不已的何曼,笑道:“这就是截天夜叉何曼啊?就是你先登襄城,擒拿襄城令王承的?” “你这小子,使些阴谋诡计,老子不服!”一听袁珣的调笑,何曼挣扎着就要向袁珣冲去,却被身后的孔秀狠狠一脚踹倒在地,嘴中犹自大骂,“有种的放开老子,和老子打一场!” “神经病!” 袁珣瘪嘴骂了一声,挥了挥手,转身朝着三万多黄巾败兵走去。他才懒得和这傻帽废话,浪费口舌。 孔秀冷笑一声,抬起长矛朝着何曼心口狠狠一插,何曼的叫骂声顿时堵在了喉咙里,痛苦的抽搐了几下断了气,孔秀拔出长矛,抽出环刀将何曼脑袋割了下来,随手往何曼首级往身后锦衣卫士兵手里一塞,跟着袁珣就朝着黄巾败兵走去。 三万多人恐惧的看着袁珣,他们都没想到袁珣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容貌俊美的少年居然如此杀伐果断,杀何曼就是挥挥手的事情,一时间对自己未知的命运都开始忐忑起来。 袁珣看着这些黄巾军也有些头疼,别看白日这些人都是眼冒寒光,杀人不眨眼的黄巾贼,可是此时,这些脸上全是恐惧之色的黄巾兵士们其实就是一群百姓。甚至袁珣从他们身上,看出了当初自己收拢那些流民的影子,他又想起了小丁奉的母亲,那个飞身为自己当下致命羽箭的袁三娘。 袁珣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所有人听着!被裹挟的襄城百姓往我左手边站!何仪的旧部往我右边站!” “这……” 荀彧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了一眼郭嘉,却见郭嘉摇着折扇微笑着点了点头。 “文若不必奇怪,我知道颍川世家中大多觉得旧金之事君瑜表面仁善,不过是趁机收拢民众壮大商行势力沽名钓誉,今日文若便可亲眼看看,赤子之心般到天真的仁德。” “难道君侯要放了这些黄巾军?” 荀彧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些跪在地上的士兵是什么人? 这可是造反的黄巾军啊!不要说什么被胁迫,他们攻城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卖力! 而且造反就是造反,无论初衷是什么,都是抄家夷族的大罪! 四年前黄巾祸乱天下,人们只看到了卢植朱儁皇甫嵩如何辛苦平定了黄巾之乱,逼死张角三兄弟,可是谁注意到战后那些曾经成为黄巾士兵的百姓们被一批批秋后问责,一批批的处斩? 一日是黄巾,一辈子都是黄巾,要不然为何黄巾之乱平定后,周仓等人不放下兵器安心做一个百姓?虽然朝廷昏庸民不聊生是原因之一,可是一旦被发现追责身死才是最大的原因! 毕竟这些曾经的黄巾兵士那是一条条行走的功劳,地方官府乃至世家豪族们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些战功! 说话间,黄巾士兵们动了起来,两万多人默默起身,走到了袁珣左手边再次跪下,而剩下的一万多人更加惶恐了。 “曾为舞阳百姓的也往我左边站!” 袁珣大手一挥,剩下一万多黄巾士兵中又走出七千多人,右手边的黄巾士兵纷纷冷汗直冒,有人甚至想站起身来,可是被那些满脸严峻的弓弩手一逼,又糯糯的跪了下去。 袁珣点了点头,看着左边的黄巾士兵们大声道:“你们都是被胁迫的百姓,我不为难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回家了!” 他话音刚落,左手边三万多人纷纷震惊的看着他,有人居然捂着嘴,热泪盈眶。 “都回家去,舞阳和襄城的官员都被杀干净了,我上奏朝廷,说所有黄巾军在此战中被全部歼灭,没有人会知道你们曾为黄巾,回去好好过日子。” 此时,东方泛出了鱼肚白,在几万被赦免的黄巾士兵眼中,眼前这个身穿黑色甲胄,并不高大的少年在霞光中宛如下凡的谪仙人,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一般,他们捂着嘴强忍着激动的泪花,纷纷站起身,朝着家乡的方向奔跑,有人放声大哭,有人相互拥抱。 袁珣惊奇的发现,居然还有三千百姓没有走,不禁问道:“可以回家了,尔等为何还等在这里?” 那些百姓中稍微年长一些的一个中年汉子一把扯下裹头的黄巾狠狠丢在地上,捂脸哭道:“我……我妻儿父母都被黄巾害死,家里房屋也被一把火烧了,哪里还有家啊?” 此话一出,这些百姓纷纷大哭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痛诉何仪的暴行。袁珣愣在当场,问道:“你们……你们无家可归么?” 此时郭嘉却笑着走上前来,指着袁珣大声道:“这位就是大汉永安亭侯,旧金城主袁珣袁君瑜!想必各位有人听过!” 百姓中有人抬起头,带着希望问道:“这位少君就是那个救了无数流民,带着他们安顿生活的袁侯爷么?” 郭嘉含笑点头道:“没错!所以尔等若是没有地方可取,何不和我们去旧金?不敢说让各位丰衣足食,但总不会让各位饿死便是!若是各位家中还有家眷,愿意举家迁往旧金,我们也欢迎!” “我等愿和君侯去旧金!” 这些无家可归的青壮百姓纷纷相视一眼,跪倒在地,口中称谢不已。 安抚了这些失去田地房屋的黄巾青壮后,郭嘉在袁珣感激的目光中用扇子指了指那些犹自惊惧无比的何仪旧部一下,问道:“君瑜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黄巾士兵?” 袁珣扫视那些黄巾士兵一眼,将郭嘉拉到一边,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若是杀了他们……又不是在战场上,我于心不忍。” 一旁的荀彧看着袁珣释放黄巾士兵,在郭嘉配合下收拢流民,心中也是极为感慨,人传袁珣仁德无双,果然名不虚传,此时见到袁珣为难,也忍不住想帮他一帮。 “此事并不难,看君侯想如何?” “哦?”袁珣闻言眼中一亮,怎么把荀彧这个内政高手给忘了,大喜问道:“荀先生有何教我?” “不敢言教,按照惯例,一般应该坑杀。”荀彧转头扫视那群何仪旧部一眼,笑道:“但是君侯仁慈,这些何仪旧部都是身经百战的黄金老兵,战斗力极强,君侯何不收为麾下兵马?” “我只有爵位,官身乃是东宫舍人,怎能私自募兵?何况是三千多人?”袁珣闻言摇头道,他哪里没想过把这些老兵招降成为麾下士兵?可是他就是个东宫舍人,加上这三千多老兵和旧金的八百兵士,手里士兵都接近四千了,这是要干嘛?要造反么?一个县城的守军可能都没有这么多。 “君侯此番大胜黄巾,泼天功劳朝廷怎会不赏?何不携功趁势将旧金扩为县治,这些士兵不就名正言顺成为了旧金城的守军?” 郭嘉听到了荀彧的话,也是大喜,这计策极为高明,扩旧金为县治,旧金人口虽然只能是小县规模,可是巧立名目拥有上万守军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这样就完美解决此事。 “只不过……”郭嘉眼中一冷,漫步到那些何仪旧部面前,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君侯心中仁慈,不会杀你们,不过你们只能投降于我们君侯,成为我旧金守军,你可愿意?” 一众黄巾军闻言,纷纷大喜,原本按照惯例,他们是一开始就追随何仪起事的士兵,都是本坑杀的份,此时死中得活,哪里还不愿意? “不过,你们当中伯长以上全都得死!”郭嘉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霍乱天下,祸害百姓,总要有人负责,你们动手!” 给读者的话 既然还未上架,都是看,赶紧利用正文的空间说一点心里话。 这是子洵的第一本书…… 恩,也不能说是第一本了,毕竟电脑文档里躺着不少自己平时突如其来的脑洞动笔开始写的“太监们”,基本都是没发的开头,或是几章,或是几十张,甚至百章…… 但是这本书是子洵第一本认认真真想要完结、想要把这个尘封与心中很久的故事告知给大家的书。 对我自己来说很不一样,也是子洵自己要给自己的礼物。 今天接到站短,后天就要试水推了。 试水推对一个网络写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是一个新人写手,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无论成绩好坏、甚至是扑街,我都想把自己心中的故事写完整,不想太监或是草草结局烂尾。 不负初心,方得始终。 共勉…… 最后,如果您觉得本书还行,还能看,请不吝收藏给推荐票,或者是积极的发书评,夸赞也好,批评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谢谢,给各位鞠躬。 第六十四章 名震天下 上 袁绍坐在太傅府正厅中,微笑着轻轻捧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吹去飘在上面的茶梗,轻轻嘬了一口滚烫的茶,这才放下茶杯,看着还在手捧着史氏商行锦衣卫处传来的密信的大汉太傅袁隗。 袁绍一直知道自己颇为欣赏的那位小侄子不是常人,后来因为各方逐利得了便宜封侯的事情也坚定了他的感觉,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位侄儿居然送上了这样一份答卷。 以八千破五万,不费一兵一族在颍阳城下大破何仪率领的黄巾军,还生生斩杀了何仪等五位贼酋! 何仪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这厮当年随波才大乱大汉南部之时,就是让连皇甫嵩和朱儁这样的名将都头疼的狠角色。 当年波才手下大多被朱儁和皇甫嵩大肆剿灭,唯有这何仪带着数千残兵生生在几十万汉军围追堵截下消失在南阳一带,却在四年后被袁珣不菲吹灰之力覆灭在颍阳城下! 这样的泼天大功连袁绍自己都有一些嫉妒了…… 消息还没有达到朝廷,这个消息乃是锦衣卫快马送进史氏商行,再由史氏商行送往袁绍处。 袁绍得了消息马不停蹄赶到后将军府中,欲先和自己伯叔父商议一下此事。毕竟此事虽然可能大大提高汝南袁氏在朝中的声望,但若是操作不慎,也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 好一会儿之后,袁隗这才放下手中的密信,锤了一下桌子,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吾家麒麟儿,袁氏幼麟,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袁绍看袁隗终于看完了密信,笑着起身叉手道:“侄儿快马赶来,只问叔父此事应该如何运作?珣儿立下这般功劳,封赏是免不了的,可能直接封秩两千石的官阶才是,而且只怕直接会被调任洛阳。” 肯定是少不了了?只怕是举茂才都免了,直接封一个秩两千石的职位,考虑到袁珣年纪尚轻,尚需磨练,太守刺史一类的封疆大吏是不可能的,而袁珣此番乃是以剿灭反贼立功,只怕官位封赏也是五校那种。 袁珣可谓一飞冲天,要知道,此时他袁绍也只是一个比秩两千石的西园中军校尉,而袁术也只是五校中的长水校尉一职,袁珣战功赫赫,不满十五岁都和他们两个长辈并肩了。 可是袁隗却是扶须摇了摇头道:“可知天子为何前番封珣儿为东宫舍人?” 袁绍想了想,不确定道:“难道是要为太子选定未来臣子?可是天子虽立东宫,让叔父任教东宫,却没言明史侯和董侯何人为太子啊?” 袁隗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未明立储君,但是太子之位从史、董二人中选其一却是一定的,为储君选官乃是其一,其二嘛……天子是不会容许朝中同时出现我袁氏出现四位两千石以上的实权官吏的。” 虽然近段时间袁绍非常低调,一般的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扯着大将军何进这张大皮来行事的,朝堂之上似乎又恢复到了何进领着天下士族对抗十常侍集团的老路上,可能是因为上次袁隗出面以自己退职三公来换取天子立东宫一事,天子对袁氏已经有所警觉。 天子这半年来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酒色过量的他甚至直接昏过去一次,以灵帝的精明,他能让自己去世后袁氏成为霍光那种权臣么? 所以就算袁珣又再大的功劳,灵帝也不会现在让袁珣正式进入朝堂之中的。 一来是怕袁氏难以控制,出现新莽的旧事,二是现在自己高官厚禄封给袁珣,以后储君上台又怎么去用这个年方十五就比秩两千石的少年高官?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算袁氏现在没问题,当袁珣这一辈正式成为三公的时候,倘若其再有一些野心,未来的天子能控制的住袁珣这种能文能武的权臣么? 袁绍也是极为聪明的人,略略一想也就想通了,不自觉点头称是。 “其三……”袁隗竖起一根手指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道,“这也算是老夫的私心,珣儿生性跳脱,不喜规矩、自由散漫,这也是老夫将其送到颍川求学而不是当初就让他进东宫陪读的原因。 我们都知道,天子一旦大行,天下必将大乱,可是老夫总想着让这个爱孙在天下大乱之前过上几天自由快活的日子,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就把他推到这朝争之中。” 袁绍轻轻点了点头,眼前的老人可以说是袁氏一族历史上最为宽厚的族长了,要想一个世族发展的顺利,对于年轻后背子弟的培养保护极为重要,当年过继给袁成,被袁氏同辈欺辱的时候,把自己领回家中悉心教导的不也正是眼前的老人么? “绍懂了……叔父对待后辈宽厚至极,侄儿佩服。” 袁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宽厚,老夫看中的是袁氏的未来, 大乱将起,袁氏在未来乱世中到底是身死族灭还是从天下仲姓成为天下伯姓,看的是你们年轻的一辈,如你、如公路、更如君瑜! 老夫早已是黄土淹颈之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们再保驾护航一段。” 说着,老人豁然站起身,双手需举好似要抓住什么,眯着眼睛看向中庭,喃喃道:“代汉者,当涂高也! 我袁氏乃是天下仲姓,皇城之下唯我袁氏最为巍然,若老夫去后,你们之中有人成就大业,也不负老夫如今这般谋划!” 袁绍张了张嘴,看着眼前好似再也不佝偻的老人,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从灵帝继位,窦武陈番身死于王甫段炯之手,再到阳求谋刺王甫,最后到现在的何进对抗赵忠张让,其身后无不有这位老人的身影。 袁氏高层其实都知道,老人在借朝争一点点剪除灵帝的羽翼,使灵帝乃至未来君子不得不依靠袁氏。 可是袁氏欲做新莽之心,老人从没有表现过,此番也许是袁氏新一代最出色的扛旗人出现,让老人极为高兴,这才挡着袁绍的面将野心暴露无遗。 “绍定竭尽所能,让袁氏成为天下首姓,才不枉费叔父一翻苦心!”袁绍也激动了起来,哗一下跪在地上,朝着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天下首姓!那是什么? 现在天下首姓可是姓刘! “是故现在不是让珣儿走上台前的时候,我们需要藏拙。” 老人又恢复到了那副微微佝偻而睿智的样子,拂着胡须笑道,“珣儿先将捷报传回袁氏的意思很清楚,他想问老夫这份捷报如何写。 第一,未有死伤歼灭黄巾是不能写的,当写损失颇大,其军残存。 第二珣儿收拢五六千黄巾降兵在旧金更不能写,就说黄巾五万人被一战而歼,溃逃这不知几何,乱军中艰难斩杀何仪五酋。其三便是将功劳大部分归功给颍川太守李旻。” 袁绍闻言惊讶道:“那李旻与十常侍曲款暗通,还给珣儿穿小鞋,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 袁隗冷笑道:“我袁家的便宜哪有这般好占?他李旻胆小怕事,就算是将功劳给了他,不过也是功过相抵,坐在颍川太守的位置上不能动罢了! 写信给他,让他竭尽颍川全境的资源给珣儿方便,务必将颍川打造成第二个汝南!倘若不从,便将他和十常侍勾连的事情通告天下世族!” 袁绍点头道:“侄儿省得。” 何仪和冀州张燕,青州臧霸一般,都是多年在朝廷通缉榜上困扰朝廷多年的大贼子,此番被袁珣轻而易举的剿灭,而且还将首级敬献朝廷,加之几个月前袁隗辞官而换取天子立东宫的美谈,袁氏一族在灵帝一朝文治武功都将达到巅峰,除非灵帝敢放开用袁氏,否则在东宫确立,灵帝驾崩前,一定会压制袁氏权柄。 袁氏倘若此时不动,只怕多年经营又要毁于一旦! 第六十五章 名震天下 中 “海棠,见字如晤。” 海棠翻开那张稍稍泛黄的新纸张,上面清秀的文字微微泛着墨香,这是史氏商行纸行才上市的麻黄纸。 听说这种纸张耐用且易保存,不会虫蛀发霉,且价格比蔡侯纸便宜许多,一经上市,就引起了洛阳文客们的争相吹捧,就连太学都开始定这种纸张书写。 这是袁珣去到颍川后来的第一封信,虽然每次颍川方面来消息,都会有人从史氏商行专门送来一份,比如袁珣封侯之事,可是怎能比得上袁珣亲自来写来的信呢? 因为袁珣一到颍川就做出收留无家可归的百姓,创立旧金城的壮举,后又忙于学业,海棠也不敢随意写信打扰他,怕他分了心。 “自颍川一别后,匆匆已过一载,心中十分想念,不知海棠在洛阳过得可好?” 好啊,海棠甜甜的笑了起来,如同旭日初升,仿佛把整个桃灼阁都给照亮了。 自袁珣离开洛阳前,二人挑明了感情后,海棠早已不再当众表演,而是顶替了袁珣的角色,专职在夕羽楼中培育艺伎的乐理琴艺,也管理着夕羽楼中的日常运营,比如和苏双对接从教坊司中赎出来的犯官女眷。 一代琴姬海棠隐退,可是夕羽楼的名声却越来越大,毕竟夕羽楼的洛调小曲早已成为洛阳一景。虽然想求见“洛阳琴貌双绝”海棠姑娘的人还是那么多,可是夕羽楼背后乃是天下第一世家的袁家,谁敢在夕羽楼中造次呢? 袁珣在信中详细说了这大半年在颍川的生活,细节到他怎样在颍洛官道遇到了周仓一行,怎样收容他们,裴元绍如何做下恶事,袁三娘为救自己惨死在自己怀中…… 又说了他如何一点一点建立起旧金城,如何遇到了戏忠郭嘉徐庶等大贤。 尤其是在何仪起兵准备进犯阳翟后,袁珣详细写了他心中的所想,还有郭嘉的睿智。 虽然心中没有详细写战争情况,可是从袁珣字里行间中,海棠还是看出了那个少年心中的迷茫和恐慌。 其实在何仪起兵的消息传来洛阳第一时间,在洛阳的锦衣卫本部迅速分析出了何仪欲进犯阳翟的意图,海棠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史氏商行里,唯恐听到一点对袁珣不利的消息,是故对战争具体情况,海棠掌握的几乎比许多朝中大佬都要详尽。 袁珣成长了,虽然在信中,他与何仪一战几乎全部归功与那个什么颍川鬼才郭嘉的身上,可是海棠还是知道,自己的情郎还是那个让周围人觉得无比可靠的小少年。 海棠脸上带笑,眼中含泪的合上袁珣的信,从书案上拿出一张黄麻纸,研墨提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写自己如何思念袁珣么?袁珣此时一战成名,估计大捷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到洛阳,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处理,自己怎能在此时对他说些什么儿女情长的事情呢? 写自己在洛阳的生活么?比起袁珣在颍川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自己在洛阳这般平静而乏味的生活,又有什么可写的呢? “妍儿不知如何回信与永安侯么?” 就在海棠手托香腮,不知该从哪里下笔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海棠转头一看,只见王允身穿一身朴素的白色直裾,正背手站在门后轻笑着看着她。 “女儿见过义父。” 海棠款款起身,对着王允屈膝万福,微笑着将王允引进桃灼阁,二人面对小炉跪坐,海棠为王允暖了一壶夕羽楼新酒桃花酿,恭敬的斟给王允一杯,笑道:“这是君瑜从颍川托人送来的新酒,以桃花酿制,温润可口,只给女儿饮用,父亲请用。” 王允微笑着端起酒杯,以大袖遮面,将酒轻轻送入口中,酒汁入口带着桃花特有的香甜,度数不若仙人醉那些蜀黎酒般浓烈,却也清爽润喉,冬日暖酒后饮之,浑身上下微微发暖,极为舒服。 “好酒!” 海棠看王允喜欢此酒,也是颇为高兴,笑道:“父亲若是喜欢,之后女儿便差人送些去义父府上。” 王允将酒杯轻轻放下,轻吟道:“桃花树下桃花庵,桃花庵中桃花仙……袁君瑜文能作千古绝句,武能守城退贼军,袁家有此桃花仙,再加上现下圣眷正隆的袁本初,六世五公不成问题,真真正正要坐实这天下仲姓的名号了。” 海棠听一向对袁珣有莫大偏见的王允开口称赞自己爱郎,心中也十分高兴,笑着为王允再次斟了一杯酒。 其实二人自上次因为袁珣的名声争执之后,闹得很是有些不愉快。 王允坚持要让海棠去王府中居住,海棠却也坚持要生活在这充满了袁珣气息的桃灼阁,所以海棠除了不时去向王允请安,以示二人父女关系之外,几乎从来不主动去找王允。 “父亲不再反对女儿和君瑜的事了么?”海棠惊喜问道。 虽说海棠和袁珣感情之事,严格意义上说和王允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王允毕竟是海棠名义上的义父,也是海棠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若是王允坚持反对二人婚事,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二人也不被礼法所容。 王允将杯中的桃花酿一口饮下,轻叹道:“妍儿,为父知道,你与袁君瑜两情相悦,其实看袁君瑜取得如此成就,而且一改在洛阳时的劣迹斑斑,成为天下名士、至诚君子,实为妍儿的良配,为父怎能不高兴呢?只是……” “只是如何?义父的话我有些不明白。” 王允看着喜悦僵在脸上的海棠,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苦笑道:“妍儿难道不知袁君瑜早已被天子赐婚了么?天子圣旨,不可更改,袁君瑜未来的正妻只能是代郡公主一人……” 海棠沉默了,她轻轻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脸看着王允,双目微红,却带着倔强的微笑。 “这个问题女儿早就想过了,女儿本就是犯官之后,教坊司的贱籍,何德何能能成为君瑜的正妻呢?只要君瑜不嫌弃,海棠就算只做君瑜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也要终身陪伴在他身边的。” “痴儿……痴儿啊!”王允苦笑一声,“为父早知道你痴心不悔,也不想劝你离开那小子,不过我王允的女儿,嫁与那袁家子,也不能只是个妾室!” 海棠闻言一愣,好奇问道:“父亲这话是何意思?” 王允直起身子,笑道:“妍儿何不随我回王府,我将妍儿载入我太原王氏祖籍之中,也算是我太原王氏贵女,日后嫁与他袁君瑜,虽然不能和宗室女抢嫡妻之位,但也不会如同一般妾室一般被嫡妻欺负!” 海棠闻言杏眼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啊!虽说这年头没有“平妻”这种说法,可是如夫人也算是夫人啊? 比小妾的地位那是高了不少? 日后她嫁给袁珣,自然不用担心袁珣不疼爱她,毕竟她和袁珣的感情在那里放着呢,可是要是那个公主欺负她,她又去哪里说理呢?袁珣信中也提到了那小公主如何娇蛮的。 告诉袁珣么? 要知道,这个时代专宠妾室也是德行有亏的一种,以袁珣那种藐视礼法而随性的性格,若是嫡妻欺负了她,袁珣一定会和那公主爆发矛盾的。 这样的事情只怕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虽然袁珣肯定不在乎,可是海棠又怎能忍心让爱郎受这样的委屈? 太原王氏也是天下有号的大世族,天子也要给几分面子的,那个公主又怎敢冒着天下大不韪来欺辱自己呢? 看着头发花白的王允,海棠感动不已,王允此人带着旧世族的偏执,可是对自己的爱护却是实打实的,看得出来,王允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亲女儿对待的。 “如何?” 海棠俏脸微微一红,起身屈膝万福,娇羞道:“女儿全凭父亲做主了。” 王允心中一直对海棠独守在这烟花之地极为不满,加上袁珣也证明了自己并非是那种指挥坐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他还有什么理由反对海棠和袁珣的婚事呢?正好可以以此为计,让海棠离开夕羽楼。 上了王氏族谱,再嫁给袁家嫡孙,这也算是对自己那故去旧友有个交代了? 王允扶须微笑想道。 第六十六章 名震天下 完 自从几日前灵帝昏厥,他明显的感到了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精力再也不像原来一般充沛了。虽然太医署的太医只说灵帝是因为饮酒过度宿醉引起的乏力,可是灵帝自己心里却有一些不好的感觉。 所以他这几天变得极为自律,每日就算是对那史氏商行上供的极品美酒再馋,已久只喝一小杯。 其实这很正常,举个例子,让一个一辈子只喝啤酒的人某天起每天喝白酒喝的伶仃大醉,几个月下来总会出问题,何况是早就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汉灵帝呢? 因为长期酗酒的关系,灵帝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也明显变得力不从心,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这几天心情非常的差,导致西园中的宫女宦官们每天提醒吊胆,生怕一句话惹怒了天子变成一具尸体被抬出宫外。 正在灵帝极为珍惜的喝下他今日最后一杯餐酒的时候,赵忠突然满脸喜色的闯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了灵帝面前,笑着磕头。 “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本来因为有人打断自己喝酒的灵帝不喜的皱起了眉头,一看是自己阿母赵忠,又听这老奴才恭喜自己,不禁挑起眉毛,问道:“哦?阿母,何喜之有啊?” “何仪伏法了!” 灵帝双眼一亮,放下酒杯撑着案桌一下站了起来,喜问道:“什么?阿母可不要骗朕!” 本来冀州张燕的百万黑山军和今年年初连董卓都吃了亏的郭太、张白骑的白波黄巾已经够让灵帝头疼了,没想到颍川南阳交界又出了一个何仪,何仪和张燕这些远远盘踞于冀州的流寇不同,毕竟冀州还有韩馥守卫着,可是何仪乃是当年波才手下的名将,才一起兵就连克三城,威胁阳翟乃至洛阳。 灵帝手里三河卫大多正在由皇甫嵩带领着正在和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叛军交战,西园军还要在京中防卫并且制衡大将军何进,灵帝手里根本就调不出一兵一卒去驰援颍川,只能把希望放在颍川当地郡兵身上。 没想到何仪之乱雷声大雨点小,不到两个月就被攻破了? 赵忠笑嘻嘻道:“老奴哪里敢欺骗陛下,何仪确实伏法了,而且他的五万贼兵被全灭于颍阳城下,他自己连带着龚都,刘辟,黄邵和那何曼都已授首,只怕首级此时已经在进洛阳的路上了!” 灵帝大喜,抚掌笑道:“想不到一向怯懦的李旻倒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何仪伏诛,朕心落矣!赏!要重赏!” 听到灵帝说李旻,赵忠也是尴尬一笑。 他心里岂能不知,这场大捷和李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是有,也只是那永安亭侯袁珣借兵的时候他借了而已,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说,毕竟李旻是士族中为数不多暗中投靠他赵忠的文官之一。 不过他也不打算因为这样虚报李旻的功劳,此撩因为怯懦犹豫,没有及时发兵支援襄城,导致襄城令王承全家壮烈殉国。 此事早就传遍了颍洛,捂都捂不住。 而且人家袁珣的史氏商行第一季度的分红今日可是被袁绍授意下暗中送到了赵府。 十几万贯啊! 要知道现在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大汉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二百万贯,他赵忠一年加上受贿贪污也赚不了十几万贯! 所以赵忠此时和袁珣乃是真正的蜜月期。他又怎会为了李旻去打压袁珣呢? 他巴不得袁珣能够真的掌权一方,将生意再次扩大,好让他赵忠多赚些钱! “陛下,您搞错了,此战首功却不是那李旻。” “不是李旻?那是谁?”灵帝彻底愣了,颍川谁还有这个本事一战打败五万大军?难道是颍川世族?也有可能。 “是永安亭侯,他在何仪攻破襄城的第一时间就跑去向李旻借了六千军士,亲率这六千军士守卫在颍阳,将何仪死死拖在颍阳城下,最后用夜袭的方法一战拿下了何仪贼兵大营,这是颍川传来的战报,上面印有李旻的大印,请陛下过目!” 赵忠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封黄麻纸信件,双手高高捧起,恭敬的递到了灵帝手中,灵帝接过战报看了一遍,只见战报上写了袁珣如何忧心颍川乱局,只身进入阳翟,和李旻一拍即合,李旻如何大力支持袁珣出兵镇守颍阳。 又描述了袁珣带领骑兵曲侯陈到陈叔至如何艰难的在五万黄巾军的攻击下守住了颍阳,然后用夜袭的方式快速攻破了何仪的军寨大营,一战诛灭五万人,并斩了何仪五酋的事情。 “这袁君瑜,倒是真有本事!” 灵帝开心的放下战报,将桌上的残酒一口喝完,哈哈笑道。 虽然熟知帝王心术的他早已开始制衡袁氏,但是袁氏中有这样能安定一方的少年人还是让灵帝继位高兴,尤其是前不久他亲自封了袁珣关内侯,并召为驸马,这也证明了他的眼光不是? 他哪里知道,这份战报早已被袁珣和袁隗二人改的和事实相去甚远。 首先就是增加了战事的惨烈程度,战报中袁珣带领的阳翟守军几乎损失了一半人,也遵照郭嘉周仓等人不愿为汉廷出仕的意愿隐瞒了二人的存在。 原本袁珣是想把荀彧写入战报的,可是荀彧以自己根本没有帮上忙为理由坚持拒绝了袁珣的建议。 其次就是黄巾军的真实死亡人数,战报中黄巾军除了几千残兵逃走,剩下全部被歼灭。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连颍阳县令祭平都被袁珣以军功收买,帮着隐瞒了汉军中最为彪悍的两千弓弩手和五百骑兵五百步卒,还有近四千黄巾老兵的去向,李旻就更不清楚了。 不过就算字面上汉军死伤过半也并不能影响灵帝大喜的心情,他不管自己给自己定下一天两杯酒的规矩,将白瓷酒壶抄起来就大灌了几口,然后畅快的道:“好啊!好一个能文能武的少年郎,此子还是朕的女婿,好啊!” 赵忠也笑嘻嘻跪下恭喜道:“这也是陛下慧眼识才,袁君瑜才能给陛下带来颍川安平,可不能不赏。” 赵忠巴不得灵帝给袁珣封赏呢,这样他才好再去管袁珣要一笔不菲的好处费,毕竟此事他也是为袁珣说过好话的。 “赏!必须得赏!” 灵帝大笑着点点头,就在此时,只听门外小黄门高唱一声。 “太傅袁隗求见陛下!” 灵帝虽然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并不是上朝议政的时间,况且袁隗就任太傅后基本不再管政务,也很少入宫,此时入宫只怕还是为了袁珣封赏的事情来。 “宣!” 袁隗拄着拐杖微笑着进入大殿之中,灵帝心情极好,还未等袁隗给他问安,先行赐座于他,见袁隗坐定后,这才笑了起来。 “太傅公此时进宫,莫不是为了你那侄孙而来?莫要担心,朕要恭喜太傅公得了一个好侄孙。” 袁隗叉手笑道:“臣也要恭喜陛下得了一个好女婿。” 二人相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灵帝岂能不知,当初封袁珣做驸马之时,袁隗老儿那不乐意是写在脸上的。 因为一旦和宗室有了瓜葛,若不是如卫青那般自身能力出众,其实很难在登上高位,就算是成了东宫舍人,未来皇帝是否重用还是问题,比如说袁珣的便宜老爹袁基就是这样。 但是此时袁隗笑嘻嘻恭喜灵帝的一个好女婿,明显就是认下了这门亲事,灵帝心中焉能不喜? “太傅公来的正好,朕正准备拟旨封赏君瑜,正好太傅公可为朕参详一番,封君瑜什么官职好呢?” 袁隗可不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么?听闻灵帝的话,不禁站了起来,鞠躬道:“珣儿身为袁氏族人,身上又有宗室血脉,当为大汉皇室出力,本就是应该做的,哪有什么功劳呢?” 袁隗此话说的特别有技巧,着重说了袁珣身上有宗室血脉,让灵帝听起来特别的舒服。 他摆手道:“太傅公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我宗室立了功都还要封赏,何况是如此大功?当年皇甫嵩和朱儁二位名将也是剿灭了颍川黄巾才封赏左右车骑将军,何况是以八千破五万,献贼首于洛阳的大功呢?赏还是要赏的。” 袁隗摇头苦笑道:“陛下,珣儿年纪尚小,且本就性格有些跋扈,前番封侯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了,此番再封,只怕会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反而不美,何况将来无论二位皇子谁成为太子,珣儿都是东宫舍人伴读之人,若是身居高位,只怕对太子都不服,您那女婿的恶名,您没听过么?” 灵帝沉吟一下,也觉得袁隗说的有些道理,袁珣本就是留给太子继位以后的官,自己封的太高反而让以后的皇帝为难。 何况袁珣在洛阳飞扬跋扈的恶名至今流传,若是以后做了东宫舍人,封赏太过,难免仗着身份欺负太子,到时候女婿欺负了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谁好呢? 而且灵帝并不讨厌袁珣这种性格,反而有些喜欢,因为对于他的认知来说,其实有污点有能力的官更好控制,因为这种官员使用起来会更放心,他们若是德行有亏是可以随时替换的。 反而怕的是那种表面德高望重,却暗藏野心的人,比如王莽。 毕竟当年冠军侯霍去病也是这样仗着舅舅卫青飞扬跋扈的,还射死了李广的儿子李敢,但是汉武帝照样喜爱霍去病,将所有的荣誉都给他。 灵帝虽然不是孝武皇帝,但是哪个皇帝又不希望手下多几个如同霍去病一样的人才呢?尤其是袁珣还是他钦点的女婿? “那官就不封了,爵位可以再提高一下啊,昔年霍去病不也是劣迹斑斑飞扬跋扈,不照样封狼居胥?这君瑜就是朕的霍去病嘛!哈哈,朕想到了,赵忠,拟旨!” 赵忠闻言一惊,忙研墨拟旨。 “封永安亭侯袁君瑜为冠军侯!改原冠军县为卢县,升旧金为冠军县,享受小县治,永为袁君瑜食邑!” 灵帝此言一出,别说是袁隗,连赵忠都吓了一跳,冠军侯啊!这可是列侯中对于军功鼎盛之人最大的肯定!不要说霍去病,历史上身居冠军侯之位的贾复、窦宪哪个不是战功赫赫之人,恩……王甫不算…… 袁珣此番虽然也立下大功,可是比起霍去病封狼居胥和云台名将贾复,乃至窦宪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啊。 若是按军功论,不要说皇甫嵩和朱儁,就算是北中郎将卢植,袁珣也是拍马都比不上的。 为了封袁珣为冠军侯,灵帝直接把冠军县都给改了,生生把旧金套上了冠军县的名号,永为食邑? 虽然这冠军侯没有达到县侯,一个小小的冠军县食邑不过和乡侯类似,可是这是实打实的列侯地位! 而且永为食邑就很值得玩味了,赵忠可是去过旧金城的,知道那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一个日进斗金的地方也就从来不会缺人口,别看现在旧金人口不过几千,不到五百来户,可是几年后呢? “陛下,万万不可啊,君瑜年方十四,只是小小功劳,怎能窃局冠军侯这样的侯爵?”袁隗虽然心中大喜,但是还是装出一副坚决不受的样子。 “太傅公不要再说了,君瑜虽然年纪小,你怎知他就不是下一个霍去病,霍去病封狼居胥之时不也才十七岁?就这么定了,对了,君瑜也不小了,何时肄业归来?” 灵帝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他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袁珣是袁家人,可是人家袁珣的母亲可是真正的公主,身上流着刘氏血脉的,加上自己把女儿嫁给他,再给他莫大的荣耀,如果再加上未来的恩宠,难道不足以将袁珣从袁氏中剥离出来? 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再打造一个霍去病,并不是难事。 毕竟袁珣的事迹和给他刘宏造成的印象,和历史上的霍去病太像了。 同样年少知兵,战功赫赫,同样为祸帝都,飞扬跋扈、肆意任性。 袁隗苦笑道:“老臣代袁君瑜谢过陛下恩宠!回禀陛下,可能要明年开春之时才能肄业归来。” 灵帝笑道:“那就明年开春之时安排君瑜和彤儿的婚事!赵忠,此事你可要操办,不可委屈了彤儿和朕的好女婿!” 赵忠笑着领命。 于是袁珣受封冠军后的消息一经公布,一时间天下震惊! 第六十七章 冠军县中两三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距离颍阳之战落下帷幕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大汉中平五年在一片纷乱中也慢慢走到了尽头。 自颍阳之战结束,旧金,也就是现在的冠军县变化极大,首先就是袁珣“吞没”的七千阳翟守军和黄巾降兵进驻冠军县,加上这七千多士兵的家属,和那些在此次颍川黄巾之乱中受了兵灾慕名而来颍川各地百姓,冠军县人口突然暴增到了三万七千将近四万人,一万户的人口也让冠军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县。 李旻不得不将原旧金方圆百里包括颍川书院群都划入了冠军县。此次虽然没有追究李旻的罪责,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封赏,官居原职不动,但是任满后只怕会被调到边远地区任郡太守甚至是县令。 不过这让李旻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原来他可是要槛车入洛的罪人。所以此番冠军县立县,他不敢再有任何的刁难,很干脆的将冠军县周边百里土地全部划入其县治之中。而且就连流民和那些士兵的事情,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谁不知道袁珣现在是天子宠臣,就像汉武帝当初宠爱霍去病一样,他可不想被像李敢那般被“冠军侯”弄死。 现在袁珣弄死他,估计连罪责都不会有。所以别说是那些士兵,就算是此番颍阳之战战报中记载,现被封为郡都尉的陈到陈叔至直接挂印投奔冠军县,他都不敢说什么。 人家陈到眼光极为毒辣,跟着新鲜出炉的冠军侯混,不比跟着李旻这个差点入罪的郡守混好?而且人家冠军县富得流油,听说那里现在每个居民的月钱就达到了三贯!三贯啊!一个郡都尉一年只怕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其实对于袁珣来说,什么冠军侯不冠军侯,也就是听上去威风一些,毕竟霍去病这种千古名将是这个爵位的代表者,但他更看重的还是冠军县成为他的食邑之地,所以首先他就任命了戏忠成为冠军县令。 “如此逾越,你想造反么?” 但是被戏忠坚决的制止了,虽然灵帝给了袁珣最大的自治权利,可是毕竟人家又没明文说你这是封国,而且冠军侯只是乡侯不是县侯,就这样明目张胆反而会让人觉得袁珣有什么不臣之心。 所以还是只任命了戏忠成为了冠军县长,黄忠成为了冠军县丞,陈到就成了县尉,周仓被任命为门下兵曹,颍阳之战中立了大功的孔秀为门下贼曹,外加上从水镜书院外门中挑选出十几个有才华的寒门弟子,冠军县整体的行政班子就这么形成了。 于是冠军县又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基础建设中,此番不但要扩充县城规模,同样要挑选百姓增加工坊的工人,包括公田也要加大开垦。 其实袁珣觉得挺对不起黄忠的,人家一个千古名将,却屈身在自己手下做个六百石县丞。但是黄忠根本不在乎,谁也没听说过县丞手里明的暗的掌握了将近一万士兵的不是? 皇甫嵩平西凉被封为左将军,那可是有资格开府的重号将军,其手下能够掌握的本部兵马不过两万余人。 所以得了极大实权的黄忠反而甘之若饴,每日带着那些兵士们操练不断。 为了不引起麻烦,在戏忠的建议下,留下三千士兵作为冠军县守军,裁剪了将近四千多老弱士兵重新为百姓,其余近三千原阳翟守军和黄巾精锐,有一千人成为了袁侯爷的私兵,其余两千多人分别以商行守卫和巡捕马快的形式分属在城中。但是这七千士兵装备训练都一样,这样一来冠军县除了三万多百姓,就有近七千士兵。 虽然一千多巡捕马快听起来极为夸张,但是时逢乱世,就连世家都多有私兵,别说是一个大县,只不过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罢了。 人口的提升让整个冠军县的发展进入了一个飞速的阶段,工坊,公田,乃至冠军县的规模一天一天增大,还好工坊中成衣,炼铁,酿酒、开矿、军工等等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要不然袁珣、戏忠等人还要头疼如何养活这三万多百姓。 有了冠军县的自主选官全力,袁珣本想将郭嘉和徐庶两位大才绑在自己战车上,再也不担心二人会离开,但是郭嘉此人袁珣根本就看不透,定计谈笑间击垮黄巾军后,又优哉游哉回到了水镜书院,只是偶尔来噌酒喝,连袁珣开口招揽的机会都不给。 至于徐庶,其实这事情还挺复杂的,徐庶原本就是一个一心匡扶大汉的“有志青年”,否则也不会后来辅佐刘备。天下聪明人比比皆是,袁家不臣之心虽然天下人少有看出来的,但是徐庶绝对是其中一个隔岸观火之人。 袁珣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比起后来的曹操、刘备之类的枭雄,自己还差得远,也就不好意思向两位三国顶级谋士抛出橄榄枝,以免坏了几人同门情谊,不过毕竟三人又同门情谊,该用的时候照用便是,郭徐二人也从未推辞过。 陈到的到来,一时间袁珣手底下文武班子也算是搭建起来了。虽然没有明面上开府,但是此后只要乡里面添砖瓦便是。 为什么没有荀彧? 不是袁珣不想招揽荀彧,自颍阳一战后,袁珣也不是没有向这王佐之才,未来担纲曹操内政一把手的荀彧抛过橄榄枝,可是荀彧就是百般婉拒。袁珣也彻底的看出来了,荀彧因为某种原因,总是对他敬而远之,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袁珣郁闷了好几天,这才被戏忠开玩笑似得点破而恍然大悟。 他袁珣难道不知道荀彧对刘彤有别样感情么?而刘彤被赐婚于袁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荀彧心里会没有怨言? 横刀夺爱,夺妻之恨啊! 袁珣哭笑不得的接受了这个情况,毕竟他也不是五铢钱,保证人人都喜欢他,再加上戏忠内政军略样样精通,才能并不在荀彧之下,他也就暂时绝了招揽荀彧的心思,随缘! 袁珣这几天一直在头疼一件事,那就是冠军县的教育问题,闲杂人口多了,加上基建工作进展迅速,除了老人和孩子,基本上白天青壮男女都在工作,整个冠军县白天都是孩子在街上玩耍,这让袁珣觉得,冠军县的教育工作刻不容缓。 可是袁珣又不想把这些孩子培养成只懂圣人大义的书生,技术人才可是他现在的急需,所以他想创办一所类似于后世学校一般的综合性学堂。 缺老师啊!浦兴虽然识字,可是总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马钧又是口痴,你指望着这俩个人教书育人?简直不要太搞笑! “君瑜莫不是忘了水镜书院?” 郭嘉此时正在袁珣家里蹭酒喝,看袁珣一边做计划书,一边抓耳挠腮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袁珣就是这样大事不糊涂,细节上却是马马虎虎。 “对啊!”袁珣眼睛一亮,却又马上暗了下去,为难道:“可是老师乃是天下大儒,把他弄来教这些幼童蒙学,他会愿意么?” 郭嘉扑哧一笑,说道:“你啊!水镜书院除了老师,尚有五六十外门听学的寒门弟子,这些人仕途无望,而且学业也不如我等入室弟子精纯,教些孩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老师不愿担任书院祭酒管理,此时蔡中郎尚在颍阳,你何不让他来担任祭酒?” “蔡老头还没走?”袁珣惊异的问道,他曾打过蔡邕书籍的主意,在颍阳退兵后,干脆把人家几大车,几万册书卷“借”到冠军县来印刷,此时都还没还给人家,当时气得蔡邕差点抄刀子和袁珣拼老命,要不是蔡琰拦着,只怕袁珣又会被那老头打一顿。 “颍阳一战让颍川名扬天下,你升任冠军侯后,天下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颍阳,蔡中郎乃是挂印私逃,这时候你让他如何走?”郭嘉悠闲的喝了一口酒,哂笑道。 “说得对!我这就让孔秀带着二十个骑兵把他绑……不,请回来!”袁珣大喜拍手道。 “你莫不是魔鬼那便是蔡老头命中之魔星!”郭嘉哈哈大笑道。 袁珣闻言翻了个白眼,指着郭嘉骂道:“不要学我说话啊!你很闲吗?你身为我师兄难道不该帮我么?在我和志才兄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却在这里躺着喝酒,你不惭愧么?你不羞耻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身为人家师兄的觉悟么?为何你觉悟这么低呢?你不是应该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么?你不是应该……” “停!”郭嘉捂着耳朵站起身,笑骂道:“我走!我走还不行么?桃花仙你怕是桃花魔啊!我走我走!请住口好吗?”说着他抱着酒壶,骂骂咧咧飞也似的逃出了袁珣的住处。 袁珣哈哈大笑着目送无所事事的郭嘉离开,这才伏案开始重新规划冠军县的发展事宜。首先就是医院一定要建立起来,随着冠军县人口暴增,相应的公共卫生问题压力越来越大,整个冠军县只有那个外科圣手梁医师和华佗的弟子樊阿,之前二人还能应付,到了现在三万人的大城,两个医师怎么够呢? 他重金请梁医师将他在洛阳的医馆连带着几个徒弟全部搬迁道了冠军县,加上樊阿,医生的人数还是少的可怜。所以他干脆大笔一挥,将一些手脚麻利的孩子和年轻女子全部划入了医馆,又在冠军县南直接划地准备盖一个医院,让梁医师和樊阿二人一边授徒一边开馆行医,建立一个小型的医院。 第二是扩大工坊区的规模,尤其是生产军工和日用品,虽然酿酒、成衣、还有蜂窝煤这些行当早已开始盈利,可是在人口暴增的情况下,这点盈利又开始不够冠军县的开支,而现在急需的就是将更为先进的纺机制造出来,加大成衣的效率和降低人工成本,靠着老式纺机已经没有办法满足现有的生产规模了,而且其他商品也必须上架。 袁珣将黄道婆纺织机的图纸大略画了画,还好前世博物馆那个长得漂亮的女解说员曾详细介绍过,要不然袁珣会抓瞎的,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蒸汽机是怎么制造的,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文科生,也就知道锅炉里水烧开,推动活塞运动,具体连蒸汽机长什么样子可能他都不知道,要知道后世都是电子数控机器了,两百年前的蒸汽机国内连博物馆都没有。 不过好在马钧扶风墨门已经整体搬迁到了冠军县,二百多墨门子弟,各个放在外面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匠,袁珣迎接这群墨门子弟的时候甚至口水直流,搞得这群墨门子弟一见袁珣就神色古怪,生怕这个冠军侯吃人。 把蒸汽机的概念写下来丢给马钧,提供资金让他自己研究便是,就像后世的研究小组,有了概念墨门“科学家”们自然会朝着那个方向去走,这个事情急不得,近代西方第一次工业革命也走了将近一百年的路程,才真正走上科学爆炸的时代,而袁珣只要种下一颗种子,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它发芽,可能就是两千年前三国时代华夏民族的胜利。 写完蒸汽机的研究方向,袁珣慢慢变得兴奋起来,他发现自己钻了牛角间,其实他不必在科学发展一途事事躬亲,他就是一个文科艺术生,脑子里对于后世科学发展的存货少的可怜,可是现在手里不是握着这个时代唯一的墨家后裔们么?他只需要提出无数的概念让这些墨门科学家慢慢研究便是,达到效果就好,何必一定要和后世一样呢? 就比如蒸汽机,反正原理在那里,烧水蒸汽作为动力,你管它长得是不是后世的样子,只要能够当做动力源就好,方的还是圆的又有什么区别?就算外表上刻条龙,它不还是蒸汽机么? 也许从此刻他的想法,到蒸汽机这种东西真的在这个时代出现,中间隔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更或者两百年,可是此时距离工业革命隔了快两千年,他急什么? 心里的结一打通,袁珣也高兴起来,将现有的产业做了一个整合,包括造纸、纺织、成衣、酿酒、冶炼、肥皂、铁器、连香水等生产工具的升级他都全部写了一份计划,相应的机械概念从水力开始全部提了出来,丢给马钧带领的墨家弟子就好,怎么节省人工降低成本怎么来! 而且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要求苏双将史氏商行的总部全部搬迁到冠军县来,洛阳的商行从此以后就和长安一般作为冠军县工坊基地的分销点,这也将整个史氏商行的人才全部从洛阳解放出来,将商路建立起来,一定要在一年内辐射司隶,兖州,豫州,徐州,冀州,荆州等中原重地,只有这样,冠军县才能彻底盘活,靠吸引八方资金来让冠军县富足! 所以重中之重就是升级生产工具,只有让冠军县出产的商品物美价廉,成为大汉核心区日用品不可替代的产物! 定下发展计划的袁珣越写越兴奋,居然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只有袭人伺候着他的生活。 第六十八章 初九·潜龙勿用 上 蔡邕觉得袁珣只怕是自己命中的灾星。 尤其是他刚准备出发南下扬州一带,才收拾好行礼带着女儿蔡琰出门,便被孔秀带领着四十骑兵笑眯眯的堵在了门口。 理由居然是袁珣下令带着蔡邕一家返回冠军县,让蔡邕出任冠军县私学的“校长”。 蔡邕想了半天了没想通这“校长”到底是何职位,还是蔡琰哭笑不得的提醒,蔡邕这才知道校长可能和太学祭酒是一个意思。 可是蔡邕堂堂一介中郎,比秩千石的朝廷大员,虽然挂印出逃,可是这是去一个蒙学担任老师和祭酒,传出去只怕被天下士林笑掉大牙。 于是蔡邕暴跳如雷。 孔秀游侠出身,才不管蔡邕嘴里文绉绉的问候自己这一群士兵的爹娘,丢了一贯大钱将蔡邕雇来的车夫打发走,自己亲自爬上了蔡邕马车车辕充当车夫,笑眯眯的看着蔡邕。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你们这样的行为和那些土匪山贼有何区别?” “末将孔伯俊,奉冠军侯命带着蔡先生返回冠军县……” 蔡邕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无论他说什么,那个身穿黑甲的年轻校将就是抱着手笑眯眯的回答他,他纵有满腹经纶,此时也说不出半个字,一下下狠狠的捋着胡子,干脆一下蹲在车前,耍起赖来。 而在一旁的蔡琰看着老父被军汉们为难到了如同孩童般耍赖的地步,也是无奈之至。不过她心中却是如同一颗石子丢进了深潭,起了阵阵的涟漪,一时间五味杂陈。 从一年前在洛阳城南灵台边上蔡琰第一次见到袁珣,对袁珣的好奇一直就没有断过。一个少年,心中怀有怎样的柔情,才能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传世名句的? 又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能不为这份柔情所感都,期待着这样的爱情呢? 更不用说前几个月再次风靡洛阳的“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两首新颖的诗词一出,袁珣早已坐稳了“风流才子”的名号。 可是袁珣吸引蔡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对于海棠那一份呵护。要知道,海棠只是一介艺妓,就算是袁珣纳入袁家,海棠也只能做姬妾。 姬妾是什么生于大汉士族之家的蔡琰清楚的很,在洛阳时,父亲府中也豢养着许多这样的姬妾,她们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在世家大臣宴会时平添一抹春色,互送姬妾也是士族文人的一件风流雅事。 可是袁珣却为了一介姬妾,直面大汉的千石大吏。 蔡琰看的出来,当时袁珣是真的生气了,就因为父亲对海棠的不尊重。 而后,袁珣给与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怜悯,却对大汉公主没有一点尊敬,这样的性格更是让蔡琰好奇不已。 直到袁珣率兵全歼五万黄巾于颍阳城下,这让蔡琰对袁珣的好奇到达了顶峰。 文能作诗,武能安邦,集睿智,无赖,高雅与一身,蔡琰就像在袁珣身上找到了无数人的影子。 “父亲,咱们还是随着陈将军去冠军县,今日只怕是走不掉了。” 蔡邕气苦的叹了口气,轻轻问道:“可是贞姬她们还在扬州等着我们,这让为父如何是好?” 蔡琰轻笑一声,挑着柳眉看了看陈叔至,问道:“陈将军,我幼妹贞姬蔡环一直身在扬州,若不能接回身边,只怕我父无心去冠军县,不知将军可否差人将琰幼妹继母接到冠军县来?” 孔秀闻言眼睛一亮,只要蔡邕松口,自己这趟算是没白来,别看孔秀在这耍无赖,一副模样强逼蔡邕,可是他心里也是犯怵,这天下士族文人都有风骨,他也怕逼得太紧蔡邕混不吝的搞点绝食什么的,伤到这天下大儒,袁珣不惩罚他才怪。 现在有蔡琰从中斡旋,孔秀哪里还能不答应,当下笑道:“好说!蔡小姐请放心,将令尊和蔡小姐送往冠军县后,大不了某家亲自领人去扬州走一趟将令堂令妹接来便是。” 蔡邕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坐到冠军县军士赶来的马车中,不再言语。 蔡琰广袖掩嘴一笑,随着父亲进了马车,却是对那冠军县愈发期待了,至于期待的是冠军县的风物,还是那个统领冠军县的少年君侯,只怕她也说不清楚。 蹇硕抬起头,看着面前写着“夕羽楼”三个大字的巍峨建筑,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夕羽楼建成已经五六年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青楼楚馆,成为名震洛阳的雅乐之所,洛阳风流世家少年若是哪一个没来夕羽楼听过一首小曲,也就不要说自己是洛阳人了。 蹇硕虽然是洛阳人,而且是现在现在大汉朝堂炙手可热新贵,手握着西园禁卫三万多精锐禁军,政坛可抗衡大长秋赵忠,中常侍张让,军中权比大将军何进的人物,却一次都没来过。 废话!太监逛青楼,千古奇闻不是? 可是今日他不得不来,他是来还人情的。 没错,就是当初袁氏提供了一坛天下至尊酒的人情,凭借着那一摊子酒,蹇硕的西园上军再次得到近三千人的军力补充,也和掌管着西园中军的袁绍搭上了线,有了袁氏隐隐的支持,他这个原本十常侍中根本不起眼的小黄门这才坐稳了西园上军校尉的位置,原本小心翼翼弯着的腰板这才挺直了。 别看十常侍在百姓眼里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可是在十常侍里地位也是有高有低的,高者若当年被认作尚书令的大长秋曹节、若被当今天子称为“让父、忠母”的张让赵忠。 还有紧跟着张让赵忠的夏辉段珪,中间派的孙璋、毕岚等人,地位超然者还有因为推荐何氏入宫,又花了大力气将其推上皇后位置的郭胜。 而他蹇硕,绝不是十常侍中的大人物,他只是凭借着一点武艺和一膀子力气的宦官武夫而已。当年曹操人洛阳北部尉时,随随便便就用五色棒打死了他亲叔父蹇图,他连报仇的心都不敢有,就是因为自己地位低下,所以这才成为了曹操成名的垫脚石。 所以可想而知,蹇硕成为西园上军校尉的时候,心中有多兴奋?这位置简直就是另一个“大将军”! 可是渐渐的蹇硕发现,西园上军校尉这个职位对于他蹇硕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香饽饽!就在他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成为十常侍集团的扛旗人物的时候,他发现原本十常侍中那些老兄弟,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而赵忠张让更是将嫉恨写在了脸上,更是在西园军成军时,时常在一些小细节上百般为难。 原本自己的老兄弟们都渐渐开始疏远自己。而在西园军中,只有蹇硕一人是宦官集团的,其余七个校尉都是出身世族大家的子弟,而袁绍鲍信等更是世族的扛鼎人物,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一瞬间,蹇硕发现,自己成了两边不讨好的角色,若不是有天子的支撑,只怕自己就成了光杆司令。 而奇妙的事情便在那一坛极品佳酿身上产生了,他居然和袁家搭上了若有似无的线,袁绍在一些事情上也有意无意开始放水,蹇硕慢慢的居然莫名其妙坐稳了西园上军校尉的位置。 要是凭借着蹇硕自己的脑子,让他想一百年他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在他是一个会武艺的宦官,性格上亦有着一些武人的直来直往。 于是他自己找上了袁家。 他偷偷向袁绍投了名剌,欲拜访袁绍。 莫要开玩笑了,袁绍堂堂士人领袖,天下楷模,能见蹇硕一个宦官?还是现在十常侍中的一个实权人物? 就在袁绍府上管家婉拒了蹇硕投去的名剌之时,一个身穿白衣的儒雅文士从侧门中偷偷朝着蹇硕的小厮招手,欲约见蹇公于洛阳夕羽楼。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所以蹇硕一介宦官,换了一身文人直裾,贴上了假胡子,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夕羽楼。 自从花魁海棠姑娘宣布不再表演琴艺后,夕羽楼再次推选出了一名叫做晴儿的花魁,相貌琴艺也属顶尖,可是还是不若当年海棠轰动洛阳。 但是这些和蹇硕都没有关系,他带着随从偷摸着进入夕羽楼,便有一个容貌艳丽的妇人走了上来,笑着问道:“哟,这位贵客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咱们夕羽楼?” “滚开!” 蹇硕还没说话,身边的随从便一把推开了那艳丽妇人。 妇人面色微变,却又笑道:“客官倒是心急,莫不是来寻人?” 蹇硕心知这夕羽楼的幕后老板是当今天子爱婿袁珣袁君瑜,这小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居然以八千郡兵全歼颍川黄巾,何仪兄弟四人的首级现在还在传首洛阳,袁珣也因为这泼天功劳受封冠军侯,是当今大汉第一个永食封邑的侯爵。 蹇硕瞪了随从一眼,从怀中掏出一贯大钱,随手丢到那胸前别着“大堂经理”小牌子的妇人怀里,问道:“咱家……我今日有约,不知这位……经理能否带路?”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写着“袁”字的白玉腰牌。 妇人眼睛一亮,笑道:“我家先生已等候贵客多时,贵客请随我来。” 第六十九章 初九·潜龙勿用 中 “滚下去!” 蹇硕再次瞪了那个出言不逊的随从一眼,只带了一名伸手颇好的近卫,便随着那艳丽妇人穿过了丝竹琴瑟声充盈于耳的大堂,进入夕羽楼后院一座别致的秀楼。 秀楼门口站着两名身穿皮甲,腰挎精钢横刀的卫士,左手一人身材高大,黑面虬髯,虎目阔口,不怒自威,正是西园中军校尉袁绍手下的大将文丑。 文丑于此,难不成绣楼之中是袁绍亲来? 蹇硕心头一震,感觉此行应是能解开他心中的困惑,不禁脚步加快了些许。他走到门前,只听文丑哼了一声,瓮声说道:“蹇公安好,我家先生只请蹇公一人,委屈这兄弟陪末将聊聊军中闲事。” 蹇硕皱眉想了想,若是袁绍有心害自己,也不会在这夕羽楼中动手,自己这上军校尉若是在袁氏的产业出了事,别说袁绍,只怕那袁君瑜也会受到牵连,以袁绍的聪明,断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对着自家护卫点了点头,他提着前襟,随着那经理上了绣楼,绣楼二层乃是一间会客厅,八仙桌胡床一应俱全,桌子上坐着一个身着后领插着一柄折扇的白衣文士,年纪莫约三十上下,体型富态却儒雅,一手执一白瓷茶盏,一手拿着一个龟壳哗啦哗啦的摇晃着。 半响后,那文士将龟壳倒转,五枚铜钱哗啦啦倒在桌上,文士抿了一口茶水,盯着桌上的铜钱看了一会儿,笑道:“乾为天,乾下乾上,初九,潜龙,勿用!” 说完话,文士抬起头来,将手中茶盏和龟壳放在桌上,起身对蹇硕叉手行礼,笑道:“学生许攸许子远,见过蹇公!” 许攸! 这名字蹇硕怎会未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一年多前,时任冀州刺史的王芬曾上疏说光武皇帝龙兴之地高邑县又祥瑞出,请天子巡狩冀州,灵帝很高兴,当即带领着十常侍浩浩荡荡往冀州而去,顺带前往河间祭祖。灵帝还未进入河间境内,王芬便上书黑山黄巾军有异动,请求用兵。 皇帝去河间,王芬准备在河间用兵,是天子进入四战之地,王芬想干嘛? 王芬想废帝! 王芬乃是党锢八骏其中一人,多年来深受十常侍的迫害,对于十常侍恨之入骨,某天三君陈番之子陈逸携襄楷来寻王芬,说天象有异,推演之下发现不利于宦官十常侍,推翻十常侍在此一举。 不管陈逸襄楷有何目的,这样荒唐简单的理由王芬居然信了,找来了一群志同道合之辈密谋趁着天子河间祭祖之际诛杀十常侍,密谋废黜灵帝,欲另立一个冷门宗亲合肥侯为帝。 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正在灵帝准备进入河间境内时,王芬突然光明正大上书请求在河间用兵的奏章引起了灵帝的好奇,王芬治下冀州对于黑山黄巾军的清缴一直十分有效,突然请求用兵也不知道黑山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于是灵帝请太史观天象,太史曰:“北方天有赤色,有阴谋。” 灵帝闻言大惊,当即折返洛阳,那一年的祭祖也就没有去。 之后灵帝一直关心河间的战事,下了旨让王芬回洛阳述职,可怜王芬还以为自己阴谋败露,居然吓得自杀。 而传说这件“废帝”闹剧的策划人便是眼前这位当年洛阳有名的纨绔子弟许攸许子远。 蹇硕想到这里,看向许攸的目光不禁开始古怪起来。 许攸何等聪明,见蹇硕那古怪目光便心知蹇硕想起当年王芬一案,心中有苦说不出。 当年王芬确实联系过他,而他听说王芬有心诛杀十常侍、靖清君侧,也是高兴不已,哪知道王芬居然密谋废帝,吓得他连夜从冀州逃回洛阳。 废帝! 这就是造反啊! 果不其然,王芬的闹剧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而许攸也背上了一个于王芬同谋的罪名,若不是儿时好友袁绍收留他,将他偷偷藏了起来,只怕也会受到王芬牵连。 许攸毕竟也是天下名士,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一伸手,大方得体的将蹇硕请到座位上坐下,为蹇硕倒了一杯清茶,笑道:“蹇公一定很好奇,为何袁氏会在背后偷偷支持蹇公,也很好奇学生为何将蹇公密约于此处?” “咱家是很好奇,咱家和你们袁氏素无往来,甚至和袁本初有怨无情,你袁氏何必在背后助我一臂之力?莫不是捧杀?” 许攸闻言扶须哈哈大笑起来。 “蹇公莫要说笑,我主本初公虽然主张罢黜十常侍,可是针对的却是张让赵忠一干鱼肉天下之徒,蹇公勇武过人,义气当先,我主虽然政见与蹇公不和,但也是极为欣赏蹇公的为人的。” 袁本初欣赏蹇硕? 蹇硕心中冷哼一声,袁绍乃自己下属,受到自己节制,又是士人领袖,恨不得将他们这些宦官除之而后快,说袁绍欣赏自己? 许攸看蹇硕那嘲讽的模样也不生气,笑呵呵接着说道:“蹇公可知道,之天下权柄乃是什么职位?” “大司马?大将军?” 蹇硕冷笑着问道。 “不,乃是扶持天子开创一番霸业的人,一如尹伊,霍光。” 蹇硕眯起眼睛,眼中不断闪烁着寒光,冷声道:“袁本初欲做霍光?怕是相当王莽?”同时也是暗自打了个寒蝉,今天撞了邪了,袁绍手下头号谋主居然当着自己这个政敌的面,毫不遮掩的将野心说出来! 真不怕自己去天子那里告上一嘴? 许攸哈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的前仰后合,搞得蹇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响之后才说道:“蹇公以后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了,我袁氏若是想行王莽之举,协助大将军趁蹇公初任上军校尉立足未稳之时,以迅雷之势诛杀蹇公,吞并西园上军,入宫兵变有何不可?为何还助蹇公巩固上军,甚至从中军中调集三千精锐填补蹇公账下的西园上军?莫不是闲得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蹇硕闻言皱眉沉吟,许攸说的一点都不错,若是袁家有意行不轨之举,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这个“御林军统领”上军校尉! 现在自己手中兵力接近一万,乃是袁绍兵力的五六倍,现在袁绍想兵变逼宫根本就不可能。 “那你们究竟想干甚?遮遮掩掩恁的不痛快!” 许攸指着桌上的卦象,笑道:“此卦乃是潜龙勿用之挂,此潜龙并非我主本初,乃是我们袁氏小辈中最为成气的孩子。” 蹇硕闻言眉毛一挑,说道:“冠军侯袁君瑜?” “善!” 许攸从后脖颈取下史氏商行送的折扇,哗啦一下打开,轻轻摇晃着笑道:“袁氏四世三公,天下仲姓,位极人臣,世代深受汉家皇恩,怎么也不会辜负天子对于袁氏的厚爱。认可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袁氏若想保持着天下仲姓的权势,必须保证年轻一辈权势不落,方法就是袁氏中出一个辅助皇汉中兴,与国同休的人物。” 蹇硕脑子是不好使,可是人家许攸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还听不出来,接口道:“于是袁公才辞去三公之位,借以交换陛下立东宫的条件,为的就是将袁君瑜送入未来天子身边,和东宫一起长大,成为尹伊那般的人?袁家第一世族,深谋远虑,果然令人佩服!只是这事和你们帮助我有什么关系?” 榆木疙瘩! 许攸暗骂一句,脸上却是笑容越来越灿烂。 “当然有关系,我们袁氏最怕看到的是在小君侯还未成为尹伊之前,先出一个霍光或者是王莽!” 何进! 许攸一句话像是一道霹雳一般劈开了蹇硕心中的重重迷雾,一时间豁然开朗,不禁一边点头一边用他那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努力的思考。 袁家早已是天下仲姓,想不在成为篡汉反贼的骂名下再进一步,无非就是有从龙之功,倘若让袁君瑜伴随着太子成长,以袁君瑜现在的成就,未尝不能再次成为尹伊一般的千古名臣,名留青史执天下权柄的一代明相! 这也是陛下希望的。 可是拦在袁氏在大汉登顶道路上的拦路虎,无疑就是史侯刘辩的亲舅父,汉大将军何进! 只要刘辩成为未来天子,何进必然就是霍光再生无疑,到时候何进把持朝政,只怕清洗完他们十常侍后,第一个拔刀相向的目标就是袁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氏和十常侍乃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怪不得啊! 怪不得袁隗宁愿此去三公之位也要逼着皇帝立东宫,怪不得一向统一的袁隗和杨彪没有直接提立刘辩为太子,原来源头就在这里! 想通这一节,蹇硕心中也是大喜,若是说当今天下最不愿意看到刘辩成为储君的人除了当今天子汉灵帝,便是他蹇硕了,蹇硕这个西园上军校尉本就是为了制衡何进设立的,可以说从那一刻开始,蹇硕和何进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未曾想袁氏也不愿意看到何进掌权。 可是…… 袁绍一直都是攻伐宦官的急先锋,昔日司隶校尉阳球计杀当时的中常侍、冠军侯王甫,连带依附于王甫、曹节的太尉段炯也在狱中饮鸩自尽,其背后的隐隐约约都有袁氏的影子,甚至有袁绍的影子。 不止如此,现在的河南尹王允被张让几次陷害安然无恙,其背后保护他的人依旧是袁氏,不要说口无遮拦的蔡邕,若不是袁氏在背后通风报信,他早已死不知道几次了。 蹇硕脑子是不灵光,但是绝对不是傻瓜,想来想去这都是一招简单的借刀杀人之计策,因为自己和何进拼的你死我活,其背后得利的不是袁绍是谁? 许攸端起茶杯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看着蹇硕那阴晴不定的面容暗自冷笑。 没错,这本来就是一招最简单的驱狼吞虎之策。 但这是一记阳谋。 现在的蹇硕远不能和掌握三河五校,各地郡兵还掌握辅政之权的大将军何进相比。 因为虽然西园军成立就是为了制衡何进,但是将一手权衡之术玩的炉火纯青的灵帝怎么可能再次培养出另一个何进来? 于是西园军近三万兵力平均的分配在宦官和世族之中,为的就是使宦官、世族和外戚三方达到平衡。 灵帝的这一点微妙的平衡必须有人去打破,哪怕只打破一点点,而蹇硕无疑就是打破这一点平衡最好的突破口。 至于风头正盛的袁珣,那是最好的借口不是么? 政治就是这样,心知肚明却不说破,有些事说破了反而做不成了。 何况蹇硕傻么? 第七十章 初九·潜龙勿用 完 可以说蹇硕政治头脑不行,但他绝对不傻,或者说能当上十常侍的十几个宦官,没有一个傻子! 宦官们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除了现在的张让赵忠、当年的王甫、曹节,剩下的蹇硕绝对是此中佼佼者! 要不然蹇硕何德何能才能以一个有些子花拳绣腿的宦官一跃成为在朝堂上与何进分庭抗礼的一方巨擘? 凭那点只能忽悠一下灵帝的花拳绣腿? 许攸使得是阳谋,可是这个阳谋蹇硕拒绝不了! 为了不使西园军的大权单独落在某一个人手里,把帝王术玩的飞起的灵帝将西园军分为了八部,蹇硕虽然是天字号的校尉,可是他毕竟是宦官。 毫不夸张的说,若不是袁家若即若离的暧昧,剩下的七个西园校尉巴不得他早死一天,这些人也好如当年司隶校尉阳球一般史书传名! 但是,袁家的饵料他没法不吃,想要在十常侍对自己冷眼相看,大将军对自己恨不得拔刀相向的情况下,抓住西园军大权也就成为了蹇硕的救命稻草。 蹇硕看向眼前这个身材微微发福,笑眯眯如一尊神像的白衣文士,再想到他身后那个不显山不显水却暗自操控着汉室一切命脉的家族,不禁打了个冷战。 许攸笑着站起身,为蹇硕斟了一杯茶,拍了拍蹇硕的肩膀,呵呵笑道:“蹇公,仔细考虑一下,忘川河上除了奈何桥,也就我们袁家这一架桥了,可不要轻易放弃。” 说着,许攸背对蹇硕从怀里掏出一块蜀锦手帕,擦着刚才拍蹇硕的手,随手丢在门口,无声冷笑着朝外走去。 留下正堂中面色阴晴不定的蹇硕。 “许先生慢走!许先生慢走!” 蹇硕面色扭曲的纠结了半响,再抬头时,许攸早已摇着折扇走出了绣楼,他慌忙起身去追许攸。 许攸听得身后蹇硕的叫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停下步伐转身嗤笑着问道:“蹇公还有何事?” “既然事情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许先生何不开诚布公的说一说,袁本初究竟想要做什么?莫要再用那袁君瑜搪塞我,袁君瑜得势崛起化龙绝不在当朝,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 “哈哈哈哈……蹇公当真才思敏捷,和您聊天真的不累。” 许攸仰头哈哈一笑,对着蹇硕竖起大拇指。 “大将军在位多年,黄巾未平,天下更乱,蹇公不觉得这个位置他坐的太久了么?” 蹇硕心中咯噔一下,惊疑不定的问道:“袁本初居然想取而代之?可大将军一职由外戚担任乃是祖制!” “有何不可?本初能文能武,贤名于外,当大将军不是戳戳有余?祖制?按照祖制中常侍还需士人担任呢!” 许攸看着蹇硕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淡淡笑着,“届时我们袁家统御天下郡兵,蹇公统御洛阳御林,你我两家内外联手,还有何进十常侍等只会乱政之流何事?荡平天下,重立大汉四百载威名,名留青史在此一举,蹇公还有什么考虑的?” 蹇硕眉头皱的好似两座小山,现在他根本就是游离于十常侍之外,虽然名义上被看做十常侍一员,可是他岂能不知十常侍的领袖张让赵忠早已对节制大将军何进的他嫉恨不已?孤掌难鸣,现在的他对付起何进来已然吃力无比,他日再来一个比何进背景深厚几百倍的袁家,恐死无葬身之地啊! 许攸何许人也?乃是袁绍账下谋主,何等聪明?看蹇硕表情岂能不知蹇硕在想什么? “蹇公,我且问你,十常侍和世族官吏的争端是为何?” 蹇硕皱眉道:“咱家一群阉人,看似风光,说白了不过是天子的看门恶犬,十常侍和世家官僚的争端……” 还未等蹇硕说完,许攸接口道:“便是天子与世家争权罢了!所以只要世家还存在一天,天子永远不可能放过宦官这股势力,换句话说,就算是十常侍败于何进之手,天子依然还会扶持十一常侍、十二常侍,是也不是?” 蹇硕下意识点了点头,许攸说的没错,世家败于朝争,最多当权之人下野甚至丢了性命,可是对于整个家族来说,不过是再话数年或是十数年再次推出一个接班人当权罢了,颍川世族陈家、荀家莫不是如此。 可是宦官呢?宦官的家族全指着宦官本身,而宦官的权利就是天子给的,天子哪天不想给了,宦官也就这么着了,当年权倾朝野的冠军侯王甫,不也是身死族灭么? “所以无论我们怎么斗,喝酒的人总是天子,我们袁氏要求不高,做喝酒的人不可能,做倒酒的人便是。” 这句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集中蹇硕,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许攸,结巴道:“你……你们……你们要架空……架空……” “不是架空,而是全力扶持,当年的霍光,之前的周公旦,乃至再早的尹伊,凡是想干一翻大事者,他们辅佐的天子不都是非常顺从的么?天下乱成这样,皆因朝堂朝争严重所致,倘若我等奋发团结,精诚所至,又怎能不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许攸摇着折扇,一双并不大的眼睛中全是冷冽的光,很难想象一个文士的气势如此之大,若不是身居高位也快一年,蹇硕差点退后三步。 接下来,许攸的一句话让蹇硕惊恐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难道蹇公不想尝尝指鹿为马是何等滋味么?” 刘宏轻轻抿了一口酒,将斜倚在胡床之上,将赤裸的脚伸进榻下宫女亵衣之中轻轻拨弄着,感受着那少女身体独有的滑腻,那小宫女面色早已潮红,喘着粗气,口中轻轻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却又不敢哼出声音来,唯恐惊道沉思中的天子,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初春为到,西园花圃里的鲜花便开的鲜艳,那是无数惨死的宫女宦官尸体喂养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将大将军调至西凉平叛?” 在寝宫的正中央,蹇硕跪在地下,头低低的,面朝地板,连额头的细汗都不敢擦一下,甚至不敢去接刘宏的话。 噗嗤! 刘宏突然笑出了声音,将右脚从小宫女衣裳内抽了出来,又抬了起来,那小宫女很自然的捧起了刘宏白皙的右脚,张开了檀口凑了上去……、 “不要紧张,这个建议着实不错,连皇甫嵩都在韩遂、马腾手里吃了亏,颍川黄巾已平,何进平凉军,也能为平凉军的官军鼓鼓劲。” 蹇硕闻言一喜,忙抬起头,向前跪行了几步,谄笑道:“陛下英明啊,皇甫将军是个有能力的,可是毕竟是西凉人,对韩遂马腾的西凉叛军有几分怜悯实属正常,只要大将军亲征,平凉军上下敢不效死?平凉指日可待!” 说完这话,蹇硕一颗心也已经放下了,他没想到将何进调离洛阳架空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果如许攸所说,陛下恐不满何屠户久矣。 “你别高兴太早。” 蹇硕犹自心中暗喜,却听刘宏一句话如冰水当头泼下,当即四肢着地跪好,将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不敢再说一句话。 灵帝微笑道:“你这段时间被何进和世家压制的狠了,想些歪门邪道到也正常,但是西园军不可以被何进渗透,要不然……” 蹇硕砰砰砰磕起了响头,大声道:“请陛下放心,西园军永远是陛下手中的利刃,蹇硕永远是陛下的一条老犬,绝对会给陛下守好宫门。” 刘宏嘴角牵了牵,算是微笑一下,也不答话,一手抓起那小宫女的头发,一手不耐烦的挥了挥。 蹇硕见状跪退出了西园大殿,轻轻为这个早已看起来面目消瘦带着病态殷红的天子掩上了厚厚的宫门,宫殿内马上传出了一阵如泣如诉的呻吟。 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走后不久,在宫中大行人伦之事的灵帝泄阳后忽然陷入了昏迷。 不过即使蹇硕知道也并不在意,政治手段极高的灵帝,年轻时借助王甫、曹节、段炯之辈成功斗倒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窦武亲政后,再次踏上了他前一个天子桓帝的老路,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多年不加节制的酒色早已掏空了他身体。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今天子刘宏身体早已被透支多年,就算是吃了仙丹妙药也活不过两三年,可惜无人敢在灵帝面前说起而已。 但是这不代表没人敢在皇后何氏面前说,比如郭胜。 当年南阳豪强屠户家出身的何后还是一介良人之时,多亏了贵为中常侍的郭胜推荐,才顺利爬上了灵帝的龙榻,对于何后来说,在这毫无人情味的宫中,郭胜算是她唯一的亲人。 翌日,南宫皇后永乐宫中,何后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着从身下爬出来郭胜嘴角那不明的液体,眉眼间还有一丝春潮没有褪去,她轻轻拂了一下长发,随手挽了个发髻,这才媚意横生的问道:“阿胜此次来哀家这里,不止是叙旧情这么简单?” 郭胜看着未满三十美艳无双的何后,那一双娇媚欲滴的媚眼,不愧是当年艳绝掖庭的美人,虽然他是为了讨好灵帝,将还是良人的何后顺嘴推荐了一下,可是能够从一介小小良人爬到了皇后之位,除了十常侍背后运作以外,和何后自身的美艳是分不开的。 第七十一章 袁家一倒婚事毁 虽然郭胜早已失去了人伦的资本,可是能够用口舌侍奉如此美人,还是让他心头燥热不已,仿佛自己还是个完整的男子。 想起张让的嘱咐,郭胜强行按下了心中仅有的一点欲火,用宽大的衣袖擦了一下汁水淋漓的嘴,谄笑着走到何后身后,为她打散发髻,细心的梳理后插好金凤簪子。 “娘娘当真有副七巧玲珑心肝,奴婢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何后拂袖掩嘴娇笑一声,她虽然母仪天下,可是在这冰冷的南宫中,只有眼前这个阉人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好了,你想要干什么直接说便是,哀家能做到的都给你做了,是不是那人又宠信了一个?你们做好后续了么?” 郭胜整理好何后的衣冠,这才走到何后面前跪下,恭敬回答道:“娘娘放心,陛下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那小宫女已经被奴婢喂了狗,绝不会在出现王美人的事了。” 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在何后耳朵里好似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变。 事实上,对于母仪天下的她来说,弄死一个被天子宠信过的宫女,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当年若不是蹇硕那条老狗偷偷将王美人藏了起来,现在哪有人和自己的儿子行夺嫡之事? “只是……” “有话就说,和本宫这里吞吞吐吐个甚?” 郭胜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天子又昏迷了。” “哦?” 何后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媚色刚刚退去的脸上也不自觉的出现一丝紧张。 诚然,王美人那件事情后的十几年,灵帝再也没有进过何后的寝宫,甚至堂而皇之的搬到了西园居住,除了每年的祭天祭祖,二人几乎从不见面。 可是这不代表何后真的对自己这个贵为天子的丈夫没有一丝情感,倘若没有情感,掌控欲极强的何后又怎么会接连暗杀被灵帝宠信过的女人呢? 十几年前可能是出于嫉妒,出于愤恨,十几年后依然这样,何后内心只怕单纯的希望那个“丈夫”会突然出现在南宫长乐宫,就算是臭骂她一顿也是好的。 可惜,没有。 “不过只是半日就醒来了。” 何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点滴紧张之意也很好的被她隐去。 “太医如何说?” 郭胜头更低了。 “纵欲过度。” “哼!”何后冷哼一声,恨恨道,“世人皆说本宫善妒狠毒,熟不知本宫不过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而已,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就是死在酒坛里!” 郭胜低着头,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道:“陛下昏迷那日,蹇硕进宫了。” 何后目光如电一般直射在郭胜脸上,那犀利的目光让郭胜额角一下就渗出了汗珠,眼前这个美艳的熟妇绝对不是什么善于之辈,若论心肠狠毒,看遍天下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若说天下何后最恨什么人,非蹇硕莫属,若不是当年蹇硕私自藏匿王美人,王美人不过是掖庭附近的犬舍外一具被啃过的白骨而已,天子又怎么会在意一个露水之源的宫女呢? 即使王美人长得很漂亮,可是天子身边的侍女,哪个不漂亮?更不会让那贱人怀上天家血脉,天子也不会因为何后再次出手暗杀王美人而记恨何后十几年,与她行如路人! “那条老狗又去西园作甚。” 那如同冬日寒风一般的语气让郭胜吞了一口唾沫,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急道:“娘娘明鉴,此次蹇硕入宫不同与往日,若不是涉及到娘娘之根本,奴婢哪里敢来胡说?” “说!” 何后极不耐烦的低喝一声。 “是!蹇硕上奏让何大将军奔赴凉州节制平凉军,天子准奏了!” 何后闻言蹙起了秀眉,她聪明是聪明,但是也全用在了怎么弄死天子宠信的女子身上了,这些军国大事对于几乎不过问政事的她实在是太过深奥,她哪里会知道天子调大将军何进前往凉州平叛和自己根本有什么关系? 郭胜看何后的样子,不禁急急解释道:“此时天子身体日益衰弱,正是二位皇子夺嫡之争的关键时候,倘若此时大将军离开洛阳,手中权力必然会被蹇硕架空,届时蹇硕势力大涨如何会支持史侯上位?倘若在此期间天子……那登上大宝之人必然是蹇硕支持的董侯啊!” 呯! 何后一掌重重打在身前的矮几之上,一只洁白的右手变得通红,她一边揉着发麻的右手,一边寒声道:“蹇硕老狗算的一手好主意!本宫岂能让他如意?”想了想,她一下起身,大声道:“摆驾西园,本宫这就去让天子收回成命!再派永乐宫卫去蹇硕家里,将蹇硕当场击杀!” “娘娘息怒!娘娘万万不可啊!倘若如此做,必然恶了陛下,很有可能影响史侯立足东宫,这不是遂了蹇硕的愿么!娘娘三思啊!” 郭胜的话让暴怒的何后冷静下来,何后挥了挥手将被她刚才呼喝声惊动的卫士赶了出去,慢慢坐下来。 永乐宫中安静的彷如坟墓,郭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还有何后粗重的呼吸声。 盏茶过后,死一般的寂静才被何后冰冷的声音所打破。 “郭胜,你此次来见我只怕是张让赵忠那两条老狗的指使?凭你那榆木脑袋也能想到如此驱狼吞虎之策?想让哀家通知大将军防备蹇硕?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郭胜冷汗大冒,何后虽然政治嗅觉不灵敏,可是能够踩着王皇后尸体坐上后位,“作死”十几年不倒的她绝对不是愚蠢之人。 “娘娘明察秋毫,此次奴婢确实因为赵忠张让的话前来。” 前思后想之后,郭胜还是决定说实话。 何后冷笑道:“赵忠张让素来与我何家不对付,更不想让我兄成为第二个窦武,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郭胜向前跪行了几步,哭道:“娘娘明鉴啊,虽然赵忠张让和大将军有间隙,可是那时在蹇硕掌权之前啊!倘若董侯真的荣登大宝,蹇硕便有从龙之功,到时候大长秋之位必然是蹇硕的,再加上他手握西园八军的军权,莫说是赵忠张让了,就算是奴婢怕也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们是准备找好下家,可是对于奴婢来说,哪能不希望史侯成为天子?娘娘成为太后呢?” 蹇硕是个得势不饶人之人,朝堂上下无一不知,蹇硕自任西园上军校尉后,一直在权势上打压赵忠张让,仿佛在报一直被二人压制之恨,这也是朝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郭胜的话见到也说得过去。 况且从何后当上皇后的那天,郭胜身上便烙上了深深的何家人的烙印,若说宦官集团中谁最渴望史侯刘辩继位,必是郭胜无疑。 相同此节何后彻底冷静下来,挥了挥手道:“你去,本宫知道怎么做了。” 洛阳一座民宅花园之中,一个身穿玄色直裾,莫约三十上下的青年文士正站在一株即将在早春完全凋谢的梅花树下,呆呆望着新长出绿叶从中硕果仅存的一朵依然有些枯萎的梅花,也不知是在赏梅还是在发呆。 “大侄子,你在那里干嘛?” 一个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文士转身望向身后那清丽的执剑黄衣少女,再看着被少女砍得七零八落的另一颗梅花树,苦笑道:“殿下,何必拿梅花树撒气,我宅子里可没有几颗梅花树。” 少女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大眼灵动,赫然便是代郡公主刘彤。 “我不管!文若哥哥不肯管我的事,你要是再不帮我,我便把你家中这些梅花树全砍了!” 文士闻言抚须的手一抖,差点拔下自己颌下的长须,脸上苦意愈加深厚,哀求道:“这是天子赐婚,某不过是一介小吏,教在下如何管得?别……别砍了!” 刘彤娇哼道:“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就是不嫁那小恶霸,大侄子你要想办法帮我!” “容在下想想……容在下想想……”文士看着另一株梅花即将惨遭毒手,不禁心中大急,“在下帮殿下便是,殿下请先回去,在下必然想一个好计策来帮殿下回绝了桩婚事还不成么?” 刘彤这才满意的还剑入鞘,嘻嘻一笑道:“还是大侄子你好,文若哥哥嘴上说疼我,一点都不管我,好了,你想着,我先回去了!” 说着,刘彤转身,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一蹦一跳离开了文士的宅子。 “噗嗤!” 刘彤才走,从文士内宅中便传出了一声轻笑,随后一个身高不高,却极为结实,身着一身时下流行的宝蓝色直裰头带逍遥巾的青年从内宅中推门而出,青年莫约三十出头,虽然个子矮小,但是浓眉之下大眼极为明亮,微卷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刚毅无比,极有气势。 “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一边指着文士,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孟德兄见笑了。” “哈哈哈哈……”青年抱着肚子笑道,“和你相交多年,操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狼狈,这边是代郡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文士对曹操拱了拱手,苦笑一下,没有接话,刘彤从小生活在荀家,荀家上下都对这个娇蛮的小公主极为宠爱,他也不例外,要不然被一个小姑娘“大侄子,大侄子”的叫唤,搁谁也丢不起脸啊。 “我倒有些好奇了,天子赐婚,除了天子谁能改?公达解下这桩事又要如何圆呢?”曹操一边笑一边问道。 文士闻言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袁家倒了,这婚事不就毁了?” 第七十二章 孰为虎狼 曹操笑声一下鲠在喉中,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玄衣文士。 “孟德莫要装傻,难道你还看不出袁本初狼子野心?”文士扶须眯眼冷笑一声,“今上昏聩,宦官乱政,大将军愚钝,加之这些年黄巾陆续作乱,天子恢复州牧之制,朝廷大权旁落,野心家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恶狼,纷纷开始有了动作,袁家天下仲姓,对于问鼎之事焉能不动心?” 曹操笑容渐渐隐去,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刘焉进益州,名为整顿吏治,剿灭黄巾,实则派张鲁盘踞汉中隔离蜀道割据一方,有了刘焉开先例,天下人人心思动荡,朝不为朝,早晚天下大乱!” 自年前刘焉自请益州牧下放益州后,一直有一种说法是刘焉请了术士望气,而益州却有天子气,这厮原本自请交州牧,这才去了益州任州牧,总领一州之军政。 而刘焉果然没有让天下人失望,一面打击益州黄巾,一面却派张鲁坐镇关中。张鲁到了关中之后立马创立五斗米教宣布脱离大汉,明面上是张鲁作乱,实则张鲁的叛乱彻底封住了自汉中南下益州的蜀道,使得益州游离于朝廷的掌控。 这一手玩的实在高明,也让不少外放的刺史起了心思,比如徐州刺史陶谦,居然也开始自组军队,宣布军政自治,朝廷无奈,这才封了陶谦徐州牧。 而种水校尉袁术更是借着当年南下南阳汝南剿黄巾的便利大肆在家乡汝南和扬州一带安插亲信,俨然遥领扬州、汝南南阳一带的军政大权。 天下州郡实权之人,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在等待,他们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 灵帝驾崩! 而袁家尤其袁绍的一系列动作虽然高明无比,可是还是没有逃脱被一些聪明绝顶的人看穿,其中便有曹操和这青年文士。 “如今天下大乱之势已起,公达何以教我?” 文士便是荀氏八龙中的一人,荀彧族侄荀攸荀公达。 荀攸扶须沉吟片刻,转身注视着曹操的眼睛,肃穆问道:“孟德,我便问你一句话,你想如何?” 曹操一愣,奇道:“公达这话有趣,我问天下事,和我想如何有什么关系?” 荀攸摇头道:“你我自幼相交,比你和袁本初袁公路的交情还深,你想如何做自然我都会帮你,但我就想知道你曹孟德到底对这分崩离析的天下有何想法?” 曹操闻言沉默半响,开口问道:“我若想像刘焉那样割据一方以待逐鹿又如何?” 荀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说道:“谋刺十常侍之中的一人,赢取士林名声,外逃投靠一方刺史,再架空其人控其地之军政,静待逐鹿开始。” “我若想复兴汉室又如何?” 荀攸咧嘴一笑,眼中笑意渐起:“倘若孟德想复兴汉室,自然不能让袁本初般狼子野心之流如愿,先坏了袁氏驱狼吞虎的好事,再辅佐大将军何进平了宦官,待史侯上位以雷霆手段架空大将军辅佐天子亲政。” “哈哈哈哈,好你个公达,这样做和袁本初也没什么差别嘛!” 曹操闻言抚掌大笑起来。 “自然有差别!”荀攸笑道,“袁家已是天下仲姓,倘若单纯想复兴汉室,他们做周公太简单了,只要袁太傅帮助何大将军对付宦官,顺利保证史侯继位,自然可以有辅政之权,何必做些弯弯绕绕阴轨之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而我是知道孟德你的,全天下倘若有一人能复兴汉室还一个天下太平,我荀公达第一个相信是你。” “你别把我抬太高,摔下来我受不了!”曹操苦笑一声,“我不过是一个西园典军校尉,上面不要说是袁绍蹇硕,就算是鲍鸿都节制我,小小一个议郎能干什么?” “那你如何选?”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用选?自然是和袁本初玩上一玩,他日倘若我曹孟德功成名就还天下一个太平,愿领一军精锐,学那班定远,重开西域都护府,做个征西将军足以宽慰平生!” 荀攸眼中暖色一闪,笑道:“那便和袁本初玩上一玩!驱狼吞虎的计策可不止是他袁本初许子远还有那奸宦蹇硕玩得好!孰为狼孰为虎犹未可知也!” 就在二人谈的火热之际,忽然荀攸的下人通报,大将军何进急招荀攸、曹操等幕僚前往将军府议事。 “就在此时!” 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灵帝甚至没觉得自己昏迷有什么不对,他觉得这不过是极度欢愉之后的表现。自从服用了那道士给的神药后,他总是觉得神清气爽,行房也猛了许多,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陛下,服药?” 西园嘉德殿中,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忽然走出一个年轻小道童,小道童莫约十一二岁,长得粉雕玉琢,一身杏黄道袍,头戴青玉连华冠,若不是年纪太小,倒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小道童左手手持拂尘,右手单手拖着一个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古朴的葫芦,葫芦口上还封着一张黄纸符。 “老仙长,朕早有一个问题,不知为何此仙药每次都要以黄符封口?莫不是早已成精怕它跑了?” 区区一个小道,却被灵帝称为“老神仙”,加之嘉德殿门紧闭,宫中没有任何一个宫女侍卫,夕阳透过窗棂射入嘉德殿,让整个宫殿看起兰斑驳诡异。 小道童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轻轻一甩拂尘打个稽首,用还没变声的话语说道:“陛下聪慧,是也不是。” 灵帝闻言好奇无比,笑问道:“哦?此药服用后倒也神清气爽,只是行房后会昏迷片刻,莫不真是成精的仙药?” “陛下可曾听过捉参精的故事?” “倒也不曾听说,老仙长不妨说来听听。” 小道童轻轻将托盘放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三支长香,拂尘杆在长香上点了一点,迎风将长香一抖,长香一头居然无火自燃。 灵帝看的有趣,不禁抚掌大笑。 那小道童面色如常,低眉顺目,拂尘在香头上方甩了甩,只见暗红色的香头上冒起的烟雾慢慢在空中化成一只人参模样的烟圈。 “传说极北之地黑山白水间有极品人参,人参经过千年吸收日月精华便会化形成精,即使被人采摘,片刻后也会化作孩童逃跑,采参人为了不让人参逃走,在拔起人参之前会在枝叶上绑上一根红绸丝带。” 随着小道童的声音和在空中不断挥舞的拂尘,那空中烟雾不断变换着造型,一会儿变成人参,一会儿变成一颗撒腿奔跑的胖娃娃,看的灵帝如痴如醉。 小道童手再次一抖,那还未燃尽的香头掉在地上,烟雾也随之散去。 “老仙长一手仙术当真让朕艳羡无比,朕明白了,这仙药也是要成精的仙物,若是撤去黄符,只怕也要化作娃娃跑咯!” 小道童轻笑道:“虽然不是,倒也相去不远了,此药乃是老夫采集五种常年吸收日月精华的仙石制成,夺天地之造化,经过千百年的淬炼这才成丹,倘若不以黄符封口,只怕泄了精华之气,虽不如那千年人参,但也不差了。” 说着他将葫芦献给灵帝,笑道:“陛下服用此药次数少,但是想必也因此药窥探到了仙界一角了?” 灵帝想起服用这仙药后浑身飘飘欲仙,眼前全是立于云端的华美宫殿,宫殿中仙娥成群的样子忙不迭点头。 “所以只要长期服用此药,不出一年,陛下将平地飞升,于日月同休!” 灵帝闻言大喜,打开葫芦到处一粒药丸,迅速以酒吞服下去,片刻后面上浮现起不正常的殷红,眼神也迷离了起来。 “此药如此神奇……老神仙何不……何不自己服用呢?” 小道童闻言傲然一笑道:“老夫自幽王年间出生,距今已然生活了八百余载,早已是窥伺天机之人,倘若再服用此药,恐遭天道报应……” 之后小道童的话在灵帝耳中越来越虚,几近不闻,恍然间那霞光万丈的仙宫又浮现在眼前…… 小道童看着龙榻之上的灵帝摇头晃脑哈哈傻笑,再没有了意识,忽然双肩一挎,瘪着小嘴朝着角落叫道:“师傅,这种事以后不要让我做了,倘若让天子天子洞悉,只怕徒儿死无葬身之地啊!太吓人了!” 话音才落,从宫殿一角的阴影中忽然闪身出现一个花甲老人,老人鹤发童颜,衣衫褴褛、足踏芒鞋、头赞竹枝,腰悬一个大葫芦,光凭这副打扮,倒真像一个陆地神仙。 “为师在你旁边,你怕个什么?” 老人哈哈一笑,从腰里取下葫芦灌了一口,畅快的叹了口气。 “痛快啊!也只有这帝王处才能有这样的佳酿,天下至尊酒啊,果然比一般的瑶池玉液要爽口得多!” “师傅,咱们什么时候走啊,我看了一下天子没几天好活了,蹇硕找师傅来献药,天子这样的身体能吃几幅这药啊?若是天子殡天,你我师徒如何自处?”小道童脚一软坐在地上,哭丧着小脸道。 “走?有酒有肉要去哪?蹇硕不过一谄媚老狗,为师不过顺水推舟而已,肉没吃够,酒没喝够,钱没拿够,该收的命没收,要往哪去?” 老人一面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一面走到小道童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道童打了个寒颤,又不满道:“不要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我都二十四岁了,还是这副模样,都是师傅你老摸我头造成的!” “呵呵……”老人慈祥一笑,眼光扫向龙榻之上呵呵傻笑呢喃着什么的天子刘宏,“这只是一条早该死的命,也算为你三位师兄报个仇,还有一条……” “还有一条?”那童颜侏儒道士不解问道,“此行不是只为三位师兄报仇而来,难道还要杀人么?我南华一脉自古隐居山中,何时有这么多仇家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眯眼看向南边,好似看向远方:“还有一条该早死的命,倒是为师算差了,居然跑到颍川去了,此子破军乱世,倘若不清除,天下恐遭刀兵不止!” 老道士说完,在徒弟不满的抗议中再次揉了揉那小道士的脑袋。 “从此世间再无南华一脉,老夫以后姓左名慈字元放!” 第七十三章 袁绍的后手 三日后,天子颁布诏书:因皇甫嵩平凉一事迟迟不见成效,免其平凉主帅一职,由当朝大将军何进何遂高为平凉主帅,即可赶赴西凉主持平凉一事,皇甫嵩为其副将辅佐。 诏书一出,天下哗然! 天子终于要向大将军动手了么? 说来倒也不是特别突兀,自去年何进率百官逼宫,逼天子立东宫之时,天子就恶了何进,创立西园军只是第一步,蹇硕用了一年时间掌握了半个西园军,权势力压何进,致使何进朝中势力相继落马,元气大伤。 若不是以袁绍为首的袁氏一族明面上高调投靠何进,只怕何进当时就中了蹇硕的道。 饶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诏令何进奔赴西凉,恐怕是为了彻底瓦解何进在朝中势力。 难道天下又要回到党锢之祸的岁月了么? 接下来天子的诏令证实了士族百官们的猜想,天子居然令蹇硕录尚书事,参与问政! 自曹节病死后八年时间,因为天子要靠士族平定黄巾之乱,一时开放党锢,尚书令一职已然悬空多年,蹇硕出任尚书令,似乎党锢之祸再起。 一时间朝堂震动,百官士族都在等着何进如何拆解天子这番杀招。 可是何进的反应却不若世家百官们那般猜想,或许激昂朝堂,或许兵谏起事,何进选择了天下人都想不到的一招,称病在家,毫无回应。 称病在家?这是什么反应?倘若小看了那位天子的决心,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又过了几天,天子再发诏令严令何进带病出征。 何进的反应更是令天下士人大跌眼镜,他居然拖着病体来到了西园之中。 灵帝原本以为何进乃是装病拖延,可此时的何进短短几天眼窝深凹,双颊内陷,面若枯槁,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美髯大将军的样子? “大将军这是……?” 何进这副样子,就是说他当即就会死在西园嘉德殿中,灵帝也豪不怀疑。 “陛下……臣沉疴已深,恐无法为陛下出征了!” 何进有气无力的样子让灵帝心中吃惊不已,想起当年何进果断派兵抓捕马元义,揭破张角反汉大计,在平黄巾中立下的汗马功劳,一时间心中也微微有些感叹。 “遂高这是怎么了?” 何进拱了拱手,虚弱道:“洛阳名医早已为臣诊治过,说邪风入体,多年劳损其神,恐命不久矣……老臣去后,愿陛下重用贤臣,中兴汉室,老臣在那边为陛下祈福了……” 何进好似被勾起了伤心之事,又因为命不久矣,一时间说的情动,不禁衣袖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灵帝看素来雄壮的何进这般行将就木的样子,心中不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何进的嘱咐在灵帝看来确实发人肺腑,不禁眼眶也红了,心中也为这些日子对何进的打压微微有了一些悔意。 “爱卿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朕这就拍太医院的太医为爱卿诊治一翻,那些庸医懂得什么?” 何进苦笑道:“臣的身体臣自然懂得,倘若好生静养,还能苟存三年两载,倘若……臣此行来,便是辞去大将军位置,也好好过几天平静日子,教教不孝儿孙,陪陪老妻。” 灵帝当即接口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爱卿且好生静养便是,但是大将军的位置爱卿任着便是……” 何进闻言大喜,但是想起几日前府中那位荀公达先生的话,又安奈下心中喜悦,面上全是苦涩。 “只恐误了陛下平凉大计,遂高罪该万死……” 灵帝心中更是愧疚,他虽然厌恶何进,那也只是因为何进比他立太子所致,抛却这一层,这大舅哥虽然没有什么大功,但也是兢兢业业为了朝廷出尽了力气,此时看到枯木一般的何进,原先百般怨气也早就抛之脑后。 “爱卿这是什么话,平凉哪里是一朝一夕之事,爱卿自好好休养身体,大不了朕调卢植前往凉州便是。” “卢中郎乃是朝中柱石,何能轻易言动?臣倒有个方法,不知当讲与否?” 何进看灵帝一步步踏入了自己的节奏中,对家中那位公达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荀攸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位天子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却是一个心智不坚,心软懦弱的人。说来也是,倘若灵帝心智坚毅,当年自家妹妹干了鸩杀王美人那件蠢事以后只怕也会如同宋后一般被打入冷宫。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忠心模样:“凉州韩遂边章乱军军力达到近十万,外加凉州地处边陲,长期战乱不止,民风彪悍。皇甫将军一时受挫倒也情有可原,陛下何不派一得力之人前往徐、兖二州调集精兵,届时老臣倘若身体好转,自然跨马带兵平凉,绝无推辞!” 灵帝看何进都这番模样了,还想带兵平凉,一时间感动不已,对何进愧疚在上一层,对他自然言听计从。 “何人可担此任?” 何进眼中冷光一闪,肃穆道:“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 “好!”灵帝闻言双眼一亮,抚掌大笑道:“袁本初是一个能干事的人,就这么办,不过袁家被派出去一个,当入朝一个,朕那女婿也应该回来成婚了,就着为朕分担一些!” 我的冠军侯也该回来了,要不然袁绍不在,何人抗衡尚书令蹇硕?灵帝如是想到。 何进闻言心中大骂,灵帝无时无刻都在耍弄着他那可笑的帝王心术,一个毛头小孩,何德何能去平衡已然为尚书令的蹇硕?还真以为那是霍去病么?蹇硕也不是李敢啊! 何进又想起之前在府中荀攸的定计。 “当袁绍在徐兖二州调集精兵返洛之时,大将军即可宣布接管二州郡兵,趁势兵谏入宫斩杀十常侍,推史侯上位登基。” 那时候何进真的是吓了一跳,他曾想过无数种应对灵帝釜底抽薪之计的方法,可是从未想过入宫兵谏。 兵谏,说好听了是兵谏,说不好听就是造反,无非成王败寇而已。 “不行,我受皇恩深重,岂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何进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大将军可曾记得高祖皇帝之父,太上皇刘太公呼?” 荀攸这话说的好似鄙夷,又似欣慰。 何进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将军,甚至不是一个聪明的官僚,可是终究对大汉还是忠心耿耿,只不过,在曹孟德扶汉中兴的道路上,他何进终究不是同行者。 为了筹备今日面圣,何进这几天除了一些清水,不吃不睡,外加上江湖异人神乎其技的化妆之术,终于把自己变作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命不久矣的天子,心中暗叹:“让你在太上皇如此荣尊的位置上多活一阵,也当全了你我君臣之义了?” 何进很开心,因为荀攸此计简直天衣无缝,就算是旬日精明如灵帝者,也不疑有他,甚至为他何进争取了宝贵的一些时间。 何进最缺的就是时间。 可是袁绍就不怎么开心了。 原本计划许久的驱狼吞虎、釜底抽薪架空何进的计策不知被谁破了,反而被何进抓住机会倒打一耙,看着眼前小黄门带来的诏书,他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从袁隗重启夺嫡之争开始,费尽心机交好蹇硕,到如今对当朝大将军何进的图穷匕见,袁绍府邸一杆门客呕心沥血计划出的计谋,却被何进一招以退为进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让颇为自负的袁绍差点吐血当场。 “何进被后有高人指点。” 许攸、郭图等谋士在小黄门离去后意见空前的统一。 “究竟是何人破了咱们釜底抽薪的杀招,还将计就计反将咱们一军?”袁绍闷闷不乐的问道。 “明公,此时不是纠结谁人和咱们作对的时候,天子诏令已下,此事已为定局,速速应对才是。”郭图叉手行礼,皱眉说道。 “某也知道此时不应慌乱,可是如何能破得死局?” 袁绍一屁股坐在交椅之上,颓然之相立显,这个时候正是袁氏,宦官,何进角逐朝争最为严重的时候,谁离开洛阳就代表着谁退出了朝争,就算是几天,其他两方势力也会迅速趁势反扑。 袁家先人一步出招,如今看来,意图早已被人看穿,已经属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何进能装病和天子套旧情,袁绍可以吗? 漫说此计可一不可再二,就算是论交情,何进身为国舅,与天子的交情也不是袁绍能比的。 一时间,袁绍竟然有些后悔采用许攸的釜底抽薪之策了,打雁不成反被啄眼,得不偿失!这让袁绍霎时有些心灰意冷。 许攸从小和袁绍一起长大,见袁绍脸上的阴郁,哪能不知自己这位主公心中所想,可是计策是他所出,倘若出了纰漏,罪责自然由他来扛。 许攸还是通缉犯呢,他扛得起么? 只见许攸阴沉着脸道:“本初,此时已经是如刀尖起舞,退一步则万劫不复!” 袁绍不悦道:“你倒说说,我如何进得?” 许攸眼中泛起一道厉色,冷声道:“事有轻重缓急,既然此时本初前往徐兖二州募兵之事已不可避免,那么就要制造一件比募兵更为紧急的事情来拖延这事。” 袁绍深吸一口气,犹豫不决的问道:“我懂子远的意思,可是这种事情事关重大,走错一步则身死族灭,我实在是没法现在决定。” 许攸怒道:“我等早已恶了何进,此时不决退出洛阳,一切成空,难道本初还要再次下野守庐八年么?介时何进坐稳朝局又要如何对付你?!你还有这个机会么?” 袁绍浑身一震,下意识点了点头,眼神也阴兀起来,面色狰狞的哑着嗓子低声嘶吼道:“做!让那术士放手去做!” 许攸欣慰的点了点头,扶须笑道:“我这便去安排。”说着,许攸转身对郭图道,“公则可先行一步出洛阳,名为前往徐州募兵,实则赶去河东董仲颖那里让他随时准备带凉州军赶往洛阳。” “某省得,这便去。” 郭图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府外走去,吩咐卫士备马匹干粮。 董卓是袁氏门人,当年若不是老司空袁逢举荐,豪强出身的董卓更本当不上平羌校尉,更不可能飞黄腾达成为州刺史一流。 这些年董卓对袁氏也算是忠心耿耿,算是袁氏在军界的一枚暗子,若没有董卓这步棋,袁绍怎会如此大方将西园中军分拨到蹇硕账下。 在袁绍看来,西园军虽然是难得的精锐,可是比起董卓手下常年征战沙场的凉州铁骑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许攸目送郭图离去,同时又对袁绍道:“听说陛下还诏令冠军侯返洛成婚,本初速速进宫,将派遣郭图前往徐兖二州募兵之事告知陛下,然后以叙叔侄之情为由逗留几日,成败与否全看这几日了!” 第七十四章 街角小吃摊和少年 乐老四这段日子过得很开心,因为他的官职正式由县衙批备下来了——里正! 虽然这只是大汉仅次于亭长一级的小吏,也不过五十石的俸禄,可是里正也是官啊,当初在弘农之时,他们村子的里正可是县君的小舅子。 那小子不学无术最不是东西了,但人家可是隔三差五能吃白面,还能月旬便吃顿肉的大户,没看那小子婆姨都娶了两三房么? 况且这可是旧金……不,现在该叫冠军县了,这可是冠军县的里正,每个月四贯月钱! 四贯,寻常人家一年吃穿用度还有不少剩余,莫说是隔三差五吃白面,就算是一年到头天天吃白面都不是问题! 可是家里老娘们不允许,说什么都是挨过饿的,知道如今日子不容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谁知道这好日子什么时候就没了呢,现在能省一些是一些,也免得大乱来的时候再次挨饿。 傻老娘们!懂个屁! 自家君侯可是个干大事的,没看一路攻城掠寨杀人无数的黄巾军都被君侯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么?再看看城外驻军校场被黄将军练得嗷嗷叫的几千明甲明枪的小伙子们,他们不出去惹是生非就算好的了,谁敢再来惹他们? 听说闻名天下让颍南小孩止啼的飞天夜叉被周将军一刀砍了脑袋。 呸!什么狗屁飞天夜叉,飞天裤衩差不多! 有铁塔般的周将军每天带着巡捕巡逻,乐老四去公干的时候就心安,更别说还有比周将军厉害一百倍的黄大将军了。 黄忠在乐老四心里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乐老四把里正的腰牌往腰带上一夹,背起书包就要赶往县衙左近冠军私学中上学。 那里有个什么“扫盲班”是君侯特地开设的,君侯要求里正以上官员包括有职位在身的工匠必须每天不影响坐班的情况下抽出一个时辰去识字。 每个月倘若没有记住三百个字就自动视为放弃职位。 乐老四不想放弃这里正的位置,所以学的格外用心,虽然每天跟着水镜书院的学子识字格外尴尬,毕竟乐老四都可以当他们爹了。 不过在私学中能看到那个长得和仙女似得小蔡先生,这让乐老四觉得这是每天识字痛苦之时唯一能让他觉得去私学有点意思的事情。 小蔡先生是冠军县人给蔡先生女儿蔡琰取得名字,小蔡先生也教书,教的是孩子的蒙学。 听说小蔡先生的父亲蔡先生是天下闻名的名士。 每次乐老四路过蒙学班,看到小蔡先生在锅灰抹黑的墙前用石灰笔教孩子们读书的样子,他都会格外的开心。 若是自家那个在逃荒路上捡的傻婆娘给自己添个儿子,他一定把儿子送到这里让小蔡先生教学问,保不定以后还能举个孝廉呢! 乐老四来到旧金城门口,这时候商行外出购粮的商队都会回来,因为城门口是乐老四所在里管辖,清点粮草也成为了乐老四的活。 “乐里正,点清楚了么,你都点了三遍了,这几百石都是今年的新粮,绝技不会差错的!” 乐老四闻言瞪了那个年轻的商行管事一眼,笑骂道:“这一颗颗都是咱们冠军县的命,不点清楚些怎么成,你们这些败家子,运装上船的时候也不看看,麻袋都漏了,一路下来不知道要损耗多少!” 都是没挨过饿的! 乐老四没好气的将一颗新谷放在嘴里,闭眼轻轻嚼着,仿佛嘴里的是全天下最为美味的美食一般。 那年轻商行管事挨了骂也不气,笑嘻嘻道:“乐里长,咱们的粮是从荆州和扬州购进来的,一路行船水路,出了船一路就来了,哪里会有多少损耗啊,您就放一百个心。” 乐老四嘟囔一声,挥了挥手,让和自己一起巡查的巡捕放行,紧了紧书包袋子,背着手一步步朝着私学慢慢走去。 看着那些黄橙橙的新粮乐老四就心安。 一路行来,除了一些食馆酒肆,卖工坊物品的商铺慢慢都开始打烊上门板,在城门前的广场上,四面八方来的商客们也开始清点购入的商品,离家近的雇了冠军县的雇佣军押运便赶路离开,离得远的也开始打尖住店。 冠军县从来不靠耕种养活百姓,这也让乐老四当初极为不解,但当乐老四发现在工坊做工和从商就能让整个县城的百姓活得比种地时候滋润百倍时,也不得不佩服君侯和戏县君当初的构想。 现在冠军县史氏商行的生意已经遍布司隶周边几个州,乐老四甚至在城中看到了扎着小辫子的鲜卑人,他们是来卖马的。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千里迢迢来到冠军的。 繁荣的商业也让冠军县催生了一种另类的职业——雇佣军。 这些军人都是当初君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黄巾降卒淘汰的一批,别看这些军人都是从精锐中淘汰的,可都是见过血的好汉子。 这些身穿夹钢甲叶皮甲,背上背着小钢盾,腰间挎着精钢横刀的家伙,各个都是脸上横肉,杀气腾腾的家伙。 不过冠军县人不怕他们,因为他们的家眷都成了冠军县人。 而且他们隶属巡捕马快房,别看一个个横眉冷眼的,那是对外人,做完任务回到县里,也得为了县城治安去巡逻的。 “乐里正,要去上学啊?” 一个靠在商队货物上准备出任务的雇佣军士正在无所事事的用匕首剃着指甲,一看到乐老四,不禁挥了挥手打招呼。 “吴大嘴,出任务啊?去哪啊这次?” 乐老四乐呵呵跟这个脸上从左眼横贯一条伤疤,看起来就像是山匪一般的雇佣军独眼大汉打招呼。 大汉听说还是当时黄巾军的一个什长呢,但是因为瞎了一只眼没选上县卫军,因为这事跑到君侯屋子前哭了好久,直到知道自己成了雇佣军小队长才善罢甘休。 “去益州,这趟接活要把这批家具和酒押过去。”吴大嘴咧嘴笑着回道。 乐老四扫了一眼那长长的车队,骡子和驽马拉着的大车上全是一坛坛商行今年新酒苦荞酿制的酒中仙,车队末尾桐油布包裹着还在散发漆味的檀木家具,看来这趟油水颇足。 “真够远的,现在荆州巴中一代闹锦帆贼,你们如何从水路过去?” “我们走汉中,再说了,这趟雇主本钱下得足,非让县里出两队精兵保护,都是带着弩的,就算走巴中老子也不怕!” 乐老四恍然,两队雇佣精兵,那就是近四十个人,都是走黄将军手底下训练过的,鸳鸯阵用的纯熟,又带着弩,就算遇到大点的山贼窝子一百来号都不怕。 乐老四可是见过县卫和马快对演的,一队十二人的小队用鸳鸯阵敢嗷嗷叫着直冲五六十人的军阵,那种震撼乐老四一辈子忘不了。 他拍了一下吴大嘴的肩膀,嘿嘿笑道:“这趟油水足?” 吴大嘴贼兮兮左右看了看,也咧嘴笑了起来,伸出五个手指,笑得得意极了。 “五贯!你小子出趟任务比我一个月俸禄都多!” 吴大嘴得意道:“雇主本钱下的足,你不想想,酒中仙在洛阳一壶也卖两贯钱,倘若到了荆州,还不翻着几十倍的卖?几万贯的货,才花一两百贯雇咱们弟兄给他押,便宜他了!” “意思这趟不上税啊?” 在冠军县雇佣军士押运货物的费用都是要想县衙上税的,作为雇佣军士的武器装备养护费用。 “雇主已经把我们税交了,而且咱们去可不止这个,你朝那边看看。” 吴大嘴朝着一边努了努嘴,乐老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面色阴兀的汉子穿着雇佣军的皮甲混在雇佣军中。 乐老四眼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人正是锦衣卫的百户官乐易,当初袁珣接纳流民是跟在袁珣身边的二十个游侠卫士之一。 “咋的?君侯对益州有动作?” 吴大嘴耸了耸肩膀说道:“锦衣卫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不过我估计是去调查汉中和益州的商业情况的,毕竟商行盯上蜀锦技术很久了。” “也对,听说新的纺织机已经完工了,徐州扬州一代的生丝商路也打通了,就差技术了。”乐老四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说道,“你们口风紧点,蜀锦可是益州的命脉生意,可不敢有差错。” 吴大嘴瘪了瘪嘴,闷闷道:“老子已经签了保密协议的,这次保管叫吴小嘴,上次的罚款我还没交齐呢!” 吴大嘴的外号就是因为嘴不把门,上次路上不知怎么就透露的商路,导致一小股山贼从徐州附近就开始尾随他们,要不是雇佣军战力超群就危险了,人没事,损失了一点货物。 因为被雇主投诉,巡捕房罚了他三十贯的罚款,这家伙光棍一个从不存钱,还是戏县君特批分期交罚款才饶了他。 “那你还告诉我!”乐老四哈哈笑道。 “滚蛋!这不是你问么?军事机密不要瞎打听!还里正呢,下次把你逮了送巡捕房看你是不是奸细!”吴大嘴红着脸狡辩起来,说到后面自己也笑了起来。 乐老四笑着背手离开,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有烟火味,更有盼头。 背手一路走来,却见前方一个缺胯锦衣少年坐在一个路边做水盆羊肉的摊子稀里哗啦抱着一碗头大的水盆羊肉吃得正欢,一个圆脸的漂亮丫鬟站在他旁边面色无奈的等着少年吃羊肉。 少年放下碗,见到乐老四,咧油乎乎的嘴笑道:“哟,这不乐老四么?这时候不在家陪你婆姨钻被窝,作甚去啊!” 他在明知故问!还不是他害的! 乐老四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着牙道:“我去识字!公子!” 全冠军县只有这群从颍洛官道一路走来流民出身的百姓才会亲切的称呼少年为公子。 这个毫无贵族风范,和一个邻家小混混一般却俊俏如谪仙一般的少年便是冠军县的主人,冠军侯袁珣。 “识字好啊!识字有出息,要不要吃顿水盆羊肉再去啊,这顿我请?加了茱萸的水盆羊肉可香的紧!” “不吃!” 乐老四气得不轻,眼瞅着就要迟到了,小蔡先生会让罚抄字帖的,气呼呼拱手行了个礼,加快脚步朝着学堂走去。 “噗嗤……” 袭人看着乐老四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捂嘴一笑,公子太坏了。 袁珣回头看了看袭人,用那蜀锦缺胯袍的袖子毫不在意的擦了一把油乎乎的嘴,耸了耸肩膀道:“一个个都飘了,本侯请吃羊肉都敢不吃。” ps:(弟兄们,我是新人写手,一次蚊子腿能收藏近500,谢谢大家的支持了!蚊子腿还剩两天,这两天不会爆发一下,让大家看爽的,请大家不吝收藏给推荐票,谢谢大家!!!!) 第七十五章 洛阳来信 袭人不答话,只是捂嘴笑。 自家这君侯哪里有点冠军侯的样子? 在洛阳的时候哪里能看到贵族在路边摊毫无形象的吃东西啊? 袭人捂嘴笑道:“公子别调笑乐里正了,我听说他这次大考堪堪倒数第二,要是再不用功,只怕里正位置难保。” 水盆羊肉老板也笑呵呵为乐老四说项:“乐里正平日最是看重自己里正的位置,干事情也兢兢业业,倘若因为扫盲大考被刷下来,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当官嘛,哪有那么容易,容易当的官都是鱼肉百姓之辈,你们太小瞧乐老四了,他可是从弘农逃兵灾来的,一路上坚守道德没有做过分的事情还活了下来,如此心智坚毅之人认个字算什么?” 袭人和那老板闻言都是一叹,特别是羊肉摊老板,他也是流民出身,自然知道君侯口中的“坚守道德”是什么意思,冠军县外面生活太难了,易子相食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就不适合处理公务,忙一天饿得不行,老板,再给我上一碗羊肉,再弄几个小菜,有什么酒也给我上一些。” 袁珣吃了一碗水盆羊肉,肚中还是有些饥饿,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食量。 老板满脸慈爱,笑呵呵道:“君侯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吃得是长饭,自然食量大些,我家那个儿子从工坊下工回来比君侯吃的多得多了。” 袁珣在冠军县根本没什么架子,不在衙门做堂处理公务的时候就带着小丫鬟袭人在冠军县乱晃悠,这家看看那家看看,性子上来甚至跑到百姓家里去蹭饭。 一开始初来冠军县定居的百姓还颇为不习惯,一见袁珣莫名奇妙的来的甚至吓得五体投地下跪,毕竟这可是列侯啊,还是有封地的列侯! 寻常乡间人家最大见过的官也就是里正了,有幸见到一县令君,甚至能吹十多年。 可是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位君侯的古怪做派。 冠军县得百姓都很喜爱这个少年君侯,年长一点的甚至把他当做自家子侄般招待,大家都知道,君侯来家里不喜欢主人家专门设宴接待,倘若见到设宴招待他扭头就走了,他就喜欢吃些家常菜。 “我家君侯。” 大家都是这么对外称呼他们的冠军侯的。 袁珣喝了一口老板抬上来自酿的糯米酒,顿时眉开眼笑,转头对着袭人道:“你真不吃啊?这里的羊肉都是茱萸拌过的,特别香!” 袭人白了袁珣一眼道:“公子又不早说要来吃羊肉,人家在家都用过饭了,如何还能吃得下啊?” 从袁珣出了洛阳来到颍川的这一年多,越发没有贵族架子,时间久了袭人也不再如在洛阳那般拘谨,也开始和袁珣开些玩笑。 “那你亏大了!” 袁珣嘻嘻笑着又灌了一口香甜的糯米酒,就着酒大口吃着羊肉和小菜。 老板靠在炉子旁,慈爱的看着袁珣大快朵颐,这是他出摊最开心的时候。 每天他都会习惯性的将最好的羊肉留在最后,等这袁珣来吃,即使袁珣只是隔三差五来,他也是天天如此。 “袁君瑜!” 正待袁珣吃的汁液横飞之时,只听身后一声轻喝,他愕然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素白直裰的戏忠怒气冲冲站在他身后,他眼神一慌,随即又嘻嘻笑了起来。 “戏县君安好啊,用过膳没,一起啊!” 戏忠愣了愣,随即怒道:“好啊!我说正在处理公务的人怎的不见了,原来你跑来吃羊肉!我当初便不该上你贼船,如今沦为苦力,说到底这冠军县还是你的封地,怎能事事都甩给我!” 袁珣是正在看公务时偷偷溜出来的。 此时见戏忠发怒,袁珣也是有些悻悻,慌忙向摊子老板使个眼色,老板好笑着又从大铁锅中打了碗水盆羊肉,洒了茱萸端上来。 “能者多劳嘛,古时有个大英雄曾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戏忠冷哼一声道:“蜘蛛侠是?我从未听过古代还有这样古怪名字的侠客!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食邑的冠军侯,对自己食邑之地一点都不上心!” “我饿了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挨不得饿的,别说这个,你也饿了,快尝尝,保管你对衙门的公餐没了兴趣。” 袁珣谄笑着将那碗水盆羊肉推倒戏忠面前。 戏忠被袁珣模样气笑了,叹了口气坐下,尝了尝水盆羊肉,眼睛一亮,也不理会袁珣,劈手夺过桌上的糯米酒自顾自倒了一杯,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不生气了?”袁珣小心翼翼的问道。 戏忠心中苦笑,袁君瑜能力不用说,凭借着一纸计划将冠军县规划的井井有条,戏忠治理起来得心应手,仅仅一年就成了洛阳周边商业中枢,人人因商富足。 可是这家伙实在是太懒了,特别是为冠军县自选官员后,公务统统甩给他,即使隔三差五做堂处理公务,也是动不动就迟到早退。 可是……可是戏忠就是愿意和他一起做事,因为这家伙身上有种很独特的东西,能让整个冠军县上从作为县令的他,下到百姓都能与他轻松相处,日子过得充实轻松。 戏忠是把他当弟弟对待的,就算是气极了,看到他那泼赖模样,什么气也被逗乐了。 “勿怪我生气,实在是你……” 戏忠还未说完,便听袁珣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嘛,冠军县缺谁都不行,偏偏缺了我可以,这是好事啊,一个县乃至一个国家,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意志停止了运转,万一我真的是一个昏聩之人,大家不都得因为我吃苦么?” 戏忠闻言一滞,如此新奇的言语他从未听过,明知袁珣歪理诡辩,可是细细品味却有这么三分道理。 如今民不聊生,不正是因为一个人的意志出了问题造成的么?不,自古乱世的开始都是因为其领导者昏聩造成的。 可是就在戏忠看到袁珣那古怪狡黠的笑意时,顿时领悟了。 “你少来这套,你就是在为自己懒惰找理由!” 袁珣笑容一僵,陪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答应一声即可,要不然显得你再搪塞我。” “好!” 戏忠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朱红布卷递给袁珣道:“这是朝廷加急送来的,你看看。” 袁珣皱眉道:“圣旨?没看到有朝中宦官来啊?” 戏忠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是内宫的诏书,不是天子专门的圣旨,不需要宦官颁旨。” 袁珣“哦”了一声,展开那布卷,看了半响,面色一沉,站起身道:“将县中官员招集到衙门来!特别是史阿。” 戏忠身形一震。 出事了! 片刻后,上到戏忠、史阿、黄忠,下到陈到,孔秀整个冠军县的大小官员全部来到衙门集合,衙门中有一间颇大的房间,正中有一张硕大的圆桌,现在坐满了人。 袁珣抱着手直愣愣的看着那卷只写了诏令冠军侯袁珣回京成婚的诏书不说话,底下从黄忠起也是愣愣看着袁珣,整个堂屋内气氛略略有些凝重。 上次袁珣召集所有人开会的时候,就是黄巾进攻襄城前,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天子诏令我回京成婚。” 袁珣率先开了口。 回京成婚?这叫什么大事? 大家都知道袁珣和原来的万年公主,现在的代郡公主刘彤有天子赐婚在身,现在袁珣学业小成,冠军县也步入了正轨开始有盈余,回洛阳就回洛阳呗,干嘛搞得如此凝重。 只有戏忠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师兄,说说洛阳消息!” 史阿听得袁珣询问,从身后皮质袋子中拿出一叠纸张,一张张铺在桌上,开口将洛阳近期朝堂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史阿说到皇帝诏令何进总领平凉事物,蹇硕升任尚书令,而何进称病推荐袁绍奔赴徐兖二州募兵之事时,袁珣面色阴沉如同要滴下水来。 这一系列的事情总透露着一股深深博弈的味道,而且背后一定是袁绍在策划无疑。 袁隗的计策袁珣一直都是知道的,将袁珣外放,守牧一方,掌握地方兵权静待灵帝驾崩,新帝立足未稳时借助袁家在朝中的话语权和袁珣手中兵力,总管朝政,接管西园军和三河五校。 借新帝名义收归地方军权于中央,开创一翻基业。 这是袁隗在他因功受封冠军侯后定下的策略,也和袁珣有书信通过气。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是袁隗计策中缓缓图之的样子! “袁本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戏忠眼神冷峻,缓缓开口道。 袁珣和袁绍关系极好,这和戏忠可没有半点关系,戏忠一开口袁珣居然有一些尴尬。 是啊!自己这个叔父实在太急了。 从现有的情报分析,何进外调,蹇硕升任尚书令,乍一看是宦官独霸朝堂,党锢之祸的旧景重现,受益人也是蹇硕,好似这场阴谋就是蹇硕策划的,但是细细一分析其实不然。 灵帝自张角黄巾席卷天下,重解党锢,大量启用党人平乱后,深刻的认识到,要治理天下还是不能单方面依靠宦官。于是他对于平衡一手段看的极重,打一方必立一方,不再让朝堂出现一言堂。 所以何进外调,蹇硕升官后,灵帝必然会再给蹇硕找一个对手。 那么西园军二把手,天下士人楷模,外加“何进亲信”的袁绍就是不二人选。 袁绍也是这一场争斗的得利者之一。 可是现在大将军平凉一事被何进以生病的借口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袁绍莫名其妙的被外派招兵,说明何进已然看出了袁绍的诡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这块烫手山芋推了回去。 何进背后有高人啊! 戏忠将猜想细细说了一说,在座的文武官吏皆恍然大悟。 袁家果然有了野心,特别是袁绍! 黄忠目光复杂的看了袁珣一眼。 “舅父莫要这般看我,你知道我对这天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倘若有机会我第一个把他绑起来打屁股。”袁珣也看到了黄忠的目光,不禁耸肩道。 “噗!” 周仓绷不住脸,第一个笑出了声。 随后整个大堂笑成一片。 黄忠叹了口气,苦笑摇了摇头,自家这个外甥心里如何想他岂能不知?外甥自从自洛阳一路收敛流民道创下冠军县基业,对汉室的好感一点点被磨光。 他的话一点都没错,若是有机会,袁珣会第一个把天子拉下马。 无非是没有机会罢了,盲目起事无非又是一个黄巾之乱而已。 而且黄忠看得出来,冠军县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雏形,也许就是袁珣未来争霸逐鹿基业的雏形。 要知道现在冠军县百姓心中只知袁珣,哪里还有什么天子和汉家江山? 倘若天子要毁了冠军县百姓的日子,这些温柔的百姓只怕会瞬间化身恶狼将天子撕碎。 他并不反感袁珣的想法,经过这么久冠军县的生活,他也觉得若是天下百姓都如冠军百姓一般安居乐业,过得幸福快活,谁做天子并不重要。 只是多年汉臣身份让黄忠有些不适应罢了。 第七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筹谋 袁绍原本可以一举顶替何进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士族百官对抗宦官集团的领袖,现在却面临着离开洛阳,野心暴露,多年经营被何进全盘接手的困局。 “可是这个档口为何天子会急着让我回洛阳完婚呢?”袁珣不解的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一干武职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法。 黄忠深知自己对朝争之事并不擅长,抱手闭目养神。他信任他这聪明伶俐的外甥,更信任足智多谋的戏忠戏志才。 作为掌管一县军治的他,只需要知道袁戏二人的决策便是。 戏志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完婚只是其次,前番君瑜剿灭黄巾立了大功,虽然因为年纪太轻只提升了爵位没有授以实职,可是你的领兵才能已然满朝皆知。 蹇硕也是掌军之人,在袁本初外出募兵后,天子急需一个懂得军法治军之事的人来掌管袁本初统领的西园中军,而你又是袁家嫡传,身后有整个袁家,加之年轻气盛,携军功进京,一如当年霍冠军,乃是在统军一事上制衡蹇硕的不二人选。” 袁珣闻言一愣,指着自己道:“我?我掌管西园中军?怎么可能,莫说朝中还有朱儁、皇甫嵩、卢植等平黄巾的老将,就算是典军校尉曹操曹孟德,右校尉淳于琼都比我资格老,我去统领西园中军谁能服我?” 戏志才摇了摇头道:“天子不需要一个能统领西园军的人,此番蹇硕录尚书事,已然成为内相,而且还统领着人数最多的西园上军,名义节制其他两军,势力太过庞大,天子需要的是一个身份合适,能够在军中制衡蹇硕的人。 这个人不能是经历过党锢之乱的士族,否则又会被何进拉拢,不能和宦官走太近,更不能是宗室,宗室掌管京翼重兵遗祸无穷,那么你就是最适合的人。” 袁珣下意识点了点头,他是宗室公主所生,又是袁家的嫡传,甚至还是天子未来的女婿,既不和那批被宦官迫害的士族有太多瓜葛,又不和宦官有关系,可以说是一个孤臣,甚至灵帝就想将袁珣从袁氏剥离出来,成为皇家孤臣,他的身份真的就是最合适掌管西园中军的不二人选。 这和年纪无关,就算有关,袁珣白手建立一个大县,而且是颍川税收最多的一个县,又全歼了让朝廷头疼的颍川黄巾军,文治武功依然能够抹平他年纪轻的短板。 忽然,袁珣的脸苦了下来:“可是我真的不想和那个刁蛮女人结婚啊……” 戏忠哈哈笑了起来,调侃道:“得了,准备接受来自生活的重击!” 袁珣恼道:“说了多少次,莫要学我说话!” 原本他打算等天子驾崩,袁隗辅政何后临朝称制,袁氏势力达到巅峰之时把婚事退了,反正天子也没几年好活了,记忆中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可是袁绍这么来了一个昏招,把袁珣的计划完全打乱。 别说婚事,就说冠军县,不要看冠军县现在表面将司隶乃至黄河以南大部分州县的商路铺开,致使人人富足,可是本质上冠军县就是一个大的企业,人民不过是员工,一旦商业出现问题,冠军将全线崩溃。 一只脚走始终是走不稳的,冠军县离袁珣的社会改制计划远得很。 天子驾崩…… 等一下! 袁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是中平五年,天子建立西园八尉,刘焉出任益州牧,今年不就是中平六年189年么? 今年灵帝驾崩…… 董卓……乱政! 袁珣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来到这个世界八年,八年间经历了阳球惨死、黄巾暴乱……生活在洛阳的八年已然让他忘记了前世的公元纪年,只记得皇帝年号。 189年是东汉的一个节点,从董卓乱政开始,天下彻底开始军阀割据,可以说大汉在189年就已经亡国了! 他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面色变得煞白,冷汗如雨一般流了下来。 董卓入京……袁家被屠! 无论是演义还是历史,在袁绍出逃、十八路诸侯酸枣会盟后,董卓恼羞成怒之下不但鸩杀了何后和少帝,还顺手屠戮了尚留在洛阳的袁隗等袁氏族人一百多口! 那个老人……! 那个待自己若亲孙,为自己及冠取字,称自己为“乖孙”的老人! 不行,拼了命也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戏忠看袁珣面色大变,好似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赶忙问道:“君瑜,出了何事?” 袁珣白着脸愣愣看着戏忠,又不能说出自己知道的未来历史,只好问道:“我叔父放手一击不成,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甘心退出洛阳官场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会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留在洛阳?” 戏忠闻言也愣了,片刻后双目圆睁,不敢相信的瞪着袁珣,讷讷问道:“你是说……” 袁珣沉重的点了点头,默认了戏忠的猜想。 弑君! 只有君王驾崩这种事情,才能让一个国家连战争都暂时停止,也只有弑君才能让袁绍瞒过世人留在洛阳继续和何进蹇硕对弈江山! 袁珣猛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得便想往外走。 戏忠一把拉住袁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袁绍一直是以道德标榜天下的君子形象,即使接入朝争,也是用的寻常手段,这些他都能理解。 可是弑君啊!这是泼天的大事! 除非袁绍有了取而代之的心,要不然怎敢下这样的决定? 不过戏忠终究是足智多谋,盛名天下的谋主角色,霎时间便恢复了冷静,他拉住袁珣沉声道:“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诏令袁本初东行募兵的命令已然下了两天,袁本初缺的就是时间,如果他像你说想做那件事,可能已经在动了。” 袁珣面色阴沉似水,回答道:“我担心的并不是他做那事,而是他做另一件更为愚蠢之事!” “何事?” “天子驾崩,为了夺嫡,朝争必然变得更加激烈,乃至鲜血淋漓,各方势力图穷匕见,这时候拼的就是谁兵力多,我叔父并未来信让我带兵归洛,说明他并不想借我的手来帮他,也说明他手中有一颗包括我叔祖都不知道的掌兵棋子。” 戏忠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袁珣说的倒也不全对,虽然现在冠军县可用的兵力已然达到近七千,可是明面上也只能报备两千驻军,要不然就是逾制,所以袁绍也不会用这两千兵的。 “但是他的那颗棋子我却知道是何人,怕就怕此人狼子野心,一心想做棋手,届时我叔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很可能就是天下大乱的开始!”袁珣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董卓! 董卓!那个开启了汉末百年动乱的狠人! 那个撬动了历史的枭雄! “冷静!你是一县之首,掌管着几万人的生死,还是一个领兵之人,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戏忠还未说话,便听桌上一声沉声大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忠捋着胡须坐在座位上,一脸冷峻的对袁珣说道:“纵然天大的事情,有我黄汉升一马一刀保着你,还戏先生为你出谋划策,更有这么多弟兄,你有何事需要慌张?” 黄忠的喝断如黄吕大钟一般惊醒了惊慌恼怒的袁珣,他深吸一口气,回到主位上坐下。 “志才,天子故去,我待如何?是立即带兵返回洛阳,还是静观其变?” 袁珣眼中些许慌乱慢慢散去,语气也沉了下来。 戏忠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慢慢扇风,折扇带起的微风将他两缕鬓角吹得一上一下,他沉思一会儿,轻轻摇头道:“天子驾崩已成定局,此时不止袁本初的暗子会带兵来洛阳,何进,蹇硕,乃至十常侍的角逐也会成为白热化,此刻进京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袁珣点了点头,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喝道:“戏忠听令!” “在!” “命你总领全县事物,从今日起,全县进入战备状态,全县宵禁,实行战时配给,全县公田全被抢收!” “诺!” 自上次黄巾之乱后,袁珣深感乱世之时冠军县不能再歌舞升平,迅速与戏忠规划处一个战备演练计划以应对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黄忠听令!” “在!” “命全县兵力紧急收缩,巡捕马快、雇佣军全部编入县军,停止一切押送行为,紧急联合训练,随时准备出征!” “诺!” “苏双!” “在!” “全县囤积货物全部抛售换成钱粮,紧急向徐州、荆州、扬州购入粮草,我说的是全部金钱换成粮草!自今日起,所有工坊生产停止,全力制造铠甲兵器,加快煤铁矿的开采!” “诺!” 黄忠看袁珣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容冷静的发号施令,不禁抚须欣然微笑。袁珣年纪虽小,可是因为其对待百姓的仁慈,甚至把自己当做一个百姓;还有鬼点子百出的聪明,让大家不自觉的亲近他。 袁珣对黄忠有大恩,是故黄忠一直将袁珣当做自家子侄看待,从上次黄巾乱颍川,袁珣青涩而又井井有条的布置,再到此时片刻就能调整自己,袁珣越来越有领袖的样子了。 黄忠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保护袁珣的,可是谁又不希望自己跟随的人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豪杰呢? 这个乱世,容不得半点差错不是么? 只要袁珣不迷茫,不露怯,总是刀山火海,黄忠也能保全他闯上一闯! 第七十七章 血洗嘉德殿 “药!拿药来!” 嘉德殿中传来一声大喝,惊得门外侍奉的小黄门一个寒颤,向同伴看去。 同伴的小宦官早已吓得快哭了,疯狂的向嘉德殿内努嘴,示意那小黄门快进去。 殿里那位主自从服用了那小仙师的仙药后,更是喜怒无常,嘉德殿中往外抬宦官尸体的频率比以往高了几个倍。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想死么?快滚进来给朕拿仙药!” 殿中再次传来的大喝让两个小宦官如丧考妣一般连滚带爬跑进殿中。 二人抬头,只见龙榻之上有一只穿里衣披头散发的人,这人面色苍白如纸,满脸狰狞,眼神涣散,双眼通红,嘴角口涎四溅,哪里还有半点天下至尊的样子? 这……简直是九幽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灵帝好似已然看不见东西,茫然的瞪着门口方向,恶狠狠道:“快拿仙药来!慢一分斩了汝等狗头!” “这……陛下,仙师说一日只能吃一粒,吃多了……” 还未等那小黄门说完话,只听龙榻之上传来夜枭一般的咆哮:“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朕的事情?!来人!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 霎时间从殿外冲进几个手执金瓜的西园军卫士,架起那小黄门就往外走,几声不若人一般的惨叫传来便再没有了声息。 殿中安静的诡谲吓人,明明庄严肃穆的嘉德殿此时仿佛是阿鼻地狱一般,另一个小宦官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异常的明显。 “还愣着作甚!?给朕拿药来!” 那小宦官如同地上有火炭烫膝盖一般弹了起来,小跑着走到一旁柜中,手脚发颤的拿出一支白玉瓷瓶,走上前发着抖将瓷瓶递给灵帝,又倒着跪爬道台阶下,抖作一团。 “啊……” 不久后,龙榻上传来一声满意的呻吟,小宦官微微抬头看去,只见灵帝满脸陶醉的仰头看着天花板,双手戟张好似要抓住什么。 金缕衣玉搔头…… 九天宫弃忧愁…… 素手摘来蟠桃…… 仙娥斟酒入喉…… 灵帝诡异的唱着一首不成调的小曲子,整个宫殿中悠悠荡荡回音不绝。 小宦官抖得更严重了,天子这样子哪里是去什么仙宫遨游啊,分明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食人恶鬼! “酒池肉林不过如此啊……哈哈哈哈,这才该是我刘宏该过的日子……” 灵帝哈哈笑着再次将大半瓶药一仰头倒进嘴里。 “好……你们来了……再与朕遨游九霄啊!” 小宦官偷偷看着灵帝在和空气对话,突然觉得裤裆一热,一股骚臭传来,他心中一阵恐慌,若是被灵帝闻到,一向好洁的天子不把他五马分尸才怪。 正在小宦官考虑要不要称天子没有意识的时候偷偷溜出嘉德殿之时,却见龙榻之上的灵帝哈哈的狂笑声忽然一停,再也没有了半点声音。 “铛啷……” 白玉瓷瓶从灵帝高举在空中的手上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宦官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灵帝就好像僵在那里一般躺在龙榻上,双手如同僵尸一般戟张在空中,那癫狂的笑容凝在脸上,却没有了半点声音。 只看了一眼,小宦官慌忙低下头,生怕灵帝看见自己窥视他。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灵帝还是没有动静,殿中静悄悄好似一座埋藏在底下的陵墓一般,只有小宦官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陛陛陛……陛下?” 小宦官上下牙打颤的小声试探起来。 …… 坟墓般安静让小宦官慌了神,他慢慢跪行着靠近龙榻,此时,灵帝的手突然一下塌了下来,手塌下来的力道也让他的身体一偏,居然咕噜噜从龙榻滚到了小宦官的面前。 小宦官下意识定睛看去,只见灵帝大张着嘴,瞳孔放大,哪里还有半点呼吸? …… “陛……陛……陛下驾崩了!” “快来人啊!陛下驾崩了!” 小宦官半响后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带着哭音一边喊一边朝着大殿外爬去! …… 作为录尚书事在西园办公的蹇硕是第一个来到嘉德殿的,此时灵帝是遗体已经被太医抬回了龙榻之上,仪容也已经整理好,穿上了冕冠衮袍,可是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依然没有散去。 “如何?陛下如何了?” 蹇硕一把抓住太医的领子,大喝着询问,此时他已然是慌了神,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 服食那仙药后,天子行房都比以往多了许多,怎么好好的说就出事了呢? “蹇令君……陛下确实宾天了……” 太医那沉痛的话让蹇硕浑身一震,眼看着就软了下去,幸好身后的小黄门服了一把,要不然就摔倒在地上。 “陛下啊……!” 半响之后,蹇硕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哭嚎,跪倒在地上,趴到灵帝尸体旁边,一把抓住灵帝早已如枯骨一般瘦弱的手,哭得伤心不已。 他不是为灵帝哭的,朝廷百官哪个不知道刘宏早已被多年不节制的酒色生活掏空身体,尤其是最近几个月频频昏迷,死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因为自己才上的杀招,袁氏出主意调何进到西凉平乱,虽然何进假借身体不好拖延了时间,可是只要袁绍募兵归来,何进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滚出洛阳。 原本只是时间问题,他蹇硕就能从容梳理朝堂,从何进手里接过朝政大权,届时只要立董侯刘协为帝,做第二个赵高指日可待!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灵帝见了列祖列宗,不要说何进尚未出京,就算是袁绍都还没动身去募兵。 灵帝驾崩,何进就成了百官倚靠的对象,到时候何后的嫡子刘辩登基为帝,何进一定会掌握辅政大权,到时候蹇硕才是死无全尸!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蹇硕忽然止住哭声站了起来,狰狞转身,瞪着在场的一众太医宫娥和宦官,尖着嗓子喝道:“陛下大行之时,何人在嘉德殿值守?” 那个见证了灵帝驾崩的小宦官颤抖着走出人群,小声道:“是奴婢和周藜值守……” 周藜便是那个被灵帝下令乱棍打死的小黄门。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给咱家细细道来,若是说半句假话,咱家让你生死两难!” 蹇硕狠厉的声音直接吓哭了那小宦官,他哭道:“老祖宗明鉴啊,和奴婢没有半点关系,奴婢和周藜在殿外值守,只听得陛下在殿中要‘仙药’,我等进入嘉德殿,陛下狂躁无比,周藜只是提醒陛下今日仙药已经服用,再服恐伤身体,便被陛下命人乱棍打死,奴婢哪里还敢忤逆天子,只得……” 小黄门哭哭啼啼将刘宏如何服食仙药,如何癫狂无比,如何在神志不清中将几天的药一口吞下死去之事娓娓道来。 蹇硕越听越是心惊,此仙药乃是袁绍找的两个自称春秋时期便活到现在的仙人炼制的。 出于谨慎和对于袁绍的防备,那自称“左慈”和“葛洪”的道人蹇硕亲自接见过,二人一手仙术用的出神入化,能将空酒杯自己长出仙酒,又能点石成金,更能让枯木逢春,蹇硕这才对二人深信不疑。 那叫做“五石散”的仙药自己也吃过,确实能让人看到自己想看的任何东西,甚至有身轻如燕,欲飞升九天,极热似火烤的感觉,甚至让他有了行房的欲望,让一个阉人有了行房之欲……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仙药,哪知道这药物要了灵帝的命! 小宦官还在哭哭啼啼的讲述着灵帝死亡的经过,浑然不觉蹇硕眼中冒着寒光慢慢靠近自己! 袁绍! 听到此时,蹇硕再笨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袁绍弑君的刀,可是他偏偏有苦说不出,人家袁绍只是介绍了两个道士给自己认识,说有仙药可再生阳气,甚至平地飞升,但从未说过让他献与灵帝。 先假意和自己联合打压何进,再借仙药弑君让自己背上恶名,最后堂而皇之以弑君之名杀他蹇硕,以大汉救世主的身份成为执掌朝堂之人! 好一招借刀杀人,一时二鸟的计策,端的恶毒无比! “噌!” 只见蹇硕忽然从腰中拔出宝剑,剑光一闪,小宦官愣愣看了蹇硕一眼,项上人头滑落在地,抽搐的腔子里鲜血喷起三尺有余,如同一阵血雨一般,淋了蹇硕一头一脸。 蹇硕也不擦,满脸鲜血的喝道:“来人!将在大殿中人等全部诛戮!” 满脸鲜血的他,就像是索命的厉鬼,说出的话更是让在场的太医,宦官和宫女吓傻了!西园军的军士们如同饿狼一般涌进嘉德殿,轰一声关上了嘉德殿的大门。 一时间嘉德殿内,众人的哭饶声、刀剑入体之声惨叫声响个不绝,忽然有人从内推开了嘉德殿的大门,却是那老太医,可是还未等他一只脚踏出门,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拉住后领,冒着寒光的长剑从颈后伸了出来,狠狠在他喉咙上一剌,鲜血瞬间染红了嘉德殿的大门…… 老太医死后,嘉德殿中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声音,蹇硕一面拿着一方锦帕擦着脸上的鲜血,一边走出嘉德殿。 “令君,接下来怎么办?陛下驾崩的事情终究是捂不住的。” 在蹇硕身后,一个身着黑甲,头戴兜盔的将领朝着蹇硕叉手一礼,沉声问道。 “桓无,可知始皇帝之时的沙丘之变?”蹇硕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西园美景,头也不回的对自己西园上军爱将潘隐问道。 沙丘之变是始皇帝在沙丘驾崩之时,李斯和赵高为了立二世胡亥,隐瞒始皇驾崩之事,一路以臭鱼烂虾掩盖始皇尸体腐烂,赶回咸阳矫诏立胡亥为帝,并赐死扶苏和辅政将军蒙恬之事。 “我能做得赵高,只是他何进当不当得蒙恬?” 蹇硕毫无起伏的话让潘隐后背一凉。 “来人!天子有诏,命大将军即刻前来嘉德殿议事!” 袁绍!袁本初! 待我杀了何进后,再来慢慢炮制你!定教你生死两难! 第七十八章 枭雄之路 “将军,再喝一杯……” 柔软温热的小手顺着衣襟伸进了里面,那小指在何进衣襟内轻轻一撩,何进一个战栗,顿时眉开眼笑。 “小蹄子,用皮儿杯喂老子!” 何进嘿嘿笑着,顺手扶起那美人手中的酒杯让美人含在嘴中,一张大嘴就凑着美人的樱唇而去。 “将军坏死了!” 何进被那美人一声娇嗔弄得心中火热,哈哈一声大笑,正要宽衣解带将那美人就地正法,却听府内管事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将军!将军!” 被扫了兴致的何进立马勃然大怒,顺手拿起桌上喂美人的铜制酒樽就朝着门外奔来的身影狠狠掷去。 “哎哟!” 只听那管事一声惨叫,捂着额头跪在地上,鲜血立马从指缝间透了出来,他疼的直想跳脚,可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否则还不知道大将军如何对待自己。 何进抱着美人,咆哮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天子……天子急召将军入宫!” 管事说话都抽抽,断断续续还是说了出来。 何进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自己袁绍募兵之事有变? 不可能啊?袁本初自己都还在洛阳拖着一直不愿奔赴徐州,怎么可能有什么变数呢? 何进这几天过的还不错。 自认对大汉兢兢业业十几年的他,从未有此放下一切包袱,整日饮酒作乐的时候。他甚至去夕羽楼为一个清倌人赎身藏于将军府作为私人舞姬来作乐。 只是这几天时间,他终于理解了灵帝为什么几十年怠慢朝政,终日享乐了。有钱有权还荒废的快乐一般人真的想象不到。 何进知道这日子是极为短暂的,但是从未想到这快乐的日子能短暂到这种地步。 只有三天! 何进皱眉想了想,最大的可能就是蹇硕又在天子面前说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使那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天子改变了主意。 说实话,蹇硕这次手段实在是敲到了何进的七寸。 只要何进还在洛阳一天,蹇硕做事始终是要顾忌总领朝争的他三分。 毕竟如此多的世家官僚都站在何进的背后。 但只要何进出了洛阳,以蹇硕的手段,再加上蹇硕一家独大,十常侍其余人只得依附在其羽翼之下,只怕自己多年经营的局面顷刻之间会被蹇硕全盘推翻。 届时只怕何进为了活命,只得长期外放掌握平凉军才能自保了。 他的根基在洛阳,是万万不可能放弃的,怕的是就算有平凉军,也会被蹇硕软刀子割肉慢慢分割,到时候他何进就是蹇硕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何进越想越是心惊,额头上甚至渗出一层密密的白毛汗。 一把推开怀中的花魁歌姬,何进顾不得整理衣物,大喊道:“快,快去请荀公达先生来!” 大将军不必惊慌。 这是荀攸来到将军府的第一句话。 面对着堪比生死的事情,荀公达只是端起茶杯,儒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大将军不必惊慌。” 第二句话…… “且自去皇宫面圣。” 说来也奇怪,原本慌张无比的何进一听到这两句话,居然一点都不慌张了。也许是上次荀攸定计,以祸水东引的计策将发酵于袁绍的釜底抽薪之际轻飘飘给送了回去,何进此时对荀攸算是言听计从。 虽然他也是满肚子问号。 “原本我们就没拒绝前往凉州主事平叛不是么?” 看着荀攸胸有成竹的样子,何进不禁跟着点了点头。从一开始,何进就只是装病拖延时间而已,从来没有拒绝过天子征召他主平凉一事。 荀攸抚须轻笑着说道:“我们不过是需要袁本初为我们募兵而已,不募兵不平凉,若募得兵来就兵谏,这是阳谋,将军乃是国朝柱石,可主军事,不可主募兵事,这事轮不到将军。” “可是天子为何急召我呢?难道还是要我只身赴凉州?” 荀攸摇了摇头,笑道:“也许,将军此番面圣,只需和天子将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说,不要有半点私心即可。” 何进闻言一愣,皱眉问道:“某实在不懂先生意思,如何摆在台面上来讲?难不成说某装病拖延时间么?”话语说道后面,何进的面色已然不渝,眼看便要发作。 说称病拖延时间的是你荀攸,现在让他何进和天子摊牌的还是荀攸,这岂非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么? 荀攸也不生气,笑容清淡的看着何进认真道:“非也,平凉一事非一日而成,凉州自先帝开始便屡屡生乱,可是朝廷赋税从未减免。北宫伯玉羌乱之时朝中居然半数士大夫赞成放弃凉州,自先帝到今上也从未将凉州视为我大汉土地,致使凉州士族百姓对朝廷怨言颇深。 现在的平凉军主要又皇甫嵩带领的三辅士兵和董卓西凉军与周慎军组成,其部大部分为西凉本地士卒,对朝廷归属感不强,是故作战不利。 外加上董卓和皇甫嵩素来不合,两个月前,为平息将帅不和之事,天子诏令董卓接替丁原出任并州刺史,可是董卓却带兵驻足河东已然两月,明显不愿放下兵权,如此怎能平凉? 假设将军真要出征平凉,若用西凉军,也不可能比皇甫嵩做得更好,是以要去徐兖二州募兵再往,这本来就是唯一的办法,说破天去将军也有理由等募兵完毕。 在下说过,我们用的是阳谋,无论是天子、蹇硕还是袁绍,都没有任何理由不配合我们,是故将军不必惊慌,今日面圣只消将此番话与天子说便是。” 何进眼睛一亮,叉手对荀攸一鞠到底,笑道:“先生果然是吾之子房,有先生在,某完事无惧!” “将军客气了,自去面圣便可,在下在将军府邸静候佳音。” “某此番去无需化妆么?装病也不用么?” 荀攸哈哈笑道:“事已至此,就算不着朝服去觐见天子,天子又有何话说?” “着!那我便这么去了!” 何进本就对刘宏有一肚子气,这般能在刘宏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他怎会放过?随便用一顶逍遥巾包了头发,就穿着这么一袭家居道袍,出了门上了马车就朝着西园而去。 此时袁绍府邸,袁绍的侄儿高干脚步匆匆冲进了袁绍的书房,只见袁绍正在手把手教着年仅三岁的幼子袁尚写字,而袁绍谋主许攸正在一旁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这副父慈子孝的情景。 袁尚是袁绍最小的儿子,是袁绍正妻刘氏所出,年仅三岁,长得漂亮可爱,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容貌倒像几分类似同样俊秀无比的袁珣,因而最为得袁绍的喜爱,常被周围人夸赞“冠军侯第二”。 “大人,表哥来看我了。” 小袁尚一看高干进来,不禁拍着小手笑了起来。 袁尚天真无邪的样子也让袁绍会心而笑,轻轻拍了拍爱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尚儿乖,先出去玩一会儿,为父和表哥说些正事便来陪尚儿玩耍。” 袁尚点了点头,出了书房,还笨拙的帮袁绍关好书房门,惹得高干也笑了起来。 “三弟聪明可爱,和君瑜真的很像。” 袁绍笑着摇了摇手,摇头道:“和君瑜比差得远,君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气得你大舅父吹胡子瞪眼了,如今君瑜早已是天下闻名的冠军侯,堪比当年霍去病,尚儿如何比得?” 高干一向自尊心极强,听得袁绍在他面前夸赞袁珣,还以为袁绍在敲打自己,不禁肃穆道:“元才不若君瑜一般才智过人,却也能帮舅父分忧。” 袁绍点了点头,问道:“如何?” 高干立马道:“两个时辰前,西园上军全部被蹇硕调入西园,舅父的中军也被蹇硕调至南宫,皇后和太后住处都被中军保护着,生人不得入内,据说是天子下令。” 袁绍闻言和许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病态的兴奋。 袁绍对高干挥了挥手,示意高干下去,见高干叉手行礼退出书房,他沉默了一下,哑着嗓子道:“成了!” 许攸一拍大腿,低着头嘿嘿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绍原本冷眼相看,此时不知为何也大笑了起来,二人疯狂的笑声此起彼伏,还好书房门口除了颜良把守再无第二个人,要不然还以为二人得了癔症。 “我许子远居然策划杀了一个皇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接下来如何?” 袁绍止住笑声,深吸几口气恢复了平静,声音低沉嘶哑。 弑君! 这是多少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如何运作了,若是运作得好,从此他袁绍乃至袁家登上至尊宝座,就算是运作不好,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蹇硕要的大礼已然送去,做不做的成赵高就靠他自己了,但是我们得摆明态度,此时不能和蹇硕扯上任何关系,甚至还要做好随时取其性命的准备,毕竟若是此时败露,蹇硕才是勾结术士暗害天子之人。” 袁绍面色玩味的看着许攸,拍手笑道:“去何进那里透露点什么,毕竟这段时间把他得罪的有点惨,暗子准备好了么?” 许攸点头笑道:“暗子一直就在蹇硕身边,可惜蹇硕从来看不到。” 说完,二人再次相视一笑,袁绍笑容尤其张狂,枭雄气质一时间尽显无疑! 第七十九章 昭姬如梦 咄! 一根铁羽弩箭深深钉入稻草扎成的箭靶之中,尾翼还在颤抖,只听不远处一声机扩的响声,又是一支弩箭飞至,再次深深钉入箭靶中。 蔡琰倚在墙角,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手执一把怪异弩弓的华服少年,少年左手一推弩弓下的机扩,弩弓便自动上了弦,他抬起弩弓通过望山瞄准,一扣弩机,又是“咄”一声,弩箭精准的命中五十步外的箭靶。 少年心不在焉的一连射出五只弩箭,这才发现安装在弩弓下方的箭匣之中没了弩箭,他摇了摇头,从腰后的鹿皮口袋里掏出一盒子装好的弩箭,卸下空了的箭匣,将那装满弩箭的箭匣安装在弩弓下面,又开始了他机械般的瞄准和射击。 蔡琰不懂武器,却也知道这弓臂两边加了奇怪木质轮子的弩弓是不久前墨家钜子马钧新的发明偏心轮连弩,被眼前少年命名为“追月连弩”,名字虽好听,可是在少年命名时,他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 可是现在少年脸上却没有了笑意。 在蔡琰的印象中,他俊秀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能让君瑜心情如此沉重,想必他遇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 蔡琰如是想到。 这个时候大概不应该打扰他,他也从来不是有什么困难就会找人倾诉的性格。今日早些时候冠军县的官员都被召集到县衙议事,这事蔡琰是知道的,冠军县官员分工一直都很明细,若非出了大事,年轻的冠军侯是不可能召集大家议事的。 蔡琰不自觉脚步朝后退后,却踢到了墙角堆放的瓦片。 “谁?” 袁珣耳廓一动,转身朝后看去,却见一身白色襦裙的蔡琰。 蔡琰来冠军县之前从不穿襦裙,一直穿的都是曲裾,这种齐胸襦裙在蔡邕那等老学究眼中就是伤风败俗。 可是冠军县年轻些的女孩都这么穿,蔡琰毕竟也才十七岁,正值青春韶华,怎能不喜欢穿起来更为秀媚柔美的裙子呢?况且……洛阳那个也被称作“琴姬”的女孩也是这么穿的! 况且她本来就是极为优雅秀美,白色齐胸襦裙穿在身上,好似夏初才挂苞的荷花,俏生生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是蔡姐姐,找我有何事么?” 袁珣面色一缓,眼底的一点忧郁就像是化不开的浓雾,看的蔡琰心中微微有些发酸,这个一肩扛起一县数万百姓身死的少年,其实不过才十五岁而已。 “妾身原本想找君侯刊印一本书籍,不想君侯在院中练习弩弓,倒是妾身唐突了。”蔡琰屈膝微微一福,柔声说道。 袁珣将手中追月连弩往兵器架上随意一放,在一旁的水缸中洗了洗手,这才笑道:“刊印一本书而已,蔡姐姐直接去工坊印刷厂知会一声便是,无需特意来向我请示的。” “如此,妾身便告退了,打扰君侯。” 蔡琰再次做了个万福,却站在原地,根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袁珣好奇的看着蔡琰,直到蔡琰犹豫半天,才听她小声道:“君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为何这样问?” 蔡琰看着眼前这还有些稚嫩的面孔说道:“君侯肩负冠军县数万百姓身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有些事情勿需闷在心中,有时也要知道分担道他人身上,戏先生、黄将军、周将军都是身有大才之人,或文或武都能帮上君侯…… 君侯很少有如此闷闷不乐之人,直叫妾身……和大家担心,妾身人轻言微,帮不上君侯什么大忙,可是君侯若是愿意,也可以和妾身倾诉一二,总好过凡事都憋在心里。” 蔡琰的声音又轻又糯,好似夏日细雨,轻轻抚在袁珣心头,让他一时间想到了洛阳城中那个温柔的让人心疼的女孩。 海棠,她还好么? “呼……” 袁珣深深呼出一口气,随意坐在县衙后院演武场的马桩之上,随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处。 蔡琰犹豫了一下,缓步来到袁珣身边,轻轻坐下,素手抚平裙摆上的皱褶,一切动作的优雅而自然。 “蔡姐姐是否相信宿命论?” 蔡琰闻言愣了愣,宿命她知道,可是宿命论是什么她却从未听说过,不过这位大汉帝国最年轻的冠军侯时常说一些新颖的词汇,她倒也见怪不怪了,摇了摇头,也不接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袁珣说下去。 “宿命论就是有些事就像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无论你如何反抗,都改变不了结局。” 袁珣的声音有些低沉,蔡琰不自觉看了看他,只见他眼神空洞的看着演武场远处的砖墙,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情绪。 “奴家不信,若是君侯口中的宿命论真的存在,那么冠军县许多百姓早该饿死在逃荒洛阳的路上,或是死在黄巾兵灾之中,还有那些原本是黄巾军的兵士们,现在应该正在为何仪的野心而拼死杀戮,或是死在官军刀剑之下,君侯已然改变了那么多人的所谓宿命,为何今日又提及什么‘宿命论’呢?” 蔡琰微笑着轻轻的说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袁珣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从洛阳出来的一年,我自大的觉得自己能够做救世主一般的英雄,也是因为心中的英雄梦,这才让一群难民们跟着我,可我的自大却让小丁奉的娘亲惨死裴元绍之手……” 小丁奉蔡琰见过,现在一直跟着黄忠黄将军学习武艺兵法,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孩子,她却一直不知道小丁奉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蔡琰想要安慰什么,但是袁珣笑意更苦了,轻声道:“其实我一开始从未想过冠军县的这些百姓们来到颍川如何活,只是这些百姓很赤诚,如乐老四、卖茶的张老伯……百姓们拼尽全力的活着,我又怎能放任他们不管?所以没有办法,只好用我那本不聪明的脑袋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我是个懒人,心中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愿,只想平平安安快快活活过一辈子,对我来说,若是有选择,很可能不会救他们……” 袁珣的话让蔡琰一时哑口无言,在蔡琰心中,袁珣一直是一个以爱民如子,仁慈善良的人,哪能想到眼前少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鄙视他还是该佩服。 “很吃惊?我也很吃惊自己能做到这些,老天给面子,我做的还不错……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前我知道何仪攻占了襄城,直奔阳翟而来,心中其实惶恐的不行,直想转身就回洛阳,我在颍阳城头看到漫山遍野的黄巾军时,双腿直打颤。” 说到这里,袁珣沉默了下去,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会和这个女孩说这么多,有些话他不可能去和戏忠说,当初抱着一种玩三国志的新鲜感,靠着自己那点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将戏忠忽悠到麾下,直到真正开始掌握着旧金县几万人的生死时,那种压力才让他喘不过气。 他总不可能对戏忠说:“当初忽悠你是我一时兴起,这时候压力太大老子不想干了”?他把戏忠当做兄弟,很怕看到戏忠那失望的样子。 “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我一直以为自己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强,现在发现其实不是……” 蔡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家都只是芸芸众生其中之一罢了,哪有谁比谁强?君瑜虽然此时和妾身说起心事,可在妾身看来,君瑜做的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太多,君瑜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自古时势造英雄,无论是好是坏,都有太多的不得已。” 袁珣仰头看向天,说道:“我啊,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若不是志才兄,我根本无法维持冠军县的点滴,若不是奉孝师兄,我又怎可能击退何仪,现在我要面对的人比何仪强太多太多,犹如梦靥一般在我心头围绕挥之不去,我几乎是大逆不道的疯狂蓄养私兵,就是为了能够避免与此人遇见。 可是即使我拼尽全力的去避开他,现在看来依旧要和他敌对,我很害怕…… 明天我会派人送蔡姐姐一家南下江南,蔡姐姐记得将行李收拾一下。” 一想到那个名流千古的大魔头董卓,袁珣心中就苦涩不已,他从创立旧金,也就是现在的冠军县开始,潜意识不断加强着自己的军事力量,为的就是做袁隗乃至袁绍在朝争中的军事后盾,让袁绍之后能够用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引董卓进京,可是袁绍对何进突然的计谋导致袁绍不得不走上弑君的道路,这让袁珣措手不及。 自己手头的军队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七千了,董卓的西凉军齐码两万,而且不是何仪那种乌合之众,而是身经百战的西凉铁骑,与董卓对上,简直是以卵击石。 在袁绍不知道董卓狼子野心的情况下,是选择袁珣还是表面是袁家故吏的董卓,简直显而易见。 其实在袁珣推断出袁绍弑君的时候,他就手书一封信派人加急送往洛阳,可是几天下来袁绍也没有回信,如同石沉大海,深知袁绍性格的袁珣心渐渐沉了下去。 别看袁绍和袁珣关系不错,甚至把袁珣当做亲儿子一般疼爱,可是骨子里袁绍的清高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向小辈袁珣妥协的。 而且袁绍在朝中搅弄风云,为的不就是坐上至尊之位么?他潜意识只怕防的不止是嫡子袁术?还有袁珣这个手握一方兵权,身份血统都比袁绍要尊贵的嫡出新一辈? 蔡琰乃是少有的聪慧女子,听袁珣说到这里,早已知晓袁珣遇到的困难,摇头道:“君瑜太小看自己了。” 袁珣抬头望去,只见蔡琰俏脸含笑,眼波温柔,文静似水。 自从自己封侯以后,蔡琰便不再称呼袁珣表字,而是尊称“君侯”,此时再次称呼袁珣表字,袁珣却感觉气氛轻松了不少。 少女吐气幽兰,轻轻说道:“诚然,大家都感佩君瑜草创冠军县,带着百姓安居乐业,忽略了君瑜你只有十五岁,可是君瑜待人和善,对人真诚,赤子之心,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你,为了你的理想而前进,我……和大家都会为了你不尽余力的付出,君瑜身边文有戏忠先生,武有周将军,陈将军,孔将军……甚至是黄将军这样的武艺超绝之人也心甘情愿跟随君瑜,外加上我父亲、史先生。 还有冠军县数万百姓,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大家会拼命,也愿意拼命去守护,纵使失败也不过是丢了性命罢了,也不会比在乱世中生不如死更糟糕,坐以待毙,惶恐不前,可不是我认识的袁君瑜。 我喜欢冠军县,我喜欢这些努力在乱世求存的百姓,喜欢那些叫我先生的孩子们,所以我不会走的,纵然是死了,不也有君瑜你……和那么多同伴陪着么? 我虽女流之辈,可也知道退无可退,背水一战,拼命而已,若是君瑜失败了,我便在冠军城中准备三尺白绫便是。” 袁珣越听越觉得蔡琰话语变了味道,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说得也倒是,若是失败,按照董卓的残暴,旧金一城百姓只怕无一幸免。 而退,又能退到那里去呢? 蔡琰说完,娇靥却微微有些泛红,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语病,说得倒有几分如同殉情,慌忙开口道:“君瑜即使不信自己,也要相信志才先生和黄将军?他们一文一武皆是超绝,由此二人在,只要君瑜能够勇敢面对,我相信君瑜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是啊,历史上的戏忠乃是曹操前期最重要的谋主,倘若不是英年早逝,也轮不到郭嘉来为曹操出谋划策。黄忠更是武艺冠绝的武将,六十战平关羽,七十力斩曹仁,现在黄忠不到四十岁,正是武将经验武艺最为鼎盛的时期,就算是吕布也敢正面对刚。 有这一文一武保驾护行,自己还在这里惶恐不已,着实有些矫情,更何况还有周仓,陈到,史阿,孔秀等一干史上留名的狠人们,自己此时的已然比大耳贼刘皇叔高出十倍,刘皇叔都能隐忍坚持创下一翻基业,自己又凭什么不能呢? 实际上也不是袁珣矫情,而是他陷入了思维误区,固有印象中,对董卓和吕布这样的人太过忌惮,特别是董卓,可谓三国前期最大的boss,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诸侯,若不是吕布被王允策反,再次反水杀干爹,只怕董卓还能称霸汉末十几年。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自己常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就连司马徽都被他嘴遁过,临了为何忘了? 想到这里,袁珣羞愧不已,不禁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让蔡琰吓了一跳,慌忙一把抓住袁珣再次朝着自己脸颊而去的巴掌,袁珣手劲儿太大,居然将蔡琰拉了一个趔趄,被袁珣的手带进了袁珣怀里。 袁珣下意识拥住蔡琰不然她摔倒,软玉入怀,一股好闻的肥皂香味和淡淡的处子幽香直冲鼻窍,一时间手居然紧了紧。 蔡琰也懵了,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俏脸通红,竟然在袁珣怀中不敢动弹。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少男少女如同受惊一般猛然分开。 “蔡姐姐……对不起……我……” 蔡琰红着脸摇了摇头,手足无措的向袁珣屈膝万福,说了一声“妾身等着君侯凯旋而归”,如同受惊的兔子,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袁珣耸了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怀中残留的幽香,看着蔡琰早已离去的方向居然有些痴了。 如梦如幻。 第八十章 嘉德殿外杀意生 有了荀攸的指点,何进心中不再惶恐,坐着雕花的华美马车带着几十个精锐卫士便朝着西园嘉德殿方向慢慢而去。 不同于蹇硕袁绍之流的阴谋诡计,荀攸用的是阳谋,天子需要何进坐镇西凉,稳定凉州局面。 自桓帝以来,西凉一直都是朝中鸡肋,赋税没有多少,连冀州一个县都不如,却羌乱频发,也让朝中兵力很大一部分拖在了西凉。 就说年前何曼颍川之乱,倘若没有横空出世的袁珣,只怕朝廷是调不出五万人以上的军队以应付此乱的。 去年4月,休屠联合南匈奴袭边,并州大乱,尤其云中、定襄、五原等郡流民迁移十室九空,就连并州刺史张懿也被休屠各袭杀,直到今年年初休屠各和匈奴退出雁门,丁原才接任并州刺史,安定并州局势。 加之凉州叛乱未平,自河西走廊进入西凉乃至西域的商路彻底被堵死,也让西凉彻底成为了一片可有可无的地方。 于是从桓帝以后,朝中放弃西凉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一州之地,拿不出赋税不说,还要花大量的兵力财力去维持,明显得不偿失。 于是西凉愈加贫瘠,西凉上到士族,下至百姓都对朝廷离心离德。 这个声音让灵帝都曾经动摇过,要不是坚持大汉版图不能在他手里丢失,只怕灵帝早就撤兵了。 所以打是不可能打的,灵帝调何进前往西凉,除了厌恶何进在立储一事指手画脚外,最大的考虑无非是借助何进大将军的威势稳定西凉战局,最大限度让韩遂马腾之流于朝廷进入一个稳定的休战期,最好能招安。 这个任务并不难,代表着大汉军界和皇族意志的何进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倘若是平时这样捞功的机会何进绝对不会放过,虽然他早已位极人臣,可是多一分功绩,他身上的“屠户”标记也会淡去三分。 但是此时不同以往,蹇硕如同饿狼一般伺立于侧,何进针芒在背,怎会轻易出京? 对了,还有那个袁绍,一直在他和蹇硕中间煽风点火搅动风云,若是袁绍不是袁氏子弟,何进只怕不能容忍,此番让他东行募兵,也是对他做个警告,别看他是西园中军校尉,自己要动他位置,也只是勾勾手的事情。 灵帝身体每况日下,立储之事在即,何进能否成为窦宪霍光一般的外戚,成败在此一举,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和袁家撕破脸皮。 只要拖过这段时间,等到徐兖二州兵力至洛,便以雷霆之势逼宫让灵帝让位,做个逍遥太上皇,这种简单可行的手法,何进极为喜欢。 “将军,前方有军士拦路。” 何进正坐在马车中胡思乱想,却听车外卫士通报,他皱了皱眉头,用仪剑剑柄轻轻挑开车帘,却见不远处一个身穿玄甲的年轻校尉带着几个士兵恭敬的立在宫殿永道两侧,那年轻校尉正是自己的同乡潘隐。 潘隐当初是南阳很有名的游侠儿,武艺不俗还熟读兵法、做事沉稳,何进极为欣赏他。当初妹妹何氏封侯后,何进也随着水涨船高,便顺嘴举荐了自己这个同乡,后来便不知这同乡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何进早已位极人臣,可是此时他乡遇故知,又看得潘隐此时明刀明甲,分明是高级将领打扮,心中也颇有几分欣慰。 “桓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何进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腰带,大笑着朝着潘隐走去。 潘隐心中一暖,何进此时早已不是当年南阳一屠户,权势滔天位极人臣,可是此时相见却还是那副豪爽模样,对待自己一如当年,又想起那人嘱咐,暗自打定主意。 “西园上军司马潘隐见过大将军!”潘隐一叉手,对着何进行了一礼。 何进微微一愣,只以为潘隐成为宫内禁军,想不到成了西园上军蹇硕的部下,司马一位乃是上军之中仅此于校尉的军官,显然是蹇硕心腹。 可是片刻后,何进亲昵的拍了拍潘隐的肩膀大笑道:“想不到桓无还有这般机缘,蹇硕虽然是个阉人,倒也有几分识才慧眼,他日倘若在西园军不如意,不妨来我将军府任职。” 潘隐更是感动,再次弯腰行礼道:“承蒙将军赏识,可潘某职责在身,不得于将军谈论公务,还望将军海涵,将军,陛下正在嘉德殿中等待,这边请。” 何进摆摆手笑道:“这是自然。” 说着随着潘隐迈步朝着嘉德殿方向走去。 何进能从一屠猪匹夫做到大将军之位,自然不是寻常人,或许他是庸才,可是将军府包括隶属袁氏的陈琳也不得不承认,大将军心胸开阔,容人雅量颇深,这也是何进不多的人格魅力之一。 “不知桓无这些年如何过来的,当初某曾为你推荐于朝廷,可之后某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桓无,桓无不会怪罪于某?” 潘隐惶恐道:“将军言重了,潘某人言轻微,初到洛阳举目无亲,若不是将军一纸推荐信,潘某也无法投身军旅。” 何进哈哈大笑道:“桓无乃是有才之人,有没有某推荐,也终能一鸣惊人。” 身边有西园军的军士,潘隐实在无法和何进说太多,只好深深看了何进一眼,却发现何进笑眯眯捋着胡须,一边加快步伐往嘉德殿走,一面还和潘隐闲聊着南阳老家旧事。 潘隐心中无奈,回首看了身后如狼似虎目光全集中在何进身上的一干军士,只得再找机会。 “桓无怎会投奔蹇硕?为何不来直接投奔于我?” 何进的反应实在迟钝,潘隐颇有深意的眼神在他看来,似乎是为了告诉自己想要投奔之意,何进再次向潘隐投去了橄榄枝。 “当年某进入军中,凭借着微末武艺当上一个小校,去年陛下组建西园军,某凭借一点军中威望幸于入选中军,后来上军扩军,某又编入上军,幸得蹇公赏识,这才担任了上军军司马一职,蹇公对将军颇有仰慕,今日将军觐见,蹇公也在嘉德殿中等着与将军讨论西凉兵事。” 最后一句话,潘隐说的颇有些玩味,眼中的希翼也越发深了。 让潘隐失望的是,何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隐晦提示,而是冷笑道:“蹇硕一个没卵子的家伙,不过会点花拳绣腿得以当个西园上军校尉,真当自己是当世名将了?本将当年抗击张角的时候他还在给陛下端屎盆子,他也配和本将讨论军机大事?我呸!” 潘隐无奈,眼看藏着五十刀斧手的嘉德殿越来越近,他心中大急,又不敢明显提示何进,只好加快了脚步轻轻撞了何进肩膀一下,于何进并行。 何进脾气再好也是大将军,一个小小军司马竟然敢撞他,但念及潘隐是自己同乡故交,只是恼怒的瞪着潘隐一眼,却发现潘隐眼珠左右晃动,正在对他挤眉弄眼。 何进终究不是傻瓜,再愚钝也终于没问出“桓无是否眼睛不舒服”这种可笑问题,奇怪的看了潘隐一眼,再扫视周围。 这时他才发现,嘉德殿周围平素侍奉的宫女宦官一个不见,偌大的嘉德殿前殿除了他们一行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嘉德殿中死寂一片,极为不正常。 疑惑的再看潘隐一件,却见潘隐好似挠痒痒一般,横起手掌在喉间不动声色的一抹。 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何进冷汗直冒! 看何进终于弄懂了自己的意图,潘隐也是松了一口气,再次用眼神示意何进快逃。 何进当即再不敢迟疑,面色一变,打了个哈哈。 “啊!本将忘了,马车之上还有本将给陛下带的药酒!”说着转身就朝着宫门外走去。 潘隐的动作皆是背对那些军士完成,身后军士不明所以,还以为何进真的去马车取物,也不在意,跟着何进就往外走。 待一行人来到宫门外何进停车处,面带笑意的何进走向马车,缓缓爬了进去,好似再找东西,片刻后只听何进在马车内大喝道:“快走!” 何进的卫士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此时闻言也无迟疑,“噌”的拔出腰中兵刃,车夫一抖缰绳,马车撞开人群,朝着宫门外飞驰。 “他要跑!拦住他!” 潘隐猛然拔出腰中钢刀,装模作样一声大喝,宫门出涌出不少西园上军士兵,居然将要奔出宫门的何进车架团团围住! 西园军虽然装备极好,可是何进的十几卫士是从万军之中抽调的精锐,两帮人乒乒乓乓战做一团。 何进面色铁青,手握腰中宝剑,透过门帘朝外看去,只见自己的卫士虽然勇猛无比,顷刻间便有十几个西园军被砍倒在地,可是猛虎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奈何西园上军人数实在太多,片刻功夫便有四五个卫士倒在血泊之中抽搐不已。 他下意识往潘隐方向看去,却见潘隐一边和一个将军府卫士战在一起,一边身体有意无意阻挡着西园上军士兵靠近马车,脸上焦急不已。 喊杀声从嘉德殿方向传来,眼看埋伏在嘉德殿中的刀斧手就要赶到。 何进叹了口气,胸中血气也被激了出来,噌一声抽出腰中宝剑,便要窜出马车,与敌人同归于尽。 “将军莫急!袁本初来也!” 就在此时,何进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高喝,心中不禁一松,转头望去,却见袁绍手持一把横刀,身穿一身镀金铠甲,骑着一匹大宛战马,带着五百兵士,身后颜良文丑二人一抬长矛,一持大刀,三骑如同箭一般飞马而来! 此时何进如同遇到了神,心中对袁绍使小手段的一点不满早已荡然无存,不禁喜道:“本初!救我!” “将军且保护好自己,诸君,随我杀敌!” 随着袁绍一声大吼,挥着横刀凭借马速撞入人群,几个西园上军兵士被飞马撞飞,胸口塌陷,眼看不活了。 颜良文丑两个大汉顶盔贯甲,紧紧护卫在袁绍身边,二人刀矛上下翻飞,所过之处西园上军人头纷飞,三人三马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带着手下中军兵士扑进上军人群之中。 “文丑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文丑虎吼一声,单手持刀,凭马力一记横扫千军,面前四五个军士惨叫着飞了出去,内脏肠子如下雨一般飞洒出来,鲜血兜头淋了他一头一脸,一时间他好似地狱魔神,周边的上军士兵吓得肝胆欲裂,齐齐往后退了几步,方圆一丈内居然出现一片血染的空地,只有几具残尸在孤零零躺在地上。 “贼军势大,事不可为,快退!”潘隐不失时机的大喝一声,一众追杀何进的西园上军齐齐松了口气,缓缓朝着宫内退去。 何进这才松了口气,持剑倚靠在车轮旁边,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候,袁绍滚落马鞍,单膝跪地叉手道:“绍来迟,让大将军受惊了。” 劫后余生的何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多亏本初前来救援,险些被蹇硕这等无耻小人坏了性命……” “蹇硕一击未重,只怕卷土重来,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将军速速上马车,我等护送将军前往城北大营。” 第八十一章 败露 城北大营乃是三河三辅士兵的驻扎之地,虽然三河五校此时大多跟随皇甫嵩在凉地平叛,可是还是有拱卫京都的近四千多精锐驻扎在这里。 这里可以说是何进的底牌所在,整个洛阳也只有这里才算安全。 袁绍当然也知道。 “将军,蹇硕狼子野心,居然敢伏兵谋害将军,罪不容诛!但蹇硕掌管西园上军近一万,兵力众多,这是绍中军虎符,从即刻起,两千西园中军尽归大将军调配,请将军带领我等铲除奸宦国贼!” 袁绍单膝跪地,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将虎符抬过头顶,恭敬的献给何进。 何进惊魂未定,此时听闻因为任西园中军校尉和自己多有摩擦的袁绍此刻竟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一时间呆立当朝。 “本初这是做什么?” 袁绍大声道:“绍平素虽然与将军有些许误会,但是那是因为天子刻意引导,不得已而为之,在剪除奸宦一事上,绍向来是支持将军的,此时蹇硕势大,若不合一切能用的力量,恐今日之事还会发生!” 何进闻言坐在座位上审视袁绍一翻,心中阴晴不定。 袁氏摆过他一道,若不是当初袁绍私下串联立储,老狐狸袁隗又在朝堂之上临时开口,和将军府和袁氏的力量,未必不能逼天子立储刘辩,自己更不会交恶天子,为之前调离洛阳埋下苦果。 而自己调离洛阳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和眼前这个看似忠良的青年脱不了关系。 但是人家今天实打实的救了自己一命,倘若今日没有袁绍带兵来救,何进只怕横尸嘉德殿门前,而袁绍的这一举动也彻底和蹇硕断了关系,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该相信他么? 袁绍有句话说的并没有错,在剪除奸宦的路上,袁绍一直都是不予余力的在努力,要不然应不会被党锢牵连,下野八年。 袁绍可是世人领袖和楷模,和宦官联合对付何进之事若是透露出去,天下怎么看袁氏? 何况交了虎符,袁绍还有什么?袁府的五十私兵? 想到这里,何进面上露出笑容,走上前去接过虎符,将袁绍虚扶起来。 “本初说的哪里话,今日不是本初及时出现,本将早已命丧黄泉,本初说的没错,此时蹇硕势大,对抗蹇硕得集合一切可用资源,这中军虎符便留在本将这里,但是中军依旧由本初统领便是。” 袁绍点头称是,心中却鄙夷不已,何进终究只是一介屠猪匹夫,做事缺乏气度,若是自己,就算不收虎符又如何?若是他袁绍配合何进,不用虎符何进也能调动西园中军,若是不配合,何进就算拿着虎符还能跳过袁绍指挥他的嫡系部队么? 若是袁绍真心投靠何进,何进这种举动不令其寒心才怪,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何进拉着袁绍的手,走到座位上相对而坐,说道:“本初来的倒巧。” “绍今日正好带着兵士在西园演武,听得宫门方向杀声震天,疑惑之下带兵来看,却见上军潘隐正在围杀将军,不敢耽误,飞马来救将军。” 何进点点头:“幸得本初救援及时,不过本将奇怪,他蹇硕一向胆小,为何今日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敢当中谋害于我?” 袁绍装作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脱下头盔挠了挠脑袋,思量道:“国朝至今二百余年,从未听说宦官敢直接带兵伏杀朝廷重臣,就算当年窦武,也只是被假借谋反之名害死,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天子对我动了杀心!”何进惶恐说道。 袁绍摇头道:“将军莫要自己吓自己,天子才颁布诏令命我前往徐兖二州募兵,跟随将军西去平凉,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对将军有何杀心?况且若是天子下令,必然找理由明诏将军自伐,哪有伏兵皇宫陷杀忠臣之理?若是如此,天下动荡,何人还敢为皇家效力?” 何进连连点头,面色阴沉下来:“蹇硕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敢私自领兵谋害于我,他就不怕陛下怪罪……么……?” 说到这里,何进语气一顿,眼中满是惊恐,与眼中同样浮现惊恐之意的袁绍对望一眼,二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尤其是袁绍。 天子驾崩了! …… “废物!都是废物!” 嘉德殿中,蹇硕尖锐的咆哮回荡着,他一脚将潘隐踢了个趔趄,大喝道:“十几个人都对付不了,还让对方跑了,简直闻所未闻,要你们有何用?!” 潘隐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惶恐说道:“原本何进匹夫都要进入嘉德殿了,哪想到不知为何他推说为陛下带的礼物忘记在车上,上了车就要跑,属下带人拼死围杀,那袁本初却忽然带人杀到,袁绍属下将领颜良文丑实在太过厉害,属下拼死战斗才捡回一条命……” 袁本初! 蹇硕面色狰狞,到了此时还不知这一切都是袁绍的诡计,他便也可以随着灵帝一起去死了。 袁绍接连的阴谋让蹇硕浑身发寒,这一串连环之计不但借刀杀人,让自己背上弑君名声,更是过河拆桥,让自己和何进撕破了脸,退无可退! 端的毒辣无比! 效仿沙丘之变陷杀何进之事失败,想必何进再笨也能推算出天子已死,天子驾崩之事捂都捂不住,届时袁绍再以弑君之名发难与他,此时局势当真是退无可退! 蹇硕在嘉德殿中走来走去,心中之恐惧无以复加,一时间悲从心来,居然扑倒在灵帝尸身之上大哭起来。 “陛下啊!您死的冤屈啊!您这么一死,留下老奴一人,外面群狼环伺,让老奴如何是好啊!” 蹇硕尖着嗓子夜枭一般的哭声回荡在嘉德殿,灵帝犹自带着笑意的尸身被他推得晃来晃去,诡异无比,潘隐打了个寒颤,一刻也不想在这诡谲的地方多待,直想转头离开。 “令君,此时不是令君丧志的时候,当速速想应对之计啊!”潘隐劝道。 “呸!说得轻松!此时已是绝境,咱家纵是神仙在世,哪里还有回天之策?无非引颈待戮罢了!” 潘隐谄笑道:“令君为何不去知会张公赵公,十常侍同气连枝,陛下大行公布之事势在必行,此时令君独自应对何进已是不能,何进必然不会只杀令君而放过他人,唇亡齿寒之事,张公赵公难道想不通么?” 蹇硕一愣,破口骂道:“那两个老货只怕就等着看咱家笑话,哪里会伸出援手?” “话不是这么说,若是平常也就便罢,可是已然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何进袁绍此时联合,明显想要把令君带着十常侍一起铲除,令君与张赵二人的纷争也不过是权力之争,但此时早已关乎整个十常侍的安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二公总要思量一番才是。” 蹇硕沉默了,是啊,除了去联合张让赵忠,自己还有什么路走呢?自己与张让赵忠终归只是面子之争罢了,几人一起侍奉灵帝长大,总有几分香火情在,二人总不会见死不救,再说了,自己死了下一个也就轮到他们了。 “去!速速把张公赵公请来!” “陛下啊!你怎么就去了!” 蹇硕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张让赵忠操着公鸭嗓伏在灵帝尸身边上痛哭的样子鄙夷不已,殊不知这个样子他已然以同样的方式做了两次。 “赵公,张公,现在天子已然大行,我等还得为以后考虑啊。” 蹇硕平静的声音传到了张赵二人耳朵里,是那么刺耳。 赵让随即转头怒道:“你这蠢货还敢说,你私自带兵袭杀何进的事情早已传遍朝野,有心之人略一思考便知天子驾崩,捂都捂不住!” 赵忠也尖着嗓子骂道:“天子忽然驾崩,还未立下太子,按照立长不立右的规矩,史侯成为新君几成定局,你做这样的蠢事,连给我等矫诏的机会都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第八十二章 你来我往鬼胎怀 “我蠢?!” 蹇硕闻言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跳将起来,尖着嗓子指着二人破口大骂起来。 “在外人眼中,我们十常侍有一个是一个,都是一群没卵子的阴诡之辈,何进是因为我当上西园上军校尉才开始针对我的么?现在陛下已经驾崩,倘若咱家再不动手,等到刘辩成为新君,何进必然临朝辅政,手握天下大权,倒时候咱们都是引颈就戮之人! 咱家动手只为我自己么?为的是咱们十常侍!你们两个老货是非不分,非但不能为咱家分忧,反而在咱家背后使了无数的绊子,究竟咱们谁蠢?何进今日不死,不过是咱家时运不济,倘若咱们还在窝里斗,离人头落地的日子也不远了!两个蠢货!” 赵忠和张让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被羞辱的愤怒,当初蹇硕不过是一个小黄门,因为藏了王美人母子而得灵帝宠信,后因为有些拳脚功夫当上了西园上军校尉,一时风头无两。 当初跟着自己摇尾乞怜的一条老狗此时却敢在二人面前呼喝,二人心中更是大恨。 “那你说说,怎么办?”张让一屁股坐在灵帝尸体前面,没好气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我们一起矫诏,立董侯为帝,届时我们便可把持朝政,一举搬到何进等士……” 蹇硕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族”字还在口中未说出,便听一旁的赵忠冷笑起来。 “说你蠢货你还不信,现在陛下驾崩的消息还未传出,可是你已经对何进动手,此时再矫诏立幼,朝中百官哪个会同意?你莫把天下人当蠢货,谁能看不出你这是矫诏,到时候何进号令天下进京勤王之时,就是你蹇硕身死族灭之日!” 蹇硕闻言心中一冷,倘若他今日没对何进动手还好,矫诏之事虽然蹊跷,倒也能分说一二,可是自己鲁莽的暗害何进未遂,此时一旦公开,矫诏的事情必遭天下人怀疑。 “那怎么办?” 赵忠自认和袁氏特别是袁珣关系不错,就算是大将军何进得势,自认凭借自己对袁氏的一些帮助,也不会别蹇硕牵连,此时直想转身离去。 可是蹇硕说得没错,自己是阉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不受蹇硕牵连,可是拥有兵权的蹇硕死后,何进对付自己也就更容易了。 他思考了一下,缓声说道:“立即昭告天下天子驾崩,赶在何进之前拥立史侯登基,尚有一线生机。” “可是……” 张让冷哼一声再次打断蹇硕,冷然道:“别可是了,咱们根本没得选择,要是老夫所料不错,何进此时只怕已经开始串联各个世家大族逼宫面圣,你以为陛下驾崩的消息现在还捂得住么?” 就像是回应赵让的话,潘隐忽然推门进来,下意识的看了灵帝的尸身一眼,面色惊慌的说道:“令君、大长秋、张公,何进带领四千精兵,还有文武百官,正朝着西园而来!” 蹇硕面色大惊,赵忠张让却像是看好戏一般抱手冷笑不止。 何进顶盔掼甲骑着一匹战马雄赳赳气昂昂朝着西园慢慢前进,他身后乃是袁绍袁术两兄弟,还有满朝文武百官,百官后面是浩浩荡荡四千精兵,一众队伍沉默不语。 何进忽然噌一声抽出腰中宝剑,大喝道:“蹇硕图谋不轨,已然控制了天子,今日我等一定要面圣,确认天子安危,虽然蹇硕手里有近两万西园军,可是大汉养士四百载,今日无非一死而已,诸君可敢与某通往?” 虽然多年养尊处优已然让当初那个仪容雄伟的美髯公有些发福,可是毕竟何进多年认大将军之位,一时间威势逼人,慷慨激昂的话语让百官心中热血沸腾。 “无非一死而已!” “同去!同去!” 一时间百官乃至士兵呼和回应不止。 人群之中,个子并不高的曹操看不到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何进,他也没看何进,一双虎目却是死死盯着何进身后的袁绍。 在曹操旁边的,便是一计让何进转危为安的荀攸荀公达。 “公达,操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袁绍居然交出兵符,一心支持大将军剪除阉宦,某自小和袁本初一起长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袁本初。” 荀攸捋着长须沉吟片刻,小声道:“我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袁本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此等中山之狼,纵是藏得再深,也总会有龇牙的时候,且静观其变。” 不过袁绍此时的举动倒是让荀攸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处使难受得紧,想破头也没有想通,实行驱狼吞虎,欲做渔翁的袁绍为何忽然转了性子,不但救了何进一命,还将兵符交于何进要知道西园中军的军权是袁绍的底牌啊。 何进死了,袁绍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打着为大将军报仇的名义除掉蹇硕和十常侍,到那时候袁绍声望大涨,外加袁氏作为后盾,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走上权臣之路? 无怪聪明绝顶的荀攸想不通袁绍的所作所为,他又怎么会想到袁绍为了摆脱他的移花接木之计,居然狠毒到弑君? 曹操和荀攸一直觉得袁绍不过是想取何进而代之,任由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往袁绍想取灵帝而代之的目的上想。 袁绍救了何进一命,有坦诚交出兵权,一时间再次成为了何进的心腹,这时候就算是蹇硕将左慈献药的事情捅出来,谁会信? 蹇硕可是要杀何进的,大家不过会将弑君之言当做蹇硕的构陷罢了,而且是最为拙劣的构陷。 蹇硕也不敢说袁绍弑君,要不然天下人更会觉得他蹇硕丧心病狂,连灵帝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毕竟左慈和葛玄是蹇硕推荐给灵帝的。 换言之,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这锅蹇硕背定了! 就在满朝文武在何进的带领下抱着必死的心准备进入西园面圣的时候,西园朱雀大门忽然缓缓打开,赵忠带着几个小宦官面色悲戚的缓缓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张明晃晃的绢布圣旨。 “大长秋!陛下究竟如何了?” “对!蹇硕居然敢私自谋害朝中重臣,我们一定要见到陛下!” “我们要面圣!” 满朝文武见到门内只是有些佝偻的赵忠和几个小宦官,并没有想象中如狼似虎的西园士兵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禁七嘴八舌的开始质问赵忠。 赵忠忽然抹了一把眼泪,悲戚的说道:“诸位臣工,陛下已经……驭龙宾天了!” 赵忠带着哭音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众人呆立当场,何进面色惊恐的向着袁绍看去,袁绍忙装模作样的震惊回望。 忽然何进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滚落马鞍,双膝跪地,大哭起来:“陛下啊!……” 何进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似给水开闸一般,一众臣工士兵齐齐跪倒在地,齐齐痛哭起来,一时间好似天地变色,日月同戚。 只是有几人实在真心为那祸害了大汉几十年的天子伤心,谁也不得而知。 何进哭了一阵,忽然站起身来,双目通红的瞪着赵忠,噌一声拔出剑来嘶声喝道:“天子忽然暴毙,事有蹊跷,说,天子到底怎么死的?!” 赵忠被何进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退后一步,摆手道:“陛下乃是行房途中忽然吐血晕厥,匆忙立下遗诏后驾鹤西去……” “遗诏在哪!?” 赵忠将手中诏书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天子遗诏!” 何进狐疑的看了赵忠手中的遗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跪下。 赵忠看着何进暗自冷笑一声,大声道:“大行皇帝诏曰:皇子刘辩,才思慧敏,贵而持俭,恭敬有孝,谦而仁慈,有古之仁君风范,朕大行后,可继大宝。 然思其年岁尚幼,不可独自理政,由大将军何进代为辅政!” 何进心中一震,相信了天子乃是正常死亡,若是蹇硕等十常侍矫诏,必不会让刘辩继位,更不会让自己辅政。 他整暗自惊喜之际,却又听到赵忠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皇后何氏,多年梳理后宫,德行美好,母仪天下,皇子刘辩成年之前,由其临朝称制,代为管理朝政。 后将军太傅袁隗,德高望重,称认三公多年,功劳颇大,升任太傅后将军,与大将军何进二人共同辅政。 望众位臣工躬身辅佐皇子刘辩,中兴汉室,钦此!” “臣等……领旨!” 这封遗诏……这等互相制衡,倒像是刘宏惯用的手段! 何进呆立当朝,直到一旁的袁绍轻轻出声提醒,何进这才缓过神来。 “臣,何进领旨!” 该死的刘宏,死了还耍心眼,何后乃是自己亲妹妹,一定和他何进共同进退,袁隗一届垂垂老朽,指望他来制衡何家? 呸! 何进双手抬过头顶,将赵忠手中遗诏接过,站起身来,狐疑道:“赵公,蹇硕人现在在哪里?” 赵忠面色悲戚说道:“老夫实在不知蹇硕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举动,可是天子大行,新皇初立,大将军此时不可节外生枝啊,待到种种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大将军如何炮制蹇硕,与忠毫无关系……”说着,他又哭了起来,转身一步三摇的朝着西园内走去。 何进心中一喜,觉得虽然今日皇帝驾崩,可是却是自己的幸运日啊,不但实现心中理想,成为了辅政大臣,而且还得到了赵忠口头承诺,向蹇硕报仇之时也方便了不少,但是面上还是悲伤对赵忠背影说道:“赵公,陛下丧葬之事,还望费心。” 赵忠摆了摆手,面色阴沉的朝中西园中走去。 宫门缓缓关上…… 第八十三章 一时激起杀意生 蹇硕怎么也想不到赵忠转头就把他卖了,还卖得很干净,他更想不到张让主持天子入殓后,转身离开嘉德殿后,转身便去找了郭胜。 “郭公,你与何家有旧,如今何家兄妹得势,郭公也是水涨船高,只怕大行皇帝丧礼后,新皇登基之时,便是郭公飞黄腾达的日子,届时还望郭公看在往日旧情,照拂在下一二。” 郭胜看着平日气焰嚣张的张让今日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好似一个才入宫的小宦官,心中也是得意万分,可他深知张让脾性,这厮乃是一条恶犬,别看此时对他摇尾乞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咬自己一口。 他宁愿得罪蹇硕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人,也不敢得罪眼前这条恶犬。 “张公说的哪里话,咱家有今日,还不是平素靠着张公提携?我们兄弟何分彼此?” 张让面上的笑意更胜了,笑道:“如今老夫要主持大行皇帝丧礼,也无暇与郭公小酌,待此事之后,郭公万万要光临寒舍,老夫颇有些好玩意要献与郭公。” “张公太客气了,你我兄弟无须多礼,往后相互扶持便是。” 同样的话,郭胜和赵忠也说了一遍。 郭胜很清楚赵忠张让想要什么,他们想要新皇刘辩,还有临朝称制的太后何氏的宠信。此二人并不同于郭胜,一身荣华富贵皆来自于大行皇帝刘宏,皇帝驾崩,他们的权势也就成为了无根的浮萍,此时不换一个大门看守,只怕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郭胜从自己房屋里仰头看向窗外,脸上笑意越来越深,片刻后房中居然传出一阵哈哈大笑,和宫中的悲戚相悖至极。 “想不到我郭胜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蹇硕算什么,赵忠张让又算什么?往后只要皇后称制一天,我就是十常侍中实权最大的一个人!” 此后,洛阳城中一片素缟,连夕羽楼的关闭了,灵帝停灵的四十九天,洛阳城中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只是百官参拜哀悼。 何进却没有出现。 这是袁绍建议的,毕竟此时蹇硕未死,因为皇帝驾崩的原因,何进也不敢在此时报蹇硕的暗害之仇。 但是却不代表何进对蹇硕没有一点防备,皇帝停灵于西园,西园乃是蹇硕的地盘,还驻守着近一万西园军,此时若是进攻,哪里知道狗急跳墙的蹇硕会做些什么? 纵使何进不去哀悼的情况激起朝中无数的非议,何进照样身穿孝服终日在城北大营中饮酒作乐,好似除了身上白麻孝服,刘宏驾崩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袁绍难道真的是让何进避过蹇硕有可能的暗杀么? 别闹了,蹇硕现在早已吓破了胆,终日躲在西园上军驻地不敢出来,同样整天饮酒作乐,仿佛早已自暴自弃,这时候蹇硕敢有什么手段? 但是袁绍可不敢让何进和蹇硕见面,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谁知道蹇硕绝望之下会不会对何进说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袁绍弑君虽然听起来荒唐可笑,可是这个消息到了何进耳朵里,这可是一块不可多得的把柄,天下聪明人多了去了,何进身边也不乏有识之士,届时串联前后一分析,袁绍只怕要成为人人喊打的国贼! 谎言和阴谋,往往是最经不起推敲的,推敲来推敲去,就很接近事实了。 所以蹇硕必须死! 而且得尽快死! 为了避嫌,袁绍还不能亲自出手杀他,这让袁绍苦恼不已。 “现在最想蹇硕老狗死的,只怕不止是我们?” 袁绍坐在书房书案背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这位谋主,静静等待着许攸接下来要说什么。 “借刀杀人不是我们最擅长的么?天子都被我们用借刀杀人之计弄死,想杀蹇硕还不容易?以本初的智慧,仔细想想便知。” “子远所说我岂能不知,只是如何让何进近期便杀了蹇硕,而又不引起怀疑?” 袁绍皱眉把自己疑虑说了出来,他最怕的就是何进和蹇硕会面,蹇硕绝望之时胡言乱语。 “本初莫慌,蹇硕躲在西园军营不敢出来,何进又敢亲自领兵追杀蹇硕?”许攸摇晃着折扇微笑道,那折扇扇起的风吹得他鬓角一上一下,看起来颇有些名士风流的意思。 “有潘隐在,添把火便是。” 说着,许攸走到书案前,铺平一张黄麻纸,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袁绍一看,一时间喜笑颜开。 …… “令君,今日大行皇帝头七之日,案例百官需到场哭灵哀思,令君也不去么?” 潘隐闻着宦官特有的骚气和遮盖腥臊之气的浓重香粉味混杂着浓厚的酒气,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恭敬问着眼前早已醉眼迷蒙的老宦官。 “去……去个屁!咱家若是去了……不是把肉让何进那只老虎嘴里喂么?不去!”蹇硕摇晃着脑袋,瓮声瓮气的摆了摆手说道。 潘隐叉手行礼道:“可是何进也未参加先帝头七丧礼,令君不去,只怕落人口实。” “何进……也没去?” 蹇硕楞了一下,抬起醉眼看着潘隐,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样更好……都不去……相安无事……何进一朝得势,我怕是命不久矣,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早知今日,你去惹何进作甚?你惹得起人家么? 潘隐在心中腹诽不止。 “令君难道没有反制和何进的方法么?张公赵公那边有如何呢?” 蹇硕抬起醉眼看了潘隐一眼,并没有说话,潘隐从蹇硕眼神中看出了点点的绝望。潘隐也知道知己说的是废话。 张让赵忠从做出了拥立史侯刘辩的决定起,就等于放弃了这个掌握兵权的老弟兄,彻底的倒向何氏一族。 不过若是蹇硕与张赵二人位置对调,相信蹇硕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当做弃子随手抛开。 对于这群没卵子的人来说,也从不会从长远考虑,倘若几人能够团结放手一搏,凭借张让赵忠对内廷的掌控,外加蹇硕现在手上所有的兵权,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不过若是他们能够团结,也就不是阉人了,十常侍从来都不团结。 想必张让赵忠现在已然去巴结郭胜了? 潘隐一面心中鄙夷,一面却一脸诚恳的对蹇硕道:“令君为官多年,权势钱财都有了,此时已然绝境,何不弃官回乡颐养天年?何必还陷在京城这座泥潭里呢?” 蹇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桓无,你当我不想弃官回家吗?我现在还是西园军统帅一天,何进就还忌惮我三分,倘若我弃了官印逃出洛阳,只怕还未到老家,便身首异处了。” 潘隐点点头,嘴上却说道:“令君此时离开洛阳是最好的时候,全天下人目光都在大行皇帝丧礼,若此时不走,等新皇登基,何进开始辅政,到时候只怕……” 蹇硕沉吟片刻,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去。” 潘隐叉手一礼,转身带着冷笑走出了蹇硕的大营。 出得大营,一路和相识的同僚点头打招呼,才道辕门,潘隐便被一个头盔压得很低的军士撞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摸了摸怀中,眼露冷光,快速朝着自己营帐中走去。片刻后,潘隐换了一身便装,走到马厩出迁出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朝着营外奔去。 与此同时刚才撞了潘隐的军士此时已是一身小黄门的装扮,骑着快马出了辕门…… 蹇硕现在很绝望,但并不代表张让好得到那里去。 赵忠从半年前去冠军县颁旨以后,似乎和冠军县那位有了什么若有似无的联系,几次在大行皇帝刘宏面前为袁珣说好话,袁珣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爵位,其中起码有赵忠一半的功劳在。 这可不是赵忠的性格。 而且自从袁珣封侯后,赵忠的生活奢侈了许多,听说几次宴请宾客时拿的都是史氏商行最新的名贵酒,那酒一壶抵得上张让一个月的灰色收入! 所以比起他张让,赵忠虽然不若郭胜那般在何家扶持下注定成为当朝第一宦官,但是至少能保证低位不失。何进是辅政大臣,人家袁隗就不是辅政大臣?后将军加实权太傅,就算不论袁家在朝中的根基,仅凭这两个名头,袁隗就已经能和何进分庭抗礼了。 关键天下官员,四分之三都出自袁家门啊! 而且冠军那位可是当朝第一个有兵有封地的实权列侯。 可他张让呢?若是轮起来他也是列侯,可是袁珣可有封地的,他只不过食邑县千斛的都乡侯而已。灵帝活着的时候,他还能凭借着“让父”的地位横行霸道,现在灵帝驾崩了,难道指望刘辩把他当爷爷? 倘若再不找一个下家做靠山,只怕蹇硕第一个死,第二个死得就是他。 宦官就是这么悲哀,一朝得势,得势也只是一朝,一旦自己侍奉的皇帝驾崩,一切权势也就成了无根之水,水上浮萍,任人揉捏了。 所以只要有人作保过了这段关键期,一旦新帝意识到何进的存在阻碍了他的亲政,张让的机会才算再次到来,毕竟辅政重臣身后站着天下百官,新帝身边只有宦官…… “报!西园军中密探携尚书令迷信前来。” 张让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外面的侍从大声道,张让令那侍从带迷信上前,接过迷信展开,上面蹇硕字迹盎然,张让匆匆阅读一遍,面色大变,大喝道:“备车,立即前往南宫求见郭公!” 于此同时,何进双手颤抖的拿着潘隐带来的密信,啪一声将那信拍在桌案上,对下首坐着的袁绍、曹操等人骂道:“蹇硕老狗,上次谋害某家之事还未和他算清,此时毒计又生,还想联合张让赵忠谋害与某!” 曹操闻言皱眉不语,这蹇硕狗急跳墙也不能这样?相隔不到三天,居然又想串联其他十常侍谋害大将军何进?就算让蹇硕此时得手杀了何进,难道满朝文武能饶过他?只怕北大营驻洛阳的三河卫和西园中军第一个会兵变杀入宫殿诛杀蹇硕? 有些机会失去了就不可能再来,天子驾崩那天,蹇硕伏兵谋杀何进的机会确实选的很好,可是这时候再来一次,何进还能傻到再次孤身进宫伸着脖子等他砍? 何进可是连大行皇帝丧礼都没参加,看这架势,只怕刘宏入葬他都不会去! 正当曹操敏锐的看出蹇硕此番布置愚蠢且不合常理时,一个小黄门匆匆进了营帐,声称郭胜送了一封信来。 何进展开书信看了半响,把那书信举起,骂道:“看看!看看!真的是串联了其他十常侍,若不是郭胜与我何家有旧,我还不知道蹇硕丧心病狂如斯!” 曹操定睛看去,书信字迹不是蹇硕的又是谁的? “自作孽不可活……” 曹操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大将军!蹇硕这厮丧心病狂,再不除去,只怕会做出挟持新帝的举动也不奇怪,袁本初不才,愿带甲士两百,杀入西园,诛杀蹇硕!”袁绍大声道。 在一旁的荀攸看了袁绍半天,这才抚须笑道:“区区一蹇硕,不过是冢中枯骨,哪需袁将军去,大将军差一个小黄门将其引到南宫杀了便是。” 何进满脸杀意,眼光看向了郭胜手下送信的小黄门…… 第八十四章 目光所及之远方 袁珣在自己那栋二层小别墅书房中看着史阿从洛阳传回的密信,蹇硕死了,死的极惨,被几个小黄门乱刀砍死在南宫门口,现在脑袋还挂在洛阳北大营辕门之上。 果然,袁绍是不可能让蹇硕活下去的,要不然他密谋弑君之事一旦东窗事发,连累的乃是整个袁氏。 交出兵符的袁绍得到了何进百分百的信任,彻底算是洗白了。 前世看《三国志》时,只知道蹇硕和何进的交锋,最后蹇硕密谋再害何进被赵忠张让郭胜出卖,惨死于南宫,没想到这背后袁绍的大手一直操纵着这一切。 《三国演义》中,好像罗贯中将袁绍写的愚蠢如猪,袁珣万万没想到袁绍手段如此狠辣,可以说是漂亮! 换位思考,若自己坐在袁绍的位置上,只怕做的不若袁绍三分之一好? 史书留名的天下枭雄,果然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 若是没有董卓横插一脚,再借十常侍的刀去除何进,打着为何进报仇的名号剪除十常侍,袁绍顺利成为朝中第一人,这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届时袁绍拥有为何进报仇战胜奸宦的名望,身后再有袁氏百年的积威,执宰大汉只怕顺理成章,十几年后代汉而立更是不费功夫! 这个历史的拐点,便是董卓! 袁珣略略思量,除了对袁绍的佩服,甚至多了些期待,只要阻止董卓进京,袁绍计策成功,自己不就实现了做个逍遥纨绔的心愿了么? 几天来的郁闷在此刻一扫而空,他当即吩咐袭人道:“将戏先生请来。” 片刻后,戏忠施施然而来,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阴柔儒雅,从戏忠当上冠军主事开始,那个不修边幅的浪子仿佛一去不返。 戏忠看到袁珣精神振奋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这几日,袁珣总是愁眉不展,这让戏忠又是失望,又是担忧,此时那个自信顽皮的少年侯爷回来,戏忠哪能不高兴? “志才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相商。” 说着,袁珣将心中的计划给戏忠相信说了一遍,越说越兴奋。 “只要叔父登上九五之位,皆是我遍推荐你入仕,到时候咱们一起改革这该死的天下,让人人都能凭借努力有出路,然后老子当我的逍遥侯爷,你名留青史当一代贤相……” 戏忠却是越听眉头锁的越紧,还未等袁珣说完,他冷笑一声道:“君瑜,你莫要太天真,你以为为何给你那叔父写的信石沉大海?只怕此时董卓已然是率军来洛阳的路上了! 而且就算是你的计策成功了,成功将董卓阻止在洛阳城外,你叔父荣登大宝,你以为你那叔父会让你执掌朝争力主改革?作为世家代表的你叔父会为了改革而直面世家大族? 我信不过他,我只信你。你别告诉我你信他,那么我戏志才这便收拾行李离开冠军县!” 戏忠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让原本兴奋的袁珣面色慢慢苦了下来。 袁珣低下头道:“难道我就在这里等着董卓带兵入洛,祸乱朝政天下大乱么?除了这个方法我实在想不到什么方法,你知道么,董卓野心不在我叔父之下,一旦他入洛,只怕我叔父恼羞成怒会逃出洛阳召集天下群雄讨之,到时候天下就真的乱了!冠军县会怎么样?丁奉会怎么样?乐老四会怎么样?那些见了我和见了自家孩子的百姓们怎么办……?” 经历过袁三娘死亡,何仪作乱颍川,他知道不能再把这时代的人当做npc了,他切切实实是这个时代的一员,董卓残暴无比,他能逃,他能跟着袁绍一起讨伐董卓,可是冠军县几万百姓呢? 西凉铁骑在吕布的带领下肆意屠杀着冠军县百姓的噩梦,他这几天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次次都从梦中惊醒。 倘若没有这些百姓,他也可以坐看云卷云舒,等到董卓乱政,跟着袁绍混一份声望,混一份功业,帮助袁绍打败曹操,就算袁绍如同历史一般兵败官渡,他也可以向曹操投降嘛,以曹操的性格,在曹操手下安然过一生完全不是问题。 那个每天都乐呵呵的乐老四,卖茶努力想攒钱买公田的张大爷,每日在县学之中随蔡琰读书的小丁奉,那些每日洋溢这笑容努力工作的百姓们,他能放下么? 他放不下。 “我不知道君瑜你为何断言董卓一定是虎狼之辈,会借你袁家的号召顺势谋反,但是我相信你。” 戏忠轻轻走到袁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所以,我们不会放弃冠军县的百姓不是么?” “我从未……” “对!”戏忠摆手打断袁珣的话,笑了,“你确实从未放弃过冠军县的百姓,也不可能放弃,要不然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每日惶惶度过。你听说过一句话么?失地存人,人地两存?” 袁珣忽然抬起头目光烁烁的看着戏忠。 “你的意思是?” “志才兄的意思是让你做好两手准备,一来你带兵入洛尽力阻止你那蠢货叔父召董卓进京,二来全县人抢收粮食,收拾行囊,随时准备转移。” 袁珣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郭嘉披头散发空穿着一件宝蓝色大氅摇着折扇走上楼梯,笑着对袁珣道:“小师弟,你好歹也是水镜门人,还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居然为了这点破事便颓废不前,还有半点桃花仙的样子么?” “奉孝师兄,你怎么来了?” 郭嘉用扇子点了点袁珣的脑门,笑道:“本不想来,可是我师兄给我写信,让我准备陪你进京,老师也知道了你这样子,极为担心,让我下山帮你一帮,师命难违啊!” 袁珣面色一红,瞪了戏忠一眼,小声问道:“老……老师都知道了?” 戏忠耸了耸肩膀道:“我拜托了蔡小姐来劝你,你还是这样子,远在洛阳的海棠姑娘我是不认识,要不然我请她来试试。” 袁珣想了想,感动的站起身来,叉手对戏忠郭嘉二人深深行了一礼,有些哽咽的说道:“君瑜谢过二位师兄的厚爱……” 郭嘉摇了摇手,趁机往袁珣作为上一坐,接过袁珣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就灌了一口茶,笑着说道:“行了,别来这套,我陪你入京去阻拦董卓,志才兄便着手转移旧金百姓及财产,倘若事不可为,我们也好有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在做打算。” 袁珣点点头,心中对戏志才和郭奉孝的感谢不以言状,可是此时不是客道的时候,晚一刻入洛,便晚一分阻止董卓。 往哪撤? 这是一个大问题。 戏忠拿出一张汉室舆图,目含精光的对袁珣道:“人与远虑必有近忧,我们一定要将阻止董卓入洛的事情失败后的情况全盘考虑到,倘若出半点纰漏,只怕我们这近四万百姓都会受到灭顶之灾。” 说完,和郭嘉对望一眼,二人一同死盯着袁珣看。 袁珣知道,他作为冠军县主人,身挑冠军县四万百姓的性命,有些事情只能他来拿主意,即使他错了,戏忠和郭嘉也能帮他查缺补漏,倘若他拿不出一个章程,戏忠和郭嘉只怕会对他失望至极。 要知道,二人并未认主,戏忠是因为期待袁珣异于常人的治国理念来一路相帮,郭嘉不过是因为同门情分才听从戏忠的相求前来相助。 袁珣这段时间的惶恐失意只怕已然引起戏忠的失望了,若是此时还是没个主意,那就是真的庸才,戏忠肯定如刚才所说,收拾行囊便会离开,更别说郭嘉了。 重要的不是这个未来的规划对不对,而是一定要有一个规划!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袁珣定了定神,再次回想一下前世记忆,在这世界已然八年,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可是对于历史上袁绍如何崛起,他不会忘。 虽然自己治下莫约四万人,兵力达到堪堪七千,可是比起其他的割据诸侯来,犹如九牛一毛,他只有一个县,汉末群雄割据,最小的也是占据了一个郡,人口十几万。 所以只能依附于袁绍的羽翼之下。 “冀州!冀州韩馥乃我袁氏故吏,一直是我祖父袁逢最好的学生,倘若我叔父被董卓赶出洛阳,一定会前往冀州投奔韩馥,我们便可去冀州暂时落脚。” “暂时落脚?” 郭嘉奇怪的看了袁珣一眼,连戏忠也不解的看着袁珣。 冀州地广人多,虽然是黄巾之乱的中心,但是凭借韩馥的治理,四年来已然恢复了那个天下之资重的地方。 袁珣点了点头道:“暂时落脚。在我们羽翼未丰之时,只能暂时倚靠在我叔父的庇护之下,但是若想不沦为附庸,我们还是要找到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稳定发展工农商三业。 因为我们走的路和别人不同,发展的方向也与别人不一样,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这条路必然更为难走。” 戏忠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说实话,管理冠军县的这一年时间,他已然发现冠军县实际上就是兴以商道,以商道来吸纳八方之财,这种模式在很多人眼其实就是一块香饽饽,若有丝毫大意,很可能就被野心之人吞的一干二净,而且这样藏富于民的模式注定动了天下世家的大饼,一路行去危险重重! “冀州之后呢?” 郭嘉眯起眼睛好奇问道,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有决定就一直辅佐这个小师弟,袁珣在他眼中看来,实际上青涩而幼稚的,乱世需要的是狼,而不是袁珣这样的羊。 可是正如袁珣所说,冠军县的崛起模式不同于任何朝代、任何地方,即使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商道一途也不是主流,自董仲舒罢黜把家独尊儒道后,商道更是沦为士族文人不齿的职业。 “之后……” 袁珣眼光微闪,看着舆图东北角,一块突出于海岸的地方,默默不语。 第八十五章 一遇风云便化龙 袁珣终究还是踏上了回洛阳的路,不同于他带着三千流民进入颍川,此时他带领的是两千冠军县最为精锐的士兵,其中包括装备了新式踏张弩的八百弩兵,一千精通鸳鸯阵的精锐步兵、还有撬了李旻墙角,耗费大量财力装备一人双马的骑兵。 陈到兴奋的拿着一把追月弩左瞄右瞄,这是这次去洛阳,墨门工坊特意赶造装备骑兵的,不同于诸葛连弩,此物上弦只需要推动弩下的拉杆机扩,在按动悬刀便可以射击,因为用了什么偏心轮的玩意儿,此弩射程虽然赶不上弩兵的踏张弩,但是也堪堪达到了百步,每次可连发五箭,射空后只需更换箭匣便可继续射击。 经过训练,百步之内一个熟练的骑兵可连射五箭,弩尾肩托处有铁环,可用绳索连接与马鞍之上,射击完成直接放下,可抽马刀或用挂在得胜钩上的马槊冲锋。 “叔至,不要玩了,将骑兵散出去三里警戒!”孔秀手执长矛,转身对陈到说道。 “伯俊大哥,咱们回洛阳也需要这么谨慎么?” 骑马走在前面的黄忠听闻转身对陈到说道:“叔至,你也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了,如何能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纵使是在冠军县周围行军,也当警惕万分,为将者有不得半点松懈。” 陈到性格桀骜,本对因为上次圆满完成郭嘉反间计而升迁骑兵统领的孔秀并不服气,可是黄忠的话陈到却是不敢不从。 在冠军,谁都知道黄忠乃是袁珣舅父,武艺无双的大将,陈到初来之时曾挑战过黄忠,被黄忠像玩一般的用刀背拍落马下后就成了黄忠的死忠粉。 冠军县只有这二百骑兵,可谓各个是宝贝疙瘩,骑兵副统领已然是冠军地位很高的将领了,可惜陈到却一心想当黄忠的副将。 可惜黄忠的副将乃是自诩抬刀将的周仓。 不过此次归洛周仓并没有来,而是被袁珣安排在冠军县协助戏忠筹备举县转移事宜,毕竟周仓曾为七十二路黄巾小渠帅,还在被通缉。 陈到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的将追月弩放下,打了声呼哨,带着二百骑兵分作二十个小队四散开来。 黄忠摇了摇头,对孔秀笑道:“叔至虽然有大将之才,可是这性子太跳脱了。” 孔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道:“倘若不是他性格太过散漫,我这骑兵统领就是他的,说实话,我一个游侠出身的,做骑兵统领哪里够格?” 黄忠正色道:“伯俊莫要妄自菲薄,你有勇有谋,性子沉稳干练,这才是做将帅必备的。” 孔秀一抱拳:“黄将军谬赞了。” 袁珣这次并没有坐马车,而是乖乖骑着他的夜照玉,因为他的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被郭嘉这货很自觉的占了。 “你是为帅之人,坐马车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 袁珣骑在夜照玉上,听见马车中手执着一盏香茗的郭嘉在他旁边说风凉话,额头青筋暴跳,用带鞘的破军狠狠敲了敲马车厢壁,恶狠狠的瞪着郭嘉。 “郭奉孝,你占我马车我都不说什么,你若是再说风凉话,我这便把你赶下来让你走路,你信是不信!” “郭某人满腹经纶,别人请我坐他们车我都不屑坐,坐你个马车你居然如此对我冷言冷语?桃花仙,你当真不识抬举啊你!” 袁珣的马车是经过马钧改装的,虽然因为钢铁冶炼技术还没有突破,弹簧无法做出来,可是也用到了轴承技术,外加车厢下面加装了弓形铁条减震,马车上基本没有什么晃动,所以郭嘉抬着香茗故意吹了吹,稀溜溜嘬了一口,挑衅的看着袁珣。 袁珣无奈,郭嘉向来是水镜书院最不受欢迎的弟子,就是因为长了一张比袁珣还恶毒的毒舌,和郭嘉练嘴,即使是袁珣也很头疼。 “你满腹经纶,但是却寂寂无名,又不是荀文若、许子远那般名冠天下的才智之士,凭什么人家要送你马车?” 袁珣拍了拍夜照玉的大脑袋,小白加快步伐走到马车前面,抬起尾巴呼啦啦就出了一场大恭,一股新鲜马粪味直冲郭嘉鼻腔,熏得他立马把头从窗户缩了回去,骂道:“袁君瑜,你有半点贵族风范没有?简直是市井恶徒!” 袁珣哈哈哈大笑着从马鞍袋中拿出一根萝卜,奖励一般凑到夜照玉的嘴前,夜照玉欢快的打个响鼻,几下就把萝卜吃干净,居然还扬武扬威的转过脑袋看了又把脑袋伸出来的郭嘉一眼。 郭嘉气笑了,笑骂道:“你那马和你一样也是个无赖马!” 二人笑闹一阵,袁珣才认真问郭嘉道:“奉孝师兄,此番我们入京只为阻挡董卓,不知奉孝兄有什么计策?” 郭嘉拿出折扇,哗啦一声撑开,摇晃几下笑道:“没有。” “没有?” 袁珣闻言一愣,眼前可是天妒鬼才郭嘉,天生郭奉孝,居然会说出没有两个字? 郭嘉耸了耸肩膀,说道:“现在董卓是否入京还尚未得知,即使入京,要如何夺权也不知道,你教我如何定计?变数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袁珣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将记忆中董卓时如何进京救驾,如何杀丁原夺权之事告知郭嘉的冲动。郭嘉绝顶聪明,可是自己穿越此事太过骇人听闻,袁珣可不想被当做神经病,只能再找机会将这些以推断的方式告诉郭嘉。 既然是推断,总得有依据? 看得出来,当初袁珣咬定董卓要霍乱朝堂之事以自己的推断说将出来,牵强的理由已然让戏忠郭嘉怀疑了,戏忠曾几次直言问袁珣因何一口咬定。 袁珣只能结合董卓和袁绍四下的亲密关系牵强分析,实在分析不通,他便用自己的直觉搪塞。 不过好歹他乃是冠军县主官,他做的决定,还没有人会驳他面子反对,就算黄忠也不会。 其实在袁珣心心念念向郭嘉询问如何应对董卓之时,在河东郡一个县城外,联营驻扎的大军中,董卓也在秘密会晤着自己的女婿李儒。 “文优,前日某家一直忙于宴请贿赂那郭图,没时间和你详谈前往洛阳之事,此时你再详细给某家说说,某家到底如何应对?” 若是袁珣再此,一定会讶异于董卓的相貌,董卓长得浑然不像是前世电视剧中那副痴肥模样。他个子不高,虽然有些发福,却是双膀有力,豹眼狮口,颌下络腮胡如同雄狮鬃毛,一看便是长期在马背上过活的武将。 坐在董卓下首的乃是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文士,身着一身朴素青衫,头上以檀木簪子攒了一个文士发髻,留着三缕长须,和寻常读书人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平平无奇,正是董卓的女婿,司隶名士李儒李文优。 李儒跪坐在董卓下首,闻言叉手一礼道:“泰山大人,这要看你想做到哪一步了?倘若只是想捞功劳升迁,现在便可点兵进京,听后大将军号召,大将军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当新帝登基,大将军坐稳摄政位置,大人升任一个四方将军不成问题。” 四方将军便是汉朝的“前后左右”四将军,乃是可以开幕府的重号将军之一,身份地位只在骠骑,车骑将军之下。 董卓闻言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片刻后,只见董卓忽然坐直了身子,叉手朝南一礼,说道:“我董仲颖深受先帝皇恩,眼见大汉式微,天下将乱,心疼不已,倘若有机会,自然想总领朝政,还大汉一个朗朗晴天!” 李儒闻言仰天大笑,抚掌赞道:“大人志向高远!何进匹夫都能为一辅政,大人乃是天下英雄,多年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凭借着我们手中两万西凉铁骑,坐他何进的位置有何不可?甚至……也未尝不可啊!” 董卓摸着他的浓密胡须也跟着大笑起来。 “某家昨夜,得一黑龙入梦,此梦何解?” “无他,苍龙已死,黑龙主天下尔!” 董卓眯起眼睛,哈哈大笑道:“那黑龙又如何主天下呢?” “大人,何进乃无德匹夫,做事鲁莽,不久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董卓闻言眼睛一亮,奇道:“新帝登基,何进乃外戚,彼辈即刻将为窦武霍光,届时何人敢与其抗衡,怎会如此早亡?” 李儒扶须冷笑起来:“哼,何屠户引狼入室,岂能不死?” “你是说袁本初?” 李儒点头道:“便是袁本初,之前何进差点被贬出京,就是袁本初的毒计,没想到何进为了区区两千西园中军的兵力就轻易相信了袁本初,此时蹇硕已死,宦官毫无兵权,能够阻碍袁本初道路的只有何进,怕是等不到何进摄政天下,便会死于非命!” “然后呢?”董卓急吼吼问道。 “袁本初是不会给何进机会全面接手西园军的,只怕很快会对何进动手,到时候趁袁本初还未染指西园军,我们带兵入洛,即刻将成为洛阳兵力最多的一股势力,彼时黑龙入主已是定局,无论大人是想当周公还是王莽,皆在大人一念之间!” 董卓闻言喜道:“文优之计妙极啊!某家得了文优,可比当年高祖得了张良,世祖得了邓禹!” 李儒轻笑一声说道:“关东世家把持着朝争太久了,也该到我们西凉人号令天下的时候了!” 董卓站起身,眯着眼睛看着帐外军姿雄壮的飞雄军,不禁豪气纵生。 这个机会,董卓等太久了。 因为当年随着张焕平凉,张焕对他的猜忌导致二人将帅不和,自己出了保全了兵力不损失,一点功劳都没捞到。 平凉主将换了皇甫嵩后,皇甫嵩更是一度压制董卓,董卓所部一直只是负责这辎重营盘的保卫工作,若是不是这二人有意压制,董卓早就当上了四方将军,哪里只是匆匆封个并州刺史,发配荒无人烟的并州了事?为了这一刻,董卓巧言令色保存了自己的西凉军,屯兵河东,迟迟不去并州上任。 你们不给我权势,我自己挣!这一刻老子等的太久了! 董卓冷笑着暗想道。 袁绍那个蠢货为了和何进抗衡,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让自己带兵入京,所以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带兵入洛。 只要何进一亡,洛阳必乱,到时候就是自己扫清袁绍这类挡在路上的绊脚石的时候,也是自己这条狰狞的黑龙,翱翔于大汉万里青天之上的时候! 第八十六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跪!” 随着赵忠尖着嗓子一声令下,以袁隗、何进为首的群臣统一跪下,对着大殿之上身着衮冕的少年山呼万岁。 “陛下万岁,大汉万年永安!” 衮冕少年跪坐在德阳殿最高处,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看着下面以舅舅为首的文武百官跪在自己脚下,心中并没有半点兴奋,反而隐隐有些恐惧。 他面容清秀,和身后朱红色帘幔中的凤冠美妇有些相像,眼中带着惶恐,求助一般转头将目光向美妇投去。 何后看着儿子那局促模样,心中不禁一叹,自己那丈夫从小便将儿子送出宫养在民间,史道人又不是一个会教孩子的,虽然儿子已经和后将军袁隗学习了半年,性子还是懦弱内向。 “赵忠,颁旨。”美妇亲启朱唇,声音虽然柔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喏!” 赵忠回身叉手一礼,从身旁小宦官抬着的托盘上去过那卷朱红色绢布展开,清了清嗓子道:“免礼!” 群臣闻言爬了起来,何进手持象牙笏板,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家侄儿,又看了看身后的群臣,一时间大有得志意满的感觉。 此时,在这朝堂之上,自己便是擎天之柱,还有谁能和自己抗衡?就算是太傅袁隗也不能! “诏曰:先帝在位二十一年,躬孝有道,品德高洁,开放党禁、平定黄巾,功在社稷,谥号‘孝灵’!” 何进听着赵忠那尖锐的嗓音,不屑的瘪了瘪嘴,还“功效有道、品德高洁”呢!不拿孝道说点事情,只怕刘宏连谥号都不好定了? 也得亏大汉没在刘宏手里败亡,要不然刘宏的谥号不是“殇”就是“纣”! 听听袁隗给刘宏定的谥号…… 灵! 什么叫“灵”?可不是聪慧精明有灵气的意思,“乱而不损”意为“灵”,说白了死的时间刚刚好,大汉没有亡于其手得了个“灵”字。 总之不是什么好谥号就是了。 有水平,不愧是当世名臣。 “当今天子年幼,尚不能亲理朝政,是故由大将军何进,后将军、太傅袁隗为辅政大臣,由太后何氏临朝称制训政,直到天子成年及冠!” 赵忠颁布完圣旨,迈着小碎步将那圣旨恭敬的递给何进,甚至有一些恭维讨好。 何进冷冷看了赵忠一眼,双手接过圣旨,迈着大步走到年轻的天子下首,朝着含笑看着他的太傅袁隗点了点头,看了人群之中的袁绍一眼,想起昨夜和袁绍的密谋,轻咳一声,颁布了他作为辅政大臣的第一道政令。 “着原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为司隶校尉,掌管京畿治安刑罚!着袁公路为长水校尉,驻守京畿!” 何进话音刚落,便见赵忠身体一震,面色立马阴沉下来,冷冷看着何进,眼中精芒闪烁。 何大将军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啊!蹇硕死于袁绍的计谋,这件事情已然是朝堂上下无所不知的事情了。 虽然没人知道蹇硕串联其他十常侍的密信实际上出自袁绍谋主许攸之手,可是献计以小黄门诱杀蹇硕的计策在将军府有意无意的宣传上弄得天下皆知。 袁绍也在之前明确表态,愿靖平十常侍,还朝堂清朗。 这时候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难免不让人想到当年诛杀王甫段炯的司隶校尉阳球,当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袁绍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出人群半跪于地领命,末了还颇有深意的对赵忠笑了笑,那原本和善的微笑在赵忠的眼里怎么看怎么阴恻恻的,不禁让赵忠打了一个寒颤。 跪坐在龙榻之上的少年只觉得双腿发麻,几乎没了知觉,他自然不会注意到现在德阳殿中已然一片肃杀,而是想到原本还能出宫玩耍的他从此刻以后算是被束缚在这皇宫之中,不禁心中酸楚,扭了扭身子。 “辩儿,不要扭来扭去的,坐好!” 刘辩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呵斥,如同一桶冷水一般浇在他身上,把他冷冻在当场,他已然经历了祭天登基,又坐上了龙椅,可是却感觉天子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威风,他十分想早点下朝,而去和自己那新婚妻子,曾经的皇子妃唐氏说说今天自己如何难受。 唐氏其实也不想做皇后? 想起灵帝驾崩前不久,二人新婚当晚,这可能是刘辩堪称无趣的人生中唯一值得回味的事情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首的百官姿态,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最后百无聊赖的他居然开始数起了下面何进帽子上稚羽上分叉有几根毛。 好不容易挨到了赵忠宣布下朝,刘辩赶紧站起身,差点跌倒在地,他已然感觉不到自己的下身了,倘若天天如此,还不如回史道人那个小道观里抄道德经呢! 他不禁心中哀叹不已。 刘辩本还想和自己那也没怎么相处过的母亲说上些什么,却见赵忠殷勤的搀着何后早已从侧门朝着后宫而去。 刘辩暗暗叹了口气,轻轻的活动了下手脚,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后宫中走。皇帝,一点也不像想象中那般有意思。 刘辩的龙撵被抬进永乐宫,还在宫门外就隐隐传来一阵女子的调笑,他听到这笑声,原本在崇德殿中的些许压抑如同阳光般驱散了阴霾。 是姐姐刘彤和自己的妻子唐姬唐婉茹。 虽然刘辩已然是皇后,可是对于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女子,他总愿意称其为妻子,而不是什么嫔妃乃至皇后。 唐婉茹还没有被封后。 去年自己和渤海王刘协同时进入东宫随着太傅袁隗学习时,太后何氏亲自给自己选的婚事。 唐婉茹的父亲是会稽太守唐瑁。 可是现在自己当上了皇帝,何后却想让刘辩迎娶何氏分支的一个女孩为后。 …… 虽然不愿意,可是刘辩能反抗么?听说这也是车骑将军何苗的意思。 随着小宦官推开永乐宫的宫门,刘辩看到永乐宫中唐婉茹正手持一把宝剑,呆呆的看着刘彤在殿中如蝴蝶穿花一般舞剑。她那稚嫩而柔美的脸上流露出憧憬的神色,看得出来,她很想学剑法。 刘彤身穿一件现在洛阳正流行的月白色男式缺胯袍,头上戴着白玉束发冠,褪去女装的她如同一个传说中的侠客般,手持一把三尺青锋,剑光闪烁,犹如灵蝶飞舞,却是个俊俏须眉模样。 听见宫门被人推开,唐婉茹朝着门外看来,目光一亮,朝着刘辩快步跑了几步,欣喜的喊道:“夫君,你回来了?” 听得这个称呼,原本侍立在一旁负责教授唐婉茹宫内礼仪的宝林女官不禁轻轻咳嗽一声。 唐婉茹听见咳嗽声,这才止住了脚步,屈膝万福一下,吐了吐舌头笑道:“臣妾恭迎陛下……” 刘辩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愉的朝着那两个何太后派来的宝林女官道:“你们下去。” 两个宝林女官迟疑一下,年长的回道:“回禀陛下,奴婢是太后差来负责教授唐妃礼仪的,自然要随时监督……” 刘辩冷哼道:“可是朕让你们走!” 那宝林女官还要说什么,却见眼前剑光一闪,发髻随即被人削散,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我弟弟都让你们下去了,还不快滚?” 那两个宝林女官对望一眼,这才无奈的退出永乐宫,她们敢回绝小皇帝,可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代郡公主,谁不知道公主娇蛮无理,宫里都要惧怕她三分? 况且因为宋皇后被宦官害死,引发了士族百官的愤慨,公主从小就生活在士族家里,身后自然站着天下世家,就连太后何氏也是不敢轻易得罪她的。 唐婉茹看着两名宝林女官离去,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拉着刘辩的手娇声说道:“夫君,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在和姐姐学习剑法,姐姐剑法高超,真是让我佩服的紧。” 刘辩朝着刘彤叉手行礼,看刘彤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才笑道:“姐姐辛苦了。” 说罢,又转身轻轻将唐妃拥进怀里,宠溺的揉了揉唐妃的小脑袋,笑问道:“婉儿如何想起要学剑法?” 唐婉茹脑袋在刘辩脸上拱了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说道:“因为学习了剑法,就能像姐姐一般想打谁就打谁,那两个老宝林若是再让我顶着竹简走路,我也可以像姐姐一般一剑削了她们发髻,而且还能保护你啊?” 说到这里,唐婉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我还在呢,你们俩人旁若无人的不太好?” 一旁的刘彤实在受不了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不禁开口笑骂起来。 二人这才想起,殿中除了刘彤,还有不少侍候的宦官宫女,慌忙红着脸分开。 刘彤在旁看的羡慕不已,自己这弟弟夫妇虽然年纪不大,二人不过都只是十四岁,可是因为二人在史道人处便成婚,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民间夫妻一般相处,总有种让旁人羡慕的亲密。 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如此? 真正的夫妻,大概都是这般朝朝暮暮间建立起的身后感情么? 将来自己又会这般投入道谁怀里呢?刘彤脑中居然浮现出一个俊美似天上谪仙,却脸上带着凶狠表情的少年。她心中一慌,慌忙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赶出脑海。 不可能! 刘彤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那可恶的小恶贼! “今日是你第一天上早朝,如何啊?” 刘彤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她和刘辩的关系不错,虽然刘辩是何太后唯一的儿子,而何太后也是当年害了她母亲的元凶之一,和那个从小生长在太皇太后董氏身边的渤海王不同,自己这个弟弟,又因为和自己一般生长在民间,身上没有皇家的迂腐臭气,长期研习道经,生性善良。 刘辩闻言小脸一苦,哭丧着脸道:“不如何,那些大臣一个个面目狰狞,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如同石头一般坐在龙椅上一动不能动,微微一动母后就要呵斥我,还不如在史道人的道观来的快活,我本以为在东宫和袁太傅学习就够苦的了,想不到和当天子比起来,东宫的生活简直是天界。” 第八十七章 愿以银钱买性命 赵忠恭敬的目送何后回到宫中,转身之际面目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他们全力支持刘辩登基为帝,甚至不惜出卖蹇硕讨好何进,万万想不到新帝临朝的第一天,何进就对他们宦官杀机毕露! 想起袁绍在朝堂之上那阴恻恻的眼神,赵忠不禁打了个冷颤。 倘若何进想携大功朝政揽入怀中,针对士族和宦官之间几十年的矛盾,倾覆宦官集团便是最好的手段。 袁绍,便是何进手中的刀! 赵忠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何后宫外不远处站了一会儿,这才等到张让匆匆赶来的声音。 “如何?” 张让的声音干涩无比,满脸的惶恐。 若是在平时,赵忠一定会笑的打跌,一向地位超然,权力深厚的“让父”居然会有这样丧家之犬的模样。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钢刀砍他脖子和砍张让脖子的惨状并无二致。 “何进……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赵忠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更是苦涩无比,他相信自己的脸色不会比张让好得到哪里去。 张让面色马上扭曲起来,有些声嘶力竭的叫道:“咱们已经认输了,若不是咱们帮他铲除了蹇硕,他那外甥如何能这般容易的登基,他的辅政大臣的位置又哪里能坐稳,咱家不求他知恩图报,但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赵忠脑子里很乱,可是毕竟他今日直面何进,心中已然有些麻木。 “呵……” 赵忠冷笑一声道:“何进从当上大将军那日起,就励志要铲除咱们十常侍,咱们以为向他妥协就能换来一隅安康,熟不知是给他递上了杀咱们的刀子啊……” 若是那日听从蹇硕之言,绝地反击,杀了何进,只怕今日就不会陷入如此困局了? 赵忠越想心中越暴躁,面色不禁狰狞了起来。 “何进和咱们是不能共存的,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但是咱家想活,那他何进就得死!” 张让闻言面露恐惧,哆哆嗦嗦说道:“何进已是辅政大臣,连蹇硕的西园军现在都要投靠他了,咱们哪有那能力杀他?” 说着他目光一亮,惶恐说道:“咱家那义子儿媳也是何氏偏族,与太后又几分情谊,我这便回家去与儿媳商议,让她进宫与太后求情,大不了散尽家财。” 赵忠冷冷道:“只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最后你我身死异处!” 张让被赵忠脸上冷意吓得颤抖一下,双手连摆,退后一步道:“不……不会的!若是没我们这些宦官,难道太后要直面士族么?我们终究是皇室的狗,没了狗看门,皇室岂能安全?” “张公所言不错!” 就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人寻声看去,只见郭胜抱手站在二人身后。 “何家终究不是铁板一块,就算是太后的话何进不听,那么何进的继母舞阳君呢?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呢?这二人皆是见财起意之辈,只需要咱们将钱财送到位,买条命只怕也没什么问题。” 赵忠狐疑的看了郭胜一眼,这厮自刘辩登基以来,一直是尾巴翘到天上,凭借他当初助何太后滚上龙床的恩情,相信何进不会动他,他凭什么帮自己? “诸公自己衡量……” 说完话,郭胜也不理会在风中凌乱的两个人,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何太后的内宫走去,一边走,一抹笑意越来越深。 终究,自己也将成为十常侍中权势钱财最大之人了。 张让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好意思对郭胜这个昔日的“小弟”出声挽留,而是求助的看向赵忠。 他怕了。 蹇硕绝地一击已然失败,弄得身死族灭,自己这些年敛财无数,倘若走了蹇硕的后路,自己那些钱财美姬又怎么办呢? 赵忠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便如郭胜所言拿出来买命,希望有用……”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宫。 翌日,何后又在郭胜服侍的癫狂中醒来,用洁白光滑的脚轻轻抚摸着郭胜敞开的胸膛,郭胜如同一条被安抚的哈巴狗一般眯着眼睛,双手轻轻握着何后那光洁的右脚。 “你说蹇硕死后由你接手他的西园军,此时你接手了几成啊?” 郭胜轻轻将那五颗玉珠抬到嘴前吻了一下,引得何后一阵娇嗔。 “上军已经全在奴婢掌握之中了,以后皆是陛下的嫡系力量,只是上军中由原来中军投奔过来的,似乎不太安分……” “哦?” 何后眼神一凝。 “原本上军的人就不待见他们,尤其是蹇硕死后,上军的人觉得这群军汉皆是袁绍派来的探子,前些日子还打的不可开交。” “那我不管,这部分西园军你需要牢牢掌握在手里。”说着,何后轻轻脚收了回来,惹得郭胜眼片一震遗憾,“自从先帝驾崩后,天下的野心家全都开始不安分了,那些个刺史太守,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招兵买马,这是要干什么?尤其是那幽州刘虞,还有益州的刘焉,亏他们俩还是宗室呢,先帝生前带其不薄,现在居然敢公然宣布保境自治,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辩儿还活着,哀家还活着呢!” 郭胜看何后生气了,不禁跪在地上,谄笑道:“这群螽虫,不过是些蝼蚁之辈,陛下年纪虽小,可是聪慧勤勉,加上太后的睿智,哪里容得他们乱来?待陛下稍微大一点,朝中上下一心,这群螽虫也不过是个死。” 郭胜的马屁拍得极为到位,何后听起来心中也是高兴万分,不禁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 “只是什么?” 郭胜磕了个头道:“大将军又上奏,请求让袁司隶彻查张让赵忠二人贪墨一事了。” 何后闻言松了口气,这叫什么事?自己那哥哥从做上大将军之时起就和十常侍乃是对立面,此时何进上位,成为天下宰辅,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放过除了郭胜以外的其他十常侍啊! 郭胜想起今早自己家中赵忠张让送来的十几万贯钱,心中微微有些发热,又谄笑道:“虽说赵忠、张让这些年是过分了些,纵使说或乱朝纲也不为过,但是他们终究是对皇室忠心之徒,况且此时新帝才登大宝,天下百废待兴,更是需要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力往一处使的时候,老奴以为不宜再起祸端。” 何后摇头笑了。 “先帝的过错,总是需要人来承担的,两条老狗而已,死了便死了,他们是不是又往你家送钱财了?” 郭胜跪在地上,苦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他们二人送了几万贯钱来,大部分老奴今早已经差人运往内库,有个几千贯零头的,奴才一时贪心……” 何后伸出手指轻轻在郭胜脑门上一点,笑道:“算你有这份心,拿着便拿着,只是不要弄得和赵忠张让似得贪心不足便是。” 她哪里知道郭胜根本不是将零头留给自己,而是把零头给了她,要不然何后只怕会将郭胜五马分尸。 “那大将军和张让赵忠那边的事情……” 何后瞥了郭胜一眼,说:“哀家说了,先帝的过错总要有人去承担,要不然天下人的怨气往哪出?” “娘娘英明……” 郭胜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的内侍大声同传,说舞阳君携太后妹妹张何氏前来觐见。 何后闻言一惊,赶忙差郭胜帮她整理仪容,片刻后这才召见母亲和妹妹进来。 宫门被推开,一个和何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搀着一个鸡皮鹤发的华服老妇进得殿内,正是当朝太后、车骑将军和大将军的母亲舞阳君。 老妇拄着拐杖刚要行礼,便听何后笑道:“母亲在哀家这里何须多礼?郭胜,看座。” 舞阳君刚刚坐定,旁边何后的妹妹何氏便跪了下来,大声嚎哭了起来。 何后已然是做太后的人,哪里见得妹妹如此失礼,还未行礼便在她寝宫之中当众嚎哭,不禁皱眉冷哼道:“你又出了什么事情?你那杀千刀的丈夫又夜不归宿了么?不是哀家说你,勋贵之中有几个不会在外面应酬?怎的偏偏是你如此善妒?你还有一点为人妻的样子么?” 何氏乃是何家最小的女儿,还未出阁何后已经成为了皇后,为人也使骄纵泼辣,灵帝将其许给张让的养子,却三天两头弄得张让家鸡犬不宁,若不是因为她的兄姊皆是高位,张让奈何不得,要不然早就让养子一纸休书休了她了。 何氏听何后生气,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好抽泣的说道:“娘娘,你要给妹妹做主啊!” “做主做主!哪次不是哀家帮你做主?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公爹张让是吃素的?一百个你都被他弄死了!” 何氏摇摇头道:“我这次来,正是公爹所求。” “哦?” 何后闻言一奇,张让平素自视甚高,加之灵帝看重,被称为“让父”,灵帝在位时,因为和何后有很深的矛盾,也从来不给何后什么面子,此番居然让自己儿媳来见自己? “大哥要杀公爹啊,他杀不要紧,但是以大哥斩草除根的性子,哪里会放过我夫婿?到时候我不成了寡妇了么?” 何后闻言皱眉,却听旁边坐着的舞阳君也开口道:“娘娘啊,这可不是说你妹妹后办事的事情,主要是你啊!” “娘此话怎么说的?” 舞阳君用拐杖杵了杵地,带着几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张让、赵忠纵有百般不是,也是皇家的狗,生与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若是他们死了,谁替你守门?倘若你哥哥有半点做霍光的心思,你拿什么挡?郭胜么?那郭胜死了呢?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还用为娘教你么?” 何后闻言一滞,杏眼转动,沉吟不语。 郭胜在旁边眼中满是惊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和士族对抗了十几年的赵忠张让真的不是省油的灯,看来钱也不止送了自己啊,连平素不管事的老太太舞阳君都出动了,果然手眼通天。 可是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正在舞阳君苦苦相劝之时,车骑将军何苗的一封信,让何后有些犹豫的眼神坚定下来。 “郭胜,你传哀家懿旨,就说哀家不同意彻查赵忠张让,让他们俩个老奴降职一级留用宫中便是。” “喏!” 第八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为了道歉,今日两更,大家看爽……) 啪! 大将军府中,何进恶狠狠的将懿旨拍在桌案上,站起身死死盯着郭胜,寒声问道:“太后真是这么说的?” 郭胜跪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倘若知道何进会发这么大的火,打死他都不会来宣旨,虽说自己对何家有恩,可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何进盛怒之下的威压还是让郭胜吓得冷汗直冒。 “是……奴婢劝太后了,应以社稷为重,可是太后说……太后说……” “太后说什么?!” 郭胜哭丧着脸道:“太后说大汉自古都是由内宦掌管内禁,倘若宦官都被杀光了,那么她不是得直面士大夫了么?哪有这般道理……是故……是故……太后下旨让张让、赵忠之流降级留用……”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前些日子太后还支持我诛杀宦官,为何说改就改?!” 何进越想越气,噌一声背后墙壁上抽出挂着的宝剑,走上前去,将剑搁在郭胜脖子面前,怒喝道:“是不是你在太后之前进了谗言,太后才改了主意?” 宝剑的寒气从郭胜脖子上直窜他的脊梁,他浑身汗毛倒竖,裤裆一热居然尿了出来,看着何进那杀气腾腾的面孔,吓得涕泪横飞。 “奴婢冤枉啊,大将军明鉴,今日我还劝太后说,先帝那些年昏庸的行为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方能给天下一个交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舞阳君带着张让儿媳妇何氏和车骑将军的亲笔信进了长乐宫,太后这才改变了主意,和奴婢无关啊!” 何进闻言,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地上,幸亏有左右侍卫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他颓然的坐回座位,将宝剑放在桌案之上。 他哪里还能想不到自己是被自家人给出卖了! 说起来,何进和何后还真的隔着一层,当年何进生母早逝,老父何真娶了现在的妻子,也就是舞阳君,舞阳君给何真生了一子两女,正是车骑将军何苗,何后和张让的子妇(儿媳)何氏。 何真死后,一家五口全靠着何进屠猪宰羊方养活一家,后来何进千方百计送妹妹何后入宫,散尽家财贿赂同乡郭胜,这才让何后爬上龙床,成了现在临朝称制、垂帘听政的何太后! 可是,何进和他们,毕竟不是一个母亲啊! 想必何苗此时已经看上了自己大将军的位置了? “奴……奴婢告退?” 郭胜跪在地上看何进面色苍白,沉默不语,哪里还敢多待,试探性的问了一声,看何进摆了摆手,逃命似得离开了将军府。 袁绍这个司隶校尉当得并不轻松,并不是说他太忙,而是太闲。随着蹇硕被他作为弃子抛出,终于将他设计毒害灵帝一事永远埋在了尘埃中。 但是大将军何进似乎比袁绍预想的情况掌权要快得多得多,何进一日不和十常侍再次冲突起来,他一日就没有机会取而代之。 是故这几日袁绍利用用兵权从何进那里换来的信任,成了何进手下的头号干将,基本吃住都在将军府。 他很急。 郭胜才走出府门,袁绍就从一旁屏风中走了出来。 “大将军,十常侍乃霍乱朝纲的根源,莫看现在他们因为将军您的威势一时间偃旗息鼓,可是打蛇不死终被咬,一旦让他们再抓住机会,那可又是一场大祸啊!” 何进因为来自自己家族背后一刀,一时间居然有些心灰意冷,摆了摆手苦笑起来。 “本初之言我如何能够不知?可是天子和太后那边毕竟乃是朝廷至尊,太后临朝称制我纵是其兄长,也不能拂了她的意,否则我岂不成了窦武之辈?我本为外戚,又为辅政,一饮一啄全天下都盯着我,我不得不顾虑几分。” 袁绍心中大急,看着眼前做事瞻前顾后的何进,恨不得上去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否是浆糊。 他眼光一转,想起正在河东驻守的董卓麾下近两万西凉精兵,不禁计从心来。 “大将军您说的没错,太后临朝称制,不可拂其意,不若……兵谏……” 何进闻言吃了一惊,目光如电射向袁绍,皱眉冷道:“我蒙先帝圣恩,先帝在位时我都没有兵谏,现在天子是我外甥,太后是我妹妹,我若是兵谏,和王莽之流有何区别,天下人如何看我?” 袁绍想起之前何进将自己抛出派往徐兖二州募兵一事,心中冷笑不止,脸上却一片赤诚,摇头道:“大将军误会了,在下哪里有让将军做忤逆之事的意思,只不过太后刚刚称制听政,还没有经验,将军何不调集麾下雄兵驻守洛阳附近,制造声势,让太后知道将军您铲除十常侍之决心,也可携滔天威势震慑朝中三心两意的宵小之徒?” 何进自然知道袁绍口中的“宵小之徒”便是他继母舞阳君和弟弟车骑将军何苗?闻言心中也是一动,自己乃是大将军,掌握天下兵权,若按袁绍之计,既可以使太后不敢一意孤行,也可以让自己那弟弟和继母闭嘴,等到铲除十常侍,天下谁还敢不听从他这几个祛除大汉毒瘤的辅政大将军,到时候受封一个大司马大将军,恍若当年卫霍! 好此策! “将军不可啊!” 令何进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心中万无一失的计策却遭到了以曹操为首的幕僚们的反对,不但被他颇为倚重的荀攸反对,就连明明是袁绍门下的陈琳也不顾袁绍铁青的脸反对不止。 “将军万万不可!董卓虽自称臣子楷模,先帝封起领并州牧,按例其应该交出手中兵权只身前往并州上任,可是其却趁先帝驾崩,何以带兵屯驻河东迟迟不肯上任?分明是待价而沽狼子野心之辈,怎能轻易召其带兵入京?恐引狼入室啊!” 曹操脸上焦急万分,他真的不知道大将军何进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召唤董卓入京?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大汉江山拱手让人么?他把颇为明亮的眼睛在一旁面色不豫的袁绍脸上转了一转,还是苦苦劝道。 “孟德怕是危言耸听了?董卓乃我袁家故吏,西线平凉不利,只有董卓屡建奇功,其人品和对大汉的忠心世人皆知,怎能说其是狼子野心之辈呢?若是不招其入洛,我们又凭什么让太后改变主意支持我们铲除奸宦?倘若奸宦之流再次做大,党锢再现,当时候是你曹孟德只身去刺杀奸宦,还是我袁本初去?”袁绍冷哼一声,对曹操说道。 曹操闻言一滞,袁绍说的也没有错,现在太后明显是想保十常侍不死,虽然十常侍中蹇硕已经死于非命,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赵忠张让二人才是天下士人的心腹之患。 陈琳对何进拱手道:“明公明鉴,某知道明公之意乃是想以雄兵诈太后,让其同意诛杀宦官,可是明公想想,天下鼎器之事,岂能用诈来完成呢?明公已然是辅政大将军,天下归心,只需一意铲除宦官,天下人人都会支持将军,有何必行此诡谋之计? 正所谓合于道,违于经,乃为天人说顺,将军何故抛弃手中利器,寻找外援,将权柄交于他人?一旦大军入洛,必然雄兵者为尊,其时干戈倒握,受人于柄,天下必将为恶者晋升之台阶,还望明公三思啊!” 陈琳言恳意切,深深一揖,临了还颇具深意的看了袁绍一眼,让袁绍顿时面目铁青。 何进闻言沉吟起来,陈琳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这时候袁绍又道:“将军不可犹豫啊!若是顾忌董卓,我弟袁术手中还有近五千精锐禁军,合将军手上三河卫家西园中军,怎会让董卓乱来?” 何进想起自家那继母和弟弟的嘴脸,心中大恨,狠狠一拍桌案道:“诸君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召并州刺史董卓入京,并任骑都尉丁原为执金吾,令其火速带兵至孟津,火烧孟津,让太后知道我们剪除奸宦之决心!” 随着何进一声令下,在场除了心中狂喜的袁绍,其余人皆心中一冷。 乱世,真的要来了! 其实调兵之令和袁珣没有太大关系,可是此时,他已然带着两千冠军县精兵逼近了洛阳。 骑马带着手下兵卒翻过后世称为“龙门山”的大山,洛阳城隐隐就在脚下,袁珣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洛阳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洛阳,我回来了!” 而另一面,河东郡和司隶的交界之处,手持火把的兵士们在路上形成一条看不见尾的火龙,连接着山体和天边,在火龙龙头处,一匹通体胭脂火红,额前一抹白毛的高头大马正在昂首前进,这马儿生的肌肉虬结极为高大,寻常马儿只不过到它胸口处,一声嘶鸣恍若虎啸龙吟! 马上骑着的正是有些发福却身材雄伟的并州刺史董卓。 董卓手持一本手信,就着旁边女婿牛辅手中火把的光亮快速阅读了一下,又将手信递给另一旁的李儒。 李儒略略一扫,扶须轻笑起来。 “岳父大人,黑龙凌空的日子不远了!” 董卓仰天大笑起来,手中马鞭轻轻扫过那赤兔嘶风兽的臀部,高喝道:“儿郎们,给老子把步伐加快!老子带你们去洛阳寻一场大富贵!” “吼!” 两万忠心耿耿的西凉将士齐齐发出一声怒吼! 在洛阳北面黄河边的孟津渡附近原陵,近两万将士注视着一个顶盔掼甲的清瘦老者给长眠于原陵之下的光武帝磕了三个响头。 老者面容消瘦,可是却坚毅无比,他噌一声拔出腰中环刀,执天大喝道:“我丁原承蒙汉室厚恩,承蒙大将军赏识,荣任执金吾,当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望众将士齐心协力,配合大将军剪除奸宦,还我汉室一个清明,名留青史正在此刻!” “义父,已经准备好了!” 丁原才说完,便见军士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青年长发用一个铜冠束起,挺鼻扩口,双眼含煞,宽肩蜂腰,倒是颇为英武。 他一身布衣,并未着甲,却是倒提九尺长的方天戟。 身后一众将士如看神一般崇拜的看着他,他也是举手投足之间如山岳铺面,宛如神魔降世,一看便是天下稀有的勇武之人。 “奉先辛苦了!” 青年的身材太过高挑,以丁原七尺有余的个子才到他的肩膀,只能仰头看着这青年。 “烧!” 随着丁原一声令下,孟津渡顿时火光冲天,黑夜中大火就像燃烧了半边天,就连五十几里外的洛阳城中都能看到北面孟津方向如同火烧云一般的火光! “进京!” 第八十九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清晨,袁珣带着两千军士在洛阳城南灵台扎下大营,面对如临大敌的洛阳守军,他手书一封,黄忠接过手书,弯弓引箭,“嗖”一声见穿着手书的箭精准射入南城门楼。 片刻后,城门大开,城门侯骑着一匹快马朝着袁珣大营飞奔而来,才到辕门处,便滚落马鞍,伏倒在地。 “城门侯袁翼见过冠军侯!” 袁珣也没想到洛阳城门侯居然是袁氏族人,这个叫做袁翼的城门侯乃是南阳袁氏分支的孩子,有些武艺,一直在袁绍身边听命。 “族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按照辈分,袁翼乃是袁珣族兄,袁珣自然不能再其面前托大,当下双手虚扶,将袁翼扶了起来。 袁翼见到主家嫡子,传说中的冠军侯,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张口说道:“不是说君侯在颍川求学,怎的突然带兵归洛,卑职还以为又是哪路勤王之军前来,莫不是也是奉了袁司隶的召唤,回来助大将军锄奸的?” 袁珣听了袁翼的话,心中不禁一惊,不可置否的微微颔首,即未承认,也没有否定。勤王锄奸?难道千赶万赶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董卓此时到哪里了? “敢问族兄,除我之外还有那几路人马封诏入京?” 袁翼笑道:“那可就多了,昨夜执金吾丁原火烧孟津以明志锄奸,随后已然带兵入洛,现在正在城中,还有鲍信、淳于琼等人已然前往各地募兵准备入洛,听说并州刺史董卓已然带着兵朝洛阳赶来,预计后天就回到达灵池一带。” 说着,他看着眼前身穿银甲,头戴白玉束发冠,盔甲外罩着一件黑色鹤氅罩甲,显得格外英挺俊秀的袁珣,心中不禁感叹,袁氏幼麟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已是列侯,还和当朝长公主有婚约在身,恐怕当年初娶平阳公主的卫青不过如此。 “即使如此,兄长可许我入城?” 袁珣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和煦微笑,不禁让袁翼受宠若惊。 “君侯说的哪里话,按例君侯的军队本应驻扎城外,咱们自家人,自然能让君侯入城,只不过……” 袁珣点了点头道:“我懂的,我只带二十护卫入城即可。” 说着袁珣转头对郭嘉道:“师兄和伯俊领兵驻扎与城外,我带舅父和叔至领着五十骑兵入城先行去我叔祖府上知会一声。” 郭嘉笑道:“你自去便是,只是来时,记得帮我带些夕羽楼的美酒。” 袁翼这才注意袁珣身边那个身穿黑甲的中年将领,只见那将个子不高,但是身材雄伟,龙行虎步,单手扶着腰中横刀,眯眼扶须,大有披靡天下的样子,不禁咋舌不已。 好一个雄伟的上将军! 黄忠闻言也不说话,从兵士手中接过自己的凤鸣刀,将铁胎弓放入马背弓囊之中,翻身骑上他那匹青骢大宛马,转头再看陈到,早已手持长枪在马上坐好,兴奋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洛阳城。 “有劳族兄给我开门。” 袁珣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叶子放在袁翼手中,对袁翼点了点头,翻身骑上夜照玉,一抖缰绳带着黄忠、陈到及二十骑士慢慢朝着洛阳走去。 眼看巍峨的洛阳城离自己越来越近,袁珣心潮翻涌,他一年半前就是从这门出来,一路收拢流民,求学颍川,机缘巧合中创下冠军县这一点地方,再来时,却是要直面“位面大魔王”董卓,还有后世号称三国第一猛将的吕布,心中除了有些紧张外,居然生出几许豪情和兴奋! 一路想来,自己手下郭嘉机智近妖,黄忠武艺高强,还有精兵数千,陈到孔秀这等良将相随,对面对董卓,他早已没了当初的慌张和彷徨,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就如前世玩游戏,一路升级后要开始打boss的感觉。 在想起洛阳城中的亲人们,一年半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对他疼爱万分的叔祖袁隗和小娘黄氏,还有那些现在已经成为“锦衣卫”的游侠们。 还有……那个热情似火,温柔似水的绝美女孩。 海棠……我回来了! 袁珣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袁珣出现在洛阳城街头时,那些原本深知其“混世魔王”大名的百姓们却开始争相围观传说中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立下大功的新出炉冠军侯的风采。 看着那个一马当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英武俊俏少年,居然有人当众打起自己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冠军侯,原来比你还混蛋,现在已然是我大汉的列侯了!再瞧瞧你,一日到晚只会混迹街头!当真该打!” 那人恨铁不成钢的脱下鞋来猛击自己那刚满十二岁的儿子,却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茫然抬头望去,却见周围人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再看路过的冠军侯,更是面色涨红盯着自己。 那汉子顺势举起旧鞋往自己脸上轻拍一下,谄笑道:“君侯莫怪,看小人这张破嘴,该打……该打……!” 陈到忍着笑看着自家君侯,却见袁珣恶狠狠道:“你这泼赖汉,倒也不管嘴,真当老子改邪归正了?还不快滚?!” 看着那汉子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的样子,袁珣深吸一口气,涨红的脸终于恢复了平静,拍了拍胸口,在陈到目瞪口呆中微笑一下,大声道:“有内味了,感觉回来了!洛阳!老子回来了!带小孩儿给老子抱好了!年轻小姑娘给老子把衣服系好!老子……回来了!” 陈到知道袁珣有些纨绔习性,但是在冠军县,袁珣可是没有一点架子,总能和百姓们闹作一团,哪里会想到袁珣还有这副恶霸样子? 在他瞠目结舌中,周边百姓轰然鸟做鱼散,他眼看着不远处一架华美异常,明显是世家贵人的马车,那马夫发疯似得抽着马屁股,逃命一般驾着马车驶离这条大街…… “你们看,这肃清街道的法子可还好用?”袁珣转过头,对着黄忠陈到做了个鬼脸,调皮笑道。 黄忠苦笑不已,自家这外甥什么都好,就是这点顽劣性格改不了,若不是了解袁珣本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其这副模样,和那些横行乡里的恶少没什么区别。 带着二十骑士来到原司空府,现在的后将军府邸,当在门房通传“公子归来”之时,整个后将军府都沸腾了。 高览丢下手中的叶子牌,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府外,只见银甲黑衣的袁珣笑眯眯牵着马立在府门前,不禁大喜。 “好小子!终于回来了!” 说着,冲上去就给袁珣一个熊抱,高览何等力量,这一抱就算隔着板叶甲,袁珣也能感觉自己胸中空气一点点被高览挤出来,不禁拼命拍着高览的后背。 最后还是黄忠伸手一把抓住高览的手臂,高览这才发现怀中袁珣脸的紫了,赶忙将袁珣放了下来,挠着脑袋傻笑一下。 “公子!我可听说了,不费一兵一卒,全歼何仪黄巾贼寇,你这冠军侯名至实归,霍去病在世就这样儿了!真给我们后将军府长脸,袁公听说你的事,几天都是笑眯眯的!” 袁珣大口呼吸片刻,这才喘上气,看着如同一头老罴一般的高览,笑骂道:“幸亏今日我舅父跟来,要不然我这新出炉的冠军侯就栽高大哥你手上了!” 高览再次嘿嘿笑了一声,又拱手对黄忠道:“大哥别来无恙啊!” 说完,高览一招手,后将军府的守卫兵士们全出来了,高览搂着黄忠介绍道:“这是我大哥,武艺天下第一,我在他手上也走不过十招!叫黄将军!” 那样子在袁珣眼中,便如前世见过的黑道大哥再给小弟介绍自家龙头老大。 果不其然,高览话音刚落,一种守卫军士眼中崇敬万分,纷纷见礼。 高览什么人?那是袁府宿将!禁军中的将领都没有几个能和他在马上来个来回的人物!眼前这个如同卧虎一般的中年将军居然十招之内能击败高览? 那是个什么概念? 黄忠谦虚的摇了摇头,和高览亲昵的拥抱了一下,又将陈到介绍给高览:“这是陈到陈叔至,年纪轻轻,武艺颇好,假以时日,不下你我。” 陈到兴奋的和高览拱手礼让,几个武将惺惺相惜,一时间也是亲近万份,却没发现袁珣早已悄悄朝着府内走去。 进得府内,袁珣眼看那个老人拄拐站在房门前,一脸慈祥的看着他,眼眶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老人前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祖父!孙儿回来了!” 袁隗眼眶也红了,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乖孙快快起来,让祖父看看……恩,瘦了!长高了!结实了!” 就是这样,无论在外取得多大的成就,在家人面前,你永远只是一个孩子,更多的时候他们不会关心你飞多高,只会关心你累不累,这就是家人。 这也是袁珣的爷爷。 一年半时间,在自己膝下让逗弄自己的少年一身盔甲,英武无比,袁隗心中也是有些激动,不禁将袁珣扶起来,抚摸着袁珣的手。 “乖孙一路辛苦了,怎的突然回来?课业肄业了么?” “老师教授我《孟子》,年前已然教完,老师说该教的他已经教了,剩下便是孙儿自己前行了。” 袁隗点点头道:“好,司马徽果然是一代英才,知道我把你送到颍川要学什么!”说完便吩咐下人准备宴席为袁珣接风洗尘。 “乖孙此番回来,冠军县的事情抛下了么?” 扶着袁隗往内堂走,闻言面色一沉,说道:“孙儿不是孤身回来的,还带来两千精兵……” 第九十一章 满腹忧愁与谁说 袁隗微微一愣,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落寞的摇头进了屋。 “准备用饭。” 袁珣懂事的点了点头,转身来到自己常住的小院,卸下盔甲,略作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直裰,一年前的衣服现在穿来居然有些短了,不过绑上护臂和蹀躞,倒也方便行动。外罩一件红色无袖外披,红色与黑色的铁与血搭配让他看起来既儒雅,又不失英挺。 “来了,快吃。” 待得袁珣梳洗完毕来到花厅,源自史氏商行制作紫檀木大桌上已然摆满了饭菜,一看菜式,却是夕羽楼的菜样。 “我素来知你吃不惯我府上的饭菜,方才特地差人去你那夕羽楼将大厨请来做了一顿宴席,想来你会喜欢一些。” 老人已然坐在宴席的首座上,就连老人的妾室也未喊出来侍奉,很大一桌饭菜只有祖孙二人坐着。 袁珣却也是饿了,添了一碗粟米饭,就着佳肴大口的吃了起来,“哗啦哗啦”风卷残云一般霎时间一碗饭眼看见了底。 袁隗一面笑眯眯帮袁珣夹着菜,一面自己小酌一杯,吃一口菜,看着长大不少的侄孙儿,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袁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连吃了两碗饭,这才放下饭碗,就着袁隗的酒杯喝了口酒,满足的拍着肚子笑道:“一年多没吃夕羽楼的东西了,从来也未觉得夕羽楼的饭菜如此可口。” 袁隗笑道:“那就多进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一年你辛苦了,你在冠军县所做的事情我已然听说,不愧是吾家麒麟儿,爷爷很为乖孙你骄傲。” “可是爷爷你却不信任我。” 袁珣轻轻的放下了酒杯,有些落寞的说道。 袁隗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接话,也没有明知故问的去问出:此话从何说起这种毫无营养装傻的话。 “并非如此,爷爷只是觉得,希望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袁隗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插着腰在自己面前说未来励志当一个纨绔恶少,签条恶犬,带两个恶奴横行洛阳街市的豪言壮语,不禁抚须轻轻笑了起来。 “有些事情,我和你叔父这辈人能做的,便做了就是,你从小含着金汤匙出身,从未受过什么苦楚,除了在你那顽固父亲处,也未受过什么委屈,这样也挺好的,况且,这是我们袁氏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又不知得等多少年,等多少辈。” 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慈爱,袁珣听得出来,这是老人的心里话,袁绍急于在大汉权力交接之时全面对宦官和何进两方发难,未尝不是在背后的袁隗的意思。 “那个位置,真的对我们家来说如此重要么?” 袁珣轻轻嘬了一口酒,声音轻的发虚。 袁隗拄着拐杖站起了身,走到袁珣身边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白玉束发冠。” 面对老人打非所谓的问题,袁珣也没有着急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却没说原本老人送他的那个束发冠被刁蛮公主一剑削成了两截,自己头上这一个乃是照原样复刻的。 老人抬起头,目光深远的看着花亭外的院子,轻声说道:“我袁家自先祖袁安到现在,已然过了近百年,这百年间我们袁家四代人均担纲三公,老夫更是坐上了上公后将军的高位,天下官吏十之八九都受过我袁家恩惠,以袁氏门人自居。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倒么?” 袁珣愣了,这话问的,袁家都这地位了,在这世家林立的东汉王朝,如何倒得了?不过他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是天下第一世家?”袁珣试探性的问道。 老人微笑摇头。 “我们是天下仲姓,而不是天下第一世家,天下第一世家……现在姓刘。” 袁珣身体一震,好似有了几分明悟。 “天下仲姓,却成为了天下世族大家的标杆,在朝堂上,我们袁家说的话,文臣武官基本无有不从,因为我们是袁家,我们四世三公,门人遍布天下。天下仲姓,这不是我们自封的,而是天下人给我们安上来的头衔,甚至近些年,洛阳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我们是‘立皇族’。” 袁隗看着袁珣,面容竟有些悲哀,甚至有些凄苦。 “你一定在想,我们袁氏都成为了天下仲姓,起码算是与国同休了,为何会倒?老夫告诉你,我们不倒,不是因为我们的权势,也不是我们的名望,而是连续两任帝王皆是昏聩之辈而已。” 袁珣听到这话,眼睛蓦然睁大! 袁隗的意思很明显了,袁家的势力和名望已然达到了巅峰,甚至高过了皇族,一个王朝,文武百官以一个家族,一个人的意志为首,这个家族却不是皇室,那么等待这个家族的只有两种后果——代替皇室,或者……覆灭…… 起码一个稍有作为的天子都不会允许某个人甚至某个家族凌驾于皇权至上的! 就算是皇帝的亲妈的家族都不允许,更何况是一个根本和皇室没有血缘关系的,未姓国姓的家族! 袁氏从袁安起的百年来,已然发展成了一头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庞然大物了,除非是像后世倭国德川家一般将皇权供起来,当做统治的工具,要不然也只有覆灭和造反两条路可以走。 洛阳袁氏加上汝南袁氏在加上花开散叶于大汉各地为官的分支,血脉近五六万人,这样的体系不可能不引起皇室的恐慌。 这也是为什么灵帝党锢时期,袁绍受牵连颇深的原因,倘若没有黄巾之乱,袁氏只怕会不断的受到打压。 而损失族中利益去向皇室委曲求全,就算作为宗主族长的袁隗同意,只怕庞大的袁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只有颠覆大汉指一条路可以走。 上一个“立皇帝”是谁?霍光?立皇族呢?霍氏? 霍氏没想过造反,可是霍光的下场又怎么样呢?霍光都死了几年了还被拖出来鞭尸,霍皇后死的不明不白,霍氏中人被流放的流放,罗织罪名的罗织罪名,由卫青为源头,光大于霍去病,巅峰于霍光的偌大家族就这么烟消云散。 袁珣叹了口气,轻轻道:“我理解您,爷爷。” 袁隗闻言笑了,笑得很欣慰,他一直觉得年轻一辈中,袁珣才是能够担纲袁氏命运的人,他坚信这一点,所以话不用说太多,他认为袁珣会懂,袁珣也未让他失望。 可是却见袁珣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从未反对过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袁隗好奇道。 “只不过二叔这样的做法,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董卓……不是可以托付大事之人,说不定二叔的做法会牵连我们袁家。” “你……你怎会知道?” 老人眼睛睁大了,袁绍的计划乃是由许攸一点点推演的,虽然中间因为何进的反击和灵帝驾崩除了一些小的偏差,可是整体却未脱轨,整个计划到目前为止进行的很顺利,而且也仅仅只有袁隗、袁绍、许攸三人知道。 可是眼前自己这个孙子却一口道破,让他增能不惊?他们行的是逆天之事,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的情况,就连陈琳都不知道袁绍的布置。 袁珣不可能说自己看过《三国志》,看见袁隗震惊的模样,也有些后悔一时口快说了出来。 “爷爷莫要太小看我的锦衣卫,他们干的就是这些事。” 他也只能这么说不是么? 老人眼睛一眯,又恢复了古井不惊的样子,点点头道:“知道便知道了,你倒是神通广大,董卓对我袁氏忠心耿耿,当年也是走了不少门路才拜入你祖父,老夫大兄门下,知根知底的人,你的马儿还是人家送的,他做事是个得利的,料想不会出什么纰漏,你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了。” 老人家的声音有点敷衍。 袁珣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是袁隗看清袁氏处境后,处心积虑多年,走一步看三步谨小慎微的算计,这才走到了今天只一步,是不可能因为他一两句话改变主意的。 即使把他看做亲孙子,也不会。 他再多话,除了和老人把关系弄僵,只怕没有其他作用了。 他几次都想声嘶力竭的告诉老人,因为袁绍的行为,会导致老人身死,甚至留在洛阳的袁术族人都会被牵连,可是这话他又怎么能说的出口? 况且现在的情况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袁珣带来那两千精兵,根本不可能替代作为袁氏窃国计划中至关重要的那一环,董卓的近两万西凉铁骑作用是决定性的。 怪自己太弱了…… “我带回来的精兵都是黄巾力士老卒,又经过特别训练,战力不差,倘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 袁珣摇了摇头,在没有说什么。 袁隗闻言心中一暖,又摸了摸袁珣的长发,和蔼的笑道:“爷爷自然不会和乖孙客气,倘若咱们袁家得胜,爷爷一定让你二叔选一处繁华之地分封与你,让你世代做逍遥王。” 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只要在董卓乱政这件事情中,袁氏能全身而退他就别无他求了! 袁珣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人在陪袁珣吃完饭后,安排家奴带了粮食去袁珣营中,便匆匆上朝去了,他作为太傅,自然要勤政一些。 临走时老人吩咐让袁珣回家看望一下父亲袁基。 对于这个建议,袁珣没有半点兴趣,回家看看小娘黄氏他是很乐意的,但是一想起自家那个面对自己就板脸的便宜老爹,袁珣才没兴趣听他在自己面前摆父亲大人的威风。 而他就更没兴趣去找袁绍了,虽然他知道袁绍做这些可以说是历史必然,他以两千年后现代人的上帝视角去评判袁绍的作为是不公平的,可是一想到未来乱世可以说是由袁绍一手造成的,他心里就堵得慌,他怕见了袁绍会破口大骂或者作出甚么不智之事。 他需要一个地方去好好思考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袁珣想起了一个地方,和一个姑娘。 说走就走! 袁珣回房将自己的破军宝刀挂在蹀躞之上,叫了黄忠陈到,三人三马赶往夕羽楼。 离开洛阳一年多,夕羽楼仿佛更加热闹了,虽然从海棠封琴之后,夕羽楼再没举行过花魁大赛,而花魁大赛的传统却是被洛阳其他青楼继承了下来,听说这次的花魁是旁边水云天的一个姑娘,才任花魁便被征辟进了将军府。 但是洛阳谁不知道,夕羽楼才是达官显贵待的地方,即使海棠已远,伊人不在,可是夕羽楼其他姑娘都比那花魁看起来高贵得多。 这是奉行袁珣“大家闺秀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生意总纲来做的。 才近夕羽楼,便听里面传来悦耳的“洛水调”,这种结合了时下乐府诗和后世中国风音乐的特殊乐法极受世人推崇。 才下马,便见一个小厮靠了过来。 “贵客临门,里面……公子,你回来了!?” 小厮一声叫喊,打扮艳丽高贵的大堂经理已然迎了出来。 “回来了,给我烧水,我要沐浴,安排我舅父我兄弟一桌宴席,上最好的酒,座位要临窗能看表演的地方,对了,小姐呢?”袁珣一面将马缰递给小厮,一边吩咐道。 “小姐不在夕羽楼……” 袁珣闻言眉毛一挑,顿足看着小厮。 袁珣一年多,又是管理冠军县,又是和黄巾军麝战一场,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就这么一瞥,以前敢和袁珣开些玩笑的小厮,居然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小姐不让说……公子不要为难小的,小的这便去通知小姐。” 袁珣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看了他一眼,居然把他吓得打寒战,不禁失笑摇头,转头和黄忠、陈到说了一声,独自上了桃灼阁。 看陈到的样子,早已是兴奋无比,跃跃欲试了? 第九十二章 只一眼 王府后花园,此王府并非是哪个宗族王侯在洛阳的府邸,乃是河南尹王允的府邸。花园不大,却是假山奇石,鱼池凉亭一应俱全,秋老虎刚刚过去,花园中褪去了最后一丝暑意,树上的秋蝉在绽放着今夕最后一点执着。 花圃中的秋菊开始挂起骨朵,甚至有一些已然昂扬着开放,就像是菊中的王者一般,身披黄金锁子甲,鹤立鸡群在群芳之中。 忽然,叮咚一声琴响,好似雨滴滴入清泉之中,那盎然开放的秋菊动了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轻声惊道。 素手再动,琴声铮铮而起,一首缠绵悱恻的《乱红》在素手拨弄之间娓娓道来,那素手的主人时而微笑,时而柳眉紧蹙,一头青丝在曲间微微摇晃,如清瀑流水,又似锦缎随风。 琴声中,少女是孤独的,孤独中却是有一分微不可觉的甜蜜。 少女并未绾髻,一头青瀑不过用一根丝带竖于脑后。 这是那个少年最为喜欢的发式。 其实这又叫什么发式,不过是扎了个辫子而已? 少女又笑了。 不过只要他喜欢就好。 这是她们分别那天,他和她合奏的曲子,这首曲子曾经令眼高于顶的琴艺大家蔡邕都目瞪口呆,也让这把名琴成为了她的收藏。 可是只有她知道,曲子只不过是少年和她日常合奏的无数曲子中的一曲而已。 若是这辈子有什么能让少女想起来就能微笑,那就是在夕羽楼和少年合奏的日子了? 一曲奏罢,海棠这才发现灵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了,自袁珣走后,海棠不喜欢弹琴的时候有别人在旁边,她总觉得自己的曲子只能为一人而弹。 “好听么?” 如同风铃一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沉浸在琴声中的灵儿。 很多人都说,其实相思是让一件事情更专注的方法,就如同杨过的黯然销魂掌,只有在极度思念一个人时,和做个人相关的事情会做的更加的好。 海棠的琴艺又提升了。 “好听……” 灵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小脑袋。 那呆呼呼的样子让海棠捂嘴失笑起来。 灵儿听得笑声,这才想起自己跑到后花园干什么,忙涨红脸兴奋的结巴道:“小姐!小姐!回来了……回来了!” 倘若是平时,海棠已经不会知道灵儿在说什么,可是和袁珣分开的日子,她对“回来了”这三个在太敏感了,也想听到这三个太久太久…… “他……回来了?” “回来了!” 灵儿知道自家小姐在公子走后是如何熬过这段日子的,似乎这些与公子一起和鸣的曲子,总要一遍遍不停的弹,才能让小姐不再发呆,不再茶饭不思。 海棠说了一句“备车”,便如彩蝶一般奔向自己的房间,她要梳妆,她要让他看到的是自己最美的样子。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铜镜中的少女柳眉如月,樱唇含笑,美得不似人间人物。她换上那日送别袁珣离去颍川的月白色袄裙,发髻束起,素手灵动,一个灵蛇髻就在头上形成,看中镜中的自己,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散了发髻,只用一根白色丝带束在脑后。 从妆台柜中拿出口脂,双唇一抿,这才转头对窗外道:“灵儿,车可备好?” 小丫鬟站在窗外,透过窗棂看到屋内少女如同润玉一般完美的侧脸,不禁有些呆,听到海棠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绯红应道:“早便备好了,就等小姐你呢!” 海棠闻言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忽然足下一顿,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双颊霞光涌起,耳根微微发红,迟疑了一下,转身上到卧房,在床边拿出一块白色锦帕,似做贼一般收入怀里。 驾车的是王允府上一个老奴,车子架得非常稳,拉扯的驽马也是温顺无比,几乎没有摇晃。 可是车中海棠绝不平静,她的心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来了一般,人家说近乡情怯,可是自己却是离良人越近,心中越发的紧张。 见到他该说什么呢? 问他过的好不好? 他又会和自己说什么呢? “王伯,还有多远?” 身边的小丫鬟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小姐,从府中出来不过盏茶时间,您已经问了三遍了,依我看呀,您就不该乘车,骑一匹快马岂不更好?” 海棠闻言瞪了小丫鬟灵儿一眼,嗔道:“你呀,是不是平素太放松了,姐姐给你松松筋骨可好?” 灵儿扑进海棠怀里,笑着挠她痒痒,嘴上道:“小姐才舍不得打我呢!” 一时间,两个少女在车中闹作一团,车外驾车的老王头听见车内的娇笑声,不禁嘴角也挂起了一抹弯月,鞭稍一抖,在空中爆响,那驽马不情不愿的加快了几分脚步。 “吁!” 忽然,马车一顿,车中的海棠和灵儿向前一冲,差点摔倒,便听车外喝道:“来人止步!” 老王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几分倨傲:“你们是哪里的丘八?连我们河南尹府邸的车子也敢拦?” 海棠心知,这是遇到当兵的拦路了。 自大将军何进颁布召兵令,洛阳成在几日内集合了来自四面八方多股兵力,其中以东郡太守桥帽手下的骑都尉丁原的兵力最为精锐雄厚,而何进对丁原也格外的看重,丁原在火烧孟津渡后高调进入洛阳,便被何进任命为执金吾,掌洛阳治安兵士。 为了使洛阳其他来的军士不作奸犯科,丁原每日都安排士兵在街上巡逻检查,而也正是这部分士兵,在洛阳吃拿卡要,弄得百姓怨声哀道。 这时候,便听车外一个破锣嗓道:“管你王府还是李府,看不见前面在抓乱兵么?哼!河南尹?很大的官么?我就觉得你们车上有作乱士兵藏匿,给我下车检查!” 老王头被气得三尸神跳,差点跳下车抽那破锣嗓,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都被气的有些颤抖。 “大胆!车上乃是河南尹的义女!你是哪里的兵?居然敢如此无礼?” 老王头不说还好,一说那破锣嗓居然桀桀怪笑道:“哟?王允的义女?早听说王允的义女乃是洛阳第一美人!近日正好见识见识!” 听得那脚步声渐近,灵儿早已缩到了海棠的怀里,海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莫要害怕,片刻后,之间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将车帘掀开,然后一个身材雄壮的大汉便呆立再车前。 周边传来一声声吞咽唾沫的声音,只见周边士兵喉头滚动。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 一袭白衣,头发就这么随意的披着,一缕刘海垂在额前,凤眼含怒,琼鼻如玉,樱唇紧咬,生气的样子也像是撒娇,柔美的想让人将其拥入怀中,肆意把玩。 这是这世间最美的艺术品。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九天玄女这样的神仙,相比就是这一位了? 海棠眼见那武将眼中淫光闪烁,心知不好,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已然便是夕羽楼,赶忙向老王头使了个眼色,老王头会意,乘众人不备,赶忙连滚带爬朝着夕羽楼跑去。 “好个天仙般的小娘子,近日合该我魏续走桃花运!”那武将嘿嘿笑了一声,居然起身就像往车内爬。 “啊!” 灵儿吓得小脸苍白,不禁尖叫着往海棠怀里直缩。 海棠昔年在夕羽楼中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虽然夕羽楼乃是袁家产业,平素有人保护,可是也不乏一些不长眼的仗着些许权势便要行不轨之事。 所以海棠有准备。 只见她从软垫下一摸,噌一声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刀,刀尖对着魏续,寒声道:“莫要过来!” 魏续愣了一愣,却又笑了起来。 “小娘子拿个小刀子是要给老子剃胡子么?” 海棠杏眼含煞,娇喝道:“你是谁的部下,官宦家女眷也敢肆意骚扰,不怕王法么?” 魏续看着这娇滴滴美的冒泡的少女拿着刀子毫不畏惧的样子,心中更是燥意难当,但是又觉有趣,调笑道:“狗屁王法,我们可是大将军何进召入洛阳,协助诛杀奸宦的功臣,睡个官家小姐有什么?大不了老子明日再去王允那里向他求婚,让他把你嫁给我,几十个弟兄把王府一围,我就不信他敢不从!” 海棠听闻这丑陋巨汉口中污言秽语,芳心怒及,娇喝道:“我还是冠军侯袁君瑜的未婚妻,你敢调戏我?不怕被我夫君大卸八块!” 听到冠军侯袁君瑜,魏续终于愣了愣,这冠军侯以八千郡兵击破五万黄巾大军的事迹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的名树的影,各地军中也不乏有冠军侯的崇拜者。 可是眼前的女子太过美丽,一时间魏续面色挣扎,恼怒道:“一个毛娃娃,也敢称冠军侯?莫说他不在,就是他在老子也不怕!”说着伸手就来抓海棠手中的刀。 海棠心中一沉,刀子飞快朝着魏续手腕砍去,魏续的手却是灵活躲过了刀锋,眼看就要捉住海棠手腕。 “魏续!你再干什么?!” 就在这千钧之际,只听不远处一声冷喝响起,魏续就像是被试了定身咒一般愣在那里,海棠松了一口气,伸腿一脚蹬在呆立的魏续胸口,力道虽然不大,却把呆愣的魏续踹下了马车。 海棠循声望去,只见围在马车周围的士兵缓缓分开了一条路,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从众人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近九尺多的高大的青年,青年莫约二十七八岁年纪,并未着甲,而是身穿一身黑色布衣短打,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袍,他头戴铜制束发冠,面容刀削斧刻,英武无比。 青年腰间配着一把宝剑,单手搭在剑柄之上,虎目扫过一众兵士,好似一头猛虎巡视自己的领地,那滔天的气势让一众兵士皆低下了头,特别是魏续,居然好似有些颤抖。 当青年目光定在海棠身上时,海棠只觉得眼前好似一头斑斓猛虎盯住自己,刚才还毫不畏惧的她现在居然有些害怕了,她微微低下头,错开目光,不敢与青年对视。 青年目光定在海棠身上,虎躯微微一怔,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波澜的一颗心,居然此时开始跳动的极为快速,就像是什么东西像烈酒一般流入心底,火辣辣而又温暖酣畅。 这种感觉就算当年与妻子结婚之时,也从未有过。 只是一眼,心中便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只怕再也忘不了了。 第九十三章 西北望,射虓虎 那青年冷冷看了魏续一眼,并没有搭话。 只是一眼,魏续便抖若筛糠,糯糯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夕羽楼上响起一声弓弦响动,那青年瞳孔一缩,大喝一声:“小心!” 魏续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听闻青年提醒,想要做出反应,已然来不及了,眼前寒光一闪,左肩一阵剧痛,整个人居然被一支铁脊箭带的飞了起来,重重撞在海棠的马车之上,那铁脊箭穿透魏续铠甲,将他钉在了马车车辕上! “嘶!” 见魏续被一支铁脊箭钉在马车上,周围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那青年双臂很长,也是善射之人,可是这一箭疾如闪电,更本让人来不及反应,射箭之人显然是留了情,若是要射死魏续,只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当年李广箭透虎石只怕也不过如此? 青年面容冷峻的转头望去,只见夕羽楼二楼站着一个手持铁胎大弓的蓝衣大汉,大汉虎目怒睁,弓弦还在颤动,显然便是此人射出的箭! “汝乃何人,敢暗箭伤人?可敢下来与某看看?”青年噌一声拔出腰中宝剑,怒喝道。 “好贼子!还敢口出狂言!”那大汉收了大弓,并指指着青年大喝道,“那恶汉是你手下兵卒?竟敢当街调戏官宦女眷,你给某家在那等好,某家这便下来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转身离开窗子,好似就要朝楼外走来。 青年皱眉等待,片刻后只见大汉下楼,大汉左边是一个手持长枪的青年,步履很稳,显然也是武艺不弱的人,而二人前面,却是一个俊秀无比的华服公子哥,那公子哥俊脸遍布寒霜,已然怒极。 “公……公子……” 车上的少女见了那公子哥,凤眼中这才涌出泪来,有些沙哑的唤了一声,话音才落,便如乳燕归巢一般下了马车,扑进了那公子哥怀中,紧紧环住了公子哥的腰,将脑袋紧紧靠在公子哥胸膛之上,流泪喜道:“你终于回来了……海棠终于等到你了……海棠好想你……” 看着少女在公子哥怀中喜极而泣的样子,不知为何,一股无明业火从那青年心中轰然烧开,他将剑指着那华服公子,怒道:“你是何人?如何敢差人暗箭伤人?可知我们乃是执金吾丁原的账下,专管洛阳治安,你们居然敢伤我部将!” 袁珣怀抱软玉,原本心疼万分,加之对海棠也是十分思念,正在一边安慰,一边温言诉说相思,听得有人聒噪,不禁皱眉向声源处望去。 一望之下,袁珣不禁也在心中喝彩。 好一个壮汉! 持剑青年只是站在那里,一股凶狠气质便已然扑面而来,犹如一只下山大虫般正在瞪着自己,这种感觉袁珣只在自己舅父黄忠身上见过。 “丁原的手下?”袁珣松开海棠,将海棠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眯起眼睛,忽然怒目喝了起来,“即是执金吾部将,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少女,谁给你们的狗胆在这里胡作非为?天子吗?还是何进?还是丁原?!” 袁珣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外加掌管一县之地日久,身上也有些许上位者威严,怒喝之下让周边人霎时间忘了他还是个少年,也被震住。 “看起来你也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你是谁?报上名来!” 黄忠乃是顶级武将,从那高个青年身上的气势便知此人不是常人,不禁开口问道。 “某乃执金吾账下主簿,吕布吕奉先,你们又是何人?”青年看袁珣器宇轩昂,也知这个俊俏华服公子不是寻常百姓,盎然问道。 陈到却是将长枪一顿,指着吕布道:“一个小小的主簿,也敢纵容手下当街行凶?这是大汉冠军侯袁君瑜当面,还不速速来拜见!” 冠军侯! 这少年便是军中相传堪比霍去病的冠军侯袁珣? 周边兵士徒然一惊,纷纷安静下来,被钉在车架上的魏续也愣了,甚至忘了哀嚎。 而袁珣也呆了,没想到这个气势如虹的高个青年便是大名响遍华夏千年的吕布吕奉先!人的名树的影,后世吕布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什么三英战吕布,辕门射戟,命断白门楼,这些千古传奇经久不衰,饶是袁珣来到这个世界近十年,早已对一些名人的名字免疫,可是吕布当面,还是让他小小的惊了一惊。 不过…… 袁珣面色又沉了下来。 吕布又如何,欺负我的女人,就是玉皇大帝也给他打趴下! “吕主簿,你身为执金吾麾下,却纵容部将当街行凶,骚扰我未婚妻,你要怎么说?” 袁珣抽出破军刀,冷笑着一步步朝着吕布走去。 周边兵士皆是一惊,不禁哗啦啦将兵刃抽出一片。 吕布面色阴沉,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被这华服纨绔吓倒,可是这少年毕竟不是寻常勋贵,乃是以军功封侯的冠军侯,还是先帝钦点的驸马,当今天子的姐夫,更是袁家的嫡孙,种种身份不得不让吕布有所顾忌。 可是一看到袁珣身后少女深情看着袁珣背影的样子,吕布心中仿佛就有一个烈火灼烧,说不出的狂躁,直想把眼前这公子哥撕碎,让那少女只看自己。 可是……自从袁珣出现后,少女眼中似乎就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有袁珣。 吕布眼中凶光一闪,冷哼一声,随着这一声冷哼,周边的兵士纷纷抽出兵器,狞笑着朝着袁珣围了过去。 “比人多?” 袁珣冷冷扫视了周边二十几个士兵,冷笑着挥了挥手,只见不知何时护在自己身前的黄忠忽然掏出铁胎弓,从腰间箭囊中掏出一支响箭,朝着天空中射去。 叽!!!!! 响箭破空,尖锐的响声响彻洛阳空中。 吕布正在纠结是否与袁珣为难之时,眼见随着响箭升空,片刻后马蹄声四下响起,从城内后将军府方向传来一阵大乱。 不过眨眼间,只见街道远处一个身穿铁甲的大汉一手持一把丈八长槊,一手扛着一把硕大的曲头长刀,身后跟着五十多名骑士,皆是身穿铁甲,手持环刀的精锐骑兵。 眼见冲在前面的十几个骑兵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柄怪模怪样的弩机,也不上弦,只是一推弩下的机扩,破空之声便传来。 自己这边几个站的靠后的兵士惨叫一声,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有人面门上还插着两三只弩箭! 吕布哪里能料到对方支援来的如此之快,为首的大汉他见过,乃是后将军府第一号家将高览,听说武艺不俗,可是那十几个持弩的骑兵太过凶悍,居然一言不合就杀人! 高览纵马来到袁珣面前,将手中的大刀凌空一抛,黄忠抬手接过,风鸣刀在手中舞个刀花,冷冷看着吕布。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吕布是谁?一眼就看出黄忠武艺不下于自己,那一口刀又沉又稳,偏偏在黄忠手中灵动的如同闪电一般,加之黄忠弯弓射铁脊箭的臂力,仅凭自己手中这把宝剑,只怕挨不过三刀。 他有些后悔巡逻之时不带自己的方天画戟出来了。 骑兵一到,便将吕布和其手下团团围住,吕布手下兵士顿时紧张的围成一个圈。 袁珣目光烁烁的看着吕布,这位三国第一狠人出现在洛阳,说明董卓也不远了?自己是要和董卓作对的,倘若吕布真如历史上那般杀了丁原投奔董卓,那吕布将是自己的一大患啊!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中杀意涌起,现在吕布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就算自己杀了吕布,丁原又能奈自己何?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袁珣一面想,右手不自觉的抬高了起来。 随着高览而来的除了袁氏家兵,持弩的更是袁珣手下骑兵,自然对自家君侯的动作熟悉无比,眼看着袁珣手抬了起来,纷纷将弓弩瞄准! 吕布看着那不用上弦的弩弓,心中不禁一紧,因为是在洛阳的寻常巡逻,莫说是方天画戟不曾带出来,他甚至连甲胄都没穿,那公子哥明显对自己动了杀意,一声令下自己恐怕就成了刺猬! 他恨恨瞪了还在哀嚎的魏续一眼,要不是这个小舅子节外生枝,自己怎会凭空惹上袁珣这一号说杀人就杀人的小煞星?若不是此时剑拔弩张,他真恨不得去一剑砍了魏续! 但是吕布是什么人?那也是从五原匈奴人尸体堆里爬过来的凶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面色越发沉重,甚至多了几分狰狞,他虎目死死盯着袁珣身边的黄忠,他看得出来,黄忠才是一群人武艺最高的一个,只要能够拿下黄忠,便可以擒住这个所谓的冠军侯,只有那时候,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住手!” 就在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不远处大喝传来,只见远处一个老者骑着快马朝着这边赶来,那老者一身盔甲,头戴鶡冠,红绸大氅随风飘扬,倒是十分威严! 老者身后跟着大队手执矛戈的兵士,这些兵士显然是随着老者快马赶来,一个个气喘吁吁。 袁珣一愣,眼中杀意一闪,不顾那边阻止,右手一挥! 远处老者一声惊呼,只见那些持弩骑兵对着吕布手下兵士连连扣动弩机,弩箭犹如连珠一般射出,十多柄追月弩骤风暴雨一般形成箭幕,朝着吕布一群人笼罩过去。 亏得吕布手下兵士忠心,将吕布围了个严严实实,加上吕布武艺高强,将手中宝剑挥得密不透风,护住周身。 寻常兵士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纷纷惨叫倒地,不一会儿吕布身前就没有活人了,只剩吕布手持宝剑立在那里! 骑士们看着袁珣手再次落下,快速换了箭匣推动机扩上弦,瞬间又抬起追月弩对准吕布,吕布如临大敌,横剑在胸前,死死盯着那些持弩骑兵。 “冠军侯手下留情!” “快!围起来!” 这时候,老者终于赶到,一众兵士也将一群人围了个严实,可是见识过袁家骑兵,特别是冠军县骑兵手中连弩威力的兵士们,心中皆恐惧不已,愣是离这袁家骑兵三丈才止。 老者滚落马鞍,护在吕布身前,对袁珣叉手道:“执金吾丁原见过袁君侯,今日皆是误会,请君侯手下留情啊!” 袁珣杀心再大,也知此事这时已然不可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那些执弩骑士这才将那奇形怪状的连弩背到身后,可是却也是噌一声纷纷抽出横刀,冷冷看着场中丁原和吕布。 袁珣拱拱手算是和丁原打过招呼,冷道:“误会?丁将军,你这义子纵容手下调戏我的内眷,你告诉我这是误会?” 吕布皱眉道:“义父,孩儿并未纵容手下调戏他的女眷,只是魏续自己的行为,孩儿还制止了!可是他一上来先让手下射伤魏续,还尽诛我兵卒……” 啪! 吕布还未说完话,只觉脸上一痛,不敢置信的看着扬起手掌的丁原。 “闭嘴!还不和冠军侯道歉?!” 丁原怒极,一边吼一边反手又是一掌掴在吕布脸上! “我……孩儿……” 吕布讷讷捂着脸颊,一时间涨红着一张英挺的面容说不出话来,还未等他说什么,丁原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还不给我道歉!” 吕布无法,自己这义父的话怎么也要听,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袁珣拱了拱手,硬着口气道:“今日冒犯之举,还请袁君侯原谅!” 他抬眼却瞥见那天仙般的少女含笑看着自己,一时间脸上疼痛全然不觉,只觉得这他的脸似有股烈火再燃烧,那烈火也在灼烧着他的心,若是此刻地下有个洞,他恨不能立马钻进去! 袁珣冷笑一声还刀入鞘,冷冷说道:“看在丁将军面上,今日便饶你一条狗命!”说着踱步到了吕布面前,忽然抬起脚一脚蹬在吕布小腹处。 吕布虽然雄壮,可是袁珣也是多年跟着大剑师王越学习击剑,练武多年力量自然不弱,一脚之力将吕布蹬的登登登退后三步。 吕布何等傲气,几时受过如此侮辱,不禁勃然大怒,右手搭上宝剑就要拔剑! “吕奉先!你个逆子!你想作甚?” 听得丁原一声咆哮,吕布这才松开剑柄,可是却死死瞪着袁珣,若是眼神能杀人,他那如同虓虎般的眼神只怕要杀死袁珣一百次! “吕布是?吕主簿,我记住你了,我会盯着你的!” 袁珣冷哼一声,转身拥住海棠的肩膀,偏头对丁原道:“丁将军,你家这个顽童正要好好管教,要不然总要给你惹下祸事,只望你不要养虎为患才好。” 丁原也是面上一愣,心中火起,可是毕竟是自己理亏,他又不好发作,只好面无表情拱手道:“丁建阳谢过冠军侯教诲。” “哦对了。”袁珣转身回道,“钉着那傻x的车本侯不要了,沾了那傻x的血本侯嫌脏,送你们了!你们最好把那傻x送走,要不然再让我在洛阳见到他,我拧下他脑袋挂在洛阳城门口当灯笼,不信的话,试试。” 丁原顿时气得浑身颤抖,虽然不知道袁珣口中的“傻x”是何意思,可是看着袁珣那轻蔑的模样,想来是极为恶毒的语言。 吕布更是气急,奈何手被丁原死死抓住,只得仰天怒吼不止! 犹如虎啸! 第九十三章 温侯难忍胯下辱 吕布虎目死死盯着袁珣拥着佳人翩然向着夕羽楼远去的背影,再看那个和自己冷言乐语,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依偎在那可恶恶少怀里的绝世佳人,被辱的怒火,心中的妒火,犹如一锅滚油一般煎熬着他的心。 他是从沙场尸山中爬出来了,在并州之时,谁提起敢一骑绝尘冲击匈奴兵阵杀得他们胆寒而全身而退的吕布不会竖起大拇哥称一声“英雄”?可是即使英雄如他,却在帝都洛阳被一个靠着家族荫蔽,捞点军功得来封侯的恶少纨绔如此侮辱! 那一脚踹的不是他的肚子,是他的心。 心中被侮辱的疼痛远比袁珣势大力沉的一脚来的更加强烈。 况且还有那绝世佳人! 那样的佳人居然会是这种无能恶少的女人! 吕布一双铁拳已然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刺破手掌,一点殷红从指缝中渗了出来,没有人发现他壮硕如同猛虎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动。 但是吕布冲天的杀意在场之人没有人感觉不到,尤其是丁原。 “你想干甚?” 丁原看到吕布的异常,不禁怒喝一声,狠狠剜了吕布一眼。 吕布只是五原寒门出身,幼年得异人传授武艺,加之吕布在武道一途万里挑一的天资,小小年纪武艺就高的吓人。 十多年前吕布老家所在的村子被匈奴人洗劫,吕布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击杀匈奴骑兵六十余人,一点伤都没有受。 丁原带兵赶到之时,犹是少年的吕布肩扛一把硕大的方天戟,静静坐在一人多高的尸堆之上,周边围着一两百匈奴骑兵,愣是无人敢上前挑衅。 一轮明月就在这个满身鲜血目光锐利的少年背后,让这少年恍如壁画中的魔神。 从那以后,丁原便将吕布认为义子,带在身边。 丁原对吕布有知遇之恩,吕布不敢忤逆丁原,只是略略低下头,收敛了眼中惊天杀意,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义父,就这么算了么?” 丁原听到吕布的话,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出来,但想起骄傲如同猛虎一般的吕布今日受到那个冠军侯的羞辱,强压怒气道:“要不然还能如何?” 吕布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压低声音道:“孩儿可带百骑突袭这青楼,片刻间管教那恶少身首异处!” “胡闹!” 丁原怒喝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袁家嫡子,冠军侯袁珣。” “知道你还说此胡话?抛开权势滔天四世三公的袁家不说,这冠军侯乃是大长公主亲子,先帝的外甥,又是先帝钦点的驸马,乃是我大汉列侯,皇亲国戚!”丁原皱眉没好气的说道。 “虽然他现在只是东宫舍人的实职,可是此番带兵回归洛阳,想必也是和为父一样奉大将军诏令讨伐奸宦的!不出三天,只怕也会被任实职,且不在为父之下,奸宦未除,我们军方却开始窝里斗,还是因为你那好小舅子调戏人家妾室,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我们?” “而且为父任职这几天,也曾听说过这冠军侯事迹,他在洛阳时就是洛阳一霸,就算是宗室也不敢轻易惹他,他今日不杀魏续已然是给老夫几分面子,你还想徒生事端焉?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主簿,居然想去惹一个列侯?你有几条命去做这种形如造反之事?!” 丁原越说越气,不禁抄起手中带鞘宝刀,狠狠抽了吕布的背脊几下。 吕布挨打,一声不吭,连身子都没抖一下,只是低着的脸上咬合肌不断鼓起。 丁原打完吕布,看着吕布满脸倔强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 “奉先,这是洛阳,不比并州,勋贵世家盘根错节,我们在苦寒之地等待了多少年,才能等待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捞诛杀宦官这个滔天大功,洛阳水深,行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怎能不小心行事? 以后你这性子也需改改,想要在洛阳立足,也不能太过锋芒鄙陋,你那些军士死了便死了,跟着魏续霍乱民间,死不足惜,只是魏续,为父早说过他道德不堪,品行腌臜,让你不要带在身边,你非是不听,此番差点惹下祸事,怎么处理你自己考虑便是。” 丁原语气有所缓和,吕布那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可是犹自时不时看向夕羽楼方向。 “义父,孩儿想问你一个问题。” 吕布的声音很轻,轻得好似忘川河上的羽毛。 丁原将刀挂在腰中,闻言道:“奉先问便是。” “论功劳、论武艺。论对并州军的奉献,孩儿哪点不及张辽高顺,怎的张辽都能先咱们一步来到洛阳为大将军效力,升任校尉,高顺更是能独掌一军,独独孩儿却只是区区一个主簿?” 吕布转头,目光烁烁的看着丁原,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权势有如此的渴望,他想要权势,至少是能和那个所谓的冠军侯匹敌的权势。 今日袁珣的一脚,还有那美若天仙的少女,不但羞辱的他的心,也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丁原已是知天命的年龄,以其的阅历,哪能看不出吕布因为袁珣的羞辱野心渐生,心中有些异样,他速来知道吕布是一只猛虎,但他也知道,自己对吕布真的是当亲儿子看的。 “奉先呐,你知耻而后勇,为父很是欣慰,你却不能拿自己和张辽高顺去比,你是有大才的! 但你的心性却需要磨练,这个世界并不是抬着方天画戟就能打出一片天下的,有些问题是你方天画戟解决不了的,为父老了,膝下无子,这两万并州狼骑和为父这执金吾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而且此番你随为父来洛阳勤王,也是对你的锻炼不是么?只需要追随大将军,成功诛杀奸宦,高官厚禄唾手可得,你又着急什么呢?” 吕布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回答丁原的话,这让丁原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儿在想什么,只需努力,以你的天资,将来成就不会下于今日之袁珣的!” 丁原眼睛一转,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笑道。 今日之袁珣……么? “孩儿谢义父教诲。” 吕布点点头,转身冷冷看了早已腾云过去挂在王允府马车之上的魏续一眼,走过去抓住那铁脊箭箭尾,一把扯了出来,血箭随着那铁脊箭被拔出,顿时飙了吕布一身,魏续杀猪般的声音响起,已然是被疼的再次醒了过来。 “滚回老家,别让我再看见你。” 吕布冷冷对魏续说了一句,只想起今日魏续在那少女面前的猥琐言行,恨不得先袁珣一步捏死这个混蛋,可是毕竟这混蛋是自己妻子的亲弟弟,只是下令将魏续逐出并州军,赶回五原老家。 “若没什么事,孩儿先告退了。” 吕布也不管瘫倒在地哀嚎不已的魏续,转身朝着丁原拱手一礼,盎然朝着远方走去。 丁原扶须看着吕布远去的背影,沉吟不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思绪被魏续哀嚎打断。 “派郎中给他包扎一下,给他些盘缠让他滚蛋!” 丁原厌恶的朝着魏续一挥手,翻身上马带着自己曲部离去,浑然没有见到魏续看他背影那怨毒的眼神。 袁珣自然不会知道吕布对他的嫉妒和仇恨,不过知道了无所谓,今日之吕布还不是日后那个在董卓账下凶焰滔天,一干方天画戟虎牢关下震慑关东诸侯的名动天下的吕布吕温侯,他的穿着还略显寒酸,他的头上也不是紫金三叉束发冠,胯下也不是赤兔嘶风吼。 换句话说,只是一个小小主簿的吕布,袁珣此刻想弄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况且…… 况且袁珣今日已经对吕布骑过杀心。 之后找个由头,弄死他? 袁珣说实话此刻还真有些犹豫了。 那可是吕布啊!一代战神吕布啊! 倘若不是立场不同,袁珣真的很想看看未来那个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百花蜀锦战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蛮狮带,掌中画戟,胯下赤兔的吕温侯是何等风采! 吕布长得是真的帅!不同于袁珣的阴柔俊美,吕布那一双虎目,挺鼻薄唇,双颊如刀削的样子,快两米的身高加上黄金比例的身材,倘若放在后世,也是万千少女心中“老公”的位置,若是在娱乐圈,怎么着也是常常扮演军人的硬汉明星? 想起刚才吕布的形象,再看看还在生长的自己,一时间袁珣居然有了几分莫名的嫉妒,吕布才是他心中自己该有的模样啊! 哪里像现在,怎么看都是青春期少年的自己? 其实刚才自己一瞬间那么想杀吕布,未尝没有这点嫉妒在作祟。 “袁郎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一声柔美如同春风的声音打断了袁珣的小心思,袁珣抬眼望去,只见佳人坐在桌边,桌上早已换上一桌丰盛宴席。 海棠美目含羞,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袁珣,却被袁珣调皮的捉住,就着海棠青葱般的素手将那杯酒饮下。 忽然,袁珣笑了:“我在想,刚才那个吕布,长得真是硬朗帅气。” 海棠一愣,以袖掩唇娇笑起来。 “袁郎真是的,洛阳何人不知你才情相貌皆是顶尖,官宦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无不想一睹你的风采,甚至你有‘美侯爷’的雅称,倘若是被那些少女知道袁郎居然称赞一个小小主簿的相貌,只怕会笑掉大牙。” 美侯爷? 袁珣一愣,失声笑道:“这是什么鬼称呼,还是美猴王呢!” 笑罢,袁珣将酒杯放在桌上,轻轻握着海棠的柔荑,很认真的看着海棠。 “棠儿,我想你了。” 第九十四章 春风吹皱灵池水 “海棠,我想你了。” 海棠哪里受得了来自两千年后灵魂直来直去的告白,一时间双颊绯红,心如鹿撞,低下头,耳根子都红透了。 “妾……妾也想袁郎了……很想……很想……” 想起袁珣不在的日子,想起袁珣受裴元绍箭伤的消息,想起袁珣带八千士卒直面五万黄巾军的消息,想起那些日思夜想,少女眼眶一热,清泪似雨滴一般滴在桃灼阁的地毯上,湿润了一片,也湿润了袁珣的心。 袁珣前世也未曾怎么谈过恋爱,哪里受得了这个,见海棠流泪,不禁慌了神,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帮海棠拭去泪珠。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个人对女孩子说话一向胡言乱语的,你莫要往心里去才是啊!我错了!” “不……妾是高兴……” 一根手指忽然轻轻束在袁珣的唇上,袁珣只觉得嘴唇上柔柔的凉凉的,忍不住崛起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海棠身体一颤,羞红着脸低下头,想要收回手指,却被袁珣一把抓住小手,她只觉一个大力涌来,身体已然跌入袁珣怀中。 看着那娇柔美绝的面庞,袁珣不禁低头轻轻朝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吻去,未想到海棠却是一仰头,还未等袁珣反应过来,迎接他的却是那如同花瓣一般的双唇。 海棠的唇有些微凉,却是润润的,软软的,带着玫瑰的口脂香味,袁珣尚未细细品味这冠绝红尘的双唇,便觉一点丝滑叩开了自己的牙齿,和自己的舌头纠缠起来。 少女的吻尚且青涩生疏,在袁珣舌头不自觉的攻城略地中她身体越来越软,可她还是努力的迎合着袁珣。 一年,对于海棠来说已经太久了。 就算再教坊司,她也从未觉得日子如同自己独自在洛阳等待良人归来时这般难熬。 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海棠真的体会到了。 感觉袁珣移开双唇,一双臂膀已然紧紧拥住她,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才能甘心,不知何时,二人已然倒在那华丽的西域驼绒地毯之上,海棠只感觉自己颈间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却是袁珣双唇已然在她天鹅般的颈上游走。 “嗯……” 这个坠入凡尘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佳人,鼻息中不自觉哼出的声音仿佛点燃了袁珣心中的火焰,他脑中浑浑噩噩,只知道跟随着欲望的本能行动,手上的绵软娇柔让他的灵魂都战栗不止。 海棠感觉到爱郎的动作,胸前隔着衣物传来爱郎手掌的压迫感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袁郎,要了我!不要再和我分开了……这种相思的苦,妾不想再受了……” 如泣如诉的声音在袁珣耳旁响起,那是海棠的心声,同时也让袁珣脑袋清醒过来。 他在干嘛? 海棠只有十六岁啊! 袁珣晃了晃拿脑袋,万分不舍的将手从已颇具规模的山峦上移开。 海棠闭眼,只待情郎帮她宽衣解带,却发觉身上压着的少年已然支起手臂,不禁张开大眼睛,带着几分娇羞,更有几分疑惑的看着袁珣。 “我们……不能这样……” 袁珣看着身下双颊绯红,一副“任君采劼”的海棠,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海棠闻言如在雷劈,浑身一颤,脸上的潮红迅速退去,换上的是病态的苍白,她双眸颤动,水雾瞬间弥漫。 “袁郎……还是嫌弃妾身……” 海棠眼泪又流了出来,咬着下唇泫然欲滴的说,语气中那种绝望让袁珣的好似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袁珣赶忙坐起,将海棠拥于怀中,慌乱的想吻去海棠脸上的雨露。 海棠用手轻轻一挡,挡住袁珣的脸,声音愈发清冷。 “君侯既然看不上海棠,当初就不该给海棠承诺……海棠自被君侯救出那日起,就是君侯的人,倘若君侯只是想要海棠的身体,随时拿去便可。” 说着,海棠哽咽起来。 “棠儿说的哪里话,我真心爱棠儿,倘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让我生儿子没粪门!” 海棠一听,心中一暖,忙用手捂住袁珣的嘴,嗔道:“我信你便是,莫要乱发什么毒誓,生儿子没……什么的,难听的紧!” 袁珣捉住海棠的手,轻轻一吻,傻笑一下不出声。 “那袁郎为何……不要了海棠?莫不是因为那公主……海棠可以等的,等袁郎迎娶公主后,在嫁给袁郎为妾便是。” 袁珣一挑眉道:“胡说八道!那刘彤骄蛮可恶,毫不讲理,我才不娶那恶女为妻!” 海棠听袁珣如此说当朝公主,不禁瞪大了眼。 “只是海棠年纪尚小,早早破身不利于健康,倘若是怀了身孕,过早生产可是要命的。”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落后,莫说是婴儿容易夭折,生孩子和去鬼门关转一圈没什么两样,倘若是难产,更是被阎王贴了帖子必死无疑! 自己母亲刘泷不就是命陨于此么? 海棠看袁珣言语真挚不似作伪,心知情郎确实是怜爱自己身体,也是心中温暖。 “可是妾身若是怀上袁郎的孩子,就算是死,妾身也是甘之若饴的。” 袁珣皱眉道:“别瞎说,我的海棠要健健康康陪着我,给我生一堆孩子,和我一起变老,倘若你要是抛下我走了,我就拿你儿子出气!” 海棠听得袁珣这孩子气的话,不禁破涕为笑,白了袁珣一眼。 这人,说话没个形,自己儿子不就是他儿子么? 袁珣看佳人破涕为笑,一笑百媚生,知道海棠不再生气,他也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事儿真的开不得玩笑,都是要命的,过了十八岁,你不想给我生孩子都不行,看我不打你屁股! 说句实话,要不是因为你年纪还小,谁能忍住你这么个大美人不吃啊,我是个男子,又不是宦官。” 说着,袁珣苦着脸不自觉低头看了怒意盎然的小袁珣一眼。 这人,好像说的比自己年纪大似得…… 海棠哭笑不得,顺着袁珣目光看去,只见袁珣帐篷顶的老高,美眸一转,媚意横生,吃吃一笑,拉着袁珣走到桃灼阁那硕大的绣床边上,将袁珣一把推倒。 她在袁珣目瞪口呆中从怀里掏出那张原本准备接落红的锦帕将袁珣眼睛蒙住,面色挣扎一下,轻轻脱去自己的衣服,纤若无骨、白皙如玉的完美身体瞬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然后海棠朝着袁珣俯下身子…… 袁珣透过锦帕隐隐约约看见海棠骑在自己身上有所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便觉得自己衣服被拉开,一点温润的湿意从下巴游走到脖子,随后便感觉被一抹温润包裹…… 我的个妈呀! 袁珣心中大呼。 我是被倒推了么? 红鸾绣床,春意无边,一时春风吹皱灵池水。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男女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袁珣搂着海棠,抚摸着海棠铺开的青丝,下意识看了海棠那红润欲滴的朱唇一眼。 海棠感受到袁珣的目光,俏脸顿时红透如同天边霞光,娇嗔着轻轻打了袁珣一下道:“不许你看!” 袁珣噗一声笑出声:“我看我媳妇儿,你管得着么你?” 海棠心中甜蜜,小脑袋往袁珣怀中拱了拱。 袁珣沉默一笑,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问道:“棠儿啊,你从哪学会的?” “什么?” 袁珣笑容更加古怪了。 “就是那个……”说着,袁珣盯着海棠的朱唇,不自觉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海棠顿时俏脸如同火烧,声若蚊蝇道:“这里是青楼,虽然姑娘们大多卖艺不卖身,袁郎也从不逼迫姑娘们卖身,可是谁没学过这个呢?总有姑娘遇到心仪的男子,愿意以身相许,大堂经理们都是鸨儿出身,都……教过我们……哎呀!羞死人了,你不许再打听了!” “好好好……哈哈哈……不打听,我不打听便是……” 海棠看着这个坏笑的坏人,羞恼得直想打他几下才算是出气,但是也架不住情郎如此打听自己学的床帏之事,赶忙岔开话题。 “袁郎在颍川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袁珣拥着海棠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啊,就是上学、建设冠军县,就着教训了一群不长眼的黄巾兵。” 说着,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细细说给海棠听,他知道,这个女孩有权知道自己的一切事情,因为女孩把一切都给了他。 他说的轻松无比,就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可是海棠还是从他轻松的话语中听出了一年来的心酸危险。 说道袁三娘惨死,说道他中箭受伤,说道眼看着旧金县平地而起,一日好过一日,说道他站在颍阴城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黄巾贼心中的紧张,甚至说起董卓乱政让他担忧…… 海棠不禁紧紧抱着袁洵。 她无法感同身受那些一年来袁珣心中的苦与乐,可是她最满足的就是袁珣此刻好端端还能拥抱自己。 对于海棠来说,这是上天赐予她的幸福。 “你呢?棠儿你这一年又是如何过的?” “比起袁郎来说,妾身这一年过的平静万分。” 饱受相思之苦的一年在海棠柔柔的声音中娓娓道来。 “等会!” 王允? 王允收了海棠做义女? 河南尹王允?日后那个坠亡长安城楼的司徒王允? 袁珣目光震惊的看着海棠,好似不认识一般上上下下将海棠看了个遍。 我…… 我马子是…… 貂蝉?! 第九十五章 世间再无貂蝉女 在夕羽楼的二楼,高览正和黄忠相对而坐,二人喝酒谈天好不畅快,而陈到却是端着一杯酒,眼睛死盯着楼下舞台上灵动起舞的歌姬们一动不动,时不时喉头还滚动一下,整个二楼已然被一群着甲的骑兵包了,声音鼎沸,时不时还能爆出一阵大笑。 一楼的看客们却是敢怒不敢言,刚才还有嫌二楼吵闹的人上楼理论,可是不到三句话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士提着领子丢下楼。 略略一打听,这群士兵是当年洛阳小恶霸,现在的冠军侯爷袁君瑜的护卫,再也没人敢说什么。 “师傅,洛阳正是繁华啊,以前听君侯说我还不服气,觉得洛阳不过就是比阳翟大些,这番见了,当真让我打开眼界。” 一曲终了,陈到终于恋恋不舍转身兴奋的对着黄忠嚷嚷了起来。 黄忠一愣,摇头道:“叔至是不是喝醉了,我何时成了你的师父?” 陈到笑着将酒杯抬起致敬黄忠,正色道:“我陈叔至在武学一途从来没服过谁,在阳翟也找不到对手,直到见了师傅才知道自己乃是井底之蛙,反正我不管,我愿意拜您为师。” 黄忠还是摇头道:“不是我不肯教你,只不过我练的乃是刀法,而你却是用的长枪,我根本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啊!” 高览也在旁边笑了起来,点头道:“天下武将用槊者多,用枪着少,因为练枪除了需要臂力外,还需要灵动的枪法与之匹配,我未见过叔至动手,想来也是走的灵动一途,须知一年刀十年剑,枪棍要练一辈子,叔至年龄还小不必心急,只需巩固自身基础,几年之后,只怕也是天下一号人物。” “那我不管,就算是师父那手神乎其技的箭技,学到一些也是福气不是?” 陈到一听二人劝阻,居然耍起了赖来。 黄忠苦笑道:“倘若是箭技,我倒也能指点你一二。” 高览闻言眼睛一亮,拍桌惊道:“我说怎么今日丁原手下那军曹如何被人一箭钉在马车之上,原来是大哥你的杰作,果然是惊绝鬼神啊!” 高览只知道黄忠刀法高绝,平生再未见过武艺在黄忠之上的人,就算是袁绍身边的颜良文丑两位大将也不是黄忠百合之敌,但他却不知道黄忠的一手铁脊箭射的精准无比,此时听说也不禁感叹不已。 弓箭特别是箭杆多用桐木或竹制,为的就是重量轻,在空中飞行时间长,射程远。而铁脊箭则不同,周身借用精钢制成,若非铁胎大弓不能射。 但是要拉满铁胎弓,至少是五十石以上的力量,此时,匈奴人的射雁者乃是匈奴人弓箭射得最好的,可是最出名的射雁人也不过用的十石弓。 要知道,汉军制式桐木长弓不过五石力量,为了射箭的持续性,汉军在挑选弓箭手时都是挑得臂力极大,手臂长于寻常人的。 五十石弓…… 骇人听闻!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黄忠摇了摇手谦虚一下,面色复又沉重起来,“说起金吾卫丁原曲部,今日那个叫做吕布的年轻人是个角色,不简单。” 陈到不以为然的摇摇手道:“什么吕布,我看也不过是个草包,今日若不是他的士卒以死护他,早被我们的骑兵射成了筛子。” 高览想起今日那个持剑昂然而立的高大青年,不禁也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小子有点手段,不是个好对付的,虽然今日他手下士卒被射杀殆尽,可是他只凭一口剑就能护住周身,剑锋到处,没有一支弩箭能够近身,公子部下所用的连弩发射起来,如暴风骤雨,就算是我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陈到见两位大将都在称赞吕布,心中一时也好奇起来。 “真有这般厉害?” 黄忠眯起一双凤目点了点头道:“待你武艺再进一步,就能感觉到了,那人武艺……只怕不在我之下。” 陈到一愣,追问道:“感觉到什么?” “势!” “势?” 黄忠点头道:“对,一个人,无论是读书所留下的浩然正气,还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更或是心中杀心引发的杀意,都是势的一种。 特别是武将,战意,杀意,都能带动自身之势,从尸山火海中爬出来的武者,武艺越高深,身上的势也就越大,如吕布不经意散发出的威势,如同绝世凶兽,其气焰之强,我平生仅见!” 高览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种感觉其实他也有,特别是昔日对阵黄忠和今日对阵吕布之时。 “所有人都有势,即使是市井之徒的市侩猥琐,其实也是势的一种,但是能否灵活运用势,这就是武将中寻常武将和一流武将的分水岭,而吕布,是一个运用势的高手。 与其对敌,若是被其威势所慑,心生恐惧,战意不坚者,往往刹那间便会被他斩于马下。” 陈到听到这里,终于理解了势到底是什么东西,势,就是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举个例子,帝王手里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倘若发怒,只怕朝堂之上静若寒声,这就是势。 再比如,为何一些动物被猛兽盯上时,会身体颤抖,甚至忘了逃跑,其实就是被其威势所慑。 “那如何才能运用势呢?” 陈到少年失去了父兄,虽然身怀家传枪法,可是一直是自己演练,闭门造车,自黄巾波才覆灭后,颍川也算是安定,除了前次跟随袁珣讨伐何仪,平素就是做些缉盗剿匪之事,一直也觉得自己武艺不错,直到接触到黄忠、高览甚至吕布这种层级的武将,才知道自身不足,现在又黄忠现身说法,当然如好奇宝宝一样问无不尽。 “当你屡次从战场活着回来,有了对阵任何人都不惧怕的勇气,慢慢的你就能感觉自身之势,随着你武艺越来越强,你的势也会越强,这种事看个人的境遇,我的境遇你学不来,你的路只能自己走。” 黄忠的话让陈到茅塞顿开,打定决心跟着黄忠,以后上战场的机会有的是。 楼上一对有情人相拥,楼下一群武者交流,推杯至盏间都有说不完的话。 等到众人尽兴,袁珣也牵着海棠走下楼,此时早已是华灯初上。 再过不久,洛阳城便要宵禁,此时再不离去,只怕今夜只能在这夕羽楼中睡了,袁珣倒是无所谓,原本夕羽楼就是他的地盘,但是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在这,若是这群士兵今夜夜不归宿,这怕夕羽楼以后生意也就不要做了。 于是众人略略修整,高览带着后将军府家丁便快马赶回府中,留下十五个精锐骑兵在黄忠陈到带领下慢慢往安国侯府,也就是袁珣家慢慢走。 原本袁珣想要送海棠回王允府,可是海棠哪里还能受得了相思之苦,一刻也不想和袁珣分开,在海棠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可爱”攻势下,袁珣也只能败下阵来。 因为马车已经“送”给魏续,二人只得共乘在夜照玉背上,海棠慵懒的靠在袁珣怀里,不想说话,袁珣只是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陈到,背后坐着灵儿,他羞红了脸,一动也不敢动,挺直了背僵硬骑在马上,浑然不像一介骑兵副统领,倘若不是一群人放马踱步,他肯定要摔落马下。 陈到那如同木偶一般的模样,让在旁的黄忠不断发出“老父亲”般的笑容,羞的陈到差点下马牵马走。 “王允真的认你做了女儿?” 海棠抬起头看着袁珣略显消瘦的下巴,噗嗤笑道:“袁郎今日到底怎么了?这个问题从妾身告知和义父的关系后,袁郎已然问了八遍了。” 袁珣挠了挠头,又问道:“那他没让你改名叫貂蝉?” “貂蝉只是妾身在宫中之时担任女官的官职,怎会当做名字?这个问题已经问了第五遍了……” 没错了……海棠真的就是貂蝉。 说来也不意外?海棠本名任瑾妍,虽然不像后世谣传的“任红昌”,但是总是任姓,前前后后因果一比较,袁珣终于确认了怀中的少女就是三国第一美女“貂蝉”。 话说回来,“任红昌”是什么鬼名字?想必是后世好色之徒yy出来的,跟他娘的窑子里的女人名字似得! “王允……!” 想起演义中王允用貂蝉的清白去离间董卓和吕布,袁珣一时间居然对那个曾经阻拦自己救济流民粮草的老匹夫平生几分怨怼。 后世在看演义之时,袁珣只觉得王允虽然小心眼,也不乏是个正直聪慧的英雄,而貂蝉的结局也不差啊,虽然后来吕布身陨白门楼后,貂蝉不知下落,可是吕布对貂蝉那是真的好,英雄美人的故事谁能不喜欢呢? 但是现在,海棠是自己的爱人,也是最爱的女人,袁珣心态立马就崩了。 好,王允是英雄,可是王允的英雄是拿貂蝉的清白和一生幸福换来的,想到倘若不是自己穿越,海棠就要被破被董卓侮辱,还要强忍侮辱周旋于两个根本就不爱的男人之间,袁珣就心如刀绞。 王允是成功离间吕布和董卓,让吕布除了国贼,倘若不是自己的骚操作,他也不会死,但是谁在意过貂蝉呢?倘若乱政的不是董卓而是曹操,为了拉拢吕布,又不愿吕布染指貂蝉,只怕会拿貂蝉祭刀,让二人之间没有隐患? 王允老匹夫在实行美人计之前没想到过这一点? 袁珣不信! 他想到了,只是他根本不在乎! 海棠看袁珣面色阴晴不定,那声“王允”叫的咬牙切齿,还道是自己义父去年以粮草为难袁珣之事惹得袁珣记恨,毕竟粮草的延迟到达,直接导致了裴元绍对流民下手,也让袁珣口中的“姐姐”袁三娘死于非命,袁珣更是差点丧命。 说是不共戴天毫不为过。 毕竟王允的为难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倘若有理由,就是王允听信市井流言,对袁珣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袁郎……” “恩?” 袁珣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海棠为难的沉默一下,才开口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义父去年为难袁郎救人,导致袁郎险些丧命,这事情妾身是知道的,可是义父毕竟是妾身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了,求袁郎看在妾身的份上,莫要与义父为难可好……倘若……倘若袁郎心中气不过,妾身愿替义父受过,袁郎要打要骂,妾身毫无怨言。” 袁珣愣了一下,以海棠的聪慧,怎能看不出袁珣对王允动了怒,但是若是自己去为难王允,海棠夹在中间才是最可怜的人,他又怎会舍得? 既然自己已经来了,就不会再让凤仪亭再演一遍,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不是么? 袁珣笑着摇摇头,在海棠身边耳语一翻,海棠马上俏脸红如熟透的苹果,娇嗔着轻轻打了袁珣一下。 什么叫做脱裤子打屁股? 这人……说话羞死人了! 看着怀中佳人笑意,袁珣深深出了一口气,眼神坚定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海棠回王允府上了。 不过袁珣也算是误会了王允,王允虽然顽固,但是因为海棠的痴情,再加上袁珣去颍川后救治百姓,平何曼等功绩,也对袁珣印象大有改观,坚持收海棠为女,未尝不是想让海棠嫁给袁珣后过的好些,以做弥补之意。 不过袁珣知道了也不会对王允有什么好脸色,毕竟倘若没有自己,这老货赐给海棠的悲剧生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既然来了,这辈子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了貂蝉这个女子,只有一个叫做海棠的女孩,他袁君瑜的海棠。 袁珣的偏执,是前世带来的性格。 白马漫步,佳人相伴,袁珣抛去心中所想,紧了紧双臂,感觉着怀中佳人的体温,只愿路程再慢一些。 “花前月下,有女相伴,袁君瑜,让人羡慕的紧啊!” 就在此时,还未宵禁的大街上,人群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第九十六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声音不大,但是在人群中却显得给外的刺耳。 陈到本以为遇到了什么不轨之人,本要纵马上前,却被黄忠一把拉住马缰,转头望去,却见黄忠面色古怪的对他摇了摇头。 黄忠怎能不记得这个声音? 陈到再看说话之人,脸上也有了笑意,当下定住马匹,抬手制止了身后骑兵,抬头望天,准备看一出好戏。 让自家君侯吃瘪的事情可不常见呐。 袁珣却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一个身着杏黄胡服,手执长剑之人环臂抱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来人虽是男子打扮,可是面目俊俏,特别是细眉之下圆圆的灵动大眼,让人觉得此人是个极为活泼的性格,只是此时那大眼中微微带怒。 那人头戴华贵的紫金冠,一副富家公子打扮,可是娇俏的面庞、白皙的皮肤,外加上毫无喉结的纤纤玉颈让人一看便知是个极为俏丽的少女。 不是袁侯爷名义上的“未婚妻”,代郡公主刘彤又是谁? “袁郎,这位姑娘是……”海棠也看出那刘彤乃是男扮女装,请问转头问袁珣道。 还未等袁珣说话,刘彤手中的带鞘长剑在手中极为漂亮的一转,反手背着剑一步步走到袁珣马前不远处,上下打量袁珣怀中美若天仙的少女一番,那少女着实美丽,就算是宫中的以备随时让天子宠信的秀女都不及其一二,一时间心中也有些惊艳。 “这便是洛阳第一名妓海棠姑娘?果然倾国倾城我见犹怜,怪不得袁君瑜你不愿意娶我,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那“洛阳第一名妓”让袁珣眉头一皱,怀中海棠更是娇躯一颤,原本海棠就非常在意自己的身份,生怕配不上袁珣,眼前这少女口中的话简直是撕海棠的伤疤。 “她还不知道我是谁?姑娘,本宫便是当朝长公主代郡公主刘彤,还不下来觐见?”刘彤眼光一闪,带着嘲弄的眼神道。 海棠一惊,眼前这少女竟就是先帝赐婚与袁珣的正妻,代郡公主刘彤!她挣扎一下就要下马向刘彤见礼,却感觉身上一紧,被袁珣双臂环紧,动弹不得。 袁珣心中厌恶之感渐盛,以前只觉的刘彤只是被宠坏的小孩,任性蛮横,但是并无太多厌恶,甚至对刘彤只身前往颍阳救闺蜜蔡琰之事还有几分欣赏,可是此时刘彤莫名其妙开口便伤海棠,他有些生气了。 龙有逆鳞,袁珣也不例外,家人、朋友、爱人,这就是他的逆鳞。 “滚远点。” 袁珣的声音冷的像冰。 刘彤闻言,一双大眼忽然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袁珣,莫说是刘彤,就算是海棠也被吓了一跳,眼前的可不是一般人呀,那可是当朝长公主,还是封号最为荣耀的郡国公主,位比一国之王的存在啊! 可是袁珣让人家干嘛?滚远点? “你……你说什么?” 袁珣不耐烦的说道:“我说,滚,远,点,你是聋了?” 刘彤心中大怒,瞪圆了眼睛,噌一声拔出宝剑,娇喝道:“袁君瑜!这是在洛阳,你居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当心你项上人头!” “嘁……”袁珣不屑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这是洛阳?也不打听打听本侯在洛阳的名声?谁给你的胆子拦本侯的架?别说我欺负你,打你我都不带用刀的,死远些,见你就烦!” 刘彤大怒不已,执剑就想飞扑直取袁珣,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只听弩弓一响,一直弩箭“叮”一声钉在她面前的石板缝中,再看袁珣,不知从哪掏出一副怪模怪样的弩弓正在对着自己。 “想死么你?再动一个试试?” 刘彤看看脚下的弩箭,再看看一脸痞相居高临下抬着弩弓对着自己的袁珣,脑海中又浮现起颍阳县衙袁珣怒而引弓射自己的样子,霎时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美眸中雾气瞬间升腾。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说海棠的。 她今日不过是玩心大发,换了男装偷偷溜出宫门玩耍逛街,没想到看到袁珣带着一群人骑马招摇过市。 倘若是平时,她恨不得离这煞星远些,可是等袁珣走进却见袁珣怀中坐着一个美得让人心悸的少女,顿时心里就莫名有些别扭。 是,她确实不想嫁给袁珣,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袁珣前前后后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这让她非常的委屈。 第一次二人相见,明明是袁珣偷窥她沐浴,可是等刘彤一剑削断袁珣束发冠之时,袁珣居然暴怒对她出了手。 第二次,她拉下脸来求袁珣帮她救蔡琰一家,却被袁珣一顿臭骂,甚至在颍阳县衙,袁珣居然引弓射她,这得多大仇才能干出这事? 回到洛阳,她也曾细细想过,想必那个束发冠是对他极为重要的物什,而袁珣在颍阳凶她,也是马不停蹄的追赶她。 袁珣毕竟真的带兵平了何仪,不但救了蔡家父女,更是救了颍阳十数万的百姓。 若蔡琰所说,这是有大功于大汉,袁珣是个英雄。 只不过刘彤虽然生长在民间,可是荀家上下都是君子文人,对她极为宠爱,礼待有加,她哪里受得了袁珣对她一言不合就冷言冷语? 其实从宫内听说袁珣带兵归来,她就想出宫买一个类似的束发冠赔给袁珣,虽然不想嫁给他,但是也不想欠他什么。 可是今日居然遇见袁珣携美游街,一时间怀中那刚买的白玉束发冠竟有些硌得慌了。 原来袁珣说的心中早有所属不是搪塞,更不是挽回被她先拒绝婚姻的接口。 女孩是种奇怪的动物,就像是孩子对待一个玩具,我不喜欢我可以扔在一边,但是别人要是碰了,那就不行。 对于刘彤来说,袁珣和那玩具差不多,就算是二人婚约不成,那也应该是她刘彤看不上袁珣,怎么能因为袁珣有喜欢的人而拒绝她呢? 这是尊严问题不是么? 况且……他怀中的少女实在太过美丽。 单凭相貌而言,刘彤真的不及海棠。 这种落差感让刘彤鬼使神差的出言挑衅海棠,甚至恶语相向。 “又……又射了!” 陈到目瞪口呆的看着袁珣弩射当朝代郡长公主刘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什么又射了?”黄忠不明所以的问道。 陈到面容古怪的用下巴指了指双目通红,狠狠看着袁珣的刘彤,将袁珣在颍阳挽弓怒射刘彤的事情小声和黄忠说了一遍,末了才竖起大拇指道:“在偏房面前打正房的脸,咱们君侯还真是……彪悍啊!” 黄忠哭笑不得的轻轻拍了陈到脑袋一下,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好好看戏……不是,好好警戒!” 陈到耸了耸肩膀,又想起什么似得惊问道:“君侯这次不会惹祸?上次在颍阳也就便罢了,这次可是在天子脚下洛阳啊!射公主?传出去不和造反没分别?” 黄忠伸手再打,骂道:“什么射公主,那是教训夫人!什么都不懂,不许胡说八道了。” 接着,只听他睿智而神秘的道:“某家是过来人,相信我,只怕那公主殿下早就心中有君瑜了……” “闹成这样还心中有君侯?那要是爱得死去活来不得抽刀子砍呐?” 黄忠瞥了陈到一眼,把话说完:“只是自己不知道……行了,好好警戒,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海棠见袁珣抬手就是一箭射在刘彤脚下,也是吓了一跳,再看公主梨花带雨,自家情郎却是一副冷笑不止的模样,不禁暗叹一口气,轻轻挣扎一下,从马上滑下去。 袁珣急忙服了一把,让海棠在地上站定。 海棠白了袁珣一眼,轻轻走到刘彤身边,对着海棠屈膝一礼,轻声道:“民女任瑾妍见过代郡长公主。” 见刘彤不理会自己,海棠也不生气,而是轻轻走到刘彤身边,抬起手拭去刘彤脸上的泪水。 刘彤挣扎一下,却看海棠面容真诚,遂随海棠帮她拭去泪水,海棠背朝袁珣,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柔声道:“殿下何必如此呢?诚如公主所说,民女不过是一贱籍,纵使被河南尹认作女儿,脱了贱籍,可是依旧有污点在身,怎么也洗不掉了…… 说着,她幽幽一叹,眼眶有些湿润,继续道:“君瑜乃是赤诚君子,救我于水火,我本以身相许,君瑜都不肯,不过是日久生情,这是在先帝赐婚公主与君瑜之前的事情了。殿下和君瑜二人乃是天子赐婚,你将是君瑜正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况且公主乃是天潢贵胄,和君瑜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总是如此互相针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喂!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回来咱们回家!”海棠还没说完,便听身后袁珣不耐烦的催促道。 海棠转头对着袁珣甜甜一笑,道:“袁郎等我一等,公主乃是性情中人,我很喜欢她的脾性,我们说些女孩子家的体己话便走。” 袁珣不好拂了海棠,只好嘟囔一声,低头玩弄夜照玉的鬃毛,夜照玉不断上下晃着大脑袋,不给袁珣玩,一人一马玩得不亦乐乎。 刘彤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眼前的少女,难道就不想当正妻么?按理来说,此时若是撒个娇,对着袁珣哭个鼻子,袁珣只会更加和自己不对付? 她在想什么?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海棠美目中带着些许湿润,面上却是笑的很灿烂。 “不知道公主是否有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能为他付出一切,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 刘彤闻言一怔,还真就回想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原本只是一个宫中貂蝉女官,父亲得罪了十常侍和先帝被贬身死,我也被贬入教坊司充作官妓……” 海棠含笑将袁珣如何将她救出火海,给了她夕羽楼中生活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本我知道去到一个青楼,只觉得才出虎口又入狼穴,绝望欲死,直到我遇到了还是一个小孩的君瑜……” “君瑜十四,我十五之时,我本想以身相许,当时我已然赤裸相对,可是君瑜却羞红脸跑了出去……” “倘若不是我以离开夕羽楼为由相逼,君瑜只怕也不会和我说他也对我有情……” 在海棠柔柔的话语中,与袁珣过往的一点一滴慢慢展现在刘彤眼前,若不是海棠没必要骗人,刘彤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一脸凶恶的袁君瑜居然会有如此正人君子,是这么个心怀善意的人。 “今天,我以打定决心,就把身子给了君瑜……” 刘彤眼神闪烁,却面带好奇。 “可是君瑜没要我。” “什么?你如此美貌,那坏蛋居然会不要你?”刘彤惊叫一声,然后慌忙捂住嘴。 海棠含笑点了点头。 “君瑜说,太早破身对女孩子身体不是好事,况且若是太过年轻有了身孕,很容易难产。” 刘彤嗤笑一声道:“也就是你信,说不定他是花心大萝卜,你这样的女子他身边多得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谁不会呀?” 海棠摇头道:“我信他,因为昔年君瑜母亲,永安县主就是因难产害了病根,君瑜尚且幼年便离开了君瑜。” 刘彤一震,永安县主乃是桓帝的女儿,先帝赐婚她和袁珣之时,也曾加封其为永安长公主,只不过她不知道永安长公主是难产害了病根去世的。 “况且……君瑜尚是……童男……”说着,海棠不禁掩嘴一笑。 这更让刘彤震惊了,袁珣乃是袁家嫡子,身份尊贵,加上相貌出众,又是凭借军功获封冠军侯,少年封侯,身居高位,不知是多少洛阳待字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这样的男子居然还是个童子? 自家弟弟都早就不是童男了! 然后刘彤便听海棠轻叹道:“殿下乃是长公主,你们联姻对君瑜仕途大有帮助,君瑜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有自知之明,倘若君瑜能够幸福,就算是我没名分跟在君瑜身边对我来说已然是天赐,怎还会和你争名?我只希望殿下不要再惹恼君瑜,以后的日子能和君瑜举案齐眉,我就算给殿下端茶倒水也会很快乐的。” 说完,海棠很是逾制的拍了拍刘彤的肩膀,转身回道袁珣处。 袁珣一伸手把海棠捞到马上,询问道:“说完了?走?” 海棠依偎在袁珣怀里,甜甜笑道:“说完了,走。” 说着,袁珣再也不管面色阴晴不定,呆立在街上的刘彤,轻轻一夹马腹,带着一众护卫骑士朝着安国侯府而去。 陈到转头看了看还呆在那里的刘彤,再看看前面被袁珣身体遮住的海棠,挠了挠脑袋摸不着头脑。 却听黄忠在旁感叹道:“海棠姑娘,当真是个奇女子啊……” 第九十七章 理还乱的父子情 袁珣又是发着火出的安国亭侯府。 原因很简单,又和他那便宜老爹袁基吵了一架。 昨夜别过刘彤,袁珣兴冲冲带着海棠回了家,只因想让小娘看看海棠,就如后世儿子带女朋友见家长一般,想必黄氏会很喜欢温柔聪慧的海棠的。 如同袁珣所料,黄氏确实很喜欢海棠。 这个姑娘除了倾城美貌外,最让黄氏看重的还是一颗全心全意为袁珣付出的心,这一点她看得出来,就如同她对袁基一般。 袁珣小时候一直看玩笑说,以后一定娶一个爱情回来,果不其然,袁珣认可的女子真的就是他心爱的人。 刚回府不久,黄氏安顿了族兄黄忠及陈到和一众护卫骑士后,居然不管晾在一旁的袁珣,拉着海棠的手问东问西。 “小娘,妹妹回来了么?” 袁珣百无聊赖的看着黄氏和海棠亲善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郁闷,本以为自己回来就像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没想到黄氏居然都不关心自己,却是一心关注与海棠。 “珣儿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袁氏同龄的孩子没有不被他打过的,还自称什么‘海淀银枪小霸王’,当真不知道他所谓的海淀是哪里。” 黄氏只是微微瞥了袁珣一眼,继续拉着海棠说些袁珣小时侯的糗事,海棠听到“银枪小霸王”这自称时,不禁面色微红。 别人不知道,和袁珣几乎朝夕相处快三年的海棠能不知道么?美眸掠过袁珣裤裆,海棠的笑容愈发古怪了。 当黄氏说道袁珣四岁时尚在尿床时,袁珣终于受不了了,再次问道:“那老家伙没回来么?” 黄氏终于理袁珣了,只见坐在主位的黄氏忽然脱下绣鞋,轻轻砸向袁珣,嗔道:“全天下人就你们父子最为古怪,老的称小的小畜生,小的敢直呼老的老家伙,倘若流传出去,袁氏不被笑掉大牙才是怪事!” 袁珣嘿嘿抄手接过黄氏的绣鞋,起身恭敬的放在黄氏罗袜前。 “这几日新帝登基不久,各方势力在朝上相争不休,你父亲虽是一个闲职,可是也因这些琐事隔三差五回不了家。”黄氏没好气的说道。 “亏我心心念念赶回洛阳,就是为了让那个都亭侯拜见我这个列侯,想不到还不在,真是锦衣夜行啊……” 黄氏、海棠闻言同时瞪了袁珣一眼,这人什么的敢胡说八道,这世间哪有父亲拜见儿子的道理? 袁珣这才悻悻住了口,不在嘟囔。 黄氏看着二人的样子,心中不禁奇怪的同时,也有些欣慰,这世上也终于有人能够管得住袁珣这匹烈马,海棠就像是一把剑鞘一般,将袁珣这把锋芒毕露,不但伤人而且伤己的宝剑华光收敛。 看来袁珣是真的很宠爱海棠,要不然凭借袁珣的性格,倘若他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也休想管得住他。 这是好事不是么?黄氏一直将袁珣视若己出,疼爱有加,袁珣在洛阳惹事的时候,她回担心,会睡不着,现在袁珣凭借着军功衣锦还乡,贵为大汉最年轻被册封的列侯,她更加担心。 她不知道那场发生在颍阳的战争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战争的惨烈,唯恐以后袁珣再次上战场,受伤怎么办?出事了怎么办? 父母就是这样,所有人在看到你荣光万丈的时候,他们才会看到你荣光背后的伤痕。 “你们这般恩爱,着实让我羡慕的紧。”黄氏目光温柔的看着年轻的一对金童玉女,“海棠姑娘心思细腻,我们家珣儿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后劳烦你多担待些。” 黄氏很平常的一句话,让袁珣心中暖洋洋的。 他对自己母亲刘泷,实际上是没有太多记忆的,之所以“童年”过得充实,很大因素是黄氏无私的奉献填补了他心中的母爱? 海棠还未与袁珣成婚,若是和袁珣真的同床共枕,总是不好的。 黄氏在安顿好海棠后,终于好好做下,上下打量着这个身高窜起不少的少年,点头道:“精神了许多,果然是长大了。” “怎么样?小娘,儿子给你找的儿媳不错?”袁珣很是嘚瑟的问道。 黄氏微微一笑,说道:“相貌品德倒是万里挑一,只不过要真的对你好才行。” “好着呢,小娘放心。” “但是代郡长公主那边你要怎么办?海棠姑娘已被河南尹王允认作义女,上了宗祠族谱,算是太原王氏中人了,王氏会愿意自家孩子做妾么?可莫要委屈了人家才好啊。” 黄氏的话语里带着无限的惋惜,其实推己及人,她也是世家出身,因为袁基的正妻乃是宗室女,无奈陪伴了袁基这么多年的黄氏,身份也只是个妾室,根本没法扶正。 袁珣闻言摇摇头道:“我不想娶那公主。” 黄氏闻言一怔,随后皱眉道:“又胡说八道,先帝金口玉言下得旨意,你叔祖亲口承认的婚事,说不娶就不娶了?哪有这般容易,皇家和袁氏的颜面往哪里搁?” “孩儿来这世间一遭,乃是为了阅遍人间繁华而来,虽然着人间并不繁华,可是孩儿也不想为了谁的颜面而活。” 袁珣耸了耸肩,却说得很坚决,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不,他是什么人?一个现代人,让他接受包办婚姻?那还不如让他去死好了,再想起今日刘彤一言不合就言语辱及海棠,他更是不愿意再多看刘彤一眼。 “可是听说你荣归洛阳,你父亲喜得请柬都发了出去,你说退婚就退婚,你父亲不气疯了才怪。” 袁珣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那就更和我没关系了,老家伙那么期待我娶公主,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挪挪职位罢了,我凭什么做他的踏板?要娶公主,让他自己再去娶一个好了。” 黄氏看袁珣言语轻佻,对生父一点起码的尊敬都没有,不禁心中暗叹一口气,袁珣父子之间的关系,自从上次袁基欲举剑砍杀袁珣那一刻起,就降到了冰点。 实际上黄氏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这个当小娘的还在这个家中,只怕袁珣根本不会回来? 今日他才回洛阳,首先回的是太傅府袁隗那里,然后便去了夕羽楼,最后才想起回家,这种行为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再说了,过段时间只怕皇室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情管我的婚事啊?” 袁珣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他是要阻止董卓入京混乱朝政,可是并不妨碍原本就对皇室老刘家没好感的他,因为刘彤更加讨厌皇室。 黄氏只以为袁珣在说的是几方朝争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问,只好点点头。 “你误会你父亲了,其实你离去这一年半,你父亲时常关心你的消息,得知你封侯后他比谁都高兴,天天往商行跑,只为能多知道你的一些消息,他很想你,也很为你骄傲。” 袁珣闻言低下头,他是一个二十几岁灵魂穿越,又不是真的青春期叛逆,从黄氏的话中怎能听不出袁基其实很关心他,只是袁基这种代表着“中华传统”父亲,从来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儿子的爱。 可偏偏是这种不能正确表达的爱,对袁珣过去那十几年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皮鞭,辱骂,体罚,甚至是对自己起了杀心,这样的爱,袁珣受不起,也不想受,可是心中未免没有一丝触动。 黄氏见袁珣沉默,还以为袁珣根本不信,轻轻一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对父子这件的恩怨,早已如经年不化的坚冰,非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事情。 母子二人又随意聊了些闲话,袁珣这才知道,自家妹子此时还在江夏族学中读书,师从江夏名士黄承彦。 说了许久的话,黄氏这才略觉困倦,看了看天色,苦笑道:“你父亲今日只怕又被困在尚书房出不来了,你先去睡。” 袁珣也累了,叉手辞别黄氏,这才回到自己小院,原本想夜探海棠香闺,可是想想今日海棠和自己……想必也累了,笑笑便作罢,随意从床头从未被动过,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书堆中随手抽出一本杂书,不久便沉沉睡去。 …… “那小畜生还在睡?给我把他叫起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袁珣被院外一阵喧哗吵醒,皱眉一把推开窗,没好气道:“大清早的号丧啊?有没有公德心?谁啊?你不睡不让别人睡觉是不是?” 睡眼惺忪的场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院外,自己那便宜父亲身着一身朝服,似乎是才归家,正叉腰面色铁青的瞪着他,小娘黄氏一个劲儿的对她使眼色,而海棠正跪在地上低头一言不发? 什么情况? “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袁珣先前那番话,更是让袁基火冒三丈,不禁指着袁珣怒喝起来。 海棠跪在地上,低头声音有些哽咽。 “君侯莫要再对公子生气了,是奴婢不知羞耻勾引冠军侯的……” 袁珣听见,火噌一声便冒了上来。 海棠的话若是在后世听来,难免有些绿茶嫌疑,可是袁珣了解海棠,只怕是袁基对海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要不然海棠不可能这样,更不可能自称“奴婢”。 袁珣身穿中衣,披头散发,一双剑眉却是蹙得如山堆一般,冷冷道:“海棠,你是谁的奴婢?” 海棠一怔,抬起脸来,只见脸上多了一张明显的巴掌印,袁珣更是勃然大怒,他不想让海棠难堪,也不想让黄氏为难,只得冷冷道:“海棠,进来。” 海棠死死咬着下唇,见爱郎那番模样,以她对袁珣的了解,心知此时若是听袁珣的话进去,只怕他们父子之间会闹得不可开交,传出去只怕会变成袁氏丑闻。 袁珣看海棠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心疼、愤怒等种种情绪带来的烦躁,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道:“海棠,进来给我梳洗。” 海棠这才低着头站起身,犹豫着进入袁珣的房间,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木梳给袁珣梳起了头发。 袁珣草草漱口洗脸,任凭海棠给自己梳头,在镜中看着海棠脸上那越来越肿的巴掌印,忽然轻轻捉住海棠的手,站起身来,想摸海棠的脸,却又怕弄疼她。 “对不起。” 海棠闻言眼眶一红,低着头摇了摇头,轻声道:“袁郎何须道歉?原本就是海棠缠着袁郎……” 袁珣用一根丝带将头发在脑后绑了个马尾,摇头道:“我以为我已然是冠军侯,老家伙会对我有所改变,看来我天真了,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也不会被他侮辱,想必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 海棠想起袁基之前那些类似“试图破坏皇室联姻,不知羞耻,没有自觉”之类的恶毒话语,心中绞痛万分,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君侯也是为你好。” “以‘为你好’这种狗屁理由伤害别人的事情,在我这没有市场。”袁珣轻轻将海棠拥进怀中,“任何人不能伤害你,我也不能,那老家伙更不能。” 就在这时,房门被“嘭”一脚踹开,袁基看到屋内二人相拥,更是气得差点昏死过去,颤抖之指着袁珣道:“孽子!孽子啊!你已有婚约在身,还是要做驸马的人,居然带着烟花柳巷之女招摇过市,还被被长公主逮个正着!还把这等风尘女子带回家来,你是要给我袁氏,我安国侯府招祸啊!” “你打的?”袁珣只是答非所问的问道。 黄氏一看袁珣表情就知道要遭,不禁站到二人中间对袁珣道:“你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你昨夜带着海棠姑娘遇到长公主一事被人看见,已经有御史在朝中并弹劾你了!” “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有人打小娘,你会怎样?”袁珣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不带任何感情。 “哦……”之后袁基便听袁珣略有嘲弄的笑出声:“你不敢怎样,毕竟你连将小娘扶正的勇气都没有。” “我……” 袁珣说的话,如同一支长箭直射袁基心中,一时间他竟然哑口无言。 “但我不同,若是有人打海棠,我拼了命也要打回来。”袁珣声音幽幽响起,“但是你毕竟是我父亲,父债子还,这一巴掌我替你还了。” 语罢,在黄氏和海棠的惊呼中,只见袁珣抡起巴掌重重掴在自己左脸之上,用力之大,那半边脸见风就长,顿时红肿起来。 海棠流着泪跑到袁珣身边,喃喃道:“你这是作甚?你这是作甚?值得么?为了我值得么?” 袁珣笑了,笑的很畅快,他将海棠左手牵住,笑道:“没什么值得不值得,连为妻子担当的勇气都没有,我袁君瑜也就别混了。” 说着他斜眼看着呆立在当场的袁基道:“要想全你我父子情谊,以后我的事情你别管了,你管不起,也管不了,公主我不想娶,即使就算娶了,和你也没有半点关系,你脸上有没有光我不在乎,少拿我的事情往你脸上贴金,还有,趁早扶正小娘,我母亲是公主没错,可是你妻子是小娘,母亲倘若真是爱你,也会希望有人真正接替她照顾你。 不要一天到晚在意外人对你的评价,对你的评价也影响不了袁氏的名声,而且皇室也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续弦,就如当年桓帝把母亲嫁给你也不在乎母亲过的是否幸福,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也别让我看不起你。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袁珣说完,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黄氏,牵着海棠的手往外走,霎时间消失于安国亭侯府之中。 袁基怔怔站在袁珣房门口,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盏茶之后,才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用手扶着门框浑身剧烈抖动。 “夫君!” 黄氏大惊,忙一把扶住袁基。 袁基摆了摆手,毫不顾忌形象的用朝服广袖擦了一下嘴,抬起头来,满脸失落。 “夫君,珣儿还年轻,你千万不要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啊……等他长大之后,会体会到你的一片苦心的……” 袁基摇了摇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道:“不……他说的没错……我确实配不上当他的父亲……” 黄氏更是心中大急,袁珣刚才说的话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字字诛心,看看袁基这满脸死灰便知道,倘若袁基公开与袁珣断绝关系,只怕袁珣将来的仕途就危险了,还会因“不孝”罪名获罪。 袁基苦笑一声道:“我这辈子真的失败透顶,还不如一个孩子活得通透……馨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第九十八章 生子当如袁君瑜 圣旨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声,袁基夫妻还未交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迷惘。 片刻后赵忠喜气洋洋的抬着一卷红色卷轴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一位着甲的矮个勇士相陪,却是典军校尉曹操。 “天子口谕:安国亭侯子,大汉冠军侯、太子东宫舍人袁珣袁君瑜,平定黄巾,建立冠军县,大汉得此能臣干吏,朕心甚慰,得知冠军侯昨日回到洛阳,宣其入宫觐见!” 袁基心中一惊,昨儿半夜就有御史连夜上奏弹劾袁珣豢养外室,闹事侮辱公主,今天天子便宣袁珣入宫觐见,难不成是东窗事发? 刚才还被儿子一席话说的怀疑人生的袁基此时只盼袁珣一去不返,逃得越远越好,莫要入宫,只怕没有好结果。 “恭喜安国亭侯,何喜安国亭侯!老奴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赵忠的话让袁基顿时蒙了。 喜从何来? 赵忠未卜先知似得解释道:“太后听说袁小君侯带兵返回洛阳,心中欣喜不已,想要小君侯进攻让她老人家见上一见,还说东宫舍人的位置现在不适合小君侯了,况且天子尚无子嗣,也谈不上设东宫,只怕此番去,小君侯便能拿到实职的官阶了!” 在黄氏的操持下,袁基浑浑噩噩的接了圣旨,又象征性的给了赵忠赏钱 赵忠问道:“小君侯呢?” 袁基嗫嚅道:“刚刚出去,只怕去耍子了。” 赵忠笑道:“无妨无妨,左右也是个等,老奴出去寻他一寻便是。” 说着赵忠轻轻扶住袁基的手臂,眼中精芒一闪,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笑道:“袁小君侯天子聪颖少年英雄,前番少年封侯,这次只怕一步登天两千石以上的高官,真是恭喜啊,说不得老奴以后还要靠小君侯提携,只盼袁君侯能在小君侯面前多多给老奴美言几句。” 袁基心乱如麻,当下敷衍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等赵忠出门寻找袁珣后,曹操这才走上前对袁基叉手行礼道:“恭喜士纪兄,此番君瑜带兵入洛支持除宦,大将军极为欣慰,有了皇室支持和大将军另眼相待,只怕离袁氏第六个三公不远了。生子当如袁君瑜啊,浑然不似我家那小子,平素只懂得读死书。” 听到“生子当如袁君瑜”,袁基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耳边不断回想的是袁珣那句平静的话语:“少拿我的事情往自己脸上贴金。” 袁珣依旧是骑着马,将海棠拥在怀里,海棠一面抚摸着他那有些红肿的半边脸颊,一边流泪。 袁珣常常说,爱情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事情,可是袁珣回来的短短一天,海棠哭的次数比之前袁珣在颍川时的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袁珣对此当真心疼不已。 知道自家君侯心情不快,一众护卫骑士都不敢言语,就算是跳脱的陈到也在黄忠的示意下没了言语,只是带着玲儿静静跟着袁珣马后。 袁珣忽然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海棠的手背,笑道:“我们现在算不算更有夫妻相了。” 海棠闻言,擦了擦眼泪,想笑又笑不出声,她知道,这是袁珣在安慰她,她也知道,袁珣此去颍川的一年,确实成长了不少,倘若以袁珣以前那爆烈脾气,只怕会和其父口不择言破口大骂。 可是海棠宁愿袁珣和袁基闹一闹,至少,不会比今日的袁珣说的话更加伤人。 可这些都是因为她。 “袁郎,妾身就做你一个外室好不好?只要你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妾身,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袁珣面色一僵,摇头道:“不可能,我必对你明媒正娶。” 海棠还想说什么,却被袁珣瞪了一眼,满腔的话语只好化为幽幽一叹。 “袁冠军!袁冠军留步!袁冠军留步啊!” 身后不远处响起的尖锐叫声让袁珣眉头一簇,转头望去,只见老宦官赵忠追了上来,侍从抬着步撵跟在后面,一群人跑的满头大汗,衣冠不整。 袁珣的护卫才不管来的人是不是当朝大长秋,何况这些黄巾出身的士兵原本就对朝廷官员没什么好脸色,特别是昨夜和执金吾丁原手下冲突后,就更没好脸色了。 霎时间十几把追月弩抬起,弩箭尖泛着寒光正对着来人。 “来者止步!你们是什么人?!”陈到从得胜钩上取下长枪,枪尖一指赵忠大喝道。 赵忠眼看那怪模怪样的弩弓对着自己,离袁珣三丈多远急急停住,脸上僵硬的笑道:“小君侯,是老奴啊,老奴赵忠……” 昨夜可不止有御史连夜向太后弹劾袁珣带女子招摇过市,还和长公主发生了冲突,闹得最大的是袁珣私兵当街射杀执金吾丁原的巡逻步卒。 丁原啊,那可是带着何进诏令入洛,麾下两万人的凶神,何进现阶段手里最锋利的剑,火烧孟津惊动了洛阳皇宫,太后都吓得差点逃出洛阳。 可袁珣这主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拖泥带水!听说还是当着丁原的面动的手,洛阳混世魔王的诨号真的不是人家白送的。 从灵帝死后,一向飞扬跋扈的赵忠终于见识到了手中有兵权的威力,什么大长秋,十常侍,忠母,都是假的,在这乱世,只有手中有兵才能有未来。 可恨蹇硕,白白掌握近万西园军,都成了摆设,还让何进坐收渔翁之利。 赵忠哪里还敢像当初在冠军县时那般在袁珣面前拿架子,这位虽然只带了两千兵卒入洛,可是他两位亲叔叔可是司隶校尉和长水校尉,他叔祖父现在是后将军,可都是军中实权之人。 袁珣想了想,轻轻拍了拍海棠的脑袋,翻身下马,换了一副恭敬的笑脸。 “原来是赵公啊!” 说着袁珣挥了挥手,让护卫收了连弩,走近赵忠,把臂握住赵忠的手笑道:“赵公不在宫内理政,怎会在街上遇到,莫不是来寻我的?” 赵忠看袁珣有些红肿的脸颊,也不敢多问,只是满脸堆笑道:“是啊,正是来寻小君侯,恭喜小君侯,贺喜小君侯啊,太后知道小君侯肄业归来,心中十分高兴,说是要见您,听说太后曾询问过您的实职,只是不知道会让您担任什么职务。” 若是袁珣不知道再过上几天董卓便要到达洛阳,彼时天下大乱,高官厚禄都不如手中兵权,倒真的会高兴,但是这时候,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多谢赵公特意来通知我。” 袁珣敷衍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袋金叶子递给赵忠,这时候黄金白银都还不是流通货币,但是也是作为打制首饰和祭祀器物的贵重金属,也很值钱,袁珣不愿每次都带几万贯铜钱出门,随身只带一些金叶子,方便携带。 赵忠这时候哪里还敢要袁珣的金叶子?此时大将军何进调集各方重兵入京,为的就是逼迫何太后就范祛除宦官,袁绍更是倒宦中坚,袁隗又态度暧昧,和赵忠有些香火之情的袁珣就成了赵忠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之一。 若事情真到了那种地步,赵忠也管不了张让、段珪等人了,往袁珣军营里躲上一躲,也可以保一条性命不是么? 赵忠哪里看不出袁珣的敷衍,还道袁珣也有意倒宦,不禁老泪纵横,一鞠到底,哭道:“袁冠军,老奴自认和您往日无缘近日无仇,虽然当初去冠军之时却是存了些打秋风的念头,可是先帝在位时,老奴也为您说了不少的好话啊,谈不上有恩,但是袁冠军也不能对老奴落井下石啊……” 袁珣闻言一愣,奇道:“赵公您在说什么呢?我怎的一点听不懂?我几时对你落井下石了?” 赵忠哭得更伤心了,摇头道:“袁冠军明人不说暗话,您此番带兵入洛,难道不是支持你叔父袁绍诛杀我们这些无根之人么?” 袁珣这才知道赵忠的意思,眯眼思考了一下,笑了起来。 “赵公误会我了,我往昔和赵公一见如故,承蒙赵公厚爱,这才得了先帝赏识,窃了冠军侯之位,我此番带兵返京,以来是因为肄业回家看看,二来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不方便和别人说,但绝不是赵公说的带兵来杀你们。” 赵公还是摇头:“到了这种地步,冠军侯何必再骗我……” 袁珣无奈,眼珠一转,道:“好,我此番回京是专门与那董仲颖为难的。” 赵忠虽然现在已然成了过街老鼠,可是瘦死的骆驼就是比马大,在朝中特别是后宫之中都有硕大的能量,董卓来之前,在赵忠这里想必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虽然此时袁珣还不能思考出具体能怎么样,但是想必赵忠还是有些用处,于是袁珣半真半假的说道。 赵忠闻言愣了,他万万想不到袁珣是这种理由。 袁珣面色一狠道:“董仲颖那老王八,本是我袁家故吏,我袁家费尽心思才把他送上了并州刺史的位置,这老货居然屯兵在河东不去上任,他不上任不要紧,我耗费心神因为他上任并州制定的马匹生意全泡汤了。他现在还想奉大将军诏令来洛阳捞功劳,世间哪有这般好事?我非搅黄了他捞功的事不可!” 赵忠惊疑不定的看着袁珣,这理由太过荒唐,说出去谁会信,就因为一条商路断绝,就来和人家为难?但是赵忠却也有几分相信,这种跋扈、任性的行为……倒很符合这位少年冠军侯的性格啊! “赵公不信?你知道我这条商路一年的利润是多少么?一百二十万贯!因为边乱的原因,西凉马匹本就不能运送道中原,幽州刘虞名义上效力于朝廷,实际上是个听宣不听调的主,唯一一条走私马匹的路就是并州,你也知道我冠军县以行商为主,董卓这一搞,我他娘的要损失三分之一的财路!”此时袁珣似乎是越说越气,眼睛都要开始喷火。 赵忠一听一百二十万贯这个数字,也是喉头一滚,这一年时间赵忠陆陆续续从冠军县得到了十五万贯的好处,虽然离原来袁珣承诺的两成分红还差得远,可是十五万贯也是赵忠敛财两年才能得到的钱了。 这么大利润的生意因为董卓搅黄,无怪袁珣要急眼了,要是自己,怕是恨不得把董卓生吞了。 “要是为了对付赵公你们而来,我昨天一回来就应该去见见大将军,但你看我在干嘛?逛窑子,和父亲吵架,这是要对付你的样子么?” 赵忠看着袁珣微微有些红肿的右脸颊,心中了然,这位冠军侯是洛阳有名的纨绔恶少,说是二世祖第一都不为过,他父亲安国亭侯袁基却是一个古板的人,父子二人关系能好才有鬼了。 此时,赵忠心中虽然对袁珣的“屁话”呲之于鼻,可还是只能装模作样信任。 “不过赵公,我听说你们十常侍这几天日子倒是不太好过?” 袁珣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赵忠哪里听不出来,但此时他也不敢发火啊。 “唉,谁说不是呢!丁原带兵火烧孟津,入京就成了掌管洛阳治安的执金吾,董卓更是带着雄兵正在来洛阳的路上,这些都是何进的布置,为的就是诛杀我们这些无根之人。”赵忠说着抹起泪来,“咱家就不理解了,我们这些残缺之人都是为先帝,为陛下,为皇家做事的狗,怎的天下人都要对我们喊打喊杀……” “赵公,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此番你亲自来颁旨,怕不是为了来我这吐苦水?”袁珣肃然说道。 赵忠闻言老泪纵横,直接当街跪了下来,抱着袁珣的大腿大哭道:“咱家也算是和袁君侯有些情谊,还望袁君侯救我一救啊!” 第九十九章 来自赵忠的善意 袁珣看着赵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己大腿哭泣心中很是反感,这货平日作威作福、无恶不作,不知多少忠臣良将死于他手里,朝政这么乱责任桓灵二帝和他们这些宦官五五开。 不过袁珣终究有用得着赵忠的地方,只好无奈道:“赵公这是做甚,我可当不起啊,再说了,颁布除宦令的是当朝大将军,还有我的叔父,我一个黄口小儿,只有爵位没有官位,我如何能帮得上你?” “帮得上!帮得上!老奴不求君侯您能让大将军对咱家没了杀心,只求事情到无可挽回那一刻,给老奴一个容身之所让老奴逃得一条狗命便是。”赵忠死死抱着袁珣的大腿哭道。 袁珣呆立半天,这才道:“好,我尽力便是。” 赵忠闻言大喜,不禁磕头道:“老奴谢谢冠君侯,谢谢冠军侯!” 袁珣无奈道:“赵公你还是起来,当街这样,让人看见可不好,倘若此事让我两个叔父得知,只怕会收了我的兵权啊。” “是是是……老奴孟浪了……” 赵忠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这才挤出个极为丑陋的笑容道:“老奴现在手里还有些权势,袁冠军受封实职一事老奴会尽力斡旋的,董卓那事老奴也会帮冠军侯,管教他记住这次教训。” “那袁君瑜在这里谢过赵公了。”袁珣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又问道,“我现在就得进宫么?” 赵忠点点头道:“太后点名要见你,可耽误不得,想必陛下也想见你。” 袁珣为难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可是我这样也没法面圣啊,要不然我找个药铺开点药敷一下,等消了肿再去?” 赵忠一看袁珣那还在肿胀的脸颊,点点头道:“有理,那老奴先回宫禀报,再与太后求求情,但是袁冠军你消了肿务必提早进宫,这事儿耽误不得。” 赵忠现在就想让袁珣受封一个权力大一点的官,要是能够被何太后作为平衡何进的存在更好,袁珣答应庇护自己,权力越大自己就越安全不是? 说完,赵忠转身飞快上了步撵,由几个小宦官抬着飞速朝着皇宫方向赶去,他要赶回去替袁珣说些好话。 袁珣看着赵忠离去的方向,面色忽然一沉,冷哼一声转身上马。 陈到此时却是打马靠近袁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君侯,咱们真要保这老东西?这老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市井茶坊都在传十常侍霍乱朝纲,咱们保了他不成了罪人了么?” 黄忠在一旁低喝道:“大胆!你胡说八道什么,公子自有打算。”可是说话间一对凤目却是看着袁珣方向。 袁珣冷笑道:“这老王八蛋坏事做尽,死几回都不嫌多,可是咱们要对付董卓,总要在朝中有人才好行事,先让他多活几天。” 说完一挥手。 “回营!我和奉孝兄有要事相商,顺便让樊阿给我敷敷脸!早知道要进宫面圣,就不打自己这巴掌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海棠闻言调皮的翻了个白眼。 话说赵忠回了宫中,急吼吼的冲向长乐宫,这时候,何太后正在教导刘辩处理政务,一身白色宫装的刘彤正襟危坐在一旁插花,她虽不是何后的亲生女儿,可是却和刘辩关系极好,时不时的来宫中寻刘辩和唐妃玩耍,今日刘辩好说歹说才把她留在长乐宫,要不然刘彤才不愿意面对何太后这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女人。 侍立在何后旁边的郭胜一看赵忠进来,目光一闪,大声道:“大长秋赵忠求见!” 何后吓了一跳,有些不愉的抬眼看跪在宫门外的赵忠,她正在教导刘辩问政,极为反感外人打扰,加上郭胜别有用心的一嗓子,更觉得赵忠来的不是时候。 赵忠哪里不知道郭胜是怕自己影响他在何太后心中的地位,可是太后在场,赵忠心里在世怨恨也不敢发作,只能把满腔的怨毒压在心里。 “赵忠啊,你只是去颁个旨,还要回来复旨么?本就不是你的活,你未免有些太殷勤了。” 何后清冷的声音传来,让赵忠的头压得更低了。 赵忠大声道:“老奴有事禀报。”说着抬眼看了看郭胜,又看了看刘彤。 何后心中更是不高兴,冷冷道:“殿上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赵忠却是闭口不言。 赵忠终究是先帝心腹,也是常年掌管朝政的人之一,何后刚刚称制没几天,也有仰仗赵忠的时候,毕竟郭胜在一些朝政处理上没有赵忠那么老辣,拧不过赵忠,何后只能对着郭胜摆了摆手。 刘彤本想跟着郭胜出去,但是刘辩却不愿意了,轻声说道:“母后,姐姐更不是外人,如何听不得?若是姐姐走了,孩儿也没兴趣呆在这里了。” 何后一愣,不禁哭笑不得,她是母凭子贵,加之刘辩又常年不在身边,现在自然对刘辩溺爱了些,苦笑道:“皇帝说她能留下,便留下就是。” 刘彤也是无奈,你们两母子处理朝政,和她刘彤有什么关系,自己在这里也是添乱啊,但是天子和太后同时开了金口,她也只能尴尬的坐回座位上继续插花,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但现实往往就是那么作弄人,本想避讳的刘彤却因为一个名字,不得不支起耳朵偷听起来。 “回禀太后、陛下,冠军侯袁珣身体有恙,下午才能来面圣。” 何后闻言大怒,不是对袁珣有气,而是对赵忠有气。 “大长秋,你是来戏弄本宫的么?这种事也需要本宫屏退左右?还有,那袁君瑜胆子如此大?面圣居然都敢拖延?” 赵忠大声道:“非是拖延,冠军侯只是……只是脸颊受了些小伤,需要处理一下,以免惊扰了天颜。” 刘彤一听,心中一乱,那小恶贼狗胆包天,居然连面圣都敢耽误。 他不会因为这个被惩罚? 还有,他脸怎么?受伤了么? 呸呸呸……我关心他作甚? 不知是不是海棠昨夜的话让刘彤有了些触动,她的芳心居然有些乱了。 何后冷冷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赵忠可不是郭胜那种十常侍里排不上名号,靠着何太后才趁势而起的暴发户,他也是从朝争中踏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人物,除了灵帝,他还未把谁放在眼里,怎会因为何太后发火打怵? “敢问太后,是否是想封袁珣实职?” 刘辩一听也支起了耳朵,少年人都会对英雄人物心生崇拜,袁珣只大他不过一岁,可是已然是大汉冠军侯,还是因为军功被封侯。 颍川一役袁珣率领八千郡兵全歼五万黄巾军,阵斩黄金四贼而成为大汉最年轻的冠军侯一事天下无人不知,加上袁珣算是自己表哥,又和刘彤有婚约,从小只生活在洛阳民间的刘辩自然对袁珣很是崇拜,甚至无数次想象自己是袁珣,带着无数士兵平天下叛乱,还大汉安宁的画面。 何太后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大长秋未免管得太多,现在可不是先帝时,你们这群人还想把持朝政么?” 赵忠根本不会因为何后这隐隐威胁有所畏惧,不卑不亢的说道:“若不是,自然和老奴没什么关系,若是,那就和老奴有莫大关系了,老奴从未把持朝政,乃是先帝、太后、陛下的看门犬而已。” 何后闻言愣了,赵忠这话说的极为漂亮,看上起不卑不亢,实际上却依然为自己马首是瞻,她面色缓和了下来。 “哦?且说说看。” 赵忠深吸一口气道:“回禀太后,我等残缺之人,不过是为皇家的刀,大将军和袁家心心念念想除去我们这些刀,不过是想把持朝政罢了! 我们的存在,也只是先帝为了平衡手中和世家外戚手中的权力而已,倘若我们不在了,太后还能如此安然的教陛下处理朝政么?” 不等何后说什么,赵忠继续说道:“昔年为了推翻外戚窦武,除去世家的脊梁陈番,桓帝和王甫曹节、先帝和我们十常侍用了两代人才成功。 那么未来陛下想亲政,自然是踏着大将军的肩膀才能成功,请问太后,我们若是死绝了,太后您和陛下要用几年,又用谁才能去除早已成势的大将军何进和现在的世家脊梁袁绍呢?” 说到这里,赵忠不再言语,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何太后。 何太后闻言沉吟不止,原来她本以为自己一纸旨意,外加母亲和兄长何苗的劝阻,何进会有所收敛,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何进居然召集各路兵马打着除宦官这种近乎清君侧的名号入京,王允居然还烧了光武帝陵所在的孟津以明志,西凉董卓还带着兵正在往洛阳赶,这让何太后又惊又怒。 清君侧清成谋反的事情历史上可不再少数,当年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也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开始的。 何后怕了,何后怕了的后果便是准备将除了郭胜以外的十常侍作为弃子丢掉,以向自己大哥何进妥协。 可是赵忠的一番话却是让何后进入了沉思。赵忠说的一点也不错,天下所谓的“宦官乱政”说到底不过是皇权和外戚世家起了冲突,失去了十常侍这群看门狗,以后自己要拿什么去和何进和袁绍抗衡呢? 况且还有董太后和养在她宫里那个小杂种还对皇位虎视眈眈。 别忘了,骠骑将军董重现在可是上蹿下跳的和何家争权呢! 对了,董氏那个老表子今天还大放厥词,说什么让董重砍下何进的脑袋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何进一死就轮到自己。 说什么屁话呢! “你有何办法?”何后声音终于没有这么冷了。 赵忠大喜,说道:“老奴也没有什么好计策,不过第一就是要重重封赏冠军侯,先帝在位时,原本就是把有宗室血统的冠军侯当做孤臣来培养的,所以才会给了他如此大的荣耀,太后何不遵循先帝的意志,以大恩于袁珣,慢慢把他变成自己人?” 何后蹙眉道:“袁绍此时力主除宦,袁珣是袁家人,还能为我们所用?” 赵忠笑道:“太后有所不知,袁珣是袁家人没错,但同时更是袁家嫡子!可是其父袁基才德平平,现在袁家大权旁落于袁绍这个庶出之人手中,袁珣心中难道没有怨气么?太后您觉得一旦袁绍成了袁氏家主,袁绍百年后会归还全力给袁珣么?” 何后闻言不禁点头,袁氏是天下仲姓,百年的大家族,内部争权只怕不在皇室之下。 “另一个,袁珣有才,但是飞扬跋扈,这样的人更好控制,加之其有皇室血统,对皇室亲善,太后只需以利幼之,以亲情感化,难道他还能不敢动而为太后效死?太后您要记住,袁珣是从小没有母亲的,太后何妨认个义子呢?加之对长公主的婚事,岂不是亲上加亲?” 赵忠说完,何太后,刘辩同时向那边的刘彤看去,何太后是若有所思沉吟不已,刘辩却是莫名的兴奋。 刘彤低头插花,似乎是没有听见,可是耳朵却是红透了,昨晚海棠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与君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希望以后的日子公主殿下与君瑜能举案齐眉……” 感受着殿中三道含义不同的目光,刘彤不禁芳心大乱。 赵忠清了清嗓子,将何后目光再次吸引到自己这里,又开口道:“董太后今日辱骂太后,老奴也是听说了,太后何不把原话传给大将军,还能缓和和大将军的关系,毕竟您二人内斗,便宜的只是渤海王和董太后的董氏罢了。” 这句话一出,何太后一双大眼一亮,抚掌笑道:“赵公不愧是先帝之母,一番言语让本宫茅塞顿开,行,就按您说的办,我这就去信一封给我大哥。” 第一百章 有事问郭嘉,无事不鸟他 郭嘉很是埋怨袁珣,尤其是听到陈到回到城外大营吹嘘夕羽楼如何繁华热闹,里面的姑娘如何貌美如花,原本郭嘉还不信,可是自从见到了海棠之后,他信了,也就对袁珣更加埋怨了。 眼前的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啊,头发慵懒的结了一个结,琼鼻红唇,美眸含情,一身苏白袄裙,恍如掉落凡尘的九天仙子。 可惜了啊,仙子眼中只有那可恶的小师弟。 “某不管,倘若汝还将某留在城外掌军,某今日便回颍川去。” 郭嘉气鼓鼓的样子让袁珣不禁苦笑不已,谁能想到这个日后能把各个军阀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下顶级谋士,现在居然为了不能去洛阳城中玩耍和自己脑孩子脾气? 不过算起来这货今天也不过是十九岁青年而已。 直到等袁珣赔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瓶顶级的至尊无双后,郭嘉这才面色缓和了些。 “天下至尊?不是传说只有两瓶都给先帝喝了么?” 袁珣嘿嘿一笑说道:“对外当然这么说,师兄你想喝,怎样都会有这么一两瓶的。” 郭嘉这才想起,这天下至尊本就是袁珣手下产业生产的酒,袁珣自然要多少是多少。他一把夺过那酒,拍去封泥,一股醇厚香浓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帐篷。 郭嘉陶醉的深吸一口,小心翼翼的将那略略发黄的酒汁倒入口中一点,慢慢咽下,一股带着五种粮食的香浓温热顺着喉咙一直流入腹中,让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 纵是知道这酒袁珣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还是极为珍惜的小口嘬着,直到有些上头后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壶,斜眼看见袁珣那略微有些讨好的神情,撇了撇嘴道:“你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说,又遇到什么困难要师兄我为你解决?” 袁珣嘿嘿笑道:“瞧您说的,没事儿我也该带些美酒来孝敬师兄你不是?”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这雁过拔毛的家伙我还不懂?有这份心趁早带我去那夕羽楼中小居两日,你也知道你师兄我,平日只爱两样东西,美酒和美人,少一样你休想从我这问到一计。”郭嘉又拿起酒喝了一口,翻着白眼道。 一旁的海棠见到平素高傲如天上雄鹰的袁珣像个小孩般讨好他这位师兄,心中也是好笑,不过她了解袁珣,若是不说这位叫做郭奉孝的青年身怀屠龙之才,断然不会让他如此对待,袁珣只会对他自己服气的人这样。 “带带带,一定带,不带你是儿子!”袁珣竖起三个指头对天发誓道。 郭嘉抬掌佯装要打,笑骂道:“你少拐着弯占我便宜,说,什么事?” 袁珣将今日遇到赵忠一事细细和郭嘉说了一遍,包括赵忠求自己庇佑的事情,还有他敷衍赵忠的想法。 郭嘉细长的眼睛一亮,想了想道:“嘿,此时新帝刚刚登基,正是各方势力角逐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想不到便宜了你这闲职侯爷。”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以我对董卓的了解,等到他来到洛阳,必然掀起滔天之祸,彼时大家就会意识到,脚下的土地,手中的百姓,还有掌中的兵力才是实力的体现,我还要那些权力有何用?” 郭嘉闻言沉吟一下,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长长呼出一口酒气,点头道:“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笃定董卓会乱政,但是董仲颖此人前番随张温和皇甫嵩平凉之时,屡屡闹出无视上官军令之事,前段时间原本应该教出兵权前去并州上任方伯一职,他却巧言令色留下嫡系兵力,趁着孝灵帝驾崩之时屯兵河东待价而沽,想来是一个野心极大之人。” 何止野心极大,简直狼子野心好吗? 袁珣点了点头。 郭嘉停顿一下,又说道:“那么我们就以董卓要乱政来推演一下他要怎么做?首先便是兵临洛阳,他岂能不知你那叔父袁本初要他来洛阳实际上做什么?若我是董仲颖,只怕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入皇宫,以除阉宦的理由将皇宫清洗一遍,那么何妨顺手除去最大的障碍何进和你叔父呢?彼时洛阳以董卓兵力最强,天下唾手可得。 那么为了让董卓一介在世家中毫无声望的人名正言顺的登顶,董卓必然会扶持养在永乐宫中的渤海王协作为皇帝。” “恩,废帝……” 郭嘉冷笑着点了点头道:“莫忘了,永乐宫那位也姓董,虽然不是一家人,但是董卓的到来简直为董太后送上一份惊天大礼,董太后平素卖官鬻爵,贪得无厌,董卓送上来的枕头她岂有不靠之礼?只怕二人瞬时便狼狈为奸! 那么手握重兵的董卓只怕会迅速取代何进成为摄政大臣!彼时何进已死,袁氏元气大伤,天下谁还能和他董仲颖抗衡?” 袁珣简直对郭嘉五体投地,这就是能在一个时代乃至后世刻上烙印的顶尖谋士么?对于人心的洞察简直骇人听闻,郭嘉的推演除了一些细节与历史不同,简直就是把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袁珣是穿越者,自然能够准确的把握历史的走向,可是郭嘉可不是啊,只靠着朝堂形式和董卓性格,就能准确摸出董卓心中的想法,用鬼神莫测形容也不为过! 郭嘉现在只有十九岁啊! 妖孽! “那么我该怎么应对呢?”袁珣问道,他心中虽然也有大致计划雏形,可是听听这“千古风流人物”的建议也是非常之重要的。 只见郭嘉从怀中拿出纸扇,哗啦啦一声抖开,轻轻扇了几下,又啪一声在左掌中合上,眼睛泛着精芒道:“这事情虽然紧急,可是有变数。” “有变数?” 郭嘉点了点头道:“对,执金吾丁原便是那个变数!董卓万万也不会想到何进为了求稳,除了调他入京,还带来了骑都尉丁原,并任作执金吾。 丁原此人虽然出了名的顽固不化,但是对于大汉的忠心天下无人不知,况且丁原手下又有两万并州雄兵,实力虽不如董卓但也是一方豪强。 丁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狼子野心的董仲颖废帝的,毕竟按照礼法,天子乃是先帝嫡长子,嫡长子未死,谈何废长立幼?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老顽固丁原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边塞莽夫董卓废长立幼的!” 袁珣眼睛一眯,下意识向正在手杵香腮听他二人定计的海棠看去,海棠见袁珣目光所及,不禁甜甜一笑,如同花蕾初放,就算是余光瞥见的郭嘉也不禁为这笑容呼吸一滞。 吕布! 倘若丁原是董卓称霸朝堂的变数,那么杀父换爹的吕布就是丁原的变数! 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吕布杀害丁原,只要有丁原在,董卓不可能如此顺利的换皇帝! 郭嘉见袁珣陷入思考,不禁微微一笑,拿起酒壶喝了一口,自家小师弟很特别,在郭嘉看来,他的聪慧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很多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戏忠都只需要帮袁珣将事情理顺,把利害关系摆在袁珣面前,至于如何定计,袁珣能够找到一条最为稳妥的计策去实行。 就像那日袁珣果断确定向阳翟借兵拒敌与颍阳城下一般。 所以辅佐袁珣做事,无论戏忠也好,还是郭嘉也好,总是觉得很轻松,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要为袁珣查缺补漏便是。 “那么我要如何去和丁原搞好关系呢?我昨夜好似得罪他了……” 可是袁珣的话差点让郭嘉吐血。 “去负荆请罪啊!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郭嘉有些无奈的骂道。“丁原自持身份,只要你把姿态放低,让他觉得你是个任性的孩子,怎好拉下脸和你为难?” “着啊!师兄果然高明!”袁珣闻言抚掌赞道。 “少拍马屁!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性格么?”郭嘉没好奇的说道,却听旁边银铃一般咯咯的笑声,这才转过脸去对海棠笑道:“对?我相信这货在洛阳时没少让你们操心!” 海棠只是以袖掩嘴咯咯娇笑,却没有答话,可那揶揄的一瞥却让袁珣面色有些涨红。 “对了,我下午需要去面圣,如何说?” 郭嘉翻了个白眼道:“诚然如你所说,天下大乱之后谁会把天子号令放在眼里,可是现阶段你的权势越大,越立于你日后发展,何太后和小皇帝给你什么,好生接着就是,还有,你的脸……” “卧槽,我把这茬忘了!” 经郭嘉提醒,袁珣怪叫一声,起身就跑出军帐,满军营寻找那名医樊阿去了,留下郭嘉和海棠大眼瞪小眼。 “卧……卧槽?”郭嘉苦笑道,“我发现这个词从这家伙口里说出来,丝毫没有突兀。” 海棠娇笑点头道:“君瑜能用这个词涵盖一切的情绪。” “卧槽……厉害了!” 樊阿是华佗的亲传弟子,据说是完整习得华佗“青囊经”的唯一弟子,虽然好酒,可是医术却是高明,经樊阿先用银针放去淤血,再以一贴黑乎乎的药膏敷过之后,袁珣肿胀的脸颊居然迅速消了肿,除了有些如同高原红一般淡淡的红印,几乎看不出来受过伤。 抬头看看军营中的日冕,时间几近下午,袁珣这才复又带了陈到和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一路飞沙走石鸡飞狗跳的穿过洛阳城赶往皇宫。 当袁珣纵马靠近皇宫之时,赵忠早已候在宫门口,才见袁珣便急吼吼的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来,太后和天子都催了三遍了!” 皇宫除了大将军何进的寥寥几人,是不允许任何人骑马入宫的,赵忠拽着袁珣右手,将他带上一架八抬大轿,二人共乘一轿,八个人健步如飞朝着长乐宫中赶去。 “袁冠军,老奴为了你的事情,今早可是费尽了口水,你须知,宫内不比宫外,可不敢肆意妄为,一定要表现出坚决站在天子这边的样子,泼天的权势唾手可得!”在路上,赵忠却是小声对袁珣嘱咐道。 “小子多谢赵公公了。”袁珣说着,从怀中拿出早上那袋金叶子就要递给赵忠。 赵忠苦笑一声,摇头道:“老奴命都快没了,还要钱有何用处,刚才何进的奏疏又承到了太后面前,还是力主诛杀我们……” 袁珣趁势收回那袋金叶子,苦笑道:“赵公,你也知道,大将军已然成事,和他正面硬刚我也没那个能力,我最多也就能在发生最坏结果的时候保你一命,想来十常侍其他人都伏诛了,我叔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也不会和我为难。” 虽不知袁珣口中“正面硬刚”是什么意思,但是赵忠闻言还是心中大定,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面色一沉,“咱家也不敢奢求,留条老命带着家产回老家当个富家翁了此残生便可,不过何进嘛……杂家断不会和他轻与,就算是咱家离开洛阳,也要咬他一块肉带走!” 看着赵忠那无须的狰狞白面,袁珣也忍不住心中发寒,这群身心残缺的人,果然都惹不得,疯狗啊一群! 何进可不就是死在这群宦官临死一搏之下么? 要不要提醒何进? 袁家想要掌权,何进也是拦路虎,如果以为何进掌权就能够让天下多太平几年,那袁珣就太天真了。 有的时候,天下在枭雄手里,远远比在蠢货手里来得好,至少枭雄知道治理自己的领地,蠢货只会让领地变得更加残破,何进,便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逐鹿天下,从来都没有对错,只有时运不济,天命何归不是么? 但是此时何进的是否死亡也是阻挡董卓的关键一环,何进活一天,董卓头上就还有压得住的天,何进一死,只怕董卓便会肆无忌惮。 袁珣看向赵忠,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第一零一章 抢塞来的一个娘 “启禀太后!冠军侯袁珣殿外求见!” 才到长乐宫门口,赵忠便急吼吼的通传道。 何后和刘辩、刘彤才用罢午膳,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时听见赵忠的通传,何后眼睛一亮,瞥了一眼郭胜,郭胜这才大声道:“传冠军侯袁君瑜觐见!” “姐夫来了!” 刘辩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为的就是见自己心目中的榜样一眼,此时听得袁珣终于来了,不禁有些兴奋的偏头小声对右手边的刘彤笑道。 刘彤俏脸一红,瞪了刘辩一眼,小声道:“瞎叫什么,谁是你姐夫?” 刘辩嘿嘿笑而不语。 什么?刘彤怎么还在这里? 何太后原本早就想让刘彤滚蛋了,看着刘彤那张脸,她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前皇后宋氏,这两张脸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随时提醒着她,宋氏就是被她联合十常侍迫害致死的。 可是赵忠一番话让何太后改变了主意。 虽然郭胜号称已然控制了蹇硕手中的近一万西园军,可是郭胜懂什么带兵打仗?西园上军上下现在怨声哀道,郭胜只会吃空饷克扣士族粮饷,不少中层将领也都在观望,倘若真是出了事情,郭胜能够指挥西园上军一半人就算烧了高香了! 可是袁珣不一样啊,他可是以八千羸弱的郡兵打败如狼似虎的五万何仪黄巾的人,以军功册封了冠军侯,那是实打实的事情。还一度被誉为“霍去病再生”,隐隐有了点名将的意思,再不济也不会比郭胜这个只会吃拿卡要的强啊! 现在何太后手里缺什么?兵啊!倘若有兵在手,又有良将带领,何进总会有些忌惮? 拉拢了袁珣,让袁珣去管理西园上军,精兵良将不就都有了么? 那么刘彤这个袁珣“正妻”,当然也是何太后拉拢的对象了,所以何太后破天荒的对原本皇室中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刘彤嘘寒问暖起来。 随着郭胜的通传,赵忠带着一个身着黑色缺胯袍袍的少年进来,少年头戴白玉束发冠,眉似细柳,目若朗星,红唇挺鼻,生得极为俊美,他身材高挑,不卑不亢,虽然面容有些阴柔,可是那高挑的身材加上开领的缺胯袍,一根皮革蹀躞束腰,让他身材更是挺拔如苍松。 缺胯袍早在洛阳流行许久,不过这少年穿上…… 好一个英武俊俏的美少年! 何太后目光一亮,这少年果然是袁家的弟子,气质不凡,尤其面容,真是世间少有,当得上“洛阳小魔王美袁郎”的称号。 倘若不是要拉拢他,何后当真有把少年收做面首的念头。 “冠军侯袁君瑜,见过太后,陛下,见过……”袁珣目光所及,看到刘彤正看着他,也不禁愣了一下,还是调整叉手鞠躬一下平静道。“见过代郡长公主殿下,祝太后,陛下如日月凌空,保大汉江山永固。” 袁珣别致的问候让何太后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起来,特别是那句“日月凌空”新颖而深的她的心。 “彤儿,你这夫婿当真是人中龙凤,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何后没有回应袁珣,却是转头柔声对刘彤柔声笑道。 刘彤面色更红,羞道:“母后拿彤儿寻开心……他呀,是个愣头青,倘若冲撞了母后,母后千万勿要怪罪才是。” “皆是青葱少年,懵懂些莽撞些叫什么罪过?更加惹人喜爱罢了,你这孩子,还没过门就向着自家夫婿,果然女儿向外。” 何太后的调笑让刘彤娇靥如霞,低下头再不说话,何后轻轻一笑,美目又转向了袁珣,笑问道:“你也不是外人,哀家拖个大,便唤你一声珣儿可好?” 岂不知袁珣确实余光死死盯着刘彤,心中疑惑不已,刘彤居然为他说话了?这疯丫头转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这疯丫头的性格,不在天子和太后耳边说他坏话他就烧高香了,此时居然为他说话? 有什么阴谋么? “咳咳……” 赵忠看袁珣微微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刘彤,不禁心中大骂色胚,今早在袁珣马上的那个就够漂亮了!遂立即轻咳提醒。 袁珣这才反应过来,又复叉手鞠躬道:“能得太后如此称呼,下臣真是受宠若惊。” 何太后捂嘴一笑道:“行啦,你们小夫妻甜甜蜜蜜,哀家也很高兴,不过今日让你来是哀家要见你,你和彤儿私下甜蜜可好?” 何太后见此景,心中更加信了郭胜对袁珣的评价:此子虽然有些才华,统兵也有些能力,但是确实个色中饿鬼,纨绔恶少,为了自己的色心,还建立了夕羽楼,广收洛阳美女。 这样的人,权色二字便可满足,最好控制不是么? 何后心中越发惊喜了。 谁要和她(他)私下相见啊? 听见这话,袁珣和刘彤在心里同时暗骂起来。 其实刘彤在为袁珣说话后就后悔了,今日莫不是肉吃多了油蒙了心?见了鬼了居然为袁珣说话? 可是海棠昨夜那番话还是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循环,再想起袁珣在颍阳城上运筹帷幄的样子,刘彤一颗芳心乱如团麻。 “郭胜,给冠军侯看座,赵忠,若是没什么事下去忙,哀家要和我这外甥说些体己话。” 何后素手一挥,赵忠对何后的过河拆桥无可奈何,只好悻悻退出长乐宫,同时也越发决定抱紧袁珣这只不粗的大腿,毕竟真到最坏的时候,别指望这何后不把他们这群以前效忠灵帝的一群看门狗当做弃子抛出去。 袁珣散漫惯了,见有座位,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 “珣儿,永安大长公主,当年走的平静么?” 袁珣也没料到何后一上来就问这个,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没穿越,具体情况他当然也不知道,只好搪塞道:“回太后,那时小臣尚且年幼,母亲去世怎么样小臣也记不太清了,据父亲说,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平素饱受病痛折磨,小臣想,大概上天也心疼母亲,这才接母亲上天享福……” 何后闻言一愣,心道这小家伙对他母亲还真是个有孝心的,只不过和他父亲嘛……不过是去母亲的孩子性格总有些偏激。 袁珣的回答很有技巧,何后心中也是感动,她也是母亲不是么?不过何后更是动了心思,袁珣从小失沽,缺少母爱,对母亲又有别样的孝心,倘若她施之以情,若能替代袁珣母亲在他心中的位置,那不就把这少年牢牢控制在手中了么? 于是何后随着心情流下几滴眼泪,说道:“你说得对,永安大长公主一定是上天享福去了,她在天上若看到你如此有出息,也会很高兴的……你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说着,何后居然起身走到袁珣面前,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温柔道:“你这孩子,论关系,你是大长公主的孩子,先帝的外甥,还要叫哀家一声姑母,况且你还要娶哀家的女儿,哀家是你岳母,以后不许再叫哀家太后,那是给外人叫的。” 何后身上浓烈的脂粉味让袁珣鼻子有些痒痒,他心中也有些惊奇,何后也太会打蛇顺杆爬了?自己母亲永安大长公主刘泷乃是桓帝的女儿,和灵帝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何后姑母一说更是无从说起。 况且刘彤是王皇后的嫡女,和何太后有个毛关系啊? 这波操作实在是…… 骚气万分! 强忍着不适,袁珣好似感动到哭似得趁机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红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道:“小子人言轻微,怎敢和太后攀亲?况且小子也不敢随意称呼太后啊?” 何太后嗔怪的拍了拍袁珣的脑袋,笑道:“傻孩子,我便认你做个义子又如何?人前你称呼我为太后,人后你且称我义母便是。” 鬼才有没事认妈的习惯! 但是想到这身份带来的好处,袁珣只能强忍着推开眼前这妖艳少妇的冲动,跪倒在地,佯装感动般大声道:“母亲在上,孩儿袁君瑜给您磕头了!”说着慢慢把头往地上磕去。 装了半天,袁珣也没发觉何太后有制止自己磕头的习惯,暗骂一句“你大爷的”,咬咬牙,还真的给何太后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何太后这才笑着虚扶起袁珣,连声说道:“好!好孩子!” 说着转头对郭胜道:“你去准备一桌酒宴,哀家要和我两个儿子和儿媳好好喝上一杯。” 袁珣不禁暗暗翻白眼,怪不得何太后一度被认为是历史上最傻的太后之一,不但贪财,而且看不清大势,倘若她有点眼光,任凭何进诛杀宦官,虽然何进有成为窦武的可能,可是毕竟是一家人,何进短时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动她们母子。 只要之后何进把持朝政,世家和外戚矛盾不可调和,必然再起间隙,彼时只需再培养一批忠心宦官易如反掌,再联合世家制衡外戚便是。 可是何太后却是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愣是和自己哥哥作对,搞得何进身死南宫,朝廷大权被董卓窃取,自己也弄个带着儿子香消玉殒的结果。 这拉拢人心的手段还真是…… 幼稚的不行! 也是袁珣此时需要一份实职去完成自己的计划,要不然作为袁珣袁家嫡子的身份,何太后想随随便便当他妈?就算袁珣同意,袁氏族人还不得翻天? 不看长远,不辨是非…… 好好当个寻常太后,辅佐哥哥管管朝政,养几个面首,静静等刘辩长大,掌握一点朝堂势力以待将来它不香么? 人啊,最忌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往往会把事情做得更糟。 郭胜笑着应了,片刻后一桌丰盛的酒席就摆在长乐宫中,几人分桌而坐,刘彤却是被安排坐在了袁珣身边,和袁珣坐了同一桌。 这让二人尴尬不已。 何太后却是看着这少年越看越顺眼,也遗憾不能收其做个面首,不过时间还长,以后慢慢从何进手中收回权力,凭借自己成熟的身体和美艳的容貌,还能比不过刘彤这青涩的小儿? 成熟女子对少年的吸引可不是这些青涩少女能比的! 想着袁珣那高挑的身体在自己身上用力,那俊美的面容叫自己“母亲”的样子,何后面颊居然有些潮红起来。 袁珣当然不知道何后居然在想写污秽之事,主角还是他,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只怕会拔刀砍人。 第一零二章 给你,你受着就是 其实何后所谓的酒宴,不过是一些葡萄酒,佐以宫廷的糕点、水果。毕竟才过午时不就,几人都是用过饭的。 何后和袁珣,一个有意拉拢,一个曲意逢迎,加之袁珣是个会来事的,酒宴上说一些冠军县的趣事,也都会逗得在场几人哈哈大笑,一场酒宴进行的气氛极为热烈。 刘辩一直没有机会和袁珣讲话,此时也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自己母后不时的掩唇娇笑,想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失礼而发怒,终于开口道:“皇兄,朕早就想问你了,你是如何做到以八千郡兵全歼五万黄巾贼兵的,朕可听说了,那何仪乃是当年波贼手下大将,行军打仗极为厉害,他弟弟何曼号称“飞天夜叉”,双手能举大鼎,号称万人敌!” 袁珣一听“皇兄”这个称呼,慌忙站起身鞠躬道:“陛下折煞微臣了,微臣什么身份,怎敢当得陛下一声‘皇兄’?这样的称呼,陛下万万不要再提。” 何后看袁珣虽然只比天子大一岁,但是谈吐得体,谦逊有礼,关键是非常的知分寸,心中对袁珣的评价又上升了几分,便笑着摇手道:“珣儿也太生分了,你虽不是宗室,但是也身有我汉室血脉,论辈分皇帝称你一声皇兄并不过分,只不过……”何后杏眼往刘辩那里一瞥,吓得刘辩赶紧低下头,“你说的也不错,毕竟你不是我皇室宗亲,皇帝私下叫你一声皇兄,当众可不能这么称呼,要不然会给你带来些许麻烦。” 刘辩忙行礼道:“母亲教训的是。” 袁珣这才点点头坐下,笑道:“其实也没有陛下您想的那么好,当时我们旧金城,也就是现在的冠军县,刚刚依托史氏商行开始做些生意自给自足,可是便闹了黄巾,黄巾势大,倘若无人阻挡一下,莫说是我冠军县,就算是阳翟这样的大城,也会被席卷一空,闹得十室九空。” 袁珣开口,别说刘辩和何后听得津津有味,就算是一旁侍立的郭胜和参与在那场战争中的刘彤也竖起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可微臣手上哪有兵呢?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几个侍卫飞马赶往阳翟,想太守李旻求兵。李太守也是个明是非的人,当即借了八千精锐给我。” 此时郭胜才含笑道:“冠军侯真是宅心仁厚,奴婢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呢!” 何后一愣,挑眉道:“哦?郭胜你听到什么?” 郭胜叉手礼道:“回禀娘娘,那李旻是赵大长秋的人,治理地方嘛马马虎虎,若是论行军打仗,就算是个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不是这块料,加之他生性懦弱,之前襄城被围之时,县令王承曾向李旻快马送过求援信,可是李旻胆小,未发一兵一卒,这才导致王承力斩被擒,好在此人忠烈无比,临死前居然杀了家中老幼以明死志,还一把火将府库烧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导致何仪未从襄城得到辎重补给,而匆匆裹挟百姓抢攻颍阳城。” 现在郭胜因为和何家的关系,隐隐成为了十常侍之首,自然非常忌惮今日赵忠向何后献计的事情再次发生,但凡有一丝能压制赵忠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刘辩听到慷慨赴死的襄城令王承,不觉眼中含泪道:“王县令的事情朕也曾听说过,当真是个忠心的英雄,这李旻真该死!那皇兄你又是如何从李旻那里借到的兵呢?” 袁珣闻言,面容有些古怪起来,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后笑道:“珣儿不必有什么忌讳,你帮咱大汉除去这么大一场灾祸,哀家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袁珣有些害羞,“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要是不给我借兵,我便杀了他……” …… 不要说何后和刘辩,就算是略微知道内情的刘彤,此时也是瞠目结舌,袁珣当时只是个永安亭侯,而且没有任何官身在身上,居然敢去威胁一个封疆大吏!这可是造反的行为!还拿刀架人家脖子上?当真胆大包天。 原本今天袁珣谦逊有礼,对答如流的样子让何太后对袁珣“洛阳第一恶少”的名号有所怀疑,可是听了袁珣的话,这才知道,市井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昨儿他不久又弄死十几个执金吾丁原手下的士兵么?听说要不是丁原亲自到来,他那义子姓吕的主簿就被袁珣当场弄死了! 执金吾的人啊!那是掌管着洛阳治安的人! 不过何后并不反感袁珣的行为,换句话说,一个连自己脾气都控制不住的人,最容易被他人利用。一把好的刀,对外的一面总得锋利无比是么? 何后差的也就是一把刀,能够保护住皇宫的刀! “后来呢?”刘辩听着袁珣那快意恩仇的话,自己仿佛也能参与到这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当中,不禁急急问道。 “后来微臣想,黄巾贼寇毫无根基,能够壮大的原因就是流窜作案,劫掠地方、裹挟百姓强大自身,何仪未在襄城及时补充辎重,必然北上进攻颍阳,倘若让他成功,阳翟就危险了,彼时黄巾贼寇人数上十万,凭借着阳翟那两万人,就算是李广重生,霍去病再临也无济于事。 于是便带着八千郡兵急援颍阳城,只要把黄巾贼拒于颍阳城下,他们辎重不足,粮草不够,怎能和我们打持久战,必然猛攻于我们。” 何后笑道:“我儿果然是天生的将才,一翻推演有模有样,你便是我们辩儿的霍去病。” 何后一句“我儿”让袁珣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叉手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和霍骠骑相比?不过是运气好,将士们用死命罢了。” “居功不自傲,我儿也才十五,当年霍骠骑也要十七才能封狼居胥,谁言你不能超越他呢?” “谢母亲夸奖。” 何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可是你们只有八千人,对方可是五万人,你们又如何打赢的呢?” 袁珣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实话紧张的不得了,可是背后就是颍阳是数万百姓,阳翟和冠军县的数十万百姓,退一步也不成。 好在我们那次弓箭带的充足,黄巾军中没有多少弓箭,他们的几次蚁附攻城都没有效果,反而使自己的士气大落。 何仪的部队除了他嫡系的三千人外,其余都是拿着锄头镰刀的百姓,哪能经得起几次弓箭轮番射击呢?何仪无奈之下之好收兵,砍伐树木做盾牌。” 袁珣的讲述其实隐瞒了很多,可是刘彤作为亲历者,还是能回想起当时战事的焦灼,一年过去,此时想起来,黄巾军冲天的喊杀攻城声震耳欲聋。 哪有袁珣说的这般轻松,想起袁珣上战场前连盔甲都系不上的紧张,刘彤不禁偏头偷看袁珣侧脸,那略显青涩的侧脸上此时全是严肃。 恩……出人意料的并不反感…… 接下来,在几人屏住呼吸的聚精会神中,袁珣说了怎么夜扰黄巾大营,辱骂何仪使龚都出战被斩,导致何仪何曼不睦,趁机夜攻黄巾大营一战而胜。 他当然不会说三段射和投石机外加神火雷的事情。 反正之前递给朝廷的报告怎么写的他就怎么说便是了。 “有用有谋!”何后听完,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笑道:“辩儿有了你的辅佐,我们大汉何愁不兴?还有,你那冠军县不过一年时间,赋税比阳翟都要多,我们珣儿当真是文武兼备的少年英豪。” 说着,转头对刘彤说道:“好孩子,你是有福气的人,有这样的夫婿,想必未来也能随着名留青史,就如卫青和平阳公主一般,你们莫急,待先帝丧期过后,母后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刘彤当即羞红了脸,不知为何,还偷偷瞥了一脸懵比的袁珣一眼。 “珣儿,你还是东宫舍人?” “回母亲,是的。” 何后笑道:“我儿有大才,哪还能委屈做个东宫舍人,可恨那丁原已然做了执金吾,要不然我儿做个执金吾绰绰有余。” “丁执金吾乃是大汉名将,孩儿怎敢和他比?”袁珣谦逊摇头道。 何后道:“郭胜,你看给我儿安排个什么官位何事?”说罢,转头幽幽看着郭胜 郭胜看着何后眼中的幽光,知道何后是对他掌管西园军一事极为不满,顿时满头大汗不止,跪下谄笑道:“自西园军成立后,虎贲军一直都是虚有其名,以冠军侯的能力,任一个虎贲中郎将绰绰有余,奴婢这便抽调一半的西园上军填入虎贲卫。” “听说我儿此番回来也带了一些兵马?” 袁珣听到何后的话,心中不禁大喜,郭嘉说的没错,有大富贵等着他。 “回母亲,此次回京带了一些护卫,不多,只有两千。” 原本勋贵私自带兵入京,别说是两千,就算是两百都是逾制,够得上谋反罪名了,但是此时丁原已然带着雄兵入京,董卓更是在来的路上,何进还拍了其他人前往不同的地方招募士兵入京,比起这些大佬们,袁珣的两千士兵根本不算什么。 何后点点头,她还觉得少了呢! “我儿可先以这两千军士为虎贲军骨干,母亲在从郭胜哪里给你一些士兵,以后母亲和辩儿的安全便交给你了。” 袁珣大喜跪下道:“请太后放心,微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句话让何后欣喜不已,笑道:“快快起来,与我客气些什么?”说着,又看了看刘彤,说道:“彤儿要出嫁了,不能太寒酸,郭胜!去哀家内库中挑些首饰给代郡公主,还有赵忠送你那对琉璃宝马,拿来给彤儿,就算哀家这个做母亲的送女儿的出嫁礼物。” 郭胜一听,心中疼痛不已,这时代,琉璃都是西域乃至西边的大秦国传进来的,那两座琉璃马造型精致,乃是赵忠收藏最喜欢的,若不是为了求何太后庇护,断然不会到自己手上。此时何太后一句话就要他把那一对宝贝送给刘彤,他心在滴血。 任何一座,都是价值连城啊! 就在此时,一个小黄门进来,在郭胜耳旁说了什么,郭胜喜不自胜的看着何太后。 何太后愣道:“当着我两个儿子的面,有什么事不能说?说来!” “董重畏罪自杀了!” 袁珣闻言一愣,他倒是记不得董重是谁,但是大汉朝现在最出名的姓董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一个是董卓,一个是董太后,想来便是董太后的人。 “好哇!”何太后站起身,抚掌笑道:“看那老贱人还敢拿这有名无实的骠骑将军威胁哀家么?我看那老贱人怕是不怕?敢对我们何家人口出狂言!” “我儿,现在骠骑将军的位置空出来了,为娘是不会给任何人的,就为我儿留着,待我儿建功立业,骠骑将军自然是我儿的,到时候你这冠军侯名至实归,霍去病重生也不过如此!” 第一零三章 这辈子第一次 袁珣混了个虎贲校尉,比秩两千石的大员,手中的兵力正式得到了承认。而何太后则得到了一个“好儿子”,一把锋利无比且“对外”的刀,这一场畅谈自然主客尽欢。 等到将近晚饭,何太后想留袁珣用膳,被袁珣以需要回营调集兵力进城为由婉拒。何太后自然知道这事儿才是重中之重,一刻也耽搁不得,便也随了袁珣。 临走时,刘辩恋恋不舍的拉着袁珣。 “皇兄,你可一定要早点带兵入皇宫啊,朕还想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呢。” 刘辩自小生养在史道人家中,虽然长在民间,可是史道人哪里敢让刘辩没事出道观瞎晃?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所以刘辩长了十四岁,自然没有什么同龄朋友,只有之前与其结婚的唐姬陪伴在左右,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内向懦弱的性格。 难道你指望史道人一个只会读道德经的教刘辩什么处世为人的道理么? 刘辩好不容易见到袁珣,袁珣自信,谦逊,能文能武,正是他想象中自己的样子,巴不得袁珣时时刻刻就待在宫中能与他多亲近。 袁珣看着刘辩那彷如看长兄一般儒慕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感慨,点点头道:“陛下放心,臣只不过出城整兵入宫,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 刘辩不舍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在一群侍卫宦官的簇拥中往南宫走去。 “小君侯……!小君侯!这里!” 袁珣才走几步,便听一个角落传来低低呼唤,往那边看去,却是之前就被何后像赶狗一般撵走的赵忠。 “赵公,你怎会在此?” 赵忠搓着手笑道:“小君侯现在认何职啊?” 袁珣朝着赵忠叉手行礼笑道:“不才窃居了虎贲中郎将一职,多亏了赵公从中斡旋。” 赵忠心中大喜,虽然自从西园军成立后,大部分虎贲军军卒就被调配到西园军中,护卫重心也从皇城移到了西园之中,虎贲军名存实亡。 可是虎贲军本职和御林军一般是皇帝亲卫,而且是护卫皇城外城的重要部队,可以说虎贲校尉一手扼住了皇城的咽喉。 现在袁珣身居此职,倘若出事,赵忠便能第一时间得到袁珣的庇佑。袁珣虽然兵力不多,就算加上郭胜手下调来的一部分西园上军,短时间形不成战斗力。 可是别忘了,袁珣是正儿八经的袁家人,还是嫡子。 袁家为找我朝堂的三股势力之一,就连何进也是不可能在这时候去找麻烦的。 “那都是小君侯乃人中龙凤,老奴不过帮小君侯说了两句话罢了。” 袁珣再次一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忠虽然现在权势大减,但是其蛊惑人心的本事一流,只观今日郭胜有多忌惮他便知,袁珣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去得罪他。 只要平稳度过这段时间,顺利整合西园军调过来的士卒,自己手上的兵力就能达到近七千,面对董卓也就有了些把握。 “赵公哪里话,大恩不言谢,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言语便是。” 赵忠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面容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君侯,你和老奴交个底,你此番入洛,真的没存对付我们十常侍的心思么?” 袁珣微微眯起眼,知道以赵忠的精明,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要对付董卓那番鬼话,此人疑心病很重。 但是现阶段重要的就是稳住赵忠。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瞒不过赵公你,我虽真是为了为难董卓而来,但是倒宦乃是大势所趋,又是我叔父发起,倘若我叔父与我为难,我自然也不能违抗。” 赵忠面色不变,反而有些释然,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身为袁家人怎么可能和袁本初作对……小君侯,老奴感谢你如实相告,咱家替你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也心甘情愿了,咱家只问你一个问题,今早你答应我保我一命此话可作数?” 停顿一下,赵忠咬着牙道:“只要小君侯保我一命,我还有些家产,可一二添作五分给小君侯作为买命钱!” 袁珣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赵忠居然会这么说。 “赵公,我有一事不明。” “你且问便是。” 袁珣沉吟一声道:“你与其把钱给我,何不给太后或者车骑将军呢?难道以太后权势还不能保你一命么?” 赵忠冷笑一声道:“他们何家但凡有一个人能称得上人物的,我也就不会如此了,你怎知道我没有走过何后和何苗的门路?我连舞阳君的门路都走过了!可是现在何进缺的就是倒宦带来的人望,虽然一时犹豫,可他终究会想清楚的,他们何家人一丘之貉,指望他们会为了我们这些人反目成仇? 太后现在怕了,早就想把我们当做弃子了,也只有她才会傻乎乎的听信我的言语,引狼入室将你任做虎贲校尉!也只有张让还对太后和车骑将军抱有希望。 熟不知,世道早就变了!这世道,手中兵,帐中粮才是王道,什么权势钱财不过过眼云烟。 愿意和小君侯你做这笔交易,是因为我信得过你?” 袁珣眉毛一挑,他怎可能想到自己居然是赵忠信任的人? 赵忠似乎看出了袁珣的疑惑,接着说道:“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然拿你一些银钱,可是你在仕途的每一步,无不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你不会害我,害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好处也落不到你头上来。” 袁珣点了点头,赵忠这话说的没错,这次何进召集八方人马,进京清君侧,主要的就是丁原和董卓,和他还真没什么关系,就算是他帮了何进,不过是占一个名声而已,他这个年纪,冠军侯加虎贲中郎将,根本已经封无可封,除非他如霍去病一般真的封狼居胥。 毕竟大汉国祚四百余年,也只有一个霍去病。 袁术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比秩两千石的长水校尉而已,和他官职一样,而且没有爵位。 “我家资600万余贯,只需小君侯保我一命,让我能归乡做个富家翁,我只需要二百万贯养老,其他钱都是小君侯你的。” 六百万贯! 袁珣闻言心中一震。 没想到这老太监一生横征暴敛,居然有六百余万的家资! 要知道,大汉现在民不聊生,一年赋税不到一百万贯,冠军县几万人工作,生意遍布周边州郡,一年的利润也不过二百万贯,这老太监还真有钱。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干了! 袁珣在心中大喊一声,换上笑容道:“赵公说的哪里话,你我二人关系匪浅,就不必谈钱,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可假扮我儿郎报一命就是。” 赵忠大喜过望,生怕袁珣反悔,说道:“小君侯仗义,明日开始我便变卖家产,逐步将家产送往小君侯军中,望小君侯莫忘今日之诺。” 说完,赵忠深深朝着袁珣行了一礼,做贼似得离开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赵忠为何急吼吼的想找自己报名,但是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而且彼时赵忠只要钱已到位,黑吃黑什么的…… 嘿嘿嘿…… 保他一条命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想留钱养老?况且袁珣根本就不信赵忠给自己的钱是大头! “啊!……” 袁珣一边想一边往宫外走,才走出几步,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他循声望去,见花圃一角隐隐有人。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多年习武导致他听力很好,隐隐有对话传来。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把你手上的东西还给咱家。” “你……这是太后赐给我的!” “哈哈……就凭你个野种也配拥有这东西?太后赐给你的又如何?你真以为你是长公主?在杂家面前你就是个屁!太后赏你是为了拉拢冠军侯袁君瑜,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莫要以为杂家不知道,人家袁君瑜根本就看不上你! 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养个外室!……啧啧啧,还没结婚就养个外室在外面,你说说你得多讨他厌啊?” “你……” 听着那已然带了哭腔的声音,袁珣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叹,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角落走去。 今日还真热闹啊! 转过花圃,正是怀抱着一对琉璃马不放手,眼眶通红的刘彤,另一头拽住琉璃马的不是郭胜又是谁? “我说,你就会在我面前耍横是么?”袁珣懒懒道。 “呀……” 袁珣的突然出现,下了刘彤一跳,下意识的放了手,手足无措的看着袁珣。而一旁的郭胜一见袁珣出现,手上抱着琉璃马,一张脸涨红,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袁珣也不理郭胜,走到刘彤面前,笑问道:“你在我面前那么厉害,怎么面对一个老宦官,连动手都不敢了?怂不怂啊?” “冠……冠军侯……” 郭胜尴尬的叫道。 袁珣一把拉住刘彤的素手,将她拉到身后,转身笑看着郭胜。 刘彤俏脸通红,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不知怎么的,就这么任由袁珣抓着。 “我第一次听说,皇家御赐的东西还能往回要,是太后要的么?还是陛下要的?” “这……这和冠军侯没关系?” 郭胜听闻袁珣略带嘲讽的语气,眉头一皱,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他可是现在的十常侍领袖人物啊!太后面前的红人,谁见了不得恭敬叫一声“郭公”? “笑话!”袁珣翻了个白眼,说道,“刘彤是我未婚妻,她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这琉璃马也是我的,你居然说和我没关系?我的东西你也敢霸占,你皮痒,想找刺激么?” 说着,袁珣眼睛微微一眯,眼中散发出幽幽的光。 郭胜看到袁珣那微眯的双眼,居然一时间好似看到了长乐宫中那位太后发怒的样子,还没嚣张呢,却依然怯了三分,眼前是谁?敢拿刀架在太守脖子上,还敢当着丁原面杀人家手下士兵的人,洛阳城中哪个勋贵没被他欺负过?当年如日中天的赵忠,侄儿子也不是被这位揍了个半死么? “可……可是……”郭胜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你不是养了个青楼女子做外室,扬言不会娶她么?” 袁珣闻言脸上笑容慢慢隐去,劈手夺过那一对琉璃马,随手递给身后的刘彤,抬手朝着郭胜就是一嘴巴! 啪! “哎哟!” 袁珣可是自小练武的,手上力道多大啊,手无缚鸡之力的郭胜哪受得了这个,被一巴掌扇得原地转了个圈,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原本袁珣不准备动手,可是郭胜居然说海棠是青楼女子,这就不能忍了。 “我养不养外室关你屁事!”袁珣冷笑起来,“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么?就算我不娶刘彤,也轮不到你在刘彤这里作威作福?欺主的狗我见得多了,这么理直气壮的你还是头一号!” “刘彤只有我能欺负,你配么?!” 袁珣身后的刘彤听到这句话,心中一热,虽然这话怎么听都别扭,可是在宫中受尽白眼的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保护在后面,看着袁珣的背影,目光居然越来越柔和。 不同于荀彧那斯文的温暖,袁珣这霸道的模样,似乎让从小就不爱这高墙冷宫的刘彤更加油安全感,她不自觉的朝着袁珣靠近了些。 “再说了,这破玩意儿谁稀罕要啊!”袁珣说着,转头对刘彤道:“还给他。” 刘彤一愣,心中一叹,即使是袁珣,也不会为了她得罪郭胜么?她一时也忘了,袁珣那一嘴巴子,别说是得罪郭胜了,那就是结仇! 刘彤对这流光华彩的琉璃马也十分喜爱,这时代,琉璃极为金贵,一套琉璃酒樽已然能成为很多家族的藏品,莫说是如此一对精巧的琉璃马了。 无奈之下,刘彤只好咬着下唇走上前,要将琉璃马递给郭胜,却被袁珣拦住了。 “谁让你这么给了?” 袁珣白了她一眼,接过一只琉璃马,在她目瞪口呆中狠狠砸到郭胜身上,只听郭胜哎哟一声,那颇重的琉璃马狠狠砸在他腰上,又弹起摔在地上,摔成几节。 还未等刘彤反应过来,手上一空,袁珣又把另一只琉璃马砸在郭胜脑袋上,呯一声砸了个稀巴烂。 郭胜再次惨叫一声倒地,额头被那琉璃马砸了个大口子,鲜血潺潺流了下来。 “袁君瑜……你欺人太甚!” 郭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袁珣大声道:“有本事打死我!要不然管教你生死两难!” 袁珣眉毛一挑,转头对着刘彤道:“我活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这种要求,你听到了,是他让我打他的。” 刘彤下意识点了点头,便见袁珣几步上前,对着躺在地下的郭胜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郭胜在地上翻滚哀嚎。 “哎哟!哎哟!” “别打了!我错了!” 袁珣笑嘻嘻住了手,呸一声一口唾沫吐在郭胜身上,耸耸肩膀,转身拉住刘彤的手道:“走,真爽!那破玩意儿有啥稀奇的,就是沙子烧的,赶明儿我给你烧一百个,让你换着玩,没见过世面!” 第一零四章 曹子修 袁珣轻轻蹲到了郭胜面前,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收敛了。 “按理说,你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我不该得罪你。我也知道你要从西园上军中抽调五千兵来填补我的虎贲军你很不服。 但是你不该欺负女人,特别是在我眼前欺负女人。外面都知道,刘彤要嫁给我,你欺负她,就是打我的脸。 我很佩服你,真的。 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好好想想怎么保命,居然还敢在这里打我的脸。你是怎么爬上十常侍的位置的?你心里现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准备回去就和太后告状是么? 好好想想太后为什么要我来宿卫皇宫,因为她知道,你或许在谄媚讨她开心有一套,但绝对不是什么有带兵能力的人,即使她真的蠢到相信你与我为难,那也没什么,我本来回来就只是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好处现在已经有了,大不了为我叔父剪除你们这些无根之人出份力就是,既然虎贲军已经到位,你猜这个时候我会保护你么?” 郭胜听着袁珣的话,眼中闪着恐惧,捂着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看到袁珣凑近过来,他下意识的将身体后仰,本能的相离这恶魔远些。 对! 恶魔! 他居然就这么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再想到这小子已然得了虎贲中郎将,等于掌握了进出皇宫的钥匙,他就不停的打冷战。 是,自己或许对何家有恩,可是到时候袁珣弄死自己,何进、乃至何后是绝对不会因为他一个死人来得罪袁家的。 毕竟袁家是世家的代名词。 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会想着把那对破马讨要回来呢? 郭胜也不想想,因为他和何后那见不得人的关系,常常私自自比嫪毐,皇帝亚父,连小天子刘辩他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不是何太后生的代郡长公主呢? 袁珣轻蔑一笑,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刘彤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外走去。 郭胜却是连滚带爬的往长乐宫跑去,他不能坐以待毙,这时候,也就只有何太后能保他一命了。 当郭胜发髻散乱,满头是血的跑进长乐宫时,何太后正微笑着发呆。 自少女时被何家送进宫中,花费千万家资打点上下把她送上灵帝的龙榻,掌控欲极大的她不断迫害着灵帝宠信过的每一个女子,就连太原王氏出身的王皇后都不曾放过。可是那这是占有欲作祟罢了,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男子动过心。 可是想起袁珣那俊秀的面容和英武高挑的身子,她偏偏心中温热,脑海中不断的想象着被袁珣压在身下的样子。 她很遗憾,遗憾自己已然快三十岁,遗憾自己早生了十五年。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一时间,何太后居然有些嫉妒那青春洋溢的刘彤起来。 或许这不是动心,又是她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要那个男人,就像少女时代那个从西域传进来的人偶娃娃,她想把袁珣藏在宫里,让任何人也不能染指他。 何后从胡床之上拿出一支铜镜,看着铜镜中妖艳美丽的自己,眼角已然有了的隐隐一丝细纹。 听闻道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的问道:“郭胜,哀家是不是老了?” 等了半响,却等待的却是郭胜细细的抽咽声。 何太后抬起头看去,只见郭胜委委屈屈的跪在那里,发髻散乱,浑身上下全是尘土,还有几个明显的脚印子,他手捂着额头,鲜血不断从他指尖渗出来。 何太后也惊呆了,赶紧问道:“郭胜,你这是怎么了?你被谁打成这个样子?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声音道后面尖利起来。 郭胜是她何太后的人,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动她的人? 郭胜总算是听到了何太后的问话,想到自己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打成这个样子,不禁心中一酸,眼泪嗒嗒直往下流。 “太后娘娘啊!你要为老奴做主啊!” “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郭胜哭道:“是冠军侯袁君瑜把老奴打成这个样子的……” 听到是袁珣打的,何太后微微一愣,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气就消了大半,只是皱眉道:“好端端的他打你作甚?他虽然任性跋扈一些,你又没惹他,他怎会无故对你动手?” 郭胜一听何太后的语气,不禁心中大苦,他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何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脾性,她身边纵有相貌出众的小宦官出没,对袁珣那种英俊少年一直都有很不寻常的需求。 一准又对袁珣动心了! 骚娘们! 郭胜心中又酸又苦,哭声更惨了:“娘娘明鉴啊,袁君瑜飞扬跋扈,横行洛阳,恶名比他那路中恶鬼的叔父都要响上三分,老奴哪里敢去招惹他? 方才老奴只是将代郡长公主送出长乐宫,便见他气冲冲的走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老奴一耳刮子,老奴都被打蒙了,未想到他还不罢休,却对老奴一顿毒打,还将娘娘御赐于代郡公主的一对琉璃马砸烂在老奴身上……您看看老奴……呜呜呜呜……” 何太后眉头终于蹙了起来,语气不善的问道:“他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何以不分青红皂白毒打你,还敢把哀家御赐的东西砸烂?” 郭胜偷看一下何太后的表情,心中终于大定,避重就轻说道:“他一面毒打老奴,一面骂我说他在外养外室就是不想娶公主,我居然还敢送公主陪嫁之物,他还说,要是我再在太后面前谗言要他完婚,他就串联大将军,打开城门让老奴等无根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郭胜说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但是袁珣和刘彤不合,甚至当街箭射刘彤,这是全洛阳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况且大家也都知道,袁珣有一个心仪之人,便是现在王允义女,昔日夕羽楼花魁海棠。 可是让郭胜惊讶的是,何太后居然没有像预想之中的生气,只是眉毛一挑道:“原来他不喜欢代郡公主啊……”仿佛还松了一口气般的舒展了眉毛。 郭胜差点给自己两嘴巴,明知道何太后这人私欲极强,占有欲更是强得恐怖,他提什么袁珣不欲娶公主的事情啊? “行了,这事哀家知道了。”何太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去包扎一下伤口,这事儿哀家会训斥他的,但是这事你不要说出去。” “可是……” 何太后柳眉倒束,压低声音喝道:“可是什么?要哀家把他下狱入罪么?到时候谁来保护我孤儿寡母?你?还是哀家?愚蠢! 现在不使之与恩,还要把人家往外推么?就算是到时候我兄决议倒宦,凭借着哀家和袁珣的母子之义他也能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放过你,哀家是在保护你知道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下去!” 郭胜一听,心已然凉了半截,何太后早有了把十常侍当做弃子抛出与何进取得和解的想法了?尤其是得到了袁珣这名更加锋利的匕首自保以后,他们十常侍还有生存下来的意义么? 袁珣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郭胜对着何太后磕了个头,失魂落魄退出长乐宫,临出门时,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犹自对镜自赏的何太后,心中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哀。 先帝在世之时,皇室何曾如此依赖过手握兵权的人? 这世道……真的变了。 殿外候着的两个小宦官一看郭胜出来,赶忙上去搀扶住,郭胜面容麻木,也不捂伤口了,任由额角的伤口留着鲜血,鲜血染红他半边面容,就像是孤坟边的野鬼。 “老祖宗,您这伤……” 郭胜深深吸了一口气,嘶啦一声从衣襟上撕下一根布条,草草将额头的伤口紧紧缠住。 “走!去找张让赵忠!” 有些决心,不得不下了。 袁珣拉着刘彤的手走出宫门,一路上宦官宫女见了二人皆是行礼不止,可是刘彤连耳根子都红了,哪里还敢回应,终于到了朱雀门,城门上站着不少巡城士兵。 刘彤终于还是忍不住挣脱了袁珣的手,低头道:“我……我自己回去便是,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最后的话声音小的如同蚊蝇。 “你平时多豪横啊,今天居然任由一个死宦官这么欺负?你不是刘彤,你到底是何妨妖孽霸占刘彤身体,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噗嗤……” 刘彤在袁珣搞怪的话语中终于忍不住掩唇一笑,恍如梨花盛开。 “你平时多会欺负我啊?今日居然会替我出头?你不是袁君瑜,你到底是哪方妖怪霸占了袁君瑜身体,还不……噗,哈哈……”刘彤调皮回应,说道后面更是忍不住咯咯如银铃一般笑了出来。 袁珣微笑着道:“你不找我麻烦的时候,其实挺好看的。” 刘彤笑容一滞,白了袁珣一眼,娇声说道:“你这人,说话好霸道,平素都是你欺负我,你拿箭射了我两次,居然说我找你麻烦?当真颠倒是非……不过你替人出头的时候,还挺像个英雄的。” 袁珣哈哈一笑道:“得了,你以后少没事找事我就烧高香了。” 袁珣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刘彤真的点了点头道:“好,以后我们和平相处便是。” 这般乖巧的刘彤让袁珣还真是颇为不习惯,摇了摇头往前走,刘彤赶忙追了上去,二人并肩走出朱雀门。 “我其实挺怕郭胜的。” 袁珣翻了个白眼道:“他有啥可怕的,论权势不如赵忠张让,论脑子更是不值一提,他倘若真的聪明,今日就不会来找你麻烦,若是赵忠,捧着你还来不及呢。” 刘彤沉默不语,半响后才轻轻道:“当年,我母后被赐死时,来送白绫的便是郭胜…… 那时候我才三岁…… 小时候我在宫中,见了他都要绕着走,他没少克扣我的吃穿用度,直到我和辩儿一起被送出宫养在民间……” 袁珣闻言也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刘彤口中的“母后”乃是王皇后,没想到三岁的刘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母死在面前,想必她小时候很苦? 同时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骄蛮,一个小女孩,顶着公主的名号住在冷宫之中,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若不蛮横一些,只怕活的更加艰难了。 “都过去了,以后只怕是郭胜见你绕着走了。” 刘彤深吸一口气,笑道:“所以我才要谢谢你啊,想不到你会为我出头。” 袁珣哭笑不得。 “什么话,除了咱们因为婚事的事情闹矛盾,其实没什么仇怨,就算是一个寻常小宫女在我面前受欺负,我也会帮一下的。” 刘彤偷偷看了袁珣侧脸一下,面庞一红,不禁脱口问道:“只是因为这个么?” “恩?”袁珣脚下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彤。 刘彤面色更红,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她看向朱雀门外荀攸家的马车正等在那里,快步跑去,笑道:“我马车在等我啦,我先走啦!” 然后像想起什么似得,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转身跑过来一把塞到袁珣怀里,红着脸快速爬上了马车。 袁珣低头一看手中的东西,却是一个精美的白玉云纹莲花束发冠,虽然和之前被刘彤一剑削断的那个不一样,但是样式更加精美。 “原本那天在街上遇见你就想给你的,谁让你拿弓弩射我!” 只听刘彤掀开车帘,探头吐了吐舌头笑道,说完又快速缩了回去。 “……” 袁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犹自带着少女余温体香束发冠,又看了看远去的马车,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这才将那束发冠放入怀中。 等他出了门,自己手下的卫士正百无聊赖的在街边茶摊喝茶,见袁珣出门,这才放下茶杯迅速整队,陈到牵来夜照玉,将袁珣的佩刀递给他。 袁珣接过佩刀佩在蹀躞上,对陈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一群人纵马小跑返回军营。 未等出洛阳城,便见不远处一个华服少年男子骑在马上挡在路中间,见到袁珣来,露出了笑容。 少年男子莫约十七八岁,中等个头,身穿一身宝蓝色直裰,头戴逍遥巾,儒生打扮,个子虽不高,却是浓眉大眼,极为精神。 “子修!” 袁珣一见这少年,不禁绽放笑容,眼前男子正是他在洛阳的死党,曹操长子曹昂曹子修! 曹昂见了袁珣也是极为高兴,远远便挥手道:“君瑜!” 袁珣勒马悬缰,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走上前,一把将曹昂拥入怀中,一年未见,曹昂越发儒雅精神了。 因为袁绍和曹操便是儿时好友,时常和袁绍厮混在一起的袁珣很小的时候便认识曹昂,曹昂外表斯文儒雅,可是内里也是极为调皮,是那种蔫坏的,二人岁数相差不大,几下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一起为祸洛阳。 第一零五章 路中恶鬼袁长水 去年袁隗为了让袁珣避开政治风波,让袁珣走的极为匆忙,二人也没来得及道别,此番袁珣回来不过三天,虽不说忙碌,也算是琐事缠身,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找曹昂,未想到今日曹昂居然在路上堵自己。 “长高不少嘛!” 袁珣笑着回答:“你怎么就不长呢?” 曹昂轻轻擂了袁珣一拳,笑骂道:“怪我咯?怪我父亲!你这小子去年走的无声无息,今年回来也不来找我,怎么着,我一介白身配不上和你袁大侯爷相交?” 袁珣嘿嘿笑道:“以后得叫我袁大将军,老子现在是虎贲中郎将了!” 曹昂一呆,笑道:“看把你牛x的,早晚我也能追上你,让你先走一步是看你小让着你,告诉你,你若是霍冠军,那我就是班定远,征西大将军的名号我要定了!” “嘿嘿,没事,兄弟会扶持你一把的!”袁珣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乃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袁珣的说话方式自然也影响着曹昂,是故可能这个世界上,曹昂是思维言行最和袁珣接近的朋友。 袁珣一览曹昂的肩膀道:“走走走,今日高兴,去夕羽楼喝酒,我让海棠给咱们弹个琴,再给找两个姑娘,不过先说好,能不能泡得到人家可凭你本事。” 曹昂闻言摆手惋惜道:“哥们儿也想去,奈何今日有正事找你。” 袁珣奇道:“哟?曹子修居然改邪归正了,放着美女不撩,居然和我谈正事?说,你有何正事找我?” 曹昂正色道:“君瑜,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回来干什么?何大将军并未召你带兵进京,本初叔父也未曾召你回来,你不但回来了,还和何太后搞在一起,你这什么虎贲中郎将就是太后封的?你怎么想的?居然回来趟洛阳这趟浑水?” 袁珣沉默了一下,盯着曹昂问道:“你今日是受何大将军嘱托来寻我的么?” “那倒不是。”曹昂摇摇头道,“大将军命我父早晨去你家寻你,可是你却已经出了门,下午我父亲知道你进了宫,何大将军很生气,连公路叔父都发火了,说你是袁家的叛逆,居然勾结宦官,丢尽了袁家的脸,正往这边赶来寻你去大将军府过问,但是哥哥知道你是什么人,这才先他们一步来寻你。” 袁珣朝着曹昂作了一揖,说道:“哥哥仗义。” “你少和我说这些,你不是贪恋权势的,再说了,凭后将军的关系,你也能平步青云,你究竟为了什么去和太后接触?你不知道大将军这番布置就是为了逼太后剪除宦官么?今日很多宦官都来找大将军求情,甚至献上家产,大将军都没有妥协。”曹昂拉着袁珣的袖子急切的问道。 “子修哥,我且问你,你真的觉得我叔父和何大将军召董卓丁原进京是好事么?”袁珣很认真的看着曹昂说道。 曹昂一愣,想起前段时间曹操和何进的辩解,还有曹操回家后唉声叹气的样子,下意识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父亲很反对。” “以孟德叔的才智,不难看出大将军这是在玩火自焚,现在天下动荡,有野心的人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他们这样把恶狼往家里放,不就是把机会拱手让给人家么?” 曹昂点了点头,袁珣的话很有道理,要不然曹操也不可能为了此事心忧不已,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大将军何进还坐镇洛阳,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你想凭一己之力阻止这事?这不太可能,本初叔父和何将军一门心思想借雄兵逼太后诛杀宦官,现在太后也开始松动了,他们就更不可能停止了,你这是在做无用功。”曹昂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袁珣叹了口气道:“我哪有那回天之力啊!” 曹昂疑惑的看了袁珣一眼,他知道他这兄弟的性子,绝对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网的性格,更本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这又说不通了,倘若袁珣不是来阻止大将军的,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和太后接触呢?还从太后哪里拿了那么大的好处,明摆着和大将军作对啊。 “各路军阀进京已成定局,我只是回来看看能不能阻止最坏的情况出现,倘若无力回天,那么也要为我冠军县几万百姓争取一个从容撤退的时间,也给我袁家争取一个离开的机会。你也要提醒孟德叔父,早做准备为妙。” 袁珣沉重的语气让曹昂心生不妙之感,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在袁珣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他也相信袁珣,袁珣从来不说大话。 所以曹昂打定机会,要将袁珣的话转告给自己的父亲。 “那大将军那边怎么办?” 袁珣耸了耸肩膀道:“我是个孩子,孩子犯错总有回头的机会,而且我又不阻止他们除宦官,他们进皇城也不是我能拦得住的,我二叔不会为难我,我三叔……他敢为难我么?” 曹昂想起他们一伙人赶着马群将袁术的府邸弄得一团糟的时候,不禁哭笑不得的看着袁珣,竖了竖大拇指。 “袁珣!你这竖子!让我一通好找!”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一个鶡冠男子骑在一匹大宛马上,身后跟着不少士兵,男子长得不差,和袁珣有几分相像,只是三缕长须飘飘,但是面目阴兀,让人见之惧怕三分。 男子纵马狂奔,惊得街上百姓分分避让,她也不管,只是怒气冲冲的朝着袁珣拍马而来。 不是“路中恶鬼袁长水”袁术袁公路又是谁? 袁术很生气,袁珣回来也就便罢了,居然去和何太后见面,而且宫中传出消息,袁珣被何太后封了虎贲中郎将! 那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他现在只是一个长水校尉,掌管着五校禁军中的一部,可是虎贲中郎将不一样,那可是真正的比秩两千石的高官,实职将军啊,况且宿卫皇城,权力极大,可以说皇城之中由虎贲中郎将说的算。 他怎能不气? 袁术看到鲜衣怒马的袁珣,只觉怒火中烧,骑马来到袁珣身边,抬起马鞭劈头盖脸朝着袁珣抽去。 正当那挂着风的马鞭要抽在袁珣脸上时,袁术眼前一花,只见一杆银枪接住了他的马鞭,抬眼再望,只见袁珣身后一个身穿银甲的少年将领不知何时上前,以一杆冒着寒光的银枪接住他的马鞭,长枪一抖,枪尖将那马鞭绞成三截! 袁术大怒,拔出腰刀大喝道:“你是何人,居然敢阻我?你可知我是谁?” 见袁术拔刀,他身后的兵卒也纷纷将武器亮了出来。 “这位将军亲自重,末将陈到,这是我们虎贲中郎将的马架,若再惊扰,休怪末将无礼!”陈到手持长枪冷冷道。 袁珣的卫士乃是黄巾力士组成的精兵,管你是谁呢,眼见上官被威胁,纷纷冷笑着从马背弩囊中取出追月弩,咔啦一推机扩,让弩弓上弦,对准了袁术手下兵卒。 袁珣被袁术吓了一跳,这时候眼看袁术拔刀,心中也怒火从生,左手扶住破军刀鞘,右手哗啦一下抽出破军,自下朝上撩向袁术胯下骏马的脖子,袁珣使得是后世剑道居合术的法子,抽刀快得众人根本看不清,只见刀光一闪,袁珣还刀入鞘。 这时候,袁术胯下棕色骏马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马脖子上一股血箭射了出来,前蹄一软,居然躺倒在地,那脖子上被袁珣的破军砍出半尺深的伤痕,眼看是活不成了。 好在袁术也是自小习武之人,身手还算敏捷,狼狈的在地上一滚,这才没有摔倒被马压住。 袁术勃然大怒,大喝道:“反了!反了!你这小畜生居然还敢行凶?今天不教训你,还让你给袁氏蒙羞么?你这勾结奸宦的东西!不配做我袁家的子弟!”说着,就要拔刀砍袁珣。 “射腿!” 袁珣手一挥,几点寒光射向袁术手下兵卒,几个人大腿中箭,惨叫着倒地,一众袁术手下凶焰一滞,再看袁珣的卫士,极快的上弦,又再次将弩弓对准了袁术一群人。 袁术也被那弓弩的威力吓了一跳,要知道他手下的士兵都是五卫禁军中的精锐,腿上都两档铠的下摆挡住,那带着轮子怪模怪样的弩不但射穿了甲片,甚至直没箭尾,再看那群骑兵上弦,简直快的惊人,吓得他冷汗冒了出来,脚步也停了下来。 “少给我扣帽子,你几时见我投靠宦官了?我作为先帝女婿,大汉冠军侯,又是东宫舍人,太后召见我能不去么?太后封虎贲中郎将我能拒绝?再说了,配不配做袁氏子弟,叔父你说的算么?”袁珣冷冷道。 袁术一时语塞,袁珣说的也没错,他身怀汉室骨血,乃是宗室公主所生,又是先帝选的驸马爷,今日太后召见,袁珣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再说了,袁珣只是任虎贲中郎将,也没和宦官勾结,这是事实。 袁术看着自己受伤的部下,火气又上了,指着袁珣骂道:“小畜生,我好歹是你叔父,你居然敢杀我马匹,伤我兵卒,这又怎么说?” 袁珣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遐迩道:“你意图行刺上官,以下犯上,我被迫自卫,你要我说什么?” “你……!” 袁术气得面目酱紫,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扣了个行刺上官的帽子,可是袁珣是正儿八经比秩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他只是个一个秩一千六百石的长水校尉,他用鞭子打袁珣,不是行刺上官又是什么? “我是你叔父!”袁术气得咆哮起来。 “我是你上官,咱们大汉以孝治国,看在你是我叔父的份上,免礼了。” 袁珣冷笑着,说出来的话让袁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你当街袭击我,我大人大量,以下犯上这事也既往不咎总成了?还有事么?没事让开路我回军营了,” 袁术吃了个哑巴亏,纵使心里怒火滔天,却没有理由发出来,憋得差点吐血,直到袁珣说话,这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 “哪里走!大将军听说你和太后勾连,极为生气,和我去将军府!小畜生,倘若你真的勾结宦官,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袁珣面色不变,冷笑道:“袁校尉,本将再提醒你一遍,本将乃是虎贲中郎将,官职比你大!倘若你再对本将口出污言秽语,本将不但要教训了你,还要将你扭送河南尹衙门!”说着,袁珣又将手抬了起来。 袁术看袁珣身后的骑兵随着袁珣的手,又将那古怪弩弓瞄准,不禁心中一惊,再也不敢放狠话,冷哼一声皱眉看着地上的马尸,怒喝道:“抬起受伤的,带上这马尸体,走!” 袁珣嘿嘿一笑,放下手翻身上马,悠然道:“袁校尉,你去哪里啊?前面带路!” 袁术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言不发的带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袁珣朝着何进府邸走去。 同时心中嘀咕:这小子飞扬跋扈,歪理甚多,自己却又奈何不了他,到底谁特么才是路中恶鬼? 一时间心中郁闷欲绝。 “卧槽,这小子,更嚣张了!牛x!” 曹昂目瞪口呆的看着趾高气昂骑在马上往将军府走的袁珣,在看看那面容已然扭曲的袁术,不禁朝着袁珣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第一零六章 傲慢与偏见 袁术走在路上,感觉自己如同一头被驱赶着的驴子。 今日在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时,将军府何进正带着一干幕僚在议事,等到何进面色不渝的看着袁绍袁术两兄弟,没好气的将袁珣被何太后封为虎贲中郎将的消息说出来,将军府中正堂无数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 袁氏壮年一代扛鼎的二人都在为何进效力,没想到曾经令袁氏为之骄傲的新一代居然忽然转投了何太后,甚至更有可能转投的宦官集团。 除了袁氏宿臣,加上曹操荀攸几个人,其余人的目光皆古怪起来。 袁绍还好,虽然心中憋屈,可是出于之前对袁珣几次来信劝阻其不要召董卓入京无动于衷,袁珣此番行为他隐隐倒有几分理解。 可是袁术就不行了,袁绍在认西园中军校尉前一直挂职的就是虎贲中郎将,而西园中军很大一部分士兵都是之前的虎贲禁卫,就在袁绍抽空虎贲军时,虎贲中郎将一职也空了出来。 以灵帝生前对权术的掌控,根本不会允许西园军中出现两个姓袁的主官,于是在长水校尉一职盘桓多年的袁术完美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虎贲中郎将,袁术盯了很久。 没想到稍有差池,就被袁珣捷足先登,袁术心中之郁闷可想而知。 他妒火中烧,主动表示和袁珣划清关系,请缨将袁珣带来将军府受审。但在场人谁不知道他是去寻袁珣的麻烦了呢? 在袁绍和曹操有些古怪的眼神中,袁术气冲冲点了几个亲卫,拍马冲出了将军府…… 这小子就是个属刺猬的! 袁术实在是受不了袁珣在他背后那骑马优哉游哉的样子,转身大喝道:“小畜……袁君瑜!”被袁珣后面手持钢枪,骑在战马之上的陈到一瞪,袁术下意识改了口。 “叔父有何吩咐?”袁珣笑眯眯仿佛根本就没见到袁术的尴尬。 “你又不是不知大将军府在哪里,本将要带手下儿郎回去诊治!” 袁珣笑道:“叔父自便即可。” 袁术鼻子里带出一声哼音,深深剜了袁珣一眼,手一挥带着手下士卒转向街对面的医馆。 几人目送袁术进入医馆,陈到这才拍马来到袁珣身边,忧心忡忡的说:“公子,大将军要为难你么?怎么办?” 袁珣此时面色也有些阴沉下来,说不怕那是吹牛,毕竟何进是除了袁隗的当朝第一人,大权在手,若是处理不当,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就怕发展了一年有余的冠军县出什么纰漏。 冠军县现在正在全面着手转移的关键事宜,哪里能够接受中途出岔子?那里虽然是袁珣的封地,非皇命不可收回,但是若是何进下令为难,或者调查什么,那么冠军县逾制多私募近五千士兵的事情非曝光不可。 经过黄巾之乱后,很多世家大族都以民防的名义私自招募私兵,这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若是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会让袁珣很难受。 一个掌管宿卫皇宫的虎贲中郎将,私藏兵甲,要干嘛? “现在去找奉孝师兄询问计策也来不及了,只能见招拆招了。” 袁珣阴着脸,脑子快速转动,思考着会发生的各种可能。 一行人不紧不慢终于来到了何进的大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占地颇大,足足近百亩,黄墙红瓦,极为有气势,单纯论面积,甚至超过了后世袁珣参观过的北京恭王府。 将军府门口是两尊石雕狻猊,雕工精细,虎虎生威,铜钉大门两旁站着左右各八,十六名身着铠甲,手执长戟的将军府卫士,待得袁珣骑马来到门前,一个腰中配着环刀的领头兵士伸出手拦道:“将军府重地,来人下马,交出武器!” 袁珣看着着高门大院,不禁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将腰中的破军刀解下,双手捧在手上道:“吾乃大汉冠军侯,蒙大将军召见,此刀乃是献与大将军的礼物。” 他转头对陈到说道:“你们且在门口等候,我一人进去便是。” “君侯不可!这……” 袁珣摇摇头打断陈到,说道:“在大将军府,我能出什么事,况且就算是出了事情,你们这点人能干什么?” 说完话,袁珣双手捧着破军,头也不回的走进将军府。 进入将军府大门,一面硕大的影壁拦路,影壁之上画着睚眦,睚眦主凶,常作为武器吞口雕刻在武器上,也说明这大将军何进的身份。 过了影壁,中堂赫然就在眼前,一个头戴鶡冠,身着皂色直裾的男人坐在中堂主位,三缕长须外加上冷峻的面容颇有不怒自威的样子,只是男子身材有些许发福,但是也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俊秀之人,应该就是当朝大将军何进。 而一干幕僚正分立跪坐于两边,左首第一人跪坐于上的正是袁珣的叔父袁绍袁本初,他面容肃穆,见袁珣走进来,只是点了点头。 而刚才还在说带军士去救治的袁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绕回了将军府,正坐在袁绍的下首。离袁术不远处的做着以为络腮胡子,眼睛极亮的素服男子,正是曹操曹孟德! 曹操深深看了袁珣一眼,微不可查的对袁珣颔首。 袁珣扫视一眼,见陈琳、许攸等很多熟人都跪坐于上,只是不看他。 “来着何人,为何不报唱入门?” 还未等袁珣走进,便听何进大声喝道。 袁珣一愣,报唱入门乃是低级吏员和平民见秩一千六百石以上朝廷大员才需要的礼节,此时何进让他报唱入门,分明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报唱就报唱! 袁珣深吸一口气,用正在变音的公鸭嗓大声唱喏道:“微臣,大汉冠军侯,东宫舍人袁珣袁君瑜,求见大将军!”一边高声唱喏,一边双手举着破军刀深深鞠躬。 “微臣,大汉冠军侯,东宫舍人袁珣袁君瑜,求见大将军!” “微臣,大汉冠军侯,东宫舍人袁珣袁君瑜,求见大将军!” 一连唱了三遍,也深深鞠躬了三次,何进这才眯眼道:“你倒取巧,为何不报上你虎贲中郎将的官职?” 袁珣再次鞠躬大声道:“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若无将军认可,微臣何德何能敢自称虎贲中郎将?” 何进面色稍霁,微微点头,这小子果然如传闻中所说一般聪明。他让袁珣报唱入门,就是想告诉袁珣,没有他何进的认可,袁珣依旧是一个秩六百石的东宫舍人。 什么虎贲中郎将,那也是军中人,只要是军人,就归他何进管,不要以为太后能够给袁珣什么,但凡是他不承认的政令,莫说是太后,就算是天子圣旨,也出不了皇宫半步。 袁珣的回答也很有技巧,早报唱之时只提到自己东宫舍人的身份,对虎贲中郎将绝口不提,这就是表示顺从。 “袁君瑜,何以带佩刀进我府邸?” 袁珣双手捧着破军,走入大厅中,单膝跪地道:“微臣仰慕大将军已久,偶然得到这口宝刀,正好献与将军。” 何进抬了抬下巴,旁边侍立的侍从便走下来,接过袁珣手中的破军上去献给何进,何进接过破军,只见此刀全长四尺有余,柄长一尺,刃长三尺,刀柄以黑色细麻绳密密捆绑,极为贴手,末尾却没有圆环。 刀鞘乃是梨木外包鲨鱼皮制成,全刀朴质无华,却带着丝丝寒气。 何进刷拉一声抽出破军刀,顿时刀身流光华彩,刀刃有波纹刃纹,吹毛断发,果然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刀。 那刀身之寒气逼人,可以想象,这把刀砍过躯体,绝不会在刀身上留下一滴鲜血。 “好刀!可是此刀刀柄有些陈旧,只怕是你佩刀?” 袁珣恭敬答道:“小子武艺浅薄,只怕会令这把宝刀蒙尘,将军乃盖世英雄,好刀配英雄,也好全了小子的景仰之意。” 何进实在是喜欢这口刀,但是却又不想轻易放过袁珣,看了看宝刀,再看恭敬单膝跪地的袁珣,心中挣扎一翻,这才将还刀入鞘,将此刀放在身侧。 袁术原本准备看袁珣的好戏,此时却见那柄砍了他爱马的刀就这么被何进收下,顿时心中憋气不已。 “你莫要以为一口刀就能敷衍本将,知道本将召你来作甚么?” 何进手下破军,语气终于没有那么生硬了。 袁珣虽然心中滴血,可是也不敢流出半分对破军刀的惋惜,只能恭敬道:“因为小子在大将军倒宦的节骨眼上蒙太后的召见,也接受了太后封小子为虎贲中郎将,因而有可能成为大将军倒宦路上的拦路之石。” 这下轮到何进愣了,他本以为袁珣至少会找一些借口搪塞一下,没想到袁珣一口就承认的自己的问题,甚至显得有些光棍,此时他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难受的紧。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何进面色又是一冷。 袁珣叉手礼道:“大将军明鉴,小子这么做全是为了将军的倒宦大业!” 何进闻言一愣,气笑了。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宫中和太后以母子相称,来到本将军这里却说是为了我,你真当我是小孩子这般好蒙骗么?” 袁珣面色一苦,抱手道:“大将军您是天下英雄,您给小子评评这个理,当先帝驾崩后,我便猜到大将军和奸宦早晚要决个雌雄,彼时必然会携强兵震慑宵小,我几番写书信给我叔父袁本初,言辞恳切求他不要让其他人带兵入京,只要小子带兵入京即可,也让小子有个平步青云,为大将军的大业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是我叔父好似有意打压我,我去了很多信都石沉大海! 小子一气之下直接带着士兵进京,原本是想看看是否能有什么机会为大将军和叔父效力,谁知今日便蒙太后召见。 太后有意拉拢我我岂能不知,本想拒绝。但小子转念一想,倘若取得太后信任,不就是为大将军钉了一颗钉子进奸宦内部么?果然我不负重任,成功取得了宿卫皇宫的虎贲中郎将一职。 彼时将军您若是想入宫兵谏,产除宦官,小子袁君瑜赴汤蹈火愿做先锋! 倘若我立下如此大功,将军您还能亏待我么?到时候我也当个骠骑将军,霍去病在世的名声我算是坐实了! 将军若是不信,可问我叔父,我是否多次写信给他,或是去他府上取来信件便是!” 袁珣一番话,连消带打,三分假七分真,说的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他本就是一个恶少出身的十五岁少年,而且因军功少年得志,因争功而做出一些荒唐事情,大家都觉得并不出奇。 何进也是一愣,不禁对眼前的愣头青哭笑不得,转头向呆立在那里的袁绍望去,只见袁绍苦笑着点点头承认是有信件往来。 袁绍此时也有苦说不出啊,他不回信是因为要打压袁珣么?狗屁!那是袁珣旁敲侧击的指出了他驱狼吞虎之计的漏洞,可是袁绍刚愎自用,怎会听取袁珣意见,又因为喜爱袁珣,不忍回信驳斥。 这小子,挖个坑把袁绍也坑了! 那些信是能公布的? 开什么连环葫芦大玩笑啊? 袁术听到这里却不乐意的,这小子心里想什么他不知道,可是倘若大将军何进信了这小子鬼话,只怕也会对莽撞却有些聪慧的袁珣多几分欣赏。 袁绍一个庶子压自己一头也就罢了,袁珣一个小辈也敢在自己头上拉屎,袁术可不答应!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袁氏嫡子! “大将军莫要听这小畜生胡言乱语,这小畜生从小就不干什么好事,此时定是贪恋权力,投了太后和宦官!”袁术突然的大喊让全场人一愣,万万没想到,居然亲叔叔出来给侄儿下套。 袁术嫉妒才能的性格,暴露无遗。 袁珣却是忽然红了眼睛,说道:“叔父是否对侄儿太过苛刻了?侄儿当年少不更事,纵马在叔父府邸捣乱,叔父记恨到现在么?” “你!……” 袁术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这叫什么话?他袁术是记仇小人么?而且还记一个顽皮孩子的仇?传出去他怎么做人? “小畜生莫要装可怜,刚才在街上,你纵容部下伤我兵卒,杀我战马之事又怎么说?” 此话一出,全场人眼神开始古怪起来,明明是如同三堂会审一般的事情,被袁术这么一捣乱,成了一场叔侄仇怨的闹剧。 在场只有袁绍、曹操、许攸、荀攸等少数几人,看袁珣的眼神越发的深邃。 这小子,好厉害的心机。 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摘个干净,还在何进心中留下一个聪慧无比,但是忙莽撞高傲的形象,这样的人,乃是做大手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袁珣可怜兮兮的道:“叔父上来就要那皮鞭打我,我就是用刀挡了一下,谁知道砍到你的马?而且我的部下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哪里知道你是我叔父呢?只是射伤兵卒的腿,已然是手下留情了……” 说着,袁珣又看向何进说道:“大将军明察秋毫,我出宫之时还曾暴打过郭胜,若是我投靠奸宦,怎可能如此呢?郭胜差点被我打死,现在估计还在太后那里告状呢!” 何进一愣,招手换来侍从问了几句,微微点头,这才真的笑了出来:“你小子虽然聪明,打仗也有一手,可是这纨绔恶少的性格何时能改?倘若改不了,还想做骠骑将军?” 袁珣委屈巴巴说道:“如何做不得?霍骠骑还射杀李敢呢,孝武皇帝也很喜欢他啊……” 曹操看着何进那越来越开心的笑容,不禁对厅中半跪的少年暗暗有了些佩服,这马屁,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便将何进比作了汉武帝,这少年真是十五岁? “行了,起来。”何进笑着摆了摆手,“以后什么事情,多和你叔父袁本初商量,莫要再自作聪明,你这一步棋走的还不错,只不过怕你走过了,那就不好了,想做骠骑大将军不难,可是你这冲动火爆的脾气不改,纵是孝武皇帝在世,你闯了祸照样容不下你。” 袁珣心中暗舒一口气,站起身叉手道:“谢大将军教诲,小子一定铭记于心!” 何进笑道:“虎贲中郎将你便先做着,我们也还没到兵谏那一步,但是你记住,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需向我先汇报,不可自行做决定!” “喏!” “将军!这……” 袁术还想说什么,却见何进笑着摆摆手。 “哎……公路不需如此,彼辈乃是汝之后辈,你还需提携为主,莫要打压太过反而不美。” 袁术一听,眼睛一黑,差点吐血。 第一零七章 天下哪缺英雄汉 看何进那里算是糊弄过去了,袁珣不禁松了口气。虽然无论历史还是演绎,对何进的评价大多都是“草包”。可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位草包毕竟久居高位,一言一行威压甚足。 知道这时候,袁珣这才发现背上已然微微有些出汗。 何进命人在左手增加一个席位,就在袁术下首,这意味着袁珣此时真正被何进纳入了幕僚席位,不过在场人都知道,袁珣以虎贲中郎将的职位位居袁术下首,那完全是何进在照顾袁术脸面。 不过即便是如此,袁术还是对着袁珣横眉以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只不过因为在何府不好发作罢了。 “我们这段时间对太后的起了作用,很多宦官都曾私下找本将军求情,包括段珪!”何进自得说道。 袁绍非常关注何进的态度,这将直接关系着他计划的后续发展,只有何进和宦官彻底掐起来,他才可能火中取栗,坐收渔翁之利。 “那将军如何回复?” 何进更加自得道:“本将对彼辈说:‘天下纷扰皆因汝等而起,此时董卓即将入宫,汝等何不引刀自戮,慷慨就国?’”说罢,他扶须仰天哈哈大笑,一群幕僚也跟着赔笑起来。 袁绍心中暗松一口气,何进此人实在是个反复不定之人,做事犹豫不决,稍有不慎,何进就可能改变主意。 果不其然,袁绍刚刚放下心,便听何进道:“本初啊,咱们一定要将宦官们赶尽杀绝么?” 袁绍心中一惊,不明所以的问道:“大将军这话何意?在下不是很明白?” 何进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十常侍中也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比如说郭胜,他即是某之同乡,对某当年也有提携之恩,倘若不是他,我妹妹岂能当上皇后?某又怎能当上这大将军?若是把他也杀了,别人只怕会觉得我何穗高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呐! 况且自古以来,内宫都是宦官管理,倘若没了宦官,内宫怎么办呢?总不能我去管理内宫?依某看来,只诛首恶张让赵忠便是。” 袁绍心中大急,差点忍不住拔刀直接杀了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叫什么话?除恶务尽的道理这货一点都不懂么?况且若不能做出彻底诛杀宦官的架势,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怎会狗急跳墙反戈一击? “将军!我们是打着诛除奸宦集团的名义召唤各路英豪带兵进京,倘若只是这般小打小闹,您让那些持着拳拳报国忠心的英豪们如何想?到时候只怕会酿成大乱啊!” 哼! 袁绍心中冷哼,哪能让事情这般容易就结束,此时董卓未至,何进便以杀鸡儆猴压服宦官集团,那么董卓以什么理由发难呢?董卓不发难,自己又如何能取代何进? 此话一出,整个将军府议事厅中气氛突然一凝,不但何进沉默不语,曹操荀攸更是对望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之意。 唯有袁珣眯着眼睛静静看着袁绍的脸,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将军!除恶务尽!此时咱们携威而来,倘若不将剪除宦官的事情做漂亮,那么将带来无尽灾祸,请将军三思啊!” 袁绍说完,立马单膝跪地叉手道。 他才说完话,隶属袁氏以许攸为首的幕僚们分分叉手跪地,齐齐道:“将军三思啊!” 何进目光闪烁,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半响之后,才挥挥手道:“诸位臣工请先回去,容本将好好想想。”说完,也不管在场跪着的众人,挥了挥衣袖,站起身朝着后宅走了。 袁绍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看着何进远去的方向,站起身,冷着脸带着一干幕僚往外走去,走到袁珣身边时,他略略停了停。 “莫忘了,你也是袁家人。” 说罢,也不理会其他人,大步流星离开将军府。 这看似只是提醒袁珣不要给倒宦添乱,实则警告袁珣不要轻举妄动破坏袁家大计的话,在场只怕只有他叔侄二人心中才懂。 袁珣无奈耸了耸肩,对着犹自冷着脸的袁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转头也朝府外走去。 袁珣走出大将军府,蹲在府门口的陈到及一干亲卫马上站起身,紧张的围了过来。 “公子,那大将军没有为难你?” 袁珣笑着摇头,带着众人翻身上马。 “贤侄留步!” 一声呼唤传来,袁珣一看,却是曹操出来了。 曹操出门,朝着袁珣便走了过来,袁珣赶忙翻身下马,可还是比曹操高出半个头,立时有些尴尬。 曹操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个子倒是长了不少,以后我都得仰望你了。” 袁珣赶忙行礼道:“叔父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曹操笑罢摆了摆手,忽然面色一变,肃穆道:“我知道你回来的意思,但是董卓已经到了,桥帽也驻军东郡,丁原随时在洛阳城中转悠……天下要乱了,我不管你袁氏在这场饕餮盛宴中能分到多少杯羹,但是我希望你们袁氏有个度,倘若天下真的因为你们袁氏而乱,我曹孟德说什么也要和你们掰一掰腕子。” 袁珣心中一惊,听曹操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早就知道了袁家走得什么路子。可是又释然了,曹操是什么人物?那是缔造了一个时代的魏武帝,如果他都看不穿袁氏桃李代僵的计谋,那么天下人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出来了。 袁珣苦笑道:“叔父你……还真是自大啊!” 曹操粗眉一簇,没有说话。 “倘若侄儿真像是你所说那般,何需赶回洛阳,各路英豪都应招入京,我这两千人放在里面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我在冠军县做个逍遥侯爷不香么?” 隐约袁珣口中“不香么”什么意思,曹操细细一想,袁珣在袁氏族中确实不算什么有分量的人物,至少在受封虎贲将军之前不是。比起董卓两万大军,光跟随董卓快马赶来的先锋部队就三千有余,袁珣的两千县兵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不同了,袁珣可是正二八经的虎贲中郎将,掌管宿卫皇宫,只要他有异心,陛下和太后危矣,恐怕汉家四百年,会结果在这小子手上。 袁珣看着曹操那怀疑的眼神,就知道曹操根本信不过他。 “叔父,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董卓进京,京中几方军队必然进入角逐,无论你我,都已经无力回天,就算是我起了二心,你也阻止不了我,有时间在这里试探我,还不如早作打算才是。” 袁珣也懒得解释,因为就算把他来和董卓周旋的情况说出来,曹操也不会信,毕竟曹操不是曹昂,不可能无条件给与袁珣信任。 况且就算曹操相信又如何?曹操只是一个西园典军校尉,论权势还不如淳于琼,论对何进的影响力,更是拍马都及不上袁绍,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说句不好听的,曹操乃是宦官家出身,他能进入何进幕僚,还是因为袁绍和他从小是好友的关系,天下人都觉得他乃是参加倒宦来洗白自己的背景,借此事换取日后晋升之资,说白了,何进也不重视他,甚至还不如袁珣呢。 在这个出身代表着一切的时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绝不是空话,一个好的出身,都会比别人高很多。 这是个真正“拼爹”的时代。 很不幸,曹操的父亲曹嵩乃是宦官曹腾的的养子,一个“太尉”头衔还是花钱买的…… 这种出身让曹操从来都不受重视,即使他才任洛阳北部尉就打死了蹇硕的叔叔,依然改变不了他宦官家庭出身。 在外人看来,袁珣叫曹操一声“叔父”,并不是因为曹操和袁绍乃是少年故交,而是看在曹昂的面子上。 比如袁术,就很看不起曹操。 袁珣本来准备转身上马走人,曹操的质疑让他心中也有些难过,从小袁珣就是把曹操当偶像对待的,此时被偶像认作霍乱天下的帮凶,甚至就是霍乱天下的人,就算袁珣是穿越者,心中也还是会失落。 本想当个正面角色,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反派小boss呢? “你想如何做?” 曹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袁珣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转头看着曹操。 曹操叹了口气道:“抱歉,某之前怀疑贤侄,将贤侄置于不义之地,只是倘若贤侄有心阻止董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袁珣身体一震,他万万想不到曹操居然能一口道破他回来的目的,这让他震惊不已。 “叔父如何觉得我是回来阻止董卓入京的?况且何以见得董卓会捣乱天下呢?” 曹操面色凝重道:“董卓此人,表面忠厚老实,实则狼子野心,他在和张温西征马腾韩遂时,便不听帅令,与张温有间隙,抢功逃跑他跑的比谁都快,打仗行军他走得比谁都慢,在皇甫嵩手下更是有意保存实力,甚至多次想加害皇甫嵩。先帝命他上任并州方伯,君不见他居然百般借口不交兵权,甚至屯兵河东拖延上任,分明是想观天下大势,待价而沽。如此之辈,进入洛阳,不搅动风雨谁会信? 而你曾言,你三番五次去信劝你叔父不要将董卓召入洛阳,只怕也是看穿此撩的人品野心,而不是你说的争功? 你可以不来的,可你偏偏来了,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解释的清楚,至少你是来保全袁氏不被董卓加害的。 可惜你叔父没有你这等洞察力,此番引狼入室做的当真让人惊叹不已!”说到这里,曹操不禁冷笑起来。 曹操果然是曹操! “我曹孟德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但是你若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董卓而已,会一会便是了。” 这种被人一眼洞穿的感觉,袁珣这在郭嘉身上感受过。 而袁珣感觉,曹操对人性的把控,甚至在郭嘉之上! 而且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也让袁珣动容不已。 自己可是袁家人啊! 只有这样的头脑、这样的胸襟,还有这样的冷静,才能在日后差点荡平华夏。 也只有他,日后才敢只身持刀刺杀董卓。也只有他,才能在刺杀失败后从容退走。也只有他才敢率本部四千精兵追西逃长安的的董卓十万大军。 也只有他…… 才能统一北方,挥鞭鞭挞天下! 这天下,从来就不缺英雄,而曹操无疑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个! 第一零八章 京畿上空黑龙吼 上 董卓终于来了。 这段时间的等待,让袁珣心焦不已,他宁愿董卓早点来。 毕竟怎么样也是要对上的,早晚的事情而已,与其在未知中等待,不如直面其锋利,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经过三天的整顿,袁珣带着两千冠军县兵正式进入皇宫,他手下的两千县兵现在也不能叫冠军县兵了,应该叫虎贲禁卫。 顺便说一句,郭嘉也如愿以偿的入住了夕羽楼。 那货长得不差,加上衣着随意,自有一股洒脱之意,想必夕羽楼不少姑娘都愿意他成为入幕之宾? 袁珣带兵进入皇城当日,本要去西园上军驻地挑选一些精锐士卒补充虎贲禁卫,可是等到听说了董卓已带三千西凉飞熊军兵临洛阳之时,黄忠却阻止了袁珣这个决定。 “我刚才去看过,西园上军自蹇硕死后,精锐都跟着潘隐投靠了大将军,留下些老弱惫懒之辈,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的,而且就算我们挑精壮而容之,要经过训练达到战斗力也需要将近三个月,要不然会严重拖累我们的整体实力。” 袁珣深以为然,随后去郭胜那里婉言拒绝了挑选精壮一事。 这让郭胜很是高兴,他哪里知道,袁珣根本就是看不上他那些老弱病残? 于是袁珣刚刚改旗易帜,登上皇城承担起保卫任务的第一天,就听光禄勋刘弘急匆匆的崇尚朱雀门城楼,告诉他董卓已然到达洛阳城外。 “太后急召袁将军去长乐宫议事!” 光禄勋行司空事刘弘是宗室,名义上掌管着羽林卫和虎贲卫两股宿卫皇城的军事力量,乃是时任虎贲中郎将的袁珣顶头上司。只是灵帝在位时,长期呆在西园并不回皇宫,自西园军成立后,北军羽林卫和南军虎贲卫名存实亡,他也就成了光杆司令。 此次重建虎贲卫,这让刘弘真正的有了光禄勋的权力,可是他哪里敢对着凶人袁珣指手画脚啊?这小子才回来,先杀了执金吾丁原的手下,又暴揍了权势正是如日中天的郭胜,甚至听说连自己的亲叔叔袁术都不给面子,说放箭射腿就放箭射腿? 没见郭胜见了这小子都要绕道走么? 名副其实的凶人。 得知袁珣一系列“劣迹”后,刘弘曾一度怀疑人生,打定主意少和袁珣见面,也少去袁珣那里指手画脚,免得这杀才发起疯了对自己不利。 要不是听说并州刺史董卓率领三千铁骑扣关洛阳城,太后急眼了只能急召袁珣议事,刘弘甚至不愿意和袁珣见面。 但他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洛阳第一纨绔恶少”袁珣在他面前居然如此恭敬。 只见袁珣叉手鞠躬谢道:“此事找个小黄门传讯便是,还劳烦子高公亲自跑一趟,末将实在惶恐。” 这袁珣也不似传说中那般蛮不讲理嘛! 刘弘点点头,说道:“此乃小事,太后急召,耽搁不得,君瑜且骑马速去,本官授你宫中骑马的权利,速去便是。” 袁珣也不耽搁,着甲夸刀下了城楼,纵身跳上拴在城门楼下的夜照玉身上,双腿一夹马腹,只见夜照玉欢快的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转身就朝着长乐宫风驰电掣而去。 “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袁珣在马上轻轻眯起眼睛。 这一刻,他也等很久了。 朱雀门离长乐宫并不远,若是走路,也只需一刻钟,骑马更是片刻即到,等袁珣到了长乐宫前,只见一人等在宫门口,却是赵忠。 “小祖宗诶,你下次能不能早些来,咱家又在这等了很久了!” 袁珣看着赵忠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好笑,自从和赵忠达成协议,赵忠也频繁和袁珣走动,今日董卓入京,何进和宦官集团的冲突一触即发,就算是赵忠,也有些乱了分寸。 见到袁珣,赵忠定了定神,他现在因为推荐袁珣有功,也算是何太后的身边人,不过一直被郭胜压制着,可是赵忠浑然不在意。 不同于张让之辈在他的撮合下一直密谋些什么,赵忠少有的心思很活络,做了那件事情后,袁珣是唯一能保他性命的人。 袁珣三两步跑上台阶,小声凑到赵忠身边道:“赵公,现在情况如何?” 赵忠也小声道:“董卓才到洛阳上东门,便叫嚣着要入城,东边是丁原的军队在守着,不让他进来,两军已然对垒与上东门口,何进态度暧昧,并没有发令让董卓进城,可是太后很急,一旦董卓进城,合并丁原的部队,就会超过你的虎贲卫和郭胜的西园上军,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 我且问你,倘若事情不可控制,你有把握保我一命?” 袁珣眯眼思考,想起郭嘉的定计,怎么样也要去阻止董卓入城,心中便有了想法。 “赵公这几日就在宫内了,不要出宫,尽量住在朱雀门一带,一旦有了什么情况,你便换我士卒衣裳,混在我军中即可,除非我全军覆灭,眼不然赵公你安全无忧。” 赵忠闻言大喜,点头道:“甚好!”说完,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快步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袁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紧了紧蹀躞上的横刀,这把刀不过是冠军县的一把寻常制式军刀,他的刀已然送了何进,不过饶是如此,由浦兴带队锻打的钢刀,也比这时代汉军制式环刀好上不少。 “虎贲中郎将袁珣求见!” 在小黄门的通传下,袁珣大步流星的进入长乐宫中,他现在的身份,已然能够带刀入殿。进入大殿,手杵着腮帮的何后眼睛一亮,急切道:“我儿上前来!” 殿中依旧只有小皇帝刘辩和郭胜,侍立的宫女和宦官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殿前地毯上有几个酒盏白瓷碎片,何后刚才似乎发了火。 让袁珣有些意外的是,刘彤居然也在。 自袁珣被何后任命为虎贲中郎将后,何后似乎和刘彤很是亲近,时不时就把刘彤宣入宫中,扮演一下慈母角色,刘彤虽然厌烦,奈何不能反对,也只能时不时来到长乐宫“承欢”于何后膝下。 “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后,愿陛下和太后安康,拜见长公主。” 袁珣作势要单膝跪地,却见何后摆了摆手道:“这里没外人,我儿不必如此多礼,快快坐下!” 袁珣入座,抬眼望去,见郭胜移开眼神,刚才袁珣就隐约感觉有人目光不善的窥视自己,这货好恶浮于表面,倘若不是何后得势,哪里轮得到这货在这里作威作福? 熟不见赵忠张让,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有城府之人? 这货留不得,总要找机会除去,虽然不怕这个蠢货,但是袁珣总有些担心在做事的时候郭胜在背后搞小动作,不致命,可是总能恶心到自己。 “我儿可得知了,那并州刺史董卓已经带着兵在洛阳城外了!”待袁珣坐稳,何后急躁的问道。 袁珣点头道:“刚才光禄勋刘司空已和孩儿讲了。” “董卓狼子野心!倘若让他进城,我们母子性命危矣,我儿千万要想想办法啊!你弟弟做天子还不到两个月!” 袁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何后,她怎么知道董卓狼子野心?她又怎么知道董卓会对刘辩和她不利呢? 未卜先知? “君瑜,太皇太后死了。” 刘彤看袁珣疑惑的样子,不禁轻启朱唇小声道。她目光流转,看到袁珣头上戴的正是那日她送的白玉云纹莲花束发冠,再看看郭胜脸上犹自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想起那日袁珣为自己出头毒打郭胜,又想起手被袁珣握住的余温…… 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何后心里很焦急,刘彤贸然插嘴她也不在意,只是皱眉看着袁珣。 太皇太后? 董太后死了? 那日听说董太后对着何后出言不逊,扬言要骠骑将军董重杀了他们兄妹,没几时董重就被何进逼得自杀,没想到董太后也死了? 这和何后脱不了关系! 蠢女人啊! 袁珣皱起眉毛,董卓只怕正愁没有理由进城,这不是给董卓发难的机会么?董卓一直对外自称时董太后的同族,虽然董太后从没当众承认过,可是这时候董太后突然死了,董卓不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怪! 换袁珣,他也会这么做! “敢问母亲,董太后暴毙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 何后想起昨日去永乐宫中羞辱了那老妪一翻,今早听说老婊子自杀了,心中还高兴无比,此时听说董卓兵临城外的她差点没吓掉魂。 “除了殿中人,没了,董太后的尸体还在永乐宫中没动。” 袁珣长舒一口气道:“马上撤换永乐宫一干侍从,控制夏牟,千万不要把董太后薨毙的消息流传出去!” 何后惶惶点头,转头瞪了郭胜一眼,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办?” 郭胜一愣,正想领旨出去,便听袁珣道:“让赵公去,他办事我比较放心。” 郭胜闻言恨不得扑上去咬袁珣一块肉下来,这不是明摆着和何后说自己办事不利么?他正想唇齿相击,只见袁珣对他眼睛一瞪。 “不要和我说董太后的死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太后宅心仁厚,怎可能办这种事情?你明知董卓即刻便到,还敢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情,杀你一万次不嫌多!给我跪下!” 袁珣的咆哮吓了郭胜一跳,连何后都吓得一个激灵。 可是随后何后却面色不善的转头向郭胜看去,但是也有些抱赧,她虽然没有想弄死董太后,可是也不想董太后活着,郭胜可以说是猜着她的心思去做的事情。 但是以何后的性格,这事情她会承担责任? “听见没有?跪下!狗奴才!狗胆包天!倘若不是你胡来,哪有今天这般局面!” “老奴冤枉啊!老奴只是去羞辱了董太后一番,哪里想到她会真的吞金自尽?再说了,老奴这也是替娘娘分忧啊……”郭胜自然不愿意听袁珣的,急切的辩解道。 何后闻言勃然大怒,站起身一个耳光甩在郭胜脸上,喝道:“闭嘴!闭嘴!哀家几时让你去害董太后性命?你这杀才自作聪明,至哀家于何地?” 郭胜这才吓得跪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何后用力颇大,他半边脸眼见便浮现出一个巴掌形状的红印。 这时候,却见袁珣登登登几步上前,举起手左右开弓,又是几个巴掌甩在郭胜脸上,佯怒咆哮道:“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被动么?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袁珣噌一声抽出腰中的横刀。 郭胜吓得魂飞天外,急忙一把抱住何后的小腿,涕泪横流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老奴……老奴再也不敢啦!” 何后面色尴尬的笑了笑,对袁珣道:“我儿息怒,这狗奴才虽然愚笨,但是也有几分忠心,况且此时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我儿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此番局面。”说完,厌恶的甩开郭胜,坐回座位上。 但她心中却是有些欣慰,袁珣会对郭胜生气,证明他真的是为自己着想。 “自己抽自己!我要听见响声,我说什么时候停你再停,要是我不满意,当心你脑袋搬家!”袁珣居高临下看着无助的郭胜,冷笑道。 郭胜心中气苦,可是这时候保命要紧,哪里还敢不听袁珣的,明知道他在拿捏自己,也值得认命,左右开弓将脸扇得啪啪作响。 这时候他突然听见袁珣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再用那种讨厌的眼神看我,别让我再抓住把柄,要不然……嘿嘿……” 郭胜魂都吓丢了,合着袁珣一翻发作,这般玩弄,不过因为自己刚才目光不善的看了袁珣一眼? 恶鬼啊! 袁珣冷笑着回到座位,坐下时却换了一副面孔,朗声道:“母亲不必担忧,据我所知,大将军并未命令董卓入城,可让陛下下旨,遣一重臣随孩儿出城,诏令董卓退军便是。” 何太后一愣,不可执行的问道:“如此简单即可?” 袁珣点头道:“正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只要董太后薨毙的消息未流传出去,董卓一个刺史带兵入洛阳,已然是逾制之举,倘若他敢硬闯,那就是造反! 不要说大将军容不下他,就算是丁原也容不下他,毕竟丁原虽然古板而有野心,却也是知道游戏规则的人,他身为金吾卫,自然不能随便让董卓入城,咱们不怕遵守规则的,怕得就是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何后想了想,蹙眉道:“可是董卓毕竟是我兄长招来的,岂有这般容易放弃?” 袁珣嘿嘿一笑道:“但是董重也是大将军逼死的不是么?” 何后闻言眉头一展,如负重释的笑了起来,说道:“我儿当真聪慧无比,倘若这次劫难过去,你弟弟辩儿顺利坐稳天子位,我儿当居首功,封个王爵也不是什么难事!” 袁珣闻言一愣,立马半跪于地,叉手礼道:“母亲言重了,这是孩儿应该做的,大汉祖制,非刘姓不得封王,怎可再孩儿身上破例?” 何后摆了摆手道:“无论如何,一切拜托我儿了,哀家自然不会亏待我儿的。” 第一零九章 京畿上空黑龙吼 下 袁珣也不再耽搁,命人快马去夕羽楼请郭嘉,自己出了大殿翻身上马,点齐手下虎贲卫极速奔往上东门。 因为几股兵力的到来,洛阳城中再傻的人也能感觉的整个洛阳上空飘散着战争的疑云,是故一路行来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袁珣看着往日繁华的洛阳城竟落得冷冷清清,此时也是感叹不已。 千百年来,百姓似乎就像是铁达尼号沉没前成群结队出逃的老鼠一般,有什么大灾大祸总是先知先觉。 “冠军侯等等!冠军侯等上一等!” 袁珣一拉马头,夜照玉止住马蹄,在原地他这小碎步,随着袁珣的目光向后看去,士兵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只见道路中间一个青年骑着一匹小青驴,满头大汗的赶了上来。 青年二十五六岁年纪,穿了一身朝服,头戴梁冠,面容清俊,文气甚重,因为毛驴颠簸,他一手捂着梁冠,一手握着缰绳。 “下官谏议大夫种邵,见过冠军侯。” 青年有些吃力的从毛驴上下来,叉手鞠躬很是恭敬。 “种大夫找本将有何事?” 青年听到袁珣的询问,苦笑道:“下官领圣旨与冠军侯一道去劝董卓退兵的。” “朝廷让你去?”袁珣闻言目光古怪的说道。 董卓是什么级别?乃是一州之方伯,坐镇一方的诸侯,手中还有不少兵力,何太后居然派个六百石骑驴的谏议大夫去和对方谈判?何太后怕是脑袋被驴踢了。 “可能下官伶牙俐齿。” 袁珣感觉得出来,种邵却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自嘲一笑,不但让二人生疏感尽消,而且袁珣对着幽默的谏议大夫还有了几分好感。 算算时间,郭嘉在夕羽楼,比起在皇宫的自己里上东门更近,想来现在已经到了,袁珣再也不耽误,对种邵点了点头,一拉马缰快速朝着上东门赶去。 “上东门那边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赶快走。” 种邵点点头,也不耽误,顾不得骑驴弄得发麻的大腿两侧,再次翻身骑上他的小青驴,跟着袁珣往上东门赶。 袁珣和种邵带着虎贲卫才到上东门,便听城楼上战鼓滚滚,袁珣面色一变,丁原不会已经和董卓干上了? 他抬头朝着城门看去,只见丁原一身铠甲站在城楼之上,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汉军制式铠甲,身材异常高大的青年,青年未带头盔,而是以铜簪束住发髻,手杵着一柄硕大的方天画戟,不是吕布又是谁? “你来的好慢。”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郭嘉靠在城门下的马车中,拿着一壶酒悠闲的喝着。 见袁珣下马,郭嘉这才放下酒壶,从马车中拿出几根柴薪,怪笑着朝着袁珣走来。 袁珣面色一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干嘛?” 郭嘉嘿嘿一笑道:“让你负荆请罪,你是不是拉不下脸去啊?正好,就着这个机会向人家丁执金赔不是去。” 袁珣看着郭嘉手中的柴火,不禁气急道:“你这‘荆条’莫不是去夕羽楼厨房随手拿的?” 郭嘉耸了耸肩膀,笑道:“情况这么急,去哪给你找荆条,凑合一下便是,主要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 “我不会要脱盔甲?一会儿还要出城去呢。” 郭嘉摇头道:“做个姿态便是,没那么麻烦。” 袁珣无奈走到郭嘉身边,郭嘉将那些柴火绑在他背上,又随便把他双手反绑,这种绑法,袁珣只要随便一挣就能挣脱,也倒真是如郭嘉所说“做个姿态”。 在种邵目瞪口呆中做好一切,只听袁珣问道:“今日之事如何应对?” 郭嘉笑道:“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和丁原握手言和,丁原唬不住董卓,你可以……不,是你身边这位仁兄可以,狐假虎威会不会?” 袁珣眼睛一亮,郭嘉是让他借圣上旨意命董卓撤军,说的也是,董卓毕竟不敢明目张胆造反,对于圣旨还是有几分忌惮,毕竟这是天子脚下,他兵力再多,只要圣旨一下,他就成了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袁珣转头问种邵道“种兄,请问你出宫时,陛下可曾给与你圣旨?” 种邵一愣,摇头道:“哪有什么圣旨啊!太后命我来与董卓谈判,问他需要什么条件才能退兵。” 袁珣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人家董卓来就是为了坐上大汉第一把交椅,他会和你何太后讲条件?让你死可行? 什么玩意儿啊! “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种邵大喜,叉手躬身而下道:“惟冠军侯马首是瞻。” 袁珣点点头,背着满背的柴火,带着黄忠、陈到走上上东城门楼,却见郭嘉懒洋洋往马车上一躺,那车夫马鞭一甩,马车居然就这么走了! 袁珣气得差点想命人齐射马车,这货简直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说走就走招呼都不带打的。不过他留在这里确实也没什么事情了,毕竟两边也不太可能打起来。 当袁珣走上门楼,一旁的亲卫在丁原耳边说了什么,丁原猛然回头,见袁珣这副鬼样子,不禁惊道:“冠军侯这是干什么?” “珣年少无知,居然擅杀执金吾手下将士,这几日寝食难安,就想着和您道个歉,对不住了!” 袁珣一脸真诚,倒头就拜,丁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袁珣,论官职,他只是比虎贲中郎将袁珣高一级,可是论爵位,他可是无爵,论背景……别论了,丁原是靠着讨黄巾有功发迹的,虽然丁原也是家乡豪强之家出身,但是和世家第一号的袁家相比,根本也就没得比。 虽然袁珣着甲负荆不伦不类,但是全洛阳都知道这货的脾性,只有他逼着人家道歉,几时给别人道过歉?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易了。 “冠军侯哪里话,本官御下不严,只是冲撞了贵家眷,杀之也合理,冠军侯又何过之有?”丁原扶起袁珣,又亲自为袁珣解下那些破柴火,柔声道。 袁珣长吁一口气,笑道:“建阳公豁达无比,大人不记小人过,袁君瑜佩服。” 花花轿子众人抬,二人几句话就冰释前嫌,这让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吕布钢牙都咬碎了,当时这小恶人可是对自己起了杀心的!而且谁看不出来这货所谓的“负荆请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看着袁珣无视自己的样子,吕布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握得咯吱作响。 为何不给自己道歉? 难道位高权重就可以为所欲为?! 还……可以美人在怀? 想起那日那女孩惊天的容貌,吕布看向袁珣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这几天趁着巡逻,吕布不止一次鬼使神差的在夕羽楼附近转悠,可是始终也没有再见那芳颜一面。倘若有机会,他真的很想向那姑娘解释一下,当日是他手下擅作主张,盘查王允府上马车,并对那姑娘起了色心,而魏续已经被他赶回老家了。 他还想告诉那女孩,不要被袁珣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骗子,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英雄应该是他这样的。 吕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和那女孩说这些。 他早已娶妻,女儿都快八岁了,可是直到见了那女孩,他才知道原来时间男女之间有一种感情,不是为了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而是单纯的想和对方在一起。 正当吕布瞪着虎目看着袁珣之时,只觉得四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尤其是上次那个一箭将魏续钉在车辕上的中年猛将,那股气势仿佛是绝世猛兽,倘若自己一有不轨动作,那头凶兽就会扑过来。 丁原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义子与黄忠的交锋,看了看袁珣身后的谏议大夫种邵,不明所以道:“冠军侯此时当在皇宫执勤,怎的会带本部赶来?莫不是宫中有旨意?” 袁珣点头道:“陛下和太后有旨,命我带谏议大夫种邵命董卓撤军。” 丁原指着城下乌压压的一片骑兵,苦笑道:“冠军侯有所不知,这董卓来到此地不到一个时辰,老夫已然几次和他分说,让其退兵,可这厮极为蛮横,坚称受大将军召唤入京清君侧,倘若老夫不开门,他便打进洛阳城。” 袁珣点点头,目光朝外看去,只见城外一箭之地乌泱泱立着一片骑兵,这些骑兵除了穿着制式两档铠,头上还带着各种兽皮帽,若不是身上乃是汉军的制式铠甲和红色军衣,还以为是一群匈奴蛮族。 这群士兵手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拿长矛的,有拿环刀的,有执长弓的,袁珣甚至还看到几个骑兵手里抬着匈奴人才用的钢叉和骨朵。 不过虽然这三千有余的骑兵武器五花八门,穿的也奇形怪状,但是整个骑兵军阵却是除了偶尔马匹刨地被骑士喝止的声音,没有丝毫一点杂声! 飞熊军!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丁建阳老匹夫!咱是应大将军命来的,你胆敢再将咱们挡在门外,等咱们打开城门,断让你人头分离!” 一个手执大刀的大将很挑衅的骑在一匹西凉大马之上,刀指丁原叫骂不已。 丁原一听,头上青筋直冒,连吕布也是冷笑着看着城下的大将,只要丁原一声令下,他便飞马出城取了这厮首级来。 “建阳公,您开城门,我带人出去与董卓分说便是。” 丁原点点头,说道:“也好,不过请冠军侯带上我儿奉先,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定可保冠军侯无忧。” 袁珣斜瞥了吕布一眼,笑着摇头道:“建阳公不必担心,我这舅父也是世间难寻的猛将,再者说,董卓与我袁家有旧,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还带着圣旨呢。” 他才不敢带吕布出去呢,二人有仇,要是吕布趁机杀了他投奔董卓,他找谁去喊冤? 正当城下那将再次叫嚣的时候,只见城门吱呀一动,开了半扇,那将大喜,正要带兵入城,城门内确实黑压压出来两千多看起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士兵。 这群士兵不发一言,可是前进的脚步却是出奇的一致,两千人发出的脚步宛如一人,行进间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 哪里来的精锐?! 那将领吃了一惊,抬起手来,身后的三千骑兵全部执缰以待,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策马朝着这群兵士冲锋。 只见那两千士兵不慌不忙,眨眼间快速变阵,六百盾兵到了四周支起大盾,长矛兵的长矛从盾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把早已将抬着怪模怪样十字弩的几百弩兵护在中间,五百骑兵快速分散护住侧后翼,整个军阵如同刺猬一般,颇有些无懈可击的样子。 这是什么古怪军阵? 将领一愣,将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眼珠一转,哈哈笑道:“哪里来的蠢货,摆个龟壳子吓唬你家牛辅爷爷?” “舅父,去让他闭嘴,莫要伤他性命。” 对面军阵中传出一个略带青涩的声音,于是军阵后方飞马冲出一个手执长刀背背大弓的中年大将,大将身穿黑色铠甲,铠甲面上乃是颇大的甲片组成的瑞兽脑袋,头戴凤翅铠,背后的披风如同红色云朵一般高高随风飘起。 虽是一将,但却如一头绝世猛兽一般朝着牛辅扑来,那种泼天凶焰让牛辅呆立当场。 城头上的吕布暮然瞪大了双眼,只见那中年猛将电光火石间便策马靠近牛辅,曲头风鸣刀高高扬起,如同闪电一般劈向牛辅。 牛辅下意识抬起手中大刀格挡,可是哪里接得住那中年猛将一刀? 铛啷!!!! 只听刺耳金铁交击的声音传来,牛辅刀杆被压得扛在肩头之上,四周灰尘铺开,可见那中年猛将力气何等之大! 吕布定睛再看,却见中年猛将用的居然是刀背! 牛辅一口鲜血喷出,居然被那中年猛将刀背劈出内伤! “将军莫急!华雄来了!” 就在此时,飞熊军中一声虎吼,一个披头散发的壮汉举着大刀拍马冲出军阵,朝着黄忠冲了过来,可是未等华雄靠近,黄忠抽刀以刀面快速一拍,未等众人看清动作,刚才还举刀欲砍黄忠的华雄居然被黄忠轻描淡写的一拍拍得从马上横飞出去,在地上连翻几个跟头才止住身体。 这时候,不但是在地上晕头转向,浑身疼痛欲裂的华雄心生惧意不敢向前,就是他背后的三千飞熊军,也是一个个眼露惧色,连胯下战马也像是遇见了什么凶兽一般躁动不安嘶鸣不止! 吕布在城楼上张大了嘴巴,一把抓住城垛,眼睛死死盯着黄忠,不发一言。 城下此撩,武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好似还超过自己几分!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在不伤对方性命的情况下干净利落的制服二人! 吕布自参军以后,身经百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武者! 黄忠一出手,整个东城门都安静了,城楼上的丁原看了看黄忠,再看看吕布,似乎不相信这个天下还有比吕布更加勇猛的武将,可是眼前的这位,简直让他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天下还有比这中年猛将更厉害的角色么? 这大将对战时的冷静,还有出刀时的果决,外加上那骇人听闻的臂力,吕布如果对上他,能打得过他么? 黄忠一刀拍飞华雄,眼见萎靡不振的牛辅正要偷偷策马逃回本阵,冷哼道:“我家公子让你留下,没让你走!” 说着,单手持刀用刀背一挑,居然将近二百斤的牛辅挑在刀尖之上,然后左手一捞,如同捞布娃娃一般将牛辅捞到自己马上,单腿压住牛辅。 牛辅被黄忠一刀背劈出不轻的内伤,此时被黄忠单腿压住,只觉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求助的向本阵看去。 “哈哈哈哈哈……世间还有如此猛将,当真让某家大开眼界啊!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啊?” 飞熊军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军阵从中一分,一个颇为雄壮的汉子骑着一匹高大火红异兽出来,众人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匹高至十五六尺,通体火红的大马,马儿额头一抹胭脂白,一看就是绝世名马! 而马上男子身着一身烫金铠甲,虬髯扩口,狮鼻豹眼,一看就是生性豪爽之辈,虽然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可是却也看得出是常年在马背上的豪杰人物! 董卓! 袁珣在虎贲军阵中眯眼看着那大汉,心中震动不已。 受前世影视作品影响,他一直以为董卓是个痴肥的肥球,加上一脸胡须,没想到董卓居然看上去就是个纵横天下的英豪枭雄。这副尊容若是被写进武侠小说,只怕也是刀法高绝称霸一方的掌门一类。 黄忠转头看向董卓,持刀抱拳道:“末将虎贲郎黄忠,见过并州方伯董公。” 虎贲郎乃是虎贲中郎将的属官,类似后世的副职,袁珣在升任虎贲中郎将第一时间就把黄忠提为虎贲郎,执掌虎贲卫全军。 “原来是虎贲郎当面,那么眼前这支精锐便是虎贲禁卫喽?果然训练有素,杀气惊人,只是黄将军可否现将某家那不成器的女婿放下?”董卓笑吟吟抱拳,看起来很是亲和。 黄忠摇了摇头:“我家主将未发令,董方伯恕末将不敢从命。” “哦?不知黄将军主将在何处?” “在这里!” 第一一零章 退! “本将在这里!” 董卓闻言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骑着少年将军慢慢骑马走出军阵。那少年将军身穿着和黄忠一般无二的铠甲,只是铠甲外罩红色云纹的黑丝绸大氅,少年莫约十五六岁,面目俊美,头上白玉束发冠束发,胯下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大骏马。 董卓认得那马,正是他之前偶然得到的夜照玉狮子! “不知这位小将军和袁氏什么关系?” 少年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浑然让人不太相信黄忠这般绝世猛将会是他的手下。 “小子袁珣袁君瑜,见过董方伯。” 董卓抚须眯眼打量袁珣,片刻之后才抱拳笑道:“原来是冠军后当面,今日得见冠军侯,倒是董仲颖三生有幸了,既然是袁冠军来了,何不……” 董卓还没说完话,便听袁珣笑嘻嘻道:“董方伯何不退出洛阳呢?” …… 董卓笑容立马就僵在脸上,但是他是城府极深之人,想了想又笑了出来。 “哦?袁冠军是来让本官退兵的么?” 袁珣很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董方伯不尊朝廷号令,未交手下兵权,私自屯兵河东,拒不上任并州刺史,这让圣上很是困惑呢?董公乃是百官楷模,也是百战老将,此番莫名其妙就带兵扣关洛阳,说实话,陛下很是生气,所以让我来问问,董公你想干什么?” 董卓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小子是不是袁家人?自己可是袁绍密信、何大将军首肯召入洛阳的,这小子身为袁家人居然阻挡自己,而且话里话外皆是自己有不臣之心! 袁珣的话里话外充满了陷阱,就算董卓是何进招进洛阳,那并不是皇命,并不占大义,加之董卓私留兵卒,拒不上任并州之举,若是往重了说,这可是要造反啊? 也是此时灵帝驾崩,若是桓灵在位之时,以二位对权力的掌控,董卓这样的行为,兴许就会被二位定为有谋逆之心!那二位虽然昏聩,可是都是从外戚手中夺权过来的,董卓这样的行为在那二位眼里,只怕不会容得下。 更别说董卓逢人便宣传自己是董太后的同宗了。 而董卓也有些语塞,他不上交士兵,拒不上任并州都是事实,其实灵帝驾崩前,带兵在外的将领大多都开始抓紧手中的兵权,有些更是开始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比如刘焉刘虞。 董卓并不是个例。 但是这种事情是公开的秘密,讲究的是看破不说破,一旦说破,这些人全都能定个谋逆之罪。 灵帝在位的后期,黄巾之乱席卷全国,朝廷忙于平乱,各地的刺史渐渐掌控了本地军政,都开始游离于朝廷的管制内外,中央大全旁落,地方割据之势兴起已成必然,董卓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粮草人口军力乃割据三宝? 可是并州贫瘠不说,常年还受到河套地区的匈奴还有云中以东的鲜卑袭扰,这种四战之地实在不是龙兴之地啊,让他去就任并州刺史,未免不是灵帝活着的时候对他屡次与上官不和忌惮的表现。 “冠军侯此言差矣。” 这时候,只听飞熊军军阵中再次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一个相貌平凡气质不显的不已文士拍马慢慢走了出来,在董卓右后方站定,对着袁珣抱拳叉手一礼道:“司隶李儒李文优,见过冠军侯。” 李儒? 袁珣看着眼前这相貌平平的青年文士并未说话。 “冠军侯明知我家明公来洛阳,乃是听从贵叔父本初公和大将军的号召清君侧除奸宦的,何以再次阻拦我家明公入城呢?在下素来听闻冠军侯心怀天下,可是今日一见却不外如是,冠军侯难道投奔了奸宦吗?以冠军侯您的家世和功勋,何以认贼作父、明珠暗投呢?” 这李文优说话好生犀利! 看似疑惑,却是三言两语就想给袁珣扣上投奔奸宦的大帽子,而把董卓一方放在了道德制高点! 可是袁珣吃这套? “你是谁?现任何职?可有爵位在身?” 李儒一愣,再次抱拳道:“在下李文优,乃是董公女婿,现居……” 李儒其实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只不过因为智计皆出众,本名董卓看重,嫁了个女儿给他,但是在董卓军中,李儒虽是白身,但将士们都知道他才是董卓的首席谋主,地位超然。 但是此刻袁珣蓦然开口问,倒真的把李儒给问蒙了。 “我是董公的女婿么?”袁珣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自然不是,不过若是冠军侯愿意,我家主公还有一孙女名曰白,年方十四……” 还不等李儒说完,袁珣又指着李儒道:“那你是我女婿么?” 李儒一愣,摇头道:“冠军侯莫要开玩笑,自然不是。” 袁珣歪着脑袋看着李儒,咂咂嘴道“啧啧……既然我不是董公女婿,你也不是我女婿,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插嘴?” 李儒面色大变,没想到这冠军侯袁珣,居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董卓抚须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冠军侯,文优乃是我军中司马。” “我是大汉列侯,董公也是列侯,我是比秩两千石中郎将,董公你是秩两千石的一方方伯,我们两个说话,一个军司马能插嘴?这世道变得如此没有尊卑了么?”袁珣说着,转头对军阵中喊道,“叔至,我说话的时候你敢插嘴么? 陈到骑着马笑嘻嘻来到军阵第一列,大声道:“自然不敢,要挨军棍的!” “董公听见了么?我军中司马说不敢,因为要挨军棍。董公军中风气还真是……开放呢……!” 董卓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暗骂,这小子简直难缠至极,毫不讲理! 挥了挥手让李儒下去,这才又抱拳道:“袁冠军,咱是个粗人,不会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咱就问你一句,为何阻我军去路?” “无他,皇命尔。”袁珣慢悠悠回答道。心中却是对董卓更加忌惮起来,就算是丁原,在自己这番当面折辱下也是面色铁青,而董卓居然不气不急,脸都没红,这份养气功夫实在是厉害。 “可是天下动荡,天子为奸宦所把持,我辈此时正是剪除奸宦的大好时机,匡扶汉室在此一举,袁侯爷难道要做天下之敌么?” 袁珣摇手道:“董公可别甩这么大顶帽子来我头上,小子可受不住。” 董卓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眼睛瞪大,语气生硬的说道:“那袁侯为何还阻拦本官去路?” 说着他手指往城门楼上一指,喝道:“那丁建阳也是应大将军号召来京勤王,何以他得入城,还受封执金吾,我董仲颖带兵从河东不远千里赶来,怎的就将我阻在城外?难道我们西凉人就不是汉人么?!” “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随着董卓一声高喝,他身后三千飞熊军齐齐高喝三声,声音震天,就算是城门楼上的丁原也不禁面色一变!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袁珣忽然也面色一变,冷声高喝起来,“比声音大么?!吓唬谁?儿郎们,让他们见识一下!问问他们退是不退!” 袁珣话音刚落,便见他身后的虎贲卫忽然怒目大喝,随着喝声,前排的刀盾手齐齐用刀拍击盾牌,每拍一下,喝一声,便往前走一步,两千人行走如同一人,声势震天! “退不退!” “退不退!” “退不退!” 董卓看着那群甲明刀利,气吞山河的虎贲卫,面色不禁有些凝重,他那里看不出来,对方人数虽然不如自己,但是兵力配置合理,那军阵暗合兵法,士兵精神抖擞,面容坚毅,都是百战之兵! 他没猜错,跟随袁珣来的这群士兵,全都是从何仪旧部的黄巾力士中挑选出来的百战之兵,经过黄忠和袁珣训练的精锐士兵,加上冠军县生产得精良装备,不敢说以一敌十,至少以一敌三不成问题。 特别是经过袁珣按照后世军训得来的经验,这群精锐虎贲战斗意志高涨,士气高昂,而且极为注重集体作战。 “袁君瑜!你这是什么意思?”董卓终于发怒了。“是要和本官打一场么?” “来啊!”袁珣忽然双眼一瞪,“我麾下乃是虎贲卫,负责宿卫皇宫,此时你与我交战,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董卓沉默了。 虎贲卫和羽林卫乃是宿卫皇宫的部队,天子亲卫,和天子亲卫交战,当然就是和天子交战,和天子交战……那就是谋反。 在军政中的种邵看双方气氛到了临界点,知道该自己上台了,是故骑着小毛驴分开虎贲卫军阵,不慌不忙的来到了二人之间,下了毛驴背,对二人叉手行礼。 “二位君侯息怒,二位君侯息怒啊,莫要在天子脚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董卓一见种邵,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原本刚到灵池之时,这货便带着何进的信来,居然让自己去讨伐逃亡的匈奴首领于夫罗? 这节骨眼上征讨哪门子于夫罗啊? 其实在丁原进城之后,何进自觉已然达成逼宫何太后的效果,再想董卓也要入京,董卓乃是袁氏故吏,他自然不愿意袁绍再次做大,便派了种邵去劝董卓退军。 董卓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还能听何进的话?一面在灵池不断弹劾十常侍,给自己出兵的理由找借口,一边派人私下串联袁绍,无视何进命令继续进军。 没想到种邵又来了,还带着更加难缠的袁珣来! “你这家伙,三番五次假借大将军令阻挡咱入京,是不是也是奸宦一党?你还敢来?咱这就砍了你!” 董卓怒极,居然噌一声拔出环刀,指着种邵威胁道。 种邵乃是桓帝时代司徒种暠之孙,以一身傲骨举为茂才,哪里受得了这个,一听董卓威胁,不禁大怒,喝道:“董仲颖!你是铁了心谋反了是么?先前无视大将军命令进军洛阳,现在还要杀天使么?” 董卓一惊,愣道:“你是哪门子天使?” 种邵从怀中取出一根黄稠卷轴一晃,快速收入怀中,高喝道:“并州刺史董仲颖听旨!” 董卓一愣,呆立在马上。 种邵皱眉冷声道:“董方伯,还不下跪听旨!连圣旨也敢不听了么!” 董卓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回头朝身后李儒方向看去,只见李儒微微朝他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下了赤兔马,单膝跪倒在地,大声道:“并州刺史董卓听旨。” 种邵冷眼扫向董卓身后的三千飞熊军,怒喝道:“尔等边夫,浑不知礼!见圣旨如天子亲临,你们还不下跪行礼更待何时?!” 三千飞熊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就如种邵的话,都是西凉出身,平日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皇甫嵩了,哪里听过天子名号,此时种邵喝问,这些士兵心中也是颇为紧张。 忽然一个士兵手下跪倒在地,一群士兵就如同被传染似得,三千士兵瞬时间下马跪倒在地。 董卓气得牙痒痒,可是偏又无奈。 “诏曰:并州刺史董仲颖,心怀国家,朕心甚慰,然洛阳此时兵力繁杂,时常惊扰百姓,朕心不忍,念及董卿赤诚之心,特准驻兵夕阳亭,以候差遣。” 董卓猛然抬头,心有不甘道:“可是……!”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袁珣懒洋洋道:“行了,董公,陛下和太后已经决定听从诸位忠心之臣的劝谏,决定先罢免十常侍,至于是否要其性命,总要按照法度送廷尉会审,该杀杀,该流放流放,董公还担心什么?” 董卓面色阴沉的药滴出水来,此时李儒在身后低声道:“主公稍安勿躁,这圣旨不过是缓兵之计,宦官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此时对方占着大义,我们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卖对方一个面子,驻兵夕阳亭,只要没了咱们的威胁,太后宦官和大将军的矛盾自然又会浮现出来,还有机会。” 董卓闻言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满腔的憋屈怒火压了下去,瓮声道:“董仲颖尊旨!” 说完,董卓气鼓鼓站起身,连圣旨都不接了,翻身上马对着手下喝道:“走!” 李儒却对袁珣拱手笑道:“冠军侯,我家牛辅将军还在黄将军胯下,现在可能将其放回?” 袁珣装模作样的一拍脑袋道:“你看我,都忘了。” 说着笑嘻嘻对黄忠点了点头,黄忠这才松开压着牛辅的腿,轻轻将牛辅送到马下,牛辅早已被黄忠压得差点断了气,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飞熊军中牛辅亲卫奔出,将主将搀扶上马,华雄狠狠瞪了黄忠一眼,不服气的一拉马头,跟着董卓向西而去。 眼见董卓走远,种邵这才双腿一软,扶住自己的小青驴,转头朝袁珣苦笑道:“君侯你也太大胆了,幸亏董卓没有查看,要不然露馅了。” 原来袁珣在出门前,将一卷用红色军衣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卷成的卷轴模样装作圣旨,用来诈董卓。 谁知袁珣却摇了摇头,眯眼看着如风远去的飞熊军道:“董卓没查看,是因为他知道这圣旨本来就不是真的。” 种邵闻言大惊,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董卓只是看袁珣和丁原兵力已然超过自己,尤其是虎贲军,战斗力不容小觑,即使交上手,胜负也是半斤八两,杀敌一百自损八十的事情董卓自然不会做。 看今日入城无望,董卓果断退走,一是以防被袁珣逮住机会污蔑以兵变谋反的罪名,而来,只怕是等后续部队到来了。 董仲颖,果然是心思深沉之辈啊! 袁珣沉默不语的看着董卓退走,心中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弱,阻止董卓入城的事情他做到了,接下来,就是防止董卓使诈招降吕布这头恶虎,保住丁原不死了…… 好像是这样? 这种感觉自冠军县出来后就一直萦绕在袁珣心头,这段历史虽然熟悉,可是亲身参与其中,他还是发现各种细节并不是笼统历史书上叙述的那般,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董卓入洛阳,何进死,张让赵忠暗害何进,董卓救驾废帝…… 可是现在因为他的关系,赵忠已然投靠,何进也开始对董卓有所忌惮,宦官和何进已然势成水火,何进是怎么才能被杀呢? 难道真傻到入宫送到人家嘴边? 虽然他也不想成为袁家最大绊脚石的何进活着,可是见了董卓他才知道,能够挡住董卓进京的为由何进了。 可是他的不安又在哪里? 第一一一章 你来 “袁小君侯当真神通广大,三言两语就将那董卓喝退,要知道,那董仲颖可是在这里与老夫对峙了近半个时辰,差点动上了手。” 进了城门,丁原第一时间下了城楼迎了上来,抱手笑着恭维袁珣。 袁珣苦笑了一下,其实谁不知道,董卓乃是带着先遣部队来的,兵力并不算多,若是他的主力部队到达,断然不会如此容易就撤军。 “丁公谬赞了,那董卓不过是因为缺兵少将暂时退却罢了,等他那剩余的西凉兵开进洛阳,只怕就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丁原听到这话,也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满面凝重道:“想不到大将军会召董卓入洛,此人带大军入京,还那么坚决的入城,只怕居心叵测。” 袁珣闻言轻轻看了丁原一眼,沉默没有说话,这丁原,着实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袁珣熟知历史,在加上小说影视剧的熏陶,得知董卓的狼子野心并不奇怪。可是丁原却开口就说董卓居心叵测,这就有点无凭无据了。 要知道,董卓也是何进亲口下令召集至洛阳,为的就是逼何后妥协,和丁原是同样的目的。而何进是事后反悔,加上对袁绍的忌惮,这才命种邵早些时候出城稳住董卓。 丁原做为执金吾,掌管洛阳治安,看顾城门乃是他分内之事,可是何进可能明晃晃命他不开城门阻拦董卓入城么?何进再怎么笨,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这不是让各路应命来洛阳声援何进的人寒心么? 让出去募兵的淳于琼和鲍信等人如何想? 让袁绍如何想? 丁原是在何进和何后争斗的这场政治盛宴中第一个吃到好处的人,从比秩两千石的骑都尉坐火箭一般升任执金吾,又眼看着有后台的袁珣成了虎贲中郎将,怎能再会让一样有袁家为背书的董卓入京呢? 也是袁珣来得早,那时候他不过升任执金吾不久,并未全部掌控洛阳城治安,要不然,估计他一样不会放袁珣入城的。 不过有句话他倒是说对了,董卓真的是居心叵测。话说回来,汉室式微,谁不想在这场瓜分权力的饕餮盛宴中吃到最大一块蛋糕? 何进如是! 袁绍如是! 董卓如是! 他丁原也并不例外! 此人心胸狭隘,要不然吕布这种猛将,会让他一直当个主簿? 没看袁珣军中陈到都升任军司马了?黄忠更是直接成了虎贲郎,袁珣的副手。 丁原历史上被吕布杀了也不光光是因为吕布背信弃义,因为对吕布才能的嫉妒,去刻意压制吕布,这也是他丁原的管理部下的方法? 义子怎么了?义子打工不需要工钱的么? 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不被马蹄踢才有鬼事。 袁珣无奈,下意识看到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瞪着自己的吕布,苦笑摇了摇头,对丁原叉手行礼道:“丁公,我还要回宫复命,改日且请丁公吃酒再聚。” 丁原点头笑了起来,心中却也高兴。他乃边陲之人,从下粗通谋略,全凭一身勇武这才混倒了骑都尉,可是他已经五十几岁了,早已经打不动了。 自从来到洛阳之后,丁原升上了执金吾,才渐渐明白,大汉,有靠山和没靠山的区别。因为没有靠山,虽然自己是执金吾,可是没人愿意买他的帐,很多权贵他都惹不起,所以他才纵容士兵四处打压权贵立威。 可是这几天时间下来,不但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手下士兵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敢得罪权贵,只敢骚扰百姓,弄得怨声哀道。 而且袁珣对他手下的肆意射杀就像是一击闪亮的耳光一般把丁原抽醒,原来何大将军,也并非是想象中能让他平步青云的人。 看看袁珣,因为是袁家人,一回来就受到了两方的拉拢,从东宫舍人一路狂飙,成为了虎贲中郎将。 宿卫皇宫啊! 非天家近臣不可任之! 于是丁原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结交京城的权贵,因为这场权利斗争来得快,去的一定也快,等到何太后彻底被逼妥协,自己这个外来人的执金吾,还能当多久呢? 何进会允许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人”做执金吾这种重要职位么?那么到时候,丁原又该何去何从?他是当过并州刺史的人,深知道哪里乃是鸟不生蛋的地方,还常年面对匈奴鲜卑的袭扰,说白了就是看门狗。 再次外放做刺史?丁原可不愿意,除非是中原繁华之地,可是中原繁华之地都掌握在皇室宗亲、世家门阀手中,自己一个豪强出身的官员,还是不要做梦的好。 于是袁珣的示好在丁原卡奈,不由他不重视。 “袁小君侯且去忙,本官便静候小君侯的宴请便是。” 丁原目送袁珣带着虎贲卫朝皇城而去,却没发现头顶门楼上的吕布看着他鄙夷的眼神。 而城门楼上的吕布,似有感觉般朝着几里外只剩一条黑线的董卓军队望去,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 看错了? 那个身影,还真是熟悉啊! 在长乐宫中,刘彤静静的喝着茶,眼珠却看着自己为何太后换过的第三杯茶,从袁珣领命离开后的两个多时辰,何太后就这么静悄悄坐在那里,眼看宫门外一言不发,想必这个时候,何太后也是焦急万分? 你也有今天?四面楚歌的味道不好? 刘彤很解气的想到。 “姐,你说皇兄他能顺利让董卓退军么?” 刘彤转头看去,同样焦急的还有刘辩。 何后虽然有转头,好似不曾听到刘辩的小声嘀咕,但是耳郭明显动了一下。 刘彤轻轻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刘辩被金冠束住的发髻,笑道:“他呀,没问题的。” “姐姐这么相信他么?” 刘彤摇头,再次给何后换过一杯热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后的后脑勺。 “之前我听闻父皇把我赐婚给他的时候,也曾打听过他,听说他前往颍川求学的途中,救了几百个从弘农逃来的流民,然后一路收拢这些流民,被李旻为难,安置在鬼谷那里,没想到他变废为宝,将鬼谷造成了富庶一方的冠军县。那时候,正好何仪造反,黄巾贼从汝南一路向北攻伐,不过十几天便先后破了三成,一路裹挟百姓,人数到了五万多人,震动朝野,可是这人不费吹灰之力,硬是凭借八千郡兵,不费一兵一卒全歼了五万黄巾,还斩了何仪等五个贼酋首级。” 刘辩闻言惊呼起来:“不费一兵一卒?可是朕听说,皇兄差点把部队打光!” 刘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怕是后将军袁太傅为了不让他遭妒忌,刻意改了捷报,当时我正在颍阳,亲眼看到他如何一步步将何仪带下深渊。” “嘿,谎报军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郭胜闻言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若非居心叵测,又怎会谎报军情呢?那么报上来那些战死的将士,只怕成了袁君侯的私军,老奴当真佩服。” 何后并未说什么,但是一双眼睛却是轻轻朝后瞟了瞟。 “郭常侍在这里动嘴皮子倒是轻松,袁君瑜在前方厮杀的时候也不见你在哪里?” 经过袁珣帮她出头的刘彤,可不再惧怕郭胜,讥笑着回怼回去:“袁君瑜支撑着三四万人的生存,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冠军县哪有那么安详?还能为我大汉缴上来那么多赋税?大汉那么多郡县,经历过战火却不向朝廷要钱要粮的有几个?捷报才上来,李旻向朝廷求粮的折子后脚就到了。可是冠军县不但没有跟着求粮,反而缴齐了当年赋税,靠的就是那些‘战死’士兵的保护!” “可……可是冠军县也未曾经历过战火啊!”郭胜不服气的说道。 “颍阴也没经历战火,去年的赋税剿齐了么?难道李旻求粮的县城名单里没有颍阴?平定地方,安居百姓,朝廷有事第一时间回来支援我皇室,若是这样的人叫居心叵测,那么本宫希望天下居心叵测的人再多些!” “……” 伶牙俐齿的刘彤一通怼,将郭胜怼得哑口无言,临了她想起了袁珣痛殴郭胜的样子,补了一句:“而且,本宫和天子说话,轮得到你郭常侍插嘴么?怎么?你以为自己是天子的胜父?” “我……老奴……”郭胜被刘彤一句话说的方寸大乱,急忙跪下来对何太后道:“老奴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太后明鉴啊!” 何太后看着郭胜,厌恶的摆了摆手道:“我儿在前线用命,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不怕挨板子?” 郭胜面色发白的磕头,哀求道:“老奴只是对袁君侯心有怨恨,再也不敢了,求太后饶过老奴这回。” 何后看着郭胜那被自己扇肿如猪头的脸,对他赶苍蝇似的摆摆手,不再说话。 郭胜自讨没趣,更不敢在言语,爬起来走到一边。 “虎贲中郎将袁珣求见!”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通传,何太后面色一喜,急忙道:“快宣!” 袁珣单手扶刀,大步流星的走进店内,半跪于地。 “我儿,如何?”何后一见袁珣,及不可耐的问道。 袁珣单膝跪地,叉手道:“回母亲,孩儿幸不辱命,董卓已退兵,驻兵夕阳亭。” “只不过……” 何后长出一口气,却被袁珣一句话又弄得心惊胆战。 “如何?” 袁珣将今日对董卓的威逼利诱说了一遍,末了才道:“请母亲恕孩儿假传圣旨之罪。” 何后这才笑道:“我儿聪明无比,计退董卓,何罪之有?” 袁珣摇头道:“董仲颖不过是因为兵力不济暂时退却,今日我在其言语中得知,前几日他刚到灵池,便三番五次上述弹劾宦官,此次倘若不应对,只怕他会再以此理由发难。” 何后急道:“那依我儿看来,该如何应对?” 袁珣看了郭胜一眼,沉默不语,这一眼看的郭胜毛骨悚然。 何后会议,对郭胜摆手道:“你带着所有宦官宫女都下去。” 郭胜闻言无奈,只好带着殿中宦官宫女下去,等他走到宫门口,却听袁珣让他关门,他气的差点吐血,却也只得顺手关上宫门。 等到宫门大关,郭胜却发现宫门口早有虎贲卫把守,想偷听都没机会,只好悻悻离开长乐宫。 “我儿有何思量,快快说来。” 等宫中只剩何后和袁珣,还有小皇帝和刘彤之时,何后这才开口问道。 袁珣沉默一下,说道:“母亲,此次祸患全因宦官而起,几方来的带兵之人,包括孩儿在内,务必是打着除宦清君侧的名号,倘若母亲再不作为,这个理由只怕会成为天下野心家们的借口,被反复利用。” 何后闻言身体一震,低下头不回话,半响之后,她沉声道:“辩儿,你带着彤儿先出去。” 袁珣一愣,刘辩已然乖乖拉着刘彤的衣角除了长乐宫,此时偌大的长乐宫中只剩下了他和何太后,空空荡荡的如同坟墓,安静的让人心烦气躁。 “珣儿……” 何后一声弱弱的呼唤,让袁珣吓了一跳,只见何后抬起头,面孔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不是哀家不想倒宦,哀家比谁都清楚,这群阉贼跟着先帝胡作非为,每一个是无辜的,罪行罄竹难书,可是没了他们,哀家孤儿寡母,又能依靠谁? “我一辈子好强,几番除去先帝的宠姬,致使先帝十几年都不见我一面,先帝驾崩后,若是没有礼法制衡,朝中又有几人会支持辩儿登基呢?只因我是辩儿的母亲,我德行有亏…… 珣儿?你说我能靠谁?” 袁珣一时语塞,面对泪流满面的何太后,居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靠他?屁咧!他只是来阻止董卓作乱的,倘若不可为,他是打定主意要跑的,到时候还能带着何太后和刘辩母子跑不成?彼时只怕会成为董卓的头号目标,这可不是袁珣的初衷。 何太后泪光摇曳的看着袁珣,看他呆立当场,对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无动于衷,不禁咬了咬牙,招手道:“珣儿,你来。” 第一一二章 活色生香的毒药 上 这? 袁珣更是呆立当场,何后素手拍着的地方,乃是她的坐塌旁,和太后并肩而坐?还挨着?他赶紧叉手低头道:“孩儿不敢!” 何太后闻言凄然道:“珣儿,我只是想和你说些体己话,你也拒绝我么?” 袁珣头更低了:“孩儿不敢!” 然后他只觉身边香风袭来,何太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轻轻握着他的手,居然将他往坐塌上拉。 袁珣无奈只得随着何太后来到坐塌面前,和她坐下,袁珣只敢挨半个屁股,心里大骂不只。 娘的,这女人要干嘛? 何后看着袁珣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禁幽幽一叹,可是素手还是握着袁珣的手。 “我这一生,少女时便被送入宫中,家父散尽家财贿赂郭胜,才让我有了入幕龙榻的机会,那男人见我生的还有几分姿色,便占有了我。 我本以为上了龙床,便有了好的生活,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尤其是皇家。指望一介帝王记得露水情缘,只怕比登天还难。 其实我这样被先帝宠信过的秀女,不知道有多少,先帝哪会记得每一个人呢?很多这样被宠信过的宫女,原本以为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等来的不过是孤独终老的下场。寻常宫女,也许还能在宫中找一个不错的宦官,组成对食,可是被天子宠信过的女人,哪个宦官敢和其对食?孤独终老还算是幸运的,像我这样的,还要时常面对皇后和各种妃嫔的为难。” 有时候,我们这样被天子玩弄过的女人,比寻常宫女还要悲哀……” 袁珣听着何后轻轻的讲述,心中也有些震动,原以为被皇帝宠信过,至少也能封个嫔妃,过得比寻常宫女好些,未想到真实的内宫是这样的,而暗害被宠信过的秀女,特别是有可能怀孕的秀女,已然成了东汉内宫的传统。 怪不得何后之后会如此对待如王美人。 天子只懂得播种,哪里又会在乎这些女人的死活?要不是王美人生下了龙子,只怕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 冰冷而残酷。 播种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啊! 袁珣不禁在心中吐槽,不知不觉中也被何后言语中的悲怆所感染。 “幸得祖先保佑,我怀上了龙种,这是王皇后也不曾做到的事情,那段时间,为我试菜的宫女死了三个,珣儿你能想象么?”何后悲凉的笑了一下,“若不是郭胜偷偷照顾,只怕辩儿早已胎死腹中,我诞下辩儿,不敢让其在宫中生长,便拖我兄何进将其送到史道人道观中,由我兄暗中照顾,辩儿这才活了下来,饶是如此,辩儿也三番五次遭到刺杀,养成了这副懦弱的脾性。” 原来刘辩这副懦弱内向的性格不只是因为生长在民间,还曾遭到过无数次的暗杀,一个孩子,就在生死的担惊受怕中成长,焉能不内向呢? “所以我恨!我利用渤海王一案,将宋皇后那狠女人和渤海王刘锂的关系告知王甫,王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随后宋皇后被打入冷宫!我成了皇后! 可是我也就此背上了失德的名声,直到永乐宫中那小杂种的母亲被我毒死,那男人再也没有见过我……十三年!” 袁珣听的毛骨悚然,他前世也不是没看过《甄嬛传》等宫斗剧,可是此时亲耳听到如此惨烈的宫斗,犹自还是会觉得不寒而栗。这里面,真的是没有人性的。 比起要面子的官场,还有终究要抬着大义旗子的诸侯逐鹿,宫斗没有一丝人性可言,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角斗场,在这个角斗场,这些女人们每一步都走的惊心动魄,都是踏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稍有不慎,便成了别人往上爬的垫脚石。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也没有一个人不是被逼无奈。 袁珣觉得肩膀一沉,何后的脑袋居然就这么靠了上来,吓得他浑身绷紧,差点跳了起来,可是他又不敢。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何太后见袁珣只是身体绷紧,并没有拒绝,不禁芳心暗喜,轻叹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有男人作为依靠,先帝我靠不到,只有这群宦官,还算对我忠心……前不久,郭胜来找我告状了,说你殴打他。” 袁珣并不怕郭胜告状,是故闻言也不紧张,他紧张的是何后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还有何后身体不断传来的带着玫瑰味的芳香。 “我知道了,你是为彤儿出头才打了他,他活该!”何后擦了擦眼泪,终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好羡慕彤儿,羡慕她被人欺负时,有一个人能将她挡在身后。” …… 袁珣闻言心中一紧,这女人不会要色诱自己?随后又暗骂自己傻,这不明摆着的事情么? 何后说完,抬起脸仰望着袁珣,问道:“珣儿,你也能将我挡在你身后么?” 袁珣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何后暗示的还不够明显么? 而且…… 他更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何后美吗? 何后无疑是极美的一个女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数千秀女中脱颖而出,爬上灵帝的龙榻之上,此时的何后不到三十岁,正是袁珣前世认知中,女人一生最完美的年纪。 这个女人就这么仰着脑袋望着他,明亮的凤眼中带着些许的媚意,嘟起的红唇带着继续宛如少女的俏皮,不同于海棠、刘彤、甚至蔡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是如同熟透苹果般的诱人,就像是伊甸园中毒蛇给夏娃亚当的苹果。 这样成熟而妩媚的气质,让袁珣居然有些迷醉。 袁珣是男人,而且是一个身体里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男人,这样一个熟透了的美人投怀送抱,如说是柳下惠,那一定是功能有障碍! “母……母亲……别这样……” 他的理智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是何后哪能看不到袁珣眼睛里刹那间的迷醉呢?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面色通红的样子,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再加上少年一声“母亲”,让她感觉灵魂都战栗起来,这种近乎禁忌的刺激,也让她面色有些泛红。 她轻轻竖起一根青葱手指,捂住袁珣的嘴唇,轻笑道:“人家呀,自始至终也就没有想当你的母亲呢,人家闺名叫做之瑶,唤我之瑶可好?” 何之瑶? 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可是自己敢喊么? 袁珣正要起身拒绝,却被何后轻轻挽住了脖子,然后感觉耳廓被一点温润轻轻一点,何之瑶带着玫瑰的暗香,温热的风吹进他的耳朵了,让他寒毛倒束,浑身都有些发热。 “你若敢起身,人家就叫喊,到时候别人见了,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袁珣瞳孔一缩,何之瑶的狠毒大汉何人不知?她说得出来,便做得出来! “实话说,人家见你第一面,就像要你啦!你英俊,勇武,足智多谋且才华横溢,咯咯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诗,人家也听过……那时候,人家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你成为我的人。” 袁珣目光一冷,猛然起身推开何之瑶,站起来看着这女人道:“你当我袁君瑜是什么人?你的玩物么?”说着便要往长乐宫外面走。 何之瑶目光愕然的看着袁珣,然后冷声道:“你不要不识抬举,哀家一声令下,说你对哀家行不轨之事,到时候不止你,你父母,你祖父,你叔父都得遭殃,还有,你敢出这门,哀家便差人弄死你那姘头海棠!” 袁珣眯起眼睛,转头冷冷看着何之瑶,心中大怒,这女人居然敢用家人和海棠来威胁他?忽然他又转身坐了回去。 “对嘛……为娘就喜欢你这样乖乖的,你也不吃亏,为娘不美么?”何之瑶看袁珣做了回来,媚笑着又环住袁珣的脖子,轻轻在袁珣面庞上一吻。 “你拉拢我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但是你觉得有用么?” 袁珣的声音冷冷传来,让何之瑶一愣,又笑了起来:“你是个讲义气的孩子,我连身子都给你了,你怎么也要保我母子不是么?况且你也不吃亏呀?想我母仪天下,却让你做了入幕之宾,以后等局面稳定了,我儿坐稳江山,你高官厚禄,就算封王也可以啊!” 袁珣笑了,笑的人畜无害。 “你对我还真好。” 何之瑶娇笑道:“哀家说了,哀家是真的喜欢你。” “虽然对这种卖屁股换来的王侯一点不感兴趣,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子,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居然想让我做你的玩物?”袁珣面色一变,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何之瑶一愣,勃然怒道:“你说什么?你说哀家是什么东西?” 袁珣哈哈一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何之瑶道:“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但你可不要玩不起才是!”说话间,袁珣朝殿外喝道:“陈叔至!” “末将在!”殿外传来一声回应。 在何后面色大变中,袁珣脸上带着邪恶的微笑看着她道:“你带虎贲卫以长乐宫三丈警戒,没有本侯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记住,这是太后娘娘亲自下得旨!” “诺!” 何后面色大变,恐惧的看着袁珣道:“你要干什么?你若是想杀了哀家,你们袁家可是也要赔上性命的。” 袁珣将腰中的横刀取下来,随手丢在一边,笑道:“干嘛杀你?你不是要玩么?陪你玩啊!你这蠢女人,你要知道,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居然敢威胁我?”说着,一步步毕竟何后。 何后惊恐的往坐塌里面挪,可是坐塌再大也有限,被袁珣几步逼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袁珣顺手将她头上的头饰取下,一头青丝如瀑垂下,遮住何后半边容颜,加上她惊恐的表情,犹如一只小兔子一般。 袁珣将拇指伸入何后檀口之中,有些粗暴的拨弄着何后的香舌,啧啧道:“何之瑶,此刻看来,你还真是天下数得上名号的美人。” 第一一三章 活色生香的毒药 下 何之瑶看着少年俊美面容上几许邪恶的微笑,还有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心中忽然一松,同时一股刺激兴奋的感觉充满全身,媚眼如丝的看着少年,轻轻含住少年的拇指,香舌随着少年的拨弄缠绕着,仿佛孩子在追逐着蝴蝶。 “你说,世人若是看见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如同一条母狗一般在这里舔我手指头,会怎么想?你看看你的样子,还真是下贱无比呢,太后娘娘?”少年的笑容越发邪恶起来。 若是换在平时,被人这么侮辱,何之瑶只怕早就勃然大怒命人宰了这人了,可是今天,少年那邪恶的微笑和嘲讽的侮辱仿佛像一只无形的手,要把她拉入奇怪的深渊。 她不但不反感,反而感觉兴奋刺激,下腹温热,好似有清流流淌出来。 忽然,她感觉山峰被握住,她浑身微微颤抖,檀口之中袁珣却把手抽了出去,一股遗憾充斥在心间,幽怨的看着袁珣,却见袁珣眼中冷光闪动,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只觉山峦顶峰处被大力捏住,那种疼痛让她浑身战栗,不禁口中呻吟出声。 “唔嗯……” 疼痛带来的不是本能的退缩,而是一种从内心中散发出来的快意,这种感觉在她人生中从未体会过,下腹更热了,内心仿佛一股烈火熊熊燃烧。 “告诉我,你是不是下贱?” 袁珣的声音魅惑的在耳边响起,何之瑶本能的想反驳,可是那疼痛带来的强烈快感让她说不出口,随着袁珣手上加力,她浑身止不住的颤动起来,居然有了像房中事巅峰的感觉。 “啊……” “说!是不是?不说我可放手了!”袁珣眯着眼睛邪笑着呵斥道。 “别……别放手……我是……”何之瑶满面通红,嗫嚅着说道,话说出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高高在上的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羞耻的感觉扑面而来,可是随着那羞耻感,更加强烈的快感却是涌遍全身。 “是什么?”那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之瑶羞得要捂住脸,可是双手只能徒劳的向后撑着身体,本能的挺起胸膛,让那疼痛更加猛烈。 “我下贱……” 袁珣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低喝道:“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自称‘我’?你没做过宫女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何之瑶心中羞恼,这人就这么揭了她的底,可是她确实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奴……奴婢下贱……求……求陛下宽恕……” “我才不当你那劳什子死鬼陛下,叫主人!” 主子!他居然要自己称呼他为主人? 何之瑶想发怒,却感觉胸前一松,仿佛袁珣要松手,急忙道:“是!主人!奴婢下贱!” 袁珣放开手,一把揪住何之瑶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脸前,看着那潮红而妩媚的面容,冷冷道:“还想诛我九族么?” 何之瑶喘着粗气,用近乎哭泣的声音道:“奴婢不敢……” 袁珣不知怎么的,心中被这凄然可人的面容搞得好似放出了一头凶兽,此时他胸膛里好似一座被堵住的火山,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各方来的压力,与袁基的矛盾,和袁隗袁绍的生疏,如同潮般袭来,他只想蹂躏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让胸中的不快发泄出来! 他拉着何之瑶的头发一把将她拖下坐塌,走到何之瑶身后,忽然将她的裙子掀了起来,在刺啦声中,何之瑶只觉得下身一凉,这小恶人居然将她的亵裤给撕烂了。 霎时间,袁珣被那白嫩的桃瓣晃了一下,也不禁有些感叹,何之瑶生过孩子,但是这香臀犹自丰满紧致如少女。 他嘿嘿笑着开始解蹀躞,何之瑶听得身后响声,转头一看,小恶人正在解蝶躞,不禁心中一颤,灵泉横流,媚眼如丝的看了这小恶人一眼。 哼,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子么? 但是半响之后,也没感觉到有任何充实进入身体,何之瑶正奇怪,却听“啪”一声,只觉屁股火辣辣的剧痛,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了声。 他……他居然打我? 何之瑶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却见袁珣坏笑着再次举起折叠切来的蹀躞,又一次重重抽在她的香臀之上,火辣辣的感觉再次传来。 “恩~……” 没有想象中的惧怕和反感,何之瑶反而感觉像之前被袁珣揪住峰顶处一般,一股难以言表的快感从体后传来,传遍全身。 啪! “你是太后?” “嗯……是主子的奴婢……啊……” 啪! “还敢把我当玩物么?” “啊……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啪! “啊……奴婢是玩物!奴婢是主子的玩物……” 啪! “啊恩……” 如泣如诉的声音弥漫了整个长乐宫,不知过了多久,何后扬起玉颈,发出一声高亢的娇哼,软倒在地上。 袁珣看着那雪白肌肤上捣捣血痕,心中的暴虐慢慢平息,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去! 我把太后给打了? 还玩了艾斯爱慕? 我做了啥? 再看软倒在地喘着粗气,微微抽搐的何之瑶,袁珣也无语,这女人,平日高高在上,耍心机帅的飞起,没想到是个彻底的抖,说出来谁敢信? 何之瑶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呆立的袁珣,不觉有些凄苦,若是被人看去自己这般不知羞耻的模样,还怎么见人啊? 可是这小恶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没想到这般平日的酷刑,居然给自己带来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难道自己真的下贱么? 何之瑶不禁自我怀疑道。 “冤家……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扶哀家起来?” 袁珣闻言回过神,眼睛一瞪,说道:“你说什么?” 何之瑶愣了,再看袁珣手中蹀躞,虽然那是一种蚀骨销魂的感觉,但是自己实在是不受征伐了,倘若再来一次,只怕屁股都烂了,不禁一抖,凄苦哭道:“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这般羞辱人家……”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威胁我的,而且我袁君瑜,不会做任何人的玩物。” 何之瑶乃是一个成熟女子,哪里不知道袁珣乃是男人自尊心作祟,而且也知道袁珣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倘若他真的心狠,刚才真的伤害自己,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随后她叹了口气,轻轻爬起来,走到袁珣身后环抱住他道:“奴家错了还不成么?奴家是堂堂太后,被你……那般对待,难道还不能让袁郎你消气么?奴家这般,也不过向找个靠山而已,只是耍耍小性子,袁郎何必要生气呢?” 袁珣冷着脸挣开何之瑶的怀抱,说道:“我乃虎贲中郎将,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你无须担心。” 何之瑶闻言心中一苦,泫然道:“难道……难道奴家就一点都引不起袁郎的兴趣么?” 袁珣看透看着何之瑶泫然泪下的样子,心中一软,这女人,只怕从来没有征得喜欢过谁,也从来没有爱过谁,她根本分不清肉欲和感情是两码事,这不得不说是何之瑶的悲哀。 “你生的美丽,成熟妩媚,是个男人都会对你有兴趣。” 何之瑶抬起泪眼问道:“真的?可是袁郎为何刚才……” 袁珣摇头道:“但是肉欲和感情不是一回事,即便我和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过是欲望使然,纵是今日你成功了,我也不会被你捆绑,反而会使你显得廉价,若他日我离开洛阳,还是会撇下你,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也没责任为你赴汤蹈火。” “肉欲……和感情不是一回事……?”何之瑶呆立当场,喃喃道,然后便哭了起来。 “我喜欢你,便想得到你,这有错么?我没有依靠了,若是有选择,我哪里会恬不知耻来勾引你呢?这天下人人都想害我和辩儿,你让我怎么办?” 何之瑶哭声越来越大,人也蹲下了,无助的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膝盖肿,哭的好似找不到家的小女孩。 袁珣轻轻一叹,蹲下身,轻拍何之瑶的背说道:“太后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们,不是因为你勾引我或者喜欢我,而是因为我被你升任为虎贲中郎将,算是有提携之恩。”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何之瑶一把抓住他的手,哭道:“我不要你尽力保护,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倚靠……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你要我也可以,就算你以后和辩儿共坐江山我都愿意,你为什么那么绝情?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靠谁……” 袁珣占了很久,这个女人就这么揪住他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 良久之后,袁珣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太后……我不敢说保你母子江山永固,但是只能保你母子关键之时不殒命与洛阳,可是以后你必须听我的,你可做得到?” 何之瑶这段时间也是被何进吓的够呛,先是丁原火烧孟津,高调进入洛阳,又是董卓率大军赶到,上奏清君侧,她夜夜梦见自己被何进董卓丁原等拖出南宫斩首。 此时听得袁珣承诺,虽然心中悲哀,可是也有几许安心,不禁连连点头,哭道:“只要你能保我母子,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说完,哭着扑进袁珣怀中。 袁珣僵住半天,这才虚虚拥住何之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虽是可怜之人。 也是个可恨之人。 第一一四章 罢常侍 回夕羽楼的路上,袁珣心情很是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下那女人的要求。 爱上她了? 怎么可能! 被人利用的感觉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如此拙劣的拉拢,被看出来的施恩是让人恶心的,特别是这样以身体的方式。 馋她身子了? 袁珣承认有一点,毕竟他身体里前世现在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对于何之瑶这般年纪的女人,特别是成熟妖艳至此的女人,是有那么一点没有抵抗力。 说来说去更多的是同情,毕竟历史上这对母子,被董卓残忍的杀害于皇宫之中,她做这一切,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么。 黄忠和陈到发现袁珣自皇宫中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沉默不语,二人也不知长乐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袁珣严令他们隔三丈,只是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嚎。 二人面色也有些古怪。 袁珣对太后做了什么? 或者说,太后拜托袁珣做了什么? 饶他们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象到,袁珣会蹂躏了一番何之瑶,毕竟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种事情做梦都不可能发生。 如何救太后? 其实很简单,把董卓死死拦在洛阳外面,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就是。可是这种事情很难做到不是么?历史上说董卓入洛只带了不到三千人,还采取夜间出城,白天进城的方法蒙骗了洛阳诸位,才成功接管了何进的遗产,成为军阀混战中最大一股势力。 可是现在董卓明明有两万人,这三千人不过是他先头的前军,清一色的骑兵,若是彼时其全部兵力到达,自己的两千人,丁原的两千人,除了据城而守还有什么办法? 希望董卓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城才好,不过董卓不会这么蠢? 等到袁珣骑马来到夕羽楼,只见大堂经理林姑娘已经守在门口,一见袁珣到来便迎了上去。 “公子,中常侍赵忠已经等候多时。” 袁珣微微一怔,赵忠无事何以来找自己? 在林姑娘的带领下袁珣来到夕羽楼后面的小院子,之前这里一直是海棠居住的地方,自袁珣去颍川二人挑明关系后,海棠从这里搬到王允府上。 后来袁珣一直把这里当做一个会见私密客人的地方,袁绍有时也在理见客,比如许攸见蹇硕就是在这里。 袁珣才进院子,便见厢房中一个茶博士正在煮茶给赵忠吃,赵忠一见袁珣便站起身,大礼拜倒。 “老奴见过小君侯。” 袁珣忙搀扶赵忠,说道:“赵公何仪行此大礼?” 赵忠坚持行完大礼,这才在袁珣的搀扶下直起腰,伸手请袁珣入座。 “小君侯立得泼天大功,连郭胜都被赶出了长乐宫,独得陛下和太后信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若是没有董卓,飞黄腾达倒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董卓带着乱世到来,现在还谈什么飞黄腾达呢? 只要能在这大争之时平稳落地,便算是祖宗积德了。 这种话袁珣也不可能和赵忠明说,只是沉默不语。 赵忠今日来的目的自然不是和袁珣叙旧,二人已达成某种默契,他也算是直来直往,当即开口道:“小君侯,此时朝中扑朔迷离,我等应如何应对?” 袁珣知道,赵忠说的“我们”当然不是他和袁珣,他不过来找袁珣讨个说法,想吃一颗定心丸。 于是他也不隐瞒,将和何太后商量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公,我实话和您说,为了安抚大将军和各路前来勤王的带兵之将,此时只能委屈你们除去官职,罢为庶人,要不然董卓以你们作乱为由大军开进洛阳,凭我这点兵力只怕是螳臂当车,到时候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太后,都只能将你们抛出去安抚各方诸侯。” 赵忠面色一变,又哭丧着脸说道:“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何为?” 袁珣面色一肃道:“赵公,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现在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即使留住官位,不过也是镜中月水中花,只待身死之时,哪个还管你们曾经权势滔天?这些年你也颇有家财,何不急流勇退,我还能保你一命,至于其他人,我是无法顾忌,也不想顾忌。” 赵忠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准备今天奉上八成的家财来稳固袁珣和他的关系,袁珣如此说,反而让他有些惊喜。 “如此说来,小君侯心中早有定计?” 袁珣点头:“其实定计早已说好,若是赵公能平稳罢官还乡,那么也就便罢,若是不能真到了那一步,赵公请立即换装混入我军中便是。” 赵忠点点头,可是心中也是不甘,哪能甘心呢?他一辈子从小宦官坐上了大长秋,十常侍第一人的位置,一朝风来树倒猢狲散,换谁也不甘心!而此时,他更恨何进了。 “赵公是否知晓,其实大将军也犹豫了。” 赵忠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哦?如何犹豫?” 袁珣平静说道:“不是犹豫是否倒宦,而是犹豫是否将剩下的带兵之将召入京城,他想要杀你们的心从未消散过,你也知道他就缺这份功劳成为朝中第一人。” 赵忠面色又是一黯,点头道:“是啊,我们斗了大半辈子,哪有这么容易放过我们……我明白小君侯你的意思了,只要我们主动接受圣旨罢官,还能换取一段缓和的时间,让你从容布置。” 袁珣点了点头没说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赵忠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既然今天见到赵忠,袁珣就决定试图让赵忠去劝其余十常侍接受圣旨,不要搞什么幺蛾子,至少不要让董卓有进城的话柄。 赵忠沮丧的站起身来,深深朝着袁珣鞠了一躬,失魂落魄的走出小院子,袁珣并没有阻拦,而是细细消化这段时间的情形,顺便找郭嘉探讨一翻,再规划接下来的布置。 赵忠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夕羽楼,爬上自己的马车,马腹和侍从驾着马车朝着他的府邸走去,才转过街角,便感觉马车一顿。 思考中的赵忠从马车里探出头,皱眉看向前方,只见一个寻常打扮的小厮拦在车前。 “混账!这是大长秋车架,你胆敢阻拦,脑袋不想要了吗?”赵忠的侍从平时横惯了,此时也是对着那小厮破口大骂。 小厮怡然不惧,说道:“我家主人有请赵公相见!” 赵忠拍了拍侍从的肩膀,皱眉问道:“你家主人是谁?何不现身直接见?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小厮鞠躬行礼道:“见过赵公,我家主人身份不便当众现身,赵公且看这封书信便明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黄麻纸书信,递给侍从。 赵忠疑惑的从侍从手中接过书信,看了看小厮,这才展开,他扫了一眼,便合上书信,吩咐那小厮道:“前面引路!” 小厮也不露怯,盎然走在前面,将赵忠的马车引往巷子之中的一座独户民居,民居并不起眼,和一般洛阳的明君并无不同,赵忠下了马车,看小厮推开门,正堂之中坐着一个俊逸的华服男子,身边站着一个似铁塔一般的大汉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华服男子见赵忠进来,满面春风的行礼笑道:“袁本初见过赵公,别来无恙呀?元才,退下罢,告诉文丑戒备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长乐宫中,何之瑶躺在卧榻之上,闭眼回忆着今日那屈辱,羞耻和剧痛带来的极度欢愉。无法,她的屁股现在肿胀青紫,全是一道道血痕,实在是坐不下去。 “那小坏蛋,明日自己要怎么主持早朝?可恶的紧!” 脑海里浮现出今日袁珣那邪恶的微笑,浑身又是一阵燥热。 郭胜在一边轻轻为何之瑶扇着扇子,看着何之瑶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娇靥通红,心中十分不解。 今日太后和袁珣在长乐宫中究竟说了什么?怎的太后如此不正常? 但是何之瑶满面红霞的样子实在可爱,郭胜目光看向何之瑶趴在床上微微翘起的翘臀,不禁咽了口唾沫。其实不能行人事的宦官并非没有男女之欲,不过是无法行人伦,可是能够做些口舌之欲也已经极大的满足了这些内心还把自己当男人之人的虚荣心。 所以他忍不住将手轻轻抚摸到那翘臀之上。 若是平日,何之瑶可能会享受他的按摩一番,然后张开双腿让他侍奉,但是今日极为反常! 只听何之瑶哎哟一声痛呼,整个人紧绷起来,转过头满脸戾气的瞪着郭胜怒喝道:“狗奴才,你做甚?” 郭胜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太后,奴婢……奴婢……” 感受过袁珣年少而英武的怀抱,此时再看颌下无须,满面阴柔的郭胜,何之瑶只觉得越看越恶心,再想起平日和他做的那些苟且之事,她更是恶心欲呕,不禁将手边的玉枕头狠狠砸了过去! “你好大的狗蛋,竟敢碰哀家?!” 玉枕狠狠砸在郭胜胸前,将他砸的闷哼一声,只觉胸前疼痛欲裂,他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枕头,直梗梗的跪在那里。 郭胜心中委屈的紧,平素不都是这么来的么?怎么今天会发这么打的火? 忽然想起早些时候袁珣和太后独处,难道……? 怪不得不让自己碰,原来是和那小白脸勾搭上了! 郭胜一时间妒火好似地狱烈火,将他五脏六腑燃烧殆尽,他感觉被袁珣带了绿帽子,残存的自尊被践踏的稀碎,直欲抽刀子去找袁珣拼命! 可是现在,他还是得先平息眼前这天下至尊女人的怒火。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郭胜一面说,一面将头磕得咚咚作响,不一会儿的功夫,隔着地毯他居然将脑门都磕破了。 何之瑶也是一时怒火,但是也依旧将郭胜看做自己的忠犬,平日情分也还在,收了怒意,摆了摆手道:“以后没有哀家的允许,你不许碰哀家身体一丁点,要不然哀家砍了你的狗爪子!” 郭胜磕头道:“奴婢遵旨!” 何之瑶示意郭胜将那玉枕捡回,依旧慵懒如同一只波斯猫一般趴回玉枕之上。 “起来。” 郭胜急忙双膝跪地,拿起扇子继续为何后扇凉风,心中却是对袁珣恨之入骨。 不行,不能再让袁珣这般容易见到何后,要不然自己迟早被赶出宫中! “郭胜啊……”何后懒懒的声音传过来。 “奴婢在。” “你说,君瑜……我儿是否能够挡住董卓啊?”何之瑶支起身子,目光带着担忧的看着郭胜。 天助我也!正是困了有人给送枕头! 郭胜闻言心中大喜,眼睛一转,诚恳道:“太后明鉴,董卓虽然退守夕阳亭,可是手下的西凉兵是从平黄巾一路在沙场锻炼出来的百战雄兵,冠军侯的虎贲军虽然也是精兵,恐还不能胜过董卓的飞熊军。” 何之瑶不懂军事,当然不知道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能单单从参加过几场战争来衡量,听郭胜如此说,不禁心中更是担忧。 郭胜趁机道:“听说董卓这次带来的只是麾下骑兵,其两万西凉步卒还在路上,倘若他全员到齐,只怕冠军侯纵是霍去病在世,也难抵挡。” “那该如何?” 何之瑶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郭胜自觉火候已到,叉手笑道:“太后勿忧,奴婢有一计,可拒董卓于洛阳城外。” 何之瑶焦躁的挥手低喝道:“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郭胜急忙说道:“执金吾丁原虽是大将军嫡系,可是今日却首先阻挡董卓,不让其入城,想必大将军招来的哥伦带兵之将并不一条心,丁建阳手下士兵堪堪三千,虽少但是也是常年和匈奴征战的百战精兵,太后何不下令让冠军侯和丁建阳兵合一路?兵法有云,城防攻守,十倍则站之,彼时有丁建阳和冠军侯的五千士兵守着洛阳城墙,董卓两万人,饶是插翅也难进来。” 何之瑶秀目一亮,终于笑了出来:“你这老狗,有时也有些用处。” “愿为太后分忧。” 但是何之瑶又想起袁珣今日的话,不禁看了郭胜一眼,说道:“你去拟旨,让冠军侯与丁建阳合兵一路,共守洛阳。” “喏!” 郭胜喜不自胜的站起身,准备去尚书房拟旨。 就在这时,听到何之瑶略微清冷的说道:“顺便拟旨……罢免十常侍!” 郭胜身体一抖,不禁骇然转身,却见到了何之瑶坚定的眼神,他慌忙跪下,痛哭出声,嘶哑问道:“老奴对太后忠心耿耿,太后何故如此啊!” 何之瑶幽幽一叹,柔声道:“郭胜,哀家和你说实话,现在大将军已然逼迫哀家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哀家不做妥协,不但你们身首异处,就算是哀家和皇帝,也会陷入危险之中,你莫要以为大将军乃是我长兄,就一定支持我儿坐稳江山,永安宫中还有个小杂种,董后已死,一个有娘的,一个没娘的,哪个更好控制不必我多说? 况且罢官不等于杀头,这就算是我们蛰伏一段时间,一旦时机成熟,哀家还要靠你们制衡大将军让我儿亲政呢,你们乖乖等一段时间可好?” 太后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郭胜还能说什么? 但是他并不笨,他们十常侍之所以没死,就是手上还有些权力让何进忌惮,一旦自己被罢了官,彼时就如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揉捏,只怕死的更惨! 郭胜凄凄惨惨的行了一礼,默不作声的走出长乐宫,留下身后佳人一声轻叹。 第一一五章 风情万种何之瑶 十常侍被罢官了! 这条消息短时间内便被传遍了神州大地,洛阳百姓无不弹冠相庆,甚至有些店铺公然开始组织庆祝,街上全是燃烧竹子的浓烟,爆竹的啪啦响声响彻了洛阳城,整个洛阳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几十年了,十常侍横行天下霍乱朝纲几十年,宦官作乱百来年,第一次宦官被罢免了官职,虽然没有入罪让人惋惜,可是圣旨昭告天下,再也不会启用宦官参政,宦官作乱的黑暗时代终于过去! 人们唱着歌,跳着舞,互相问候,期待着没有了宦官,繁重的赋税会减轻一些,会少死两个因为谈论宦官而入罪的百姓,会少一些买官上位的贪腐官员。 仿佛大汉所有的不好皆是宦官造成的。 袁珣便是在这普天同庆中带着虎贲军匆匆上任,前往金吾卫署和丁原对接。 他并不知道这是郭胜在被罢官前给他下的绊子,不过即使知道了他也不在乎,毕竟这是他和郭嘉在赵忠走后定下的既定方针。 不出所料,即使十常侍被罢免,朝廷依然接到了董卓从夕阳亭发来的奏折,奏折的意思很简单,宦官作乱几十年,只是罢官便宜了他们,他希望朝廷能够对宦官抄家灭族,在这之前,他会在夕阳亭等待天子和太后的英明抉择,也为大汉伟大的未来作见证。 听听,说得多冠冕堂皇!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老子不能白来一趟,不满意! 自锦衣卫的探马发回的情报,董卓的步卒已然到达河东和司隶的交界,急行军的状态下,只怕不出三天便会到达洛阳,袁珣已经做好联合丁原和董卓大战于洛阳城下的准备。 与此同时,他八百里加急急令在洛阳城中史氏商行的工坊开始制造神火雷和霹雳车,大三天时间也能做出大几千枚神火雷了,到时候让董卓变烤猪! 袁珣带兵上了城楼,还没到执金吾卫署,便有小黄门传令太后召见,不得已只好派陈到代替自己和丁原接洽,自己快马加鞭赶回皇宫。 黄忠也在皇宫,正在接收郭胜手下的近万西园上军。这也没办法,郭胜被罢官,只是作为一般小黄门在皇宫侍候,没有了面见太后的资格,手中兵权自然也是要上缴的,何之瑶也不会把这部分西园军还给何进,也只能由袁珣来接收了。 一万西园军,经过宦官吃拿卡要抽空饷,袁珣早就对这些士兵的战力没什么信心了,只希望能从中挑出千八百能战之兵补充自己,其余的给饷钱解散,或者重新编制为羽林军,但是这也需要很长时间,现在袁珣最缺的就是时间。 快马赶到长乐宫,经过小黄门的报门,袁珣进入了长乐宫,一进长乐宫,便见何之瑶身穿一身白色宫装,并未带凤冠,而是将头发草草扎了一个中分平髻,只是用丝带缠了发尾。 她并未着浓妆,不过是淡然画了眉、上了口脂,整个人素雅靓丽,娇靥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像在等待良人归家的少妇。 这种淡雅的美丽让袁珣眼前一亮。 这女人……还真是百变,而且知道怎么发挥自己的美丽,从这种方面讲,这种成熟魅力,无论是海棠,还是刘彤,亦或者是蔡琰,都是无法比的。 因为她们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女。 为绽放的花有其之美,盛开的牡丹,也有其之美。 而何之瑶,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香艳,娇柔。 何之瑶身前是一桌相当丰盛的酒宴,见袁珣进来,何之瑶素手一挥,所有宫女宦官很自觉的出了大殿,将大殿们关上。 “坐。” 何之瑶轻轻笑道。 袁珣微微皱眉,可还是坐在了何之瑶对面。 何之瑶轻叹一声,跪行来到袁珣身边,素手执酒壶,为袁珣倒了杯酒。 “主人,奴婢为你斟酒。” 那柔柔的声音带着丝丝让人怜爱的语气轻轻传来,袁珣看去,只见何之瑶抿着小嘴,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就像一只小猫一般,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肆意蹂躏她。 她穿的宫装衣襟开的很大,一道深深的白腻沟壑露出,锁骨立显,袁珣只是看了一眼,便赶忙收回目光,俊脸有些发红。 妖精! 袁珣叹了口气,说道:“太后,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呢?” 何之瑶微微一愣,沉默半响,又掩唇轻笑起来:“怎么,今日就不敢像那日一般对待人家了么?袁君瑜,人家还以为你是英雄汉,原来也只不过是个怯懦的小孩罢了。” 袁珣眼睛一眯,盯住何之瑶,说道:“有事就说,我可没时间陪你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我很忙。” 何之瑶听旨袁珣略带冷意的语气,非但不恼,反而有些高兴,她也曾问过自己,自己乃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怎的在这少年面前就如此低声下气,最后她得出结论,也许是平素高高在上惯了,而且一个人撑起刘辩一片天,她累了,她也希望有人不公平的对待自己,对自己呼来喝去,这让她感到新奇和兴奋。 说白了,她也相当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甚至是依附强者的姬妾,只希望这个人能撑起她头上的天,为她遮风挡雨。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人家都听从你的话,罢免了十常侍,只要你陪陪人家罢了。” 袁珣点点头,这女人还算是听话,只不过莫名其妙缠着自己作甚? “你说的游戏也好,就陪人家玩一会儿,好吗?” 何之瑶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袁珣心头一软,没有那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他在心中暗想道。 拒绝不了女人的要求,这是病,得治! 袁珣在心中暗自鄙视自己,手上却是接过那盏酒,一口干下。 “主人,便给奴家一个时辰时间,就当陪奴家玩游戏,奴家一定不会耽误主子时间,可好?”何之瑶柔声说道,轻轻将脑袋靠在袁珣的膝盖上,这种充实感不禁让她心中安详万分。 袁珣只觉的何之瑶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她的秀发之上,暗叹一口气,也轻轻抚摸着何之瑶的一头青丝。 一瞬间,何之瑶眼眶通红,差点落下泪来,曾几何时,她在梦中想过,那个男人会这般对自己,在自己无助的时候这样轻抚她的头发,只不过那个男人只会在西园中寻欢作乐,任由自己在皇宫中暗自神伤。 那般残害那男人宠信过的宫女,不过是想引起那男人的注意?即使那男人摆驾长乐宫,狠狠骂她一顿……不,就像袁珣那般痛打她一顿也是好的。 没有,从来没有,除了才入掖庭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男人在她身上耸动,她就像从未在那男人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可笑的是,倒头来替那男人做了这件事情的,居然是一个小自己十四岁的少年。 她轻轻擦了擦眼角,轻笑出声,站起身道:“主人,奴家为你卸甲。” 袁珣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问道:“你要作甚?这可是在皇宫里!” 看着袁珣窘迫害羞的样子,何之瑶噗嗤一笑,如同牡丹开放,笑道:“你想得美呢!人家只是想帮你卸甲,让你放松放松。” 何之瑶小女人一般的笑容,让袁珣不禁一呆。母仪天下,以狠辣着称的女人,居然在自己面露出这般小女儿神态,传出去谁信?谁敢信? “算了,你别叫我主人,我浑身难受得紧。” 何之瑶白了袁珣一眼,俏脸微红,打趣道:“你那天对人家……那样,不是逼着人家叫你主人么?今日怎的就不敢受了?” 袁珣苦笑道:“那不是气头上么?你可是皇太后啊!你这么叫我我真的很别扭!” 何之瑶闻言幽幽一叹,说道:“世人都觉得我是天下至尊,谁知道我心里不过只想做个寻常妻子,和丈夫琴瑟和鸣?” 袁珣也是一叹,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何之瑶闻言喃喃重复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一入侯门深似海……说得真好……” 说完笑道:“你不愧是文满洛阳的桃花仙美侯爷,一身才气甚让人仰慕,这首诗全文是什么样的?” 袁珣略略一想,吟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何之瑶眼眶又红了,红着眼睛笑道:“这诗真好,人人皆说皇家好,谁知百姓俱真情。这皇宫中没有真情,有的不过是尔虞我诈罢了。” 她摇摇头笑道:“不说这些,你不让我叫你主人,我又该唤你什么呢?”说着,看着一身盔甲,英武俊秀的袁珣,“这样,妾身唤你将军可好?” 袁珣无奈道:“只要不叫主人,什么都好。” 他却没注意到,何之瑶自称起“妾身”,“将军”、“妾身”这是有将军封号在身的人,家中妻子和丈夫之间常用的称呼。 “将军这几日辛苦了,妾身为将军卸甲。” 何之瑶轻轻将袁珣扶了起来,有些生疏的为袁珣开始卸甲。 虽然她手法生疏,有时候还会弄疼袁珣,袁珣却也忍住没有说话,今日的何之瑶和以往又很大的不同,以往的何之瑶高高在上,自私恶毒,目中无人。而今日淡妆素衣的何之瑶,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妻子,温柔体贴。 不过是个被皇权毁了的可怜女人…… 袁珣心中轻叹。 袁珣卸甲完毕,却感觉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他身体一僵,一动不敢动,刹那间,后背湿了一片。 片刻后,双眼通红的何之瑶放开了他,拉着他来到酒宴前坐下,轻轻倚着他,为他又斟了一杯酒。 “将军,请酒。” 何之瑶端着酒盏送到袁珣嘴边,身边女人温热而暖暖的身体,还有那幽幽传来的玫瑰香,让袁珣格外紧张,他只是僵硬的将酒喝下。 何之瑶又执筷捻起一筷子菜送到袁珣嘴边,一手在下面接着,以防菜掉下来,袁珣机械的张口吃下菜,她居然细心的用麻巾为袁珣擦去嘴边的油渍,温柔的就像一个小媳妇。 “好吃么?这是妾身特意吩咐膳食局做的。” 袁珣哪里还知道这菜是什么滋味,不过三两口嚼嚼咽下去,只好应付点头。 “将军,妾身今日好看么?”见袁珣应付,何之瑶执拗的拌过袁珣的脑袋,让他直视自己。“我差人打听过了,将军就喜欢这样打扮,海棠姑娘平素也是这般打扮?那天你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是这样打扮的。” 袁珣看着妩媚温柔的何之瑶,轻叹一声,摇头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何必和她比呢?她有她的美,你自然也有你的美。” 何之瑶轻轻拥住袁珣的腰,嗤嗤笑道:“你呀,这张嘴果然甜的紧,不知道多少少女会被你哄骗,就算是我知道你在敷衍我,可还是忍不住高兴。” 袁珣摇头还想说什么,便听何之瑶柔声道:“君瑜,抱抱我可以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你对海棠姑娘情有独钟,可是此刻既然你陪我游戏,那么你专心些,抱抱我可好?” 袁珣心中一软,伸出右臂拥住何之瑶肩膀,何之瑶顺势倒在袁珣怀中,忽然抱住袁珣,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袁珣身上,脑袋埋在袁珣胸膛上,呜呜大哭起来。 袁珣愣了半响,终于还是双手紧紧拥住何之瑶,何之瑶哭得更伤心了。 “我……我以前觉得,当皇后很风光,之前以为,当皇太后很威风,可是现在,我宁愿从来没有入宫,只是嫁给一个平常人……君瑜,我好累啊……” 何之瑶哭的伤心,袁珣的手臂却是不自觉的紧了紧。 “倘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踏足皇宫半步……!” 何之瑶说完这句话,忽然仰起头,朱唇一张,一下擒住了袁珣的嘴唇,如同发疯一般将香舌伸了过来,死死和袁珣缠绕在一起。 第一一六章 精诚合作 袁珣拍马离开了长乐宫,他终究和何之瑶没有发生什么。 何之瑶和他热吻后,居然哭着在袁珣怀中睡着了。袁珣知道,这女人真的累了。从一个只会耍心机宫斗的狠厉女人,到了不得不垂帘听政临朝称制的太后,有太多她不懂的事情,也有太多让她为难,让她惊恐的事情。 在汉末的这段时间,动荡的局势并没有给她期待中威风八面大权在握的样子。好像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活成她想象中的自己。 她以为进了皇宫,就能有权有势,结果她发现,和她一般的秀女有几百个,她以为散尽家财买通郭胜爬上龙床就万事大吉,可是迎接她的是来自前皇后宋氏的百般迫害和明里暗里的杀机;她以为宋皇后死了,自己坐上皇后,就能高枕无忧,结果一个被宠信过的王姓美人生了一个叫刘协的孩子…… 于是她毒害王美人,毒害每一个被灵帝宠信过的女人,可是迎接她的是丈夫十几年不见面的下场…… 熬啊熬,终于熬到了灵帝驾崩,她亲子刘辩登基,她以为终于熬出了头,可是亲兄长的咄咄逼人、孟津的大火,各方赶来洛阳的将领雪花般的奏折让她胆战心惊。 她讨厌宋皇后,讨厌董太后。 最终她成了宋皇后和董太后。 她大概没有错,若是有错,就是当初不该进宫。 袁珣在马上想到。 一路胡思乱想,袁珣终于还是到了金吾卫署,在卫兵的带领下,袁珣见到了丁原。 丁原一见袁珣来,很是热情的起身迎接拱手道:“早先陈司马便来知会过,老夫早已等候冠军侯多时了。” 袁珣鞠躬行礼笑道:“小子乃是后辈,在丁将军面前提‘冠军侯’三字,不过是贻笑大方尔。” 丁原那日也见识到袁珣计退董卓,对袁珣纨绔子弟的恶劣印象大有改观,此时袁珣谦逊有礼,他也是十分受用。 “那老夫便称一声贤侄可好?” 袁珣再次叉手弯腰行礼:“如此甚好,敢不从命。” 丁原请袁珣在左首座上坐下,吩咐身边将领给袁珣倒茶,袁珣这才发现,今日在丁原身边的并不是他的义子吕布,而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敦实将领。 只看这将方脸白面,颌下三缕长须,颧骨高高隆起,朗目浓眉,鼻若悬胆,厚唇阔口,倒是十分威严,只不过这将领话不多,只是向袁珣微微行礼,端上一个茶盏。 丁原见袁珣一直盯着这将令看,笑着介绍道:“贤侄,这是我手下部将,高顺高从之,其人练兵很有一套,手下陷阵营虽不如贤侄你的虎贲卫,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原来是他! 袁珣恍然,不禁又对高顺多看了两眼。 高顺在演义中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感,可是在历史上,这位看起来极为严肃的将军却是也是青史留名的大将。 高顺后来跟随吕布,攻破下邳,逼走刘备,阵斩郝萌平叛,打破曹军,其共同作战的曹性还射瞎夏侯惇一只眼睛,可谓为吕布立下汗马功劳。 其人正直自律,忠心耿耿,作战勇猛,直言敢谏,一生征战少有败绩。 可问题也出在他直言敢谏上,倘若他跟随的是曹操或者李世民这样的明主,一定会成为大名鼎鼎的顶级名将,可惜他跟随的吕布这样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之人。高傲如吕布者,连手下谋主陈宫的建议都听不进去,你指望他听高顺的建议? 在郝萌叛乱时,他救了吕布一命,吕布不但不感激,反而对其忌惮疏远,甚至将他的陷阵营统帅权都剥夺了,给了小舅子魏续,直到大战来临,魏续那废物根本无法统帅陷阵营,最后无奈只能再次将虎符还给高顺。 可是饶是被吕布如此对待,白门楼之战,吕布信任的魏续、宋宪、侯成等人先后投敌,只有被排挤的高顺和与曹操有嫌的陈宫坚决不投曹操,陪着吕布被斩首于白门楼。 其忠心可见一斑。 说到高顺,又不得不提他手中的陷阵营,汉末群雄逐鹿之时,青史留名的精锐部队拢共也就这么几个:董卓的飞熊军,曹操的虎豹骑,高顺的陷阵营,袁绍手下鞠义的大戟士,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还有陈到的白耳兵。 而高顺的陷阵营是其中最为着名的一支,这支部队敢战、敢死战的区区七百人,愣是敢往人家大营里面冲,反而少有败绩,一句“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响彻千年。 高顺死后,残存的陷阵营士兵,大多自觉随高顺赴死,如此良将,如此铁军,让人动容,名垂千古! “原来是高将军,久仰大名。”袁珣心中对这高顺也是一阵垂涎,不禁发自内心的崇敬行礼。 想不到高顺只是不咸不淡还礼道:“冠军侯谬赞,高从之寂寂无名之辈,谈何久仰大名?冠军侯不要捧杀末将。” 袁珣闻言一滞,不禁心中无语,这高顺也太直了?说好听些叫做钢铁直男,说不好听就是情商极低,非心胸宽广者不能与其相处啊,以丁原那小心眼,只怕和高顺相处也极不顺利?倘若不是陷阵营,只怕丁原都不会待见他。 果不其然,高顺才说完话,便听丁原轻喝道:“高从之,你是如何和冠军侯说话的?” 袁珣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高将军直来直去,这才是铁血军人应有的性格,我还挺喜欢这性格的。” 丁原这才笑道:“贤侄心胸开阔,这高从之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我军中的人他得罪了个遍,好笑的是他那陷阵营人人和他一个臭脾气,陷阵营现在是我军中最不受欢迎的部队,让老夫头疼不已。” 袁珣笑道:“倘若不是主将性格如此,陷阵营哪能成为一支无往不利的利剑名垂天下?有此良将和此铁军,侄儿还佩服老将军慧眼如炬呢。” 袁珣这话将丁原和高顺都捧得极高。 人嘛。哪有不喜欢听漂亮话的?尤其袁珣对高顺的欣赏发自内心,说话毫不造作,饶是高顺是个冷面之人,看向袁珣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柔和。 丁原扶须自得一笑,摆手道:“且不谈这个,早前贤侄麾下陈司马来老夫这金吾卫署已和老夫秉明,圣上何太后为防备董卓,已然让你我二人协防洛阳城,以防宵小行不轨之事,可有此事?” 袁珣从怀中拿出何之瑶今早临走时给的诏令递给丁原,点头道:“老将军可知,朝廷已下令罢免所有十常侍?” “如何不知?今日洛阳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怕不要几天,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但是贤侄,我且问你,太后此番是否真的下决心罢免十常侍,再不行宦官乱政之事?” 袁珣看着丁原有些疑惑的眼神,坚定的点点头道:“我等都带兵入洛,太后早已知道我等决心,任老将军您当执金吾,任我当虎贲中郎将,已然将城防和宫防都给了我们,倘若她再反悔,岂不是逼着我们兵谏? 此番虽是只罢免,不降罪,为的不过是平稳度过这段时间的是非,亦防十常侍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只待局势平稳,这些人的恶行早晚是要清算的,我们已经拔了这群恶狼的牙齿,还怕它们暴起伤人?等到稳定,要杀要剐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丁原沉吟片刻,点头道:“正是此理,倘若真像贤侄说的这般,也不枉我们千里迢迢带兵赶到洛阳。” 说着,丁原笑了:“此番必是贤侄从中斡旋,贤侄功在社稷!” 袁珣笑着摇头道:“小子只不过是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关键还是老将军在孟津的那把大火让太后下了决心,若说功在社稷,老将军您才是当仁不让。” 丁原心中自得,脸上笑容都快溢出来了,还犹自摇头谦虚道:“哎,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将军布置之功,我等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说着,朝着将军府位置虚虚叉手行礼。 但是他对袁珣的印象算是彻底改观了,这小子出身名门,又身怀宗室骨血,年纪轻轻屡立奇功,想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这小子居功不傲,很会说话……恩,除了有些飞扬跋扈肆意妄为。 总体来说,这小子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值得深交。 “只不过……”袁珣面色微沉,语气凝重的说道,“那董仲颖今早便上书声称,朝廷还是有意庇护十常侍,十常侍若是不被降罪,他是不会撤军的。” “啪”! 丁原一听勃然大怒,狠狠拍击椅子扶手喝道:“好个董卓,他逼着朝廷降罪十常侍,十常侍这么多年把持朝政,势力根深蒂固遍布朝野,一旦狗急跳墙,难免祸乱宫闱,彼时太后圣上都有危险,这厮安的什么心?岂不是有意等朝廷大乱欲火中取栗耶?老夫早便说其人狼子野心图谋不轨,这才不开门给他,想不到一语中的!” 袁珣点了点头,说道:“我还听说,他的后续部队即日便到,得不到满意答案,只怕到时候他会图穷匕见,虽然不至于明面造反,也可打着天子和太后被十常侍挟持的借口强行进城!” “他敢!那是造反!他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丁原变色大声道。 袁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大将军现在手底下的军力不多,其余兵力全部分散被将领带领外出募兵去了,彼时董卓一意孤行,何人能挡他?” 丁原被这种可能也惊出一身冷汗,董卓两万西凉兵,都是常年征战的精锐老兵,可不是平日宿卫京城的西园军可以匹敌的,即使是他带来的并州军也很难抗衡,袁珣手中那可怜的两千人更别说了。 “到时和你我之力据城而守,也能守个一年半载,老夫就不信他董卓从河东带兵而来,粮草辎重够和我们打消耗战!” 袁珣点头道:“老将军与小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这就要老将军与小侄精诚合作了,小侄肩负宿卫皇宫之责,在这十常侍被罢免的非常时期,不可能调集全部兵力守城,此事还请老将军多担待。” 袁珣话都说到这地步,丁原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沉吟道:“这样,贤侄你的兵力还是宿卫皇宫,只不过若是真到了和董卓兵戎相见的地步,还请贤侄抽掉一半兵力与老夫共同守城。” 袁珣点了点头道:“小侄省得,彼时就由我手下大将黄忠黄汉升带领我一半兵力上城协助老将军。” 黄忠? 丁原一怔,露出喜色,黄忠他可是知道的,就是前几日那个一刀背把牛辅劈的吐血被擒,又一刀把董卓手下头号猛将华雄拍得横飞出去的绝世虎将! 虽然他的义子吕布也是一个绝世猛将,可是那黄忠刚刚壮年,其临战经验是现在的吕布所不能比的,甚至光看那黄忠那天震惊全场两刀,不敢说吕布不敌黄忠,至少二人分出胜负也要打个昏天地暗才行 有了如此猛将协助,足见袁珣的诚意! 袁珣拿出了最大诚意,丁原也不能不投桃报李,眼神略过在一旁的高顺,思考了一下,说道:“贤侄如此大度,老夫也不能小气,高从之亦是我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这段时间便跟随你回虎贲卫与老夫互通有无。” 高顺一愣,抱手急道:“高从之有护卫主公职责,怎可轻易擅离职守?倘若末将离去,陷阵营群龙无首,又怎能护主公周全?” 丁原笑着摇头道:“陷阵营虽是你高从之一手训练,但是也不是说出了你没人带得了嘛,我儿奉先就不错啊,正好这段时间可由他统领陷阵营便是。” 高从之心中大急,忽然跪下道:“吕主簿虽然勇武过人,可是陷阵营作战讲究战法,吕主簿不熟我营的战法,只怕到时候会让陷阵营四分五裂!” 他一想到吕布带着陷阵营无脑冲锋,心中就一阵抽搐,让吕布来带?以吕布万事喜单枪匹马硬冲,自己杀爽了不管部下的“前科”,只怕一场仗下来,陷阵营十不存一。 陷阵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秘诀其实和袁珣训练部下的鸳鸯阵很像,讲究的是团队配合,就不是讲究个人勇武,所以吕布的作战风格和陷阵营就是相悖的。 丁原闻言不悦道:“难道陷阵营离了你高从之就不转了么?那我当初让你统领陷阵营的意义在哪?为了让陷阵营姓高?” 袁珣在旁边看着,心中差点笑出了花,这高顺,果然是要遇到明主才能如鱼得水,丁原是个心眼小的,他这么说话,丁原能高兴才怪,只怕早就想剥夺他陷阵营的统领权了? 高顺情商低,看着,今天丁原不被惹怒才怪了。 果不其然,高顺这人是个直肠子,到了现在也急眼了,口不择言的说道:“主公此言高从之不服!陷阵营不但承担先登陷阵之职,还要护卫主公,那吕奉先是个野心颇巨的白眼狼,若是让他统领陷阵营,只怕主公危矣!” 第一一七章 陷阵之志高从之 “住嘴!” 丁原闻言暴怒,站起身颤抖着指着跪在他面前的高顺道:“你从跟随老夫至今,老夫可曾有亏待你半分?想不到你为了陷阵营的统领之位,居然构陷我儿,离间老夫与奉先的感情!用心何等恶毒?” 得!这下高顺不但得罪了丁原,把吕布也得罪了,吕布就算是无心统领陷阵营,一旦听了这话,也要故意夺走陷阵营了,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关键吕布可能不愿意统领陷阵营么? 吕布现在只是个主簿啊,一下就完成了主簿到丁原精锐军统领的三级跳跃,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袁珣在旁边喜不自胜,丁原自毁长城,把高顺往外推,这么个人才,他袁珣巴不得往怀里搂呢,便宜他袁珣了! 但是袁珣也知道丁原为何如此布置。 一来,之前袁珣当街将吕布麾下士兵杀得一干二净,还间接逼走了吕布小舅子魏续,丁原嘴上不说,心中未免没有对吕布的愧疚,特别是吕布此人好大喜功,对权利很是偏执,此番布置就是为了安抚吕布。 二来高顺平日人缘不好,只怕没少直言诤谏丁原,丁原不耐烦才暂时把他调离,丁原不知道高顺是人才?人家训练了这么支精锐部队,丁原不知道那是真的傻。 丁原不傻,只不过在他心中,勇武无比的吕布地位远远高于高顺罢了,他只是想给高顺一个警告,让高顺领悟到什么是为臣之道罢了。 不过袁珣有一点算差了,吕布不是从小有野心,也不是从小就对权力极为偏执,而是嫉妒海棠这样的绝世佳人“明珠暗投”,还对袁珣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心有不服,因此才勾起埋藏于心中的野心。 他几番受辱,皆是拜袁珣所赐,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自那日射杀吕布麾下士兵和前几日见袁珣与董卓周旋于上东门后,吕布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爬的比袁珣更高,过的比袁珣更好,也好教他念念不忘的海棠姑娘知道什么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天下英豪! 若论及于此,袁珣才是改变吕布的罪魁祸首! 所以袁珣心中虽然高兴,却不能表现半分,此时只是苦笑着出来劝解丁原道:“建阳公不要发怒,高将军忠心耿耿,只为能护卫建阳公周全,刚才也只不过是急了有些口不择言,倘若高将军真不愿意暂时前往我军中,建阳公不要勉强,千万不要伤了建阳公和高将军的和气才好。” 丁原闻言这才消了一些气,指着跪在地上的高顺道:“若不是君瑜为你求情,非打你四十军棍不可!还敢当众顶撞上官,你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夫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倘若你不去君瑜军中与我军协调,那就收拾铺盖滚出我并州军,老夫自当没有提拔过你!” 丁原话说的极重,高顺对丁原忠心耿耿,哪里还敢再忤逆丁原,只好叉手道:“喏……末将领命。” “滚到卫署外面候着冠军侯!” 高顺欲言又止,满腔悲愤只化作无奈轻叹,垂头丧气的走出政务厅,朝着卫署大门走去。 等到高顺背影消失在大门口,丁原这才转身朝着袁珣苦笑道:“让贤侄你看笑话了。” 袁珣连忙摇头道:“高将军刚正不阿,直言诤谏,对老将军你忠心不二,让人羡慕才是。” “唉……这高从之什么都好,就是这张破嘴口无遮拦,时常让人气得吐血,之后去了贤侄那里,贤侄好生担待才是。” “这是自然,老将军无需担心。” 破嘴毫无遮拦?人家高顺不但能力出众,看人及准,脑子还好用,一眼就看穿吕布乃是伤人饿虎,你丁原实属养虎为患,你犹自不知,怪不得历史上枉丢性命!高顺这番还能回来,我和你信!让你知道什么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呸呸呸……董卓才是狗,吕布才是狗! 袁珣在心中一边狂笑,一边腹诽,好不爽快。 不过为了阻挡董卓,也不能让历史上吕布弑父之事发生,还等想点法子。 “那若无事,小侄先行回军中布置,今晚老将军若有空,可至夕羽楼一晤,小侄设宴宴请老将军,你我把酒言欢。” 丁原闻言大喜,他本就有意结交袁珣,哪能错过这个机会,当下点头应了。 袁珣走出金吾卫署,只见高顺背对他直挺挺的站在金吾卫署门口,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让高将军久等了。” 高顺赶忙转身,揖礼道:“在冠军侯面前不敢当将军二字。” 袁珣摆手笑道:“什么冠军侯,不过是窃居此爵罢了,比起高将军身经百战,我还差得远,如此,你我便以表字互称如何?” 袁珣毫无架子,加之之前几次为高顺说情,高顺虽然是个臭石头性子,但也算是对袁珣印象颇佳,笑道:“君侯唤我表字便是,我只是边军校尉职,哪敢称呼君侯表字?” 袁珣心道这货果然顽固不化,也不再勉强,伸手一引,带着高顺骑马会和陈到,再次将虎贲军带回皇城,不过重点防御夕阳亭方向,以便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支援丁原。 高顺不是第一次见道虎贲卫,前几日袁珣带着虎贲卫出城,这只军队曾与董卓的飞熊军对峙。 飞熊军乃是闻名天下的雄兵,在黄巾之乱和韩遂马腾霍乱西凉之时便立下过赫赫战功,那支由汉羌多族组成的骑兵,一向以彪悍着称。 但两千虎贲卫与三千飞熊军对峙之时,瞬间爆发的战意居然压过飞熊军半头,尤其是那整齐划一的三步前进和宛如一人的虎吼让高顺记忆犹新。 看着身后的虎贲卫行走在洛阳大街,两千人的步伐如同一人,长枪兵和那手执怪异长弩的弩兵统一用右手托着兵器扛在右肩上,刀盾兵盾牌背背上右手扶刀柄,连行走时左手甩动的角度都一样,整个队伍除了整齐得只有一个脚步声,没有人发出半点杂音。 而整个方阵人与人前后左右的间隔犹如用尺子量过一样。 这是一支如同陷阵营一般擅长配合作战的军队! 高顺心中瞬间有了比较。 他率七百人就敢先登冲锋陷阵,这只军队加上那些并排纵马在前面的五百骑兵,足足两千人,其战力可以想象有多强! 他当然不知道虎贲卫乃至整个冠军县七千士兵都是袁珣以后世军训的大致方法训练出来的,能达到如此整齐并不出奇。 “君侯,你的虎贲卫颇为训练有素啊!”高顺一面回头看着那些目不斜视默默行军的虎贲卫,一面无不感慨的回答道。 袁珣骑在夜照玉上咧嘴一笑,谦虚道:“哪里,怎会如从之你的陷阵营精锐?” 高顺认真的摇了摇头,直直盯着身后虎贲卫道:“君侯谦虚了,末将不过匆匆见过虎贲卫两次,一次是君侯与董卓对峙之时,一次便是现在,你的虎贲卫进退如臂使,令行禁止,真正符合兵法中疾如风,徐如林,侵如火,动如脱兔、不动如山的真谛,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精锐之军,纵是末将带着陷阵营遇到虎贲卫,也不敢轻言获胜。” 袁珣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深意的笑道:“你我只怕不会在战场上对上。” 废话,他打定主意要拉拢高顺,让他成为自己麾下大将,将陷阵营的训练经验融合到冠军县军中,哪里打算和高顺成为敌人呢? 高顺也知自己说法有问题,不好意思一笑。 “只是不知君侯的虎贲卫是哪位高人训练,可是当日一战惊人的黄将军?” 袁珣知道,想要高顺对自己好感加深,便要拿点干货吸引,便笑道:“不才正是在下。”说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高顺,就差说“夸我,给我点赞,崇拜我,投靠我英雄!” 谁知道高顺摇了摇头很真诚的说道:“君侯莫要开玩笑,此军之强大,必是一位沙场宿将训练,君侯身上的名头够多了,这个练兵奇才的名头,还是不要抢为好,君侯年纪尚幼,千万不要好大喜功、欺世盗名,否则自毁长城为时已晚。 君侯才华横溢,何必以虚名为荣?只需过上几年,自然能够做的一番大事业啊!” 好大喜功? 欺……欺世盗名? 袁珣闻言脸都绿了,这高顺真的是不会说话,一说话就是拿刀插你心肝肾脾,若不是袁珣心胸还算开阔,只怕会破口大骂。 袁珣还没说什么,高顺却是自己反应了过来,立马作揖道歉:“君侯恕罪,高从之无心之言。” 知道你是无心的,要不然把你牙拔了! 袁珣面上尴尬,心中恶狠狠吐槽。 可是正当袁珣顺了些气,高顺又道:“然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君侯千万自省才是。” “噗嗤!” 身后马上的陈到听到高顺张口就给袁珣一顿教训,再看袁珣那已然微微发抖的背影,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袁珣闻言恶狠狠朝着后面看去,只见不止陈到,几个离得近的骑兵也是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可从那通红的涨脸和微微颤动的肩膀,也知道这些家伙忍得何等难受。 “笑什么笑?谁敢笑!给我下马跑回去!”袁珣恼羞成怒的恶狠狠叫道。 这群兵油子早就知道袁珣不是那般心胸狭隘的人,平素闲时也没少跟士兵们打做一团,知他只是转移话题开玩笑不是真的发怒,也不理会,只是憋得心痒毛抓辛苦的紧。 “君侯,对待兵士不可如此,倘若士卒犯错,依军法行事,哪能把手下当做出气筒随意打骂体罚?为将者应赏罚分明!” 就在这时,高顺又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袁珣彻底没了脾气,原来这厮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他认可你的表现就是对他看你不顺的点直言不讳,活脱脱就是个唐僧啊! “高将军教训的是……” 袁珣哪里还敢辩解,生怕这家伙再找到什么自己的缺点,只能有气无力的揖了揖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到实在是忍不住了,一面抱着肚子看着吃瘪的袁珣大笑不已,一面狠狠拍着自己大腿,一时间是笑的前仰后合。 陈到一笑,彷如传染一般,周围的骑兵纷纷大笑起来。 袁珣红着脸忍不住转身狠狠一瞪陈到,这家伙不仅不收敛,反而一边笑一边指着他:“哈哈哈哈,笑死我啦,君侯你的练兵之法在冠军人人敬佩,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欺世盗名,而且好大喜功,哈哈哈哈哈!” “闭嘴!给我下来牵马走!”袁珣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喝道,喝完也不管陈到,黑着脸转过头。 高顺听了陈到的话,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误会了袁珣,一时间也是尴尬的看着袁珣,不知说些什么好,过了半响后,才讷讷道:“君侯……这……是在末将有眼无珠……” 袁珣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有些没面子,苦笑说道:“其实从之说的也没错,我这练兵之法的确是从一古代残卷得来,因为有些缺陷,又在结合师兄们的意见中改进的……” 他还没说完,陈到在后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君侯何必自谦!你改进的不过是鸳鸯阵,可是队列训练和军令训练可是你一手草创,冠军士兵谁人不知?省的有人狗眼看人低!” “陈叔至!是不是走路没法让你闭嘴?非得来个十公里越野才行?”袁珣转头喝道。 “不说就不说……”陈到还是在十公里越野的淫威下屈服,嘟囔一句,瞪了一眼高顺不再说话。 高顺也是尴尬万分,有意提陈到求情,又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他知道陈到此时因为他辱及自己主将,正对自己不满,即使他为陈到求情,陈到也绝不会领情,这个大不了袁珣几岁的青年只怕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其次是高顺骇然发现,即使陈到和几个骑兵下马牵马而行,整个队伍也没有因为此队形乱了半分,心中更是对虎贲军好奇不已。 从陈到的话中,他听出袁珣说的练兵之法,不过是一种阵法,可是军容队列乃至整个军队令行禁止的情况是训练方法是袁珣亲自草创,心中对这位少年君侯的佩服也开始油然而生。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袁珣能以七千郡兵打败五万黄巾军,也不是世人胡吹的,倘若他高顺手下有这么一支七千人的部队,能够据城而守适时出击的话,别说是五万人,即使十万人,他也有信心打一仗! 第一一三章 鞭打何之瑶 何之瑶看着少年俊美面容上几许邪恶的微笑,还有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心中忽然一松,同时一股刺激兴奋的感觉充满全身,媚眼如丝的看着少年。 “你是不是觉得成为了皇后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我本以为你以宫斗上位,本是个聪明女人,可是由此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蠢货……也对,在这种权利斗争中,你本就不该参与进来,你真的以为用海棠的命就能让我就范么?且不说你的人能不能出宫动海棠,就说此刻,你的命就在我手上,我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蠢女人啊……” 少年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何之瑶光洁顺滑的脸颊,好似可怜她一般叹息着。 他……他在嘲笑我?还是在可怜我? 若是换在平时,被人这么侮辱,何之瑶只怕早就勃然大怒命人宰了这人了,可是今天,少年那微微的叹息和嘲讽的侮辱仿佛像一只无形的手,要把她拉入奇怪的深渊。 想起袁珣之前对外面的吩咐,何之瑶瞬间入洛冰窟,可是少年把玩着她脸颊的手却让她浑身有些滚烫。 啪! 忽然,她感觉脸颊一疼,居然被袁珣重重的抽了一个嘴巴!还未等何之瑶反应过来,直接袁珣忽然从她口中抽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俊美的少年眼中泛着冷光,将带着檀香味的面容凑到了何之瑶的耳旁,用近乎喃呢的声音说道。 “你不该威胁我……” 从袁珣口中呼出炙热气息打在何之瑶耳垂之上让她浑身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他究竟要干什么? 少年用近乎轻薄的行为和让人恐惧而冰冷的话,让何之瑶又是恐惧,可是心里却有了令人难以启齿的期待。 他……他难道想就这么要了我么? 然后何之瑶感觉那只一直在轻抚自己面庞的手突然狠狠一把捏住她的喉咙,剧痛且窒息的感觉让何之瑶全身战栗。 “唔嗯……” 让何之瑶惊异的是疼痛带来的不是本能的退缩,而是一种从内心中散发出来的快意,这种感觉在她人生中从未体会过,内心仿佛一股烈火熊熊燃烧。 “我告诉你,其实你在这场各方博弈中,什么都不是,若是先帝,也许还能震慑群臣,而你这般下作的手段只会显得你很软弱,很……低贱……告诉我,你是否很低贱?” 袁珣的声音的在耳边响起,何之瑶本能的想反驳,可是那疼痛带来的强烈快感让她说不出口,随着袁珣手上加力,她浑身止不住的颤动起来,居然有了诡异的快意之感。 终于,袁珣还是松了手。 “啊……咳咳……” 她如同一条出了水的鱼,大口的喘息,空气进入肺叶的感觉让她痴迷,可是她居然怀念起刚才的窒息。 “你是不是很低贱?”袁珣一把揪住何之瑶的馒头青丝,将她那早已涨红的俏脸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我……” 啪! 脸颊一痛,何之瑶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近乎折辱自己的少年,少年面上带着冰冷而邪恶的笑意,就像是一条面对猎物的狼,在杀死猎物前做最后的戏弄。 “何之瑶,你不过是低贱的奴婢,对么?” 何之瑶想要反驳,可是那带着冰冷的笑意却犹如一杯散发着香气的毒酒,意外的她并不反感,恐惧之下反而带着丝丝的兴奋和好奇。 “对……么?” 那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之瑶羞得要捂住脸,可是双手只能徒劳的向后撑着身体,企图离那如同恶魔一般的俊秀面庞远一些,可是头顶发丝传来的疼痛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对……我……我低贱……” 袁珣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低喝道:“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自称‘我’?你不是做过宫女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何之瑶心中羞恼,这人就这么揭了她的底,可是她确实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奴……奴婢……求……求陛下宽恕……” “我才不当你那劳什子死鬼陛下,叫侯爷!” 主子!他居然要自己称呼他为侯爷? 啪! 何之瑶想发怒,却一耳光将她打回了现实,她娇躯颤抖着道:“是……侯爷!” 袁珣揪住何之瑶的头发,再次将她拉到自己脸前,看着那潮红而妩媚的面容,冷冷道:“还想诛我九族么?” 何之瑶喘着粗气,用近乎哭泣的声音道:“奴婢不敢……” 袁珣不知怎么的,心中被这凄然可人的面容搞得好似放出了一头凶兽,此时他胸膛里好似一座被堵住的火山,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各方来的压力,与袁基的矛盾,和袁隗袁绍的生疏,如同潮般袭来,暴戾之气瞬间爆发,让胸中的不快发泄出来! 他拉着何之瑶的头发一把将她拖下坐塌,走到何之瑶身后,嘿嘿笑着开始解蹀躞。 何之瑶听得身后响声,转头一看,小恶人正在解蝶躞,不禁心中一颤,媚眼如丝的看了这小恶人一眼。 哼,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子么? 做了那么多,还不是想做那等龌龊之事? 刚才还在心中认自己低贱的她,再次高傲起来。 认你在如孤狼一般,也不过只是凡间男人,又有几个男人能在自己面前把持的住? 但是半响之后,也没感觉袁珣又另外的动作,何之瑶正奇怪,却听“啪”一声,只觉屁股火辣辣的剧痛,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了声。 他……他居然打我? 何之瑶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却见袁珣冷笑着再次高高举起折叠切来的蹀躞,又一次重重抽在她的屁股之上,火辣辣的感觉再次传来。 “恩~……” 没有想象中的惧怕和反感,剧痛灼烧着何之瑶的身体,可是心中却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意,仿佛这段时所有彷徨和不安都在此刻得以发泄。 啪! “你是太后?” “嗯……是侯爷的奴婢……啊……” 啪!蹀躞重重抽在身后,剧痛让何之瑶满头青丝晃动不止。 “还敢把我当玩物么?” “啊……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啪! “啊……” …… 如泣如诉而夹杂着痛苦的声音弥漫了整个长乐宫,不知过了多久,何后扬起玉颈发出一声高亢的娇呼,软倒在地上。 袁珣看着那破烂亵裤和隐隐的道道血痕,心中的暴虐慢慢平息,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去! 我把太后给打了? 我做了啥? 再看软倒在地喘着粗气,微微抽搐的何之瑶,袁珣也无语,这女人,平日高高在上,耍心机耍的飞起,被打居然很享受,说出来谁敢信? 何之瑶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呆立的袁珣,不觉有些凄苦,若是被人看去自己这般不知羞耻的模样,还怎么见人啊? 可是这小恶人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没想到这般平日的酷刑,居然给自己带来从未拥有过的感觉,那疼痛带来的实在不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反而平素高高在上的她如同一个被惩罚的奴婢一般被人这么虐待,带给她的居然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释放,早已在这少年的凌虐之下不知不觉泄了身子。 这少年……当真是个魔星啊! 难道自己真的很低贱么? 何之瑶不禁自我怀疑道。 “冤家……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扶哀家起来?” 袁珣闻言回过神,眼睛一瞪,说道:“你说什么?” 何之瑶愣了,再看袁珣手中蹀躞,虽然那是一种蚀骨销魂的感觉,但是自己实在是不受征伐了,倘若再来一次,只怕屁股都烂了,不禁一抖,凄苦哭道:“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这般羞辱人家……”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威胁我的,而且我袁君瑜,不会做任何人的玩物。” 何之瑶乃是一个成熟女子,哪里不知道袁珣乃是男人自尊心作祟,而且也知道袁珣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倘若他真的心狠,刚才真的伤害自己,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随后她叹了口气,轻轻爬起来,走到袁珣身后环抱住他道:“奴家错了还不成么?奴家是堂堂太后,被你……那般对待,难道还不能让你消气么?奴家这般,也不过向找个靠山而已,只是耍耍小性子,袁郎何必要生气呢?” 袁珣冷着脸挣开何之瑶的怀抱,说道:“我乃虎贲中郎将,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你无须担心。” 何之瑶闻言心中一苦,泫然道:“难道……难道奴家就一点都引不起君瑜你的兴趣么?” 袁珣看透看着何之瑶泫然泪下的样子,心中一软,这女人,只怕从来没有征得喜欢过谁,也从来没有爱过谁,她根本分不清肉欲和感情是两码事,这不得不说是何之瑶的悲哀。 “你生的美丽,成熟妩媚,是个男人都会对你有兴趣。” 何之瑶抬起泪眼问道:“真的?可是你为何刚才……” 袁珣摇头道:“但是欲望和感情不是一回事,即便我和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过是欲望使然,纵是今日你成功了,我也不会被你捆绑,反而会使你显得廉价,若他日我离开洛阳,还是会撇下你,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也没责任为你赴汤蹈火。” “欲望……和感情不是一回事……?”何之瑶呆立当场,喃喃道,然后便哭了起来。 “我喜欢你,便想得到你,这有错么?我没有依靠了,若是有选择,我哪里会恬不知耻来勾引你呢?这天下人人都想害我和辩儿,你让我怎么办?” 何之瑶哭声越来越大,人也蹲下了,无助的抱着双膝,将头埋进膝盖肿,哭的好似找不到家的小女孩。 袁珣轻轻一叹,蹲下身,轻拍何之瑶的背说道:“太后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们,不是因为你勾引我或者喜欢我,而是因为我被你升任为虎贲中郎将,算是有提携之恩。”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何之瑶一把抓住他的手,哭道:“我不要你尽力保护,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倚靠……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你要我也可以,就算你以后和辩儿共坐江山我都愿意,你为什么那么绝情?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靠谁……” 袁珣占了很久,这个女人就这么揪住他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 良久之后,袁珣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太后……我不敢说保你母子江山永固,但是只能保你母子关键之时不殒命与洛阳,可是以后你必须听我的,你可做得到?” 何之瑶这段时间也是被何进吓的够呛,先是丁原火烧孟津,高调进入洛阳,又是董卓率大军赶到,上奏清君侧,她夜夜梦见自己被何进董卓丁原等拖出南宫斩首。 此时听得袁珣承诺,虽然心中悲哀,可是也有几许安心,不禁连连点头,哭道:“只要你能保我母子,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说完,哭着扑进袁珣怀中。 袁珣僵住半天,这才虚虚拥住何之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虽是可怜之人。 也是个可恨之人。 第一一八章 纠纠虎贲撼人心 众人一路行至皇宫校场,这里原本就是虎贲军的驻扎之地,只是灵帝建立西园军后,虎贲卫精锐被抽调大半,名存实亡,这里也渐渐荒废,直到袁珣升任虎贲中郎将,才带着一干军士将这里整修一番,进驻此地。 原本虎贲卫五千编制,羽林卫一万编制,虎贲卫负责宿卫皇城内宫,羽林卫负责守卫皇宫城墙,这里营房颇多,又有很大的一片黄土校场。 袁珣带兵回营时,黄忠正在训练今日从西园上军中挑选出来的可用士卒,只听黄忠一身铠甲,站在校场中央,嘴里含着一个竹哨,每一声哨响,那些士卒组成的方队稀稀拉拉的开始左右转身。 袁珣带兵进入校场,翻身下马面对虎贲卫老兵喝道:“整队!” 只见所有骑兵齐齐一拉缰绳,胯下马儿立即止步,丝毫没有一匹马超出队列一步之地,然后骑兵统一从战马右侧下马牵着马缰原地踏步,整个队伍随着骑兵的踏步慢慢停止也在原地踏步。 陈到将马缰递给身边的骑兵,小跑着来到方队前面,拿出胸前的竹哨一吹。 “嘘——嘘!” 在高顺眼中,所有人同一时间停止了步伐,两千人直梗梗的站在原地,陈到举起扶刀的右手握成拳,大喝道:“向右看齐!” 于是整个方阵每列右边第一个士兵不动,其余人整齐偏头看着他,统一踏着小碎步,霎时间两千人正看横看斜看都整齐得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稍息!” 哗! 随着陈到一声大喝,两千人齐齐伸出右腿齐肩宽。 “立——正!” 虎贲卫们右瞬间合拢了双腿,此时陈到极为标准的向右转,朝着袁珣用右手锤左胸行了一个军礼,大喝道:“君侯,整队完毕请下令!” 虽然冠军县成军一年多,所有人训练也已经大半年,可是每次见到这个场景,袁珣都忍不住想抬起右手对陈到行个后世的解放军军礼,犹如当年大学军训…… 他也以拳锤胸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走到方阵前大声道:“今日本侯与执金吾丁老将军达成协议,共同防守洛阳城,誓死不让董卓进城,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了!” 两千人坚毅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齐齐大声喝道:“勇往无前!战无不胜!” 喊声直冲云霄! 袁珣满意点点头,说道:“全体都有,解散造饭!” “喝!” 随着一声高喝,两千人立马散开,成群有说有笑的朝着营房走去,骑兵也将战马归厩。 高顺原本以为虎贲军只是和陷阵营同样讲究团体配合作战,此时一见这些虎贲卫的士兵整齐划一的队列和解散,才知道人家的军队那是真正的风火林山,不禁震惊的久久不语。 “从之?怎么了?走,我给你安排一间营房。”袁珣看高顺面露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虎贲卫士兵,心中效果已经达到,去拍了拍高顺的肩膀。 高顺眼睛一转,突然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高从之不要单独的营房,只求冠军侯能把我和您的虎贲卫军士安排在一间营房,高某想和士兵们同吃住!” 袁珣心中暗笑,这货终于是上钩了,高顺也是一个有练兵之才的大将,这种人见识到来自后世解放军训练大纲的现代化军队训练方法,就像是武痴遇到了绝世武功,哪能不如痴如醉想要偷师? “从之是想和我弟兄们共同训练?”袁珣似笑非笑问道。 高顺面色有些红,毕竟自己偷师的想法被人家一眼看穿,但是只要能学习这练兵之法,被奚落几句又能如何? 要知道,在高顺的概念中,一支军队是否精锐,看的不是其士兵武功有多高,装备有多好,而是看这种军队是否能做到令行禁止,攻守一致,这是一支军队作战意志的基础。 其次看的是军队的作战能力,技战术,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军阵阵法,然后是主将的作战方法,也就是兵法,最后的才是比拼军队士兵的个人作战能力和装备。 当有了基础时,再加上武将的兵法运用得当和装备精良,这只军队就能够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袁珣的兵法高顺不知,但是从其一战平叛颍川之乱的表现来看,想来差不到哪里去,可是虎贲卫所表现出来的队列,方阵,以及令行禁止的表现,外加上这群家伙精良的装备,只怕战斗力还在自己那只有大盾长矛的陷阵营之上! 你看看人家两千人,弓弩手居然占了三分之一,还有长矛手和刀盾手,甚至有骑兵护住侧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知道这群家伙装备多么精良! 尤其是他们身上的铠甲,皆是黑漆漆的扎甲,头上的是怪异的带檐笠盔,红缨飘飘,见过这么多的军队,这只军队装备算是第一! 说道铠甲,高顺更是有些嫉妒。 要知道丁原的并州军清苦,连陷阵营的盔甲都是都拼西凑出来的,寻常士兵的铁甲普及率不到四分之一,其余的不过是些皮甲和木扎甲。 就算是董卓的飞熊军,也不是人人皆穿铁甲,也只是以皮甲为主。 其实这情况并不稀奇,此时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朝廷贪腐严重,哪有多的钱来装备士兵,就算是宿卫皇宫的军队,也不过谁执勤谁着甲,一套铁甲几人穿。 要知道就算强如开元盛世的盛唐,全大唐的军队的铁甲普及率才堪堪达到百分之四十,还集中于守卫长安的几只禁卫军中。 一套铁制扎甲要一片片去打磨甲片,又在手动用牛筋穿起来,一个熟练工匠制作一套扎甲到成型要三年时间,倘若是将领的锁子甲或鱼鳞甲,则耗时更多。 而袁旭这个怪咖,强行提升了浦兴的冶炼水平,生生弄出了土法吹氧高炉炼钢,只用做一片甲片模型,往里不断注入钢水,冷却在砂轮上打磨再上色,效率极快,成本也低,这才搞到虎贲卫乃至整个冠军县铁甲普及率百分百。 也是土法高炉炼钢效率低,钢水的成型率也低,要不然开始做板甲,那更是快的惊人,便宜的惊人! 不过袁珣有信心,只要浦兴不断改良高炉炼钢,没几年,胸甲骑士和板甲步兵出现的日子不远了。 板甲和扎甲的优劣不必多说,板甲胜在制作成本低时间短,容易大批量制造,就冲这点,也要选择板甲啊!打个比方,后世ak47的数量为何常年稳居世界第一,易制作啊! 话说回来,陷阵营的训练方法也是高顺家传,而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如虎贲卫这般千万人如一人的状态,倘若陷阵营若是配上了虎贲卫的基础训练法,只怕天下灾难逢敌手。虽说一套军队训练方法已然是各军的机密,可是高顺此时已然顾不了这么多了,能学一点也是好的! 他已然做好被袁珣拒绝的准备,若是不能与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他就睡在这校场之上,双眼不闭也要把现在黄忠训练那些西园上军补充来的新兵的方法学会! “我军中训练很苦。” 高顺原本还想求,一听袁珣这话豁然抬起头,眼放精光,喜不自胜道:“高从之吃得了这份苦!” 袁珣看这高顺不说话,片刻后才笑道:“从之起来,如你所愿便是,且随我来。” 说着,袁珣带着高顺来到黄忠身边,黄忠此时正在大声呵斥那些西园上军补充进来的士卒。 “看到什么叫做精锐没有?你们以为你们入选西园军就是天下精英?看看刚才的虎贲卫,你们就是个屁!只是让你们训练一早上队列你们就嘟嘟囔囔不服气,要知道,虎贲精锐们每一个人,都是从这等训练过来的!要是谁不愿意,收拾东西滚蛋回去被克扣军饷混日子去,我们虎贲卫不欢迎你们这样的废物!” 一个上军头头样式青年闻言有些不服的说道:“黄将军,咱们知道你是天下名将,在上东门一战名扬天下,可是我等也都是从各军抽调至西园上军的精锐,从未听说过哪支军队练练什么稍息立正左右转圈就能战力大升,虎贲卫是精锐,也不过装备好了些,我等不见得输于他们!” 黄忠闻言扶须看着那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盎然道:“西园上军伯长河内方悦见过黄将军!” 袁珣一愣,这名字属实有些耳熟,但无论他怎么会想,也没想起这位河内方悦是什么人,想来也并不是太出名。 事实上这位也真的不太出名,方悦此时在西园军上军任伯长,若是没有袁珣横插一脚,西园军应整军被何进接手,后来何进惨死,将军府四分五裂,王匡就任河内太守,出身河内的方悦就追随了王匡。 这货运气不太好,演义中一出场就对上了凶神吕布,没打几个回合就被吕布斩于马下,演义中也是寥寥数语,和“吾有无双上将潘凤,可斩华雄”没太大的区别。 黄忠微微点头,心知自己挑选的这群西园上军士兵都是其中看得上眼能在西园军中成为精锐的,岂能没几分傲气? 他微微一笑,问道:“方伯长这是对本将的话不太服气?” 方悦微微鞠躬抱拳一揖道:“末将不敢。” 黄忠挥了挥手,不在意的笑道:“敢也罢不敢也好,不若我找些虎贲卫军士和你们比上一比?方伯长可敢应战?” 方悦也是武艺高强之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然有些傲气,当下回道:“有何不敢?” 黄忠笑了笑,转头大声喝道:“刘二狗!” 只听营房方向传来一声:“到!” “带队过来!” 不多时,一个着甲士兵带着九个人整齐的小跑近前,捶胸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黄忠喝道:“换木枪木刀!” 这名叫刘二狗的什长带着手下一队士兵马上去取来木枪木刀,又再次列队站好。 高顺心中却是兴奋不已,未想到才至袁珣军营,便能看到虎贲卫的战斗力,不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对战。 黄忠转头对方悦笑道:“方伯长,我这里有一队虎贲卫寻常士兵,你可选二十人与其对战。” 一打二! 还是对西园上军的精锐! 高顺不禁有些吃惊,虽然他有信心陷阵营也能做到,可是西园上军这边带队的可是一个伯长啊,没点武艺能当灵帝禁卫军的伯长? 这位刘二狗,一看就是武艺平平之辈,怎能与方悦对阵?还是以一敌二? 方悦涨红了脸道:“黄将军休要小看我等,我等也出十人,若是败了,以后任凭黄将军训练,我等绝没有半点虚言!” 黄忠看了看袁珣,袁珣耸耸肩膀没说话,黄忠这才无奈道:“随你便是。”说着转头对刘二狗道:“点到为止,休要伤了同僚。” 刘二狗咧嘴一笑,说道:“将军放心,我等省的。” 方悦被人看扁,恼羞成怒,怒喝道:“西园儿郎,谁人肯与我同去一战?!” “我等来!” 霎时间,数十个面带怒色的西园军冲出方阵,方悦随手点了十个,让其拿了木质长枪,自己也手提一根长枪,随手舞个枪花,喝道:“列阵!” 霎时间十人排成两排,十支长枪具都指向刘二狗。 刘二狗冷哼一声,也道:“弟兄们,列阵!” 于是以刘二狗为首,五名长枪兵以雁形排前,木刀兵居后,一个十人鸳鸯阵瞬间成型。 “突!”方悦大喝一声,“让这群虎贲卫尝尝我们西园军的厉害!” 于是两排十人长枪兵以方悦为首,长枪沉腰朝着刘二狗的鸳鸯阵高喊着冲了过来。 刘二狗乃是黄巾力士出身,身经百战,见此清醒不惊反喜,鸳鸯阵最不怕的就是面对步兵冲锋,于是只听他喝了一声:“格!” 正当两方队伍撞在一起的时候,只见刘二狗身边的五名长枪兵将手中长枪左右大力一挥,迎着西园军的士兵长枪而去,咔啦咔啦的木柄相交的声音传来,冲刺的西园军手中长枪被五名虎贲卫长枪兵左右大力隔开! 高顺眼中精芒一闪,喃喃道:“赢了!” 只见虎贲卫长枪兵身后的木刀兵瞬间栖身向前,挥刀朝着中门大开的西园军士兵胸前就砍。 一寸短一寸险,长枪兵若是被突入到刀盾兵的砍击范围之内,也就危险了。 哎哟之声响起,瞬间五个西园士兵被砍番在地,这时候,虎贲卫长枪兵再次收枪直刺,四个西园兵又被刺得退后几步。 “这是什么古怪阵法?!” 方悦惊出一身冷汗,仗着个人武艺逼开长枪兵手中长枪,狼狈的懒驴打滚与刘二狗的士兵们拉出一段距离。 可是正当他迅速起身之时,只见三柄长枪直刺而来,他无奈只能横枪格挡,就在此时,五个木刀兵趟地一滚,五柄刀朝着他下三路就横砍过来! 方悦快速将长枪一扫,扫开那些砍来得刀,与此同时,那两个侧翼未动的长枪兵同时左右直刺,方悦反应不及,左右肋下各遭了一记狠得,捅得他蹭蹭蹭往后后退三步,肋下生疼。 “停!”黄忠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刘二狗,带队下去休息。” 刘二狗一队十人立马立正,踏着整齐的步伐回到营房,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方悦一眼。 精彩! 精彩至极! 高顺看的酣畅淋漓,直呼过瘾! 战场上往往就是这么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架子,一招即分生死,虎贲卫十人配合娴熟,长枪兵一开始的使命就不是回击,而是防御西园军最为凌厉的第一击,就如盾牌手一样,而真正的杀招是身后的刀斧手,等刀斧手第一次反击,长枪兵如同连绵浪涛的第二击也到了,不过片刻便消灭对方九人。 方悦虽然武艺不俗,可是面对十人相互配合的进攻,居然一换一的战绩也做不到,被虎贲卫轻松撂倒,管中窥豹,可见虎贲卫这个阵法加上平素训练的令行禁止让其战斗力多么强横? 强力的阵法,精密的配合,强悍的战斗力! 要知道,刚才高顺看到虎贲卫全军弓弩手颇多,只怕在真正战斗时,弩兵非常重要,配合刀盾手的防御和长枪兵的直刺,对方只怕会感觉面对一座移动的城池,外加上骑兵的机动策应,这支军队难对付的很! 比陷阵营更为可怖!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高顺是军阵佼佼者,自然门清,下了结论后,更是暗自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虎贲卫的训练方法学到手才不枉自己从军一回! 第一一九章 少女心事 方悦挫败的看着刘二狗带队纠纠回营,又看看在一旁含笑不语的黄忠,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其实不止是他,与他一起列阵对抗虎贲卫一个什的那九个士兵,相互搀扶的站起身,默默不语回到了西园上军的队伍中,整个队伍没人说话,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彼此看着,苦涩的眼神中满是对这个结果的不敢相信。 曾几何时,他们亦是从各方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组成了灵帝的天子近卫军,光光西园上军这个称号,就足以证明他们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虽然自成立那天起,西园上军就在根本不懂兵事的蹇硕的领导下日已腐坏,可是被黄忠挑选出的这群人,几乎是西园军上军中还能保持着相对战斗力,不被腐化的一群人。 “舅父一上午从整个西园上军中挑出这么点人么?还有,他们的装备呢?作为曾经的天子近卫,难道就穿些皮甲拿着破戟和长矛么?没有弓箭手也没有刀盾手?” 袁珣看着下面那看看达到五百人的队伍,嘴角有些抽抽。 黄忠一面偷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方悦,一面苦笑对袁珣道:“你根本不知道西园上军内部吃空饷和倒卖军械的情况有多严重,他们的铁甲弓箭和刀盾早就先后被蹇硕和郭胜倒卖一空了!” 袁珣不敢相信的看着黄忠,震惊道:“吃空饷我能理解,倒卖军械?连天子近卫的军械奸宦们也敢倒卖?这事先帝难道不知道?” 方悦此时才拱手道:“黄将军,冠军侯这个问题还是有末将来回答……” 说着,他挤出个无比苦涩的笑容,朝袁珣抱手行礼道:“原本我们这些被选入西园军的各地军士都觉得很幸运,毕竟成为了天子禁军,用最好的兵甲,吃皇粮,住京城,甚至能被天子赏识,从此飞黄腾达,只不过当我们成军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后,我们才发现,情况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整个西园上军近七千人,铁扎甲只有三百套,弓箭五十套,刀盾五十套,其余的全是长戟和长枪……” 七千人只有三百套兵甲?! “这是为何?”袁珣震惊问道。 方悦自嘲一笑道:“因为每日轮守西园嘉德殿的只需要三百人……” 袁珣恍然大悟,轮守嘉德殿的士兵裴日只需三百,于是蹇硕将原本人手一件的铁叶扎甲全部卖了出去,包括常备的弓箭和刀盾,因为天子每日都只能见到这“装备精良”的三百人,所以轮着穿便是,反正除非是有人闯入西园中刀剑直指灵帝,要不然这些西园军的职能就是“仪仗队”。 “自蹇硕被大将军枭首后,郭胜接手了西园上军,一部分潘隐的嫡系跟随他投奔了大将军,也带走了轮值用的兵甲,于是郭胜就开始虚报人数吃空饷,克扣我等军饷口粮,甚至连皮甲、长戟和长矛都往外卖,我等剩余的西园上军士兵,逃的逃混得混,直到黄将军来将我等挑到虎贲卫。” 袁珣气的浑身发抖,他早对西园上军的情况有所估量,可是以他最大限度往坏处想都没有料到情况坏到这个地步! 他和黄忠其实商量好,若是从西园上军挑不到一定的精锐,便以此借口搬空西园上军的军需库,现在西园上军的军需库穷的连老鼠都不乐意去驻窝,才挑回这可怜的五百人,还是都是些没有经过袁珣训练大纲训练的“新兵”,短时间没有他想要的战斗力那种,一旦发生战斗,还指望不上他们,而且他们不要拖后腿,袁珣就阿米托福了。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篮子还弄两个洞,这就是。 “君瑜也不要如此失望。”黄忠看出了袁珣眼中难掩的失落,劝道,“方伯长和这五百人虽然不熟悉我们虎贲卫的战斗方式,可是给他们补充足够军械后,按照其之前的战法,也算是一股精锐。” 方悦听到黄忠的话,心里很不舒服,自己和这些原本西园上军的弟兄们都是各地均重精锐,怎么到了虎贲卫这里就成了“还算精锐”?可是刚才虎贲卫的强悍战斗力又让他不得不服。 “黄将军,末将有个问题。” 黄忠转头看着方悦,笑道:“你想知道刚才刘二狗击败你们用的阵法是什么阵法?” 高顺之前也听陈到提过“鸳鸯阵”,刚才也略微领略到这“鸳鸯阵”的战斗力,不禁也好奇看着黄忠。 见方悦点头,黄忠笑道:“其实什么阵法并不重要,无非是注重攻守兼备而已,但是要想一个阵法发挥出最大威力,那么令行禁止,做到风火林山就是重中之重。即使再厉害的阵法,其中有一个士兵掉链子,此阵也是不攻自溃罢了。” 高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的陷阵营所用阵法其实不逊于鸳鸯阵,鸳鸯阵之所以让他震惊,不过是刘二狗他们那一个什每次攻守如同一人的凌厉而已。 方悦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确定的问道:“黄将军的意思,便是加强训练那些前后左右转圈,伸腿收腿,左右转头。” 黄忠点头道严肃道:“虽然不只是这些,不过离不远矣!” 方悦沉默朝着黄忠抱手一揖,转头回到了他们那个“新兵”队伍中。 “伯俊!” 孔秀正在马厩一边给自己的战马刷毛,一边和陈到闲谈,听得黄忠呼唤,不禁将猪毛刷子往陈到手里一塞,小跑着来到黄忠身边。 给袁珣黄忠见过礼后,只听黄忠笑道:“你不愿统领骑卒,现在给你换个活可好?” 孔秀闻言一喜,慌忙点头,他本只是游侠出身,对于统领骑兵不是十分在行,况且陈到是科班颍川骑卒出身,比他经验更加丰富,他总是在骑兵中找不到丝毫存在感,私下和黄忠也抱怨了无数次,此番一听黄忠的话,当然高兴。 “这群西园上军抽调的精锐就交给你训练了,短期内给我训练出一点模样,可能做到?” 孔秀胸膛一挺,一拳捶胸行了个军礼,大声道:“喏!” 高顺连连向袁珣使眼色,袁珣微微一笑对黄忠道:“舅父,这是丁执金吾手下陷阵营统领高顺高从之将军,此番我等虎贲卫和金吾卫共同守卫洛阳以防宵小,高将军在我们营中串联通信,让他与西园精锐共同训练可好?” 在高顺感激的目光下,黄忠皱眉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高顺兴高采烈的跑入西园军的队伍中站好。 “我叫孔秀,字伯俊,从今天开始,负责尔等训练任务,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官,从今天开始我会让你们每个人提起我,都没有什么好话,但是我不在乎! 下面,我问大家,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战无不胜!” “杀死敌人!” “不!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袁珣看着孔秀全面“抄袭”当初自己训练他们这批游侠时的说辞,哭笑不得的朝着黄忠使了个眼色,和黄忠走到了校场另一边。 “怎么,看上那个高从之了?” 袁珣看着似笑非笑的黄忠,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想必陷阵营这支军队舅父也有耳闻?” 黄忠点点头道:“丁原的这支亲卫纵横并州,常年和匈奴作战鲜有败绩,与幽州那位破虏校尉公孙伯圭手下的白马义从颇有些相似。” 袁珣摇摇头道:“不一样,白马义从不过是一群精锐骑兵,和塞外蛮族骑兵作战方式没什么区别,不过也是十分擅长骑射,装备更加优良而已。而陷阵营,这只军队很像我们冠军县军……” 黄忠微微一怔,问道:“你是说……” 袁珣点头道:“没错,这也是一支十分注重集体配合作战的军队,而且也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过他们的训练方法没我们系统而已。” 黄忠深吸一口气道:“那你把我们的练兵大纲教会了高从之,高从之陷阵营必将战力大升,彼时倘若我们和丁原起了冲突怎么办?养虎为患啊!” 袁珣嘿嘿笑了起来,宛如一只小狐狸:“今日见丁原,发现丁原并不是十分喜欢高从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怕见高从之,他的陷阵营统领位置也被丁原转交给了吕布,这才被‘发配’到我们这里做个传令兵。” 黄忠奇道:“如此大才居然被丁原排斥?” 袁珣将今天见丁原的场景说了一遍,黄忠苦笑道:“丁建阳颇有些贤名,任并州刺史期间也曾屡屡击败匈奴立下大功,未曾想却是个心胸狭隘,亲佞远贤之人……此等人必然祸起萧墙后院起火。” 袁珣想起吕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说道丁建阳,他虽心胸狭隘,可是此时我们还需联手对付董卓,董卓的主力不日即将到达洛阳,需与其精诚团结才是,是故若是董卓之后执意以惩治宦官为由硬闯洛阳,还需舅父带一般虎贲卫前往相助丁建阳。” 黄忠点头道:“此事我明白。” 袁珣又道:“今晚我在夕羽楼宴请丁建阳,还请舅父随我前去。” 黄忠点头应下。 待得华灯初上,夕羽楼中桃灼阁,海棠一边安排灵儿准备宴席,一边梳妆打扮,早些时候袁珣以差人来吩咐过今晚要在夕羽楼宴请丁原,海棠搬回夕羽楼,自然成了“老板娘”,这些东西她都要亲自过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喧哗,海棠正在换衣裳,听闻响动,快速换上一套红色袄裙,随手扎了个马尾辫,便好奇往门外问道:“发生了何事喧哗啊?” 一名小厮的声音响起,有些不悦道:“姑娘安心,不过一个不开眼的人吵嚷着要见姑娘而已。” 海棠微微皱眉,并未说话,而是松了马尾辫,重新弄了个平髻,不过发辫微微扎高了一些,用丝带扎出一个蝴蝶结。 “唉!你这人怎么硬闯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小厮的声音再次响起,便听门哗啦被推开。 “海棠姑娘好大的架子,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海棠皱眉转身,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宝蓝色缺胯袍的公子哥模样的人,不过这人皮肤细腻,柳眉大眼,虽然贴着一抹胡须,可是还是看得出是个女孩子,耳垂上还有耳洞呢! 居然是代郡公主刘彤! “海棠见过……” 海棠慌忙盈盈下拜,要给刘彤见礼,刘彤却是一个箭步冲将上来,一把扶住海棠,对她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姐姐何必多礼?” 海棠噗嗤一笑,偏头对那目瞪口呆的小厮说道:“没事了,你去泡壶好茶来,我要招待这位妹妹。” 海棠不想让小厮跑去跟袁珣告状,故而点破刘彤性别,小厮面色古怪的看了这个公子哥打扮的女孩背影几眼,嘟囔着关上门泡茶去了。 待他将茶泡来,海棠与那位姑娘早已分主客在圆桌面前做好,那位姑娘取下了唇上的假胡须,灵动清丽,小厮这才相信这位真是个女孩子。 等小厮出去,海棠看着刘彤那身着宝蓝色缺胯袍,头戴白玉束发冠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道:“公主殿下这身打扮……真是……和袁郎还有几分相像。” 刘彤俏脸一红,不禁反驳道:“我只是随意打扮的,毕竟我一个公主进这种地方不成礼数,可不是有意要模仿那小恶贼……”说道后面小恶贼三字时,刘彤面色更是通红。 海棠心中一叹,微微有些酸楚,面上还是笑道:“公主和袁郎罢手言和了么?” 刘彤瘪了瘪嘴,说道:“也算不上罢手言和,不过是他帮了我一次,我也不好再找他麻烦。” 海棠点头笑道:“公主,你和袁郎多相处便会得知,他是极为善良的人,和公主您实在是天生良配。” 刘彤闻言面色又是娇红起来,再想起当日袁珣把她挡在身后狠狠爆锤郭胜的样子,眼神有些迷离,半响没说话。 海棠是个剔透玲珑的心肝,看到刘彤面色羞红,双眼含情的样子,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这位公主已对袁珣心中有情?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毕竟当初是她鼓励刘彤和袁珣改善关系的,她也希望袁珣和刘彤的婚姻能对袁珣仕途有所帮助。 其实从听到袁珣被赐婚刘彤的消息开始,她就有了觉悟了。在海棠心中,自始至终还是把自己当做那个被袁珣从教坊司中救出来的小女孩,从未变过。 只要对袁珣好,她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么公主今日来找海棠有何事呢?” 刘彤回过神来,看了看海棠,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偶然路过夕羽楼,听说姐姐这几日都住在这里,前来看看。”话是这么说,可是眼中却是瞒不住的有些失望。 海棠此时深觉得这个天真烂漫的皇室小公主有些可爱,只怕是思念袁珣找上门来,还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君瑜他不在。” “啊……他不在啊……”刘彤失望的喃喃道,随后反应过来,俏脸又一次羞红,摆手解释道:“不不不……谁要来找他啊,人家是来找姐姐你玩的!” 看着海棠那似笑非笑的绝美娇靥,刘彤又气又羞,不禁娇嗔道:“姐姐你取笑我!” “不过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海棠只觉这小公主有趣的紧,不禁又开口打趣她。 刘彤立马慌张起身,说道:“我……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拜访姐姐!” 海棠一把拉住刘彤得手,柔声道:“傻丫头,相见便留下来见一面,君瑜这几天颇为繁忙,只怕这次见不到,下次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了。” 刘彤微微一愣,不自觉又再次坐下,其实她也好几天未见袁珣了,一来是知道袁珣这几日正为了防着董卓在忙,基本很少进宫,她一个待嫁的女子,怎好主动去找袁珣? 二来是太后这几日也极为奇怪,不但宣自己入宫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连宣小皇帝刘辩去长乐宫陪伴的时间也不多,听说这几次太后见袁珣都是二人单独见面,连宦官宫女都不得偷听,只怕也是在商量抵抗董卓即将到达的大军一事。 而且自从袁珣就从郭胜那里给自己出了气以后,对她的态度仅仅也只是好了一点,并不似之前那般如同避瘟神一般躲着,从那次听海棠劝解不再刻意和袁珣作对,再到袁珣为她出气,她也对袁珣产生了从未感受过的异样好感,每天袁珣的样子总会不自觉在脑中浮现,见不到袁勋会有淡淡的失落,见到袁珣和高兴,会害羞。 她虽是个从未接触过男女情爱的少女,但也朦胧知道,自己只怕对那小恶贼有了些好感。这种感觉和对荀彧荀攸等荀家人不同。 第一二零章 美人曲 可是袁珣对刘彤仅仅是不那么排斥了,也只算是对待熟人,刘彤感觉得出来,袁珣对她的样子其实和对弟弟刘辩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点不像对眼前这位海棠姑娘…… 这让她很是苦恼。 “姐姐……” “恩?” “你说,袁君瑜是个什么样的人?” 海棠面对刘彤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公主,明知道自己已经算是袁珣的女人,居然向自己询问这样的问题,难道这小公主一点都没有对情敌的防范之心么? 海棠还真猜对了,刘彤确实没有,她虽出身与尔虞我诈,为上位和稳固帝宠不择手段的后宫中,可是她乃是在荀家长大啊! 荀家人因为生母宋皇后的父族也是世家。外加刘彤是宗世女身份,从小对刘彤简直是宠爱有加,溺爱不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甚至派出了荀家年青一代交出荀彧陪伴保护着长大。 她心里根本也就没有这份心,除了蛮横不讲理的性格,天真的几乎令人发指。 若是真的要做个比方,因为也曾随王越学剑的原因,刘彤像江湖侠女多过像一个公主。 但是海棠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甚至为了袁珣好能放弃一切,想了想,也就说道:“君瑜啊,是一个有着孩子任性,有小恶,而也有大善的人,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那就是重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别的,只要对他好一点,他能百倍奉还,同样的,只要对他不好,他也会百倍奉还。” 海棠说着,嘴角翘了起来:“他很多变,有时孩子气,有时又成熟的吓人,有时是纨绔恶少,对待穷苦百姓却是十分的好,他虽然面上谦和,但是骨子十分高傲,他看得上眼的才会去相处,倘若他不喜欢你,是一句话都不会和你多说的,甚至还会对你拳脚相加。” 刘彤想起袁珣在帮自己后,有次戴上了自己送的白玉莲花冠,和自己说话也温柔很多,不禁也轻轻微笑:“看来他不是真的讨厌自己呢!” “对了,他还对女孩子没有什么拒绝能力,这不是好色,若是好色,我们夕羽楼这么多靓丽女孩都会成为他的女人,怎么说呢,他不像其他人,对待女子很善良,很尊重。” 刘彤想起袁珣那次为自己的出头,不自觉的随着海棠的话点了点头。 海棠话锋一转,笑道:“所以公主倘若真的想嫁与君瑜,对他好一些,让他知道你是真心想与他在一起便是。” 刘彤抬眼望着海棠,又低下头问道:“这真的有用吗?” 海棠眼珠一转,凑到刘彤耳边,笑着对刘彤小声说了什么,刘彤顿时俏脸绯红,踟躇半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海棠有心撮合这二人,以情郎的能力再加上皇家的能量,只怕未来最差也能做一方州牧,做封疆大吏。 所以一个有心说,一个用心听,二女一时倒也颇为和谐。 “棠儿。”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袁珣的声音,刘彤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海棠一把拉住。 “妹妹去哪?” 刘彤怎会想到袁珣此时会回来?心中又羞又慌。 “他……他回来了!” 海棠噗嗤一笑,将她拉着坐下,安抚道:“君瑜又不会吃人,你怎的如此怕他。” 门被人推开,只见袁珣身着一身淡蓝色道袍,而头发却是在脑后懒懒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潇洒写意。 “咦?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袁珣进门便看到坐在左边低头不敢看他,男装打扮的刘彤,不禁好奇的看着她。 海棠白了袁珣一眼,将袁珣迎进来:“你这叫什么话,人家彤妹妹是来找我的,而且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袁珣耸了耸肩膀,他只是怕刘彤再找海棠的麻烦,但是进门看到桌上一壶茶两个茶杯,再看海棠脸上轻松地表情,只怕这二人刚才相处的不错。 要不然海棠怎会连“妹妹”都叫上了? 没事就好。 “你们俩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袁珣大大咧咧走到桌前坐下,大大咧咧拿起桌上靠海棠那边的半杯茶往嘴里一倒。 “哎……!” 刘彤看到这个场景,有心阻止,袁珣却已经喝了下去。 那杯子是她的,刚才她起身要走,可是被海棠一拉,坐的并不是原来位置,此时袁珣喝的正是她的杯子,而且含着杯沿的位置正是她刚才喝的地方。 袁珣虽然和海棠始终没有突破那层关系,可是二人平素也没少耳鬓厮磨,做些亲密的举动,平时袁珣大大咧咧的性格自然都是拿起海棠喝过的杯子就喝水,可是谁知道这个杯子之前是刘彤喝茶的? “棠儿,你今日的口脂味道很特别啊?不想你平时用的。” 眼看这厮居然还砸砸嘴,仿佛在品味杯沿上的一抹幽香,刘彤想起之前海棠和她说的悄悄话,脸红的好像春日的牡丹一般,差点把脑袋低得插进桌子底下。 海棠哭笑不得的看着爱郎,赶紧岔开话题道:“袁郎今日穿得如此正式,难道要宴请何人么?” 袁珣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要在这里宴请执金吾丁原。” 刘彤看着袁珣一边说,一边把玩那只她喝茶的茶盏,羞的都说不出话,赶紧起身拿起一只新的茶杯,给袁珣倒了一杯茶,默默递给袁珣。 袁珣很奇怪的看了这丫头一眼,不知今日这丫头为何如此奇怪,从他进来一句话也没说,此时还主动为自己倒茶? “恩,妾身这就着后厨准备酒宴,袁郎可先在这里陪彤儿妹妹小坐片刻。” 海棠要为这二人创造机会,乖巧的朝着袁珣做了个万福,便走出了桃灼阁,顺手还把门给关了。 一瞬间,只剩下袁珣和刘彤的桃灼阁气氛开始有些奇怪。 刘彤心里羞的都快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于同一屋檐下,尤其还是和袁珣,脸越发红了。 “公主殿下今日突然来见海棠?” 此时袁珣却是先开口了,可是语气却有些冷,刘彤愕然抬头看着袁珣,刚想说什么,却听袁珣他探口气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也不想嫁给我,我说了很多遍,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海棠,实在也没有娶你的意思,倘若以前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多多谅解。 但是,你千万不要对海棠动什么歪心思,海棠身世很苦,特别是在你面前,她很自卑,你不要刺激她好吗?” 袁珣话音才落,便见刘彤浑身一颤,俏脸顿时煞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泪水马上就涌了上来。 袁珣也愣了,这什么情况?自己说错话了吗? “袁君瑜,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仗势欺人的女人吗?”刘彤含泪颤声说道,“难道在你心中,我来找海棠就是为了羞辱她?” 袁珣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那天他们在晚市遇到刘彤,刘彤的一句“花魁海棠姑娘”让袁珣心中很是不爽,虽然二人之后关系有所缓和,可是他很怕刘彤再在海棠面前口不择言说些什么伤到海棠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珣急忙解释。 刘彤摇了摇头,凄然点头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说着轻轻起身,对袁珣做了一个万福,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袁珣呆在座位上,今天刘彤实在太奇怪了,若是平素,只怕跳起来和他对骂,今天居然临走还朝他做了个万福。 “袁君瑜,既然你讨厌我,为何还要收下我送你的束发冠?” 刘彤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带着哭音问道,也不等袁珣回答,拉开门,门口确实海棠,刘彤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捂嘴流着眼泪朝外面跑去。 “这……我也没说什么啊……” 海棠朝屋内看去,只见袁珣无辜的看着她,她气急败坏的摇头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看不出来彤儿妹妹喜欢你!” “小公主喜欢我?”袁珣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海棠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啊……真是个榆木疙瘩,倘若不喜欢你,在街上遇到你我共乘一马,怎会不忿的质问?倘若不喜欢你,为何还会想着赔你一个束发冠?还不快去追!” 谁知道袁珣却是摇头苦笑道:“不去,反正我也不准备娶她,有你就好,这样挺好的,我还有正事呢,哪有时间陪小姑娘演琼瑶?” 海棠气得跺了跺小脚,转身就朝着楼下追去。 袁珣耸了耸肩膀,老神在在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掉,这才站起身朝着密会的小院落走去。 海棠一路小跑着追出夕羽楼大门,便见刘彤正要翻身上马,她急忙跑了上去,一把抓住缰绳。 “妹妹你要去哪!” “姐姐还觉得我今日受的侮辱还不够么?在袁君瑜眼中,我刘彤就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女人,我何必还留在这里?”刘彤满脸泪水,骑在马上凄然道。 海棠不禁一滞,心中却是埋怨袁珣不会说话,怎能对一个小姑娘说那样的话呢?她死死拽住缰绳,摇头道:“妹妹误会了,君瑜不是那样的人。” 刘彤摇头哭道:“姐姐不必安慰我,袁君瑜心中只有你,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是我刘彤犯贱一厢情愿,他不愿娶我,我去做个道士女冠便是。” “好妹妹,你先下来,我给你说些事情,你再决定是否要走,倘若你听了这些事情,还要走的话,姐姐绝不拦你。” 刘彤迟疑一下,这才翻身下马。 这时候,只见远方来了一辆马车,旁边一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青年护卫,青年身穿黑色直裰,腰挎环刀,奇怪的是他马上常盛钩上还挂着一柄双耳兽纹方天戟,不是吕布吕奉先又是谁? 吕布眼神颇好,远远就看见那日那个叫做海棠的天仙少女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一个骑马少年的马缰,似乎正在阻止少年离开。 再看那马上人,皮肤白皙,面容灵动姣好,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少女长得很漂亮,可是在海棠身边,就觉得比起海棠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他心中狂喜,终于见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少女了,只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相思终于有了回报,不自觉的双腿一夹马腹,驭马快步来到海棠和刘彤的面前。 “海棠姑娘,又见面了。”吕布尽量用自己最为礼貌的语气抱拳说道。 海棠闻言向吕布看去,眉头微微一簇,又舒展开来,用极为客气的语气向吕布万福一下:“吕将军安好。” 海棠的微笑就如点燃了吕布心中的柴薪,他觉得整个天空都变得明亮起来,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开口道:“海棠姑娘,吕某现在已是金吾卫陷阵营统领了。”语气就像是一个少年在向喜爱的姑娘炫耀自己的优点一般。 可是话才出口吕布就后悔了,海棠是袁珣的心上人,现在全洛阳都知道,可是袁珣是什么人?那是大汉列侯,黄金狩印的虎贲中郎将,二千石的将军职,自己这个六百石的区区校尉,在人家面前只怕不值一提。 海棠淡淡一笑道:“是么?那恭喜吕将军了。” “奉先!你作甚?” 丁原在马车中,只觉的旁边马蹄声响,他掀起车帘,却见吕布已然去和海棠说话,这还得了,海棠乃是袁珣禁脔,现在正是他和袁珣的蜜月期,吕布这么做只怕会引起袁珣的反感。 “吕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情,小女子便告退了。” 海棠对吕布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此时见丁原喝问,不禁向吕布道别,拉着刘彤的手就把她拽下马,牵着刘彤朝着夕羽楼中走去。 第一二一章 襄王无心与神女 等丁原带着吕布进入夕羽楼时,袁珣早已候在了大厅之中,见丁原进来,立马拱手迎了上去。 “丁使君,别来无恙。” 丁原笑着拱手回道:“让贤侄久等了?贤侄还是如此客气,此时不是公署,且私下称呼便是。” 袁珣伸手一引道:“在下已备上酒席,伯父请。”说着,引着丁原就往后头的小院子走去。 吕布盯着袁珣,想起刚才海棠对自己的冷淡,心中堵得慌,看袁珣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副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哼一声跟着丁原往内院走,偏偏被丁原听见,回头瞪了他一眼。 袁珣带着丁原走入小院中,二人在八仙桌坐下,吕布正要入座,袁珣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眉头却轻轻一皱。 丁原看到袁珣的表情,也知道袁珣和吕布之间的恩怨,笑着解释道:“我儿吕奉先,贤侄见过的,现已经是我陷阵营统领。” 袁珣眉头一挑,看来丁原已然铁了心排斥心直口快的高顺了,不过这也是好事,若是丁原很是器重高顺,自己又那有机会撬墙角? 不过吕布从一个主簿荣升一营统领,也算是荣升了?若是董卓想要如历史上那般说降吕布,也不是这般容易了。 毕竟现在的吕布也算是很受宠了。 这也符合自己的既定计划。 于是袁珣朝着吕布展颜一笑,颇为人畜无害,站起身拱手道:“那就恭喜吕将军荣升了,以吕将军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陷阵营攻无不克之战绩,只怕拜将封侯只是瞬息之间。” 这倒把吕布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在他印象里,袁珣以家世尊贵而少年窃局高位,一向对他颇为冷淡,此时袁珣突然态度突然转变,让他颇为不习惯。 虽然对袁珣没什么好感,特别是袁珣的身份地位和海棠的关系让他颇为嫉妒,但是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吕布也不好冷脸相对,只是抱了抱手皮笑容不笑的应道:“末将承冠军侯吉言。”说完,一屁股坐在了丁原左首。 他可不愿意在袁珣面前像丁原护卫一般站着看着二人吃喝! 此时侍者端着佳肴上桌,又送来两壶酒中仙,给三人满上酒,袁珣端起酒杯笑道:“建阳公,这杯酒小子敬你,日后堤防董卓之事还需建阳公提携小子。” 袁珣姿态放得很低,丁原心中也很满意,举杯和袁珣相敬,笑道:“满饮。” 烈酒下肚,甘醇从喉咙里直冲后脑,丁原深深呼出一口酒香,眼睛一亮看那酒坛道:“好酒!此酒便是名满洛阳的醉中仙?果然绵软醇香,让人回味无穷。” 袁珣笑着点头,再举杯向吕布笑道:“吕将军勇武过人,让人佩服,请满饮此杯。” 吕布也举杯一敬,然后将酒倒入口中,并未说话。 袁珣这顿酒就为和丁原拉近一些关系,能够在将来吕布弑父之时能够干预,三杯酒下肚,话匣子渐渐打开,除了专挑二人喜欢的话说,还穿插一些后世笑话,逗得丁原哈哈大笑,还专门询问丁原在并州和匈奴人交锋的故事,把丁原捧得极高,一时间气氛极为热烈。 就算是顶看不上袁珣的吕布,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口才极好,说出来的话倒教人听了舒服万分,怪不得海棠这般佳人会被他哄骗,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建功立业,在官职地位上超过袁珣,好教佳人得知,什么样的男人才称得上顶天立地的好汉。 但是一想袁珣的家族和地位,反而有些失落,自己要在官职地位上超过袁珣,何其之难?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脑中纷乱不已。 三人一面喝酒,一面谈天说地,一场酒宴居然吃到了半夜,丁原这才带着八分醉意和吕布尽兴而归。 袁珣将二人送出夕羽楼,看着吕布骑马引着丁原的马车远去,带着几番醉意的眼中杀机闪来闪去。 古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防着吕布弑父投敌,不如杀之一劳永逸。 可是吕布现在显然和历史上那个主簿不同,已然升任一营统领,还是丁原并州军的精锐陷阵营的统领,丁原对其器重可见一斑,倘若贸然杀之,只怕和丁原反目成仇。 就算是安排杀手暗杀吕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可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吕奉先啊,一声武功独步天下,什么样的杀手才能万无一失呢? 稍有不慎,刺杀失误,吕布不但没死,还和丁原交恶,岂不是得不偿失? 眼看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吕布犹如感应道袁珣杀人的眼光般蓦然转头,袁珣立马微笑摇手告别。 直到丁原一行真正消失不见后,袁珣这才苦笑着摇摇晃晃回了夕羽楼,一转头却见郭嘉摇晃着折扇手执一壶酒倚靠在门边笑嘻嘻看着自己。 “哇,你明明在夕羽楼,我居然这么多天见不到你,你真是疯狂啊!” 郭嘉闻言嘿嘿一笑道:“此间乐如仙宫,没事找你作甚?你破事这么多,我找你给自己添堵?” 说着,他忽然收敛了笑容,看着袁珣道:“你对这吕奉先颇为看重啊,几番对他生出杀意,他究竟如何得罪你?” 袁珣也没法说怕吕布日后弑父投敌啊,摇头道:“此人野心颇大,恐日后徒生是非,你让我史阿师兄多盯着些,倘若有异动,先通知我。” 郭嘉摇了摇头道:“这人纵是野心颇大,也不过一介匹夫,一脸心事丝毫不见掩饰,对你的嫉妒心都写在脸上,这样的人需要这般注意?” “假设……”袁珣微微眯起醉眼,很认真的看着郭嘉,“我是说假设,吕奉先倘若受到董卓高官厚禄之诱惑,带兵投了董卓,我该如何?” 郭嘉闻言一怔,眼神瞬间锋利起来,看着吕布远去的方向,微微点头道:“此人虽然有勇无谋,然而野心大,嫉妒心重,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倘若真如你所说,倒是有些棘手。” 在袁珣期颐的目光中,郭嘉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丁原的并州军乃是新入洛阳的部队,我们锦衣卫还没法对其有效的渗透,只有远远盯着其军营,无法有效阻止你说的情况。 不过我们能盯住董卓,只要西凉军中派出人来洛阳和吕布私下接触,你便可第一时间通知丁原预防,或者带兵去金吾卫署附近,争取将事态控制。” 只要丁原不带着并州军的兵力投靠董卓,只是单单他一人投靠董卓的话……” 郭嘉说到这里,眼中精光直冒,慢慢说道:“便可半途使人劫杀之!” 袁珣闻言双眼一亮,一拍大腿,舔着脸笑嘻嘻道:“高!实在是高!师兄你这计策……我才露杀机,你却已定绝户计,你不要叫鬼才了,我觉得绝命毒士更适合你。” 郭嘉翻个白眼,也不答话,喝口酒嘿嘿笑着再次进入夕羽楼,投入了莺莺燕燕的怀抱。 袁珣喝的着实有些多,酒中仙怎么着也有五十多度,刚才还好,此时从郭嘉处问的计策后,心神一松,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伸手招过一个侍应扶住自己,摇摇晃晃朝着桃灼阁走去。 等到桃灼阁门前,还未等侍应敲门,门却是被人从内拉开,袁珣醉眼惺忪的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默默从侍应身上把自己接过去,看身形便是海棠。 袁珣也不管,拦住海棠脖子,任由海棠将自己扶到床上躺好,看海棠正要离去,不禁伸手一拉。 “呀……” 海棠惊呼一声,被袁珣拉了一个趔趄,歪倒在袁珣怀中,袁珣轻轻在海棠额头上一吻,笑道:“棠……棠儿,你今日这香水颇为别致……是……是茉莉花香的?” 自从蒸馏酒被他弄出来,史氏商行迅速推出了各类花香的香水疯狂在大汉贵族女眷中圈了好一波钱,香水也在上层贵族中流行起来,不要说是女眷,就算是士大夫,也习惯出门前在身上洒些檀香味的香水。 海棠平素都喜欢用玫瑰花香,一如她的性格热情温柔,想不到今天却是用了茉莉味,但是这不同的花香,却让袁珣有些心猿意马,深深在海棠身上迷醉得嗅了嗅。 海棠好似害羞一般挣扎了起来,袁珣笑着轻轻在她翘臀上拍了拍,笑道:“别闹……我就……就抱抱你……” 听到这话,海棠忽然不挣扎了,轻轻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袁珣酒醉后无意识的呓语,而袁珣也真的没有做更亲密的动作,只是轻轻拥着她。 “棠儿……这洛阳和以前不一样了……” “恩……”海棠的恩声轻柔,语调不似平常,微微带这些颤抖。 袁珣闭着眼睛,带着酒气的沉重的呼吸着。 “以前……洛阳单纯……人们为了吃饭而劳作……我也在洛阳胡作非为……真是开心……可现在,充满了勾心斗角……和这些人打交道真他娘的累……” 海棠闻言微微动了动,还是颤抖问道:“如何勾心斗角?” 袁珣闭眼大着舌头冷哼道:“何大将军……用尽心机搅弄风云……一心想位居人上之人……我……我平素最喜欢的叔父……顺水推舟……也想伺机上位……宦官们想保住权势……对他们虎视眈眈…… 以丁建阳董仲颖为首……为首的军阀……都想挟兵自重……成为天下话事之人……太后……太后为了地位……不惜以色诱我……” “太后!太后……色诱你?”海棠的声音忽然一变,声调都高了几分,娇躯也有些颤抖。 袁珣又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以示对她乱动不满,嘿嘿一笑:“被我……被我作弄了一番……没得逞……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整个大汉现在就是个……就是个照妖镜,各路牛鬼神蛇都出来作妖了……” “那……那君瑜你呢……?”海棠声音抖得厉害。 “我?”袁珣眼睛微微睁开,觉得天旋地转得厉害,赶忙又闭上,“其实……其实要是我身边人都能安康……大汉怎么样关我屁事……” 海棠只听袁珣声音幽幽道:“可惜……我知道,倘若董仲颖得势,我袁家必将四分五裂家破人亡,我不得不拼了命阻止他……我……和这些人……打交道太累了……若是此事平息……大汉能苟延残喘几十年……我带着你回冠军县……当我的太平侯爷去……倒时候你给我生……生儿育女……” “那……那刘彤呢……”海棠的声音更颤抖了,“你就这么讨厌她么?” 袁珣噗嗤一笑道:“她啊……她要是不那么蛮横无理,还是挺可爱的,只不过我不愿和……宗室牵扯太深……况且……我有你了啊……早就知足了……” 袁珣只觉得胸前微微一湿,但是酒醉的厉害,也没太在意。 “倘若……倘若刘彤不是宗室公主……君瑜就会接受她么?君瑜的心……难道除了海棠容不下别人……?” 袁珣摇头道:“你要是……要是不吃醋……我就能接受她……嘿嘿……万恶的封建社会……这是我对这时代唯一的好感……哈哈哈……” 笑着笑着,袁珣突然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忙用力将海棠推开,难受道:“棠儿……想吐……” 海棠忙起身从床边拿来马桶,袁珣抱着马桶大吐特吐,黄胆水都吐了出来,脸庞出现一杯热茶,袁珣接过漱了漱口,这才清醒了几分,抬头看去,递水给自己的红衣女子那是是什么海棠,明明是满脸泪水的刘彤啊! “这……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珣看了看周围,哪里有海棠的影子,感情刚才自己抱着说悄悄话,还亲了的正是小公主。 糗大了! 刘彤芳心大乱,心中知道袁珣并不讨厌自己,不过是不想和皇室牵扯过生,有几分欣喜。 但是虽然不知道袁珣口中的“吃醋”和“封建社会”是什么意思,可是也能感受到袁珣对海棠深深的迷恋和尊重。 谁听说过娶妻娶妾还要问心上人意见的,说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对于袁珣和海棠的感情,刘彤又是羡慕,又是心酸。 只怕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取代海棠,成为袁珣心中最爱之人?即使二人真的奉旨成婚,她成了袁家嫡妻也是如此…… “君瑜……” 刘彤心中苦涩,外加上还听闻何后曾勾引袁珣这种惊悚的宫廷丑闻,芳心大乱,泪流满面,只是呼唤一声便掩面坐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袁珣甩了甩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起来,呆愣坐在床上,饶是他平素聪敏无比,此时自己心事被人撞破,还是尴尬不已。 总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刘彤坐在地上哭了一阵,泪眼中看着袁珣面容尴尬的看着自己,抹了把眼泪,抽泣道:“袁君瑜……我生于皇家,并不是我能做主的,你不愿和我成婚,我能理解……倘若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不再纠缠,去找太后解除婚约可好?” 袁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沉默以对。 刘彤也不管他是否答应,抽咽着问道:“你就不曾有一点喜欢我么?哪怕一点?” 这个,却是好像没有啊…… 袁珣眼角抽了抽,但是他前世也没有太多恋爱经验,见不得女孩流泪,更不懂得如何能够委婉拒绝女孩。 再说了,这小妮子说这么明显,显然对自己动了情,何时的事情?难道是自己为她解围痛殴郭胜的时候? 自讨苦吃啊! 可是刘彤哭的实在是可怜,袁珣只得摇头道:“也……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动……至少……至少你很漂亮,男人嘛……对漂亮女孩总是有几分心思的……”(渣男啊……不好意思,写到这里忍不住官方吐槽一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袁珣尽可能说的很委婉,就是说刘彤长得不错,光光是不讨厌罢了。 可是刘彤小妮子哪里听得懂这个?满脑子全是“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动”,心中一喜,脸也渐渐有些红了:“也就是说……你还是对我心动过……?” 刘彤身着红色襦裙,白色裙子,头上只束了一个平头髻,梨花带雨偏又娇俏无比的坐在地上,满眼期颐的看着袁珣,不得不说,就如阳春白雪,的确是娇美万分。 而这打扮明明就是平素自己最爱海棠的打扮,外加上还在桃灼阁中等待自己,明明是海棠有意安排! 这死丫头! 再看刘彤,袁珣脑海中居然浮现出这女孩在颍川梅林温泉中出浴,羊脂白玉般的身体,不禁点头道:“动……动心过……” 刘彤闻言眼睛一红,眼泪又流了下来,哭道:“既然动心过,为何平素对我如此凶!你这小恶贼!几度以箭射我!” 袁珣无言以对,尴尬一笑。 总不能说你丫平时讨人厌? 刘彤显然也知道自己以前和袁珣不对付,哭了一会儿又问道:“我不想问我和海棠姐姐谁在你心中重要,那不过是我自取其辱罢了,我只想问一句话,你心中真的除了海棠姐姐,容不下其他女子了么?” 袁珣实在不想和她牵扯过深,以防以后有人那这事做文章,授之以柄。举个例子,以后大汉乱了,军阀割据,假若袁绍以袁珣之妻乃是宗室为由让袁珣参与割据之战,该如何拒绝? 于是他一咬牙,点头道:“我心中已有海棠……” 刘彤如遭雷劈,浑身颤抖,凄然哭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袁君瑜,我佩服你……也恨你!”说着爬起身,掩面拉开桃灼阁的门跑出去。 第一二二章 惊天之变 袁珣眼睁睁看着刘彤掩面哭泣而去,加之头晕的厉害,耸了耸肩膀,躺倒在床上。 有些事,本来就没有缘分,就不要给自己平添烦恼了? 刘彤其实也不过只是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任性罢了,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放在后世,只不过也只是有些个性罢了,这样的女孩在学校只怕更受欢迎。 但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总是自己对这少女有几分喜爱又如何? 袁珣心理年龄早已过了用感情去思考男女关系的年龄,只不过自己第一次拒绝来自女子的爱慕,虚荣之下颇有几番惆怅罢了。 此时,一股玫瑰幽香传来,一个柔软的娇躯轻轻靠在他怀中,玉臂环住他的脖子。 这才是海棠。 袁珣顺忠环住海棠的芊芊细腰。 海棠轻轻一叹:“你这样,对彤儿妹妹太过不公平。” “我又不是天子,更不是圣人,哪能做到对人人都公平呢?” 海棠将脑袋轻轻靠在袁珣胸口上,轻道:“你这样啊,让人家说我是妒妇呢,我可从来没有阻止你喜欢其他女子,只要你心中有我就是啦。” “好好好,我还娶十个八个小妾回来,可以了?”袁珣宠溺的揉了揉海棠的秀发。 海棠扑哧一笑,轻轻打了袁珣胸口以下,却听爱郎已然开始打起了呼噜,她下意识再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幽幽一叹…… …… “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袁珣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过来的,他睁开双眼,歪头一看,只见身旁佳人秀发如瀑,也在这催促中朦胧睁眼。 “谁呀!干嘛?不让人睡觉?!” 袁珣不满的大声道,再看看窗外明显日上三竿,在海棠嗔怪的目光下起了床,披上外衣没好气的走到门口打开门。 却是一身戎装满脸慌张的陈到。 “何事如此匆忙?” 陈到急道:“大将军……大将军死了!” “什么!?” 袁珣闻言悚然大惊,顿时间睡意全无,双手猛地抓住陈到的肩膀,又惊又怒的喝问道:“到底发生何事?快说!” 陈到满头大汗的说道:“今日按例早朝过后,还未出宫的郭胜假传太后懿旨,骗大将军至南宫,与赵忠张让段珪等十常侍带领几个小黄门围攻大将军,尚方监渠募将其谋害枭首!而后几个狗贼假传圣旨,以樊陵为司隶校尉,许相为河南尹,假称大将军谋反伏诛,被尚书识破, 此时你叔父本初公和公路公带着曹校尉和吴诓已然进宫,黄将军不敢阻拦,他们进宫见宦官就杀,宫里都已经乱了,望公子赶紧回宫主持大局!” “赵忠!!!!” 袁珣大喝一声,钢牙都要咬碎了,他本以为庇护赵忠能够瓦解十常侍,以防十常侍如同历史一般将何进杀害,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即使赵忠得了他的承诺,还是反戈一击,伙同其他十常侍将何进斩于南宫! 历史终于还是没有被袁珣改写! 他匆匆穿上衣服,随手扎了个马尾,立马跟着陈到出了夕羽楼,只见大街上乱兵四起,百姓早就躲进了屋内,一片狼藉。 二人纵马朝着皇宫狂奔,还未到皇宫,只见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皇宫内已经乱了。 “丁原有何动作?” 陈到答道:“丁使君只是带了陷阵营赶到皇宫,因为何大将军被害,他也没有动作只是随我等护卫在皇宫外墙,任由本初公等满皇宫捉拿宦官!” 袁珣点头,此时何进被害,袁绍等人手执大义,以为何进报仇为由清缴宦官,名正言顺,无怪黄忠不能阻拦,就算是自己去也阻拦不了! 他一边纵马,一边眉头紧锁,这事情还是太奇怪了,若说张让郭胜心怀怨恨暗害何进可能,毕竟何进已然把他们逼得罢官去爵贬为庶人,可是赵忠居然参与就不寻常了,而且听陈到话语,赵忠还是此次刺杀的主要策划者,这更不正常。 倘若赵忠有心报复,绝地反击,何必又来找自己庇护呢?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杀了何进,自己也护不住他么?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他没有动机啊! 而且郭胜也是,他和何家有旧,何进能成为大将军,他把何后送上龙床这一步至关重要,就算是何进要对十常侍赶尽杀绝,也不会动郭胜,至多罢官告老还乡罢了,郭胜又有什么理由参与刺杀何进呢? 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不寻常! 思考声中,二人已到皇城,只见全体虎贲卫已然列队在皇城门口,眼睁睁看着宫中乱兵追杀着宦官们,而不远处的南宫九龙门和东西宫浓烟滚滚,惨叫声,喊杀声充斥着整个皇宫,地上满是宫女宦官的尸体。 黄忠一见袁珣到来,马上迎了上来,急道:“君瑜!皇宫已乱,我等该怎么办?” “丁原呢?” 黄忠答道:“已随袁司隶进宫围剿奸宦残余去了!” “赵忠赵让等十常侍抓到没?” “自本初公大军攻入皇宫,几人便如人间蒸发一般,从得知大将军身死后,我便派人四下捉拿,也不见其人!” “报!”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卫飞马赶来,滚落马鞍,急道:“天子、太后、渤海王和代郡公主都不在宫中!” 袁珣闻言,眼中精芒一闪,转头对黄忠说道:“舅父,你带本部继续驻守皇宫,还有通知金吾卫丁原手下,就说奉丁原之令,安定洛阳城内,不许乱兵扰乱民间!” “喏!”黄忠一点头,分派一名骑卒到金吾卫去传令。 “陈到!” “在!” 袁珣看向洛阳北面莽莽群山,面色狰狞道:“点齐所有骑兵,带齐装备,追击十常侍,追回天子、太后、渤海王及代郡公主!” “诺!” …… 邙山小道上,几辆马车正在一群原西园上军的护卫中在路上疾驰。 中间的马车帘子忽然被挑开,一个头戴凤冠的美妇伸出头,怒喝道:“郭胜!你个狗奴才,居然敢挟持天子和哀家,你究竟要将哀家带到哪里去!” 郭胜骑在马上,正被奔驰的战马颠得东倒西歪,听得何之瑶怒喝,苦笑道:“太后啊,大将军谋反,老奴拼着命才将您和天子等救出来,您回头看看,袁绍那群反贼已经进了皇宫,倘若被他们抓到,只怕莫说是奴婢,就算是您和天子,也没了性命!” 何之瑶有心反驳,回头一看,却见山脚皇城方向浓烟滚滚,惊恐道:“我兄长……何进他果然谋反了么?” 张让道:“太后,莫要惊慌,只要咱们逃入邙山,他们抓不到咱们的!” 何之瑶想了想,又摇头道:“不会啊,即使何进谋反,袁君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对他恩宠如此。” 赵忠心中一颤闻言沉默不已,却听郭胜苦笑道:“太后啊,那袁君瑜始终姓袁,不过仗着您点滴恩宠两面逢源罢了,您还真的相信他?倘若他真的对您忠心耿耿,怎会放袁本初和袁公路那贼子入皇城?只怕他就是何进派来的奸细罢了。” 何之瑶看着浓烟滚滚的皇城,心中已然是信了三分,不禁凄然流泪,感叹自己命运之苦,大汉四百年江山,那里听说过出逃的天子和太后啊? “胡说八道!袁君瑜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你们暗害大将军,然后畏罪挟持我等潜逃!” 此时只听车中拥着刘辩的刘彤大声呵斥。 郭胜冷笑道:“公主莫要偏袒你那情郎了,难道不怕大汉江山毁在你们手上?袁家势大,此时只怕趁势而起,名正言顺的造反,你还护着那卑鄙小人?” “你才是卑鄙小人!倘若你们说的是真的,何必匆匆挟持我等出逃?而且矫诏?” 郭胜冷哼一声,不再搭话,只要带天子去了北方,这小妮子还不是随他揉捏,特别是何之瑶,到那时候,这风人就完全属于他了。 正因此想法,郭胜才鬼使神差的带上了太后何之瑶。 何之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相信谁,可是四周都是十常侍的人,即使刘彤说的是真的,她们孤儿寡母又能怎么样呢?刘彤是会些剑术,也没法保护这么多人啊?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何之瑶幽幽叹口气道。 赵忠这才站了出来,在马上拱手道:“太后莫慌,我们翻过邙山,经并州前往幽州,幽州刺史刘虞乃是宗室,彼时我们只需在幽州拟旨号召各路刺史州牧进京勤王,诛杀叛逆,便可拥陛下回朝。” 何之瑶闭眼一叹,将脑袋伸了回去,不再说话。 一行人极速赶路,待得天色擦黑,已然跑入了邙山之中,洛阳城也再也看不到了,而前方却是滚滚大河边的小平津。 “赵公……休息一下!” 郭胜感觉自己已然浑身疼痛,实在是受不了军马颠簸,气喘吁吁的对赵忠道。 赵忠看着周围黑色轮廓如巨兽的莽莽群山,沉吟摇头道:“不行,袁绍他们肯定已然发兵追赶,我们再不加快速度,只怕不出邙山便被追上。” 他其实最怕的还是被袁珣追上,他摆了袁珣一道,此时袁珣只怕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心中也是憋屈无比,到了这一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受了袁绍的算计? 袁绍当日找他,明明是说让他们十常侍动手杀了何进,那时候袁绍就能顺利接替何进,彼时不敢说世家和宦官共治天下,只能保住他们此时权势,到时候怎么斗再各凭本事。 他也是猪油蒙了心,不甘于献出一半家产灰溜溜告老还乡,鬼迷心窍的行了袁绍的鬼话,没想到他这边和其他十常侍一拍即合,前脚才合力截杀何进,后脚袁绍、袁术就带着大军杀入皇宫,见人就杀,尤其是宦官,更是不留活口。 到了那时候,他哪能还不知自己被袁绍算计了?再想想蹇硕与何进之争死的不明不白,他冷汗直冒。 袁本初就是一头匍匐在暗中窥伺他们相斗的恶狼啊! 倘若之前袁本初承诺他什么世家宦官共治天下,他还可能不信,但是袁绍说的是接替何进后再各凭本事斗个你死我活,这话可信度就很高了。 预想中何进身死,袁绍打着为何进报仇的旗号上位,那时候袁绍地位未稳,要达到何进现在的权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未来斗个你死我活,至少十常侍现在的权势地位段时间算是保住了。 赵忠这才相信了袁绍的蛊惑,万万想不到袁绍却是打着为何进报仇的理由,发动了雷霆之击,莫说是他赵忠,就算是袁珣都没反应过来,这不是昨天还和丁原喝的烂醉么? “赵公,就算我们能走,可是陛下和太后也不能忍受这舟车劳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去幽州也是个死。”在旁同样狼狈不堪的张让也劝道。 赵忠眉头一皱,探口气道:“休息休息,两炷香时间,让儿郎们抓紧时间进食。” 郭胜、赵让、段珪等这才松了口气,滚落马鞍坐在地上大声开始喘着粗气,显然累得不行。 就在这时,前方喊杀声大起,一道由火把组成的长龙沿黄河左面极速赶来。 赵忠面色大变,吼道:“上马……上马……快逃……!” “哪里走!董仲颖在此!速速留下陛下太后!” 随着一声大喝传来,赵忠等人还未上马,咻咻咻破空声划破天空,几个西园上军惨叫倒地。 马蹄声卷起尘烟,火龙极速靠近,清一色全是骑兵,却是董卓麾下的西凉飞熊军,还没等赵忠的车队跑到黄河边,一众人便被三千多骑兵围了起来,为首的身穿精铁战甲,身材魁梧,满面虬髯,一脸横肉,不是并州刺史董卓又是谁? “好啊!终于让老子追到了!尔等鼠辈竟敢暗害大将军,挟持天子太后出逃!”董卓目光泛着杀气,噌一声拔出腰中战刀,指着赵忠等人怒喝道。 赵忠张让等人只有几十人,可是董卓麾下三千飞熊奇兵,身后是茫茫黄河,水波汹涌,面前是面色狰狞,打着火把的大军,几人心中绝望,郭胜更是胯下一热,居然尿了出来。 赵忠仰天一叹,也不管董卓的威胁,翻身下马,朝着天子车架跪下,大哭道:“世人皆说我等宦官霍乱朝纲,熟不知乱的是这天下,老奴死后,朝中周遭虎狼环伺,天下即将大乱,陛下、太后,保重了!” 说罢,深深看了天子车架一眼,居然转身纵身一跃,跳进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中,身体在河水上翻滚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赵忠至死都没有说出袁绍的阴谋,至于是不是因为对袁珣的愧疚,害怕影响袁珣,随着他在黄河之中消失了的身影,也许谁也不知道了…… 张让段珪几人看赵忠死的如此决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彼此眼中之绝望,也纷纷下马跪拜天子车驾,随后转身纵入大河之中。 黄河水波汹涌,亘古流淌,好似从来没有容纳过这几个恶贯满盈的灵魂。 郭胜吓得瘫软在马上,董卓对着手下士兵朝他努了努嘴,两个凶神恶煞的骑士下得马来,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郭胜拖下马,郭胜还没来得及求饶,钢刀一挥,脑袋滚落在地,被那砍杀他的士兵随意一踢,还嗫嚅着嘴的郭胜脑袋咕噜噜滚入黄河。 一阵惨叫声响起,几十个西园上军士兵被飞熊军屠戮殆尽,此时只有两架马车静静停在原地,还有那轰隆隆的黄河水。 终于来了! 董卓眼中止不住的喜悦,贼老天够意思,居然让他率先堵截到了天子车架,这救驾的泼天大功,谁能抹杀?再过几日,他大军入城,加之何进已死,天下何人还能挡他? “岳父大人,速速见架!” 就在这时,李儒压低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声音中也带着激动的颤抖。 董卓翻身下马,手扶战刀昂首阔步来到车架前,抱手半跪在地,沉声道:“陛下受惊了,老臣救驾来迟!” 第一二三章 慢个屁 车架里没有任何声音。 “老臣来救陛下了!” …… 还是死一般的沉默。 董卓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一把掀开车架,只见车中坐着三个少年,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杏黄宫装的娇丽少女,少女面带惊恐,一手揽着一个少年,左边少年年纪莫约十五岁,身着衮冕,面色恐慌,肯定便是天子刘辩。 刘辩见董卓掀开车帘,再看外面骑在马上的面上犹带杀气的骑兵,不禁双眼含泪,整个人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说,老臣来救驾了!” 董卓一见,不禁声音提高,直视刘辩大声道。 “大胆!” 一声稚嫩的喝骂响起,董卓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右边那十岁出头的幼童颤抖着挺起胸膛,犹豫着直视自己。 “你是何人?面见天子居然敢不跪!?” 董卓又愣,还未说话,便又听幼童大声道:“尔敢高声呵斥天子,欲谋反焉?” 饶是董卓胆大包天,这顶帽子扣下来也不禁让他有些迟疑,这才抱手再次半跪:“老臣并州刺史董仲颖,见过陛下,见过渤海王、代郡公主。” 他一面说一面偷看哭的稀里哗啦的天子,还有那面色发白却故作镇定的渤海王刘协,心道,天子懦弱无比,这渤海王小小年纪倒也几分胆色。 刘协看了看哭的凄惨的兄长,再看看警惕盯着董卓的刘彤,咬了咬牙道:“董卿救驾有功,皇兄必将感铭在心,且送我等回宫。” “喏!”董卓更是大奇,放下车帘,翻身上马护着车架往南回洛阳。 “主公……” 李儒纵马来到董卓身边,笑着说道:“恭喜主公。” 董卓转头看着李儒,便见李儒回头看了看天子车驾,小声道:“天子懦弱失德,而渤海王少年聪颖,主公何不携救驾之功,回洛阳后趁机……废帝……” 董卓眼睛一眯,小声道:“我也知道,可是天子乃是先帝嫡子……” 李儒笑容更深了:“可是渤海王还有一个称呼……董侯……” 董卓闻言嘴唇慢慢上扬。 大军行出不到两里地,只听前方马蹄声震天,董卓目光一凝,便听前面黑暗中一声怒喝:“放箭!” 随后黑暗的马蹄声中咻咻咻箭雨直落,董卓急忙抽刀拨打箭矢,可是对面箭矢如同下雨一般不见停止,片刻后自己前阵的骑兵惨叫着歪倒一片,眼看百十名骑兵被射于马下! “无耻奸宦,居然敢挟持天子!” 听到这个声音,后面天子车架中忽然两声女子惊呼起来。 “君瑜!” “君瑜!” 然后便见天子将脑袋伸出车架,大哭道:“皇兄!姐夫!救我!” 董卓看自己被射杀的无数兵士,面对前方漆黑一片的群山,还有些许杂乱却阵阵逼近的马蹄声,咬牙一抬手,喝道:“止步,举盾!” 他的西凉飞熊军就是专门针对西凉羌夷等蛮族精于骑射的游牧骑兵设立的,基本人人背上都有一个小盾,听得统帅下令。飞熊军骑兵们立马将天子车驾围了个严严实实,本有些松散的骑兵们也渐渐围拢,将木盾举在头上盾盾相护,犹如一头巨大的玄武巨兽。 董卓皱眉看着对面渐渐安静下来漆黑一片的道路尽头,心知对面也已经结阵完毕,只怕些许时候就会来冲击他的军阵。 骑兵之利,只在马匹狂奔之时,一旦停下来,只怕不如结阵的步兵厉害。 不过董卓并不怕袁珣率军突击他,他一得到城中传来奸宦挟持帝后出逃,立马点兵向北急追,看着情况,他是动作最快的。 董卓也是大汉有名久经沙场之宿将,自然知道袁珣来的如此之快,肯定也是率领骑兵,虎贲军的骑兵他见过,不过五百人,他并不怕袁珣冲阵。 甚至他还希望袁珣率领精骑冲阵,只要经受住第一波冲击,他就能凭借人数优势吃掉袁珣的骑兵。 可是让他惧怕的一幕发生了,并没有想象中五百骑兵冲出夜幕直取自己军阵的情况发生,迎接他的又是一阵箭雨。 袁珣也许是怕伤及天子,并没有选择抛射,无尽的箭雨从黑暗中四面八方袭来,董卓这边结好阵,奈何骑兵的圆盾并不像步兵大盾那般能将周身护的周全,护人却护不住马,这小子也阴损,居然专门照着马匹射击,没有一会儿,如同割麦子一般,挡在前面的骑兵们战马惨嘶,不少身上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倒地将骑兵压在身下。 这还好了,大多数却是战马受伤受惊,不顾马上骑兵呵斥,掉头就跑,顿时扰得前面的骑兵乱作一团。 董卓倒吸一口凉气,袁珣这小子邪了门了,一路不打火把,居然能够在星光下看的清楚,他骑兵中难道都没有雀眼之症的吗? 蒙雀眼就是夜盲症,在这个时代,寻常百姓营养不足,大多数都患有夜盲症,是故就算是打仗,夜战偷袭不打火把的情况也不多。 董卓猜对了,虎贲卫乃至整个冠军守军,因为冠军县商贸繁荣,经济发达,袁珣不缺钱,夜盲症这种病说白了就是缺维生素a,维生素a只要多吃动物肝脏和鸡蛋就是了,以冠军县守军那种令百姓都极为嫉妒的伙食,就算全有夜盲症,营养充分的情况下也都好了。 而袁珣在追赶途中就记得,似乎历史上就是董卓堵住了奸宦北逃之路,立下救驾大功,换取了能够和袁绍、袁术这些大佬平等对话的政治资本,继而才因废立之功一路平步青云,成为汉末前期第一军阀的。 是故在路上,袁珣下令全军熄灭火把,只留五个火把在前引路,听得前方喊杀声起,又灭了火把,借星光偷袭董卓。 只有这样,董卓才不敢放开和自己对刚,毕竟他在暗,董卓全军人人手持火把,集中在一起犹如一座灯火辉煌的城邦,就如同活靶子一般,他当即命令全军散开放箭。 邪门的不止如此,董卓发现袁珣虎贲卫骑兵用的是很邪门的弩,眼看几个骑兵手臂上的木盾居然被那弩箭洞穿,半截箭头透过木盾刺穿手臂,惨叫着放下木盾而被射成了刺猬,关键是箭雨丝毫不停歇,犹如瓢泼大雨,快得惊人,就连停顿都没有,射的飞熊军叫苦不堪。 对面用的什么邪门弩弓?! “袁君瑜!我乃是救驾而来,为何无故攻击与我?” 董卓藏在骑兵后,自己又不能没了火把,要不然更是被偷袭,又不能主动出击,只怕中了对方埋伏,打不得退不得,一时间只能堪堪防御,心中憋屈无比,怒吼起来。 “咦?董公?真是夜路多见鬼,你不驻守夕阳亭,何故却带骑兵来此?” 黑暗中传出一声“清朗”的公鸭嗓:“若真是救驾而来,何故天子向我呼救?” “我他娘怎么知道天子为什么向你呼救?”董卓憋屈欲死,破天荒的叫起了屈,“是你叔父袁本初传来消息,让我速速带兵赶赴邙山救驾,我只是听命行事!” “主公,这样下去不行,敌在安我在明,对方只怕是一支人人有夜眼的精兵,若是时间拖长了,我们必溃!” 董卓才说完,李儒缩在他后面抱着脑袋低声呼喊起来,董卓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又听李儒道:“主公速速命全军散开,暴露天子车架,袁珣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再如此以弓箭偷袭!” 董卓闻言眼睛一亮,这车上可是大汉天子,就算袁珣胆大包天,也不敢伤帝后一根汗毛,况且车上还有袁珣“未婚妻”代郡公主刘彤! “好!你若不信,自来问天子太后便是!” 董卓大眼一瞪,挥手道:“退!” 霎时间,被虎贲卫射的狼狈无比的飞熊军从两侧退开,霎时间天子车架暴露出来,袁珣这边反应极快,一看董卓军阵分开,马上停止了满天箭雨。 这时候,黑暗中马蹄声响起,满身尘土身着道袍的袁珣骑着夜照玉走出黑暗的夜色,朝着董卓军阵而来。 董卓大怒,正要命飞熊军上前击杀这可恶小儿,便听袁珣很无赖的对身后黑暗中叫道:“兄弟们听着,老子要是有半点不测,不用管我,射死这群西凉蛮子!” 董卓胸口一滞,看着满地人马尸体,钢牙要的吱吱作响,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居然死伤了近二百飞熊军! “主公息怒啊!这袁君瑜虽然肆意妄为,可是终究是袁氏嫡孙,在废立之前,我们还需仰仗袁本初才能进的洛阳城,若是此时击杀这可恶小儿,只怕影响布局!”李儒看董卓满脸杀气,赶紧上前劝解董卓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董卓一代枭雄,钢牙咬碎,也算是忍了下来。 袁珣大模大样带着陈到纵马来到两辆车架面前,也不理董卓,滚落马鞍,半跪于地抱拳道:“陛下,太后,渤海王殿下,公主殿下,微臣救驾来迟,死罪!” 这时候,两辆车的车帘这才掀开,何之瑶磕磕绊绊下了马车,刘彤搂着两个弟弟也下了马车。 “君瑜……” 何之瑶实在是受了惊吓,一看袁珣灰头土脸,但是俊逸依旧,芳心稍安,正要上前扶起袁珣,忽然身边红衣一闪,只见刘彤飞速上前一把抱住袁珣,眼泪直流。 “袁君瑜!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刘彤一边哭,一边用粉拳击打袁珣胸膛,刚才她护着两个弟弟,强忍着惊恐,此时见了袁珣前来,一颗心才放下来,情绪也绷不住了,一面击打袁珣,一面放声大哭。 袁珣此时也是尴尬万分,但看得出来,这小妮子确实受惊了,只好轻轻拥住她,轻拍她的脊背,柔声道:“我来了,没事了。” 刘辩也是一面流泪一面笑道:“姐夫,你终于来了,朕就知道你会来……” 何之瑶看着刘彤在袁珣怀中的样子,轻轻一叹,心中不悦,干咳一声:“君瑜救驾有功,快快请起!” 董卓在旁一听,气得青筋暴起,哦!袁君瑜明显是来抢功的却得个“救驾有功”,真正“救驾有功”的自己居然无人问津,这他娘的谁受得了? “冠军侯何以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于某?今日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本将断然不会和冠军侯轻与!” 董卓怒吼,仓啷一声抽出腰中战刀,翻身下马就要朝着袁珣冲去,见此情景,袁珣顿时起身,噌一声抽出腰中横刀,怒瞪董卓。 周边的飞熊军也顿时围了上来! 草率了……! 袁珣差点没给自己两嘴巴,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来到对方军中?刚才咋想的? 他死死盯住冲过来的董卓,大叫道:“且慢!” “慢个屁!” 董卓何等人物?暴怒之下当头一刀就朝着袁珣劈来:“还我儿郎性命来!” 袁珣双手持刀上挡,荡开董卓战刀,自己也退后了三步,同时虎口剧痛,不禁心中大骇,这董卓看起来有些痴肥,没想到力量如此之大,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这时候,飞熊军中华雄等将领也乱了,挥舞着武器就要借马力冲来,李儒慌忙叫道:“你们止住!此乃主公私人之事!” 李儒乃是董卓谋主,地位超然,华雄等人有心帮忙,却也不敢违背李儒的话,只能将天子一行,袁珣陈到和董卓围在中间。 董卓也只是有心教训这该死的小子,也倒不敢真的手刃袁珣,被袁珣逼退后,怒道:“袁君瑜!你怎么说?!” “董仲颖!冠军侯乃是虎贲中郎将,虎贲卫乃是朕的亲卫,尔欲造反焉?!” 就在这时,一声略带稚嫩的喝问响起,董卓凶焰一滞,偏头望去,只见刚才还唯唯诺诺的小皇帝居然冲到他和陈到中间,怒视着他。 尽管刘辩眼中还是不自觉的流淌着恐惧,尽管刘辩小腿肚子还有些颤抖,虽然他只有十四岁…… 可是他是天子! “倘若你要趁机谋害冠军侯,何不从朕尸身上跨过去?” 刘辩虽然胆小怯懦,可是袁珣的到来也让他心安了下来,他怎么样也做了大半年的天子,而且对袁珣也是佩服,将其看做目标,此时袁珣身陷囫囵,他怎样都不能在站着看了。 “虎贲卫听令!”刘辩颤抖着,眼中带着泪花吼道。 “在!” 远处黑暗中如同雷鸣般的回应齐齐响起。 “倘若……倘若今日朕和冠军侯有半分不测,尔等即刻转头逃回洛阳,号召天下讨逆,为朕和冠军侯报仇!”刘辩闭着眼睛大吼起来,小小的身躯中爆发出让人有几味心悸的决绝。 “喏!” 在黑暗中虎贲卫的回应下,董卓僵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方才还在如同小猫一般颤抖的小天子居然在袁珣来了以后敢出声呵斥,还敢下这种决绝的命令。 董卓纵有不臣之心,可是此时也不敢忤逆天子。 他可不想连龙椅都没坐过头颅就被做成酒杯。 他只有两万兵力,步兵还在赶来洛阳途中,怎可与天下为敌? 董卓急忙把刀一丢,跪倒在地,磕头道:“老臣不敢!陛下息怒啊!” 说着,董卓声音居然带上了几分哭音:“老臣救驾虽不敢居功,可是也有苦劳,袁珣小儿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屠杀老臣手下儿郎,老臣……老臣不服啊!老臣冤啊!” 袁珣目瞪口呆的看着董卓一面诉说,一面擦着鼻涕眼泪,心道董卓果然是天下枭雄,能屈能伸,能度大势,这份能屈能伸的功力,莫说是他袁珣,就算是袁绍,也没法拉下脸这么表演? 董卓确实有几分表演的成分在,可是说道后面再想想自己奔波大半夜,换来个“逆贼”的称呼,心中憋屈万分,至于是不是真情流露,还真是说不准。 何之瑶此时知道,这个残局还是得她来收,况且袁珣桀骜不驯,如同一匹烈马,董卓不一样,为官多年,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倘若能将董卓收于掌下,在这何进和十常侍皆死的情况下,真正做到她总领天下再也不是一句空话。 她心中定计,走上前轻轻虚扶董卓,柔声道:“董卿救驾大功,哀家不会忘记,天子年幼,冠军侯年轻气盛,加之刚刚赶来,不知道状况也是正常,爱卿大人大量,还望不要与这两个孩子计较才好,快快起来。” 董卓见目的达到,也不矫情,口中答道:“太后明察秋毫……老臣佩服……” 第一二四章 万般布置亏一匮 袁珣在一旁拥着刘彤,看董卓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表演”,再转头看到何后对董卓的拉拢,目光幽幽。 董仲颖,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天下枭雄! 何后眼中对董卓的亲近是怎么样也藏不住的,只怕经过这次十常侍之乱,何后才真正的意识到手中有兵是多么重要。 袁珣心中一叹,此时洛阳的几方博弈之中,其实手底下牌最少的就是何之瑶了?从灵帝驾崩的那一天开始,皇权就成了有心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玩物,董卓一心想要爬到大汉最高的山顶,何之瑶也注定只能成为董卓上升路上的台阶。 袁珣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攻击董卓,就是为了不让董卓能够捞到救驾之功顺利进入洛阳,可是何之瑶的一句话,让袁珣心中铺垫霎时间付之东流。 这蠢女人,难道她忘记了董太后的死现在还秘而不发么? 何之瑶这一记助攻,当真是神来之笔…… 其实袁珣此时心中很是失落,先前诸多布置,被赵忠等十常侍突如其来对何进的暗杀完全打乱,紧赶慢赶想在董卓之前截下圣驾也功亏一篑,他此时有点想杀人。 脸被历史的车轮沉沉撵过的感觉着实很不好。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小,倘若此时手中有两万精兵,莫说是董卓,就算是董卓加丁原,也能碾压啊! “冠军侯,你也不要孩子气,这场误会全因你而起,还不向董爱卿道个歉?” 袁珣一听,暮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何之瑶,面容也阴沉的要滴下水来。 何之瑶看到袁珣的阴沉如水的面容,似乎有些迟疑,可是还是依旧语气干硬的道:“莫要任性,速速向董方伯道歉。” 袁珣气笑了。 同时心中也无奈,何之瑶对于局势的嗅觉实在是太过迟钝,要不然也不会让郭胜去害死董太后。 董太后,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逞口舌之快的老妪罢了。 可是袁珣也是误会何之瑶了,何之瑶见袁珣只带一人前来,哪里不知袁珣带的兵力不足,此时月黑风高,西凉军如群狼环绕,正是杀人之时,过分恶了董卓,只怕不是好事,若是袁珣出了事,自己母子何去何从呢? 见袁珣的目光看来,何之瑶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眼眶也是一红。 董卓此时已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知没必要太过得罪袁勋,就算自己将来能够拒于庙堂之高,其实倒头来治江山还是需要这些世家之人。就如他近两万军队,其定计之人还是需要陇右小世家出身的李儒。 “罢了,袁冠军也是一时冲动,我也没有太大损失,此事就此揭过便是。”董卓自顾自的大方卖了个人情,叹了口气道。 “不过,我很好奇袁冠军用以齐射的弩弓是什么样子?居然能够如暴雨骤风一般连射不歇?若是袁冠军能将你军中用的弩弓送与我一柄,咱们既往不咎可好?” 何之瑶原本心中有些忐忑,就怕董卓纠缠不休,现在听到董卓不过只想向袁珣要一柄弩弓就能罢手言和,她心中大喜,立马期颐的看着袁珣。 “不好。” 袁珣干巴巴摇了摇头,居然一口回绝了董卓的“好意。” 追月弩虽然复杂,而且制作追月弩的钢制弓片和偏心轮都是浦兴和马钧二人无数次改良的高炉加双液淬火冶炼出来的,可是这依旧是袁珣现阶段能够依仗的战争利器之一。 开玩笑,这是机密中的机密,虽然董卓欲仿制追月弩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袁珣依旧不乐意将追月弩当做样品拱手送之。 众人被袁珣一口回绝的样子弄得一愣,董卓眼中慢慢又燃烧起熊熊火焰。 这袁家的小子,何等不知好歹? 董卓正欲发作,却见袁珣从怀中拿出一个袋子,哗啦啦一抖,打开袋口,在周围一众飞熊兵火把映照下,只见袋子中流光华彩,宝光逼人!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袁珣袋子中乃是一袋圆润的透明珠子,珠子个头饱满,鸽子蛋大小,在火把的照印下散发着其七彩的流光。 周围的一众西凉骑兵何时见过这等宝物? 一时间周边唾沫吞咽之声响起,何之瑶作为一个女人,更是被袁珣手中的宝珠吸引,杏眼死死盯着那袋宝珠,眼睛根本移不开。 饶是董卓知道些许浮财和他心中谋划相比算不得什么,可是那些散发着七彩华光的宝珠实在太过戳眼,心神也是一阵恍惚。 “琉璃宝珠!” 何之瑶终究是见多识广,看了半响就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琉璃,宫中也有永元之隆时自西方大食传入的琉璃酒盏,可是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的琉璃宝物,一时间喃喃道。 “正是,董方伯,此物可能抵为军资?赏给你那被我误伤的二百来弟兄?” 袁珣此言一出,莫说是何之瑶愣了,就算是怀中的刘彤也微微一愣,琉璃器啊! 百十年前从极西之地传进来的琉璃器当年就能卖到几百贯一件。 现在因为西域各国相继脱离西域都护府,丝路断绝,再也没有琉璃器从丝路传进来,当年的一件件琉璃器皆成为了传世之宝,品相不好的都能卖到几千贯一件,品相好且通透的琉璃器更是有价无市。 这么一袋琉璃珠,只怕价值数十万贯了!没看那琉璃珠各个通透圆润大小统一? 你看当时郭胜为了一对琉璃宝马敢威胁当场长公主,就知琉璃器之价值了。 都说袁家财大气粗,尤其是袁珣的冠军县,乃是以商为本的县治,百姓富足,作为领主的袁珣更是从小经商,出手阔绰,现在随手就是价值数十万贯的一袋极品琉璃珠,当真是把周围人镇住了。 董卓艰难的把目光从那带泛光的琉璃珠上移开,犹自摇头道:“我的弟兄皆是一路和我征战而来,各个情同手足……实在不是钱财能够衡量的!” 袁珣轻轻抿嘴,心中也在暗自感叹,董卓不愧是一代枭雄,很清楚什么才是对他最有利的,诚然,乱世将来,武器确实比金银财宝珍贵的多。 董卓只怕很敏感的意识到袁珣军中所用的连弩的价值。 那是一件能够改变战争方式的武器。 几百骑兵,能以弓弩压制住三千多西凉铁骑,虽说靠的是夜战取巧,可是倘若是对方如同草原游牧民族的骑射战斗方法来对战,也会让人头痛无比的。 弩弓,那是被弓箭射速更慢的东西乃是常识,而袁珣骑兵之弩弓颠覆了这个常识。 但袁珣又岂能让董卓如愿? 伴随周围遗憾的叹息声,他将那袋琉璃珠系上袋口,朝着董卓扔了过去,很光棍道:“只有这个,董方伯爱要不要!” 董卓下意识接住那袋琉璃珠,饶是他打定主意想要袁珣的连弩,但是那袋沉甸甸发出清脆碰撞声的琉璃珠在手,他依旧还是心中不争气的猛跳。 这也是稀世珍宝啊! 他面色挣扎一翻,这才将那袋琉璃珠放入怀中,点头道:“既然袁侯有心,某就却之不恭了,不过倘若有幸能见到袁冠军军中那弓弩,某才是三生有幸。” 虽然没有拿到那让自己心悸的古怪弓弩,但是董卓心中却也还是有些欣喜,这珠子就算卖了,也是一大笔钱,充作军费也是极好的。 “此珍宝我便换做钱财,今晚的弟兄人人有份,战死的弟兄家属双倍!” 董卓话一出口,只听周围的飞熊军纷纷振臂欢呼起来。 袁珣眯着眼睛看着董卓,心中再次赞叹董卓之豪爽,在笼络人心的方面确实高超无比,这手借花献佛炉火纯青。 由于前世一些影视作品,袁珣印象中的董卓大多是身材痴肥,残暴无道之人,可是这两次与董卓面对面会晤,他才知道,董卓生性豪爽,对手下兵士毫不吝啬,颇有人主风范。 而且因为读书颇多的关系,谈吐之间也极为恰当,对于何时说何话这种事情,董卓的功力并不在一些久居洛阳的官场老朽之下! 盛名之下无虚士! 而董卓收放自如的情绪和极为纯属的官场手段也让袁珣心中感到威压颇大。 一个有智商,懂隐忍,长袖善舞,且机会抓的极为准确的枭雄,谁与他为敌,都是一件极为让人头疼的事情。 看看董卓三言两语取得何之瑶信任,再借袁珣之手笼络人心的手段,反观区区两千兵力却有无数派系,还排斥忠心手下的丁原,袁珣有些理解原本历史上丁原是如何屈死于董卓反间计之下的了。 怪吕布么? 怪,也不怪,董卓对付丁原,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同时,袁珣对董卓的忌惮也愈来愈深。 不过袁珣心中此时也在暗笑,什么狗屁琉璃宝珠,不过是冠军县做玻璃试验弄出来废料打磨的,这种河沙烧制的东西,一袋也不值一贯钱! 袁珣一直觉得很像前世玩的玻璃珠,怀着怀旧的心思带在身边,准备送给身边海棠把玩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海棠,之前用来忽悠赵忠,现在拿来忽悠董卓了。 一招鲜吃遍天! …… 返归洛阳的途中,董卓骑着赤兔嘶风兽走在和刘彤共乘小白夜照玉的袁珣身边,听着周围有若似无的马蹄声响,恨得牙痒痒。 “贤侄,我老董是个粗人,心中憋不住事情,有一事实在不吐不快。” 董卓看了看队伍中的天子车架,再看看袁珣胯下之前属于他的夜照玉狮子,实在是憋不住皱眉瞪着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看着袁珣。 袁珣背后坐着刘彤,刘彤死死环着他的腰,让他颇为不习惯。 “董方伯有事尽可直言。” 董卓深吸一口气,看着袁珣低声道:“我董仲颖起于草莽,早年在陇西为吏被当年的西凉刺史成公征辟为从事,凭借些许平羌邸战功入朝为官,是令祖父袁逢袁公推举我为平羌校尉,后任并州刺史,这才官居两千石。 按资历来说,我是你袁家故吏,袁家对我有恩,你胯下的夜照玉还是出于我手,此次入洛阳平十常侍之乱还是应袁司隶相邀,可是为何贤侄你对我老董如此防范?始终抱有戒心?前番阻我入城,今次又误杀我士卒?我老董哪里得罪贤侄你了么?” 袁珣被问的一愣,抛开他知道董卓滔天的野心不说,倘若他是一个汉末土着,只怕也会将董卓当做袁家故吏来亲近。 “董公言重了,珣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袁珣语气平淡,但是董卓也能听出有几许无奈在其中,他皱眉看着袁珣,打量了不知多少遍,还是没能推断出袁珣和自己为难的动机。 “贤侄食君之禄没有错,可是天下不是太后的,更不是十常侍的,而是汉室天子的,难道贤侄不该为大汉中兴而拼尽全力么?何以还阻挡在我等忠义之士清靖朝堂的道路上?” 袁珣一梗,差点被董卓说的翻下马去,转头面容古怪的看了一脸真挚的董卓一眼。 开启汉末近百年军阀割据乱世的董卓,居然在这里和他言之凿凿的谈中兴汉室? 就像是一头食人恶虎在和你说素食主义有利于健康一般,那感觉之酸爽,让袁珣差点笑出来。 “董公,你怎就知道你做的事是对的?” 董卓怒目圆瞪,低声喝道:“难道诛杀十常侍,荡平朝堂宵小不对么?!” 袁珣懒得和他争辩,董卓此番无非是以大义来压人,换取袁珣这个洛阳城中拥有兵力一方力量的信任,若不是知道董卓乃是一头恶龙,他也许就信了。 “倘若是对的,何大将军也不会惨死于南宫中,何大将军死后,手中势力必然还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么? 无论如何,何大将军对十常侍的打压,换来身死的恶果,然后咱们这些带兵的还会因为手中权力再次大打出手,何大将军昨日之前何等风光? 此时也不过身首异处,自何将军伊始,无论是董公你,还是我们袁家,亦或是皇室,在这场动荡之中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各自安好。” 袁珣答非所问的话让董卓浑身一抖,还道袁珣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杀意滔天,可是在看周围儿黑暗中若有似无的马蹄声和身后的圣驾,终究还是压抑了下来。 他再看袁珣,只见袁珣面容清冷的专心骑马赶路,再细细品味袁珣话语中的意思,深深看了袁珣一眼,再也不说话了。 而袁珣此时心中绝不像脸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他一路从洛阳追圣驾到小平津,路上将何进蹊跷被十常侍所杀前后复盘了一遍,发现了一只一直在背后推动整个事情的黑手。 袁珣返回洛阳后,一直着手用比较平稳的手段削除十常侍的威势,就是想阻止何进被杀,继而让董卓没有理由入洛。 可是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何进还是如同历史上一般惨死于南宫十常侍之手,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别人也许会单纯的以为是何进逼迫十常侍太过,引起宦官的困兽之斗,加之其志得意满,疏于防范,才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是袁珣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赵忠或许想报复何进一下,但是绝对没有挑头阴谋陷杀何进的动机,要不然赵忠何必心心念念奉上一半家产在袁珣这里寻求一个苟且偷生? 前几日的赵忠,只怕早就看开了。 管中窥豹,一叶知秋,可见当时的十常侍都知大势已去,也都开始各自寻找靠山以求活命,他们的权力是皇室给的,皇室也能轻易收回。 那么他们为何莫名其妙的串联来制造一个根本无用的闹剧呢?杀何进,并不能实质上帮助他们重拾昔日权势啊! 一定有一只手,在推动这整件事的发展,也将袁珣一切布置给推翻。 袁珣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袁绍…… 只有袁绍才能做到,在这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下,既得利益者也只有袁绍了。 驱狼吞虎,杀人灭口。 这样的手法和半年前灵帝驾崩时,蹇硕和何进那场刀光血影如出一辙。 倘若没有董卓这个变数,袁绍的手段可谓通天。 可惜…… 袁绍这只黑手,终究将历史推回了正轨之上。 且袁珣印象中,追到十常侍车架的乃是河南中部掾闵贡和北中郎将卢植,而董卓居然比袁珣还早到一步,那就说明洛阳城中有人早就提前知会董卓,让其准备救驾。 …… 除了袁绍还能有谁? 终究,袁珣做了能做的一切,也还是没能把董卓阻挡于洛阳城外。 第一二五章 洛阳流血夜 曹操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尾随袁氏兄弟进了皇宫,才进皇宫便看见何进的脑袋被挂在南宫殿门口,霎时间一股血直冲脑门,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 来之前就听说何进命陨南宫,甚至去尚书台假传圣旨说何进谋反的小宦官还拿出何进脑袋在尚书台一干文官面前炫耀。 可是当曹操亲眼见到何进面容扭曲的头颅挂在南宫殿门正中之时,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何进已死,十常侍胁迫天子、太后、渤海王和长公主出逃,洛阳那点微弱无比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何进死则死矣,可是这烂摊子终究谁能来收拾?谁又能接替何进继续拖着大汉这日薄西山的破牛车前行呢? 曹操狐疑的看了前方跪倒在青锁门外放声痛哭的袁氏兄弟,特别是袁绍,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何进之死太过蹊跷,何进死后,只怕袁隗作为太傅后将军,唯一的辅政大臣,真正能做到总领朝政。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哭得一阵,袁绍红着眼睛暮然站起身,咬牙切齿道:“天杀的奸宦,居然如此暗害大将军,诸君,让这些宦官赔命来!诛杀十常侍极其余党,为大将军……报仇啊!” 袁绍说到最后,声音中颤抖着带起了哭腔。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他话语刚落,便听将军幕府一干幕僚,文武百官们全都哭着吼了起来。 “诛杀宦官!” “为大将军报仇!” “还我大汉清明!” 曹操不知道袁绍在这场巨变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是袁绍的话也让他心中有了共鸣,他不禁拔出刀振臂高呼起来:“诛杀十常侍!” 他不喊不要紧,站在他前方的袁术闻言忽然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翻,嗤笑一声,不屑道:“曹阿瞒,我们士族作此大事,汝等一个宦官之后在这里掺和什么?” 曹操闻言一愣,放眼望去,只见四周百官听到袁术的话皆目光古怪的看着自己,饶是曹操枭雄之姿,此时心中也是郁闷无比,他半辈子努力,棒杀蹇图,树立威望,一路爬上典军校尉议郎之职,为的就是摆脱自己“宦官”之后的刻板印象,可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曹操一时间只想上去抽袁术这个可恶的家伙两个大耳刮子,但是在百官的围观下,他只能涨红着脸,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对袁术冷道:“干汝何事!” 他没别的话说,宦官之后是他摘不掉的帽子。 “公路!孟德乃是我等同志之人,何以如此辱他!” 好在此时袁绍转头为曹操解了围,呵斥袁术。 袁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虽然曹操一直怀疑袁绍在这场惊天之变中扮演了某种见不得人的角色,但是对于袁绍此时为自己解围,还是心有感激。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 “此时冠军侯袁君瑜和城外的并州刺史董仲颖都率军去追赶圣驾了,二人皆是我大汉名将,想必不会让十常侍逃走!” 袁绍和曹操点了点头,红着眼睛对一干文武百官道:“此时我等的目标就是靖清洛阳奸宦余孽,必不使宦官之祸死灰复燃!我提议,诛杀皇宫所有宦竖!” 袁绍饱含杀意的话一出,不但是曹操,就连下首的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诛杀所有宦官? 要知道诺大的皇宫,大大小小宦官将近三千余人,袁绍这是要屠城啊! 曹操微微眯眼,看到不远处已经被吓呆了的几个小宦官,心中抱歉一声,率先大步流星冲到几人面前,手起刀落,几个小宦官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他手中环刀一翻,一个小宦官的脑袋被他一脚踢飞,虎吼道:“还愣着作甚?杀!” 众人也未想到,朝着宦官们挥动第一刀的居然是被袁术嘲讽为“宦官之后”的曹操曹孟德,但随着曹操一声“杀”字出口,一众人犹如开了闸的猛虎一般拔刀在手,各自带着部曲犹如捕猎一般开始捕杀身边的宦官。 一时间,南宫外哀嚎四起,鲜血四溅,无数宦官的尸体倒伏,鲜血流了一地! 南宫门内的中黄门们一见这群疯子犹如恶狼一般扑来,赶忙将青锁们关闭,隔绝了袁绍大军进入南宫的道路。 袁术砍到一个宦官,转头却见青锁门重重关闭,怒吼道:“他们关门啦!” 何进部下吴诓一见,顿时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带着部下乒乒乓乓开始用兵器乱砍青锁门! 可是青锁门乃是巨大的桐木所至,哪里是寻常刀剑能够砍烂的? 袁术喝道:“抱薪,烧门!” 顿时,手下军士立马从不远处抱来成捆的柴薪,浇上桐油,一支火把丢上去,青锁门“轰”一声,冲天的火苗窜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一骑飞奔而来,乃是袁珣手下虎贲卫骑士,那骑士见了袁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袁绍说了什么。 袁绍挎刀抱臂冷冷看着手下士兵肆无忌惮的屠杀着宦官们,过了一会儿道:“闵贡何在?” 身后一个着甲校尉抱手而出,单膝跪地道:“将军有何吩咐?” “文官们在这里帮不上忙,你带五百兵士携文官往北去邙山脚下,静候圣驾归来。” “喏!” 袁绍点头道:“诸位同僚,诛杀宦竖交于我等军中之人即可,冠军侯袁珣和董刺史已在小平津截住十常侍,十常侍尽数投河自伐,现在二位已拥圣驾在归来途中,请各位同僚随闵校尉前去洛阳北舍迎接天子圣驾!” 一众文官早已被南宫门口的血腥场面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听得袁绍的话,如蒙大赦,当即谢过袁绍,跟着闵贡的五百士兵浩浩荡荡朝着坐落于北邙山下的洛阳北舍进发。 袁绍目送文官们离去,嘴角这才勾起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他看着不远处的南宫,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陶醉的闭上眼睛。 离袁氏执掌天下的日子…… 不远了! 他深深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青锁门,彷如能隔着大门看到挂在南宫大殿门口的何进那狰狞的脑袋。 “何大将军……能够做我袁本初登上天梯的台阶,你也该瞑目了!” 在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中,被火光映红脸的袁绍带着若有似无的古怪笑容,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真正的杀戮从青锁门被烧毁开始。 其实人是一种更为高级的野兽,同样是闻见血腥味,骨子里残忍的血性就浮现出来了。一开始何进部下们只是残杀着宦官,不知谁提着一个惨叫的宫女的头发进入看不见的角落,霎时间十几个士兵淫笑着围了上去,一时间在宦官的惨叫声中开始夹杂起无数宫女的悲呼。 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人头落地的声音。 求饶命的哭嚎。 女子被凌辱的惨叫。 在这一刻起,这已经屹立了近二百年的洛阳皇宫不再是这个帝国最为庄严肃穆的地方。如果说这一天地狱是哪里,那么必然就是洛阳皇宫了。 “将军……我们不管么?君侯临走前不是说让我们制止这种杀戮?” 孔秀身后站着近两千肃穆而立,呆呆望着人间地狱一般皇宫中的虎贲卫,眼中满是震惊。这还是那个繁华无比的洛阳么?这还是那个庄严肃穆的皇宫么? 黄忠手持凤鸣刀,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一地的尸体,里面有宦官的,也有衣物被撕破烂不堪的宫女的,甚至有很多都是当日在皇宫中执勤的官员,只因并未蓄须被当做宦官杀掉。 屠杀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口,就不可能轻易的收敛。 屠城…… 屠城这种事居然发生在皇宫之中。 “君瑜仁慈,可是事情已经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了。”黄忠深深叹了口气,撇开眼睛,不再看那如炼狱般的场景,“此时,我们唯有守住皇宫,倘若阻止大将军手下屠杀发泄,很可能被当做宦官党羽被攻击。” “守皇宫……?全都死光了……我们守卫谁?”孔秀看着下面还在嚎哭的皇宫,迷茫的问道。 黄忠没说话,只是如同苍松一般站在城墙之上,暗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手上居然拿着那柄从何进尸身处捡回来原本属于袁珣的破军横刀。 袁绍一步步走上南宫的台阶,对身边的惨叫示弱不见,他眼眶通红,命人摘下何进的首级,亲自抱在怀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被四下着火的南宫黑烟熏得。 想必很有可能是后者。 袁绍静静抱着何进首级,站在殿外,看着南宫上首那个属于九五之尊的座位,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霎时间,他面色阴沉下来,因为他看到袁术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龙榻周围,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擦去溅在龙榻扶手上的鲜血。 袁公路……有些梦,不是你能做的。 袁绍深深看了正在认真用衣袖擦拭龙榻的袁术一眼,抱着何进的脑袋出了门,一屁股坐在南宫门口的台阶上。 杀戮…… 惨叫…… 杀戮…… 南宫青锁门的大火映红的半边天,火光映照着袁绍俊逸的面庞,另外半边面容却在阴影之中,被火光照亮的眼睛里全是不明所以的光芒。 若是仔细看,袁绍怀抱何进首级的左手食指正轻之又轻的在何进脑门上一点一点轻轻打着节奏,袁绍的脑袋也随着食指敲击何进首级轻轻晃着,伴随着四处惨叫哀嚎求饶,和士兵喝骂大笑的声音,犹如再欣赏一曲极为悦耳的曲子。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月亮从天空最高点慢慢东落,启明星起,东方也有了一点初白,皇宫之中渐渐没了惨叫声,只有零星被发现装死的人哭嚎求饶,然后紧紧归于寂静。 袁绍抬头望着被南宫城墙燃烧映红的天空,站了起来。 “吴诓!” 袁绍的大喝在这宛如幽冥鬼蜮般的地方格外清晰。 “末将在!” 袁绍脸上全是阴冷。 第一二五章 朝阳似血 刘彤坐在袁珣马后,双手环抱袁珣得腰,闭上眼睛,眼前犹自是赵忠张让等人绝望投河,郭胜滚落在地的人头上那还在睁大着的眼睛,她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似乎只有袁珣那粗重的呼吸声和透过沾满灰尘的宝蓝色道袍脊背传来的热度才能让她又几分安宁。 “倘若累的话,不若去陛下车架上休息。” 刘彤轻轻摇了摇头,沉默着将手臂紧了紧。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害怕。” 靠着的少年略带调侃的语气,让刘彤还沉浸在惊惧中的心蓦然一松。 “你就会对着我豪横,我发现这是个事实。” 刘彤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没好气的在袁珣腰间一拧,在袁珣闷哼一声时,又赶忙用小手为他揉了揉。 “你看!我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敢对着我豪横!” 袁珣不满的抗议,可是背后的女子依旧没说一句话。 “喂!不会真的吓到?” “……” “这次回去,娶了我。” 刘彤幽幽的声音让袁珣身体一僵,刘彤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袁珣依旧听得清楚无比。 “你说啥?再说一遍!” 袁珣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却发现周围董卓军中兵士有人在看着他,尤其是董卓,虽然没有转头过来,可是耳廓明显动了一下,面容也有些古怪。 “袁君瑜,我让你——娶——了——我!” 这时候说这个,合适么? 而且…… “你疯了么?居然要嫁给我?” 刘彤再次揪住袁珣腰间软肉,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弯,疼的袁珣龇牙咧嘴,差点就想反手刘彤推下马。 “我喜欢上你了,不可以么?” 袁珣面庞一阵抽搐,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刘彤再次说道:“不许说话,我可是父皇亲口赐婚给你的,你以为你逃得掉?” 然后袁珣便听背后温软的身体轻轻颤抖一下,然后明显似叹气般说道:“我知道你和海棠姐姐早已两情相悦,我允许你先娶海棠姐姐,再娶我过门,只不过……你要带我离开洛阳……这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下去了!”说着环抱袁珣腰的手臂紧了紧。 袁珣听了刘彤上半句,刚想嘲讽刘彤,说他娶不娶海棠你刘彤还真管不了,可是听了刘彤下半句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一个身份在帝国顶端的人,居然想要逃离这个帝国的帝都,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袁珣很理解背后的少女,居然心中也有了几分心疼。 等到翻过邙山,天边渐渐散发除了鱼肚白,洛阳方向浓烟滚滚,四下都是火光四起,不用想也知道乃是大将军何进的曲部为了泄愤,开始在洛阳城中大肆屠杀曾和十常侍有关各级官员及其家眷。 一夜过去,只怕不但是官员,就连寻常百姓也遭了殃? 其实袁珣心中有所准备,在人类史上,屠杀一旦开始,就不是随便能制止住的。 大将军何进曾经权倾朝野,乃是大汉军政名义上的领袖,他的死让太多人有了理由失去人性,无论是真心帮他报仇,还是趁机烧杀抢掠,更或者借着为何进报仇这个理由达到不可告人目的,都足以让曾经繁华无比的洛阳变成人间地狱。 想必何进也不会知道,他的死亡彻底成为了洛阳各方魑魅魍魉、牛鬼神蛇的一场饕餮盛宴。 直到到了洛舍附近,眼看尘烟滚滚,大队士兵赶到,为首的是一个着甲的将军,此人袁旭认识,乃是何进手下心腹爱将,时任河南中部掾的闵贡 闵贡身后乘肩舆的乘肩舆、坐马车的坐马车、走路的走路,浩浩荡荡居然跟着不少文官打扮的人。 当朝文官都来了? 不知叔祖是否在? 袁珣扫视一圈,却未发现袁隗的踪迹,他自嘲一笑,袁绍主导的这场残局,事先不可能没有知会过袁隗,而且以袁隗如今超然的地位,也不可能来这里。 忽然,袁珣见到文官之中有一器宇轩昂的老年男子,腰背挺拔的骑在一匹战马之上,看起来马术精湛,在一众乘舆坐车的文官之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架势。 直到这时候,袁珣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支竹哨,用力的吹了起来。 “嘘——嘘嘘!” 一短两长三声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四周马蹄声大作,一群身着黑甲,内穿蓝色缺胯袍的骑兵从周围迅速骑马在袁珣不远处集结起来。 董卓一看,差点气炸了。 感情昨日射出数不清箭矢的骑兵居然只有堪堪二百来人! 再看这群骑兵,人人身穿精甲,头戴带檐笠盔,腰挎环刀,手执马槊,马鞍上挂着怪模怪样的大肚子弩弓随着马匹颠簸上下起伏。 二百人,瞬息之间射出几千支弩箭! 董卓顿时直想将怀中那越显硌人的琉璃宝珠砸还到袁珣的脸上! 倘若自己的西凉铁骑人人都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和这劲弩,天下何处去不得?! 董卓的呼吸粗重起来,双眼瞪着虎贲卫的骑兵直欲冒火。 袁珣驭马来到自己骑兵本阵,陈到赶紧拍马来到袁珣身边,关切道:“公子,你没事?” 袁珣摇了摇头,问道:“我没事,你们都没事?” 陈到眼神往董卓和他身后的飞熊军一瞟,用极为轻蔑的语气道:“要不是公子你自投罗网,我们一夜就能吃了他们!” 袁珣皱了皱眉,冷道:“你是不是飘了?居然说这种话?董卓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西凉精兵,你以为是一个个待砍的南瓜? 且不说昨夜他以圣驾为要挟,就算他不灭火把,仅仅化整为零,那么多人逐个找我们捉对厮杀,你们能撑几时? 陈叔至,你几时养成这般骄狂的狗屁性格?再这副鬼样子,滚回冠军县去!” 陈到一惊,谁知道袁珣能发这么大的火,可是仔细想想,袁珣说的不无道理,一时间羞红脸颊抱拳道:“末将谢过君侯教诲,还请君侯责罚。” 袁珣冷着脸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时候,那骑马文官带着闵贡走上前来,看到袁珣,抱手道:“冠军侯辛苦了,能把圣驾追回,你有恩与天下。” 袁珣转头看了看董卓,再看看那老年文官,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抱手叹气道:“卢中郎谬赞了,人不是我追回来的,乃是董刺史追回来的。” 原来此人便是后世和朱儁皇甫嵩并称为“大汉最后的三大名将”时任北中郎将、尚书卢植。 卢植师从桓帝时期的名臣陈球,也是涿郡一代大儒,他能文能武,黄巾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但是被十常侍压制,只认一个北中郎将、尚书的职位。 最让卢植在后世声名显赫的并不是他的战功,而是他的教育能力,他在被罢官期间曾在涿郡办私学,汉末群雄中不少都是他的弟子,如后来北方霸主公孙瓒和未来蜀汉昭烈帝刘备,都曾就学于他的座下。 乃至刘备在前期不得志之时,除了自己“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也经常拿“卢植弟子”作为背书提升自己的名望。 卢植深深看了袁珣一眼,摇头叹道:“袁冠军已然尽力了,此事不怪袁冠军。” 袁珣微微一滞,抬眼望向卢植,心中了然,卢植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士,兴许早已看穿了袁氏的诡计,是故才安慰和袁氏唱反调的袁珣? 果不其然,卢植不再看袁珣,而是朝着旁边一个刚刚从肩舆上下来的老者拱手道:“威考公,拜托了。” 袁珣一看那老者,心中一奇,心道:他要作甚? “崔烈……他能干嘛?” 不但是袁珣,就算是袁珣身后的刘彤也是心中大奇。 崔烈,清河崔氏分支,也算是世族出身,早年还是幽州名士。可是这货和张温一样,同样利用灵帝和董太后卖官鬻爵的时候,居然花钱买了个司徒。 洛阳有一个笑谈,说洛阳司马司徒都是铜钱打造的,说的就是张温和崔烈。还传闻崔烈当上司徒后,心中的去问他儿子崔钧,外面怎么评论他。 他儿子崔钧说,他买官之前,人人夸赞,他买官之后,人人鄙视。崔烈问其原因,亲儿子崔钧居然也鄙视道:因为他身上有铜臭。 于是崔烈大怒,举起拐杖追打他儿子。 崔钧当年就任虎贲中郎将,身穿铠甲逃跑。 崔烈垂垂老矣,怎么能追得上崔钧呢?于是破口大骂其子不孝。 谁知道崔钧反讽道:古之贤君舜的父亲打他,舜也是小打即挨,大打只逃的。 于是崔烈羞愧住手。 坊间传闻也不知可否能信,但是崔烈这已经算是名声极臭了,此时他要干啥? 或者说卢植需要他干嘛? 只见崔烈拄杖健步走到董卓马前,拱手笑道:“董方伯辛苦了,此时十常侍已灭,圣驾也已经送至迎驾队伍,董方伯何不率部返回夕阳亭休息?” 靠! 袁珣在马上翻了个白眼! 董卓若是区区一个“铜臭司徒”就能劝走,何必不远千里从西凉到河东,再紧赶慢赶跑到洛阳来参加此次野心家的狂欢? 要说卢植带着几万精兵来迎驾,董卓还可能摄于其威退走夕阳亭,此时除了袁珣的二百骑兵,就是闵贡的几百士兵,还有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群老头文官,指望他们能挡住董卓不让他进城? 卢植出洛阳时从马上摔下来摔了脑袋了? 果不其然,董卓闻言双眼一瞪,用马鞭直指崔烈鼻尖,怒喝道:“老子带着手下弟兄日夜兼程跑了三百里才追上圣驾,还他娘的被冠军侯误以为是奸宦队伍而损失了二百多弟兄,你现在让老子退却?你信不信老子砍了你脑袋?啊?!” 崔烈被董卓的大吼吓了一跳,不禁退后三步避开那差点抽到鼻尖的马鞭。 “莽夫……” “简直是有辱斯文!” 董卓如雷般大吼也让崔烈身后的百官吓得一个个战战兢兢,一时间居然没人敢出来说话,只敢躲在闵贡曲部背后窃窃私语不止。 “你们一群人无不是公卿大臣,平素口口声声匡扶汉室,到头来天下动荡,连天子都被人劫走,老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救驾归来!回避?你们凭什么让老子回避?!” 说完,董卓鄙视的看了一干公卿大臣一眼,冷哼道:“走!进城!老子倒想看看谁他娘的敢拦我!” 随着董卓一声令下,三千西凉铁骑护卫在圣驾周围,生生在百官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这些百官人人面色涨红,却只能乖乖让路。 卢植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早做打算,天下要乱了,连拿司徒做试探都拦不住这些虎狼,硬碰硬不过途生伤亡罢了,大汉从根里烂了,也从根里生出了恶鬼,救不得,救不得了啊……!” 他此话似和袁珣所说,也似自言自语,说罢,便一拉马头自顾自跟着圣驾朝着正在流血燃烧的洛阳城中而去,只留下一抹萧索的背影。 “君瑜……大汉真的没救了么?” 袁珣带着二百骑兵呆立在洛阳城外,看着东方绽放的第一模残血一般的朝阳,轻轻拍了拍放在腰间刘彤的手,摇头道:“谁知道呢……” 第一二六章 明知山有虎 南宫城墙的大火熊熊燃烧了三天,这才被丁原带着金吾卫扑灭。 而这三天,洛阳城外邙山脚下,无主的乱葬岗多了起来,里面埋着皇宫中无数宦官和宫女尸体,也埋着近两万洛阳民众的尸体。 正如袁珣所料,屠杀一旦开始,就不可能轻易停止。 车骑将军何苗死于吴诓之手,现在脑袋还挂在原本何进悬首之地。 樊陵、许相等一众平素投靠十常侍的官员也被满门抄斩。 十常侍的家人甚至被夷了三族! 三天内,洛阳街头都是士兵抓人,整个洛阳城人头滚滚,比诛杀宦官当日还要恐怖几分! 漫说是洛阳,诛灭与奸宦勾结之官员的政令由袁绍、袁术假借何进遗令颁布天下,一时间,动荡不止的大汉江山再次陷入了水火之中,司隶周围颍川,雍州,乃至冀州,只要和十常侍有点关系的人,无不被抄家灭祖。 打着为大将军报仇肃清十常侍余孽的司隶校尉袁绍可谓一时间风头无两。 最大的原因还因为袁氏故吏,此次救驾立下汗马功劳的并州刺史董卓乃是袁家故吏。 因为受了惊吓,天子刘辩和太后何之瑶这三天也没有开朝会。 今早是天子和太后开得第一场朝会。 当袁隗作为颁旨之人,颁布天子第一道政令时,也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何后看去,却只见到何后那面无表情的脸。 董仲颖平叛、救驾有功,着董仲颖为羽林中郎将! 封董仲颖为郿侯,封邑雍州眉县,食邑两万户! 诏令一下朝堂哗然! 全部人看向站在武官队列中的冠军侯袁珣。 虽然自古戍卫皇宫的军队就有羽林卫和虎贲卫,可是之东汉以来,为防宫乱,一般情况下羽林军和虎贲卫是不并立的,假若虎贲卫戍卫皇宫内城,那么羽林军就只能戍卫外城。 可是此时虎贲卫就如当年西园军,担任了整个皇宫的守卫责任,现在建立羽林军,就是在分虎贲卫的权。 在场有心人都知道,袁珣轻易放袁绍袁术曲部进入皇宫,已经然让敏感的何太后起了警惕之心,这时候重建羽林军,不过是制衡袁珣罢了。 袁珣抬眼看了何之瑶一眼,何之瑶好似亏心一般偏开头去,虽然早知道何之瑶乃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可是此时也还是忍不住心中失望。 这女人,真的愚蠢到这种地步了么? 因为董卓本部两万余步兵已然逼进夕阳亭,她居然一厢情愿以为示好董卓就能制衡袁家么? 袁珣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女人在历史上惨死于董卓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倘若真的是有才干的人,只怕这时候更应该抱紧袁家的腿,才能真正做到制衡洛阳各路军阀,最不济也应该拉拢丁原。 拉拢弱者制衡强者,才能做到天平不歪,示好董卓,不过是给了董卓一条堂而皇之进入家门的路罢了。 而且居然还将何进和何苗的部分旧部直接划分给董卓?他喵的人家要杀你,你还给人家递刀子? 袁珣想起他想了好久的何进旧部中原本丁原派入洛阳协助何进的都尉张辽,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他娘的到了嘴边的ssr级卡就这么被人生生抽走了! 此时,袁珣有种被历史的车轮深深压过脸的感觉。 散了朝,何之瑶心中有些乱。 她又想到了袁珣在朝会上那带着失望和嘲讽的眼神。 正当她心烦意乱等待那个被她派去请袁珣的宫女时,宫女进来了。 “怎么说?冠军侯人呢?” 面对何太后急吼吼的询问,宫女吓了一跳,只得谨小慎微的回答道:“冠军侯说……冠军侯说……” 何之瑶秀眉一皱,冷喝道:“他说什么?说!” 小宫女一个激灵,哭丧着脸说道:“冠军侯说他乃是外臣,不可随意进入后宫,且军中还有军务,若太后有事相商,请在下次朝议上直说……他还说……” 何之瑶冰冷的瞪着小宫女,小宫女赶紧大刀:“他还说让太后好自为之……” 何之瑶闻言一愣,失魂落魄的挥了挥手让那小宫女下去。 “袁君瑜……哀家几时说过不封赏你?你何必嫉妒董卓呢?倘若哀家此时不稳住董卓的心,哀家母子还有活路么?” “你怎么就不懂哀家的良苦用心?” 口中喃喃自语的何之瑶眼眶有些红,她原本还想加封袁珣重号将军,让袁珣又足够资本来制衡董卓,可是袁珣这样的表现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郭胜!郭胜!死奴才你死到哪里……额……” 何之瑶呼唤着郭胜,本来想让郭胜去袁珣军中为她解释一番,可是呼唤几声后,这才骤然发现,郭胜身首分离的尸体早已在黄河水底喂了鱼。 别说郭胜,此时皇宫中连一个宦官都没有,皆被袁氏带着何进旧部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一些宫女被当做宦官用。 偌大的永乐宫中,只剩轻轻的呜咽之声。 袁珣当然不懂何之瑶的“良苦用心”,不过即使懂了,袁珣也只会冷笑以对。 说白了,也无非是用董卓来制衡袁氏,可能还存了“报复”敲打袁珣开皇城门给袁氏兄弟剿灭宦官的心思。 同样是制衡,何之瑶的制衡之道比起灵帝,就如才出新手村的新手和满装备满级数的氪金人民币大佬。 他没时间和何之瑶玩这些过家家般的勾心斗角,更没心思反思自己是否是误会了何之瑶,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到底,何之瑶并不是他的女人,他没责任去管何之瑶的生死。 至于所谓的“母子”? 呵呵。 “你怎么打算的?” 夕羽楼后院小筑中,郭嘉躺在软塌之上,头枕着一个当红歌姬的胸前,一边惬意的擒住那歌姬递来的酒樽,仰头一口喝干,一手却把玩这那歌姬的长发,惹得那歌姬满面羞红,眼角含情的看着他。 袁珣郁闷的手中葡萄酒一干而尽,丧气的问道:“师兄,我这次来洛阳对抗董卓,貌似是失败了?” 郭嘉哈哈一笑道:“把‘貌似’去了,就是失败了。” “唉……” 郭嘉轻轻拍了拍那个歌姬,歌姬乖巧的将他扶起来坐正,然后走出小筑关上门,这时候郭嘉才笑道:“莫要垂头丧气,在为兄看来,你失败了,也没失败。” “哦?此话怎讲?”袁珣眉毛一挑。 郭嘉正色道:“虽然有锦衣卫提供的大量情报,可是我们事先还是忽略了两个不定因素,从出发来洛阳那一刻开始,我们注定就失败了。” 袁珣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郭嘉。 郭嘉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我们并未想到,在董卓一事上,你袁氏上至太傅公,下至你叔父袁本初、袁公路,都是扫榻以待董卓入洛,甚至用尽百般手段迎他进京。” 袁珣想起当日他才回到洛阳,拜见袁隗时,老人对他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叹。 郭嘉说得对,与其说是董卓强势入京,不如说是袁氏一手推着董卓入京,为了让董卓入京,袁绍不惜挑动十常侍和何进火拼,直接造成了十常侍之乱。 袁绍的神操作,若说没有整个袁氏在背后推波助澜,谁也不信。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能从袁氏中取到点滴支持,可以说除了你自己姓袁,一直是在孤军奋战。” 袁珣点了点头,示意郭嘉继续讲。 “第二,你我都高看了那位太后,低估了她的愚蠢,谁能想到明知道董卓有可能会借董太后之事发难的情况下,还想着平衡,而且以低劣的手段平衡,用一匹恶狼来和羊群做平衡。” 袁珣苦笑道:“这是我的错,原本就不应该靠她。” 郭嘉摇头,笑道:“君瑜,要我说,此时你不该再想着如何对抗董卓了。” 袁珣不解的看向郭嘉,却听郭嘉接着说道:“太后和天子就是一杆大旗,谁摇旗谁就能有便利,你不也曾摇旗联合丁原对抗董卓? 此时董卓是摇旗之人,我们就必须暂避其锋芒,要我说,干脆挂印离去,回冠军县静观其变。 董卓野心逐渐暴露,我不信今日朝议只封赏他的事情不是他亲自操刀运作,这只是一个信号,他在昭告天下高调入中枢,也是他的试探。” “怎么说?” 郭嘉眯眼冷笑道:“倘若今日朝议之事引起轩然大波,那么董卓短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是偏偏各路世家、将领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暂避锋芒,只怕他很快就会做什么让天下震动的事情了。” 袁珣深有体会的点头,世家就是如此,在大是大非面前,这群人永远想到的都是如何保存家族利益,别说是袁氏,今日朝会之中,王允、丁原等平素以忠心着称的不也没放半个屁么? “所以接下来,董卓必定会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此时若再直面与他,得不偿失。君瑜,依我看来,此时主要的不是想着如何对付他,而是避其锋芒,止损!” 郭嘉声音很冷,但是也很现实。 “为兄刚才说过,你失败了,也没失败。你失败在于,我们当初来洛阳时,目标便是阻止董卓入京,此时确实是失败了。” 袁珣点头。 “而为兄说你没失败,在于倘若不来洛阳,你也不过是个空有冠军侯爵位的东宫舍人,此时你不但冠军侯之名坐实,天下无人再敢小觑,而且已然是比秩两千石的大员,若是为兄料想不错,你的官位还要升上一升。” 郭嘉呵呵一笑,说罢悠然把酒入喉。 袁珣闻言眼睛暮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嘉。 他可是直面董卓让他之前不能入京的人,而且救驾当日还阴了董卓一把,让其损失了近二百飞熊军,若说董卓此时最忌惮谁,只怕他袁珣排前三不为过。 此时董卓得势,暗中不给他穿小鞋就不错了,居然还会升他的官? 别逗了。 仿佛听到袁珣心中所想,郭嘉微微一笑道:“董卓不是傻子,更不可能在这时候和天下世家为敌,倘若他真想一飞冲天,就必须拉拢天下世家,何况他一直自称袁氏故吏,以你袁氏为尊。” 顿了顿,郭嘉继续头头是道的分析道:“而你叔父袁本初,这时候身具剿灭十常侍之功、为大将军报仇的光辉,此时名望乃是顶峰,而袁本初本就得到天下世家和百官的拥戴,董卓是不可能让你叔父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的。但是对于袁家,他又不可太过压制,是故压一个,捧一个便是他不二的选择。” 袁珣闻言摇头道:“那怎会是我?倘若压一个捧一个,我另一个叔父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郭嘉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你小子的大机缘,倘若没有你,那么袁公路确实是很好的选择,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虎贲中郎将!” 袁珣恍然大悟! 是啊! 自己现在是虎贲中郎将,掌握着皇宫内院的戍卫之职,董卓若想全盘掌控天子刘辩和太后何之瑶,至少要掌握皇宫,怎么都绕不开他袁君瑜,要不然袁珣把持着皇宫戍卫,两方火并起来,饶是董卓现在渐渐崛起,但也怕袁珣扣一顶造反的大帽子给他啊! 所以他是一定要调开袁珣的,即调开袁珣,又能示好稳住袁家,还不让袁绍崛起,最好不过明升暗调袁珣的官位,而且这个职位绝不会比现在差! “那么师兄所说的止损是何意?” 郭嘉轻笑道:“我想为了调开你,董卓给你的官职绝不会低!” 说着,郭嘉叹口气正色道:“君瑜,听我的,见好就收,此时急流勇退以待天下大变再行发力方还来得及,洛阳现在就是一个泥潭,掉下去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及时抽身为好。” 第一二七章 司马徽的最后一课 “你是说……?” 袁珣一听,忽然双眼一瞪,怒指郭嘉道:“郭奉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什么陪我来洛阳直面董卓,都特娘的是假的,你就是将计就计让我捞足资本全身而退!?” 郭嘉闻言忽然沉默了,轻轻端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然后深深叹了口气道:“君瑜,我很欣赏你的天真,那份带着赤子之心的真挚,真的……” 袁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带着冰冷,沉声道:“怪不得我来洛阳,处处受到掣肘,感觉步步不顺,原来除了我袁家不支持我,你作为我师兄,你也不支持我! 怪不得何之瑶对我百般示好之时,你极力让我接受,此时也在极力让我接受,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帮我对抗董卓的打算! 我他娘的怎么就信了你的鬼!你知道董卓进京之后会发生什么吗?你知道吗?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 袁珣说到情绪激动之时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郭嘉也不恼,只是将折扇呼啦一声展开挡住袁珣飞溅的唾沫星子。 直到袁珣骂完,郭嘉才慢条细理很光棍的说道:“虽不是刻意阻止你,我给你出的计谋也算是时下能挡住董卓的唯一办法,但是事情早已注定,纵有惊世之谋又能如何?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意见!” 袁珣忽然凶焰一滞,他哪里不知道郭嘉做这些,说白了还是为他好,可是他就是不能接受被郭嘉这么算计,只能讷讷道:“你……我……你!” 郭嘉再次叹口气道:“君瑜,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何就如此努力的阻止董卓入京,难道你就这么想着天下苟延残喘下去么?” 袁珣沉默了…… 是啊?他为什么呢? 没有他,董卓也是这般入京的,有了他袁君瑜机关算尽,董卓依旧在袁氏的策划下入了京,当初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呢? 为了让刘氏苟延残喘几年么? 别逗了,他对刘氏丝毫没有好感,倘若有,也只是那个让他娶她的娇蛮少女,还有……那个一直以哥哥对待他的少年天子? 扪心自问,如同历史一般,董卓的崛起何尝不是袁氏崛起的一个机会呢? 倘若没有董卓的崛起,哪里来的十八路诸侯讨董?袁绍又怎会成为关东联军的盟主一步步走到了北方霸主的地位取代了董卓成为天字第一号军阀呢? 而袁术又怎能雄霸扬州,成为董卓之后第一军阀呢? 袁氏的真正崛起,和讨董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可是为了叔祖和袁氏那些即将惨死的人,他能退么? 这样的话,他能和谁说呢? 谁会信呢? 袁珣心中苦涩无比。 “君瑜,我知道董卓乱政会给天下百姓带来怎样的灾难,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郭嘉声音有些冷,“可是这天下不是只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能救得了的!你说过,想试试,那么你就该面对这些诡诈,这些失败,还有碰壁碰得头破血流之前学会止步! 自古以来,高祖皇帝,光武皇帝,上至始皇帝,能够做一番大事业的永远不是抱着天真和仁慈去拥抱世人的圣人!而是心中初心不变,手中罗刹手段的天下枭雄! 你的家世和些许才干,虽足以支撑你成为一方诸侯,可是你的天真会让你粉身碎骨,你披上狼皮依旧是一头羊,可是你身边都是吃人的虎! 清醒点!你要变成一头恶龙,荡平寰宇,让身边猛兽低伏,这让才能让你的‘试试’当真。 这是老师让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孟子》你学了,老师今日的课不难,怀王道之心,行霸道之事!” 袁珣身体一震,沉默着不说话。 郭嘉冷笑道:“老师让我问你,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大汉对天下好,还是破而后立的天下好!?” 袁珣蓦然抬眼,震惊道:“这是老师说的……!” 郭嘉点头道:“对!” 袁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再睁眼时,眼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起身郑重对郭嘉行礼道:“袁君瑜,谢过老师指点,谢过师兄指点!” 郭嘉松了口气,他很喜欢这小师弟心中一点诚善的赤子之心,或者用袁珣自己中心的秘密来说,这是来自后世被法律、道德和多年接受教育而养成的三观。 可是司马徽和他又怕这一点执念会让袁珣成为环伺四周恶狼闻到的血腥肉食。 “师兄,你带着我舅父回冠军县,董卓成势,只怕过不了几天,我那叔父们也会离去,彼时天下讨董,我们总不要错过才好!” 郭嘉悚然一惊,愣道:“那你呢?” 袁珣眯着眼睛道:“我百般布置,却毁于一旦,心中总是不平,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会成为我的心魔的。” 郭嘉急道:“你这痴儿,和你说了那么多,怎的就是不悟!” 袁珣笑了,笑的人畜无害。 “悟了,就是……不爽。” 袁珣眼睛一瞪,满脸狰狞低声道:“老子就是不爽!不他娘的咬董卓一块肉下来,老子过不了这个坎! 是! 这一次我是孤军奋战,几近四面楚歌。 但是诚如师兄所说,我们早已设好退路,我能损失什么?! 我他娘的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了么?纵使头破血流,我也要让董卓,让这该死的世道知道,我袁君瑜也他娘的不好惹!” 而且,董卓想要伤害我们袁氏,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这句话袁珣没有说出口。 袁珣平素性格随和,但不代表他怯懦。 是的,从收拢流民到平定黄巾,再到阻止董卓入京失败,一路行来有成功也有失败,更是让他磨平了作为穿越众的那点狂妄自大,不得不谨小慎微。 可是此时,袁珣心底那点执拗和光棍气质也被彻底激发出来了,前世小的时候,袁珣身体弱,经常被欺负,母亲曾说被人怎么打不要紧,关键是要敢还手,还要敢下黑手,只有不屈服,别人才不敢再欺负你。 于是袁珣从小性格就极为倔强,这也是他随和性格的另一面,就像光和暗。 郭嘉愣了片刻,叹口气摇头道:“果真如你,劝也无用,也罢,为兄且随你蹚一蹚这浑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只怕得不偿失。” 袁珣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冷笑起来:“想要成乱世之枭雄,总要出点血,这乱世,没点不切实际的妄想和撞南墙的勇气,如何混得下去? 而且老子好处还没捞够!倘若我兵力也有如丁原或董卓那般达到两三万,我还能让董卓嚣张至此?董卓吃肉,我他娘的分口汤不过分?况且他吃肉吃的这么开心,问过我袁君瑜同意不同意了么?” 听到这里,郭嘉终于笑了。 袁君瑜终于不再是一腔热血单纯的想阻止董卓入京主政,而是开始琢磨着怎么让自己在这场血腥的宴会中分到一杯羹了。 逐鹿天下需要的是枭雄,而不是英雄,不是么? …… 袁绍不敢相信,今日的朝议居然就这么宣布了一件事情然后匆匆散场。 十常侍之乱涉及到的人非常多,可以说在朝会中的无一都是,偏偏只是留用董卓于中枢,没有宣布任何事情。 这让那些自认为在平定十常侍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大多无所适从。 其中以袁绍为最。 袁绍此时已经感觉到,事情似乎哪里出了错误,渐渐偏离了他策划的轨迹。 说好的自己取代何进成为天下执牛耳者呢? 而且何进何苗旧部虽然在洛阳的兵力并不算太多,但是加上屯驻在夕阳亭近三万西凉军,董卓的兵力一跃成为洛阳之中最多的。 袁绍…… 好像被董卓摘了属于他的那颗桃子! 他下意识看了袁珣一眼,想起袁珣还在颍川之时,加急送来的几封密信,忽然浑身有些发冷。 而此时,董卓的两万多后续部队到达夕阳亭的消息也让袁绍窒息,从谋害灵帝开始,到何进和十常侍相斗而死,他第一次有了慌张的感觉。 “本初,现在切莫慌张,董仲颖入京,不过是想捞到更多资本,且此时其心不明,却静观其变。” 在袁绍府中,许攸看着袁绍坐立不安的样子,皱眉扶须劝道,饶是他聪明绝顶,此时也觉得事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了。 在旁的逢纪冷笑道:“许子远,看你定的好计策,居然通信董卓去救驾,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虽然董卓明里还是自称袁氏故吏,可是其自立野心路人皆知,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攸怒道:“逢元图,休要在那里说风凉话!当日召董卓入京者不是你出的主意么?你罪责滔天!某当初可是力主推荐冠军侯带兵来支持的!” 逢纪一听也急了,慌忙解释道:“明公,当初我只建议董卓入京声援,并未想给其除了协助明公剿灭十常侍外点滴功劳!倘若不是许子远自作主张……” “够了!” 袁绍一拍椅子扶手,大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怒视手下最为得力的两个谋主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心中再次想起自己书房书案上的两封信,一时间又悔又愧,悔得是怎的就让董卓白白拿了救驾大功,愧的是自家那侄儿,明明一心为自己着想,甚至回到洛阳后还于整个袁氏不支持的情况下孤军与董卓斗智斗勇,自己却怀疑侄儿勾结了十常侍。 袁君瑜……料事如神让人惊讶。 “说!此事该当如何解决?董卓虽然还对我袁氏毕恭毕敬,可是压制我入中枢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你们要怎的解决?!” 许攸和逢纪看袁绍发怒,一时间也有些惧怕,还是许攸仗着和袁绍关系更近,拱手道:“本初,倘若明日朝会,朝廷按功封赏于你,那么说明董卓还是有依附袁氏之心。” 袁绍颌首点头,却听许攸接着说道:“倘若……明日朝廷对本初你的功劳只字未提,只怕要早做打算……” 袁绍微微皱眉,怒道:“我一朝得势,机关算尽,眼看便要成为执牛耳之人,难道就这么算了?你说!最坏会怎样?” 许攸扶须皱眉思考一阵,叹道:“董卓忌惮本初甚之,却又不敢得罪袁氏太过,只怕会将本初你外放远离司隶之地。” “外放!?”袁绍悚然吼道,“当初陷杀灵帝,就是为了不外放,此时外放我还做这么多作甚!” 许攸低下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半响后才道:“其实外放也有外放的好。” 袁绍忍着心头大怒,冷声问道:“好在何处?” 许攸说道:“董卓乃关西武夫,不受世家待见,虽然此时肯定百般讨好世家,可是谁会搭理他一个西凉匹夫?他若执政,天下谁服气?谁不嫉妒?彼时本初只要振臂一呼,说董卓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天下必然一呼百应,讨董且成,本初凭借家世必然执其牛耳,只要打败董卓,天下还是本初的!” 袁绍闻言微微眯眼,思量一阵摇头道:“董卓虽然是关西匹夫,但是手中军力很胜,再加上彼辈长袖善舞,你怎知世家中没有支持那厮的?” 许攸眼中精芒一闪,压低声音道:“那就要看本初有几分魄力了……!” 袁绍闻言面色大变,整张脸变得毫无血色! 第一二九章 恶意中伤 每天睡前烫一烫脚是李儒多年居于西凉苦寒之地的习惯。 他总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睡的好一些。 自董卓任羽林中郎将后,李儒就被董卓任为羽林郎,虽然只是一个秩三百石的小吏,可是李儒不在乎。 只要送自己的岳父走上人臣巅峰,总持天下朝政,他心中抱负得以实现,彼时他李儒担纲什么职位还重要么? 西凉人太苦,西凉人需要自己的声音也太久了! “先生,有人求见。” 李儒正要泡脚歇息,只听门外仆人通报。 “何人?” “老奴不敢说……先生只怕还是见一见为好……” 李儒一皱眉,重新穿上鞋袜,将木盆抬到墙角,这才正襟危坐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老仆走了进来,李儒还在疑惑来人何在,只见老仆让开了身子,身后是一个兜帽都住面容,穿着斗篷的矮小身影。 等到来人掀开戴在头上的兜帽露出面孔时,李儒挑眉惊道:“居然是你!” 今夜,他注定泡不成脚了…… …… 太阳总要升起,总不会是一片黑暗。 但是对于袁绍来说,他心中期待的太阳在今日的朝议之时——落了。 因为董卓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颁了圣旨。 “诏曰:董仲颍忠心为国、剿灭十常侍,平自桓帝以来数十年阉患,兼有救驾大功,着令升任司空一职,总领朝政! 原行司空事的光禄卿刘弘在位以来碌碌无为、尸餐素位,去职留用以观后效! 着渤海王刘协为陈留王。” 这……! 圣旨一下,权臣哗然而惊! 董卓一介西凉武夫,庶族豪强出身,何以敢窃居司空之位? 况且古往今来,何人见过自己给自己颁旨升自己的官职的? 虽说皇宫中宦官被袁氏兄弟屠戮一空,可是老太傅袁隗还在呢,几时轮到董卓给自己颁旨了? 昨天还是羽林中郎将,今天就进司空之位,何等骇人听闻?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互相看着彼此脸上的惊骇,再将目光转向朝堂龙榻之上,只见何太后和天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众臣工。 何太后这是要扶持第二个何进与袁家对抗么? 无怪群臣如此思量,何进身死后,打着为其报仇的名义攻破皇城的是袁氏兄弟,将十常侍逼得挟持圣驾出逃的是袁氏兄弟,就连把董卓招进司隶的更是司隶校尉袁本初!倘若没有董卓的横插一脚,只怕袁绍便是司空了? 这道圣旨……难道是时自称“袁氏故吏”的董卓现在就要开始打压袁家了么? 比起董卓任司空,刘协该认陈留王这种消息反而没人在意了。 只是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袁珣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微微睁开,看了董卓一眼。 “冠军侯、虎贲中郎将袁君瑜,救驾有功,升任右将军,金印紫绶、位次三公,开府行事!种水校尉袁公路,为大将军何进报仇领导平乱有功、德行高远,升任后将军,金印紫绶、位次三公,开府行事!” 此诏一出,百官再次哗然! 感情董卓不是要打压袁氏,而是要打压袁绍! 谁不知道袁绍才是真正带领何进旧部为何进报仇,诛杀宦官的领导者?可是董卓今日颁得圣旨,直接将这些功劳安到了袁术头上,把袁绍的功绩抹的一丝不剩。 关键此举并不得罪袁氏啊,说白了,天下谁人不知袁绍乃是袁逢庶子,只不过是过继给袁成的?而此次加封却给了袁氏两代嫡出子弟天大官职! 你细品! 位次三公,开府行事! 袁氏一门居然霎时间担纲了两个四方将军! 这是什么样的荣耀?特别是袁珣从一个比秩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直接升任为超品的将军,其升官的速度也仅次于董卓了! 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受封四方将军!和当年十七而封狼居胥荣任骠骑大将军的霍去病也差不离了? 可是这份圣旨却唯独少了两个人。 面色阴沉但是还算镇定的袁绍暂且不说。 可是一开始就打着诛除宦官而进京的执金吾丁原呢? 圣旨根本就没提他! 果不其然,性情火爆的丁原怒而出列,并指直指董卓大喝道:“董仲颖!尔胡乱擅自矫诏,欲凭手中军队挟持天子太后把持朝政焉?!” 董卓站在龙案旁边,死死盯着丁原冷笑道:“丁执金胡说八道什么?某身后就是天子和太后,我所颁圣旨皆是太后和天子的意思,你几时看我把持朝政挟持天子了?” 丁原怒道:“袁司隶一心为国,圣旨中丝毫未有提及,若不是你这宵小把持朝政,何以如此?!” 董卓双眼一瞪喝道:“丁建阳!你是想说你为啥没封赏?!尔身为执金吾,掌管洛阳防务,大将军何进被奸宦暗害于未央殿之中,你敢说你没有罪责?奸宦作乱,你这厮不在第一时间追捕,还呆愣愣在夕阳亭外屯驻大军,你寓意何为? 想阻止我追击圣驾么?! 不将你拿下法办也是看你丁建阳多年来兢兢业业,你还敢在这里咆哮朝堂?信不信我将你赶打出去!” 董卓一番话将丁原说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防备你董卓是大将军何进亲自下的命令? 但是董卓这话也不单单只是说丁原,很多早已明悟的大臣都看向了在未央殿一角抱臂上观时任右将军的袁珣。 要说渎职,那么当十常侍挟持圣驾出逃时,负责戍卫天子安全的袁珣就是渎职? 这几日还有小道消息传出十常侍作乱之前,袁珣和赵忠走得极为近,现在董卓呵斥丁原的一番话,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董公好一招祸水东引,调虎离山……” 略带稚嫩的清朗之声在殿中响起,文臣之首的袁隗听闻这声音,原本毫无表情的他面色忽然大变,转头朝着袁珣之处看去。 不但是袁隗,就连坐在上首的何之瑶也是面色大急,瞪着声音来源处,频频使着眼色。 只见袁珣轻笑着走出人群,看着董卓冷笑起来。 袁珣本来是冷眼看着这由董卓主导的朝堂闹剧,此时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也被带了进去,倘若此时不辩解,只怕会留下勾结十常侍的流言把柄,以便董卓未来朝他下刀子。 “仲颍公先是自封司空,又封我和我三叔为四方将军,却偏偏未提有大功在身的我二叔父袁本初,这是想消除你身上袁氏故吏的名号么? 还利用我袁氏嫡庶之名挑拨袁氏内斗,好一招二桃杀三士啊!只怕是您那女婿文优先生的计谋?” 袁珣一边慢条斯理的笑着说,一边赞叹的点头鼓掌。 此话一出,袁绍面色一僵,随后向袁珣投去感激的目光,而刚才还在沾沾自喜的袁术也是面色阴沉若有所思。 “董公也知道,小子身负戍卫皇宫的重职,而明升暗调将我调离虎贲中郎将之位,是为了方便您更加把持天子和太后么? 构陷丁执金,暗讽我勾结十常侍,也是为了给我们留下扫除障碍的把柄? 您已接手何大将军和何苗旧部,此一番连消带打,让洛阳最重要的两个带兵之人沦为边缘,果然是高!” 何之瑶眼看袁珣越说董卓脊背抖得越厉害,心道不好,只怕董卓恼羞成怒对袁珣做出什么坏事,急忙开口道:“君瑜休要胡说!加封董爱卿为司空,乃是哀家和天子的意思!你快快向董爱卿道歉!” 袁珣抬眼瞟了满脸着急的何之瑶一眼,仿佛没听见这位太后的话一般,接着轻笑道:“董公已自封为司空,却还如此费尽心机,还真是……志向高远啊! 董公…… 连大汉司空都满足不了你么?” 袁珣说到这里,不但是董卓面色大变,就连朝中百官也是人人悚然而惊! 连何之瑶听到这里,满脸的着急瞬间化为惊恐,俏脸煞白的看着董卓。 可是何之瑶有选择么? 她的设想无非是一面高官厚禄稳住董卓,一面提拔袁氏特别是袁珣制衡其并保护自己? 现阶段,何之瑶敢触怒董卓么? 董太后的尸体没下葬被偷偷藏在宫中呢! 这种饮鸩止渴的感觉,让何之瑶心中惴惴不安,忧心欲死。 对啊! 董卓已经自封三公,其实按照现在董卓在洛阳的势力,何人敢反对?可是他却还一番布置,不但挑起袁氏内斗,还欲扫清洛阳周边军事力量,他想干嘛? 百官想到这里,一个个冷汗渗出额头,看着面色越来越阴沉董董卓,寒气从脚底之传遍全身。 “董仲颖!莫要以为你的野心天下人不知道!你这狗屁司空,我丁原第一个不认!你想霍乱大汉天下,得从我丁原的尸体上踏过去!还有你妄想废帝而立!” 丁原听袁珣慢条斯理的一番话后,心中只觉畅快淋漓,甚至说出了群臣心中不敢想更不敢说的话,说完朝着天子和太后躬身行礼,头也不回的走出未央殿大殿。 袁珣轻笑一声,朝着董卓一鞠躬笑道:“只因不想让人误解小子勾结十常侍,小子这才恶意揣测董司空,实是孩童之语,还望董司空莫要往心里去。 不过董司空乃是忠贞爱国之人,料想也不会为小子恶意中伤,做出什么排除异己、把持朝政……甚至……”袁珣说着饱含深意的看了看董卓,又看了看早已双目通红的刘辩,随即摇头道,“……哈哈,随口胡说,司空莫往心里去……对了,司空啊,交接虎贲中郎将职责找谁啊?三台么?还有,虎贲卫皆是本将旧部,一并让本将带走可好?” 袁珣的转变之快让未央殿上至太后何之瑶,下至群臣没一个能反应过来,前一秒还在质疑董卓阴谋,下一秒就承认了董卓司空之位,而且还谈起权力交接,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说完,他也不等董卓有什么反应,再次对着刘辩和何之瑶一鞠躬,笑道:“今日我身体不适,感觉脑子没带出门,请求早退。” 说完,也不等董卓和天子太后说什么,笑吟吟面朝天子退出了南宫未央大殿。 何之瑶的俏脸由白转灰…… 第一三零章 二桃杀三士 哐! 显阳苑书房的书案被一把利剑狠狠劈做两截,董卓手持宝剑,在书房中乱砍乱劈,一时间书房中狼藉一片,碎木书卷四下散乱。 董卓这还不解气,看到侍立在一旁新的皇宫内侍,扑将上去一剑将那小宦官劈翻在地,几剑下去,小宦官尚未发出惨叫,就被砍作一堆烂肉! 李儒面色平静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任由董卓残暴的狠劈那小宦官尸体,直到董卓砍累了,将沾满碎肉和鲜血的宝剑丢在一边,满身是血的穿着粗气,这才招手唤过侍卫在书房门外的两个西凉军士打扫房间, 等到房间打扫的差不多,李儒轻轻拂开站在襟子上的一点碎肉,这才站起来鞠躬道:“此事怪儒,未想到那袁君瑜居然看透了我们的计策。” 董卓往椅子上一坐,吼道:“竖子!欺我太甚!某这便点齐兵马,和这小恶人新仇旧怨一起算了,定要叫他死无全尸方消我心头之恨!” 李儒闻言摇头道:“岳父大人,袁君瑜固然该死,可是此时不是报复那袁君瑜的时机啊!” 董卓怒道:“我待这小贼不薄,年纪轻轻便封他为右将军!而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在百官之前中伤与我,还嚣张至极的先行离开,他若不死,某如何安寝?!” 想到今日袁珣那嬉皮笑脸的可恶模样,和百官看自己的古怪目光,董卓怒极攻心,一张脸憋成了绛紫色。 “这袁君瑜,倒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李儒赞叹道。 原本就暴怒的董卓闻言面目更是阴沉无比,这一点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只以为打着打压袁绍的幌子能够把真正的目的藏于这番封赏之后,哪知道袁珣一语道破。 而且袁珣最后那饱含深意的一眼让董卓此时想起心底也不禁冒出一丝寒意…… ……他知道自己想要废帝么? “你说……那小恶贼可是看出了我等谋划?” 李儒闻言一愣,眼睛也眯了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有可能,毕竟天下奇人异士,绝顶聪明之人不少,无论是袁君瑜自己参透还是他身后有高人指点,也都不足为奇。 但是只观袁君瑜今日之表现便知——他还没准备和我们撕破脸。” 董卓点头道:“文优言之有理,倘若这小恶贼想和咱们撕破脸,绝不会今日当众道破我们的谋划后承认了我司空之职,还顺手交出了虎贲卫的宿卫之权。” 这就是让董卓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袁珣先是一番直言分析,如扒衣服一般将他董卓扒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又话锋一转,不但承认了董卓司空之位,还心甘情愿的让出虎贲中郎将,那他又何必得罪董卓呢? “泄愤……”李儒苦笑说道。 董卓大奇,不解道:“我封他一个右将军,天大的殊荣,往日某家何曾得罪过这厮,甚至前几日在他手上吃亏某家都忍了,他他娘的有何愤可泄?” 李儒哭笑不得说道:“儒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除了这个解释,我也没有其他答案了,今日岳父呵斥丁原,实是将袁珣也带了出来,他乃是袁家嫡孙,若是扯上勾结十常侍,只怕要让祖宗蒙羞,是故才出来恶语中伤岳父大人!” 说完,李儒叹道:“才进洛阳便闻这袁君瑜乃是一个混世魔王,做事不考虑后果,未想到这人当真如此,为了一时激愤,不惜得罪于岳父大人……只是此子头脑实在敏捷,才凭一点倪端便可推测大局,让人感叹。 不过此子性格偏激易且怒毫无心机,倒也不足为惧。” 董卓这才稍微消了气,惊疑不定的说道:“可是我总觉的此子已全盘掌握我等谋划,而且今日实在警告与我,这如何是好?” 被人掐住喉咙是什么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董卓费尽心机才进了洛阳城,此时才任司空,眼看自己心中抱负正在一步步实现,忽然被人扼住喉咙呼吸困难,可是让他放弃多年谋划,他又怎能舍得? “岳父勿忧,既然袁君瑜不想得罪我们太过,尚且无需太过忌惮。” “可是……” 董卓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儒笑着打断:“我们的谋划不变,主要还是要诛杀丁原,不过为了不让天下觉得我等正一步步向着袁君瑜预言般行诡,我们得给袁氏也找些麻烦。儒有一计,可让袁氏自顾不暇,不过此计要在诛杀丁原后才能奏效……” 董卓点点头,终于平复了心情,这才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岳父,昨夜有人夜访儒之住处,” 董卓闻言眉毛一挑:“何人?” 李儒目光中精光连闪,咧嘴笑道:“一个意想不到之人。”随即夜访之人来意说明。 董卓闻言大喜而起,兴奋的搓着手掌道:“他真这么说?” 李儒含笑点头。 “哈哈哈哈哈……” 董卓闻言仰天大笑,这一刻对他来说无异于拨开云雾见光明,什么丁原的直面顶撞,袁珣的恶语中伤,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霾一般全部被董卓抛之脑后! “这当真是神来之笔!正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好啊……好啊!他还说什么了?” 李儒呵呵笑道:“他倒没提什么过分要求,只要他们死!” 董卓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这人却是个宝贝疙瘩,好!只待扫清障碍后,遂了他的愿便是!” …… 不同于显阳苑董卓兴奋不已,在袁隗府上,气氛确实沉闷的紧。 袁隗双手拄着拐杖,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沉默不语,袁绍坐在他左下首面色阴沉,叔侄二人都不说话,整个花厅之中连个侍女都没有,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才面带苦涩的说道:“悔不该当初不听珣儿的话,今日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绍愧对叔父厚望。” 袁绍终究还是小觑了天下人,原以为许攸对待十常侍和何进的驱狼吞虎之计天衣无缝,只待两边两败俱伤,无论是谁获胜,坐拥董卓袁珣两部兵马,再加手上何进旧部便可携军威一锤定音,成为朝廷执宰。 可袁绍万万没想到一向多袁氏毕恭毕敬,自称袁氏门客家臣的董卓居然真如袁珣所言,暗藏不世野心,生生从袁绍手里摘走了这胜利的果实,顺手还摘走了何进何苗旧部。 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早有许攸提醒,袁绍也算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到了今日朝堂之上,袁绍还是觉得羞辱交加。 袁隗轻叹一口气,摇头道:“并非只有你看走眼,老夫不也着了董卓的道?原本还是行后将军、任太傅辅政,一时间后将军之职也被剥除,真的成为了帝师“太傅”……可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袁绍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董卓这一步棋走得极好,不但将原本能够趁势而起袁绍压于泰山之下再难翻身,还顺势让袁隗失去了最大的政治倚仗——后将军之职。 但是袁术不是也担任了后将军么? 袁珣还加封了右将军呢! 二人皆成了位次三公行开府事的重臣啊! 没错,从表面上来看,袁氏不但未失权柄,而且甚至在整体实力上更胜从前一筹,但是实际上呢? 袁隗的后将军之职和袁术的后将军之职可不是一个概念。 袁隗乃是三朝老臣,而且位居三公多年,在朝中声望极胜,特别是被任命为太傅后将军之后,不但力压同样为“四世三公”弘农杨氏的杨彪,更是在何进之下力压太后一头的朝堂大佬。 何进死后,朝堂辅政舍袁隗其谁? 袁术呢? 年纪太轻,政坛资历和袁隗根本没法比,即使可以行开府事成了后将军,在朝政上的影响力比起袁隗却是大不如前。 更别说只有十五岁的“右将军”袁珣了。 倘若不是乱世,二人得此殊荣,假以时日袁氏还能更上一层楼,带汉而立也不是难事,但成长是需要时间的,此时董卓横空出世,一出手便精准打压了袁氏最为具影响力的两人,他会给袁术和袁珣成长为朝堂巨擘的机会么? “叔父,我们该怎么做?难道就眼看着那西凉武夫踩着我们袁氏上位么?”袁绍有些丧气的问道。 袁隗轻叹一口气,说道:“老夫觉得,此事还是要问问珣儿的意思,当初亦是他目光毒辣,一眼看出董卓心怀不轨。 今日朝会之上,珣儿所说也不是空穴来风,老夫暗观董卓神色,只怕珣儿已将他的诡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董卓必然有所收敛,不敢担着骂名成真的风险成为为天下大不韪,只是不知珣儿还有何筹谋。” 袁绍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今日朝会之上,谁看不出当时袁珣出列唇齿相讥后,董卓脸上那惊疑不定,哑口无言的样子? 而且袁珣的一番话,却也点醒了还妄想和董卓打压对抗他袁绍的何太后,只怕董卓再想携救驾之功为所欲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是…… 袁绍一张清俊的脸浮现起暗红,他苦笑道:“当初珣儿写信与我,我非但不采纳,还不回信与他,他这才回洛阳百般努力要将董卓阻于洛阳城外…… 我还当他少年玩闹,被何太后或十常侍一时蛊惑而训斥过他,后来也是我派人抢在珣儿之前通知董卓前往北邙山救驾…… 珣儿此时只怕心中恨我甚矣,哪里还能再如从前般帮我出谋划策呢?” 袁隗轻叹口气,摇头道:“给了珣儿委屈的可不止你这个叔父……得了,说白了,你也不过是拉不下这张脸去向珣儿认错罢了,漫说是你,就算是老夫,又有何脸面去面对珣儿呢?”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袁绍道:“但是珣儿终究是我袁氏血脉,而且才华横溢!罢了……就算是我这叔祖欠他一个道歉,老夫拉下这张老脸,亲自去请珣儿回来便是!” 袁隗这话让袁绍心中更不是滋味,他以一个庶子之资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为了证明他袁绍才是能挑起袁氏大梁之人,可是老人家这话说的好似袁珣才是能挽回袁氏此时颓势之人。 想到袁术下朝后今日阴阳怪气的冷潮热讽,再加袁隗此时的言语让袁绍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不忿…… 袁隗看着袁绍走出太傅府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人心啊,果然是最易变化的东西,无论是谁,总有变心的一天,老于世故的他哪里看不出来袁绍此时根本没了对袁珣的愧疚,那阴晴不定的面容怎么也隐藏不住。 袁氏,最终也和其他大家世族一般,陷入了嫡庶互相竞争的奇怪圈子。 董卓的二桃杀三士的毒计,终究还是奏效了…… 第一三一章 少狼 这几日洛阳城中的杀戮渐渐偃旗息鼓,可是笼罩在洛阳上空的恐慌丝毫没有消散,原本还时不时巡逻治安的金吾卫全体退出了洛阳城,屯驻在洛阳北门外二十里,日日操练,秣兵厉马,而从夕阳亭附近也不断的有西凉打扮的士兵进城,然后前往洛阳北门与并州军对峙。 洛阳往日繁华的大街血腥味尚且没有消散,战争的疑云又再次凝固了洛阳的空气,整个洛阳城鲜有百姓敢上街晃荡,显得萧索无比。 夕羽楼和不远处的史氏商行大车林立,除了接受受命监视洛阳的锦衣卫,所有游侠和商行、夕羽楼的姑娘和经理们都在忙于打包器物。 “君瑜,我们真要搬走么?” 海棠看着在桃灼阁中忙于收拾东西的灵儿,有些不舍的转过头,对坐在窗前看着除了商行大车空无一人街道的袁珣。 袁珣苦笑道:“洛阳马上就要被战火笼罩,我不能把我的产业还留在这,要不然早晚被那群西凉人祸害了,自然是要搬走的。” 海棠幽幽一叹,走到袁珣身边,缩在他怀中,陪他一起看着下面忙碌的人们。 “终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骤然要走,还真的很舍不得啊……” 袁珣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也就在洛阳和颍川待过,现在要离开了洛阳了,心里也是空落落的。”接着,他转头一笑道,“不过冠军县也是个蛮不错的地方,虽然咱们可能也在那里待不了多久,但是的确值得你去看看。” “我先走?”海棠闻言抬首惊讶道,“君瑜不和我一起走吗?” 袁珣沉默了。 现在他不能走,他要去让董卓吃点苦头! 但这种话肯定没法和海棠说,海棠是不会理解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去冠军县等我,办完我便回来,到时候娶你,这次真不吹牛。” 海棠轻轻将脑袋靠在袁珣的胸膛之上,她很乖巧的并没有去问原因,因为她知道这原因自己一定不会同意。 “海棠早就是你的人了,早些娶我晚些娶我倒也没甚分别,只不过君瑜一定要答应我,安全回冠军县,好吗?” 袁珣心中一暖,将下巴顶在海棠的头顶上,将怀抱紧了紧,说道:“一定。” 海棠微微一笑,可是眼中的担心也没消去几分,二人就这么静静的互相相拥着,过了半响海棠才突有所悟的说道:“对啦!我这段时间都没回过王府,不知义父如何了,就要离开洛阳,我得回去和义父道别才是。” 袁珣打心底里就对王允有反感,不因为别的,就只因为这老货心狠手辣的派貂蝉去执行什么“连环美人计”。在演义中一点没顾及过貂蝉的性命和感受。 可是毕竟王允是海棠的义父,他怎么样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好点点头道:“我派几个锦衣卫护卫你去,早些回来便是。” 海棠听出了袁珣语气中的不耐烦,也知道袁珣和自己义父只见多有间隙,只得吐了吐香舌,笑道:“知道啦!” 随即从袁珣怀里挣脱出来,带着灵儿下了楼,在十几个身藏连弩铁甲,腰挎精钢环刀的锦衣卫的护卫下乘马车往王允府上而去。 袁珣脸上的微笑随着海棠车架消失在长街尽头蓦然而势,此时郭嘉摇着折扇走进来,说道:“准备好了?已经要打起来了。” 袁珣点头起身,在亲卫的帮助下穿好铠甲,跨上失而复得的破军刀,昂首阔步的带着郭嘉往外走去。 此时,在洛阳北门外,两万并州精兵在门前一箭以外已列好军阵,丁原顶盔掼甲,骑马站在自己的战阵前面,噌一声拔出宝剑,对着城门楼大吼道:“董贼!你把持朝政,倒行逆施,图谋不轨,以为天下人不知焉?老夫说过,老夫第一个跟你过不去,可敢与老夫堂堂正正一战!” 董卓和李儒带着西凉众将,还有从何进何苗处新投而来的军将校尉们冷小看着城下,倘若换做几日前,也许董卓还忌惮丁原几分,可是现在自己本部两万凉州兵已然到位,在加上兼并于何进何苗的部队,自己手下人数暴涨至近七万部队,对待丁原的两万多并州狼骑,他有何惧? 丁原,不过一具冢中枯骨而已! “陪他玩上一玩?”董卓偏头问李儒道。 李儒矜持一笑,以手抚须,点头笑道:“亦无不可。” 董卓在城楼上哈哈大笑道:“丁建阳,世上哪有你这般不开化的人物?自古成王败寇,一切皆看实力,你何必自绝于洛阳城下呢?速速降了咱,做个太平官吏岂不快哉?” 丁原闻言大怒,刀指董卓道:“你这卑鄙小人,还敢口出狂言?” 董卓冷笑道:“罢了,董某陪你耍上一耍便是,也好让你知道天外有天!” “子良!” “末将在!” 一个身材修长的大将之董卓身后出列抱拳半跪于地,此将莫约三十出头、长脸鹰目,上唇无须,如同异族一般留了一片下髭。 无论是刚才丁原在城下叫嚣,还是此时被董卓点将,他脸上几乎都没有太多表情,直到目光城门下的并州军看去,才突然锐利如刀! 又是这辽东蛮子……! 听到董卓点此人为迎阵大将,才从河东赶来的董卓嫡系无不瘪嘴不服气,但是又没人敢明言不服,即使是李傕郭汜这样资历颇老的董卓心腹嫡系,虽然心中暗自不服,但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他是徐荣! 董卓手里最锋利的刀! “率汝之曲部,去让那老匹夫知道我西凉军的厉害!” “喏!”徐荣抱拳大声一应。 董卓想了想,咧嘴一笑:“本司空亲自率军出城与汝掠阵,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徐荣心中一喜,董司空这是把进洛阳后的首功给了他! 丁原虽然人数不少,但没了何进的支持,也不过只是水中浮萍,就说丁原居然敢和董司空兵戎相见,即使单说粮草,丁原也支撑不了几天。 更别说董司空自吞并何进何苗二人嫡系部队后,军力暴增至近五万人了。 丁原老匹夫,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洛阳北门忽然缓缓洞开,只见徐荣领着自己五千步骑缓缓出了门开始列阵,随后西凉军一阵哗然,身材健硕、头戴梁冠身穿朝服的董卓拄着自己的战刀威风凛凛站在华盖华丽的战车之上,由八匹健壮的战马拉着,缓缓走出门。 “去,让这些并州狗知道一下咱们西凉铁军的厉害!” “喏!” 徐荣闻言执矛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和自己部下大吼道:“都听到了?司空让咱们杀杀这些并州狗的威风!” “吼!” 随着他打马跃出军阵,身后的五千兵士齐齐发出一阵怒吼,迈着雄浑的脚步随着徐荣朝着丁原军寨一步步逼去…… 而此时,袁珣带着二百骑兵也来到了洛阳东门。 才至洛阳东门,便见一向文质彬彬的曹昂穿上了缺胯袍,外罩皮甲,腰佩宝剑,骑着一匹品相不错的战马独自立在东门下。 “君瑜,你要去看热闹?带为兄一个如何?” 袁珣坐在夜照玉上,一见曹昂便笑了起来,打马来到曹昂身边,上上下下看了曹昂一眼,点头道:“咦……没想到你曹子修身着戎装也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曹昂拍了拍腰间的宝剑,哈哈一笑道:“莫不是忘了我也曾沾你光随着王师学过几年剑术?不过不只是我一人来哦……” 随着曹昂话音刚落,曹操从旁边骑着马走了出来。 “贤侄,你要去看热闹么?带某一个如何?” 袁珣一看曹操都来了,不禁在马上抱手行礼。 “袁君瑜,见过叔父。” 曹操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你甲胄在身,不必多礼,说起来,某应该向你见礼才是,袁将军。” 袁珣苦笑摇头道:“叔父莫要说笑了,我这右将军不过是董卓拿来分化我袁家的,不值一提。” 谁知道曹操闻言郑重摇头道:“切莫看不起董卓的这道诏令,虽说他分封你和公路为右、后将军,对本初和令祖的封赏绝口不提,分化袁家的意味浓厚。 但是董卓此时也代表着朝廷,所以君瑜你这右将军乃是正二八经由天子任命,三台经受的,这是正儿八经的实职。” 说着,曹操压低声音道:“倘若日后事情生变,大汉兵锋再起,只要君瑜你以袁氏名义和此右将军职竖旗,无论是招兵还是选才,都方便很多……” 说到这里,曹操心中也有几许苦涩,他曹孟德在反宦一事自然也是有大功的,可是封赏里也并没有他…… 因为他是宦官之后? 不过曹操不愧是天下枭雄,日后的霸主,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后将军这个能开府、位次三公上卿的官职能为袁珣带来什么好处。 “谢过叔父提点。”袁珣佩服道。 曹操这几句提点,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看在他袁珣和曹昂的私交甚好,而且曹操也佩服袁珣冒着得罪本族,贸然回来阻挡董卓的举动。 骑马走在袁珣身边的郭嘉原本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此时听见曹操的话,眼见暮然张开,抬眼向那个身材并不高大,却生的有几番气势的中年男子细细上下打量几番。 此人…… 绝非寻常人物! “曹校尉也觉得天下兵锋将要再起么?” 曹操闻言朝着袁珣身边那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看去,只见此人面容清逸,长发飘飘,举手投足自有潇洒,不似寻常人物。 “这是我师兄。” 不知怎的,袁珣看到曹操和郭嘉对上眼,下意识没有报出郭嘉的姓名。 “颍川郭奉孝,见过曹校尉。” 反而是郭嘉很潇洒的随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向曹操见礼。 郭嘉现在也不是后来那个为曹操运筹帷幄的鬼才,名声只在颍川一郡有所流传,加上不愿做汉室官员,之前协助袁珣打败黄巾都没有让袁珣向朝廷报功,比起被南阳名士何颙评为“王佐之才”的荀彧和曹操故交的荀攸,也算是名声不显。 果然,曹操只是礼貌的朝郭嘉点了点头,哂笑一声道:“董卓这司空做的太过容易、也太过突然,挡了许多人的路,无论是这些窥伺董卓屁股下座位的人,还是想坐稳当朝第一人的董卓,不经历一场大战根本就不可能定下局面,战火将起,或者说早就起了。” 说着,曹操还颇具深意的看了袁珣一眼。 袁珣自然知道曹操说得被董卓挡路之人是谁。 袁绍啊! 或者说是与袁绍一般的天下世族。 现在的大汉朝堂,就如同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任谁都想去她身上打个寒蝉。 以袁绍为首的士族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清缴了困扰大汉百十年的宦官和外戚之祸,士族们摩拳擦掌都想要在这个看来清白无比的江山上挥斥方遒。 可这时候,一条来自西凉的恶龙忽然将这小姑娘压在了身下。 关键的是,这条恶龙还不是世家大族,不过是一个边境豪强出身。 这谁受得了? 好不容易煮熟的茶汤被一个路边乞丐一把抢走,不但喝了个干净,看这架势还想把杯子舔一遍。 不但气人,而且还恶心! 这是对无数作着士人与天子共治天下美梦的士族的侮辱! 特别是袁绍,他多年的筹划,以无数阴谋阳谋,和何进十常侍乃至灵帝无数次交锋才好不容易拿到了坐上至尊座位的通行证,却被一头恶狼将通行证抢走,这头恶狼之前装狗还曾为袁氏看过大门。 袁绍能忍? 能忍便不是袁本初了。 而且袁绍和曹操一样已经三十多岁了,岁月还能如当年他辞官结庐为袁逢守孝那时一样,再给他九年么? 人生有几个九年? 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曹操太了解自己这位儿时好友了。 有野心、有手段、心狠手辣,除了有时会瞻前顾后,不可不称之为一代人杰枭雄。 这天下,乱定了。 “曹校尉好见识。”郭嘉点头称赞道。 其实有时现实就是这么直白血腥。 汉室将倾、人心浮动,人人都开始做起了逐鹿的准备,在这场即将开始瓜分天下的饕餮盛宴中,没有一颗人心是干净的,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无论是高举着怎样的义旗,喊着怎样崇高的口号,也不能掩盖这群环伺在汉室周围的,不过都是一群口涎纷飞的饿狼罢了。 所以,在城外对峙的两帮人,有区别么? 董卓……还是丁原……有区别么? 郭嘉将目光放在了袁珣身上,心中轻笑一声。 唯一有区别的,不过是这个还想着和董卓作对的天真小子? 也罢,经过来自老师司马徽的最后一课,和这场逐鹿之前的餐前汤点,这个百般努力,只为天下太平方便自己做一介纨绔恶少的小子,也将成为群狼中的一只? 那么就帮这小子成为恶狼前,先品尝一下血腥佳肴带来的香甜! 小子,要做恶狼,我郭奉孝也要你做那头最凶恶、最狡猾的! 而且……你袁君瑜本来就不是一只羊……而是一头少狼,不是么? 第一三二章 洛阳北门之战 等到袁珣郭嘉、曹操父子带着二百多冠军县骑兵来到北门外时,北门外早已旌旗摇晃,战鼓喧天了。 袁珣骑马来到离着北门战场三里外一个缓坡止住马步,在马背上向下眺望,只见身穿朝服的董卓很招摇的坐在一辆带着华盖的战车之上,身后是近两万西凉兵。 而他身前不远处,大将徐荣骑在战马之上,静静和不远处已经摆出军阵的并州军对峙着。丁原顶盔掼甲站在并州军之中,除了战鼓隆隆之声,双方居然都这么静静的隔着两箭之地相望。 等到战鼓响到第三轮,头戴束发冠,身穿一身汉将制式盔甲,手持方天戟的吕布终于在丁原示意下飞马出阵。 “五原吕布,可有人来陪某玩上一玩!” 吕布纵马在对方军阵弓箭射程外纵马狂奔,手中方天戟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如同猛虎咆哮,惊得袁珣这处缓坡后的山林中鸟雀都飞了起来! “嚯!”曹操眉毛一挑,笑道:“这丁原手下居然还有绝世猛将,果然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几万凉州军,就没有一个是敢出来和某一战的男儿么?!” 吕布纵马一圈,却未看到对方军阵中有人出来应战,不屑的大声问道。 随着吕布的大喝,并州军中军士纷纷跟着高声欢呼起来,如果在并州军中有战神这种说法,那么吕布无疑就是战神,只要吕布踏上战场,并州军所有士兵的底气就上来了! 郭嘉摇头道:“吕布勇则勇矣,可是董卓军中这个带兵的将领,也不是寻常人啊!” 袁珣看向董卓方那个带兵的修长将军,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面对吕布的挑衅,不骄不躁,也不应战,只怕此人对吕布也有一定了解啊!” 曹操扶须道:“一鼓作气,一而衰三而竭,西凉军这带兵将领是后发至人,打压并州军的士气,到不曾知道西凉军中有此等良将啊!”曹操说着话,眼光闪烁,好似对西凉军领兵之人极为欣赏。 郭嘉摇头道:“可惜了,带兵之将能忍,只怕董卓忍不了。” 郭嘉话音刚落,只见从那将身后为其掠阵的军阵中飞马奔出一骑,举着大刀就朝着吕布奔去! “兀那小儿,休要在此放肆,看我……” 董卓军中那个手持大刀的骑将还未将话说完,只见吕布纵马奔来,眼前一道黑影当头劈过,他只觉的天旋地转,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就是吕布么? 三国第一猛将吕奉先? 袁珣目瞪口呆的看着吕布纵马迎着西凉军那战将而去,二人错马而过时,他单手持方天戟反手轻描淡写一挥,那敌将脑袋就飞了出去,无头尸体在马上还保持着劈砍的动作,几息之后才摔落马背。 那是怎样的轻松? 就像……就像是赶蚊子一般甩了下手! 吕布方天戟一甩,将几点鲜血从画戟小枝上衰落,他抬起头挑衅的目光越过徐荣看向董卓,朗声道:“董司空,莫不是看不起我吕奉先?派个能打的来可好?” 董卓也是被吕布那干净轻松的杀人手法吓了一跳,怒目看向吕布,心中惊骇无比。“还有谁能与我拿下此贼?!”董卓大怒道。 “主公!别……” 徐荣心中大急,忙转过头要制止,却已经看旬日里以勇猛着称的另一个大将手持长矛拍马出阵! “贼子,纳命来!某乃……” “主公,不要……” 嘶啦! 徐荣话还未说完,只见吕布纵马迎来,单手持戟,自上而下向上一挑,那将没说完的话被永远堵在口中,整个人被吕布画戟挑到空中,自下腹到前胸被画戟小枝挑出一条深深的大口子,胸腹中的脏器随着鲜血洒出来,还没落地便死绝了! 徐荣眼角一抽,不禁无语至极的朝着后面同样被惊呆的董卓看去。 就不要再派人上去送死了? 随着那个同样连名字都没爆出来的大将尸体重重落在地上,吕布将方天戟往肩头一扛,冷冷道:“什么臭鱼烂虾就不要再某面前报名字了,某家管你是谁?” 吕布呼气都如常,脸都没红,根本不像连杀两人的样子。 董卓一方军阵寂静无比,连鼓声都听了,连徐荣曲部在内三万多人安静无比,都是长大着嘴看着场中间这个杀人如同切菜、魔神一般的男人说不出话! 徐荣生怕董卓恼羞成怒,再派出一将出来送死,到时候士气就彻底没了。 斗将虽然极为影响参战双方士兵的士气,可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终究不是斗将,而是兵戎相见,士兵的捉对厮杀! “擂鼓!” 想到这里徐荣转身大喊起来,战鼓手愣了愣,这才咚咚咚卖力敲起战鼓。 “放箭!” 徐荣根本不想让吕布回营,一声令下,几百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随着弓弦响起,百十羽箭朝着吕布射去,犹如一道由羽箭组成的墙。 吕布冷冷一笑,丝毫不惧,一边向自己军阵打马狂奔,一面回身将方天戟舞得如同一片黑云,愣是没有一支羽箭射入他的防御。 随着吕布回应,并州军中泛起冲天的欢呼,可是丁原却发现还没等自己趁着士气大胜下令突袭,对面指挥作战的徐荣早已下令全进突击! “这……这是什么战术?!” 袁珣眼睛一亮,徐荣居然将几百弓箭手分配于全军阵后,全军一面迈着脚步,弓箭手一面引弓朝着丁原并州军中抛射羽箭,而步兵居然追着羽箭的落点就直冲丁原本阵! 这个战术,居然有点像后世陆军作战的“步炮协同”啊! 果不其然,等到徐荣曲部弓箭手已进入射程,弓箭手马上散开,为身后的步骑兵让出一条路,而且继续引弓抛射压制丁原军阵,步兵以刀盾手为首,长矛兵在后,顶着丁原军中弓箭手的反击朝着并州军发起突袭。 而且徐荣的步兵和弓箭手配合极为娴熟,就像是追着抛射的箭矢一般朝着丁原军中冲去! 并州军眼看自己弓箭手和前端步兵在对方弓箭手压制下显得混乱不堪,而对方步兵又贴脸攻来,一时间居然阵脚大乱! “咦?” 就连曹操也对徐荣这种新颖的战法发出了惊叹! 果然就是“步炮协同”啊! 袁珣心中大骇,居然能在两千年前见到了古代版的近远程兵种配合! “此将乃是董卓手下头号智将,徐荣徐子良!” 原来是他! 袁珣恍然…… 徐荣啊! 历史上的徐荣这么厉害的吗?只知道演义之中他平平无奇,还被夏侯惇轻松斩于马下,没想到居然是他在这时代遇到的头一号战术大师! 这个时代,对弓箭手类似的远程兵种如此重视,而且灵活运用与战争之上的,除了徐荣,他还真没听说过哪一个能用的如此之好。 就在这一瞬间,徐荣的前锋步兵终于一头扎进了丁原的军政之中,并州军前军本来就被对方的弓箭手一阵压制,此时凉州步卒杀入,就像是一把热刀插入黄油之中,瞬间被破开了一个豁口。 豁口处的并州军被凉州步卒一个推一个的刀盾兵狠狠撞开,随后迎来的就是无数长矛钢刀,一时间惨嚎四下响起,战局从士气高昂一下调转过来! “不要乱!他们人不多!给我顶回去!” 丁原也没想到徐荣用这种根本没见过的战法突袭,一时间气得连斩几个往后退的士兵,也没能将那逐渐扩大的豁口缩小。 对方只有五千人啊!居然打的自己两万并州军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 随着徐荣的步卒突入,他手下那几百弓箭手很阴险的前移,再次引弓抛射豁口后方的并州军,那些并州军本就急于和凉州步卒厮杀,哪里有什么精力再来注意弓箭手? 于是豁口再次被撕裂开! “他娘的!” 刚刚回到军阵的吕布还以为并州军能在自己勇武之下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吃下对面迎战的五千凉州军,哪想到还没等他回到军阵,徐荣就发起了反冲锋? 于是吕布纵马冲进那些西凉步卒之中,双手持戟左突右冲,大开大合,霎时间周边七八个人惨死于吕布画戟之下! 吕布大喝一声,画戟抡圆,大开大合左右劈砍,丈余之内的西凉士兵惨叫着横飞出去,一时间西凉军的攻势一滞。在吕布的凶焰之下,饶是徐荣西凉军再能打,也被这鬼神一般的猛将杀蒙了。 吕布身边出现一个三丈有余的真空圈,没有西凉兵再敢上来触他的虎须! 在远处观战的袁珣叹了口气,摇头道:“吕奉先,虓虎也!一人成军啊!” 同时发出感叹的还有曹操和董卓。 董卓气急败坏的指着吕布问道:“那将是谁?不但连杀我两员大将,还凭借单人之力挽回丁原败势?!” 李儒眯着眼睛看着徐荣军阵之中那个犹如魔神一般的男人,轻声道:“恐怕就是丁建阳义子吕奉先了,传说吕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杆画戟在并州无人能敌,果然不负虚名。” 徐荣一双鹰眼死死盯着吕布,战刀被他从腰中抽出,冷喝道:“弓箭手!压制吕奉先,骑兵!随我冲!” 徐荣话音刚落,几百弓箭手分出四十人,专门朝着吕布射,纵然是吕布凶悍无比,也只能再次挥舞画戟拨打箭矢,再无暇顾及周边再次朝着并州军杀去的西凉步卒。 “陷阵营!”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只见高顺手持一只大盾,右手一柄来自袁珣馈赠的精钢长刀,带领七百余精锐步兵冲了出来! “冲!” “喝!” 吕布面色阴冷的朝后看去,只见自己藏于后军的陷阵营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顺带领着朝着凉州步卒猛扑而去。 陷阵营前军乃是二百多长矛兵和刀盾兵,长矛从大盾中间伸出,每两名长矛兵中间一个手持卜字大戟的军士,被这些士兵保护在身后的乃是手执弓弩的弩兵。 只见不到二百弩兵迅速抬起弓弩,朝着不远处还在射箭的弓箭手一阵仰射,射得那些毫无防备的西凉弓箭手一阵鬼哭狼嚎,箭雨顿时一滞。 趁此机会,陷阵营的刀盾兵大盾和徐荣步卒刀盾兵的大盾狠狠撞在一起! “嘭!” 大盾相击的声音响彻战场中央! 随后陷阵营长戟兵手中的戟抡圆了朝着敌军盾兵身后的长矛兵啄去,鲜血纷飞,与陷阵营交战的徐荣军顿时惨叫连成一片。 戟兵狠狠将长戟往后一拉,长戟勾住对面长矛手往徐荣的刀盾兵背后一撞,徐荣军盾阵霎时间大乱,随后陷阵营士兵迅速突入,长矛短刀相互配合,犹如杀进羊群的恶狼一般,将他们周边西凉军屠杀殆尽! 并州军的豁口终于被稳住了! 袁珣在小丘之上看着陷阵营再次发起的反冲锋,心中气血上涌,对待陷阵营和高顺,简直是垂涎三尺! 郭嘉看着袁珣盯着陷阵营双眼放光的样子,终究是露出了微笑。 小子,早说过你是狼…… “奉孝……你说我现在要是手里有两千骑兵……”袁珣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陷阵营移开,阴笑着指着董卓的方向。“往那边一冲,你说会怎样?” 郭嘉手向远方一指,笑道:“你别小看董卓和那个徐荣。” 袁珣顺着郭嘉的手指看去,只见刚才还在忙于指挥的徐荣不知道为何面朝小丘方向,远远的袁珣也不敢确定徐荣是否在看自己。 早就注意到了么? 徐荣,你到底是何种人物? 袁珣回头看去,自己的两千冠军县军,已然在身后黄忠的带领下于树林中集结完毕。 “岳父,鸣金撤兵。” 董卓怒道:“让樊绸去增援徐荣,某今日定要拿下丁原匹夫!” 李儒摇头道:“丁原虽然实力不如咱们,可是那吕奉先之勇和陷阵营之精锐,都会让咱们打得艰难,况且……” 李儒朝着袁珣所在方向一指:“倘若两败俱伤,只怕被人趁火打劫!” 董卓一愣,看向李儒手指方向,只见袁珣被徐荣发现也不再隐藏的两千多冠军士兵和打起的旗子,一皱眉骂道:“竖子坏我好事!总有一天和你算算咱们的帐!” 当当当当…… 董卓撤兵的鸣金之声,响了起来。 第一三三章 有客到 是夜,袁珣将军队驻扎在了丁原并州军的不远处,这个距离很微妙,既不像是要和丁原联合反董,也不像是要帮助董卓吞并并州军。 曹操和曹昂今夜就夜宿在袁珣的军营之中。 “叔父今天居然有雅兴宿于我军之中?” 曹操带着曹昂盘坐在袁珣对面,闻言抬起酒樽和袁珣碰了一碰,答非所问的笑道:“原来只知道夕羽楼的饭菜好吃,倒不知道你袁君瑜军中厨子厨艺也是如此精湛,某果然不虚此行。” 袁珣亲自给曹操斟了酒,笑道:“叔父若是愿意,随时来我这里蹭饭亦无不可。” “蹭饭……”曹操哈哈大笑起来,转过头指着袁珣对曹昂笑道:“这袁君瑜果然如你所言,有趣的紧,倘若为父年轻个二十岁,也能和他称兄道弟。” 你和他称兄道弟,我得叫他什么? 曹昂苦笑着还没说话,便听袁珣对这他调笑道:“贤侄,还不唤一声叔父来听听?” “滚一边去!” 曹昂眼睛一瞪,作势欲打,这才把袁珣吓得缩了脖子,忙笑着连声道歉,二人开玩笑的样子让曹操哈哈捧腹大笑。 笑罢,曹操独自饮了一杯酒,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昔日少年之时,某和本初、孟卓也如尔等一般亲如兄弟,不过岁月如梭,转眼我们都各有际遇,人心易变,不知何时才能和某儿时好友如你们一般同桌饮酒了。” 袁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若说是而是好友兵戎相见这种桥段,历史上就以汉末曹操、袁绍、张邈和袁术为最了?曹操和袁绍自不必多说,张邈和曹操身份相若,当真是无话不说的好友,讨董之初,曹操直奔陈留投奔了张邈,时任陈留太守的张邈为了支持曹操,给兵给粮,做出了做大的支持。 人家都说一起瓢过x,一起扛过枪就是过命的好兄弟。 饶是曹操和张邈这般符合扛枪瓢x的铁汁,最后也兵戎相见,张邈全家都死在了曹操手里,就连张邈本人也几乎因为曹操而惨死。 人心当真是最易改变的东西。 袁珣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曹昂一眼。 自己是袁氏嫡子,为了以后不死于寿春或者被斩首辽东,不管他愿不愿意,只怕都要走上逐鹿之路? 以自己和袁绍和袁术的恶劣关系,袁珣更有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依附在袁绍的羽翼之下。 大树之下好乘凉,猥琐发育不要浪。 这是出冠军县的时候,他就和戏忠、郭嘉定下的未来基调。 所以未来和曹操对上是避不开的事情。 倘若曹昂不死,那么会不会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他兵戎相见呢? 袁珣下意识看着曹昂,心中五味杂陈。 “君瑜?” “袁君瑜?!” 终于,袁珣的目光让曹昂受不了了,几番提醒,才将呆立的袁珣从魔怔中唤醒。 “你发什么呆?我脸上有甚?” 袁珣没有回答曹昂,而是面容古怪的对曹操道:“叔父,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你保证不能生气。” 曹操性格豁达,对袁珣也算是十分欣赏,遂笑道:“有何问题,直说便是。” “叔父啊……那个……听说……你保证不生气?” 曹操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究竟想说什么?” “听说……叔父对他人之妻…那个…情有独钟……?”、 …… 曹操确实没生气,可是那大张的嘴和涨红的脸怎么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袁珣衡量再三,终于还是侧面提醒曹操千万不要因为人妻误了某些大事。 于是在曹昂面容古怪的注视下,曹操最终还是面色铁青的推说酒力不胜离开了袁珣的营帐。 待曹家父子走后,袁珣正想休息,却听亲兵通报,有人来访。 袁珣心中奇怪,让亲兵带来访的人前来,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卓的女婿,李儒! 李儒只是一人,袁珣也不至于将郭嘉黄忠等叫来,带着心中奇怪,请李儒坐下。 “儒见过右将军。” 李儒微笑着朝着袁珣抱手行礼后才慢条斯理的坐下。 袁珣在主位坐下,这才点头道:“我和文优先生并无交集,文优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直言来意便是,本侯很累了。” 李儒也不恼,自顾自在矮几之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儒是来送与后将军一场大富贵的。” “富贵?承蒙董司空看得起,某小小年纪已经贵为后将军了,难道董司空还想让我做个大将军?” 袁珣眉毛一挑。 李儒摇了摇头,笑道:“虽不对,却也不远矣。” “哦?你别说,让我来猜猜,是否是许诺我一个骠骑将军之位,让我不要参与董司空与建阳公之间的纷争?” 李儒抚掌赞道:“人说袁冠军聪明绝顶,果然名不虚传!” 袁珣冷冷一笑道:“李文优,诚然,骠骑将军乃是独尊天下的职位,若是清平年代,只怕我也心动,但是如今连司空都能自封了,这骠骑将军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么?” 李儒闻言一怔,也不去解释董卓的司空究竟是自封还是真正的天子旨意,而是沉默着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袁珣起身,默默为李儒倒了一杯茶,又再次坐下。 二人沉默半响,李儒终于还是开口道:“冠军侯当真欲逆天而行么?倘若如此为何又承认我主司空之位?” 袁珣也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喝空,摇头道:“文优,难道你心中不知,真正逆天而行的人是谁么?我承不承认董公司空之位不要紧,关键是天下人承不承认。” 李儒目光如电,瞪向袁珣,皱眉道:“后将军此话儒就不明白了,我主董公率三万西凉精兵入京,携大功入主朝政。一旦扫清丁原,后将军觉得仅凭汝手中区区两千余人和一县之地能和我主抗衡?后将军又何必螳臂当车呢? 董公恩从令祖袁宣父,袁氏对我主又提携大恩,董公自然不会亏待了袁氏,我们强强联合靖平这动荡的大汉,中兴汉室之日近在眼前,何必再起波澜?” 袁珣看着有些激动的李儒,待他说完,这才轻轻问道:“李文优,请问你如此急功近利欲让董公坐稳朝堂究竟为何?” 李儒被袁珣问得愣了,他沉默着抬起杯子,却发现里面没有了茶水,也不客气,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语不发的轻啜着手中的清茶。 袁珣也不催他,二人一个喝茶,一个静静盯着对方,营帐内安静得吓人。 “后将军去过西凉么?” 半响之后,李儒幽幽叹了口气。 见袁珣摇了摇头,李儒才说道:“凉州,是大汉西去之咽喉,昔日孝武帝遣冠军侯霍骠骑西击匈奴,收复河西之地,西凉正式成为了大汉十三州之一。” 袁珣有些不明所以的听着李儒为他科普着关于西凉的历史,却也没有打断李儒,历史其实一直是个枯燥的玩意儿,它往往很脸谱化的记载着制造历史之人的单一某一方面,可是只有深入研究了解,才会知道历史和书写它的人就如灰色一般,从来不是非黑既白。 董卓在正史中确实被描绘成为一个如同大魔王一般残暴,凶狠的存在,彷如整个汉末的烽烟都因此人而起,而董卓也一度成为了“残忍、狡诈、奸臣”的代名词。 可是当袁珣真的来到汉末,经历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在汉末其实人人都一样,袁绍难道不狡诈?没有野心?丁原没野心?他没野心为何因为没有封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董卓? 袁珣自己没有野心么?不见得? 袁珣细细想来,来阻止董卓除了他觉得董卓是开启汉末乱世之人,也让天下陷入烽烟之中的原因,难道没有他希望袁绍多年计策成功,平稳成为当朝第一人随后代汉而立,好让自己顺利成为一个逍遥皇族,潇洒过一生的念头? 而且这点只怕是袁珣心底最真的念头? 所以他也很好奇,董卓这么急切靖平四方,入主朝政究竟为了什么? 或者说,这群西凉豪强为了什么跑来参加原本他们就没有资格的朝争? 于是他没有打断李儒。 “西凉西接西域,昔年张謇出塞西域诸国、霍冠军西击匈奴,封狼居胥收复河套,使饱受匈奴袭扰的西域诸国无不臣服。 宣帝时,西域设立都护府。大汉经西凉至西域再到安息、大秦的商路就此开通。 虽新莽动荡断了商路,可经过我朝班定远收复,商路再次开通,而西凉也因是大汉商路龙首之地一时繁华无比。而为大汉稳固西域,也成了历代西凉州府首要之事。” 袁珣点了点头,这段历史他知道,丝绸之路在历史上的意义不用言表,这条商路贯通千年,在海上丝绸之路和东南茶马古道开通之前,丝绸之路一直是自古多少王朝商路最大的大动脉。 “然而……”李儒面色阴沉了下来,“自桓帝和灵帝朝以来党锢之患、外戚宦官交替祸国,外加黄巾贼子席卷天下,西域各国相继退出都护府,各自为政,西域都护府名存实亡,匈奴、羌邸羯等异族阻隔商路,商路再次断绝。 西凉之繁华,全靠西域商路。商路一断,以土地贫瘠的西凉,如何还能缴得上朝廷繁重的赋税? 西凉除了我汉人,还有羌、邸、羯等胡人杂居。西凉衰败,胡人趁势时常劫掠汉民,一时西凉民不聊生,百姓流离!西凉州府屡次求援,换来的不是援军,而是更为繁重的赋税! 韩约本为金城名士,举孝廉入朝,他一腔热血劝何进诛除宦官,平定西域,重启西域都护府,为西凉人开启一线生机。 可换来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李儒面容有些狰狞了。 “换来的是一纸罢官诏书和上官阳球的惨死!韩约愤愤回到金城任凉州从事,时年北宫伯玉叛乱,十万人攻打金城,边允和韩约早发书求援给左昌,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是士族宦官外戚们放弃凉州的消息!” 李儒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声若泣血的大声咆哮起来。 “偌大的凉州啊! 曾经繁华无比,为大汉西北屏障和门户的凉州啊! 拥有数百万汉民的凉州啊! 就这么被放弃啦! 虽然没有圣旨明言,可是左昌近在咫尺,却无人救援金城!这难道不是朝堂的意思么? 是!当时天下黄巾四起,混乱不堪。可是益州,豫州是大汉的疆土,我凉州就不是么?!边允和韩约在苦苦对抗羌人十万叛军半个月后,为免羌人屠城,只能开城投降!韩约怒而反叛,而后计杀北宫伯玉,改名韩遂,率十万大军反叛朝廷! 西凉真正的乱了!整个西凉十室九空!可笑的是,自那以后,西凉无论世家寒门,再无一人举孝廉!多少年了,更没有一人举为茂才! 皆因为朝廷怕,他们怕听到西凉士族泣血控诉的声音! 大汉抛弃了我们西凉,抛弃了我们西凉人!苛捐杂税、徭役繁重、边患不已、朝廷抛弃…… 西凉人……已经活不下去啦! 大汉,对西凉何其不公啊! 如今我们西凉人来了!这难道不应该么?我们不该给自己讨个公道么?” “……” “我李儒虽不是西凉人,但是自幼生长于西凉,而韩遂正是我同窗师兄!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西凉人主政的机会,只有那时候,西凉人才能真正的不被边扰所困,也再次能繁荣!我们西凉人,只需要一个活命的机会!” 面对李儒的泣血控诉,袁珣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设身处地的想想,倘若自己是李儒,或者是韩遂,早也就反了? 或许董卓狼子野心,可是李儒呢?李儒不过是这个时代无数受到不公待遇,心怀家乡,胸怀理想的千万儒生之一。 从这一点来说,袁珣一时间对李儒倒有了几分敬意。 袁珣此时没有倒茶,而是给李儒茶杯里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杯示意李儒尽饮。 李儒是一个标准的儒生,激动过后立刻知道了自己失礼,干咳一声重新整理衣裳正襟而坐,轻轻抬起酒杯,和袁珣一碰,仰头喝尽。 二人的一个捧杯,似乎让气氛缓和了一些,袁珣放下杯子,轻轻一叹,说道:“文优,我很能理解你心中之志,倘若换做我,只怕早和韩文约一般,反他娘个求了。” 李儒闻言,暮然抬眼看着袁珣,而后深深鞠了一躬,问道:“冠军侯理解便好,那么……” “可是行不通的。” 李儒愕然看向袁珣,只见袁珣摇头道:“行不通的,大汉的陈疾并非只有苛捐杂税、朝廷贪腐和奸宦外戚当朝这么简单,你们无法主政,只能乱国。” 李儒愣了,而后目光转冷。 “看来冠军侯还是执迷不悟,既然如此,儒也不再多费口舌,冠军侯好自为之便是,儒还有一言,冠军侯切莫因为年少热血误了终身才好。” 说罢,李儒就要起身离开。 袁珣轻轻一叹,伸手示意道:“并非如此,文优且坐。” 李儒皱眉转身死死盯着袁珣半响后,这才坐下。 此时少年脸上肃穆无比,让李儒有些发怔,这深邃的目光哪里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该有的?直若一个和他同龄之人。 “文优,我想问你,你可知你们最大的敌人是谁么?” 李儒想了想,直言道:“丁原,倘若今日不是冠军侯横插一脚,率军莫名其妙出现在展场附近,丁建阳只怕早已被我主西凉大军荡平!” 说着,李儒冷冷一笑,颇为自信道:“不过实言相告,在下已然定计,不出两日丁建阳必然身首异处,彼时除了君侯你的军队,洛阳附近再无可阻我等之人,皆因君侯乃袁氏嫡子,我主不愿和袁氏为敌,儒今日才来和君侯你诚心座谈。” 袁珣静静看着李儒这个历史上因鸩杀少帝何后名声尽坏的着名谋士,心中也觉得李儒也是汉末前期少有的战略大家,不过因为出身寒门,见识有限,这才走了歧路,一时间为李儒颇为可惜。 李儒的战略脉络把控的十分精准,诛杀丁原,拉拢袁珣、袁术,边缘化袁隗袁绍,若是袁珣不是穿越众,而李儒能够意识到事情本身的问题所在,只怕这个计策当真能缔造一个新的时代。 可惜了。 “文优你连自己真正的对手都没有发现,还妄图帮董卓中兴大汉,稳定西凉?犹如痴人说梦罢了。” 第一三四章 不领情 李儒轻轻回头,看着袁珣。 “这天下,总是有能者居之的,世人逐利,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冠军侯……右将军……好自为之罢。” 说罢,李儒不再多说,莫名其妙的轻笑一声,背着手离开了袁珣的营帐。 袁珣将杯中残酒仰头喝尽,沉默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 李儒,一时英豪啊。 “有酒却不请我,你也就嘴上尊重我这师兄了。” 袁珣闻言,头也不抬的笑道:“今晚我这营帐还真是热闹,师兄不早些休息,居然还能夜探我之营帐,还真是闲的发慌,我已有心上人,而且是女人,师兄自重可好?” “桃花仙,若是比起毒舌,水镜书院无人敢出你之右!” 郭嘉笑骂一声,很自觉的把袁珣的酒壶直接拿起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然后大咧咧往袁珣对面一坐。 “想通了么?” “想通什么?” 郭嘉随手将李儒用过的茶杯往营外一扔,笑道:“看来是还没想通,怪不得今天带着所有兵力来干涉董卓和丁原的战事,你总不会以为仅凭你两千多兵士,就能真的阻止丁原和董卓之间的冲突?吃了不讨好你究竟想作甚?” “我在想一个问题。” 郭嘉微微颔首,示意袁珣说下去。 “李儒今日来访,只怕是大张旗鼓?” 郭嘉失声笑道:“你觉得呢?” 袁珣也笑了。 “倘若今日欲把持朝政的是丁原,在外面反对丁原的是董卓,情况会如何?” “丁原死无葬身之地尔,不过这莽夫只怕会冒着天下大不韪大肆屠杀反对他的百官,毕竟丁原除了手上的武力,也没有其他可恃的了,哟,看来你想通了?” 袁珣点了点头,又笑了:“倒也不是想通,只不过还在犹豫罢了,你说丁原那边之人何时会来?” “且先喝酒。” 二人相视一笑,相对碰了一杯不再说话。 …… 就在袁珣和郭嘉一面喝酒,一面谈天说地之时,丁原正面色凝重坐在自己帅帐之中。 今日的战局很明显,西凉军战力彪悍,特别是那个叫做徐荣的带兵将领,战法新颖,手下士兵训练有素,倘若没有吕布以个人勇武稳住阵仗,后高顺果断率陷阵营出击,只怕自己两万并州军也没法顶住徐荣的攻势。 只有真正和董卓对上,才知道其西凉军之恐怖。 董卓纵横西凉十余年,手下人才辈出。并州军虽然也是难得常年与匈奴人作战的百战之师,可是比起从平黄巾起,累日和西凉各胡族作战、平乱西凉叛军的董卓曲部来说,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武器装备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是自己麾下的将领,除了吕布与高顺外,什么成廉、宋宪、郝萌、侯成皆是只能作战之勇将,却不是能指挥的帅才。 连丁原自己都不是。 不过这不能怪丁原的并州军,毕竟丁原不同于董卓,丁原担任过并州刺史,可是之后也只是作为河内防卫并州一代匈奴的“边防快速反应部队”,其部队的职能就是抵御匈奴寇边。 董卓则不同,之黄巾之乱后,董卓带着他的西凉军一直作为成建制的军队鏖战于西凉一代,手下文武兼备,可独立作战,加之董卓本人一直官职都大于丁原,指挥自由度也更大。 这就类似让一个连指挥系统都不齐全的地方防卫性部队和建制齐全、带着参谋部的师级军队打仗一样,总不能要求每个带兵的将领都是不需要参谋的李云龙? 这第一点我们对比一下,董卓西凉军行军司马是谁?毒士李儒!丁原并州军主簿是谁?吕布…… 倘若今日不是高顺果断带着陷阵营反扑徐荣的攻势,外加袁珣率部莫名其妙出现在战场一侧,让董卓有了忌惮,今日危矣。 丁原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完全信任别人的人。 若他是,也不会多年压制吕布,直到高顺捋其虎须,当众顶撞他,才将吕布提为陷阵营统领。 而且袁珣和他之间的反董卓同盟从董卓入主朝堂,袁珣被封右将军那一刻,就结束了? 想起袁珣年纪轻轻手荣任大汉右将军,行开府仪同九卿,丁原对董卓心中之恨就更深了! 同时丁原心中也是遗憾,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能搭上某一个世家大族的线,倘若自己如董卓一般,早年能够搭上如袁氏那般根深蒂固的大树,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境界? 虽然他举起了反董卓的大旗,可是居然朝堂居然无人发声支持,连一个送军粮的人都没有! 他的军粮,仅仅还能支撑半个月。 可是他能在董卓的强大攻势下支撑半个月么? 朝堂中这群碌碌无为的蠢虫们,他们真的以为董卓掌阵后会如同他们所想的倚靠他们这些世族? 他们心中只怕董卓也只是世族们一条可以呼来换取的老狗? 观望? 哼! 他们终究会养虎为患的! 高顺和吕布作为白日这场草草收场的大战中唯二建功之人,坐在丁原帐中,看着丁原那阴晴不定的面孔,二人都不敢说话。 “主公,您还在犹豫什么?此时最该做的事情便是迅速和冠军侯合兵一处,冠军侯虽然兵力少,可是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您与其联合,才能对抗董贼啊!” 高顺是直肠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吕布见高顺开口,心中就有股怒火直冲脑子——高顺居然敢私自率领自己的陷阵营出战,导致陷阵营死伤四十余兵士,要知道陷阵营满打满算不过七百人,都是结合丁原最好资源打造出来的精兵,死一个少一个! 事后高顺不但没和吕布道歉,而且更是当众责怪吕布不该私自再次出战,而是应该果断带陷阵营反冲锋…… 你以为你是谁? 倘若没有我吕奉先单骑出阵稳住阵脚,今日在徐荣雷霆突击之下,两万并州军只怕早就溃散了! 而且…… 我吕奉先才是陷阵营的统领! 吕布心中怒骂,可是此时丁原心情不佳,吕布也不敢造次,只得对丁原抱拳道:“义父,那袁珣小儿被董卓封为右将军,正志得意满,今日莫名其妙出现,只怕对我并州军图谋不轨,此时怎还能与他联合?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高顺闻言大怒道:“吕奉先!此时不是让你报私怨之时!董卓三万西凉兵皆是百战精兵,手下谋士猛将皆备,外加何进何苗的嫡系部队,论兵力之强,天下无出其右,我们何能直面其锋?倘若不联合冠军侯,仅凭我们并州军,能对抗董贼到几时?” 吕布闻言嗤笑一声道:“区区一黄口小儿,加上两千区区县兵,能帮得了我们什么?高从之,你莫不是在袁珣军营了呆傻了,或是被那财大气粗的小儿收买了?” “你……!” 丁原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闭嘴,就在这时,一个斥候快速跑进帅帐,贴着丁原的耳朵说了什么,丁原闻言面若土灰,身形都晃了一晃。 “高顺!” “末将在!” “你……带陷阵营,西行两里搭营,策应我军!” “主公……这……” 高顺瞠目结舌的瞪着丁原,半响说不出话。西边五里外的地方,正是袁珣军营驻地,西行两里搭营,虽说是策应中军,可是防备谁不言而喻。 “义父!高从之和那袁珣眉来眼去已久,怎可让他带陷阵营防备袁军?”吕布一听自己又被撸了官职,不禁大急。 丁原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儿,此时不是争夺陷阵营统领的时候,我儿勇武,需在中军坐镇,高从之虽然和袁珣有些关系,也都是老夫之前的命令,从之忠心耿耿,断不会负我。” 高顺一听,心中暖流涌过,丁原虽然脾气臭了些,终究对他还是颇为信任的。 但是…… “主公,此时还是要以联袁……” 高顺还未说完话,却见丁原挥了挥手,轻叹一声道:“并非我不肯联合袁君瑜,但是斥候刚才来报,董卓女婿李儒亲自到袁珣军中拜访,老夫也知道,这不能说明什么,可是老夫不能拿两万将士的命,去赌袁珣的人性啊!” 高顺闻言愣了,深深叹了口气,这才抱拳道:“喏……主公放心,倘若那袁君瑜有异心,顺就是拼尽全力,也断不让其得逞。” 丁原摇头苦笑道:“老夫这步棋,走得草率了,若是早知会有此进退两难之况,还不如在董卓进城之时便早早退出这潭漩涡。” 说着丁原双眼一瞪,高声道:“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董卓倒行逆施,终将会惹得四方讨伐,老夫此时还退不得,以后是沉沦于此还是一飞冲天在此一举!奉先!” “孩儿在!” 丁原站起身,几乎用嘶吼的声音道:“咱们是要退的,可是不能这么退!在此之前,咱们不惜损失一半并州士卒,也要打出个决心来,然后再想退回河内之事!等待天下反董之事事成,老夫便坐拥反董第一功!损失多少都会加倍拿回来!接下来你为老夫先锋,能斩多少西凉战将便斩多少西凉战将,我要让董卓知道、也让天下知道,反董,我丁原敢为天下先!” “喏!” 吕布精神一震,为先锋,那也是莫大的权力了! 袁珣和郭嘉几乎等了一夜,直到二人抱着酒壶睡着,也未等来丁原派来的来访之人,而是等第二日二人早早醒来之时,发现陷阵营在高顺的带领下在离他们营地二里之地外悄然下营。 郭嘉站在高丘之上远眺陷阵营营地,面露不屑对身旁苦笑不已的袁珣道:“现在下了决心了?” 袁珣苦笑点头道:“恩,看来……他们对我们的善意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丁原从始至终也没信过我。” “丁原此人,外宽内忌,看似宽和,实则猜忌之心颇重,让他信任你,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袁珣耸了耸肩膀,转身回营道:“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也不乐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随他。”说完,又转身深深看了陷阵营的营地一眼。 郭嘉盯着袁珣看陷阵营的样子,心中暗笑不已。 袁珣这头幼狼,终将也会有露出獠牙的一刻。 他心中或许有救世的良心,可是这颗良心终究也会被现实慢慢隐藏于心底最深的地方,没有相应的实力,有怎能逐鹿天下而实现他心中之大同呢? 这也是老师想要他成为的样子? 郭嘉看向旌旗猎猎的丁原大营。 逐鹿天下,总要踏着别人的尸体往上走的,丁原,为了我们水镜书院培养出来的这头幼狼。 就请你……成为他第一个血食! 第一三五章 同乡 同样的一夜,无论对于袁珣还是丁原来说,都过的不是很太平。 袁珣看着不远处陷阵营悄然扎下的营寨,冷笑一声,心中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背着手回到大帐倒头便睡。 今晚,他已经很累了。 但是在并州军营中的吕布,入睡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还没统领几天的陷阵营,再次被丁原划归高顺! 原以为高顺被贬就是自己一飞冲天,飞黄腾达的开始,原来不过是须臾刹那之芳华罢了。 说什么多杀西凉军几原战将让天下知晓丁原反董之决心很手段…… 哼!丁原不过是给准备灰溜溜撤走的自己找条遮羞布罢了。 当初带着雄心壮志一路从河内开赴洛阳,心心念念能够跟着义父闯出一副大事业,今天居然要灰溜溜的逃走? 那可恶的世家小子已经加封右将军,行开府事了!和自己这个主簿更是天差地别!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也……也和那让他魂牵梦绕的佳人越来越远了。 凭什么! 就凭袁珣出身好吗?自己一世英雄,身手更是袁珣百倍,为何屡屡落于人家之下?这世道何其不公?! 倘若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何愁不能一飞冲天!好教那天仙般的美人知晓,谁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天下英豪。 若是那海棠姑娘有朝一日能够属于自己,那么自己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可是现在…… 吕布想着一片阴暗的未来,心中不禁烦闷不已,一时间翻来覆去更是睡不着了。 正在这时,吕布却听到营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乃是顶级武人,对外界极为敏感,顿时皱眉低喝道:“谁?!” “姐夫……是我啊!” “魏续?” 吕布心中一惊,忙起身披了外披,出营帐一看,只见魏续穿了一身并州步卒的衣服,眼巴巴站在他账外看着他,而魏续的身边却是一个颇为眼熟的英武青年。 魏续终究是他妻弟,虽然当时碍于丁原,吕布不得不将其赶出并州军,可是此时见了魏续,他倒也没声张,而是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不是让你回五原么?你怎的还没走?” 魏续委屈巴巴的说道:“原本是要走的,可是却遇到了李大哥……他收留我,又为我疗伤,他得知姐夫你也来了洛阳,这才让我带他来拜访……” 吕布闻言疑惑的朝着魏续身旁“李大哥”看去,只觉此人眼熟无比。 “奉先,不识故人耶?” “你是?” 那青年呵呵一笑,自我介绍道:“五原李肃。” 吕布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伯严,十几年未见,我却认不出你来了!” 这李肃乃是吕布同乡,当年也是五原有名的游侠儿,自称飞将军李广后人,自幼弓马娴熟身手不弱,于吕布少年时颇为熟识。 “故知来访,奉先不请某家入账坐坐么?” 他乡遇故知,吕布也是颇为高兴,忙拉开营帐,迎李肃和魏续入帐,请李肃坐下后,吕布为李肃倒了茶水,才笑道:“当年伯严说要外出闯天下,可是这一去便没了消息,今日深夜居然能来访,不知这么多年伯严在何处高就啊?” 李肃抬起茶盏喝了一口,摇头笑道:“瞎混而已,不值一提,倒是多年不见,奉先已至洛阳,还在丁使君手下,现在早已功成名就了?” “哪里那里,伯严谬赞了。” 吕布微微尴尬,打了个哈哈,他总不能说自己随着丁原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主簿?说出去怕是笑掉这儿时好友的大牙。 李肃也不揭穿,儿时提起一些儿时趣事,二人一面怀念儿时,一面思念故乡,倒也一时之间极为融洽,时不时还爆出一阵欢笑。 等二人畅谈一个多时辰,外面传来打更士兵三更的鸣梆之声,吕布这才问道:“伯严深夜前来,莫非是有事?有事请说,布可尽力而为,是否是来寻个前程?以伯严的才干身手,布倒也能为伯严推举于我义父。” 李肃微微一笑,摇头道:“非也,肃此番前来,一来是多年未见,与奉先叙叙旧,二来嘛……是送奉先一个大礼。” 吕布闻言剑眉一挑,好奇道:“哦?是何礼物,需伯严深夜来送?” 李肃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倘若奉先不嫌弃,请移步营外一观。”说着,伸手朝账外一引。 “你呆在这里,莫要到处乱跑,若是被义父发现你私自回营,只怕要杖毙你!” 吕布起身转头对在一旁打瞌睡的魏续恶狠狠嘱咐一边,转身便睡着李肃走出营帐。 倒也不是吕布毫无防备,一来李肃是吕布儿时故交,没有立场害自己,二来以李肃的身手,吕布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二人走出并州军大营不远处,只见两个侍从站在不远处,见二人出来,打起火把。 “奉先请观。” 吕布顺着李肃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两个侍从身体一分,身后却是一个高大黑影。 “咴……吼……” 一声带着龙嘶虎吼般的马嘶之声响起,透过火把光芒看去,只见那两个侍从身后立着一匹丈许的高头大马,此马通体火红、四蹄修长、隆鼻飞髋犹如菟虎,额前一点胭脂白,通体毛发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流光。 可能是因为有些不安,硕大的马头上下摇晃着,不断发出响鼻,前蹄有力的刨地,将地上刨出一个深坑! “这……” 吕布看此马有些眼熟,但是这马过于神骏,实乃他平生仅见,一时间看着那骏马痴了,忍不住慢步上前,轻轻抚摸马儿颈毛。 好马儿! 吕布已然九尺身高,这马儿居然还比吕布高出半个头! 喜好宝刃骏马乃是武者天性,吕布尤其不能免俗。 “此马名为赤兔嘶风吼,乃是大宛汗血宝马中的王者,我主也是费了很多力才将此马收付,宝马配英雄,此等龙驹只有奉先这等天下英豪才能驾驭啊!” 李肃随着吕布来到赤兔马身边,一边看着吕布喜爱的抚摸赤兔颈毛,一面微笑为吕布介绍道。 李肃话音刚落,却见吕布抚摸赤兔的手一顿。 “你主……?” 李肃呵呵一笑道:“今日奉先不曾见过此马么?” 吕布浑身一震,转过身目光如电的看向李肃低喝道:“你是董卓的人?” 怪不得他只觉得这赤兔马眼熟,今日在洛阳北门和徐荣军大战之时,他也曾对董卓惊鸿一瞥,董卓虽乘于战车之上,可是身边不正是这匹龙驹么? “正是!” 吕布皱眉喝道:“既然你是董卓之人,还敢来找我?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李肃笑着摇头道:“我是来送礼的,你杀我作甚?” “董卓老儿无事献殷勤,难道不是存了离间我和义父之心?回去告诉董卓,莫要白费心机了,义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轻易抛弃?” 轻易抛弃? 李肃心中冷笑,面上还是和煦万分,他微微摇头道:“董司空不过是今日见奉先神勇,心生怜才之心,送件薄礼来助奉先纵横天下,未曾和肃说什么离间之事。” 薄礼?这赤兔马之神骏天下无双,你李肃管这叫薄礼? 吕布疑惑的看着李肃,他怎会信董卓有此好心,平白无故送这等重礼给他? “董司空确实未曾和在下交代什么拉拢之事,奉先只管收下此马便是。” 李肃的话虽然让吕布怀疑,可是这赤兔马太过神骏,他太过喜欢,若是此马成为他的坐骑,凭他胯下马,掌中戟,天下何人能敌? 他面色犹豫的慢慢抚摸着赤兔马,谁知那马儿也似很喜欢吕布一般,居然轻轻舔了舔他的面庞,吕布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暖意。 李肃看着吕布那爱不释手的样子,趁热打铁微笑道:“虽然董司空未曾有拉拢奉先之心,不过为兄还是想说些心里话。” “……” 吕布很想回拒,可是不会为何选择了沉默。 “奉先啊,你我同乡,我怎会不知你的才干?你一身武艺天下无敌,本该高官厚禄独掌一军,可是呢?我知道丁原与你有父子之情,也把你从五原带出来,可是丁原哪有识人之明,你随他多年,还是一个小小主簿,难道不是那老匹夫有意压制么?” “……”吕布面色复杂的沉默不语。 “反观为兄,武艺不如你,可是即将升任执金吾,说实话,为兄替你不值啊!董公此时身为大汉司空,手下七万雄兵,丁原和董公作对,不是以卵击石么?你想想看,今日若不是那袁君瑜突然率军前来,只怕丁原全军覆没,奉先啊,你要和丁原一条路走到黑么?” 吕布心中挣扎不已,李肃说的话哪一句不是直击他的心底? 可是就这么背叛了丁原,天下人该如何看他吕奉先? “奉先,你虽和丁原以父子相称,你待他若亲父,可他待你若亲子么?何必如此顽固呢?倘若你随为兄投了董公,你的职位还怕不如为兄么?” 吕布轻叹一口气,恋恋不舍的把手从赤兔马身上拿开,摇头冷道:“李肃,你不必再说了,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若不是义父救我,我早便死于匈奴人之手,此时我怎能背叛他?念在你是我少时故交,今日我权当你放屁,若是再有下次,别说我吕奉先不给你情面!你走!马儿……也带走!” 说完,吕布便要走,李肃也不急,只是笑道:“罢了,原本董公也没让我劝你归顺,不过是送一马儿与你,我也只是一时为你不平。当我没说便是,但是这赤兔马已是董公送与你,断然不好带回,我也不管,倘若你不要,便让这马儿在这荒野待着便是。” 说完,李肃手一挥,也不管赤兔马,带着那两个侍从就返回了洛阳城。 吕布呆立在当场,半响之后才微微一笑,叹了口气,牵起赤兔马的缰绳,返回并州军营。 “此时不能背叛么……” 吕布不知道,李肃站在洛阳城门内,透过徐徐关上的大门,满脸冷笑的看着他。 “看来魏续说的没错,名马不行,美人才行……海棠么?吕奉先,你终究还是将那马儿带了回去……哈哈哈哈哈!” 李肃一边说,一边得意的大笑起来。 第一三六章 同乡 第二日,西凉军诡异的没有出城与丁原一战。 董卓根本就没有出现。 接管北门城防的还是昨日一战让丁原心悸的徐荣徐子良。 可是即使是昨日用兵如神的他,今日也只是淡然的看着城下单骑出阵死盯着城上的吕布,丝毫没有半点带兵出城迎战的意思。 反正丁原攻城是不可能攻城的。 “子良今日只需守好城门,勿要让丁原有了可乘之机便是。” 李儒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一边捋着颌下长须,一面微笑着看着城下并州军阵之中丁原的帅旗。 “喏,看来先生早有定计。” 李儒微微一笑:“并州军倒也是一只强军,不为我们所用可惜了。” 徐荣点点头,目光看向下面的吕布和不远处列阵的陷阵营。 确实,尤其是吕布和昨日那突然杀出的精锐部队,吕布之武艺惊世骇俗,他是后领军进的洛阳,并没有见过飞熊军中被传得神乎其神,一刀拍飞华雄、两招擒住牛辅的虎贲郎黄汉升,但是吕布之勇猛,穷绝西凉军上下无一人能敌这是事实。 还有那支昨日突入自己阵营稳住并州军阵脚的精锐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军士之间配合娴熟,以一当十。 这边是丁原手下的陷阵营? 陷阵先登,不负虚名! 他很相信李儒,从西凉军能在平西凉中保存实力,再到董卓一路带着西凉军入京,成为大汉司空,西凉军也水转船高,这些都是李儒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结果。 所以李儒说他有定计,那便是有定计! 吕布今日并没有骑赤兔马,那马儿太过招摇。 同样的,今日他也并未如昨日一般在城下叫嚣,只是纵马来到北门城楼之下,颇为挑衅的看着城楼上同样沉默的徐荣。 徐荣拒不出兵,吕布反而心中安松一口气,他还早踟躇今日要不要放水,只将来战只将击伤,而不是击杀,赠马之情,总要给对方一个面子,这才是真豪杰? 赤兔还在他营中马厩之中…… 从昨夜将赤兔悄悄迁回营地,有些事他做不了了,有些话他也不好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过去,吕布斜瞥一眼后面开始有些躁动不安的并州军,终于还是抬起方天戟指着城楼之上。 “徐荣!磨磨蹭蹭,还不出战更待几时?” 徐荣没说话,反而李儒笑呵呵的朝着吕布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兵士皆疲惫,吕将军何不率军回营休息一日,明日再来一决生死?” 说着,李儒手一挥,城门之上居然挂起了免战盘。 吕布纵是在有意觅战,但是见此场景,也不得不无奈打马回营。 在一旁观战的袁珣则是眉头紧锁。 “免战牌真的有用?” 郭嘉摇着折扇笑道:“自然有用,但要看如何用,如今日这般,丁原本无意攻城,只是和董卓在战场上见个雌雄,徐荣挂免战牌丁原也不能怎样,倘若是真的攻城之战,谁会挂免战牌?挂了也没用不是么?话说回来,只怕李儒有什么不同的动作了。” 袁珣点了点头没说话,他自然知道李儒用了什么计策,不过就是如历史一般策反吕布,诛杀丁原而吞并并州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准备阻止了,有些事也阻止不了,吕布乃是反复之人,今天阻止了吕布杀丁原,吕布就不投董卓了?丁原军的分裂,不过是时间而已。 而袁珣率军而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在丁原军分裂之事里,分一杯羹! 是的,他想通了。 他也想通郭嘉为何将全部兵力全部调集于此,做出一副暧昧劝架的样子。为的就是让董卓攻丁原军时不敢用全力,好保全丁原兵力不会太过损失。 袁珣看着下面虽然列阵,却暗自防备自己的陷阵营,心中对郭嘉佩服不已。 没错,其二便是诱使丁原分兵防备于自己。 丁原是见过袁珣手下军队之精锐的,若说他军中还有什么部队能够阻挡袁珣的精兵,那就是陷阵营了。 七百陷阵营是否能挡住袁珣的两千精兵呢? 丁原是防备,而不是真的要和袁珣开打,他心里难道不明白袁珣不太可能冒天下大不为和自己开战么? 毕竟当日在朝堂之上,是袁珣第一个站出来讥讽董卓的,倘若袁珣此时趁火打劫,让天下人如何看他袁珣呢? 袁家的脸面袁珣敢丢么? 退一万步讲,即使袁珣真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有了陷阵营得以阻挡以一阵,也能够让丁原从容布置,不至于两线开战被夹击。 而郭嘉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这才以一招屯兵威逼,引得丁原分兵来防。 看上陷阵营的,可不止是袁珣。 吕布打马回营,却见丁原皱眉看着城头不语。 “刚才那李儒和我儿说了什么?” 吕布无奈抱手答道:“回禀义父,李儒说两方兵士都已疲惫,不若停战修整一天,明日在一决生死。” “休战一天?” 丁原狐疑的看了吕布一眼,这让吕布暗自皱起了眉头。 “我儿,老夫今日在你营中看到一匹马。” 吕布心中咯噔一声,但也有了几分释然,那赤兔马太过显眼,不可能瞒得过丁原的眼睛,而且他心中坦荡,倒也没有什么可以瞒丁原的,遂将昨日深夜李肃带马来访,欲策反自己,而自己拒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丁原说了一遍。 “孩儿也知道不该要那赤兔,谁知李肃舍了赤兔就回了城中,而孩儿又太过喜欢这马……是故……” 丁原面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惊疑万分,可吕布终究是自己军中第一战将,军士们也景仰万分,现在若是发难,只怕引起兵变。 而且吕布倒也没隐瞒于他,他也没理由发难啊。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掩饰眼中的惊惧,故作大方的哈哈一笑,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我儿勇武,让董贼惊惧也是正常,既然宝马相赠,不收倒显得我们小气了,那马儿为父看过,倒也是一匹绝世的好马,正合我儿驾驭。” 吕布暗松一口气,感激半跪道:“谢义父赠马!布必为义父赴汤蹈火!” “我儿有此马必然当世无敌,行了,今日便歇息一日,但务必不要放松警惕,董卓老贼今日举动颇不寻常,只怕有诡计。” 吕布抱拳道:“是!” 丁原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自己营帐走去,转身的一刹那,他的脸瞬间阴兀下来。 洛阳展开战火的第二夜悄然到来,今日并州军与凉州军短暂的休战并没有让各方势力松一口气,反而有了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 而袁珣身穿一身寻常道袍,连破军都没有带,带着同样一身缺胯便装腰佩横刀的陈到骑着马朝着陷阵营的营地中走去。 “来人止步!” 陷阵营果然是少有的精锐部队,袁珣在靠近其营地之时,只听不远处传出一声尖锐如夜枭一般的叫声,随后门口守军便喝问起来。 暗哨么? 袁珣暗自点头。 “大汉右将军,冠军侯袁珣前来拜访故友高从之将军,烦请通报。” “恩……”守卫辕门的兵士沉吟一下,随后拱手道:“请君侯稍待,在下这便去通报。” 袁珣笑着点点头,那兵士快速进入营内,片刻后高顺随着兵士快步走了出来,一见袁珣,立马半跪下来行礼道:“末将高顺,见过冠军侯。” 袁珣笑道:“从之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某不过睡不着来和从之聊聊天罢了。” 高顺看了看一身白衣的袁珣和只配了横刀的陈到,赶忙手一引道:“君侯请入营。” “我来这里不会给从之带来麻烦?毕竟……” 高顺摇头道:“君侯说的哪里话?虽然主公派某驻扎于此,可是某知晓君侯是怎样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落井下石之事。” 袁珣苦笑一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陷阵营军士,笑道:“你高从之还是这么不会说话。”说着,在高顺的带领下一路进入陷阵营军营之中。 高顺带着袁珣进了他的大帐,请袁珣坐下,这才问道:“君侯如此雅兴,居然想起末将,今日来有何事么?倘若有用得着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高顺对袁珣很是亲切,皆因为当日他被贬外放虎贲军,只有袁珣为他说话,何况袁珣带他去虎贲军之后,无私让他一起参与训练,高顺也熟识了袁珣军中练兵之法,可谓对袁珣感激万分。 袁珣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道:“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不过是找你聊天喝酒罢了。” 高顺却摇头道:“此时正是战时,恕末将不能和君侯对饮,恐误了战事,倘若将来有机会,顺必回请君侯。” 如果这个时代有什么人当真给袁珣前世军队军人的感觉,那么高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家伙强调军纪军规的原则性近乎偏执。 袁珣也不勉强,摇头道:“恁的无趣,也罢,我自饮便是,从之以茶代酒可好?” 高顺也知道这样拒绝袁珣的邀请极为失礼,听袁珣不强求,他也松了口气,拱手道:“如此甚好。” 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抬起来道:“敬君侯!” 袁珣拍开封泥,手执酒壶和高顺抬酒一敬,咕噜灌了一口,笑道:“畅快!” 喝完,他放下酒壶,似有些苦恼的说道:“建阳公究竟在想什么,为何令从之驻军与此防备于我?” 袁珣的单刀直入让高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嗫嚅半响后才喃喃道:“这……君侯只怕误会了……” “误会?从之你可不会骗人啊!”袁珣哈哈一笑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派陷阵营在此就是防备于我?我就是想不通而已。” 高顺抬起头,直盯着袁珣道:“可是君侯为何又率军来到战场之侧呢?君侯想要如何?” 袁珣喝了一口酒,叹道:“连从之也怀疑我么?” 高顺摇了摇头,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倘若真的怀疑袁珣,断然不会让袁珣入营和他叙旧,就是不怀疑,才问的如此直白。 “从之,你觉得并州军能打赢董卓么?” 高顺闻言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只怕不容易,董贼此时主力到达,还兼并了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手下近三万士卒,手下有李儒那般谋士,还有徐荣这等帅才,而牛辅、樊绸亦非庸才,手下人才辈出……” “是啊!”袁珣接口道,“既然打不过,为何还要硬碰硬呢?我率军前来,一来是为了威胁董卓,让其不敢全力和建阳公一战,二来是看是否能和建阳公合兵一处,让董卓有所忌惮,熟不知建阳公却防备我若此,当真是……” 袁珣郁闷的灌了口酒,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高顺点头,这也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而且昨日与徐荣大战,倘若不是袁珣及时率军降临战场,徐荣一旦撕开并州军防线,董卓再派大军掩杀,纵使有十个吕布和十个陷阵营也无力回天了。 可以说,丁原选择和董卓硬碰硬殊为不智。 “其实我倒也能猜到建阳公几分心思……”袁珣长叹一口气说道,“建阳公这是心中不服啊!” 高顺闻言沉默不语,其实他不是笨蛋,只是不善言辞。 丁原那日自己也说了,要凭此战打出反董第一杆大旗的气势,董卓私自带兵入城还自封司空,把持朝政之心昭然若揭,天下士人必不会让一介西凉武夫放肆若此,反董的战火即将烧遍天下。 此时丁原与董卓开战,就是在赚政治资本。 而且还是在借袁珣的便利捞政治资本! 估计丁原早就看出只要袁珣屯兵在侧,董卓就不敢尽力与他一战,董卓再嚣张,也不敢在此时伤害袁珣的。 袁家乃是士族代表,天下第一世族,董卓司空的位置还未坐稳,哪里敢得罪洛阳世家大族! 此事丁原颇有些不厚道,防备袁珣也不止是怕他和董卓狼狈为奸夹击自己,更多的只怕是想要独占反董第一功! 可这话高顺说得出口么?丁原可是他的主公啊!任凭丁原怎样,他身为人臣,怎好在外人面前言主上之过? 于是他只能无言朝着袁珣拱了拱手,权当为丁原向袁珣道歉了。 “从之,等到建阳公目的达到,我也要走了,回冠军县去。” 高顺惊疑不定的看着袁珣,问道:“难道君侯不留下了么?倘若君侯走了,洛阳何人还能遏制董贼?” 袁珣苦笑着指着自己鼻子道:“从之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有区区两千人,虽然都是百战精兵,但怎能挡得住董卓近七万大军?” “可是……” 袁珣摆了摆手打断高顺,摇头凝重道:“从董卓先我一步抢到圣驾那天起,我与建阳公之前种种布置就失败了,此时洛阳和朝廷被董卓逐步蚕食已是大势,除非我们有同等兵力,要不然贸然和董卓开战,不过是自寻死路,你也劝劝建阳公,我无意与他争反董领袖之位,只求他见好就收,莫要误了自己。” 高顺闻言心中一震,袁珣早就看出丁原的心思了,而且即便如此,袁珣也没有恼怒,更没有趁机发难落井下石,可谓品行高洁,一时间心中对袁珣又愧又敬,不禁站起身对袁珣深深施了一礼。 袁珣笑着受了,笑道:“董卓倒行逆施,必然引起天下反抗,待建阳公撤走后,我便带袁氏族人离开洛阳前往冠军县和汝阳,等待有人摇旗呐喊召集群雄讨董,倘若彼时建阳公乃是首倡之人,我必然在冠军策应!” 高顺又施一礼,带着敬意道:“君侯品德高洁,高顺佩服,倘若我主决议首倡讨董,彼时末将必然和君侯并肩作战,还大汉一个清明!” “一言为定!” 袁珣笑着竖起手掌。 “一言为定!” 高顺的手与袁珣在空中相击,发出啪一声轻响。 “将军!不好了!本部燃起大火!” 就在二人击掌为誓之时,忽然有传令兵连滚带爬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叫道。 “什么!?” 第一三七章 弑父 高顺闻言面色煞白,急吼吼出营一看,二里外并州军营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他下意识朝着洛阳城方向看去,诡异的是北城门紧闭,丝毫没有异相,更没有一点出了兵的样子! “整队!速速回本部!” 不得不说,陷阵营乃是天下有名的精锐部队,随着高顺一声令下,不到二十息时间,整个陷阵营七百人立马列队完毕! “从之,这是怎么回事?”袁珣带着一身酒气出了营帐,一看丁原并州军本部火光大起,喊杀声震天,也是呆了一呆。 “末将也不知,末将这就回营救援!” “可要我帮忙?” 高顺闻言迟疑了一下,却听袁珣急道:“此时还犹豫什么?这情况若不是西凉军偷营,就是营中发生啸营,仅凭你那七百人再精锐也帮不上忙啊!” 高顺闻言慌忙点头:“劳烦君侯速速带兵救援!” 袁珣快步带陈到朝着二人战马之处跑去,一面跑一面转头对高顺叫道:“从之先去,莫要轻举妄动,我即可就到!” 待高顺点头带着陷阵营朝着本部急赶之后,袁珣也立马打马回营,可是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马勒戈壁! 终于来了!再不来都要喝醉了!总不能天天找高顺喝酒? 袁珣直欲脸上挂起一丝古怪的微笑。 吕布,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丁原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吕布果如历史上一般弑父投敌了么? 话说就在袁珣夜探陷阵营军营之时,李肃再次夜访吕布。 吕布这次并没有接见李肃,而是直接让军士将其挡在了辕门之外,可是李肃托军士带来了一个人,却让吕布迟疑了。 这是一个女人,确切的说,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美得……如让他魂牵梦绕的海棠一般。 这个女人外披一件黑色罩袍,揭开兜帽,吕布这才发现这女子身穿一身白色襦裙,嘴上帮着绑带,手脚也被绑住。 可是女子那面带惊恐,双眼含泪的样子,却真有几番神似那日差点被魏续轻薄的海棠。同样的柔美,同样的琼鼻樱唇,同样的梨花带雨,和海棠真的有六七分神似,尤其是现在那带着惊恐和倔强的模样,不同的只是这女子年岁大了海棠几许,莫约二十二三的样子。 一如初见。 吕布心中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酷似梦中佳人的面庞,女子吓得身体一缩,吕布这才醒悟。 他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出账吩咐亲兵道:“将营外之人请进来。” 片刻后,李肃带着魏续笑吟吟的跟着亲兵进了吕布的大帐之中。 “李肃,你这是何意?” 李肃哈哈一笑,看着那美貌女子,问吕布道:“奉先,对某今日之礼,可还满意?” 吕布下意识看了看那女子,恍惚看到了海棠,但他马上醒悟,皱眉问道:“我问你这是何意?” 李肃笑道:“此女和奉先心中所爱可还相像?” 吕布下意识点了点头,就听李肃道:“这是董公给奉先的第二个礼物,这是我部将秦宜禄妻子杜珊,相传和洛阳花魁琴姬海棠姑娘有几分神似,还望奉先喜欢。” “董公……还是想招降我么?”吕布双肩一挎,幽幽一叹道。 李肃点头道:“奉先乃是天下英豪,本该拜将封侯、扬名天下,何必委屈自己?只要奉先投了董公,高官厚禄指日可待,海棠姑娘跟着那袁君瑜不就是因为袁君瑜少年得志,身居高位么?奉先有哪点不如他?董公也必不会委屈了奉先,彼时奉先必然也是重号将军封侯得志,以奉先英雄之资,莫说是杜氏,就算是那海棠姑娘,难道还不仰慕奉先么?” 李肃的话如同黄吕大钟一般在吕布心中心中响个不停。 就算是海棠…… 就算是海棠! 这不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机会么?拜将封侯,让那佳人知道什么叫英雄,让那佳人知道什么人该倾慕! 可是…… 李肃看吕布苦苦挣扎的样子,摇头一笑,也不逼吕布表态,呵呵一笑道:“奉先不必太过苦恼,好好思量一番便是,这佳人就留在奉先这里,春宵一刻后奉先就知如何选择了。”说着,朝着吕布抱手一礼,带着魏续出了吕布营帐。 李肃出了营帐,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吕布如梦呓一般发出“海棠……海棠……”的叫唤之声,随后便是杜氏的惊呼和哭泣挣扎…… “将军,咱们就这么等着吕布妥协么?要是他吃抹干净翻脸不认人怎么办?”魏续一面吞了一口唾沫,一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并州军军衣笑道:“我会给他这个机会么?这吕布也是精虫上脑,连我等穿了他们衣服都没发现,走,再去送吕布最后一个大礼,让你做的事情可做好了?” 魏续嘿嘿一笑道:“将军放心,早就布置好了,郝萌可比吕布好说话。” 丁原今日营帐周围的戒备高了不少,纵使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吕布今日极为坦诚,但是保不住还是生了二心,毕竟董卓的势力比自己要大太多,而吕布本来也就对权力欲望极大。 而此时丁原还不得不靠着吕布,这感觉让他难受无比。 “若是奉先此番不曾变心,我也该放权与他,让他独掌一军了……” 丁原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这么多年和吕布的父子之情也不是百得的,想起这几年对吕布的压制,丁原也有些后悔。 “将军!” 账外忽然想起戒备于营帐周围主官郝萌的声音。 丁原从床上起身,皱眉问道:“何事?” 郝萌声音再次响起,说道:“监视吕主簿的军士有消息传回来!洛阳再次派人与吕主簿接触,具体说什么不知道。” 丁原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忽然苍白,急道:“那军士可在?” “在!” “带进来!” 郝萌应了一声,带着两个抱手弯腰的并州士兵走进丁原大帐。 “你等确定董贼又派人来接触吕布?!” 丁原一见那两人,却发现左边一人颇为眼熟,可是情急之下也未细细思量,而是压低声音喝问道。 “回禀将军,是的,吕布将那人请进了帐中,命亲兵清空了周边,我等不知他们在谈什么!” “吕奉先!”丁原一听,身体一晃栽倒在床上,钢牙紧咬道,“老夫带你不薄,你居然如此对待老夫!断然饶不了你!” 说着,丁原喝问道:“可知来人是谁?还是那李肃么?” 丁原问完这话,忽见那军士抬起头来,笑嘻嘻道:“将军料事如神,正是在下!” “你……!” 丁原大惊,再看左边那一脸狞笑的军士,不是前不久被他赶出并州军的魏续还有何人?到了此时,他哪里还能不知道郝萌早已投了董卓! “奉先救……!” 丁原惊绝欲死,慌忙大喊起来,还未等他喊完,只见李肃“仓啷”一声拔出郝萌腰中的环刀,三步并作两步一刀攮在丁原心口,将丁原最后一个“我”字永远的憋在了口中。 李肃从丁原尸身上拔出钢刀,随手割下丁原双目惊恐大睁的脑袋,哈哈一笑道:“现在才想起你儿子吕奉先,早干什么去了?就你这猪脑子还想和董公斗?也不称量一下你脑袋有多重!” 说着,咳了一口浓痰,不屑的吐在丁原无头尸身胸前,手中环刀在丁原衣服上擦了擦,丢还给郝萌。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郝萌接过环刀,有些惊惧的看着李肃手中丁原的脑袋。 李肃想了想,说道:“周围都是并州士兵,倘若此时声张,只怕咱们死于乱刀之中,且将这老匹夫首级包裹起来,咱们去看看吕布,送他这个大礼!劳烦郝将军若寻常一般戒备,我与魏续再去找吕布。” 郝萌惊魂未定的点点头,还刀入鞘,定了定神若无其事的走出营帐。 李肃等了半个时辰,这才用布匹包裹住丁原的脑袋抱在怀中,带着那犹自滴血的脑袋,和魏续再次向吕布大帐走去。 此时吕布早已完事,将那早已精疲力竭面若死灰的美人杜氏拥在怀中,眼睛看着营帐顶部默默不语,他脑中反复响起李肃那些带着蛊惑的语言,让他心中烦躁难安。 半响后,他忽然起身,狼吻杜氏红唇一下,似下了什么决心,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明日我便单骑投了董公,义父……不,丁原只是失我一人,我不加害于他,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和他的父子之义了!” “奉先有此想法,当真是让人高兴不已啊!” 此时,账外响起李肃的声音。 “李肃!你何故还在此地?若是被丁原发现,你还能活?” 吕布一听,吓得翻身而起,急忙披上衣服。 李肃掀帘而入,笑道:“奉先莫恼,肃此番乃是送最后一件礼物给你的。” 说着,李肃随手将一物一丢,那物咕噜噜滚到吕布床前,从包裹的破布之中滚了出来。 吕布定睛一看,面色大变,地上那物双眼圆睁,嘴还惊恐的大张着,那一对眼睛无神而惊恐的直勾勾看着吕布,正是执金吾丁原的首级! “李肃!你干了什么!”吕布又惊又怒,并指指着笑吟吟的李肃,怒吼道。 李肃笑道:“没干什么,不过为奉先你下了个决心而已,奉先,事已至此,还不醒悟么?今日你诛杀逆贼丁原、弃暗投明,有大功于朝廷,高官厚禄指日可待,恭喜奉先了。”说着,还朝着吕布鞠躬敬礼。 吕布心口如同被大锤锤了一锤,脑子里一片空白,面色苍白道:“李肃你这卑鄙之徒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杀了丁原?!” 李肃闻言肃容喝道:“吕奉先!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有退路吗?!” 吕布闻言痛苦的看着丁原那双目圆睁的首级,心砰砰直跳,半响之后才颓然坐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你究竟要怎么样?” 李肃深吸一口气,再次一笑道:“无他,且请奉先穿戴完毕,出去宣布丁原忤逆朝廷,已然伏诛,然后带并州军入城归顺董公而已。” 吕布看了看丁原的脑袋,沉默着脱下身上的贴身衣物,将丁原脑袋小心翼翼的包裹住,又对着那首级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开始穿衣着甲。 莫约小半个时辰过后,吕布一身戎装走出营帐,手中提着被包裹好的丁原首级,发泄一般虎吼一声,这才大声喝道:“三军集合!” 一炷香后,吕布在近两万不明所以的并州军士面前,深吸一口气,这才将手中首级高高举起,说道:“众位兄弟!我吕布平素对待大家如何?” “将军对我等很好!” “亲若兄弟!” 吕布环视众人,虽然有人沉默,但大多数人却是开口应和,他满意点头,大声道:“可是我吕奉先为丁原多年出生入死,却不得升迁,刚才丁原居然派人暗害于我,已经被我诛杀!” 轰! 吕布此言一出,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并州军中炸开,一时间一众军士不解有之,愤怒有之,沉默有之,乱哄哄乱成一团。 “吕奉先!你说将军暗害于你,可有证据?你虽一直不得升迁,可是将军亦待你不薄,你怎能加害于他?以子弑父,你这番作为和畜生何异?!” 忽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大喝起来,吕布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高挑的着甲将校,正是校尉曹性。 “曹校尉……你又不是不知,今日丁原得知董卓昨夜派人接触我后,就对我起了疑心,我昨夜不过以为是故旧来访,哪里知道是董卓之人?我难道不冤么?” 曹性也是并州军宿将,武艺不俗,尤其一手箭术炉火纯青,平日对丁原忠心耿耿,和吕布关系不错,和高顺尤其交好。 “纵使如此……你也不该……唉……你们都中了董贼的离间之计了!” 曹性痛心疾首的哀叹起来,他追随丁原多年,岂能不知丁原多疑的性格,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事已至此,也不能怪吕主簿,吕主簿素来在军中有威望,我们还是听吕主簿的,吕主簿……不,将军,我们何去何从?” 郝萌早已投了董卓,这时候自然帮着吕布说话。 丁原在并州军的威望还真比不上武艺无双的吕布,事已至此,也不好说是谁的错,但是军不可一日无帅,郝萌的话其实也是这近两万并州军的心声。 “我已决议投奔董司空,众位兄弟且虽布去洛阳寻一场大富贵!”吕布感激的看了郝萌一眼,开口大声道。 他此话一出口,却听曹性惊疑道:“主公才死与董贼诡计,你便要投敌了么?难道你早就投敌,什么主公猜忌之说也只是理由?” 吕布心知曹性只是一时钻牛角尖,正欲开口解释,却听旁边的李肃忽然站出来喝道:“顺天者生,逆天者亡!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与我杀!” 吕布愤怒正要呵斥李肃,却见郝萌忽然拔刀,面色狰狞的朝着曹性扑去。 曹性武艺不弱,乃是并州军中除了吕布少有的高手,见郝萌扑来,也是勃然大怒,拔出环刀与郝萌战到一处,一面打还一面高喝道:“吕奉先!你见利忘义不得好死!众位并州的兄弟,若是不想做了凉州狗的狗腿子,随某杀出一天血路回并州,有朝一日找这些白眼狼为建阳公报仇啊!” 虽然丁原在军中威望不如吕布,但是并州军士丁原一手打造,其中不乏其追谁随者,听到曹性大喝,纷纷倒戈应援,喊杀声顿时震天响起,不出片刻,并州军大营成了一片修罗场! “李肃!看你做的好事!” 吕布狠狠瞪了李肃一眼,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找这卑鄙小人麻烦的时候,忙手持方天戟又是拍又是推的介入战场,希望能让这乱局停下。 这些军士可都是他日后的晋升之资啊! 第一三八章 虎啸震天 “你够阴的啊。” 袁珣纵马狂奔回营,营门口就站着轻摇折扇看着几里外喊杀声震天的并州军营的郭嘉。 郭嘉微微一笑道:“比不上你,我只不过顺着你心中之意布置了一番,从你之心而已。” “骂谁怂呢?” “别臭贫了,快去收尾。” 郭嘉收了折扇,折扇在手里转了个圈,神奇的回到他的后领上,背着手一步三摇的往自己营帐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头道:“君瑜,我心中有一事不吐不快,你是如何得知吕布必降董卓,虽然吕布此人贪名逐利,可是就一定会弑父投敌么?” “直觉。” 郭嘉挑眉,摇头不再多问,他总觉得袁珣有种神奇的本事,就是总能准确预知一些事,比如董卓进京便会把持朝政,再比如吕布弑父投敌…… 当然,袁珣说什么直觉他是不信的,他只能觉得在洞悉人心推演一途上,袁珣真的是得了老师司马徽的真传。 他也是此道之高手,能够预测无数事情的走向,但是没有袁珣这么准确罢了。 “快去。” “好嘞!” 袁珣咧嘴一笑,急吼吼找陈到帮忙穿好铠甲,然后取出胸前竹哨用力吹响,不到小半刻时间,在黄忠的带领下,二千冠军精锐集结完毕。 “并州军乱了!速速与我去救援!出发!” 袁珣没有多说话,一拉缰绳,小白人立而起,如同箭一般窜出营门。 与此同时,在洛阳北门城楼之上,李儒和徐荣二人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火光冲天、喊杀声大起的并州军营。 突然,徐荣耳廓一动,如鹰隼一般的双目看向冠军县军营,皱起眉头。 “袁君瑜的军队也动了,文优先生,咱们真的没有任何动作么?” 李儒沉默着将目光看向袁珣军营方向,那个方向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隐隐传来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 “……不动……” “可是……” 徐荣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才策反吕布,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并州军损失过大,也不利于李儒之后的计划。 毕竟李儒之后计划是吞并并州军,一支完整的并州军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李儒脑海中还是袁珣那并不带敌意的敬告。 敌人并不是丁原。 那会是谁呢? 难道是天下人么? “袁君瑜毕竟是袁家人,主公想坐稳当朝第一人,离不开作为世家领袖的袁家,只要能够和袁家交好,至少使其中立,我们也会少很多麻烦。” 徐荣是个军人,对于政治的东西并不是很清楚,闻言也只能点点头。他只负责打仗,其余的事情并不是他该关心的。 不过李儒似乎很欣赏徐荣这种态度,当即也倒是毫无保留的多说了几句。 “世家被压制的岁月够多了,倘若我们凉州人上位,还是压制世家,我们的下场和何进与十常侍也没什么分别,他们不过是我们的前车之鉴而已。” 徐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随不理会政治上的问题,可是不代表他一点都不懂,这天下,终究把握在世家手里,从新莽代汉,到更始之争,再到光武立汉开始,哪一件事情背后没有世家的影子? 他们把握这个帝国最好的土地,拥有着最好的资源,建立无与伦比的势力圈子……所以正如李儒所说,想要执宰这个天下,就不要妄想抛开世家。 “可是之后呢?我们总不能永远巴结他们啊!” 李儒闻言眼中冷意一闪,微笑道:“有些事急不得,软刀子割肉也很疼,但是眼下之事就是保证能够有足够的兵力,在绝对强大的力量下,世家……也会妥协! 走,不必再看了,袁君瑜能吃多少肉,是他的能力,他不过两千兵马,想吃下整支并州军是痴心妄想。 至于吕布……那是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驯虎嘛……总要将其獠牙磨钝才能为我们所用,倘若他死在这样的动乱中,便说明其难堪大用,这种人纵然武艺天下无双,又有什么值得拉拢的呢?” 徐荣点了点头跟着李儒下了城门楼,李儒是难得的智计卓绝之士,从未董卓谋划入京到现在董卓顺利当上大汉司空,李儒的筹划从来未曾出错。 曹性一面和郝萌战作一团,一面怒极矿吼道:“诸位兄弟!主公待我们如何难道诸位兄弟不知么?吕布小人弑父投敌,还冠冕堂皇要带我们去做凉州人的狗,你们答应?!” 在曹性的挑动下,无数并州军士怒吼着拔出刀刃朝着吕布涌去,更多人却是迷惘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一向团结无比的并州军,如何说分裂便分裂了? 郝萌听闻曹性挑动并州军,心中怒极,大喝道:“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将军不过带我等寻条出路,倘若不如此,我们只怕全军覆没于洛阳城下!” 说着手中环刀大开大合,朝着曹性急攻。 曹性丝毫不惧,举刀与郝萌战成一团,一刀格开郝萌劈来的环刀,双手持刀刷刷刷三记横斩,逼得郝萌一时手忙脚乱,退后几步。 郝萌心中一惊,作为丁原的亲卫首领,他一向自视甚高,哪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平时嘻嘻哈哈,不显山不显水,一身武艺着实有些惊人,他下意识看向吕布,只见吕布已经被无数不愿同流合污的并州士卒围住,一杆画戟挥得发出破空之声,总有人惨叫着被吕布以画戟拍飞出去。 吕布不愿伤及昔日同僚手足性命处处留手,但也受制于此不得脱身,根本无法驰援郝萌。 郝萌再看曹性,只见曹性不知何时退到了三丈之外,冷笑着从背后取下一把修长的桐木大弓,弯弓搭箭正对自己。 “着!” 曹性扣弦之手一松,一点寒芒瞬息便至,郝萌下意识偏头一躲,连持刀拨打箭矢都来不及,头盔便应声飞了出去,发髻也被这又准又快的一箭射散,披头散发不可置信得看着曹性。 他素来知道曹性曹子阳一手连珠箭技惊四座,哪知道自己有天对上曹性会如此狼狈? “躲得好!再躲躲看!” 曹性目光如电,大喝一声,三声弓弦之声响起,三只羽箭一箭追着一箭朝着郝萌心口射来! 郝萌心中大惊,快速拨开第一支箭,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闪,此时只觉肋下一凉,一支羽箭已然贯穿他的左下腹,还未等他惨叫出声,另一只羽箭已然又射穿了他的左腿! 剧痛之下,郝萌跌倒在地,鲜血马上从箭伤支持泊泊涌出,流了一地。 曹性冷笑一声,虽然那两箭并不致命,可是总也能让郝萌失去战斗力。 他的目标不是郝萌。 “诸位兄弟快快住手!我吕奉先绝不是见利忘义之人,现在丁原已死,我等再负隅顽抗,只会被董司空的西凉军和袁君瑜的冠军县军分而蚕食,只有投奔董司空,才有一场大造化啊!” 吕布一边再次击飞几个围攻上来的并州军士,一边面容焦急的解释道,他已然背上了弑父投敌的恶名,再不想背上残害同僚的骂名了。 “卑鄙小人!纳命来!” 曹性大喝一声,弯弓搭箭对准吕布,拉弦的手上指缝间还夹着三支羽箭,只听嘭、嘭、嘭、嘭四声弓响,四支羽箭一件追着一箭,如连珠一般朝着吕布射去。 吕布毕竟谁吕布,只凭吕布这两个字,就知道他的武艺有多惊人,就在曹性弯弓偷袭之时,吕布似有感觉一般偏头一看,面容霎时扭曲起来。 曹性这是铁了心取他性命啊! “我说……给我让开啊!!!” 吕布一声大吼,如同虓虎啸天,吼声让四周兵士脑中突然一震,甚至有人直接被吓得分了神,一股惨烈的气势之吕布身上四散,就如同被激怒的虓虎巨兽! 随着吕布的大吼,他的手中那杆方天画戟再不是拍向四周的兵士,而是如同弯月一般狠狠朝着周围横扫而去。 随着吕布一记狠厉无比的横扫千军,只听周围兵士惨叫声响起,八九个人被画戟小枝分尸,鲜血如同雨点一般撒在周围地面之上,围攻吕布的士兵气势陡然一弱,人群蓦然以吕布为中心分出一片丈余的空地。 而吕布手上画戟轮转,双脚一旋,曹性的四支羽箭就被他轻松相继打落。 吕布打落羽箭,虎吼一声,如同猛虎入羊群一般扑入人群之中,再不留手! 他手中画戟大开大合,又劈又砍,兵刃入肉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惊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为这个如魔神一般的杀神奏响的乐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吕布大吼着将尚挂在画戟戟尖之上的尸体狠狠砸向人群,砸的来不及逃离的军士恒横飞出去! 在吕布的狂吼和他周边无数残破的尸体的刺激下,一众跟着曹性反抗吕布投敌的并州军士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 一时间反抗军们士气大落,不断有人惊恐的逃离,生怕再进入吕布画戟挥砍范围以内! 魏续也在此时发力,在吕布身后大声道:“不想死的速速追随吕将军,难道你们想被杀光吗?” 此时,就连原本在曹性鼓动之下奋起反抗的军士也有些踟躇了。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死在吕布手下的并州军士已然尸体遍地,粗略一看,也有四五十人,而且都是尸体残破不全!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恐怖了! 吕布本就在并州军中声望极胜,他身后追随他的士兵也有几千人,之前也不过如吕布般,不愿对同僚下手,此时那些原本迷惘的兵士也面色苍白颤颤巍巍站到了吕布身后,整个军营之中,只剩下三千多人还围绕在曹性身边,如同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吕奉先休要猖狂!” 就在此时,一声大吼在营外响起。! 嗖嗖嗖! 无数弩箭也似雨点般覆盖于吕布和他身后并州军头上,吕布急忙挥戟拨打箭失,可他身后的士兵就没这么幸运了,一阵惨叫之后,百十人被箭雨钉死在地上! 随着这阵箭雨,无数手持大盾大戟的兵士暮然突入并州军营! 高顺,来了! 第一三九章 赶虎接盘 “突!” 随着高顺带着陷阵营极速突入大营,吕布顿时乱了阵脚。陷阵营排成雁行阵,以刀盾兵护住左右两翼,以长矛兵为兵锋顿时撕裂了吕布周边士兵。 陷阵营兵锋之上的长矛兵只有两个动作,突、刺! 可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动作,让前来阻挡的并州兵纷纷人仰马翻,想要与陷阵营对阵的并州兵就像是对着一片由长矛组成的移动长城,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最恐怖的是曹性那边犹在坚持的兵士被高顺带领的陷阵营这支生力军激励,奋起朝着吕布突进,曹性手中的大弓不断发出弓弦震动之声,弓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驰援着前进的军士,两支部队渐渐合兵一处。 那些还在犹豫的并州兵当然纷纷躲避,而吕布周边的并州军们当然知道这支精锐部队的锐利,心中也是恐惧不已,高顺曹性带着不愿投奔董卓的两千余并州军就这么一丈一丈朝着吕布所在之地推进。 过处留下尸首无数! 吕布勃然大怒,怒吼道:“高从之,连你也要反我吗?” 高顺一矛挑飞一个攻来的并州军,怒视吕布道:“吕奉先!你果然是头中山之狼,主公虽然颇有不平,可是待你如亲子,百般呵护,你怎就能下得了手残害于他?!” 他在进营刹那已然听到曹性怒吼,略略思量哪还能不知事情怎么回事?此时也是怒极,一心想要取了吕布性命为老主公报仇。 吕布心中苦涩,有口不能辩,辩了也无人信,况且他刚才亲口承认杀了丁原,此时再辩解也显得可笑。 “高从之,丁原之前也对你百般为难,你何以愚忠至此?你我二人虽然平素关系一般,可是总是同僚,为何不能追随与我?非要丢了性命?” 高顺闻言大怒道:“呸!我高顺一生坦荡,你想让我随你投敌?做梦!废话少说,纳命来!全军,随我诛杀此撩!” “喝!” 陷阵营乃高顺一手训练,对高顺言听计从,此时听自家主将声音,纷纷发出怒吼,斗志更胜,杀得周围溃不成军! “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吕奉先不念旧情!” 吕布又羞又怒,眼看李肃牵着赤兔而来,飞身上马,长啸一声,挥舞方天戟朝着陷阵营就冲了过去! 骑上赤兔马的吕布浑身散发着如同野兽一般让人心悸的气势,比起之前更加恐怖,只见他纵马来到陷阵营军阵之前,迎着长矛阵画戟一挥,他前面的几个陷阵营兵士的长矛霎时间矛尖飞出,还未等旁边的陷阵营士兵反应过来驰援,吕布早已驭马冲入陷阵营军阵之中。 他手中方天戟挥舞出残影,画戟过处,即使是陷阵营士兵精锐若斯,也是一合即被击杀于当场。 在场的并州士兵不禁纷纷倒吸凉气。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李肃看着吕布在陷阵营中犹如无人之境,不禁口中喃喃道。 曹性眼见瞬逾之间便有十余个陷阵营士兵被吕布杀得身首异处,不禁心中大骇,他只知道吕布武艺天下无双,可这可是陷阵营啊!作为一个并州军校尉,他不可能不知道陷阵营的战斗力。 以陷阵营之精锐,也无人能挡住这如同鬼神一般的男人么? 他钢牙一咬,支起大弓,从腰中箭壶中抽出几支长箭,一箭快过一箭射向吕布,不求能够伤了这人间鬼神,只求能够阻挡他几分。 显然,曹性要失望了,吕布对他的偷袭看也不看,将画戟舞成圆盘大盾,不但自己没被曹性的暗箭伤及,就算是胯下赤兔马也丝毫无损! “不要乱!弩手,给我射!” 高顺临危不惧,面色冷峻,长矛直指吕布,他身后的五六十弓弩手随令拍成三排,对着吕布轮番开始激射! 三段射! 这是高顺学自袁珣虎贲卫的弩手战法,他不信有人能在这不断的箭雨下还能暴起杀人! 纵是吕布,也不能! 果然,吕布勇则勇矣,可是面对着连绵的箭雨,还是有些自顾不暇,只得一边防御拨打箭矢,一边纵马退出陷阵营军阵,饶是如此,他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我们人多,不要怕他们!” 李肃适时的怪叫让那些归顺吕布的并州士兵们幡然醒悟,总算是迎着有些乱了的陷阵营兵士们冲了过去,与他们厮杀在一起! “并州军的兄弟们,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只要随着吕将军归顺董公,人人可得五十贯金,兵升三级!”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虽然曹性的几千士兵和七百陷阵勇士何兵一处,可是比起吕布那边的近万士兵还是有些不够看,随着李肃蛊惑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多犹豫的并州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再犹豫,加入了绞杀高顺曹性手下军士的阵营之中。 而很多人则是丢下了兵器,逃入茫茫夜色。 如此,高顺压力奏增,带着曹性和那几千兵士被并州叛军围在中间,苦苦抵挡,战事陷入了焦灼。 高顺一矛捅翻一个攻来的叛军士兵,下意识朝着身后茫茫夜色看去。 冠军侯,你来了么? 就像是回应高顺心中的呐喊,夜色中马蹄声和脚步声响起,随后不远处响起几声几不可闻的如同霹雳的声音,破空声响起,无数磨盘大小的石弹从天而落,落在吕布军阵之上! 被砸中的叛军士兵还未发出惨叫,便被砸成一滩肉泥! 这还不算,那石弹落地,咕隆隆滚动起来,石弹过处,骨折惨叫之声四下响起,叛军中如同田地被犁出几条血壑! 被石弹撵过的并州叛军士兵不是死,就是重伤,血肉跟着石弹拖成一条血痕,骇人至极! 然而还未等众人回过神,又是一轮石弹袭来,那破空之声吓得叛军们抱头鼠窜,生怕如之前倒霉鬼一般被砸中,一时间吕布的叛军乱作一团! “不要乱!先绞杀陷阵营!” 吕布一边心惊的看着才从身边滚过的巨大石弹,一边看着乱作一团的手下士兵大吼,可是那被巨石撵过的惨状太过吓人,此时谁还能顾得上他? 回答他的是一阵如同刚才陷阵营那那般的箭雨,可是这阵箭雨数量实在太多,他刚刚护住周身,第二、第三轮箭雨随之而来,身边兵士纷纷被射中到底,吕布无奈,只好用画戟挑起一具尸体钉在头上,加上画戟拨打,勉强拦下这轮攻击! 他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自己身边但是被曹性射伤的郝萌躺在地上,从脸到脚被射了几十支羽箭,如同刺猬一般。 吕布倒吸一口冷气! “是谁!?” 眼看自己绞杀陷阵营马上能够全部掌握并州军的局势瞬间被破,吕布心中不甘的大吼起来! “从之勿慌,我来助你!” 高顺正有些迷惘的看着昔日同僚的惨状,此时,只听一声清啸,袁珣顶盔掼甲带着二百骑兵突入并州军军营,骑兵身后还有数不清的步兵。 那些骑兵一面突入,一面抬起和那晚射杀自己麾下士兵一般无二的古怪连弩,暴风骤雨一般对着陷阵营周边叛军一阵激射,射得周边叛军人仰马翻! “袁君瑜!” 吕布一见袁珣,睚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此时袁君瑜忽然带兵杀到,让自己功亏于溃! 吕布浑身爆出冲天杀意,画戟一甩,将上面已然满是羽箭的尸体甩朝一边,双腿一夹马腹,就想直取这命中宿敌一般可恶小子项上人头! 但是还未等他纵马冲出,一只手忽然拉住他的马缰,他低头看去,只见李肃抱着中了一箭的右肩,仓惶叫道:“将军且慢,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袁君瑜忽然杀入,且还有弩手和那从天而降的石弹掩护,军心已乱啊!” 吕布随着李肃的话看去,只见自己麾下的并州军,哪里还有半点战意,无数人浑身抱着兵器浑身颤抖的往后退却,更多人则是丢下兵器转头就跑! 他手中画戟一紧,咬牙杀机冲天得再看向袁珣,只见袁珣身边多了手持曲头风鸣刀,眯着虎目瞪着自己的大将黄忠,心知斩袁珣于马下的时机已过,此时自己军心已失,倘若强行突袭,只怕覆灭与此。 吕布虽然以勇武着称,但是绝对不是只会横冲直撞的莽汉,多年军旅生涯的他也不是一点兵法也不懂。 他只能一拉马缰,飞马回营,从营中掳走犹自衣冠不整的杜珊,咬牙道:“诸君,随我撤入洛阳城投奔董公!” 就在这时,袁珣也高喊起来:“不愿从贼者,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随着袁珣大喊,冠军兵们没有再追杀剩余的并州军,而是大喊起来。 终究大势已去,剩余并州军们只能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袁珣看着带着几千残兵仓惶逃入洛阳城的吕布,眼中杀机闪现,可他知道,自己外加高顺手下的人,满打满算不过五六千,实在无力能够阻挡吕布,而且董卓肯定不会坐看自己杀了吕布,必然出城接应,此时和董卓正面冲突只怕得不偿失。 果不其然,就在吕布率部出逃洛阳城时,徐荣也带着五千兵士开门接应。 吕布恨恨转头看着犹自在燃烧的并州军营,面目狰狞。 袁君瑜! 若有一日战场相见,必然将此番诸多折辱一一奉还! 他心中暗骂后,也不理前来接应的徐荣,带着自己仅剩的近四千曲部进了洛阳城。 第一四零章 分而食之不可说(为书友大主宰恽加更一章) 一时豪杰的丁原就这么死了,首级还被吕布献与董卓。 名噪一时的并州军就这么散了,除了那还在燃烧的营盘和营外跪地的三四千降兵,大概以后没人再知道这支曾为大汉抵御北疆匈奴袭扰,整队进入洛阳的雄兵了? 两万并州军,除了吕布带走的近五千人,不愿投奔董卓的曹性和高顺手下合计近三千人,和投降的三千叛军,其余的不是死于动乱,就是逃之夭夭。 并州军,彻底散了。 “高从之谢过君侯救命之恩。” “曹子阳谢过君侯救命之恩。” 袁珣见高顺、曹性二人拜服,赶忙翻身下马,虚扶二人。 “二位将军何必如此多礼,某终究晚来一步,倘若早些洞悉吕布狼子野心,也不至使建阳公惨死奸佞之手……唉……” 高顺听袁珣的话,也是一叹,红着眼道:“这哪能怪君侯呢?主公一生猜忌之心太重,压制吕奉先也太重,致使吕布起了反心,又受了董贼蛊惑,这才殒命吕布之手……皆是造化使然……” 说着,他与曹性面露哀色,同时一叹。 袁珣点了点头,高顺虽然忠心耿耿,可是心中也似明镜,加之说话直,即使丁原死后,也直言丁原之缺点。 “从之,现在怎么办?” 袁珣看着那些面容迷惘,跪地不语的并州叛军,苦笑问高顺道。 高顺面色犹豫,摇头道:“他们皆是我等同僚,也是因为主公死后心中迷惘,加之受了吕布小人的蛊惑,这才与我等兵戎相见,我心中实在也没了办法……还请君侯代为处理……” 袁珣心中大喜,高顺此话是对他的信任,之前自己又是说好话,又是将冠军县兵训练和战法倾囊相授,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在高顺的点头下,袁珣大声道:“尔等本为并州军,主将被人谋害,不思维主将报仇,居然为虎作伥,实在可恶!”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在那些面容戚戚的并州军旁响起,他们抬头看着袁珣,面露恐惧,有人想起身辩解,可是被身旁的冠军兵一脚踢倒,再看那些面带杀气,已然举起弓弩的冠军县弩兵,顿时又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具惊恐的看着袁珣。 “然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你们,此时高将军拨乱反正,你们还不醒悟么?”袁珣怒目瞪着那些并州叛军吼道,“我刚才说了,放下兵器既往不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等从今日起,就是高将军曲部,应思建阳公昔日恩义,为其报仇才是!” “侯爷,你不杀我们么?” 袁珣看着那个开口的并州士兵道:“杀你作甚?况且我也不是你等主帅,杀不杀你要高将军决定,我不能越俎代庖。” “真的么?” 袁珣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也不理会那群问废话的士兵,走到高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高顺自行处理,后带着冠军县军后退二十余丈,列队休息。 “从之……怎么办?” 曹性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袁珣就这么带着兵远离他们,有些不可思议,正常情况,袁珣不该直接收编这些士兵么? “冠军侯心中坦荡,令人佩服……”高顺深深看了袁珣一眼,转头对曹性问道:“子阳心中作何感想?” 曹性沉吟道:“并州军散了,咱们不可能投董卓,主公已死,也回不了并州……”说着他看了一眼冠军军方向,“不若……” 高顺点点头道:“这也是我心中所想,我等再朝中皆无资历,各方势力不可能承认我们,也只有投奔冠军侯了。”他面容有些扭曲,钢牙紧咬,“冠军侯一向和董卓老贼不合,之前也曾和主公合作抵抗董贼,只有投奔他,才能为主公报仇!” 高顺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那三千叛军道:“既然冠军侯说既往不咎,那就既往不咎,希望各位还记得自己并州军的身份!记得我们主将是被谁害死的!” “谢高将军啊!” 并州军士们听了高顺的话,顿时大喜,纷纷跪地对着高顺磕头。 而高顺留下曹性整编部队,收拾战场,自己却踱步来到袁珣身边。 “如何了从之?” 高顺点点头,看着袁珣道:“君侯,顺想问一句话。” 袁珣心中一动,点头道:“你直说便是。” “若是我等追随君侯,君侯可敢保证不带我等投奔董卓?” 袁珣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严肃道:“从之这话我听不懂,你觉得我可能投奔董卓么?” 高顺点点头,袁珣确实不可能投奔董卓,他早已将董卓得罪了个遍,而且袁珣乃是袁家之人,士族领袖,天下仲姓嫡孙,就像他之前不可能投奔十常侍一般,现在也不会投奔冒天下大不为把持朝政的董卓。 可以说,在场谁都有可能投奔董卓,唯独袁珣不可以。 “那么,君侯能保证带我们想董贼和吕布报仇么?!” 高顺的话包含着无尽的杀意。 袁珣闻言点头肃穆道:“放心,董卓倒行逆施,不消几日,天下必然讨之,彼时我定带从之向那老贼和吕奉先讨个公道! 不过此时我也不瞒从之,我们还得和董卓虚与委蛇一翻,天将取之,必先允之,董卓还未弄得天怒人怨,我等贸然起兵,只怕步了建阳公后尘。 不过从之放心,倘若我违背此言,从之可带并州诸位勇士讨伐与我!” 高顺长吸一口气,对着身后道:“并州军集合!” 高顺一声令下,陷阵营和莫约五千并州军霎时间集合与高顺身后,高顺看着袁珣,忽的半跪在地,随着高顺的动作,并州士兵全部单膝跪地。 “高从之带并州残军,见过……主公!” 袁珣大笑起来,忙扶起高顺。 “从之投我,大事可期!” 随着高顺带着加陷阵营在内五千七百多并州军归顺袁珣,袁珣麾下兵力达到了近八千,霎时间成为了洛阳第二大的军事势力。 甚至超过了袁绍和袁术。 但是吕布的投敌也让李儒为董卓制定的登顶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被装上了。 之后,就是直面于董卓了? 身后是连绵的营帐,袁珣手扶失而复得的破军,眯眼看着笼罩在晨光之中的巍峨洛阳城,深吸一口气,回想从冠军县一路行来的磕磕绊绊,有得有失,心中不再迷惘,反而生出些许异样。 “怎么?一扫颓势?” 不知何时,郭嘉坐在了袁珣身后草地上,笑眯眯看着他。 袁珣眯起眼睛点点头道:“忽然发现,这乱世有点意思了。” “何意?” 袁珣看着火红的旭日渐渐爬上洛阳城头第一个飞檐,嘴角有些若有似无的弯曲:“我曾听一个伟人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之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渐渐有些理解了。” 袁珣说完,转身对着郭嘉深深一礼道:“谢师兄提点,也谢老师的栽培。” “恩,不欲苟全于乱世,其心志必坚,其行事必慎,容不得半点松懈,你能做到这两点,想必老师会很欣慰。” 郭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这匹老师特意培养出来改变乱世的少狼,终于学会对着晨曦露出他尚且稚嫩的獠牙,而不是在山洞中看着外面渐渐明朗的乱世踟躇不前。 这匹尚且有些青涩的少年狼王,究竟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呢? 郭嘉心中有些期待了。 袁珣很信任高顺,并没有应高顺提倡那般将并州军打散和冠军县兵混编,而是想举高顺为五千多并州军统领,奈何高顺一心不受,只愿统领自己的七百陷阵营。 没奈何袁珣只得将陷阵营提为本部亲卫,举高顺为裨将,又调集精甲利器补充陷阵营装备。 后袁珣举黄忠为偏将军,统领在洛阳的全军,而并州军由高顺暂领。 即使是暂领,对于高顺来说,也是极大的信任,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推辞再三后,才受了这职位。 在袁珣临场封将之时,李儒再次来到了袁珣的军营。 这次李儒不是秘密来的,而是带了无数的粮草美酒和猪肉,美其名曰:劳军。 “儒恭喜将军!” 李儒还是那般一袭青衫,低调平凡的模样,除了那更加出众的气质,若是放在人群中,也不过一寻常读书人的样子。 此时在袁珣大帐之中袁珣居中正坐,黄忠、陈到、孔秀,高顺、曹性、方悦皆是武官袍服,头戴鶡冠,腰挎横刀立于两边。 有意思的是,郭嘉居然一脸微笑的站于左首,一面摇晃着着他那花了颍水风景图的折扇,一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卑不亢站在正中的李儒。 “哦?我却不知文优有何喜向我来贺?” 李儒颇为玩味的看着端坐于上首的袁珣,笑道:“难道君侯对我主送来的这份大礼不满意么?” 袁珣还未说话,便听郭嘉摇晃着折扇幽幽道:“文优先生此言差矣,此时不过是我们君侯有情有义,在丁使君身死之时出兵相救,而丁使君麾下旧将感念投靠罢了,什么大礼,董司空拿到的才是大礼?文优先生也是当世人杰,此等拙劣的离间就不要使出来了,贻笑大方尔。 想必董司空分裂丁使君的计策便是出自足下之手,当真是一击必中,狠辣无比,令在下佩服。” 其实李儒说的并没有错,原本分裂并州军便是董卓和袁珣之间从未击掌但是各自却达成的默契,也是董卓对世家,特别是袁家的一次交好。 可是丁原并没有大义上的错误,若是铺开了说,不过是和董卓政见不同,丁原主动与董卓兵戎相见,董卓怎么对付丁原都没有错。 但是袁珣不行,丁原和袁珣除了因魏续而起的“些许误会”,可谓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倘若让天下人知晓袁珣有意见死不救,而后参与吞并并州军,袁珣的名声就毁了。 往后谁还敢和袁珣相交? 丁原可是和袁珣合兵共同对抗过董卓的“盟友”。 不过这种事情,虽然有心人能看破一些端倪,但是终归是说不破,毕竟吕布的背叛在外人看来乃是偶然事件,强行联系到袁珣身上说不过去。 毕竟吕布投的是董卓,而不是他袁君瑜。 第一四一章 同流 被郭嘉怼了一通的李儒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目光烁烁的看向这个比年轻右将军大不了几岁的潇洒浪荡青年。 “这位想必就是名动颍川的郭奉孝?果然人中龙凤。” 郭嘉翻了个白眼,笑道:“文优先生倒是对我们冠军县军了解得很啊,不过谬赞了,名动颍川无从说起。” 李儒是什么人? 一手策划董卓偷天大事的谋主,可谓一策乱天下,数语逆人心的顶级谋士,看人极准,二人不过一问一答寥寥数语,李儒就看出这颍川郭嘉也是足智多谋之人,否则断不会一语切中自己言语中的陷阱。 李儒也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留神,他来袁珣军营所谓道贺,不过是想让世人看到董卓的行径并不是没有世家支持,暗杀丁原也不过是与世家一场政治利益互换罢了。 自李儒带着粮草酒肉走进袁珣军营,而不是被袁珣拒之门外的那一刻,实际上李儒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所以在这帐中只要是袁珣不当众杀了自己,无论他们说些什么,对于董卓来说都无关紧要。 而袁珣让李儒进入军营,当然也是一种变相的妥协,毕竟他还没有全部转移完袁氏家眷财产,此时在洛阳掣肘颇多,还不能与董卓彻底撕破脸。 袁珣何尝不是再和时间赛跑? 丁原已死,董卓最后的担忧也不在了,历史上废帝之举马上就要到来,到那时候,不甘被人窃走胜利果实的袁绍还会待在洛阳么? 袁绍出走冀州,桥帽假传三公书信,群雄会于酸枣,那么离祖父一家殒命洛阳还远么? 当初袁珣来洛阳,定下“阻止董卓”入京的战略,自何进被杀那晚就宣告破产,但是郭嘉戏忠等一干水镜门生为其制定的“捞好处”的计策却是成功,这趟洛阳来的着实也不算亏。 不过,若是没有成功阻止历史上洛阳袁氏被屠灭满门之事,袁珣这次洛阳就算是白来了。 袁珣坐在主位上,脑中极速思量,也不理李儒。 李儒乃是标准的儒生谋士,涵养极好,也不恼怒,不过微笑接着郭嘉的话茬道:“呵呵,奉孝兄对我倒是提防再三。” 郭嘉笑道:“说不上提防,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文优兄今日诸多目的已然达到,我等就不留君在此用饭了。” 李儒摇头噗嗤一笑,默默躬身离开。 这郭嘉倒是个妙人,袁珣手下此时谋士良将尽有,势力已然不输他那两个叔父,虽然此时自家主公和袁家说不上蜜月期,但绝不能撕破脸。 袁家,还真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啊。 对付袁家,还需要花些心思。 李儒走后,袁珣军帐内众人并未散去,但是气氛确实松了下来。 高顺不是笨蛋,哪能看不出李儒今日来并未怀着什么好心,自然不会被李儒的些许蛊惑之言迷惑。 而此次袁珣接见李儒并不避讳他和曹性,也足见袁珣对他的信任。 “这李文优是世家出身么?” 直到郭嘉询问,袁珣这才从思考中缓过神来。 “不是,根据锦衣卫整理来的情报,李儒乃是弘农寒门子弟,但是求学于前金城太守殷华,于那黄河九曲韩遂师出同门。” “怪不得,此人算计有余,却着眼不足,但这一手引水入江的手段确实让人佩服……” 袁珣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倘若他真目光深远,我们可就麻烦了,先别说这个,肚子饿了,人家送了那么多东西,不吃不是对不起人家么,号令三军,杀猪吃肉,每人赠酒半壶,不可多饮,咱们也开席吃饭,饿死个人了!” 于是传令兵除了帅帐,片刻后,整个军营沸腾起来,人人脸上带笑,这个世道,能饱餐一顿肉食还有半壶酒喝,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如此啊! 而在不远处正要进城的李儒听闻之袁珣军中传出的鼎沸之声,嘴角勾了勾,轻笑一声进了城门,城门再次重重关闭…… 袁隗身体微躬,站于朝臣第一,例行着今日的大朝会。 之所以是朝臣第一,那是因为有个人身为朝臣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董卓。 董卓身穿司空朝服,及靴带剑,趾高气昂的站在何后和刘辩的龙榻前,直面群臣。 今天的董卓很不一样。 当然大家都知道董卓不一样,因为反对董卓专政的最大一股势力丁原,已然授首。死在了那个持一杆方天戟站在董卓身后的青年将领手下。 那青年头戴三叉紫金束发冠,身披一套乌黑华丽的狻猊乌黑战甲,外披百花蜀锦袍,腰封上还配一把宝剑,端的器宇轩昂。 吕布虽面无表情,可是眼中的得色还是被袁珣看了出来。 因为他就这么直梗梗的盯着他。 “暴发户。” 袁珣无奈的撇了撇嘴,前世看书时觉得吕布的装扮简直帅爆了。但今天大朝会之时真正看到吕布如此装扮,和之前吕布布衣制式铠甲的样子,袁珣才知道,原来吕布这幅装扮就是穿出来装x的。 但是还是……帅爆了…… 吕布因拨乱反正有功,被董卓封为荡寇将军,也被认作了董卓义子。 谁都知道,有了董卓这个新晋的爹,吕布平步青云不过是时间问题。 “某很高兴!” 董卓等一个由士族子弟担任的非宦官常侍宣读了由他一手拟定,坐实丁原谋反的圣旨后,这才颇有些春风得意的当众说道。 “叛贼丁原授首伏诛,天下靖平,只需诸位臣工万众一心,中兴大汉指日可待,本官愿为众臣工之领头之人,再现明章之治!” 董卓窃居朝政,得意忘形之下居然带剑复履上朝,这样的行为更不是士族能够容忍的,即使今日在董卓口中是一个大喜之日。 果然,董卓话音才落,便听一个老臣站了出来,指着董卓道:“无礼贼子,莫要以为丁使君身死你便可肆意妄为,你居然带剑覆履上朝,视朝廷法度何在?!” 袁隗眉头一皱,董卓此刻志得意满,此时直面其锋芒只怕不是好事啊! 他抬眼望去,却见那人是少府卞声,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董卓没有等原本以为的众臣恭贺,而是当面的顶撞,眼中杀气大胜,不禁冷哼一声道:“卞少府倒是守礼,可惜守礼不能平天下,尸位素餐祸害民间你第一,留你何用?” 董卓说完,看了吕布一眼,吕布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卞声,手中画戟寒光直冒! “董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九卿……” 还未等卞声说完,吕布冷笑着画戟一挥,卞声的脑袋就滚落在地! “之一……” 卞声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三滚,口中才喃喃说完想说的话。 国朝二百年,未央殿中从未在大朝会中当庭染血,随着卞声无头的尸体鲜血狂喷着倒下,群臣顿时惊叫做一团,卞声尸身周围的群臣都惊恐的往后退,生怕再如死于忠直的卞声一般身首异处,四周顿时空了。 这边地匹夫居然一言不合便当庭杀人! 残暴若斯! “啊……!” 何之瑶惊叫一声,一下捂住嘴,看着董卓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她更是一把拥过刘辩,将他的眼睛蒙住。 惊吓过后,何之瑶眼中含泪下意识看向抱手立在大殿一角,面色平静如水,事不关己一般的袁珣,心中更是惊恐委屈。 她想起那一夜身边宦官被一个个屠杀殆尽,黑暗中犹如救世主一般用清朗声音喝问董卓的少年。 她很想此时如刘彤那日一般,扑入少年怀中。 也许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九卿之一嘛!某家清楚的很!” 等吕布回到董卓身边,他看着卞声身首异处的身体,再看惊恐看他犹如恶魔的群臣,心中很是满意。他心知自己的出身加上上位的方式,绝对不可能让人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他也不需要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 惧怕,也是臣服的一种不是么? 一招兵甲在手,但使天下跪服! 这种掌握天下的感觉让董卓迷醉! “区区九卿而已,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从即日起,着令西凉名士李文优任少府,掌管天子起居饮食!” 好似此事事先有预谋一般,董卓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朗声应了一声,李儒身着朝服微笑优雅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直直跨过卞声的尸体,站到了卞声原本的位置上,还很和煦的朝着周围臣子拱了拱手。 “董司空,当庭杀人,还是不妥?纵使卞声有罪,也罪不至死,还请收敛其尸体交还其家人,莫要使未央殿蒙了血腥。” 袁隗深深叹了一口气,作为世家领袖,此时他不得不出来发声。 好在董卓此时也不想和袁家交恶,他之后的计划想要实行成功,离不开袁家的配合,是故他很礼貌的朝着袁隗鞠了一躬。 “老太傅说的是,来人,将尸体拖了出去。” 群臣看着被西凉军全面接替的羽林卫士快速拖走卞声尸体,又端来水桶快速将地上血污刷洗干净,若不是空气中尚有血腥之气,就像刚才恐怖一幕从未出现过。 整个未央殿更加安静了,殿中似乎只有面带冷笑的董卓的呼吸之声。 “对于这种只会祸害天下,不会办事的人,某家杀几个都不嫌多,望众臣工引以为戒!” 此话一出,殿中重臣噤若寒蝉,谁都听得出来所谓的“祸害天下”和“会办事”是什么意思。 “老司空,某家记得右将军袁珣尚未婚配?” 袁隗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目光开始有些冰冷的袁珣,再转头向满脸微笑的董卓看去,终还是摇了摇头道:“董司空有所不知,袁君瑜早已被先皇赐婚,只是尚未行婚礼,先皇便忽然驾崩……” 董卓裂开大嘴哈哈笑道:“那正巧了,某家尚有一孙白,虚岁十五,尚未出阁,某家倒不是不与先皇抢女婿,不过右将军年少有为,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让右将军一并娶了,岂不是双喜临门?” 袁珣目光如电般看向董卓,只见董卓笑吟吟看着自己,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那眼神还真有些看自家子侄的意味。 袁珣再看向李儒,李儒也是低头含笑,他瞬间就明白了董卓为何如此! 他在拉拢袁家。 只因他要有更大的动作了! 第一四二章 合污(加更一章 别问为啥,问就是求各种票) 袁隗心中此时亦是杂乱不已,董卓今日又是封吕布,又是杀人立威,除了后续肯定有更加惊世骇俗的动作外,居然还像搂草打兔子拉拢袁家。 不,不能叫拉拢,这应该是叫做捆绑! 一旦他们答应袁珣和董卓孙女的婚事,董卓以后的所有动作在天下人眼中都和袁家有分不开的关系。 袁氏百年累积的声望,只怕不消几时就会被糟践的所剩无几,若是反对这么婚事,以董卓的性格,袁家只怕就在此时和兵力雄厚的董卓撕破脸,那么莫说是他袁隗,此时身在洛阳的袁氏族人只怕会被董卓屠杀殆尽! 袁珣? 没错,袁珣现在手中的兵力乃是洛阳第二。 但是董卓手中兵力已然堪堪快到十万了,手握如此雄兵,莫说是洛阳,全天下的人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况且若是董卓以洛阳袁氏族人生命为要挟,袁珣还能放开手脚与董卓一决高下么? 而且就算此时虚与委蛇答应董卓,之后袁家若是想要反董,凭借此层关系只怕也会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不要怀疑,在这个时代,价值观就是这么怪异。 你朋友受辱,你为朋友屠尽对方全家,无论对方家人是否无辜,你都无罪,甚至名声大振被举为孝廉。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残暴若董卓者死后,蔡邕还要为他伏尸痛哭的原因。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董卓和袁家联姻是德,倘若袁珣反董,便是无德之事,即使袁珣反董成功,此事也会成为袁珣一生品德的污点。 一时间袁隗居然进退两难。 不只袁隗,就连袁珣的父亲袁基,乃至司隶校尉袁绍此时皆是面色阴晴不定,除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袁术。 袁珣低下头,面色有些阴沉。 他已然注意到董卓和煦微笑之下目光中杀机连闪。 李儒不愧是毒士,定计一针见血,此事是对袁家的拉拢,但何尝不是对袁家的试探? 此时若是袁家不应,被屠戮满门的惨事即刻便会上演,莫说此时来不及出城调集军队应对,就连他自己要杀出城去都是一种奢望! 袁珣抬起头,目光却偶然连接到董卓身后显得楚楚可怜的何之瑶母子,电光火石之间,袁珣心中已有了定计。 “董公提议甚好,珣早已听闻董白小姐才貌双全,当真乃某之良配!某在此见过……岳祖父大人!” 袁隗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珣,以以往袁珣的性格,怎可能轻易答应,只怕当朝与董卓翻脸,可是最不可能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群臣顷刻间哗然,惊异者有之,思量者有之,更多的却是鄙夷。 老人看着袁珣那无视了周边鄙夷轻松的笑容,鼻子有些发酸。 那孩子……是在保全袁氏啊! 老人一生筹划,就在董卓入京那一刻付之东流,心中苦闷可想而知,他一心想为袁氏谋求一条康庄大道,让袁珣做一个逍遥王侯,此时却让袁珣以自污委曲求全,再想想袁珣入京时和自己谈到反对董卓入京被自己冷淡对待…… 他恨不得此时就站出来,代天下世家骂一句:“董贼,你死期不远矣!” 可是他能么? 尚且不说袁隗垂垂老矣是否能杀了董卓,倘若真是如此,连累的袁家灭门,还辜负了孙儿一翻苦心! 董卓大喜,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乖孙莫要多礼,我家董白老夫一向视若手中珍宝,望君瑜你好好对待白儿就够了。” 说着,董卓笑道:“那便如此!某家请太史算过三日之后便是吉时,安排后将军与代郡公主和我孙董白大婚!恩……张让死后,他那宅子还空着,他宅子不错,便赠与君瑜做右将军府,希望诸位臣工到时参加我孙董白与右将军昏礼!” “谢岳祖父赏!” 袁珣抱拳出列,笑的很是灿烂,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整个大殿,有人欢喜有人忧。 何之瑶绝对不是欢喜那一个,可是此时势比人强,董卓如同一头恶兽一般伏于未央殿之上,谁敢说什么呢? 空气中的血腥还未散去啊。 她看着周围那些忙不迭堆起笑容对董卓和袁隗道喜的群臣们,一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场诡异无比的朝会终于结束,袁珣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笑僵了,他迈着颇有些缓慢的步子朝着未央殿外走,脑中却是盘算着如何能将袁氏在洛阳的几百人尽数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出洛阳。 至于娶刘彤,或者是娶董白是否顺心,他已然无暇再顾及了。 希望那董白长得不像董卓…… 袁珣自嘲一笑,也有些感佩自己居然此时脑中还能突然浮现如此毫不相关的念头。 “袁君瑜!” 袁珣下意识朝后看去,只见吕布满脸冷笑得手持方天画戟向他走来。 “我是荡寇将军了。” “……” 袁珣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吕布那倨傲的样子。 “然后呢?” “你看着,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你,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你只会跟在我吕奉先身后捡我吃剩的东西,就如高顺曹性和几千并州军!” “神经病!”袁珣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吕布看着袁珣转头即走的样子,还以为袁珣是故作镇定,他是知道当初袁珣乃是一心抗董的,此时不但未奏效,还被迫只能成为董卓手下棋子,心中快意无比。 他再次冷笑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更看不起你,若不是你是袁氏嫡子,你以为什么后将军还有娶司空的孙女这种好事能落到你头上?你不过仗着家族余荫罢了,你还有什么本事?” 袁珣脚下一顿,转头道:“对,我就是仗着有个好爹,有个好出身,所以该我的就是我的,你能耐我何?” 吕布这次看清了袁珣脸上的不屑是实实在在的,根本不是什么尴尬掩饰,不禁额上青筋暴起。 “哼!你少要得意,董公不过现在还需要你们袁氏稳定人心,看着,等到你们袁氏没用的那一天,我第一个砍下你的脑袋做成灯,让你看着海棠如何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 袁珣眯起眼睛,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若是放狠话能杀人,我五岁时用棍子打一条癞皮狗,那狗对我恶吠时我早已经死了,顺便说一句,那天你带走那个女人长得不错,不过假货就是假货,永远也成不了真,后会有期。” 说着,袁珣再也不理杀气冲天的吕布,转身就走。 等袁珣走出宫门,正要翻身上马之时,却见袁基急匆匆走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珣儿!你好生糊涂!你怎能如此轻易就答应董卓娶他之孙?你的名声还要吗?你的前途还要吗?!” 珣儿? 不知为什么,袁珣搭在马镫上的脚放了下来。 这便宜老爹……有多少年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袁珣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你回答我!难道你就这么爱慕权势么?听为父一句劝,董卓不是你能栖息的良木,和他结交太深,只会惹来大祸啊!” 袁基左右看了看,拉着袁珣的袖子,焦急压低声音道。 袁珣深吸一口气,面色冷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便听袁基低下头低声吼道。 “就算……就算你是为了保全我们袁氏,也不用这么答应他啊……” 袁珣要说出口的话忽然被憋在了嘴边,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点暖意正在慢慢散开。 袁基抬起头,那往日一直横眉立目的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你只是个孩子,我们袁家的事情不用你一肩扛下来,听爹的,现在就出城……现在就走!回汝南!” 袁基忽然激动起来,一边说一边用力将袁珣往马上推:“对!现在就走!回汝南……那里是我袁氏根基,即使你悔婚,在那里也是安全的!” 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决绝,袁珣嗓子里忽然想堵住了什么东西,胸口有些发闷。 自他带兵入京后,袁绍的提防和千方百计的拆台,袁术的嫉妒,甚至连袁隗的冷处理他都经历过,若大的袁氏居然找不到一个和自己同行的人。 万万没想到,最后能理解自己的,居然是往日动轴打骂他的那个人。 因为是穿越之人,加之从穿越来开始,袁基给袁珣留下的印象不是打,就是责骂。 特别是他刚刚穿越那会儿,刘泷新逝,袁绍结庐为袁逢守孝赢得偌大名声,袁术也被举为茂才入得官场,而袁基因为驸马都尉的身份入仕一直是个问题,所以基本夜夜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来打骂刚刚穿越,尚且不能接受自己身份而显得痴痴呆呆的袁珣。 是故父子二人的关系从那以后就是互相对立的。 袁珣穿越而来,更没理由对这个根本没有感情还时不时打骂自己的父亲有什么感情。 可是此时,这个刚刚年满三十五的中年人却在用力的让自己逃离洛阳。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走后袁氏会怎样么? 袁珣深吸一口气,强压鼻腔中那点微酸的感觉,转身忽然握住了袁基的手,微笑道:“父在说什么呢?娶董公的孙女有什么不好的么?我又是驸马,又是当朝司空孙女婿,从此之后平步青云,爹只需享清福便是。” “说什么胡话!”袁基怒道,“你可知董卓……” 知子莫若父,他听到袁珣那一声父亲叫出口,便知道袁珣同意娶董白乃是为了保全袁家,急道:“袁家还有你叔祖,还有你两个叔父,还有你爹我!我说了,袁家之事轮不到你一肩……” 袁珣摇头打断袁基差点在宫门口脱口而出的不适之言,轻声笑道:“父亲,陪我骑骑马,从娘走后你再没陪我骑过马了。” 结合了本尊的记忆,袁珣记得小时候,刘泷还活着的时候,袁基经常骑马带着母子二人和奴仆们前往邙山踏青,可是刘泷去世后,袁基再没带袁珣出去过。 袁基胸中千言万语霎时间被袁珣一句话击溃,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好,为父就陪我儿骑马。”说着当先翻身骑上夜照玉,然后将手伸给袁珣。 第一四三 老骥亦能保驾航 袁珣已然十五岁,袁家人俱是相貌出众,身材高挑之人,袁珣也不例外,他如今身高七尺有余,自然不能如孩童之时一般坐在袁基怀中。 于是袁珣跳上了马屁股,坐在袁基的后面。 袁基一抖缰绳,小白颇为不乐意的打了个响鼻,这才踱着小碎步慢慢走了起来。 “父亲许久不曾陪孩儿骑马了。” 不知为什么,袁基此时不想再谈袁珣婚事之事,只是有些感慨道:“是啊,以前带你去邙山骑马之时,你才到你母亲腰那么高,转眼间你也长大了,不能再在为父怀里骑马了……” “这样共乘一马也挺好的。” 袁基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道:“珣儿,你长大了。” “恩,早就长大了。” 袁珣轻笑一声,目光柔和的看着前面身穿一身朝服的袁基。 “你是个好孩子,为父这些年……亏欠你颇多。” 袁珣忽然觉得此刻的袁基很是陌生,不过这样的陌生却是他十几年来从未想象过的,这样的感觉……多久不曾有过了? 好像小时候放学坐在老爸单车后面一起回家的样子…… “爸……不,别说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也没少被我气到。” 袁基苦笑一声,再次劝道:“珣儿,你走,别来蹚这趟浑水,你牺牲名声保全袁家,可是你以为你叔父会感激你么?你叔父为了那个位置,已经有些六亲不认了。” 袁珣身体一震,原来自己这便宜老爹心中一直都和明镜似得,这还是自己那往日只会喝酒清谈泡小娘打儿子的老家伙么? “你叔父筹划了一辈子才等来这个机会,却被董卓顺手牵羊摘了果实,心中想必不会罢休,等到他逃出洛阳,必然是一场浩劫,你以为你联姻董氏就能保全洛阳袁家的人么? 那是不可能的,为父一辈子谨小慎微不敢出错,唯一的错就是没有意识到你才是我袁家那匹能够踏上九重天的麒麟子,你这样自污,不但不能保全袁家,还有可能断送了你一生的名声……何苦来哉?” “爹,好好骑马,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袁基苦笑点点头,心知自己这个儿子是不会再此时和自己说什么了,他也不想破坏这父子间得来不易的和谐,只好双腿一夹马腹,骑着小白朝着安国亭侯府走。 一路行来,不少路人都目光怪异的看着高大白马之上身着朝服的一老一少,那少年英俊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双手也一直紧抓着驭马先行的高官的腰间衣服。 待二人回到安国亭侯府之时,却发现一架颇为华丽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太傅府邸的卫士正站在马车旁边。 “你叔祖也来了。”袁基一拉缰绳让小白停住,叹了口气道,“想必也是来劝你的,为父的话你听不进去,你叔祖的话你总能听进去?” 等着袁珣牵着缰绳跟着袁基入府,果然看见袁隗坐在花厅之中喝茶,黄氏侍立在一旁,袁隗看见袁基父子进入花厅,老脸忽然如同鲜花绽放,笑的很是慈祥。 “乖孙回来了?” 袁珣将缰绳递给侍从,笑着点头道:“回来了。” 袁基却是首先急道:“叔父,您也是来劝珣儿的么?这孩子不听我的话啊!” 袁隗笑着点点头,示意袁基先坐,然后又对着下首的座位微微颔首。 等袁珣一屁股坐在那座位上,袁隗这才笑道:“乖孙,老夫安排了你夕羽楼的厨子来做饭,今日我们祖孙三人便一醉方休可好?” 袁基哪里还有心思吃宴席,闻言大急就想起身,可是却发现袁隗对他摇了摇头,这才闷闷不乐的坐下。 袁珣笑着点头:“那感情好!” 于是花厅中三人气氛十分怪异,一老一少相视而笑,而一个中年人却是在一旁喘着粗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未几时,侍从端上佳肴,老人为侄儿和侄孙一人夹了一筷子菜,这才抬起酒杯道:“满饮。” 袁珣笑着抬起就被和老人隔空遥敬,又敬了自己父亲,才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袁基无奈,只得抬杯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老人喝完酒,笑着对袁珣问道:“决定了?” 袁珣点头道:“恩,决定了。” 老人点头道:“不生老夫的气了?” “不生了。” 袁隗抚须朗声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便好!那便好啊!若是乖孙一直埋怨老夫,老夫心中反而不安,毕竟,乖孙你才是我袁家的希望啊!” 老人一辈子处于大汉王朝的顶端,哪能不知道自己这孙儿心中所想,无非是稳住董卓好给袁氏转移的机会罢了,这样的计策熟悉袁珣的袁氏族人都能猜到,以袁珣那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是根本不可能乖乖做了董卓的孙女婿的,这其中包括袁绍。 老人哈哈笑完,忽然止住笑,看着袁珣道:“你叔父要逃了。” 袁珣闻言身体一震,虽然早就知道袁绍会逃跑,可是此时却还是心中一股怒意升起! 袁绍明知道自己是为了争取给袁家转移的机会才答应和董卓联姻,却在此时选择逃跑?难道他不知道这会令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么?! 难道他连给自己几天的时间都不愿意么? 不…… 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他本就有意放弃洛阳袁氏几百族人! 因为董卓有意拉拢袁家,而袁绍想要扛起反董大旗,成为天下反董势力执牛耳者,他需要一个名头…… 一个报仇的名头…… 袁绍要牺牲包括袁隗、袁基、甚至袁珣在内的袁氏族人去换取起兵反董的理由! 果然是天下枭雄! 原来历史上袁绍能成功成为关东联军盟主,用的是在洛阳袁氏上下三百余口人的性命作为背书! 而且……是袁绍主动的! 霎时间,袁珣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往外走! 既然袁绍如此绝情,那就休怪他袁珣拆台,他即可点兵去抓了袁绍献与董卓,反而能获取董卓信任,也不耽误之后他转移袁氏族人的计划! 他妈的! “来不及了。” 袁隗笑着摇了摇头。 袁珣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老人,颤抖问道:“祖父……袁本初如此做了,你还要支持他么?” 老人沉默一下,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 “君瑜,我不是为了袁本初,而是为了你。” “为我……?” 袁隗点头道:“为你,袁本初刻薄无情,不择手段,无有人主之风,即使让他得逞,他的成就也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而乖孙你有情与义,杀伐果断,才是做一番大事之人。” “那……”袁珣不解得看着老人。 “就在方才,你叔父已被董卓招进宫内,若不出意外,董卓已得知董后被太后害死之事,此时正要和你叔父商议废帝之事。” 来了! 袁珣眼睛蓦然睁大。 “董后早已秘密下葬,此时乃是我亲命赵忠所做,董卓如何得知?”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乖孙是否注意到,这几日洛阳城疯传袁氏图谋不轨,联合十常侍暗害何进,又杀人灭口领董卓入京祸乱天下的流言?” 袁珣深呼吸几口,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摇头道:“孙儿这几日忙于接收丁原旧部,却未注意到。” 老人笑容渐渐有些发冷。 “你那驱狼吞虎的计策确实高明,不但稳住了董卓,还兼并丁原的一部分部队,使得势力大涨,可是这也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底线,据锦衣卫和袁家在宫中的耳目调查,此流言来自宫内!” 袁珣愣了。 宫内? 宫内还有另一股势力么?总不可能是何之瑶自己说的?她还能蠢到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么? 不对! 袁珣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想不到啊!原来宫里还躲着这样的大鱼!想不到啊!” 袁隗点点头,笑道:“所以天时地利皆在董卓之处,你叔父出逃,其实也是逼不得已。” 袁珣冷道:“祖父不必为袁本初说好话,倘若此劫我们袁家能安全度过,我必不和袁本初善罢甘休!” 袁隗亲昵的起身,踱步来到袁珣身边,摸了摸他头上的白玉束发冠,摇头道:“你这孩子性子太刚烈,若想成就大事还需磨练,你虽然贵为右将军,可是资历终究太浅,而现在又自污以保全我们袁氏,倘若真的我们随你逃出洛阳,你又有什么资本招兵买马号令群雄为你所用呢? 可是你叔父则不然,他是袁氏年轻领袖,还是士人楷模,只要他的计策成功,以他的声望振臂而起,天下莫不相随。 你若想真的与你叔父相争,千万莫要学你公路叔父,与其面和心不和,还需庇护与其羽翼之下,悄悄发展,静待时机,待你羽翼丰满之时,便是你翱翔九天之日! 昔日韩信能忍胯下辱,自古以来能成就一番大业之人,莫不是隐忍性坚之辈,乖孙,听我的话,在你羽翼丰满之前,千万不要和你叔父兵戈相见。 祖父和你父亲犯了一样的错误,都觉得你年纪尚轻,不足以扛起袁氏大鼎,可是我们都看走了眼,祖父只求你保全洛阳袁氏,静待亮机,莫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我们袁氏百年来的期望,这才是将袁氏一力扛于肩上啊!” 听着老人的话,袁珣静静平静下来,老人说的不错,自己终究好事太年轻,比起盛名天下的袁绍来说,即使自己现在贵为右将军,有开府之权,位次公卿,在天下人眼中,他袁珣终究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就算是袁珣成功转移了洛阳袁氏几百口人,逃出洛阳摇旗反董,效果也不比不过袁绍来的好。 历史上袁绍成为关东联军盟主,除了袁氏满门被董卓屠尽的仇恨做背书,也是袁绍个人声望的体现。 要不然为何群雄不选择同样是袁氏族人的袁术作为盟主呢? 而且论个人魅力和手段,袁术同样和袁绍不是一个级别。 袁绍可以说是凭借讨董声望在冀州开天辟地,而袁术却是以老家南阳为核心,凭借孙坚这柄锋利无比的刀,才打下扬州淮北这片偌大的地盘。 君不见自孙坚死后,袁术的势力就一路走下坡,之前还能和袁绍、曹操、刘表联盟对抗的他,也彻底失去了问鼎天下的契机,直至孙策独立,袁术形式急转直下。 在看袁绍,联合曹操之时,一路高歌猛进,取冀州,征公孙瓒,一路成为当之无愧的北方霸主。 所以老人说得对,要想真正的遨游九天,还是得如同当初在冠军县和戏忠郭嘉一起定下的计策那般一步步走。 只是……太过憋屈! 袁隗看着袁珣渐渐坐下,满意的捋了捋胡须,拍了拍袁珣的脑袋:“乖孙且按照心中所想去闯荡,自有老夫为你保驾护航!” 第一四四章 岂只尔刀才利乎 在司隶校尉府,袁绍同样在纠结。 “本初,不能再犹豫了!董卓野心极大,手下凉州士卒皆是虎狼之师,倘若不趁此时彼辈立足未稳以迅雷之势除之,只怕日后祸乱天下啊!” 袁绍皱眉看着坐在他对面面色激动到有些狰狞的鲍信,心中也是无奈至极。 他何尝不知董卓此时已然尾大不掉,一旦其祸乱天下,将比十常侍之祸更加恐怖。 而且他怎能心甘情愿看着自己多年筹划,眼见便可一步登天的机会被董卓抢了去? 可是现在董卓手中光兵力就将近十万,莫说是皇宫,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董卓的魔爪之中,自己已然打定主意想走,怎能现在去直面董卓的刀锋呢? 得不偿失啊! “允诚所言绍焉能不知,可是……董卓势大,我们怎能直面其势呢?” 鲍信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从小的玩伴,嘴唇动了动,半响后才叹气道:“本初,当初你,我,孟德、孟卓自幼励志匡扶汉室,你以袁家为誓,难道如今忘乎?!你若反董,自有我等与天下忠义之士簇拥,何需在此瞻前顾后?” 袁绍、曹操、鲍信、张邈自幼都不是家族嫡长,特别是袁绍和曹操,一个是庶子出身,一个是宦官之后,自幼饱受士人轻视,于是一群人少年任侠于洛阳,同样都闯下莫大名声,其中以袁绍为最。 鲍信也最为佩服袁绍。 他不敢相信刚才这番话居然会是从那个“反宦先锋”袁绍嘴里说出来的。 “允诚误会某多矣……某不是不想反董,不过我袁家在洛阳三百余口人,我贸然反董,便会连累袁家遭难,让我心中何忍?” 袁绍有些痛苦的捂住脸。 鲍信点点头,失落的站起身道:“我当日受大将军所托外出募兵反抗奸宦,然不过几日光景,大将军已然身死,董卓逐渐独霸朝政,我也没了主意,本初,你好好思量一下,天下除你,还有何人能够扛起抗董大旗? 我今日不逼你,你且好好考虑,倘若你决心反董,我鲍允诚必将誓死相随。” 说着,鲍信有些脚步踉跄的朝外走去。 袁绍坐在桌案前,目送鲍信离去,眼中满是踌躇。 “本初,你还没下定决心么?” 许攸摇晃着折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袁绍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双手之中,有些痛苦的颤抖着身子。 “尽管早有此想法,可是事到如今,让我怎能下得了决心啊?倘若没有叔父提拔,我袁本初现在可能还和曹孟德一般高不成低不就,甚至不如曹孟德,还有我长兄,虽然木讷,但是为人宽厚无比,还有君瑜……他本有远大前程,难道皆因我而断送性命么?” 许攸站到袁绍身后,轻轻拍了拍袁绍的肩膀,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说道:“本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何来问鼎天下的机会? 袁氏筹谋近百年,一朝得以实现,无论是老太傅,还是袁太仆,亦或是冠军侯,想必他们心中也是愿意的。 倘若有一天,本初得以荣登大宝,切莫忘了追封其为王爵……” 袁绍暮然抬头看着许攸,红着眼咬牙道:“倘若真有那天……我定将追封叔父兄长为帝!追封我侄儿为王!” 许攸看着袁绍拿下定决心的样子,嘴角不禁慢慢勾了起来。 “而且现在也容不得本初三思后行了,董卓请你去显阳苑议事。” 袁绍钢牙咬碎,满面杀气的低声咆哮道:“这忘恩负义的狗贼终于想废帝了么?!岂能让他如愿以偿!” 显阳苑中,王允低头喝着案桌上的酒水,抬眼环顾,除了坐在上首一身玄色朝服的董卓在和他身后新收的义子,荡寇将军吕布偏头谈笑风生,整个花厅将近三十几号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皆是面带惊惧,低头不语。 除了袁家之人,三公九卿和两千石以上的朝廷大员基本都在这里了。 王允是被董卓派出士兵“请”到这里的,想必其余同僚和他来的方式差不多,是故才人人面带忧色。 听说又有人因为不愿意来而被董卓麾下士兵屠戮了满门。 王允目光幽幽的偷看着董卓。 此时彼辈才任司空不久,就敢擅杀朝臣,倘若让他真正的把持了朝政,只怕天下大乱! “司隶校尉袁本初到!” 随着门外士兵大声通报,董卓脸上绽开的花朵。 “本初啊!老夫等你好久了!快坐!快坐!” 袁绍身穿一身便服,腰挎宝刀,朝着董卓拱手致礼,施施然坐于专门为他留出的左首空位之上。 “本初何必如此多礼,三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快快坐下饮酒,吃肉!” 董卓哈哈大笑着一挥手,几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走上前厅,随着乐工奏乐翩然起舞。 这样一来,整个显阳苑正厅的气氛更显得诡异无比。 董卓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美姬们哈哈大笑,一口肉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 可是下首坐着的朝臣们,自袁绍往下,一个比一个面目凄苦,只有在董卓大声喊“满饮请酒”之时,才努力挤出一分笑容,抬起酒杯抿一下。 一而桌上那西凉风味膻气十足的烤羊肉在这些朝臣眼中也越发难以下口。 一曲舞罢,董卓端起酒杯,打量着场下盈盈下拜的舞姬们,看中其中最美一人,指着袁绍道:“你,去伺候本初,倘若今天本初半分不痛快,你就不要活了!” 那舞女一惊,顺着董卓手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便服美男沉默坐于座位之上,顿时面上媚意浮现,三步两摇的走到袁绍旁边蹲下,为袁绍斟了一杯酒,递到袁绍嘴边。 袁绍面容肃穆的将那递来的酒杯轻轻推开,也不管身边美姬眼中的幽怨,起身抱手道:“董公今日宴请群臣,究竟欲意何为?不妨直说便是。” 董卓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挥手让场中乐工美姬下去,这才站起身对袁绍笑道:“哈哈哈哈……本初果然直性子,某家喜欢和直性子的人打交道。” 然后董卓面向群臣,笑道:“诸位臣工也知道,先皇宾天不久,十常侍覆灭,天下百废待兴,若想中兴汉室,还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费心。” 这话说的很漂亮,不但向汉室表了功,还将自己群臣领袖的位置说的很明白。 众人不敢反驳,只能干笑着点头附和。 “但是,若想大汉千秋万代,不止需要咱们出力,也需要一位贤明天子坐镇,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某家是参与过邙山救驾的,当今天子未登大宝之前,一直养在民间一个牛鼻子道士家里,遇到点滴事物只会哭,性子懦弱至极,哪有一点中兴之主的样子? 反观陈留王,当初面对某家三千铁骑之时,尚且能与某家对答如流,而且陈留王一直是我那族姐董太后所养,性格坚毅仁厚,为人大气有德,这才是当天子的样子嘛。 所以我建议……废黜当今天子,立陈留王刘协为帝!” 哐当! 王允听完这话,手中酒杯蓦然落地砸个废碎,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在众人中间眉飞色舞的董卓。 他…… 他怎么敢? “司空,当今天子登基乃是先皇遗诏所定,岂能说废就废?” 一个大臣有些怯懦的问道。 董卓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说道:“狗屁遗诏,皆是十常侍矫诏,以先皇对王美人和陈留王的喜爱,皇位怎会落到他刘辩手里?” 说完,董卓不在理会群臣的反应,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面色阴沉的袁绍问道:“本初,老太傅今日为何不来?” 袁绍起身直视董卓,也不回答董卓的问题,而是朗声问道:“我且问你,倘若废帝之后,陈留王还是不足以担当大任,彼时你又如何?” 董卓大眼一眯,冷笑道:“若还不行,刘氏后裔留之何用?” 袁绍勃然大怒,并指直指董卓怒道:“你这话和谋反有何不同?岂能如此大逆不道?!” 王允也是脸上冷汗直冒,袁家刚刚才和董卓结亲,此时袁绍却与董卓剑拔弩张,当真是令人意外至极。 他眼尖董卓冷笑一声,仓啷抽出腰中佩刀,直指袁绍冷道:“袁本初,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离了你袁家我就办不成事了么?真以为我乃你袁家看门之犬?莫非欺我刀不利乎?!” 在董卓拔刀相向的一瞬间,整个中厅的空气宛如凝固,众臣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这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哈哈哈哈哈……” 袁绍仰头大笑,然后面色一冷,随即也拔出了自己腰中的横刀,指着董卓大吼起来:“董仲颖,你以为天下岂止你一人刀利乎?朝堂可掌,天下难欺!你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妄为,不怕天下反之?!” “你……!” 董卓闻言大怒,当即就要下令让吕布诛杀袁绍,吕布此时早已握着环刀站到了董卓身后,冷冷看着袁绍,只要董卓一声令下,他很乐意送袁君瑜这个叔父一程。 就在此时,李儒晃晃悠悠走到了董卓身后,贴着董卓耳朵低声道:“岳父大人,何必与这等竖子置气?袁隗才是袁家的代表,袁隗答应与您结亲,即是表明态度,至少不会干涉我等事物以求自保,至于袁本初,不过是袁家一个庶子,袁隗是不会因为他得罪您的。” 董卓这才将话到嘴边的“杀”字吞了回去,恨恨看了袁绍一眼,气呼呼的坐回座位。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好自为之,不要做了你袁家的罪人!” 袁绍冷哼一声还刀入鞘,朝着董卓拱了拱手,起身阔步便离开了显阳苑。 董卓饱含杀意的眼睛扫视余下众臣,冷声道:“行了,袁绍已走,但是袁家是我亲家,废立之事他们不可能反对,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此事……谁赞成?谁反对?” 那声音幽幽如地狱里穿出来的吟唱,让在场众臣皆是冷汗直冒,当即有人颤抖着拜服道:“一切接听司空安排……” 王允叹了口气,在董卓嚣张至极的哈哈笑声之中,也随着众人拜了下去。 袁绍走出显阳苑,这才感觉自己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他回头深深看了犹自灯火通明的显阳苑一眼,一咬牙,翻身上马,将怀中司隶校尉的官印取出,纵马朝着洛阳城外飞奔而去。 在那里,许攸、郭图及逢纪等人正在等他…… 第一四五章 若想取之必允之 “某早说过,袁本初当年结庐而居,豢养门客死士就是取死之道,现在果然应了!叔父,我们此时只怕要先稳住董卓才是。” 一听袁绍即将挂印出逃,连累袁家百十口人,袁基心中就一阵烦闷,他一向不喜袁绍,更不喜袁术,和这二人基本没有什么往来。 刚才他力劝袁珣出逃,倒真没有考虑洛阳袁家如何,此时袁绍出逃即将连累袁家,饶是他在人前涵养再好,还是忍不住出口讽刺了几句。 “士纪说的有理,乖孙,你又有何考虑?” 袁隗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却是把目光放到了袁珣的身上。 袁珣在最初暴怒之后,渐渐也平静了下来,毕竟被历史车轮从脸中间碾过这种事从他再回洛阳以后已然发生了不止一次。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改变历史,比如丁原的死,他可是吞下了丁原近三成兵力,还收下了原本属于吕布部将的高顺和曹性,所以他现在反而愈加冷静了。 毕竟他怒的也不是袁绍出逃,袁绍出逃这种事原本就是历史上的事情,他只是万分没料到,明眼人都知道他和董卓联姻实乃董卓逼迫,反而给袁氏带来继续喘息的时间,而袁绍心知肚明这事,已然选择将洛阳袁氏百十口人当做垫脚石。 既然知道袁绍出逃,那么董卓就不可能第一时间处理袁绍,而是为了不使以袁隗为主的洛阳袁氏,还有和董白有婚约的袁珣离心离德,不但不会追究通缉袁绍,反而会借坡下驴给袁绍一个外放的官职,以安袁氏之心。 还有时间。 只是不多了。 袁绍已然如历史上那般出逃,那么距离东郡太守桥冒假借三公号召天下讨董之事已然不远! “祖父,如父亲所说,当务之急且须稳住董卓,而后咱们需分批将我洛阳袁氏族人送出洛阳,我婚礼之际,还请祖父去董卓那里讨一个普天同庆,官员沐休的机会,我才好安排袁氏族人的撤退。” 袁隗扶须点头笑道:“善,听说董卓对他那孙女百般疼爱,当不会拒绝此提议。” 袁珣眼睛转了转,又接口说道:“若欲稳住董卓,还需将其高高捧起!祖父,我猜想今日董卓召集朝中诸位重臣,想必是为了商谈……废帝!” “废帝!!” 袁基暮然站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儿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袁隗冷冷瞥了他一眼,皱眉道:“大惊小怪个甚?董卓不过是个救驾之功,居然敢窃居司空之位,何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他正需要一个能够让他把持朝政的大功,有什么事情比废立还大的?我今日不去,正是因为无论废立,我袁家都不该第一个表态。” 袁基冷汗直冒,先帝亲笔所书,当今天子登基乃是合乎礼法之事,而且当今天子登基以来满打满算不过旬余,哪有什么大错? 帝无错,又是先皇血亲嫡子,就敢轻言废立!? 现在董卓已是司空,废立成功之后朝堂上还有何事是他董卓不敢做的? 权臣见过,这么飞扬跋扈的权臣,数百年也未见过。 霍光干过废立之事,可是海昏侯刘邑是什么货色? 就算是当年梁冀欲换皇帝,也只是暗中把质帝毒死,还未敢光明正大言及废立,董卓比跋扈将军梁冀还要专横跋扈! “我这便去拜访董卓,稳住他。” 袁隗看了看准备起身的袁珣,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摇头笑道:“乖孙不要冲动,你已然自污与董卓联姻,怎能还让世人误会?祖父我垂垂老矣,晚年也该为袁家和你做些什么了,况且在董卓眼中,你的分量未必有老夫重,这份骂名,还是由老夫担了!” 袁珣看着袁基那越显苍老而无比慈祥的脸,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那祖父不如给他一顶高帽子,若想取之,必先予之,让他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还有,祖父当为我争取一个进攻见何后和天子的机会,以后我有用处。” 袁隗上下看了看袁珣,含笑点头。 自家孙子,长大了不少。 董卓遣散百官之后,志得意满的继续在正厅之中一面观赏歌舞,继续喝酒吃肉,一面和李儒谈笑风生。 “文优,某家实在不知,袁家既然答应与我联姻,为何袁绍还这等反应?今日若不是你拉我,我必斩那袁绍在此花厅之中。” 李儒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酒,遥敬董卓一杯,这才笑道:“看来袁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还是岳父大人那二桃杀三士的计策厉害的紧,想必袁绍此时在袁家的话语权早已大不如前。” 董卓闻言摇头笑道:“你我翁婿多年,不需如此恭维与我,那计策分明出于你处,文优啊,你这谨小慎微的性格实在该改改,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若不留名青史,便要遗臭万年,怎的如此唯唯诺诺?” 李儒躬身行礼道:“岳父教训的是,不过儒之志向,倒非什么名留青史,而是送岳父大人于九天揽月,一改我凉州边鄙困苦之态。” 西凉,那是令李儒魂牵梦绕的地方。 董卓点头道:“文优放心,今日一过,这大汉便是你我翁婿说的算,等某家稳定朝堂,按你之计策改革朝政,彼时令你带十万铁骑踏平西域,重开凉州之繁荣!” 李儒欣慰的含笑点头。 只要董卓还记得自己的出身,那么他李儒的抱负终有一天会实现! “报!太傅袁隗求见!” 董卓闻言一愣,挥挥手让一众歌姬舞女退出正厅,百思不得其解的朝李儒问道:“这老耗子一向圆滑,我还以为他今日不会出现表态了,未想到居然来找我了,当真怪哉!” 李儒也是点了点头,按照袁隗多年屹立朝堂不倒的能力,当然不会让袁氏明确表态是否支持董卓废立,对于袁家这种大世家来说,只要是保证其势力利益不损,谁当天子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对于董卓来说,其实袁家不反对,便就是支持了。 而无论是他入京,还是今日想要废立,袁家家主袁隗就像一切当做不知一般,从未表态,此时却大白青天来找自己。 “岳父不如先将其请进来,孩儿自屏风后听便是。” 董卓点头道:“说的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看看这老家伙想要作甚便是……有请!” 半响后,在一个袁家侍从的搀扶下,老太傅袁隗拄着拐杖轻轻走了进来。 “稀客啊!袁公居然今日会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显阳苑蓬荜生辉!” 董卓一看袁隗走了进来,也不敢托大,连忙站起身走下上位,走到袁隗身边伸手虚扶这老人的手肘。 “袁某此时来,是向司空你告罪的。” 董卓闻言一愣,好奇道:“袁公说的哪里话?你我两家即将结亲,往后便是一家人了,何罪之有啊?” 袁隗挣脱身边侍从的搀扶,颤颤巍巍向董卓拱手告罪一声,这才苦笑道:“司空今日是否召集诸位臣工商讨废帝一事?” 董卓面色霎时间阴沉下来,阴冷的盯着老人道:“确有此事,太傅此时姗姗来迟,难道是有不同意见么?” 董卓当日进城,就是打着袁家故吏的名号,而他挟持何后自立为司空之后,也一直对袁家颇为亲善,要不然断然不会将袁术封为后将军,把袁珣封为右将军,一门一公一九卿,两个重号将军,袁家的势力从表面上看一时风头无二! 这也代表着董卓对袁家的重视。毕竟袁家号称天下世族领袖,天下世家莫不是在观望袁家态度,倘若袁家持反对态度,那么起码天下半数世家也会跟着袁家走的。 这容不得董卓不紧张。 “我那侄儿今日来参加司空的宴席,刚才回家辞官挂印飞马而去,我便知道,本初和董公有了误会。” 听到“误会”二字,董卓面色少缓,可是听到袁绍居然出了他的显阳苑便辞官挂印而去,董卓还是忍不住青筋直跳。 “老夫今日来便是和司空表个态,袁本初还不是袁家家主,老夫才是! 所以袁本初的态度代表不了我袁氏的态度!还请司空不要纵容这个不识大体,不为社稷的畜生,尽管发文天下通缉于他!” 袁隗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董卓大喜,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袁隗这算是半公开向他表了态,支持他行废立之事了。 “还望司空不要因为些许袁家不肖庶出子,影响了你我两家世交的感情才好!” 袁隗颤颤巍巍的深深施了一礼,董卓急忙一把搀扶住袁隗。 “老太傅说得哪里话,诚如你所说,袁本初不过是袁氏庶出子,哪里能代表把袁家的态度呢?不过袁本初也是大才之人,虽与我政见不和,但我也不能因此通缉他啊!离开洛阳便离开洛阳!老太傅言重了,言重了!只是不知袁本初往何处去啊?” 袁隗摇头道:“具体地方我尚且不知,只知他向北而去。” 董卓点点头,想了想道:“那边让袁本初外放任渤海太守,以袁本初之才,必能守牧一方,让渤海富饶。” “谢司空仁厚!” 袁隗老颜感动的深深再朝着董卓抱拳施了一礼。 “太傅,那么以您的态度,是支持我家主公行废立之事了么?” 就在此时,李儒背着手悠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着直接问袁隗道。 董卓心知李儒腹中有了定计,也不恼李儒这无礼的举动,笑着朝袁隗介绍道:“此乃我贤婿,金城名士李儒李文优,今早刚刚受封少府,可能老太傅不曾注意到。” 袁隗暗暗皱了皱眉,还是咬牙点头道:“老夫说句实话,只要保证我家两个嫡出子弟权势不减,不伤及我袁氏利益,废立之事老夫并无意见。” 董卓和李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 只要有了袁隗这句话,便如同得到了天下大部分世家的支持! 李儒眼珠一转,嘴角一弯,轻笑一声道:“那么还请袁公于下次大朝亲自将废帝刘辩扶下龙椅。” 董卓闻言眼睛一亮! 是啊! 你袁隗乃是天下闻名的政坛老狐狸,光凭今日空口大白牙的承诺,若是来日反悔怎么办?只要袁隗亲自将刘辩扶下龙椅,那么全天下谁不知道你个老家伙已然和我董卓成了联盟?那么世家还会反对么? 想到这里董卓顿时目光灼灼的死盯着袁隗。 一四六章 夕羽落尽满长安 没让董卓失望,老人似乎挣扎了一番,终究如同泄气一般点了点头。 “好!老夫便扶那废帝下皇位又如何?不过董公,请记住你今日的承诺保我袁氏嫡子地位不失!” “哈哈哈哈哈哈!” 董卓抚须仰天大笑,然后一把扶住老人的手肘,手把手将老人扶到主位上并肩坐下,笑道:“袁公何需多言,三日之后,董袁便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我难道还会亏待了我那孙婿么?不瞒袁公,我儿早故,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孙女我视若掌上明珠,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处心积虑为其选一个佳婿,君瑜才貌双全,我甚是喜爱,与我家玉奴可谓天作之合!” 说着,董卓朝着内院吼道:“玉奴?玉奴!” 片刻后,一个身着绿色胡服,头戴金冠的少年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少年皮肤白皙异常,眼眶深陷,琼鼻高耸,却是有些不似中原汉人,袁隗细细一看,只见少年没有喉结,耳垂也有孔洞,这才确定是个少女。 董卓一见少女装扮,面色一沉道:“玉奴,某家与你说了多少遍,洛阳不似西凉,怎可随时做男子装扮?当真不识体统!还不去与我换了!” 那少女被董卓训斥也不怕,不过是调皮吐了吐舌头道:“阿奴正在后院与军士打马球,哪里知道爷爷会突然召见,这便去换还不行么?”说着一蹦一跳笑嘻嘻朝着后院走去。 董卓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少女离开,这才转身朝着袁隗告罪道:“让袁公看笑话了,我这孙女长期与我生活在西凉苦寒之地,浑然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袁隗大度一挥手笑道:“无妨,无妨,令孙天真烂漫,惹人喜爱,况且董公来洛阳多时,还不知我那孙儿什么名声么?也是个混不吝的主,我看啊,他俩正好配一对!”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 花花轿子众人抬,二人一说一句,我说一句,气氛极其融洽,好似多年老友一般,董卓也着人重新做了一桌合乎中原口味宴席,一时间二人吃菜喝酒好不痛快。 两盏茶的功夫,董白才姗姗来迟,袁隗看去,只见少女好似刚刚沐浴过后,白皙异常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殷红,精致的单罗髻上插着一支青玉发簪,垂髫烟柳,配上少女那略带湖蓝的眼睛和白皙如玉的高挺鼻子,若不是董卓说这是他亲孙女,袁隗怎么也不敢想眼前这带着异域风情的少女居然会是董卓那种大腹便便的武夫的孙女。 这皮肤之白,好似羊脂白玉,怪不得董白小字要叫玉奴。 “袁公,这便是我那孙儿董白,小字玉奴,虚岁十五,今年刚刚及笄,是我那早亡孩儿的遗腹子,其母乃是一个胡姬,所以长相便有了些胡人样子……不过我董卓就这么一个孙儿,自然爱护了些。” 袁隗点头笑道:“倒是乖巧可爱,看样子也是个贤淑的孩子,以后为我们珣儿持家绰绰有余。” 董卓闻言大喜,袁隗这话等于承认了董白在袁家大妇嫡妻的位置,以后若是袁珣继承袁家家业,他和董白的孩子也就是嫡子! 是故董卓高兴的对董白道:“玉奴,你不是天天念叨要去见见那十四岁剿灭黄巾封侯拜将的少年英豪袁君瑜么?这边是袁君瑜的叔祖袁公!” 董白闻言如同朗星一般的蓝色大眼一亮,拍手笑道:“果然?老爷爷你便是冠军侯的叔祖么?冠军侯今日为何没来?正好我还想和他讨教一翻用兵之道,看看我和他谁才更有资格当那冠军侯呢!” 袁隗闻言轻咳一声,笑道:“以后叫我叔祖便是。” 董卓听着自己孙女胡言乱语,也是不禁有些尴尬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冠军侯乃是天下少有的英豪,那是立过大功的,你那些如同玩耍一般的排兵布阵如何能和他比?玉奴,叫叔祖!” “恩?为何?” 董白先听袁隗让她叫叔祖,又听自家爷爷也这么说,有些不明所以。 “傻孩子,以后冠军侯袁君瑜便是你的夫君了,他的叔祖可不就是你的叔祖么?”董卓哈哈大笑起来。“玉奴啊,你从小便说,要找一个马上英雄做夫婿,爷爷我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可满意么?” 董卓话音刚落,便见董白那白皙如玉的面颊爬满了红霞,头也低了下去。 “祖父取笑我……” 说完,董白朝着袁隗做了个万福:“见过叔祖……” 董卓袁隗相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董白顿时更是满脸羞红,告罪一翻捂着脸飞也似的逃走。 “这小妮子,还害羞呢!”董卓笑着对袁隗道,“我进京这几天,这孩子没少从别人口中听说君瑜如何年少有为,如何平定颍川黄巾拜将封侯,看来心里早就想看看你家那小冠军侯了。” 袁隗扶须微笑,待确认董白离开后,这才正视董卓道:“容老夫称你一声仲颍,仲颍啊!废帝之后你又有何打算呢?” 董卓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袁隗,废帝之后,他必然借助废立大功站稳司空之位,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如李儒所说,挟天子以安天下呗! 袁隗郑重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有我袁氏支持,可是废立毕竟是大事,而且当今天子乃先帝嫡长子,尚未亲政,更谈不上犯错,无故废帝,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倘若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届时必然天下大乱,仲颍你不能不防啊!” 董卓沉吟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自己虽然已经知道何太后暗害董太后,但是这事和刘辩没关系啊,最多只能将皇太后贬为庶人,和换天子乃是两个概念,就算有了袁氏支持,也难免又人利用此时攻伐自己。 “袁公有何建议?” 袁隗眼中精芒暗闪,心中都是袁珣那句“让其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仲颍可知道,三公之上还有上公?倘若不能彻底把持朝政,掌控绝对的话语权,只怕会被消小钻了空子。” “哦?袁公的意思是?” 袁隗深吸一口气,笑的如同伊甸园中的那条蛇:“仲颍何不就此自认太师,恢复古制任丞相?若如此,天下便是你我二人说的算,哪容其他声音?” 董卓身体一震。 “善!” “仲颍,若要让废立之举不要闹出笑话,需得何氏母子心甘情愿,某家那个孙婿和何氏母子有些情谊,亦被何氏认作义子,不若让他去劝劝何氏如何?” 董卓一面听着袁隗的话,一面笑容也越来越深。 “大善!” 袁珣此时正在夕羽楼,夕羽楼之董卓入京那天就假借兵荒马乱为由停了业,很多艺妓清倌都被袁珣给钱遣散,不愿走的人都收拾东西前往史氏商行集合,等待分批离京前往冠军县。 袁珣站在桃灼阁,往下看着曾经一片繁荣,现在空空如也的夕羽楼,不禁还是叹了口气。 该死的董卓! 少了夕羽楼这个日进斗金的消金窟,自己荷包瘪了不少! 而且对于锦衣卫来说,夕羽楼也是不可多得的情报收集地点,每日南来北往的宾客和洛阳的达官显贵总能给锦衣卫带来海量的情报! 不行,不能如此简单的就带夕羽楼退了。 袁珣招过陈到说了些什么,陈到立马点头出去吩咐,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史阿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袁珣身后。 史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身穿玄色缺胯袍,头裹幞头的男子。 从袁珣开赴洛阳开始,史阿就先行一步赶回洛阳主持锦衣卫的事物,不知道是不是锦衣卫组建后史阿主持的原因,史阿看起来比以前阴沉了许多。 “见过公子!” 史阿带着二人半跪在袁珣脚下。 袁珣点了点头,示意史阿几人坐下,这才问道:“可知我叔父出洛阳后往哪里走了?” 史阿点头道:“据甲二密信,袁本初带着许攸、审配、逢纪、郭图率二百中军心腹士卒一路北上去了冀州。” “甲二的身份没有暴露?” 史阿摇了摇头。 “不会,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甲二顶替了西园中军一个校尉,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中军人多,袁绍不会发现的。” 袁珣沉吟一番道:“让甲二继续潜伏,提供一切帮助让甲二快速爬升,务必在五年内成为袁绍心腹武将!” “诺!” “对西凉军的渗透做的如何?” 史阿转头对着身后一人道:“董卓势力的渗透由甲一负责,让他说。” 袁珣目光越过史阿他身后看去,只见那叫做甲一的锦衣卫千户官乃是当初和自己一起下颍川的二十游侠之一,本名为乐易,先是从事商业和各地地理水利调查,因为才干出众被史阿提为千户,也是董卓方面情报体系的负责人。 “回禀公子,董卓之入京后,快速吞并了何进、何苗在内的各方势力,手下兵力鱼龙混杂,渗透不难,但是其嫡系还是那两万凉州士卒,不太好融入。” 袁珣点了点头道:“这道不奇怪,董卓以西凉兵起家,自然倚靠西凉士卒甚多,你着重注意一下这几个人,一个便是当日主持与并州军开战的徐荣,此人不可小觑,需不计任何代价渗透其军,还有便是两个叫李傕郭汜的将领,此二人有勇无谋,贪财好色,可以便于渗透拉拢,还有,吕布的并州军,我希望加快渗透速度! 还有,在西凉全军寻找一个叫贾诩贾文和的人,此人此时应该任职不高,若找到,安排其来见我,倘若不愿,绑也将他绑来!” 乐易……不,甲一单膝跪下,拱手点头道:“诺!” “行动组暗部组建如何?” 史阿闻言点头对着另一个更加阴兀的大汉道:“这是影一!暗部负责人,按照公子要求,暗部皆是游侠中伸手高超之人,且我们吸收了不少江湖异人,公子有时间可见一见。” “江湖异人?”袁珣眉毛一挑。 史阿出身江湖,果然很适合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务,暗部里有江湖异人,也可以整体提升暗部的战斗力。 史阿点头道:“对,有精通轻身功夫的飞贼,有精通易容术的江洋大盗,还有会炼制毒药丹药的江湖术士,其中有一对师徒尤为突出,一手幻术出神入化!倘若不是公子平日和我们所说甚多,我初见还以为是神仙。” “不过障眼法而已,如何用就要看师兄你了,不过思想工作你要做好,你们搞情报的,可别让别人渗透了。” 袁珣点点头没在意,这个时代术士并不少见。 史阿郑重点头道:“公子放心,思想工作一日也不敢松懈。” 袁珣笑着点头,这才说到:“我思量着,夕羽楼就这么关了实在可惜,也不能物尽其用,师兄回商行一趟,让甲一带些夕羽楼骨干经理去长安重新开一个青楼,名字不要叫夕羽楼,便叫……初晴馆,作为长安以后的情报中转集散地。” 史阿点头应了,也没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少年的决定。 “对了,师兄,你可曾打听到朝中此时对董卓不满者有谁?” 史阿想了想,微笑道:“朝中对董卓不满者比比皆是,不过其中有几人最近似乎在谋划刺董!” 袁珣眉毛一挑,皱眉道:“领头者是谁?莫不是曹孟德?” 史阿摇头道:“曹孟德虽参与其中,但并非是领头之人,领头之人乃是越骑校尉伍孚!” 原来是他! 伍孚刺董乃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事件,袁珣自然知道越骑校尉伍孚的大名。 “注意一下,董卓现在还死不得。” 废话,董卓现在自然是不能死,虽然袁珣也巴不得董卓死,但是现在讨董未开,袁家又背上了勾结董卓的污名,倘若董卓现在死了,袁家顿时会被董卓倒台而牵连,就如历史上的蔡家一般。 蔡琰嫁给卫仲道,卫仲道死后蔡琰却不能作为卫氏嫡妻主妇主持卫家事物,而是被蔡家赶回长安,与蔡邕受董卓牵连死于王允手下不无关系! 袁家若想在乱世分一杯羹,袁珣若想以后还有名将谋士相投,身上的污点就不能太重! 只有等自己转移了袁氏,完成那件让董卓肝颤的大事以后,董卓才能死! 袁珣从上了司马徽的最后一课后,将一切利益最大化便是他此时的目的,即便是面对董卓也是如此。 董卓时使命还没完…… 第一四七章 愿做尔之笼中鸟 老人去董卓那里得快,回来的也快,他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苍老了一大截,可是不知为何,脸上却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欣慰。 老人并没有再去见袁珣,而是托高览带了一句口信:“已妥。” 于是袁珣一身青色道袍,带着五六名精锐的近卫骑兵便入了皇宫。 何之瑶正在长乐宫中无所事事的在绢布上画着一副画,画中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大河边上,四周围绕着豺狼虎豹,马车边上尸横遍野,奔腾的河水之中隐约可见几颗骷髅头正在随波逐流。 忘川河边酆都城,酆都城下尽魍魉。 “禀太后!冠军侯求见!” 毛笔骤然在画上一顿,一滴浓厚的墨迹顺着笔尖往下流,流过了那孤立于大河边上的马车,也流过了那些豺狼虎豹。 “让他进来,所有人都下去。” 何之瑶轻柔的声音好似不带任何的感情,全是空洞。 随后,青衣少年走进大殿,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来了?” 那个女人今日并未梳妆,青丝长发铺在肩头,身着玄色宫装。 除了眼角隐隐几道微不可见的细纹,岁月似乎并未给这个女人留下太多的痕迹,不过她并未放下笔,而是看着那副已然被那道滴落的墨迹毁了的画。 最终,何之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笔杆随手一扔。 “恩,来了。” “对了,恭喜你啊,虽然董卓长得不怎么样,可是听说他那孙女倒是肤白貌美,因为皮肤洁白如玉,是故及笄后小字玉奴,君瑜,你艳福可真是不浅。” 何之瑶慵懒仰倒在卧榻之上,如同一只高贵的白猫一般,青丝从她肩头垂落,遮住了那微微外漏白皙肩头。 “嘻……彤儿、海棠、董白……恩,还有在你那冠军县任蒙学祭酒的蔡邕之女,你小小年纪倒是群芳环伺,少年得势、位极人臣,娇妻美妾,再加上是未来董卓心腹爱婿,袁君瑜,你当真令人羡慕啊……” “……” 袁珣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哀家之前还在替你担心,怕你恶了董卓,和丁原落得一个下场,现在看来是哀家杞人忧天了……”何之瑶自嘲一笑,抬起脑袋看着大殿顶端,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谁能想到,那些曾经在幕后一个个对朝政虎视眈眈的人一个个落下了马,而两个之前不入群豪之眼的人,现在却都成为了朝堂之上最令人胆寒的一方枭雄,当真世事难预料! 特别是君瑜你,哀家想问你一句,你的眼睛到底看向在哪里呢?当初和赵忠如胶似漆的是你,放袁绍攻入宫门的是你,全力阻拦董卓入京的是你,现在和董卓狼狈为奸的还是你……袁君瑜,你究竟想干什么?” 袁珣无奈叹了一口气,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我不想和你做口舌之争,也不想试图解释今日情势并非我所愿,我来只想问你一句话。” 何之瑶凤目一瞥,冷笑着看着袁珣。 “我只问你,董太后之死是否是从你身边人泄露出去的?” 袁珣说完话死死盯着何之瑶。 听了这话,刚才还平静如水的何之瑶忽然面色涨红,指着袁珣凄厉喝道:“你这伪君子,白眼狼!何必在哀家这里假惺惺的询问,事到如此,你在哀家面前装无辜还有意义么? 此事当时经你策划收尾,永乐宫中知晓的人早被赵忠杀了个干净,知晓此事的人只有赵忠。郭胜和你我四人,赵忠、郭胜才见到董卓便身首异处,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实情! 而哀家可能自掘坟墓么?现在你袁家和董卓就差歃血为盟,你也即将成为董氏佳婿,董卓之下你袁君瑜最是气焰滔天,你何必再次消遣与哀家!” 袁珣眉头微皱,摇头喃喃道:“果然没错,果然没错,历史书害死人,小视他了。” 何之瑶见袁珣仍然不承认,不禁凄然一笑,泪珠在眼眶中翻滚不止。 “行了,你去,不要再在这里看哀家的笑话了,哀家……我知道,我们母子马上就要退位让贤,你有这点时间,何不去讨好一下那个新天子呢?” 袁珣也不解释,而是冷笑着看着何之瑶。 何之瑶见袁珣如此绝情,想到这几日自己为他担惊受怕,而他却一转身成为了董卓身边红人,不禁心中委屈至极,想到当初自己还曾对他有过好感,甚至想收他为入幕之宾,更是心中凄苦,只觉遇到了中山之狼,泪水更是簌簌下落。 “你滚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恨你!我恨你!袁君瑜!” 袁珣脚下一顿,莫名其妙的看着何之瑶,无奈至极道:“我当初就说过,莫要让董卓进城,可是你是如何做的?不但让他护卫你回宫,更是承认其救驾大功,现在再来怪我?蠢女人啊……”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何之瑶听到袁珣说这种话,情绪顿时崩溃了,大哭道,“当时奸宦挟持我和天子出逃,我一直觉得你会立马带兵来解救我们,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董卓的三千如狼似虎的骑兵! 那种情况我还能如何?我们孤儿寡母,身边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我能怎么办?!那时候你人呢?我最希望你出现的时候你在哪里?” 喂喂……画风哪里不对啊! 袁珣没敢接话,这女人神经了? 这话说给灵帝听,说给郭胜听都比说给他听合适啊!他和何之瑶有没有什么关系! 母子可不算! 恩……亲过也不算……那是被动的! 何之瑶一面哭诉,一面还随手抓起身边的枕头被子砸向袁珣,那样子倒真有些像被负心汉辜负的少妇了,袁珣一时间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退后三步,任由那些玩意儿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 “我恨你!袁君瑜!我恨你……你为什么还来说风凉话?干脆就做好你的董卓的好孙婿,当朝第二人便是,为何还要来伤我?” 何之瑶好似砸累了,扑倒在卧榻上呜呜哭得伤心欲绝。 “喂……” “喂……!” “不要哭了!你想死想活?!” 袁珣皱眉一声低吼,吓得何之瑶伏于卧榻上的娇躯一颤,这才带着满脸泪水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何之瑶终于止住了嚎哭,这才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字面意思,我今日来不想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两个目的——其一乃是确认宫中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到底是谁,第二便是来给你和天子一条活路。” 何之瑶听到这里,终于还是惊疑不定道:“董卓不过要我儿让位于那小贱种,若是加害我母子性命,何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袁珣冷笑一声道:“你也当了大半年的太后,怎的还是如此天真? 若是其他士人做废立之事,为了博得一个名声,还有可能只是幽禁废天子和你,但是他可是董卓!他从得势那天起,就知道功名权势要在马蹄刀锋之下取!若论残忍无情的枭雄,董卓排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我不瞒你,我叔父袁本初今日早些时候因为不同意废立一事,已然逃出洛阳,若不是董卓掌握我袁家在洛阳几百口人之性命,管他是否污蔑我的名声以换取和袁氏合作,我早就他娘的和我叔父一起走了,谁有空管你们死活? 等我叔父以董卓私自废立为由召集天下群雄起兵反董,你觉得到时候董卓为了让天下英豪不以你母子为借口讨伐他,还能让你母子活?” 何之瑶政治觉悟再低,经袁珣此番一提醒,也是冷汗大冒,面如金纸,嘴唇都开始发起抖来。 她也顾不得伤心了,翻落榻下,跪行于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袁珣身边,一把抱住袁珣小腿,哭道:“君瑜,君瑜,你能救我们么? 不……我笨,我蠢,我错怪了你,还坏你的大事,你不用救我,但是你得救救辩儿啊! 辩儿一向把你当做心中榜样,与你亲善,视你若亲兄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至少把辩儿救出这龙潭虎穴才是啊!还有,彤儿和辩儿亲若亲姐弟,你作为彤儿的夫婿,也要救辩儿一救啊!” 这女人,纵使对待情敌心如蛇蝎,而且愚钝不堪,可是对待自己的亲儿子确实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 袁珣轻轻一叹,伸手将何之瑶扶了起来,何之瑶此时惊惧之下哪里还有半点力气,整个娇躯立马软倒在袁珣身上,袁珣无奈,只好半拥半架着何之瑶。 “我今日来找你,便是想救你们离开,不为别的,只为报复董卓污我名声我也会这么做,太后你放心便是。”感受着怀中那微微颤抖的女人,袁珣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 对! 这才是袁珣这几天想清楚,除了拯救自己全族几百族人之外最应该做的! 董卓是因为拥立汉献帝刘协才到达人臣巅峰,可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一人。 可是……刘辩就不是天子么? 那么自己何妨再去偷来一对王炸呢? 而且只要刘辩活着一天,被董卓扶上皇位的刘协始终得位就名不正言不顺! 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珣手里就不能握着一张天子牌么? 这张牌在关键的时候,只怕能发挥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况且,刘辩未死,董卓把持朝政的计划就不算是十全十美,彼时袁珣带着族人和帝后出逃,董卓不被气死才怪! 袁珣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董卓这几日也算是上上下下把袁珣得罪了个遍,不给董卓一嘴巴报复一下,可不是袁珣的性格。 “侯爷……我错怪了你,你莫要恨我才是……” 何之瑶忽然抬起含泪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袁珣,那样子好像一只犯了错被拖鞋抽了一下的小狗。 这一声侯爷出口,就连袁珣也愣了,若是平时,他也能顺势在这美艳少妇身上讨些手上便宜,不过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花前月下的心思? 他只得苦笑一声道:“说了别这样叫我。” “哀家……不,奴家这样叫,心里是开心的……”何之瑶面容凄苦的将脑袋轻轻靠在袁珣胸前,“这洛阳是个吃人的地方,只有君瑜你才是真心对待奴家,担心奴家的安危,若是君瑜你真的能救我母子脱离这食人魔窟,奴家给侯爷你做一辈子奴婢可好?奴家心里真的好怕……” 累了…… 真的累了…… 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这自己做主的日子,何之瑶真的累了…… 此时在这个她早就想投入的怀抱之中,何之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若这少年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只需每日考虑吃些什么,穿些什么,这种日子想必会很幸福?那么给他为奴为婢又如何呢? 况且那种被他……被他羞辱欺负的感觉……真的不差…… 何之瑶的俏脸暮然有些绯红。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暗之影 “我不要你为奴为婢,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你未来不要怪我才是。” 袁珣眯着眼睛,眼神深邃。 从他定计要救走何之瑶母子开始,何之瑶和刘辩注定了只能成为他手中的一张底牌。 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 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带着善意的字。 就如同历史上的献帝一般,在董卓手里和在郭汜李傕手里,乃至是在曹操手里,除了受到的待遇有所不同,本质也并无区别。 袁珣任由丁原被吕布杀害,顺势吞并了丁原半数部队的那一夜之后,就彻底想通了要在这乱世和历史上这些枭雄们争个高下,必然也要成为这些枭雄中的一份子。 这也是司马徽给他的最后一课,也是郭嘉的期望,更是冠军县上至戏忠,下至乐老四等黎民百姓的希望。 诚如郭嘉所言,带着天真,是不可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 这是个吃人的时代,想要不被吞干抹净,就必须成为猛兽中的一员,甚至是最暴戾的一头猛兽。 这算不算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袁珣自嘲一笑。 “这世道,好人活不长的……”想不到何之瑶伸其素手,轻轻摸了摸袁珣的脸,有些凄然笑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倘若你能救出我母子,漫说我给你为奴为婢,就算是你想和辩儿共治天下,我也愿意。” 共治……么? 袁珣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松开拥住何之瑶的手:“之后我会安排几个心腹来你宫中接应,你和陛下随时准备和他们逃离皇宫!” 何之瑶站直身体,低眉顺目点头应下。 袁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即使袁珣安排的事情真的有诈,这杯带着鸩毒的美酒,干渴无比的她也只能吞下不是么? 不过在她心中,眼前这个风逸俊秀的少年始终比其他人要值得信任,至少这少年从未向她求过什么过分的东西不是么? “太后,我还想问一件事,请您务必据实回答。” 何之瑶看着目光灼然的袁珣点了点头说道:“君瑜且问便是,奴家知无不言。” 对于一直自称“奴家”的何之瑶,袁珣也是十分无奈,可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紧盯着何之瑶,沉声问道:“传国玉玺何在?” 何之瑶闻言心中大惊,传国玉玺乃是始皇帝以和氏璧所制,从刘邦得了天下,传国玉玺一直作为皇室天子天命所归的象征,光武帝得了天下后,缺了一角的传国玺更是刘汉的象征,尊贵无比,可以说有时天子都没有传国玺重要。 袁珣居然开口便询问传国玉玺的消息,怎能让何之瑶不惊? 原来他想做皇帝么? “是否依然如传言般在当日十常侍祸乱宫廷那般遗失?” 可是现在何之瑶又有什么不开口告知的权利呢?眼前的少年已然是她最后的倚靠了。 看着何之瑶凄然沉默的表情,袁珣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太后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那传国玺,它对我又何用呢?不过为了之后有心人污蔑你们乃是假冒帝后,需有传国玺为证。” 何之瑶这才松了口气,失落道:“诚如传言所说,传国玺已然在十常侍挟持我等出逃那一夜遗失,奴家回宫后曾着人秘密寻找,可是挖地三尺也未能找到,奴家思量,只怕是十常侍中一人将传国玺带着投了大河……” “这几日太后在宫中,需得派心腹秘密打捞宫中各井,一口也而不要放过,我曾在大将军旧部某人口中得到情报,他似乎看到某位侍立未央殿的宫女脖挎重物投了井,可是具体是哪口井却已然不知…… 请着重搜寻未央殿附近的井,倘若找到传国玺,务必不要声张,还请秘密携带在身边,日后是太后与天子逃出洛阳后最好的佐证!” 袁珣凑近何之瑶耳边低声说道。 何之瑶感受着耳边袁珣口中发出的热气,一时间顿觉浑身酥软,心中满是那日袁珣欺负她的画面,下腹不禁灼热起来。 她心中又气又羞,直觉这少年乃是自己命中魔星,怎的一在他面前,心中总是有些旖旎想法? 但是袁珣口中毕竟说的是事关皇室重宝的消息,她只好重振精神,细心将袁珣所说记下,听到袁珣让她秘密将传国玉玺携带在身边,并未有私自独吞的念头,何之瑶心中也是感动万分,恨不得再次投入这小魔星怀中,让他肆意凌辱自己一翻…… 何之瑶始终还是未能压住心中所想,不自觉的一双玉臂还是围住了袁珣的脖子,轻轻将脑袋放在了袁珣肩头。 “谢谢你……君瑜……” 她轻轻抬起头,踮起脚尖在袁珣额头一吻,有些动情的说道:“奴家从小到大,还未遇到如君瑜你这般为奴家着想的男人……倘若奴家未进宫前便遇到了你多好?什么母仪天下,什么锦衣玉食,奴家都不想要啦……” 袁珣身体僵在当场,半响之后才轻叹一口气,轻轻挣脱何之瑶的怀抱,看着何之瑶道:“记住了,从今日起,你要一切如常,即使过几日朝堂中当庭废立,也不要情绪用事,听从我心腹之人的指挥,静待出逃的机会,我会在宫外接应你和天子唐妃的。” “恩……奴家都听你的……” 在何之瑶深深的注视下,袁珣安排了锦衣卫暗部三人,还有甲一手下训练过的女子两人进入长乐宫,这才离开。 “我们潜伏在皇宫中的锦衣卫还有多少人?” 在出宫的路上,袁珣偏头想走在身后的甲一问道。 甲一身着一身寻常士兵盔甲,身边跟着满脸阴兀的影一,他听得袁珣的询问,低头小声道:“十常侍之乱后,锦衣卫潜伏于皇宫中五十三人,都担任一些黄门和侍从职位,也是多亏了十常侍,皇宫招侍从和小黄门都从世家中挑选家世清白的非宦世家子,我们才得以有机会潜伏于皇宫之中。” 袁珣点了点头道:“把皇宫舆图详细绘制出来,最好能够打听到皇宫暗道,当日十常侍在重兵重围下还能出逃,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密道,一定摸清!” “喏!” “影一。” “公子有何吩咐?” 袁珣看着这个满脸邪气的精瘦大汉,实在是好奇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似乎是看穿了袁珣心中所想,甲一解释道:“影一是隐门中人。” “隐门?”袁珣眉毛一挑。 墨门,儒门都听过,隐门是什么鬼? 此时影一自己开口道:“不知公子可曾听过聂政?” “你姓聂?” 影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聂政后人啊…… 看过司马公《刺客列传》的人,想必对聂政都不会太陌生?聂政为了知己严仲子,担任单剑闯入韩王府,击杀韩国丞相侠累,后慨然赴死。 这故事近司马公《史记》记载下来广为流传,而不少游侠也一直以聂政为榜样,追求士为知己者死的至高境界。 未想到这个表情古板阴郁的精瘦汉子,居然会是聂政的后人! 袁珣好奇问道:“那么隐门就是你们聂氏后人么?” 影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还是甲一抱拳道:“公子恕罪,影一天生寡言少语,我与影一相交多年,还是我来替他说。” 在甲一的叙述下,袁珣这才了解到原来隐门并不是指具体那个江湖门派,而是追求士为知己者死的死士刺客形成的群体。 隐门原本是《刺客列传》上有名刺客的后裔,也分为了四支,聂氏便是其中一支,后来汉代秦而立,天下长安,这群刺客们不甘只做江湖杀手,遂逐渐没落,渐渐和一般游侠无二。 现在说到刺客,大多数人都以为是那些受雇于人的杀手,也只有最为古老的四支死士们才会信奉着“士为知己者死”的信条,自称隐门死士,而不是自称刺客杀手。 四大隐门聂氏族人啊! 真不知道史阿去哪里招来这么个宝贝疙瘩! “暗部隐门的人只有影一一人么?” 袁珣好奇问道。 这次沉默寡言的影一却是开口说话了:“回禀公子,只有我一人,不过暗部每人都身怀绝技,影组更是史指挥使亲自训练,各个剑术超绝,而我也经常传授一些暗杀潜行之术,是故暗部整体实力不下聂氏隐门。” 袁珣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甲一,尽快规整一份帝后撤退的详细书面计划给我,多模拟演练,力求将所有人为的影响降低道最小,这份计划列为近期锦衣卫最高机密,没有千户以上的权限不得查阅!” 甲一珍重一个例证,右拳狠狠一锤左胸,点头道:“喏!” “计划的名字……就叫做‘偷天’!” 等待袁珣回到夕羽楼,海棠早已等在桃灼阁之中,让袁珣意想不到的是,海棠身边背手站立着一个清逸老人,老人一身灰色直裾,头上随意用麻布逍遥巾包了发髻,倒是儒雅异常。 “袁郎,你回来了!” 海棠见袁珣进门,很是开心,朝着袁珣跑了几步,正要投入袁珣怀中,想起身边老人,这才站住了脚步。 “恩,回来了,这位是……王府君么?” 随着袁珣的问话,那老人转过身直视袁珣,正是王允。 二人同朝为官,之灵帝驾崩后,二人在未央殿也见了不少次,不过因为先前的些许恩怨,袁珣对王允印象不佳,也无心与其打交道,是故二人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王子师见过冠军侯。” 袁珣毕竟是右将军,位次九卿的高官,比起王允的河南尹官职要高出很多,是故王允率先和袁珣打了招呼。 “晚辈见过王府君,不知王府君今日来我这夕羽楼有何贵干啊?”袁珣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海棠见爱郎那模样,心知袁珣不喜王允,心中也有些焦急,忍不住开口道:“袁郎,义父此番过来乃是……” “妍儿不必解释,老夫自会和袁君侯说清,劳烦我儿去帮我和君侯二人烧些茶水吗,老夫要与袁君侯谈些事情。”王允抚须微笑着对海棠说道。 海棠看向袁珣,见袁珣嘴角一勾,朝着她点了点头,无奈之下,也只好朝着二人作了个万福,退出桃灼阁,轻轻为二人掩上了门。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锦帐春宵恋不休(加更一章 别问为啥) “君侯请坐。” 还未等袁珣有什么动作,王允却是伸手一引,很自然的请袁珣入座,仿佛这里不是夕羽楼而是他的王府一般。 袁珣倒也不是居于虚礼之人,当下微微一笑,坐在了王允的对面。 “妍儿是个好姑娘。” 这场对话的开头让袁珣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王允很有可能来找他商谈刺董一事,毕竟按照锦衣卫发来的情报,这几天风云暗涌下的伍孚刺董计划一事,王云便是主要策划人之一。 袁珣微笑点头道:“恩,能得海棠此等佳人青睐,实是袁某三生有幸。” 王允面色一肃,说道:“既然君侯和妍儿乃是两情相悦,何以忍心伤害她?” 伤害海棠?这老倌再说什么呢? “君侯不清楚么?君侯知道妍儿在家得知君侯同意迎娶董司空亲孙女的时候,整个人直接呆立在闺阁之中么?虽然妍儿在人前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可是明眼人谁能看不出她心中的失落?”王允一面质问,一面叹气道。“原本君侯你蒙先帝赐婚,妍儿已然很是伤心了,可此时还生生插进一个董卓之孙,你让妍儿如何自处?你想让她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你么?” 袁珣闻言,心中也是一阵刺痛。 是啊,他不负袁氏,不负冠军县一众百姓,不负水镜书院的栽培,却唯独负了那个从两年前就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女子。 王允深深看了俊俏脸上带起羞愧的袁珣,接着说道:“其实老夫不是很明白,以君侯的家世和官职,本可以与董氏分庭抗礼,何必要以联姻去讨好一介西凉武夫呢?” 袁珣身体微微一震,抬眼看向目光灼灼的王允。 原来藏在这里。 “那么王府君何以附议董司空废立的提议呢?王府君可知你们的附议会给当今天子带来什么?又会让董司空走到哪一步?” 王允一滞,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此时,海棠端着一壶香茗款款入室,给二人斟了茶水,刚想离开,却被袁珣伸手一把拉住皓白手腕。 “三日后,我会一并娶了你。” 海棠浑身一颤,睁着那动人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珣。 “可是……可是……” 袁珣笑道:“没什么可是的,反正我这里都成了政治交易场所,谁想拉拢袁家,便把家中闺阁少女往我这里一塞,我还没有能力拒绝,娶两个也是娶,娶三个也是娶,不若乘此机会将你娶了,也让我在三日后不至于似行尸走肉,感觉自己任人摆布。” 这话让王允眯眼深深看了袁珣一眼,再看着已然杏眼含泪感动不已的海棠,纵有借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想力劝袁珣悬崖勒马的心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从回到洛阳开始,便没有如同其他士族一般靠拢何进,不但积极谄媚于与何进政见不合的何太后,而且还和十常侍领袖赵忠关系暧昧。 他之前一只积极反对董卓入京,可是当董卓真正入京,他却又坦然接受董卓的示好。 此子似乎一直在追名逐利啊! 野心么? 王允不解,以袁珣的家世,只要保持自身的名望,加上其自身的军功,三十岁之前成就三公之位完全不是问题,何必要如此与奸宦董贼姌和? 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王允暗暗叹了一口气,想来刺董一事想要拉拢袁珣这个目前洛阳第二大掌兵之人是不太可能了,当即只能起身欲离开。 “既然君侯你不会委屈了我这苦命的女儿,老夫也就放心了,三日后请来我府上接亲便是,老夫已为妍儿备上嫁妆。” “恭送岳丈大人离开。” 袁珣很是礼貌的随之起身,轻轻虚扶王允走出桃灼阁。 “既然君瑜你称老夫一声岳丈,老夫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君瑜年少,有些功利之心实属正常,但且莫要因为功利之心自误才是。” 袁珣轻笑一下,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王允看少年回应的漫不经心,轻轻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夕羽楼。 袁珣回到桃灼阁,负手站在窗前,目送王允坐上马车离开。 王允虽是一世人杰,可是对于这个早已变了的时代,却有了几许脱节。 这早已不是君王死社稷,臣子死忠节的时代了。 决定朝堂话语权的再也不是看谁发声多,支持多,天心偏向谁的问题了,就算是加上以命刺杀这种极端行为,也无法阻止礼乐崩坏,人心思动的时代前进步伐了。 自董卓入京的那一天开始,想必很多人都能看清楚,决定一时强弱再不是朝中势力有多大了,而是手中地盘,治下人口,还有麾下甲士! 游戏规则早已经改变。 王允他们却没有变,还想意图以政治手段来挽回汉室颓丧,终究会被时代淘汰的? 刺杀? 莫说董卓身边有吕布这等凶神贴身护卫,而董卓自身武力也并不弱,计算是让他们刺杀成功又如何?杀了董卓,西凉军中还是有无数猛人存在,不过是自己徒增伤亡罢了。 为了自己的偷天计划能够顺利完成,袁珣是不可能和这一群士族们有什么交集的。 袁珣看着王允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脑中满是莫名的感慨,忽然,他感觉腰中一紧,身后软玉一般温软的娇躯贴了上来,带着玫瑰的体香幽幽传来。 他微微一笑,顺势将手覆在那双粉白的柔荑之上。 “海棠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袁珣轻轻抚摸着那双柔弱无骨的素手,感受着紧贴在他背上海棠脸颊带来的温暖,笑道:“胡说什么呢?原本就和你说过,这次回来就娶你的,谁知闹出这么多事情,让你和其他人一同嫁与我,是我委屈了你才是。” 海棠娇靥微红,轻轻摇头道:“今日妾身与义父来,真不是想逼婚的。” “好啦,这是好事,比起刘彤董白,那日我真正的是想娶你,我都说了,你那天若在,才让我人生第一场婚礼有了意义不是么?” 海棠心中温软,手中又紧了紧,半响后才轻声道:“君瑜,要了我。” 袁珣微微一愣,转过身将海棠轻轻拥在怀中,摇头道:“我不是都说了,棠儿,即使你我成婚,我也需两年后才和你圆房……我不想你如我母亲那般……” 说到这里,袁珣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一直绝对这种问题这么抗拒呢? 他静静一思量,这才明了,除了后世生理知识的影响,更多的是自己这躯壳原本主人对于早孕难产而去的母亲的思念和偏执? 海棠抬起绝美的脸,颇有些倔强的看着袁珣,慢慢的眼中渐渐有了些湿气。 “妾身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做一个妒妇的……可是妾身还是没做好……但一想到婚礼那日,你需得与代郡公主……甚至和代董白……妾身心中就痛如刀绞……原谅海棠的自私,海棠……海棠只想做你的第一个女人!” 袁珣低头看着怀中这个美艳不似人间凡人的少女,一腔话哽在喉咙之中,说不出半个字。 海棠以为爱郎还在犹豫,深吸一口气道:“君瑜,妾身前些日子去找樊先生求了一剂药,他说只要将行房时将此药贴在腹部,就能……” 袁珣闻言面色一沉,他前世喜好历史,也粗略知道古代女子避孕用的手段,其中便有类似药物帖肚的说法。 此药叫做息肌丸,相传乃是赵飞燕避孕是所用,房事之时将此药贴在肚脐之上,便能避孕。但是此药打量用到麝香藏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物,也会致使使用者终生不孕! “不行!你以后不想要孩子了么?!”袁珣皱眉摇头道。 听得此话,海棠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同时她心中更是幸福万分,也只要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才会想和自己有个孩子? “原来君瑜是担心这个?放心了,此药乃是华神医的药方,并不是息肌丸,不会影响孕事,不过不能长期使用便是了。” 袁珣闻言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便觉自己的嘴被海棠那香软凉糯的香唇擒住,随后带着幽香的滑腻就叩开了他的牙齿…… 袁珣是个正常男子啊,况且内里早已是三旬之人了,正是血气方刚,放下心来哪里还能忍得住这个? 海棠与爱郎唇齿纠缠,只觉一双大手从脊背滑至身前,不断上下作祟,让她浑身酥软,顿时如同无骨一般软倒在爱郎怀中。 “确定没问题?” “恩……没……” 袁珣的手滑入海棠衣襟,入手温软滑腻,听闻海棠如同啼哭一般回答,他再也没有了顾忌,一把将海棠抄在怀中,横抱着向床榻之上走去…… 一翻亲热,待海棠觉得浑身凉意传来之时,才发觉自己早已不着片褛,而爱郎正含笑轻轻欣赏自己,如同欣赏着什么绝世的工艺品。 海棠俏脸顿时绯红,不自觉的抬起手捂住脸,如同一只小兔子。 “我来了……” “等等!” 海棠只觉男子气息靠近,慌忙叫停,然后在袁珣不解的目光下从被草草丢在旁边的衣服中翻找出一方洁白绢帕垫于身下,这才环住袁珣的脖子。 “君瑜……爱我!” 袁珣轻轻在海棠额上一吻。 “哦……!” 如泣如诉的声音响起,旎旎了时光……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靥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 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第一五零章 董卓废帝 董卓急于求成,让袁家和董家在外人看来彻底联合,加之自己又是边军武夫,不顾大礼,三书六礼在他的拍板下居然省下大半,袁珣与三女从采纳到请期居然一上午就完成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关于袁珣和海棠的婚事,经由袁隗告知董卓,董卓并未说什么,在洛阳谁不知道河南尹王允家的义女在夕羽楼之时便是袁家小侯爷的禁脔? 况且在董卓看来,一个风尘女子而已,即使袁珣不顾世俗眼光对其明媒正娶,也不过是在明天婚礼之时为袁珣和董白、刘彤的婚礼添个彩头罢了,算不得什么。 董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和袁家已然敲定了废帝事宜,此事便宜早不宜迟,现在风声已经吹出去了,引得洛阳官场大震,若是再拖便会生变。 于是这一日下午,本不是朝会时间,群臣被董卓召至崇德前殿中。 何之瑶坐在上首龙榻上轻轻搂着尚且有些迷茫的天子刘辩,看着大殿中神色不一的群臣。虽然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群臣对董卓低眉顺目的样子,她心中还是凄然不已。 她斜眼望去,那少年依然鶡冠朝服,在群臣殿中不显眼的一角倚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好似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似乎是感受到何之瑶的目光,袁珣蓦然睁开眼,目光清澈的看着何之瑶,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何之瑶心中一股暖意流淌,至少,这看似与世无争的少年算是自己最后逇保障了? 董卓今日配了宝剑,穿着鞋就在群臣瞩目中施施然走进大殿,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直接站到了整个大殿最高的地方,留给天子刘辩和何之瑶一个巨大的背影,直接将母子二人挡在了身后。 他居高临下的扫视了群臣一眼,眼光定在了君臣之首的袁隗身上片刻,见袁隗微微颌首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 “恩,都来了?今日集齐众位臣工,是为了宣布一个圣旨。”董卓很随意的从袖中拿出一卷红绸展开。 “诏曰:朕性格懦弱,年少失德,无力朝政,遂退位禅让与陈留王!” 这决定着大汉未来走向的圣旨,儿戏的似乎就像是和群臣开的一个玩笑,让人不敢置信,一整张圣旨字数还不如上东门管制令,可是这圣旨是从董卓嘴里说出来的,此时何人敢反对? “董卓……你……” 刘辩闻言身体一震,突然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摁住,他惊恐的转头,却见母亲何之瑶美眸含泪,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母亲……” 何之瑶惨然一笑,将刘辩按坐在龙榻之上,颤抖着搂着刘辩的肩膀,环视下面那些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群臣们。 “董司空……” 董卓讶然转身,看着何之瑶那满脸苍白,死死咬着嘴唇忍住眼泪的样子,不禁得意一笑。 “太后有何吩咐?” “司空请一次把圣旨全宣完,哀家今日身体不适,不宜久坐朝堂之上。” 董卓眉毛一挑,下意识看向袁珣,心道这何太后母子倒是挺听自己这孙婿的话的,虽未的退位诏书,不过是董卓随手所写,哪里还有什么圣旨? 此时何之瑶说这话,也算是认了董卓的矫诏,此后若再有人敢质疑此番废帝的合法性,只怕要掂量掂量了。 董卓心中大喜,对着何之瑶深深鞠了一躬道:“喏,太后请稍等。” 随后他眼睛一转道:“封刘辩为弘农王,还住宫中,皇太后还政天子!封司空董卓为太师,任大汉相国,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还是简短至极! “太傅,您来。” 董卓志得意满,手扶剑柄让开位置,笑吟吟对袁隗说道。 袁隗暗暗长叹一声,面容戚戚的走上龙榻前,轻轻从早已泪流满面的刘辩脖子上取下天子玺绶,然后为刘辩取下冕冠,轻轻扶住刘辩的手。 刘辩还欲挣扎,却听老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轻轻说道:“陛下,请顾大局,珣儿还有安排。” 陛下? 刘辩一愣,带着泪花看向抱手直视他的袁珣,最终还是随着袁隗的搀扶站起了身,随着袁隗走下台阶。 此时,一个身穿着帝冕冠服的孩童满面阴冷的从偏殿中走了出来,也不等众臣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龙榻之上,眯眼扫视着崇德殿众臣,最终,稚气未脱的脸上终于还是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袁珣微微低下头,眯起眼睛直视这个当日还能训斥董卓的孩童。 果然是他! 那个散步袁氏谣言,致使袁氏不得不选择和董卓合作的人。 刘协! 想不到这个在历史和各类文学作品中描写的怯懦如鼠的汉室末代皇帝,居然是小小年纪便心思如此深沉缜密之人! 当刘辩不得不面北朝拜新帝之时,何之瑶还是忍不住捂嘴哽咽出声,那个法定的帝王,终究还是被赶下了龙椅,而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再也不是自己一心想维护的人了。 “母后何以悲伤?儿臣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还要好好孝敬母亲呢。” 身边传来阴冷如同毒蛇一般的声音,何之瑶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带微笑直视群臣的那个少年天子,好似刚才说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朕之生母,祖母,皆惨死于母后手上,母后真以为今天这一切就结束了么?咱们慢慢来,朕有的是时间。” 刘协脸上还是带着庄重的微笑,看着朝拜的群臣,可是口中好似喃喃自语的声音居然让何之瑶感觉这初秋犹自炎热的崇德殿犹如冰窟! 原来君瑜那日说的要确定的人,便是这个平素根本入不得她法眼的孩童! “相国。” 正在董卓封了孙女董白渭阳君,商讨明日与袁家婚事之时,坐于龙榻之上的刘协微笑开了口。 “陛下何时吩咐老臣?” 董卓惊讶转身对着刘协行礼。 “朕观母后皇兄今日皆身体不适,不若让二人先行退朝?” 董卓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孩童一翻,只见那青涩的脸上满是恭敬的微笑,他心叹道,此子比起那废帝果然更加雍容,皇家气质更重。 “陛下仁孝,理应如此。” 刘协笑的很是和煦,甚至转过脸对着何之瑶点了点头。 “母后还政,不应再住在永乐宫中,自祖母薨后,永安宫空置,母后以太后之资,自然要住永安宫,永乐宫便留作朕大婚后皇后居所?” 刘协这话说出口,何之瑶的脸立马煞白起来,永安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老太后董氏生前的居所,董太后也是被她派郭胜逼死于此,刘协此等安排,不吝是让她去“陪伴”董氏冤魂? 她刚想反对,却见董卓沉吟,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协笑出声道:“也无不可。” “那朕在这里谢过相国了……来人!陪母后前往永安宫!” 那少年天子的声音稚嫩,却带着几许威压。 何之瑶恐惧的看着刘协,她想反对,可是看着群臣中许多嘲讽的眼神,她只得选择了沉默。 怨怼的看了刘协一眼,何之瑶迎来的只有刘协那笑容下阴冷的眼神,她绝望的向群臣中看去,只见袁珣斜眼看着刘协轻轻摸了摸鼻子。 他,会救我的…… ……? “太后勿忧,自有我等相护,必保太后安全。” 正当何之瑶惶恐不已的被人搀扶下龙榻之时,身边的侍女忽然低声开口道,何之瑶愕然看去,只见那相貌平平的侍女不正是那日袁珣派入宫中之人? “禁声,太后且隐忍,君侯只有安排。” 听到这里,何之瑶芳心大安,再次深深看了新登基的少年天子一眼,随着那侍女的搀扶走出崇德殿。 随着刘协坐上龙庭那一日开始,大汉迎来了新的一面,年号也从少帝刘辩的昭宁元年改为了永汉元年。 这个年号是董卓亲自拍板定下的,这让朝臣不少人都觉得讽刺。 一个把持朝政的人物给大汉定下年号为“永汉”,这样的笑话只怕后世之人看到这段荒唐的历史都会笑掉大牙。 永汉元年的第一天,董卓不但实行了废立,让自己成为了真正把持朝政的太师“相国”,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还大赦天下,大肆封了不少士族。 封河南尹王允为司徒,行尚书令。 拜蔡邕为博士祭酒,着人带诏令去冠军县请蔡邕。 在一众望风投靠董卓的士人倡导下,董卓甚至为早年被奸宦害死的陈番平凡,并征召其子孙入京为官,征召荀爽、陈纪、韩融等抱手党锢之患的天下名士入京为官。 让袁珣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董卓接下来的诏令。 董卓征召了大量名士如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孔融、应劭、张邈等人地方为官,或官居郡国相,或是一郡太守,连袁绍、王匡、鲍信等明确表示反对董卓之人都被任命为一方太守。 一时间天下世族弹冠相庆,好似士大夫共治的时代来临。 可是这些人都是谁? 仔细想想,这些人不都是日后反对董卓的关东诸侯么? 袁珣很想笑。 董卓真以为与天下士族共分蛋糕就能换来士族们的支持么? 太过天真了。 董卓乃是寒门出身,当这天下还未礼乐崩溃到那个地步时,寒门和士族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第一个破坏规则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尤其是董卓这个边境武夫出身之人。 袁珣不得不感慨,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董卓开启了礼乐崩坏的乱世,才让袁珣诸多计划得以有实施下去的可能,真不知道该感谢董卓还是该仇视董卓。 第一五一章 迎亲开始 不过这一切本不是袁珣该考虑的,他又不是董卓的人, 他忙着结婚。 在近乎省略的三书六礼之后,袁珣终于等来了迎娶海棠、代郡公主刘彤、董白的日子。 而今天,也是他偷天计划实施的第一天。 经过和董卓的协商,在城外的冠军县军可由袁珣挑选五百人的精锐作为迎娶刘彤和董白的仪仗队,也做护卫之用。 于是之昨夜起,袁珣亲自出城,挑选了三百陷阵营和自己的两百百精锐骑兵共计五百人入城,除了甲胄外,兵士人人穿红戴绿,吹吹打打搞得好不热闹。 而郭嘉,高顺也跟随仪仗队入城作为仪仗队的指挥。 不过郭嘉自入城之后便不知了踪影。 袁珣身着一身玄端爵弁,胸前系着大红绸缎的花朵绶带,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骑在马头上也被绑了红色绸带的小白背上,身边时同样骑马的高顺和陈到。 “从之,城外布置的如何?” 袁珣一面微笑着对着好奇看着这全由精锐士兵组成的仪仗队的百姓拱手,口中却说着和结婚完全不相干的话语。 高顺和陈到一左一右驭马走在袁珣身边,听到袁珣的询问,高顺面无表情的小声道:“主公放心,黄将军已经在城外枕戈以待,所有霹雳车都上了神火雷,一旦事情出什么变故,即时便可火烧北城城墙上的看守部队。” 为了这一刻,袁珣策划良久,董卓的逼婚却是给他带来的让袁氏族人撤退的机会,所以他才会干脆至极的答应了与董氏的联姻。 袁珣有个习惯,凡事先考虑最坏的结果,一旦袁氏族人撤退失败,他就会通知城外部队,集合所有霹雳车朝着徐荣所部驻扎的北门城墙投射神火雷,让那里成为一团火海,以制造最大混乱接应南门袁氏族人的撤退。 所以袁珣急命冠军县将这一年来库存的所有霹雳车都以零件的形式由商行商队运送至洛阳,好在冠军县离洛阳不远,快马一天便到,于是由墨家工匠们组成的工兵营这两天一直都在组装霹雳车,现在只怕所有霹雳车都隐藏在了北门附近。 神火雷,这是袁珣现阶段最大的黑科技! 而且这种武器袁珣一直不轻易示人,之前一次使用还是在一年前击破何仪黄巾大营时用过。 时间差和董卓军对冠军县军装备的不了解,这是袁珣最大的依仗。 为了麻木董卓换取他的信任,袁珣甚至让冠军县工坊急赶了一批“诸葛连弩”送与董卓。 诸葛连弩虽然是三国时的大杀器,可是在袁珣看来,诸葛连弩的人机效能并不如追月弩。 首先是诸葛连弩的发射方式乃是利用机匣退位造成弓箭上弦,而摒弃了悬刀,这就造成了诸葛连弩不能如同追月弩一般可以瞄准后射击,另外诸葛连弩的上弦方式让它不能如追月弩一般抵肩射击,而是需要将弩尾抵在腹部一手扶弩,一手不断拉动机扩。 恩……几百弩兵统一对着敌人手在腹部不断一前一后,那种画面…… 袁珣想想就觉得酸爽…… 加之诸葛连弩的弩箭不能像追月弩那般用袁珣结合后世拉栓步枪设计的八发箭匣上箭,需要将弩箭全部装在弩中,为了不使上箭之时弩箭互相刮擦,弩箭尾部并没有尾羽,弩箭飞行并不平稳。 而且追月弩上运用了偏心轮和钢片弩臂,射程根本不是只能射十几步的诸葛连弩可比的,这也是诸葛连弩只能算是一种新颖武器,而不能成为如追月弩一般改变战争形势的战略性武器,没有流传下来代替传统十字弩弓的最大原因。 要不是追月弩成本过高,袁珣都想大规模装备。 所以拿些诸葛连弩忽悠董卓,袁珣一点不觉得心疼。 这也让董卓“龙颜大悦”,除了马上下令仿造之外,还给袁珣那爵位官位十几年未变的老爹袁基爵位提至县侯。 而这次袁珣手下士兵能够再次进入洛阳城,也是董卓开心之下特批的。 张让的宅子很大,也非常豪华,在紧邻皇宫的边上,除了住宅以外,张让居然在自己那近百亩的大宅中建了一个小型的“西园”,这迷你版西园除了面积大大不如西园外,陈列布置甚至都跟西园无二。 而此时,袁基正在紧张的看着冠军侯府家丁们布置着袁珣的婚礼现场。 袁基手一暖,偏头看去,只见黄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轻轻的拉起了自己的手。 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走过了半生的女人,袁基那紧张万分的心才轻轻放下些许。 “夫君,你应当相信珣儿,珣儿早已不是那个还在洛阳走鸡斗狗的纨绔小子了。” 袁基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为夫一直怕珣儿走上邪路,是故素来对他严苛,熟不知珣儿不知不觉已然能够一肩挑起袁氏兴衰,倒是让我颇有些措手不及,想想这些年,还好珣儿未被我教成如我一般的书呆子。” 黄氏噗嗤一笑,轻轻将脑袋放在袁基肩上,摇了摇头道:“夫君不需说这种话,其实珣儿心中也颇为尊敬夫君,不过你父子二人皆是不善表达情感之人,好在你们解开了心结,以后的日子啊,咱们府里就不再热闹咯……” 说着,黄氏捂嘴轻笑起来。 袁基抿嘴一笑,轻轻捏了捏爱妾的手,笑道:“说的什么话,圣人云:礼之用,和为贵,老话也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一条心总是好的,倒是你,这些年辛苦你了。” 黄氏没有接话,将手握得更紧了。 “馨儿……” 袁基忽然开口,让黄氏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 “此番逃出洛阳,为夫便辞了官与你前去汝南隐居,咱们就在族学中教一教袁氏子弟……我……我想将你扶正。” 黄氏眼睛忽然泛红,这么多年了,她等袁基这话等的太久了。 有些事不必过多言语,在袁珣大喜的日子,落泪实在不算是太吉利,她不过是笑中有泪的点了点头。 “我不如珣儿过的洒脱啊,这么多年因虚名和所谓的袁氏名誉连累,愧对妻儿,以后,我会补偿回来的。 莫哭,今日你乃是主母身份,可不要再儿媳面前失了威严。” 黄氏擦了一把眼泪,松开袁基,再次步入园中指导下人们布置婚礼现场。 虽然袁珣接亲的队伍刚刚进城,可是冠军侯府中已然陆续有宾客带着随礼前来,袁隗府上老门房,袭人的父亲花伯作为新晋冠军侯府大管事,一声青色绸缎直裾,笑吟吟的站在们口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 不多时,典军校尉议郎曹操、越骑校尉伍孚、还有诸多西凉系的将领都陆陆续续到来,众人也皆都是随了礼品,取下佩刀笑吟吟进入冠军侯府。 不知道花伯是不是眼花,他只觉在越骑校尉伍孚进府刹那,远处街角酒楼四楼有反光,待他再看之时,又什么都没有。 他摇了摇脑袋,自嘲一笑,接着又再次投入紧张的迎接宾客的工作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偶然反光的地方,史阿正在低声呵斥一个在窗口抬着一根金属管的锦衣卫。 “做什么?!平素训练的项目全忘了么?为何不以纱布开洞遮光?若是此次行动暴露,你知道要担多大责任么?!” 那锦衣卫身着一身黑色缺胯袍,虽然已经被史阿训斥的满头大汗,依旧还是带着那金属管放在眼前死死盯着冠军侯府。 “指挥使,千里镜也是冠军县才弄出来的新东西,虽然君瑜已然出过书面监控说明,可是弟兄们可能还是有些生疏,就不必过多苛责了。” 史阿转头看去,这间屋子之之中早已不是酒楼包间模样,全是身穿轻甲,蹀躞上挂着小型追月弩和精钢环刀的锦衣卫。 房间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是一个精美的模型,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整个洛阳城都被缩影与这个模型之上,正阳街,朱雀门,包括皇城尽收眼底,而微缩的街景之上摆着不上小棋子,代表着各方的势力兵力分部。 郭嘉正坐在房间一角,前面是一个象棋棋盘,他在一边将了另一边的军,又绕到这一方化解自己的棋局,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奉孝先生,非是仲方苛责下属,实在是此次行动太过重要,我们已然演练过无数遍,容不得任何纰漏。” 郭嘉点了点头,起身赞道:“君瑜当真是弄出个不可思议的怪物,锦衣卫……。” 说着,他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移开一个缝隙,从怀中掏出一个比监视冠军侯府锦衣卫更小的单筒望远镜,只见这望远镜木质镜筒,以黄铜固定物镜和目镜,端的精致无比。 他从旁边锦衣卫手中接过一个剪了孔洞的黑色麻布裹在望远镜物镜之上,抬起望远镜朝着皇宫方向看去,一面看还一面赞叹道:“君瑜当真是奇思妙想不断,此千里镜当真能将几里外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不负其千里之名。” 史阿轻笑一声道:“公子从小便是这样,在下早已见怪不怪。” 郭嘉抬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这才道:“是否能确定他们就是今日动手?” 史阿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道:“我们的探子混入其府上当侍应,早已掌握其计划,他们就是今日动手。” 郭嘉点了点头,沉吟一下放下了望远镜,走回棋盘处,执红子的相飞到老将前面护住老将,在用黑子炮一把将红子的相吃了,然后将红子的车一下拉到黑子底线将军并抗住对方的马。 “注意分寸,不要让他们得逞,更不要让目标看出破绽,今日不把洛阳绞个大乱,我们下一步棋还真不好走。” “先生放心,我们早已准备妥当。” 就在此时,另一个抬着望远镜观察的锦衣卫在南面一个角楼上发现那窗口跨出一副并不起眼的白色绢布,绢布上写着奇怪的符号。 ·——····—…… 那锦衣卫嘴唇清动,解读着那只由点和横组成的奇怪符号,随后轻声报了出来。 “二十一、十八、六十九、三十二、三十三、七十五、一百零六、二百二十五!” 然后只见房屋一角案头坐着的锦衣卫快速翻动一本《孟子》,炭笔在纸上刷刷动了起来,随后轻声道:“君侯已进城!” 郭嘉点了点头。 “盯紧了,成败全看今日了!” 第一五二章 趋炎附势之徒 袁珣一面和刚刚会和,作为傧相(伴郎)的曹昂谈笑风生,一面用眼角瞥了一眼不远处一处商铺二楼微微打开的窗户,有意无意的一颔首,随后只见那窗户上便挂起了一串以点和横组成的怪异符号。 他收回目光,随口应付着比他还兴奋的曹昂。 点和横不是摩尔斯密码,毕竟袁珣前世也不是无线电爱好者,他当然不懂摩尔斯密码,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以摩尔斯密码为原理创造出一种新的密码。 以点和横组成不同的组合来表示出数字,再以阿拉伯数字去对照密码本,就是一套成熟的情报传递方式。 “我在衣服里放了不少书卷,你放心,就算没有这件‘竹盔甲’,被打死也帮你把三房娇妻美妾给娶回来。” 明明是袁珣结婚,可是一向以袁珣兄长自居的曹昂表现的比袁珣还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 “子修兄,伯父今日是否参与到伍孚的刺董计划中?” 袁珣冷不丁一句话,让曹昂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袁珣,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怎知道……?!” 袁珣心中一叹,伍孚刺董这段历史对于他并不陌生,前世他对曹操极为崇拜,自然把三国演义各种关于曹操的典故记得滚瓜烂熟,演义中曹操刺董到出逃杀吕伯奢一家这段故事自然耳熟能详。 是故对于曹操刺董故事原型——伍孚刺董也并不陌生。 经过这几个月袁珣职位不断变化,锦衣卫虽然不敢说能够在洛阳见缝插针,可是对于伍孚等几个重点的监控力度一直很大。 其实袁珣也没想到,伍孚刺杀董卓的计划居然随着自己与董白的大婚改变,将刺杀场合放在了他的冠军侯府。 为了离开洛阳以后,袁氏能够主导反董联盟,他能在关东联军中有一席之地,他不能放伍孚成功。 此时袁绍可能才到冀州,桥冒也许才提笔开始矫诏反董,关东联军未成,董卓死不得。 说来讽刺,一直致力抵抗董卓的他不但成了董卓的孙女婿,甚至此时还要保住董卓的狗命,一时间他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曹昂看袁珣沉默不语,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死死看着袁珣道:“你要阻止?” 袁珣轻轻一叹,说道:“子修兄,你我二人乃是相伴长大,你应当了解我。” 曹昂沉默了,半响后才点头道:“我素知你乃是良善之人,若不是如此,你与董贼孙女大婚,我怎还会来做你傧相,可是你这话我实在不明白。 我们花了多少力气才肃清了十常侍,眼看大汉能够重回正轨,又来了董贼独霸超纲,按说以你性格,会恨不得董卓早亡,怎的今日如此奇怪?” 面对挚友的质问,袁珣颇有些无言以对。 “君瑜,你不是趋炎附势之徒,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看着袁珣再次沉默,曹昂急切问道。 若是换做平时,袁珣也就前因后果和自己这个好友说了,可是此时袁氏三百多条人命就在董卓的案板之上,整个行动也策划许久,容不得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袁珣只得向儿时好友隐瞒。 “子修,你不必再问,我只告诉你,你们今日成功不了,伯父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知进退我并不担心,可是你素来正直,满腔热血,千万不要冲动就是了。” 曹昂了解自己这个小兄弟,从来不会空穴来风,而他虽然年轻气盛,但是作为曹操最为看重的嫡长子,自然也不是傻子,刺董计划连袁珣都能知道,想必早已流入董卓耳中。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失败,只怕身死族灭,容不得曹昂意气用事,曹昂才智性格最似曹操,几番思量之下已知利弊,只得闷闷不乐闭了嘴。 其实曹昂确实相岔了,袁珣知晓此事凭借的是对历史的把控和锦衣卫几年来铺设出的跨时代的情报系统,董卓才入洛阳,虽然兵势令人心生畏惧,可是终究根基不稳,怎能和袁家乃至锦衣卫相比? 是故伍孚刺董一事,袁珣知晓,董卓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我们会失败么?”曹昂很是沮丧的问道。 当然会失败! 因为袁珣就不允许他们成功! 可是袁珣有选择么?倘若是没有洛阳三百多族人,袁珣说不定会帮助他们刺董成功,改变历史。 可是族人和特别是叔祖父母的性命压在他身上,沉甸甸,让他不敢又丝毫松懈和任性。 袁珣穿越前八年,打游戏一般搅动洛阳,肆意妄为,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为了身上的重担谋划压抑,不知算不算是老天的一种报复。 袁珣点了点头。 “大兄放心,虽然会失败,可是也不是不能接受此次损失,至少让董卓知道洛阳他并不是只手遮天,也挺好的。” 曹昂闻言,目光电射一般看向袁珣,沉声道:“君瑜你即知会失败,为何不相助于我等?” 袁珣无奈道:“我如何相助?董卓以我洛阳袁氏几百人命相逼,但凡和伍孚扯上半点关系,我袁氏在洛阳所有族人都得陪葬……” 曹昂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一时间仪仗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可是领头的两个少年却是都是异常的安静。 “无法补救么?伍越骑乃是少有的忠臣……” 袁珣摇头道:“此时我袁氏已被看做是董卓的帮凶,除了你,谁会听我的?此事我尽力而为便是,倘若不成,子修兄千万不要怪我才是。” 袁珣领着一众接亲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来到皇宫之中,此时未央殿中,董卓一身大红冠服坐在龙椅之下,身后站着吕布李儒,听着礼乐声近,也不禁浮现出笑容。 昨日董卓专门去校场试射了袁珣敬献的一批五百把连弩,那连弩射击起来果然是如同骤风暴雨,弩箭如雨丝毫不停息,威力吓人。 虽然这批弩射程好似与当日袁珣骑兵所用的连弩有些差距,可是其精巧程度已然让洛阳诸多工匠咋舌不已,所以董卓也只将问题归厩到弩兵训练时间短,丝毫没有意识到袁珣献给他的就是一批赝品。 所以此时董卓对袁珣虽不算是当做嫡系一般信任,但也算是足够的亲厚,特别袁珣后面还站着整个袁氏。 投桃报李,董卓大笔一挥,将西园军上军全部兵力划入袁珣麾下,又从府库中划出近一万兵甲和无数辎重给冠军军,袁董二族真正的进入了蜜月期。 不多时,一声玄色爵弁的袁珣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百仪仗进入皇宫来到未央殿前翻身下马,手扶仪剑大步流星进入未央殿,在董卓面前抱手深深一鞠躬。 “孙婿袁君瑜,见过祖父大人!” 袁珣恭敬的大声说道。 董卓大嘴一咧,笑的虬髯直颤。 “好孙儿!好孙儿!快快起来!让老夫看看!” 爵弁是大汉士族有爵位在身的士族结婚时穿的冠服,样式很像是天子冕冠,只是寻常士族冠前无珠帘玉藻,而袁珣是列侯,冕冠冠前有玉藻九旒,而上卿弁冠前玉藻七旒,下大夫五旒。 而天子冕冠玉藻十二旒,意做“视而不见”。 对此东方朔有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 意思就是冕冠前的玉旒和耳边的玉扩让着冕冠者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作用,凡事不必做绝,不可奢望人人才德兼备,看得到别人的优点,适当忽略无关大雅的缺点,这样才是君子所为。 这也充分的表明了儒家中庸的思想。 袁珣一身玄色爵弁,风姿俊朗,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好一个少年高官! 董卓抚掌笑道:“君瑜才德兼备,日后还需疼爱玉奴,与其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待你大婚后,便可真正开府广召天下贤士辅佐与你,你我祖孙携手,匡扶汉室!” 袁珣恭敬的抱手施礼道:“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董卓走到袁珣面前,将其虚扶起来,笑着说道:“玉奴早已等待你多时,不要耽搁,去迎接她,老夫乃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规矩,你且接了玉奴,便可再去永安宫接代郡公主。” 这老东西……当真飞扬跋扈! 为了让自己孙女占住袁珣正妻的位置,他不惜废了礼治,省去诸多婚礼流程,直接将迎娶董白安排在刘彤之前! 但是此时袁珣怎能反对,无论今日婚礼如何荒唐,对于袁珣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和郭嘉策划多日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喏!”袁珣恭敬的应了,随即笑道:“不知祖父何时前往我父上?今日洛阳权贵几乎集中在那里,祖父不去,孙儿也不好开席。” 董卓哈哈一笑道:“你们婚礼老夫自然要去,你且忙你的,老夫保管在你接了娇妻美妾回府之前便在你府上。” 袁珣笑道:“那孙儿便静候祖父,今夜定要和祖父不醉不归。” 董卓仰天大笑起来,指着袁珣道:“老夫能醉,你可醉不得,要不然玉奴又要来揪我胡子了!” 袁珣再施一礼,这才退出未央殿。 他前脚才走,董卓笑容便渐渐收敛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袁珣远去的背影,偏头对李儒道:“你看如何?老夫一辈子阅人无数,这小子我始终看不透他。” 李儒也看着袁珣,又想起那夜与袁珣的一翻交谈,摇头道:“岳父大人,说实话,小婿也看不透此子,不过有一点小婿能够确定。” “哦?说来听听。” 李儒想了想道:“此子对我们的敌意其实从始至终也不是特别大。”随即将丁原死后那日他拜访袁珣军营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不说我也知道,不过世家尔,但是此子终究年轻,兵威之下,恩宠之中,天下谁人不服?自我执政以来,听从文优你的建议,恩宠天下世家大族,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世家不足为惧,比如袁氏。” 李儒点头笑道:“岳父说的是,世家势力虽大,不过是一群守成之徒,只要不触及他们利益,这朝堂谁说的算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从袁冠军几度在几番势力中摇摆便可看出,虽然此子聪慧无比,但是也只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不过比起其他人,此子手段更加高明罢了,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董卓哈哈一笑道:“趋炎附势,天下还有什么势力比老夫更加值得他趋附的?老夫膝下无子,只有玉奴这么一个孙女,等到她与君瑜的长子出生,便可过继与老夫姓董,彼时老夫之基业就是那小家伙的,作为小家伙的父亲,他袁君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儒眼含笑意躬身道:“岳父英明。” 只是二人都未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吕布紧握剑柄的手关节都已发白,眼中满是嫉妒的火焰! 袁君瑜,你究竟运气有多好?! 第一百五三章 为难 在永乐宫中,董白身着纯衣纁袡,面南而坐,手上拿着一个团扇,这是结亲之后用来遮面所用,不过她拿着团扇的手有些微微发白。 这就成婚了么? 还是和那个尊贵无比的大汉右将军,袁家嫡孙,冠军侯袁君瑜? 董白生长在西凉,母亲是一个买来的胡姬,连个名分都没有。 但是董白无疑是幸运的,她父亲还未正式娶亲,便已病故于陇西,是故董白成了董卓的唯一血脉。 虽然千百次遗憾过董白为何不是男儿之身,不过自幼继承了其母美貌的董白依旧很是讨董卓的喜欢,一贯被董卓视为掌上明珠。 说实话,董白也很是痛恨自己女儿之身,是故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外加上性格豪爽,在西凉时,时常被羌邸各族视为“小公主”。 董白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要嫁给那个袁家嫡孙。 因为生长于军旅之中,董白练就一身不输于同龄男孩的好武艺,再加上集董氏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一向高傲,顶看不上西凉那些世家纨绔子弟。 羌邸各族首领倒是没少往董家跑,皆是求亲而来,而以董卓对董白的疼爱,又怎舍得让董白嫁给那些蛮夷族人呢? 直到…… 董白跟着董卓来到了洛阳。 那个以军功封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却在洛阳声名狼藉的少年的名字传入董白的耳朵里。 她才知道,原来洛阳同龄之中如此出色的人。 袁珣她是见过的。 就在北门外,那个身穿一身玄甲,头戴白玉束发冠的少年将军和祖父对峙,嬉笑怒骂中连祖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若是做女子打扮,会让很多自诩美人的女子自愧不如? 嘻嘻…… 婚后有机会能不能让他穿一次女装给自己看呢? 董白想到今日就要成为那少年将军的妻子,那如白玉般白皙的面颊又红了起来。 “来了!来啦!玉奴,你夫婿来啦!” 正当董白胡思乱想之时,门外吹吹打打,礼乐声渐进,只听一直趴在门上观看的堂叔董璜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董璜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乃是董卓胞兄董擢嫡子,董擢老来得子,董擢死后,董璜一直被董卓带在身边培养,所以和董白关系不错。 “好玉奴,一会儿你可不要出声,伯父替你考校你这夫婿一翻,当让其得知娶到我董氏贵女是他高攀了。” 董白一看自己这伯父那古怪面容,便知道他要为难袁珣一番,董璜今年二十二岁,虽然随着董卓征战多年,但是因其飞扬跋扈的性格一直也不得重用,此次入洛阳也尚未受封任何爵位,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面对比自己小七岁的少年右将军,冠军侯,岂有服气之理? 特别是当董卓已为大汉太师丞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而是大汉最尊贵的人时,一向跋扈的董璜还能服了袁珣? 飞扬跋扈对上飞扬跋扈,也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好戏呢! 董白抚掌笑了起来:“伯父且去,不要太过引得祖父不快便是。” “我自省得。” 董璜嘿嘿一笑。 袁珣带着五百仪仗和兴致不高的曹昂纵马慢慢走近永乐宫,眉头不禁皱了皱。 曹昂也是咋舌道:“这董丞相还真是……把皇宫当自己家了呀,居然把孙女嫁娶之所设在这永乐宫中!” 永乐宫,袁珣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地方之前可是太后何之瑶的寝宫,当日他鞭打何之瑶也是在这里。 而如今,何之瑶不但失去了训政之权,还被当今天子弄到了老太后董氏的寝宫之中,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荒谬的是,当今天子刘协提出了一个荒唐的提议,居然被董卓同意了。 那就是老太后董氏死的不明不白,在此事查清之前,董太后的尸身一直停放在永安宫的侧殿之内。 现在的何之瑶天天和董太后的遗体相伴,若不是承诺要保何氏一命,袁珣也要感叹一句——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袁珣此时抬头看倒是没看到天道轮回,倒是看到了永乐宫宫门一开,一个嘴唇上扬,带着古怪微笑的华服青年领着十几个西凉军士摸了出来。 那华服青年倒是国字脸看起来有些气势,不过却满脸横肉,一看便不是好相与之辈,他心中甚是奇怪,再次看了看,确认这里是永乐宫。 没走错啊?为何永乐宫里会出来个男人? “在下董璜,冠军侯别来无恙啊?” 那青年站在高台之上,慵懒拱手应付一下,怪里怪气的说道。 原来是董卓的大侄子。 袁珣轻轻眯眼,倘若在平时有人和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他早就上去教训那货了,但是此人毕竟是董氏中人,他换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下马朝着董璜拱手。 “珣,见过伯父。” “唔。”董璜摸着下巴,不置可否轻轻颔首,上下打量袁珣一翻,然后笑道:“袁君瑜,你得娶我董氏贵女是你三生有幸,叔父的赐婚是叔父的事情,想把玉奴从某家这里接走却不是这般容易的事情。” 曹昂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袁珣一眼,这董璜说话实在太刺耳,什么叫做你“董氏贵女”?董氏不过边境豪族,何时轮得到他们在世家面前托大? 不单是曹昂,就算是跟在袁珣身后的高顺和陈到此时听闻也是眉头大皱。 高顺性子沉稳还好,陈到乃是袁珣一路从阳翟带出来的心腹将领,袁珣一直和他私交极好,怎见得自家君侯受辱? “你这厮……” “叔至!” 还未等陈到话说出口,便听袁珣一声低喝打断了他。 袁珣喝止陈到后,换上一个和煦的微笑,对董璜道:“伯父说的是,我能娶到渭阳君确实是我的福分,只是不知伯父今日要珣如何才能接走渭阳君呢?还望伯父不要太过为难侄婿才是。”说着还朝着董璜深深施了一礼。 曹昂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袁珣,这还是记忆中的袁君瑜么? 当年赵忠的亲侄儿赵平不过是冲撞了这货,就被这货带人毒打不说,还扒光钓于上东门楼之上。 赵忠啊!当年也是只手遮天之人。 不但如此,袁术作为袁珣的亲叔父,在洛阳纵马伤了史氏商行游侠,这货带着一干游侠纵马打上门去,曹昂很深刻的记得,当年袁术府邸大门都被马蹄踩了个稀烂。 袁珣是会轻易对人服软的人么? 一年多不见,曹昂暮然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小兄弟变得有些陌生了。 看到袁珣如此恭顺,董璜哈哈仰天大笑,不禁得意万分。 下面的是什么人,那可是让叔父董卓都曾忌惮三分的洛阳凶神啊!今日居然对自己如此恭顺!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某家作为长辈也不可太过为难与你。”董璜笑道,“那我便考你三次,若是你三次都通过,我便将玉奴背出来交予你如何?” 袁珣再次拱手行礼,恭顺说道:“那就有劳叔父考校了。” “这第一考,便考考贤侄的武艺!”董璜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色,转头对身后以校尉打扮的青年道:“佑维,且去试试冠军侯武艺。”说完,又低声道:“去杀杀他的威风,不要伤了他。” 那青年校尉拱手道:“喏!少君且稍等便是。”说着从旁边士兵手中接过一杆点钢长枪,昂首阔步走下台阶。 袁珣皱眉看着这青年校尉,只见其身高七尺有余,面容清俊,身材修长,可是行走间自有一股虎踞龙盘之相,想来身手不弱。 “君侯,此战让我去。” 看着那青年倒提长枪一步步走下台阶,陈到面色凝重的走到袁珣身后。 “武威张绣,请冠军侯讨教。” 青年来到台阶之下,持枪拱手恭敬对袁珣行礼。 张绣! 袁珣瞳孔一缩! 草! 这董璜分明就是有意为难! 可是人家已然划下道道,袁珣怎能不接?随即他摇头对陈到说道:“叔至莫急,人家是点名找我,若是我以大将对之,倒是落了下风,今日乃是我和渭阳君大婚,料想董璜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切磋便切磋就是,将你佩刀借我。” 袁珣今日乃是结婚,只是佩戴了一把中看不中用的仪剑,破军并未待在身上,而是作为兵符给了郭嘉。 陈到无奈只好从腰中解下佩刀,递给袁珣,又助袁珣脱下礼服爵弁,小心翼翼的折好抱在怀中。 陈到的佩刀也是横刀造型,冠军县出品的精品,虽然不若黄忠的赤雪、袁珣的破军、还有史阿和高览的苗刀和封侯,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刀。 袁珣身着里衣,左手持刀,走到张绣面前,拱手道:“足下便是张济的侄儿,号称‘北地枪王’的张佑维?久闻足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负北地枪王之名。” 袁珣何等身份?那可是右将军冠军侯,站在大汉顶端的高官,而此时的张绣虽然靠着一马一枪在北地创下莫大名号,又得叔父张济荫护得以如西凉军担任一个校尉,但是在袁珣面前身份还是不够看的。 袁珣如此说,张绣那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红润,摇头抱赫道:“君侯谬赞了,什么枪王,不过是些许诨号,不值一提,一会儿动起手来,在下会尽量保证君侯的颜面,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君侯恕罪才是。” 张绣可是三国里少有的老实人,也是位数不多得以善终的割据群豪之一,其中虽然少不了贾诩的帮助,但是这人性格淳厚却是真的,袁珣不过讶异于他便是张绣,捧了捧他,未想到张绣居然就卖了一个面子。 被小看了啊……袁珣心中苦笑。 他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一事,好奇问道:“请问佑维,可识得常山赵云?” 张绣一愣,想了想,摇头道:“我少时倒也游历至常山郡,得一异人授予枪术,倒是未曾听说过常山有赵云此人,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居然不认识赵云? 袁珣眉毛一挑,不可能啊,不是很多野史都说张绣师从童渊,乃是赵云的师兄么? “佑维说的异人,可否便是河北童渊童老前辈?” 张绣闻言眼睛一亮,惊喜道:“君侯知道我师父?是了,传闻君侯师从大剑师王越,王师乃是我师父的至交。” 袁珣笑道:“那就奇怪了,童老前辈有一关门弟子名叫赵云,字子龙,据说得了童老前辈真传,甚至青出于蓝,佑维何以不认识?” 张绣闻言神色一暗,摇头道:“君侯不知,我拜师之时已过十五,早已错过了练武最好的年纪,师父虽然倾心教我,可是我却值得了师父枪术的十之五六,我随师父学艺三年,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想必君侯说的赵子龙是在我入世之后才拜入师父门下的,我下山至今已快十年,是故我并不识他。” 袁珣点头道:“这倒说通了。”心中却是遗憾。 赵子龙啊! 也不知道赵云此时是否艺成下山,这可是袁珣前世包括现在都最喜欢的一个武将,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遇到了与赵云有点关系的人,他哪能不开心呢? 倘若以后能将赵子龙收入麾下,只怕他做梦也会笑醒。 “你们俩婆婆妈妈半天,到底打不打?” 袁珣眉头暗皱,这董璜实在是烦人,他堂堂右将军,位高权重,今日在此如同耍猴一般和人家比武给董璜看,也真的是因为今日太过重要,不好与董卓起了冲突,要不然他真想上去给董璜俩耳光子! 不但是袁珣,就连张绣也是皱了皱眉,无奈道:“君侯,咱们切磋一番便是。” 袁珣笑道:“也好,能和童师高徒过招,也算是我的幸运。” 第一百五四章 北地枪王 二人客道一阵,张绣眼见董璜那愈发阴沉的面孔,不禁叹口气,手执长枪摆了个起势,看着单腿弓步准备拔刀的袁珣,轻喝一声:“君侯小心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张绣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和袁珣拼个十几回合便卖个破绽打个平手便是,绝不会让这个和自己有些渊源的少年高官为难。 说实话,袁珣剑术不弱,也是随着王越下过苦功夫练习的,虽然比不上任淫剑道十数年的师兄史阿,但是也算是洛阳剑术称得上名号的剑客。 特别是王越在世之时,王越结合袁珣自前世网上看到辛酉刀法和后世日本剑道的一些实用技击之术创立的一套凌厉的刀法授予袁珣后,曾和袁珣说,只要袁珣苦练不缀,以后自然能有自保之力。 从王越口中说出的“自保之力”意思是对上王越自己,对于老剑师来说,这也算是极高的评价了。 可是袁珣在张绣面前依旧不敢托大,张绣毕竟是童渊的亲传弟子啊! 在兵器中,枪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极少有人知道它是介于江湖兵器和战场兵器之间的。 不同于长矛和马槊乃至长戟这等专门用于战场马上搏杀的兵器,因为枪的重量和长度都低于以上几种,是故枪既可以用于江湖护身,又可用于马上搏杀。 加之枪法也并不似以上几类主流马战兵器一般大开大合,如剑法一般,常常讲究奇正相和,刚柔并济,虚实互持,是故枪法也算是所有兵器中最难练的之一。 一年刀,十年剑,百年枪的说法一直都不是空穴来风。 是故用枪的高手,如童渊、张绣、陈到乃至后来的赵云,不但马上搏杀极为厉害,就算是下马巷战也都是此中好手。 所以袁珣很谨慎。 终于,张绣一抖枪尖,那银枪枪尖在袁珣眼前如同朵朵梨花绽放,随后枪尖如灵蛇一般朝着袁珣喉间挑来。 “好快!” 袁珣瞳孔一缩,垫步向前,不退反进,手中横刀噌一声出鞘横于头顶,刀锋将张绣枪杆一格,手腕一翻将张绣的长枪引开,双手持刀顺势毕竟朝着张绣脑袋就猛劈过去! 这是辛酉刀法中端的缠头式,是戚继光结合日本剑道和中国古刀法首创的应对敌方长兵器的招式,和古刀法中传统的“缠头裹脑”不同的是,此招精妙之处在于格开对方长兵器便可使对方中门大开,顺势将格于头上的刀劈下,防守反击一气呵成! 眼见袁珣手中横刀刀锋离着自己脑门越来越近,张绣吓出一身冷汗,原本以为袁珣养尊处优,虽然战功赫赫,但也是因为指挥才能出色,一个少年纨绔,即使随王师学习了几年剑法,又能有多厉害? 他慌忙想撤回长枪格挡,但是袁珣的刀实在太快,无奈之下他只好狼狈后退,眼看着袁珣的刀尖离自己鼻尖只有一指,竟是吓出一阵冷汗。 行家出手便知有无,二人才过一招,张绣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袁珣的剑术不是还可以,而是非常厉害! 这一刀刀势凌厉,而且张绣自己轻敌在先,能躲开已经算是万幸,袁珣甚至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哪里会给张绣反应的机会? 只见他足下连点,欺进张绣长枪范围内,劈空的刀便右自下到上撩了上去。 张绣毕竟是靠着一手高超枪术在西凉北地郡令羌人胆寒的高手,被袁珣凌厉的防守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罢了,怎可能还给袁珣机会? “好剑术!君侯一手高超剑术尽得王师真传!” 张绣清啸一声,右手持杆,左手反持枪尖部分,不再大开大合,瞬间一把长枪在他手中搏杀的部分只有枪尖部分,好似拿了一支短矛,瞬间填补了被袁珣欺进身边的空间劣势,枪尖一挑便化解了袁珣的刀。 袁珣一皱眉,双手持刀再次朝着张绣劈去,张绣也浑然不惧,自持枪尖与袁珣战作一团! 二人以快打快,刀枪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已交手二十余回合。 这张绣防守滴水不漏,自己根本近不得身,原本想已贴身攻击的方式化解张绣兵刃长度优势,未想到张绣枪法高超,只是改变了持枪手法便让一杆长枪生生与近身之刀战了个有来有往。 张绣不愧与北地枪王,虽然人家已经存了“放水”的心思,可是单凭格挡的臂力和战斗经验都不是现在的袁珣能比的,而十余回合下来,袁珣双手又酸又痛,原本凌厉的刀势也渐渐弱了下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即使张绣只守不攻,自己也没办法赢过张绣。 张绣原本武艺就在袁珣之上,自己整个军营除了陈到能和他五十回合内斗个旗鼓相当,想要稳稳赢他一头只怕要黄忠出手才行了? 在袁珣横劈的一刀再次被张绣化解后,袁珣眼睛一眯,看准张绣招式用老的当口,双手持刀跨步向前,一个突刺,刀尖直刺张绣腰间。 张绣皱眉,闪身便轻松躲开,同时心中也奇怪,袁珣的刀法虽然凌厉,看得出来也极为注重防守。在只见的打斗中,袁珣一直都是七分攻三分守,怎的突然会用之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以命换命的突刺? 有诈…… 果不其然,袁珣一刺刺空,身体顺势一滚滚到张绣身后,旋身同时还刀入鞘,足尖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同时长刀再次出鞘横斩。 这一斩又快又狠,带着横刀出鞘的风雷之声,简直是慑人心魂! 这是什么古怪刀法,居然要出鞘横劈? 张绣早已来不及转身,可是他毕竟是张绣啊! 只见他以长枪来了个“苏秦背剑”,瞬时间枪杆与那出鞘的横刀相交发出极大的金石交击之声! 当! 张绣心中巨骇,只觉背后一股大力劈来,劈得他朝前飞扑出去! 狼狈滚一圈之后,这才稳住身子。 若不是反应及时,将长枪背到背后格挡,自己此时已然不死也是重伤了? 张绣起身同时戒备,只见袁珣苦笑着还刀入鞘,拱手道:“佑维果然武艺高强,我自愧不如。” 刚才的拔刀斩是王越结合辛酉刀法为袁珣设计的杀招,也是袁珣刀法最大的底牌,这招都没能伤得了张绣…… 张绣却是摇头道:“君侯何必自谦,某家不过仗着年长力大,若是与君侯同龄,只怕此刻早已落败,君侯最后一刀,精妙至极,刀快而且凌厉,若不是某家久居战阵,也是吃亏……这一场比拼,却是张某输了。” 说着赞赏的和袁珣点了点头,手枪走上了台阶,立于董璜身后。 而董璜早已看的目瞪口呆,他派出张绣就是有意让袁珣出丑,未想到袁珣确实凭着一口军刀就能和张绣打个势均力敌,还让张绣吃了个暗亏,这袁珣的身手……不弱啊! 当然,以董璜的武艺是不可能看出张绣从一开始就留了手。 同时震惊的还有趴在永乐宫门前看的津津有味的董白。 她只知道袁珣乃是一军主帅,哪知道袁珣剑术也如此厉害? 刚才那个滚地还刀入鞘,再次拔刀劈砍的动作,也太精妙了? 董白也算是自诩武艺不低,可是比起刚才和佑维大哥对战的袁珣来说,好像有点不够看…… 董白从小生长在西凉那种汉羌杂居的地方,一直都以强者为尊,此时看了袁珣一套凌厉的刀法,她只感觉那些号称勇士的部落首领的儿子,在这个滴汗而立的少年面前,似乎就像是家雀对上了翱翔天空的雄鹰! 爷爷为自己选的夫婿,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啊…… 董白捂着小嘴,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君侯威武!” 见张绣承认袁珣取胜走回董璜身边,陈到赶紧接过袁珣手中的横刀,将爵弁再次给袁珣穿好。 “威武什么啊……你看不出来张绣一直让着我么?”袁珣苦笑一声。 陈到颇有些忌惮的看了张绣一眼,点头道:“此人武艺高超,我们军中怕只有师父才能胜过他。” 袁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舅父对手,你再苦练几年,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舅父曾说,你家传枪法也十分精妙,当不弱于他才是。” 陈到深深看了张绣一眼,说道:“若吾在这厮年纪时不如他,君侯且撤吾军职便是。” 袁珣噗嗤一笑,说道:“别乱立fg,我相信你。” 你可是“忠勇不弱于赵子龙”的存在啊! 这句话袁珣没说出口。 袁珣穿戴好爵弁,朝着董璜拱手,声音不再似之前一般恭敬:“董侍中,可否满意,本侯能接董白了否?” 自董卓上位后,董璜也跟着鸡犬升天,被封了侍中,听说还要封西园中军校尉,便是袁绍离职挂印出逃前的职位,看得出来董卓也算是看重自己这个侄儿。 所以董璜哪里听得出袁珣语气中的不快? “嘿……不错不错,袁君瑜你武艺不错,但是……” 董璜还未说完,便看张绣身边一个文士打扮的儒雅中年拉了拉他的衣服,偏头对他说了什么,随后便听董璜大怒道:“贾文和,什么叫做不要做绝?我董家现在权倾天下,我害怕一个小孩子么!况且我只不过是考校我自己的侄婿一番,贾文和,今日让你来是为我出谋划策的,即使轮到你指手画脚?你一个小小的太尉缘是不是管得太宽?!” 张绣看好友被训斥,急忙道:“公子,文和并无恶意,还请不要生气,文和的意思是,以后你与冠军侯都是一家人,可不要把关系闹僵。” 这中年文士人轻言微,但是张绣可是董卓手下爱将张济的侄儿,张济也算是董卓的心腹,董璜倒是不好得罪。 “我知晓了……”董璜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又对袁珣道:“袁君瑜,我听说你诗乐双绝,一首桃花庵下桃花仙风靡洛阳,现在便考考你的诗才,我也不为难你,今日你走上来前能做出十首迎亲诗,便让你进去!倘若做不出……趁早哪里来的哪里去!” 十首!还是从殿下走上台阶的十几步! 这话一出口,不但袁珣身后的曹昂陈到和精锐仪仗们变了颜色,就算是董璜身后的张绣和中年文士也是面色一变。 这短短一会儿时间作十首迎亲诗,莫说是有桃花仙之称的袁珣,就算是司马相如来了也不行啊! 袁珣心中微怒,更多的却是讶异于董璜身后那个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中年文士。 贾文和? 贾诩! 袁珣心中微惊,贾诩名头实在太大,都说鬼才不死,卧龙不出,郭嘉的名号虽大,但是和诸葛亮比肩,在后世也多有争议,主要是郭嘉辅佐曹操时并未有实际如诸葛亮庞统那般的作战指挥的按例,更多的是从敌对心理层面做战略规划,如着名的“十胜十败论”,和放任二袁夺嫡的计策。 倘若后世无论是演义还是正史,大家公认能和诸葛亮相提并论,非贾诩莫属,甚至还有人将贾诩捧为三国第一谋士。 甚至易老师在讲三国时,把荀彧和贾诩专门拿出来讲,让袁珣印象深刻。 贾诩啊! 袁珣暗自擦了擦口水…… 眼珠一转,袁珣已然有了定计…… 第一五五章 威逼利诱 “子修兄……” 曹昂听袁珣叫他,奇怪的朝着袁珣看去。 “我发现啊……人就是不能惯着,有的人,给他几分颜色,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古人诚不欺我。” 曹昂嘴角一牵,强忍住被笑出来,他抬起头看了在大殿门口一脸嚣张的董璜一眼,摇了摇头。 有人要遭殃咯!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董侍中啊,董伯父啊……你看我这人如何?”袁珣眯起眼,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和煦微笑,朝着董璜笑道,顺便瞟了一眼董璜身后的贾诩和张绣。 董璜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袁珣,随即道:“你这人……还不错,还挺听话的……” 贾诩看着袁珣投来的眼光,心中一凛,暗叫不好,今天就不该听张绣的话,说什么跟着董璜来凑凑董袁联姻的婚礼热闹,现在看来,只怕平白无故惹了个煞星! 主要是贾诩对袁珣此人也很是好奇,因为袁珣自返回洛阳后的举动在外人看来甚是荒唐,打着除十常侍的名号进京,却成了太后的心腹,和赵忠眉来眼去,后又和董卓不对付,在董卓进京后,却是一改往日冷淡,积极与董卓姌和。 在外人看来,袁珣的行为处处都带着趋炎附势的感觉。 可贾诩却敏感的发现,无论袁珣怎么弄,总是能在一场场惊变之中成为分利益的人,这一波波操作虽然迷惑,却是让袁珣顺利成为了现在洛阳城势力第二的人。 而且在贾诩看来,袁珣此次那么干脆答应与董氏联姻,也曾处处透露着诡异。一个之前积极反董之人,可能变得如此干脆么?甚至还将诸葛连弩这种大杀器拱手交上来? 所以张绣一说要去闹袁珣的婚,贾诩没想就答应了。 他想看看这个冠军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才来不久,贾诩就后悔了。 看董璜的架势,这哪里是闹婚这种热闹的事情?明明就是趁机给袁珣下马威啊! 以袁珣那飞扬跋扈的性格他能忍?出了皇宫打听打听,现在坊间都说“宁惹路中鬼,莫惹袁冠军”…… 果不其然,袁珣现在说话都开始冒寒气了。 可惜董璜这蠢货愣是没看出来…… 好像还把自己给连累了…… 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尉掾若是被一个贵为右将军的列侯盯上…… 想到这里贾诩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悄悄移步到张绣身后,只求张绣这傻大个能挡住自己。 果然稳如老狗……一定是贾诩没跑了。 袁珣看贾诩很猥琐的躲到了张绣的后面,心中也是好笑,果然是三国第一苟。 若是想把贾诩弄到手,就不能打草惊蛇,贾诩实在太苟了,而且太敏感,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对他“垂涎三尺”,只怕掉头就跑不说,还能甩手一个计策,毁了自己的计划就不好了。 是故袁珣换了个面孔,感激的朝贾诩和张绣点点头,这才又对董璜说道:“好!伯父要听诗,我便吟给你听!” 贾诩看袁珣对他并不带敌意,甚至有些友善,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小声问张绣道:“冠军侯没记恨你。” 张绣奇怪的低声道:“他记恨我干嘛?我老师与教他剑术的王越师傅乃是故交,他对我挺友善的啊,话说回来,袁君侯倒不似坊间传闻那般穷凶极恶嘛。” 贾诩这才把心放入胸腔之中,他刚才可是帮袁珣说了好话的,袁珣也感激的朝他点头,应该不会受牵连…… 至于张绣的话,贾诩才是嗤之以鼻:“佑维啊……话不要说满,你等着看好戏,大公子……要吃亏咯!” 董璜一听袁珣自称老子,面色立马阴沉下来,还未说话,便看袁珣一步步走上台阶。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止,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袁珣冷笑着一步步跨上台阶,一首《相鼠》一字字从牙缝里崩了出来。 董璜一听大怒,纵然他是边境豪族出身,可也念过书啊,这首诗经《相鼠》他也曾听过,袁珣这就是骂他连老鼠都不如,活着干啥? 就在此时,袁珣忽然箭步欺身来到董璜的身前,速度之快吓了董璜一跳。 “你……你想作甚?” 董璜是见识过袁珣的武艺的,虽然看得出来刚才是张绣有意让着袁君瑜,可是袁君瑜一手高超剑术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至少他董璜肯定不是袁珣的对手…… 传说袁珣是洛阳第一恶少,曾下过无数勋贵的面子,现在看来不似作伪啊…… 但是自己毕竟是如今权倾天下的董太师亲侄,袁珣敢对自己动手? 想到这层,董璜下意识回头看了后面抬枪侍立的张绣一眼,这才定了定心神。 “袁君瑜,何故无故辱我?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我断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袁珣眯起眼睛盯着董璜也不说话,他毕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何况从冠军县建立以来,手下就掌握着几万人的生死,平素他嘻嘻哈哈也就便罢了,此时这种沉默的看着董璜,董璜只觉这小子浑身杀机横生,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时间口干舌燥,额头微微渗出汗珠。 这小子,好强的威压!有几分似叔父董卓! “我往日与你有仇怨么?” 半响后,袁珣才扑哧一笑,好似开玩笑一般问道。 董璜被变脸一般的袁珣弄了个措手不及,想起刚才袁珣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想放句狠话又不敢,只能梗着脖子硬撑道:“不……不曾!” 袁珣伸手一把揽住董璜的脖子,贴近他耳边低声轻笑。 “那么伯父何必冒着破坏你我两家关系的风险来为难我呢?今日乃是我的大日子,也是董袁二族的大日子,闹婚嘛,图个开心就好了,有些事情过了,你我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袁珣这种行为让董璜相当不适,他想挣脱,可袁珣的臂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武艺平平,却是挣脱不了这少年的钳制,那肩膀被袁珣勒得生疼。 随后少年的话也如黄吕大钟让他浑身一震。 “今日我大日子,我都忘了自己恶少的人设了,伯父千万莫要让我想起来,相信我,吃亏的一定是你。” 肩膀剧痛无比,而耳边少年的话确实让董璜额头再次微微冒汗。 不怕恶人凶,就怕恶人有武功。 这恶人不但有武功,而且脑子也好用啊! 关键这“破坏董袁两家关系”的大帽子被这恶少不讲理的往董璜脑袋上一扣,倘若袁珣今日真的暴揍他,董卓想来也不会为他出头,甚至还会责罚于他。 “……我没那意思,只不过想与侄婿你亲近一下……”在剧痛和袁珣那略带戏谑的声音下,董璜还是服了软。 “亲近好啊,我最喜欢与人亲近了。” 袁珣嘿嘿一笑,终于放开了钳制董璜的手臂,拍了拍董璜的肩膀,坏笑着朝陈到点了点头,陈到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抛向袁珣。 董璜见袁珣将那锦囊开口拉开,顿时眼睛瞪圆! 十几颗同等大小圆润通透的琉璃宝珠! 袁珣随手拿出几颗,塞给后面的张绣和贾诩,在二人一脸懵逼中又拿着锦囊在董璜面前晃了晃。 “伯父,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相互为难?” 董璜看着那一袋五六颗圆润可爱的琉璃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这样的琉璃珠他见过,前不久董卓入京时曾得到过一袋,被赐予军中功臣……想不到是出自袁珣之手。 “是……是是是……贤婿说的极对!” 董璜迫不及待的接过琉璃珠,尚未拿出来把玩,却见贾诩深深看了袁珣一眼,一把拉住董璜的手臂。 “大公子,冠军侯吉时已到,我们还是不要在此耽误冠军侯大事,晚间再去冠军侯府上便是。” 董璜拿着那宝珠头点的像是装了弹簧:“是是是……贤侄婿快快去迎接玉奴,晚点我再去右将军府讨杯酒水,到时候在亲近。” 说着,随着贾诩离开了。 而袁珣还深深看着贾诩离开的方向,低声对陈到说道:“看见刚才那贾诩了么?” “看见了,这人怎么了?” “通知锦衣卫,把他给我掳来。” 陈到一愣,说道:“就这么掳?好歹是个太尉掾,不太好?” 袁珣点头道:“这就么掳,具体之后再说,若是这人察觉咱们的计划,咱们计划只怕要流产,他很聪明。” 他很聪明,这句话便说明了一切。 陈到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暗自颔首。 君侯看人,从未错过。 袁珣再看看已撤得空无一人的永乐宫,怂了怂肩膀,踏步向前,一下推开了永乐宫的大门。 “哎哟!” 只听门后一声娇呼,一个高挑的女孩被大力推开的大门撞得跌倒在门前。 袁珣定睛看去,只见少女皱着琼鼻,一手轻轻揉着额角,深眼窝高鼻梁薄嘴唇,不似中原人,倒是一副异域好相貌。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少女皮肤太过白皙,细腻好似胭脂白玉,几近透明,使得其额角的血管头看的清清楚楚。 少女瞳色隐隐幽蓝,好似有匈奴草原血统,倘若是换上一身异族打扮,在配上高头大马,想必也是极美的。 这让袁珣想起金大侠小说中那个稀里糊涂委身于虚竹和尚的银川公主梦姑。 倒真不愧玉奴的小字。 饶是袁珣身边从不缺美人,却还是被少女美貌怔了一怔。 娘的,董卓人长得五大三粗,虽是极度符合这时代对大男人的审美标准,可是根本和“帅气,漂亮,美”这种赞美人相貌的词挂不上半点关系,曹操都比他长得顺眼些,未想到他的孙女倒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可惜了…… 袁珣摇了摇头,将杂念赶出脑海,自己已然决定逃出洛阳,参与反董大业,除这次利用董白外,只怕不会有任何交集,董白长得再美也和自己没关系,再说了,再美还能美过自家“小貂蝉”海棠? 不过对于这少女,袁珣倒是有几分愧疚,毕竟要利用人家才能找到全族转移的机会。 少女揉了揉额角,却又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着她的笑声,她身后那些个侍女也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小声发笑。 “笑什么笑,不许笑!” 董白听得身后侍女发笑,心知她们是在笑话自己出丑,那些侍女显然是董白的贴身侍女,被主人呵斥也不害怕,不过皆面带笑意的低下头。 董白捂着嘴笑了一阵,这才上上下下打量袁珣一翻,好似在看什么怪物,半响之后这才对袁珣伸了伸大拇指:“袁君瑜,早听说你乃洛阳第一恶少,果然名不虚传……董璜,不,伯父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亏,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女孩……好一个自来熟,性子好像还不错。 不过袁珣打定主意不想和董白牵扯过深,不过是含笑点了点头,说道:“走,我来接你。”说着转头便要往外走。 “哎哎……” 董白一愣,爬将起来:“你这人真好笑,你是来迎亲的,又不是来押送犯人,什么叫做‘走我来接你’?你第一次成婚呐?” 袁珣无语至极,转过身看着董白道:“难道你第二次成婚?” 董白呸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语病,嘻嘻一笑道:“我也第一次,那你就不知道要把我背上马车?” 说着董白也不害羞,对着袁珣招手道:“来来来,快快趴下,让本小姐上来。” 这小丫头……一点不害羞的? 就好像成婚对于董白来说似乎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见袁珣无语弯腰,董白提着裙子助跑几步,嘿一下跃上了袁珣的背,“骑”在袁珣背上,好似骑在一匹马上,双脚还夹了夹“马腹”,手上遮面的扇子不停的挥舞,大声道:“架!冲啊!” 这是啥? 白痴天然呆美少女人设么? 袁珣无奈至极,稍稍一颠,将董白双膝握在手中,这才让董白老实些。他也不想多说,背上董白就往外走。 董白一直在挣扎,看来她很享受那种“骑大马”一般的背法,可是当感觉双膝被袁珣如铁钳一般困住以后,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我啊,之前一直在想,未来祖父会把我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二祖父说,我是祖父的嫡孙女,理应承担家族的责任。”董白轻轻撩起袁珣的一缕鬓发,在如青葱白玉一般的指尖缠绕,“我承担啊,所以我一直在向老天爷祷告,希望我的夫婿不要是那种大腹便便的老头子,看来老天爷对我挺好的。” …… 袁珣没有接话,看来董卓很是疼爱董白,把这小妮子保护的极好,这小妮子天真烂漫的让人觉得惊诧,天真的人,总是很幸福的。 他也很希望海棠能有这样的天真,可惜家破人亡的海棠注定了要比其他人敏感的多。 同时,他心中的愧疚感也愈发深了。 希望董白之后能够嫁一个真正的心仪之人。 但是董卓死后,董氏之人有好下场的么? 袁珣皱眉想了想,然后眉头也散开了。 就不要担心董氏之后了,现在若是操作不慎,不要说是袁氏,就算是他袁珣,只怕也没有好下场。 “袁君瑜,你该多吃点,今日要不是看到你和张大哥打了一场,居然还略占上风,我真不相信你是习武之人,你也太瘦了。” 看得出来小丫头对这场婚事极为满意,如同黄鹂一般在袁珣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男子汉大丈夫不求你虎背熊腰,至少也要看起来强壮嘛……再看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在西凉,你这样的体格会被人看不起的。” 直到董白捏了捏袁珣的手臂,摸到了袁珣钢铁般的贴骨肌,这才讪讪闭了嘴。 “休息一会儿,今天事情还很多。” 还未等她还想说什么,袁珣将她放在车中,在她嗔怪的眼神中快速转身上了马。 “嘻嘻……袁君瑜……” 董白单手轻轻挑开车帘,看着袁珣的背影嘻嘻一笑。 第一五六章 你背锅来我杀人 待袁珣领着一众迎亲队伍来带永安宫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永安宫太荒凉了,荒凉到别人不敢相信。 永安宫袁珣是来过的,在董太后死后,他曾协助这赵忠来永安宫安排一些事物,原本想将董太后的灵柩葬入灵帝的文陵之中,可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十常侍便挟持圣驾出逃,这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 永安宫作为董太后十多年的寝宫,在袁珣印象中一直都是雍容华美,加之董太后是个横征暴敛喜好奢华之人,宫中所有陈设都极尽奢华,从辽东的异兽皮毛,到东海成株的紫珊瑚和夜明珠,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若是把这里当做传说中的东海龙宫,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可是现在…… 永安宫门口除了自己安排混在何之瑶身边作为侍从的几个男女锦衣卫,便是何之瑶的几个心腹侍从,连个宫女都没有,更别说之前那些奢华的陈设,更是一个个都没了踪影。 而一口硕大的汉白玉棺椁就停放在大殿正门口,棺椁面前放着董太后的牌位,三柱高香正在缓慢的冒着青烟,满地都是黄纸钱,不知为什么,也没人打扫,一阵风吹过,纸钱乱飞,让人感觉阴风阵阵,渗人的紧。 要不是房檐之下还挂着红绸,这里和灵堂无异,但是大红色的丝绸加上停在正中的棺椁,更显得这里诡异可怖。 若是后世哪个剧组看上这里拍鬼片,只怕连布置都省了。 “这……” 曹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鬼气森森的永安宫,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前帝后的居所,更不敢相信袁珣居然要从这里结亲代郡公主。 一个小黄门打扮的锦衣卫看到袁珣骑马带队前来,微不可查的朝着袁珣颔首致意,又再尖着嗓子喊道:“右将军、冠军侯接亲到来。” 袁珣看着眼前的一切,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下了马。 咯吱…… 城中的宫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乖巧安静坐在正中,一声黑红曲裾,团扇遮脸的刘彤。 而刘彤左边坐着一声红色宫装的何之瑶,右边坐着弘农王刘辩和他的妻子唐姬。 虽然施了粉黛,可是还是看得出来何之瑶憔悴了很多,胭脂也没有遮住她那浓厚的黑眼圈,平素微不可察的眼角细纹也愈发明显了。 何之瑶看到袁珣道来,眼光一闪,眼中居然有泪光闪烁,那死气沉沉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在这里,袁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文官打扮,微笑着侍立在刘辩和唐姬的身边,见袁珣进来,还友好得向袁珣施了一礼。 李儒!他刚才不还在董卓那里,脚程倒是颇快啊! 袁珣进了大殿,首先深深向着何之瑶施礼,又朝弘农王施礼。 “臣袁君瑜,见过太后,见过弘农王殿下。” “好……好……珣儿来了,彤儿便有了主心骨,彤儿等你好久了,这便接了彤儿去,莫要再让她在这里受委屈。” 何之瑶含泪微笑点了点头,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母后……” 刘彤虽然团扇遮面,可是却听得出她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这几日和何之瑶一起住到永安宫,担惊受怕之际,二人却打成了某种和解。 想来也能理解,虽然何之瑶和刘彤有杀母大仇,可是自袁珣回京之后,何之瑶看在袁珣的面子上,倒是对刘彤好了不少。 而这几日何之瑶心灰意冷之下,倒也让刘彤感到世态炎凉,特别是自己颇为疼爱的弟弟刘辩跟着何之瑶一起受苦受辱,刘彤心里颇不是滋味,对待何之瑶仇恨淡了几分,更多的却是同情。 随后刘彤微微放下团扇,那往日活泼娇蛮的大眼中酝着泪水看着袁珣,这几日担惊受怕受的委屈全在此刻爆发,也说不出话,那眼泪却是簌簌留个不止。 袁珣心中一痛,相比眼前这个可怜虫,他更喜欢之前那个娇横无比的代郡公主…… 看着这凄惨三人组,他面色一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急。” 说着,袁珣冷着脸看向李儒:“李文优,你何以在这里?” 李儒施施然对袁珣施了一礼,微笑道:“鄙人现任弘农王郎中令,负责弘农王府一切事物。” “弘农王府?”袁珣冷声道,“在哪?” “尚在承建,是故殿下暂住于永安宫。” 袁珣指着外面的棺椁眯眼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管太后和董老太后往日有什么龌龊,今日是我大婚,你把董太后灵柩安置于此想要如何?代郡公主这几日担惊受怕受尽折辱,这是打我袁君瑜的脸么?” “这……” 李儒难得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才拱手苦笑道:“君侯明察,这却是误会我李文优了,君侯乃是大汉驸马,主公的孙婿,按说我也是君侯亲属,怎会做如此之事,此事却不是我安排……这是……这是……” “支支吾吾,有何不可直言?” 李儒踟躇了一会儿,这才苦笑道:“这是陛下的安排。” 陛下,刘协? 袁珣面色愈发阴沉了。 一直以为刘协如历史一般是个怯懦胆小之辈,想想历史上衣带诏之后,曹操当着刘协之面缢杀身怀龙胎的董贵人,又将伏后幽禁致死,刘协也只能徒然认命。 未想到此时的刘协却是一个心机这么深的人,前番散步谣言玷污袁氏名声,使得袁珣不得不和董卓联姻自保,此时又将董太后停尸永安宫,不但报复何之瑶,还变着法侮辱袁珣。 可谓是睚眦必报! “李郎中所言不错,这边是朕的安排。” 就在此时,一声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外侍这才通报。 “陛下驾到!” 袁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童身着帝冕冠服,背着手笑意盈盈的走进门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从和侍卫,不是刘协还能是谁? 何之瑶和刘辩一看这小童,面容大变,脸上满是惊恐。 “姐夫,别来无恙啊,对朕给姐夫准备的新婚大礼,不知姐夫喜欢否?” 刘协走进门来,直立于袁珣身前,满脸微笑的看着袁珣。 袁珣皱了皱眉,拱手弯腰行礼,这才问道:“陛下安好,不知这是何意?”说着指着外面董太后的棺椁问道。 刘协眉毛一挑,也不回答,自顾自从袁珣身边走过,招侍卫抬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斜眼看着袁珣。 他屁股挪了挪,摸了摸那梨木太师椅,感叹道:“姐夫的商会工匠心灵手巧,这东西坐着可真是舒适,朕自小被祖母教导要正襟危坐,跪坐需端正,纵是如此,也不禁对这东西心生喜爱。” “日子变得真快啊,朕从小便被教育要遵守皇家礼仪,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笑,每一个动作都需拿捏有度,但是当朕懂事这才发现,这些礼仪好似没用了,大家都开始坐这胡床,开始在圆桌上围桌吃食。” 袁珣一言不发,看着这犹自在感慨世事变迁的小皇帝。 “但是毕竟朕是汉室子弟啊,祖母管得严,朕无时无刻不敢放松,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呢,可惜了现在没有人再教导朕这些了。” “所以姐夫问朕是什么意思?朕就这意思,朕想问问姐夫,姐夫以堂堂袁氏嫡孙之高贵,何以要帮着这妖妇夺走朕最亲爱的人呢?” 小皇帝笑着身体微微前倾,笑的人畜无害,那声“妖妇”说的也是自然无比,还不经意看了何之瑶一眼,让何之瑶浑身寒毛倒束。 “陛下,你误会了……董太后之死乃是郭胜所致,彼时冠军侯刚刚入京,此事和冠军侯无关。” 李儒闻言也是眉头大皱,袁家和董氏此事正是蜜月期,而且董氏想要彻底掌控朝堂,绕不开世家的支持,更绕不开袁氏府扶持,他怎可能让这阴兀的少年天子破坏了袁董之间的关系。 妈的,这小混蛋笑起来那感觉和自己怎么有几分神似? 袁珣抬手制止了李儒,看着刘协,忽然微笑了起来,和煦的如同春日的骄阳。 “想来陛下对李文优的话是不信的,毕竟我认虎贲中郎将时恰逢董太后薨毙,我还帮助赵忠为太后善后。” “呵……只是善后么?姐夫把自己说的也太不重要了……” 还未等刘协嘲讽完,袁珣打断他道:“随便,臣懒得解释,臣觉得陛下是个孩子,孩子应该要有孩子该过的生活,有董相国为陛下操劳国事,陛下应该多多享受一些闲散快乐的日子。” 刘协闻言面色突然阴兀了起来,冷声道:“朕是天子!朕是皇汉血脉!朕……” “不过陛下费尽心机,又是在臣和袁氏身上泼污水,又是在背后诸多动作,费尽心机才登上皇位,想来和董相国达成了某种共识。” 袁珣笑道:“我不管陛下拿什么换了今日地位,但是陛下似乎还不懂一个道理,不懂这个道理的话,会让陛下再未来过的十分艰辛。” “大胆!你居然和天子如此说话!” 还未等刘协说话,他身后一个少年侍卫便大声呵斥道。 袁珣瞟了那个侍从,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大喝道:“我乃骠骑将军董承之子董续!你身为臣子,不敬天子该当诛九族!” 袁珣不理董续,转头看向刘协摇头道:“陛下,此时早已不是先帝执政之时,况且陛下也不是先帝那般有帝王心术之人,作为尚无亲政能力的帝王,需得虚心学习,躬身谨慎,若是太过锋芒毕露,会吃很多苦头……” 刘协面色微变,不知袁珣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珣笑容渐冷,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当年质帝也是太过锋芒毕露,这才死得不明不白,陛下尚未亲政,还需低调蛰伏才是,心思太多会出事的……” 李儒一听,面色也是变了,虽然全天下都知道董卓把持朝政,刘协不过是个比刘辩更容易控制的傀儡,可是袁珣此话将董卓比作当年毒杀质帝的梁冀,也太过露骨。 “要有眼力见啊……现在的天下,姓董,而我,是董相国的孙婿,你说你何苦得罪我呢?”袁珣揉了揉太阳穴,好似头疼板自言自语道,“傀儡,总要有傀儡的觉悟啊……” 说到这里,刘协终于面色大变,愤怒的看着袁珣,气得浑身颤抖:“你这厮……你这厮居然……” “冠军侯,这话……怎能对陛下不敬呢?”李儒叹了口气,眼见袁珣越说越过分,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对刘协鞠了个躬道:“陛下息怒,冠军侯也是无心之言,陛下不要往心里去,不过陛下,今日终究是冠军侯大婚,这……似乎……有些胡闹了……”说着李儒苦笑着指着外面董太后的棺椁。 刘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儒,满以为李儒作为董卓心腹,会喝止袁珣的肆无忌惮,他万万没想到李儒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袁珣大不敬一笔带过,话里话外还在指责自己不懂事! 他可是天子啊! 袁珣此刻心中冷笑,而且还有些暗爽,和董卓虚与委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自己可以打折董卓的名号“为非作歹”,就像后世某些人在国外做了什么丢国人脸的事情说自己是霓虹人和棒子一般。 有人背锅的感觉,还有人擦屁股的感觉……真不赖啊! “你现居何职?”袁珣不在用言语刺激这少年天子,而是把头转向了董续。 董续一愣,咬牙道:“天子陪读!” “那就是没官位咯。”袁珣冷笑一声,转头问李儒道:“文优,我作为大汉重号将军和列侯,一介平民以下犯上言语辱我,作何处置?” “这……”李儒一愣,苦笑道:“按《汉律》可杖责其四十,君瑜……不,君侯,董续毕竟是老太后族人……这怕不合适……” “不合适?”袁珣眉毛一挑,点头道,“祖父也是董氏族人,确实不合适……这样,减半,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唯!”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爆喝,陈到带着几个手执仪仗画戟的兵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手一挥,不顾那董续大声抗议,将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随后殿外便传来董续杀猪般的惨叫! “袁君瑜!你竟敢当真朕的面行凶!”刘协忍无可忍,“就不怕朕诛你九族?” 那董续听见刘协叫喊,顿时也来了精神,惨叫着大吼道:“袁君瑜,有种你打死我,要不然总有一天我让你生不如死!我让你家人也生不如死!” 此话一出口,李儒面色大变,他为了董袁联合废了好大的力,刘协派人四处传谣未必没有他推波助澜,他怎会不知作为重点拉拢对象的袁珣是什么性格? “草!” 果不其然,袁珣闻言面色一沉,也不管如同幼虎一般咆哮的刘协,转身走出永安宫,走到陈到身边,蹭一声拔出他腰中横刀,随手一掷,那横刀化作一抹乌光,擦一声穿透董续的后脖子,从喉间穿出三寸刀尖。 “傻x!你真不知道你爹也是死在放狠话上?辱我家人安能留你性命?” 袁珣呸出一口唾沫,他早就是手上沾过血的人,虽然对待生命还有后世人的尊重,可是经历过袁三娘的事情,斩草除根这种事他很是重视,特别是对于自己有颇大敌意之人。 “表哥!” 刘协站起身跑出几步,看着死不瞑目的董续惨呼一声,扶着永安宫大门软倒下去,他终究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耍耍心机还行,真到了杀人见血的时候,怎能不惊恐,再往袁珣时,眼中早已泪珠滚动,满是恐惧。 袁珣冷着脸走到刘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个终于有了几分孩童模样的少年天子,冷声道:“懂了?这是个人吃人的游戏,没有能力吃别人,就要做好被啃光的准备,要不然就不要玩,你玩不起。” “你……你……朕一定要你好看!哇……” 刘协被袁珣一拍肩膀,吓得一缩,浑身颤抖着爬起身,一边恐惧的哭泣,一边逃也似的飞奔逃走。 “君瑜……你这……” 李儒震惊的看着袁珣,未想到这家伙大婚之日,一言不合就杀了人,还是当着天子的面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天子乃是傀儡,可这也太…… “从此以后,天子想必能知道垂拱之治的精髓了,别谢我,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姑父?对了,姑父还是把老太后灵柩速速下葬了,入土为安,天子胡闹,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胡闹。” 你还有一点臣子的样子么? 李儒闻言苦笑不已。 第一五七章 只若初见(上) 刘彤静静的趴在袁珣背上,将脸贴着他的背,一如当日与袁珣共乘一马自邙山归来,这几日的因何之瑶连累的担惊受怕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一份来自心底的安稳。 他要娶我了。 刘彤脸泛起一丝笑容,俏脸在袁珣背上蹭了蹭。 “君瑜……” “恩?” “本宫就说你逃不掉的,你注定得娶本宫,现在信了吗?” 话音刚落,刘彤便觉得袁珣的手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只听少年没好气的哼道:“你一个姑娘家家,说这话害不害臊?” “那我不管,而且……我在海棠之前进你袁家的门,嘻嘻……”少女娇哼一声,张嘴在袁珣背上轻轻咬了一口。 “哎哟!你干嘛?属狗的吗?”袁珣翻个白眼,“你在这里得哪门子的意啊?看见下面那马车了么?你在人家后面进门。” 刘彤伸手捏了捏袁珣的脸,嘿嘿一笑道:“我还不了解你袁君瑜么?董卓那厮强塞来的人,你袁君瑜会给她好脸色?我才不信,当初……你不是也没给我好脸色么?” 虽没说中,但也不远了,自己撤退的计划在即,董白是颇为重要的一个棋子,必要之时还能作为人质。 董卓乃是天下枭雄,虽不能指望其会在亲情一事上有所拖累,但是也总是一个砝码。 “君瑜,我们即将成为夫妻,我能问你一句话么?” 袁珣翻个白眼,他也算是两世为人,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几场恋爱,但就算是前世看烂俗电视剧,也比背上这个小公主经验足些,小公主想说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 “别问,问就是喜欢。” 喜不喜欢?其实要袁珣自己说个子丑寅卯来,估计他也说不清楚。 若说对刘彤最深的印象,其实不是刘彤表现出来的蛮横,也不是时不时对他表现出的无理取闹。 而是初见之时,少女在烟雾迷蒙的温泉之中一边歌唱,一边出浴的样子。 若说喜欢,那肯定是袁珣对海棠那般引为红颜知己一般的感情,甚至不如远在冠军县那个温雅可人,秀外慧中的蔡琰。 一开始的刘彤,因为蛮横无理颇为让袁珣厌烦,后来习惯性的要压着盛气凌人的小公主一头,总要欺负这小公主一下才开心,直到那一日袁珣眼见郭胜欺辱刘彤,刘彤那无助的样子。 袁珣才发现自己对小公主有一种“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行”的奇怪感觉。 这是喜欢么? 或许……是? “这是什么回答?到底喜不喜欢啊!” 刘彤听了袁珣的回答心中一喜,可随后便回过味来,什么叫别问,问了就是喜欢,意思不问就是不喜欢么? 气得刘彤又狠狠咬了袁珣一口,随后心中却也暖洋洋的,轻轻伏在袁珣背上。 不问就是不喜欢,可是本公主问了。 他喜欢我! 无论如何,刘彤是认定了这个少年。 虽然在皇宫中的这两个结亲说实话都不是太顺利,但是总归是有惊无险。 眼看袁珣要将自己放到另一架马车之上,刘彤忽然忘情的搂住袁珣的脖子,撒娇道:“夫君……我不想坐马车,我想和你共乘一骑。” 袁珣素知刘彤娇蛮任性,但也不知她此时想干什么。 刘彤却是娇笑这将脸贴在袁珣脸上,那滑腻的娇靥让袁珣浑身毫毛倒束…… 恩……很过瘾…… “我想让夫君骑马载我……” “呸!” 就在这时,一声娇哼响起,只见董白掀开车帘,满脸嫌弃道:“哪里来的腌臜货,恁的不守礼,我一个边境蛮女都知道此时需持守礼数,不要让夫君为难,你个公主居然还像与夫君共乘一马,忒不要脸!” 刘彤的笑容更深了,根本就不搭理在另一辆马车里暴跳如雷的董白,皱着小鼻子道:“那便不共乘一马了,但是夫君需……”说到这里刘彤面色一红,还是坚持说下去,“夫君需亲我一下!”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瞥了董白一眼。 “不要脸!不要脸!你比风尘女子还不要脸!” 袁珣此时哪还看不出刘彤乃是给董白下马威,这小妮子心里估计对董卓安排董白成为他的正妻心中顶不爽了,不禁心中好笑。 刘彤是谁?那可是大汉公主,虽然从小也不生活在宫内,可是后宫那些争宠手段她可谓是轻车熟路,饶是董白气得白皙的俏脸都涨红了,刘彤就是撒娇不放手。 还好……也没打算和董白真结婚,要不然后宅不宁啊! 袁珣苦笑一声,无奈只好在刘彤脸上轻啄了一下,刘彤这才心满意足挑衅看了董白一眼,然后娇羞面红的缩到车里坐好。 袁珣心急去接海棠,也无心在陪二女胡闹,正准备上马走人,便听董白娇喝一声。 “且慢!” 袁珣眉头一皱,只见董白哼哧一声跳下马车,提着裙裾小跑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拽住袁珣领子,用力一拽,直接含住了袁珣的唇。 “嚯……” 不但刘彤呆了,周边军士也是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这董卓的孙女,不愧有胡人血统啊,奔放的紧! 小妮子其实也很害羞,甚至有些浑身颤抖,可是还是环住了袁珣的腰,一时间忘情的将香舌递了过去和袁珣裹绞在一起。 袁珣都蒙了。 好在董白脸皮不算太厚,深深一吻后随即放开了袁珣,嘴角一勾朝着呆立在车上的刘彤哼了一声。 袁珣更是一阵头大,好家伙,还没进门呢,先看了一场现场宫斗剧,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 刘彤气得脸都白了。 她气呼呼看向袁珣正要说话,却见袁珣咳嗽两声,涨红脸低喝道:“行了!要亲咱回家亲去,今晚你俩谁嘴唇不肿不许睡觉!” “嘶!” 周边军士又是一阵抽气之声,曹昂张大嘴想说什么,最后化作一根大拇指。 论彪悍,还得看袁大侯爷! 袁大爷瞪了四周偷笑的军士一眼,特别是笑的打跌的陈到,在看到严肃如斯的高顺都有些涨红脸,袁珣只好自嘲一笑,再不管皆是羞的缩回马车不再露头的董刘二女,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带着浩荡的迎亲仪仗朝着宫外王允府邸而去。 仪仗队拥着三架迎亲的马车,一路引起无数百姓围观。 对于这些百姓们,董卓是否是逆臣,袁家是否有二心,他们并不知道,知道也不关心。 不过这几日从大将军何进惨死,喊杀声彻夜,不少百姓死于兵乱,再到北门大战,百十年来,洛阳很少有这么乱过。 即使是几十年前阳球当街诛杀王甫也不曾这么大阵仗。 这几天洛阳实在是有些风声鹤唳,往日的繁华的街道都显得有些萧索了。 是故袁家那位混世小魔王同时迎娶三位贵女,特别还有一位公主的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上街来围观,一时间街道人山人海如同庆典好不热闹。 袁珣心中有事,唤作平日兴许还会和百姓调笑几句,可是此时哪有心情?对待百姓的热情,也只是微笑拱手。 若是郭嘉在这里,必然能看出袁珣眼底那点隐藏的很深的忧虑。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有些兴奋的陈到和还是如此沉着的高顺,深吸一口气,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所有该布置的局现在都铺开了,考虑失败也来不及了。 等接到海棠之后,随着大婚正式开始,整个袁氏的撤离计划也即将开始…… 袁珣下意识看向徐荣镇守的北门附近,在那不远处,近二百霹雳车已悄然全部瞄准北门,这里一旦出现不利,一支火箭为令,黄忠便会火烧北门驻防部队,彼时便是与董卓撕破脸鱼死网破的时候。 袁珣眼中忧虑渐渐化为一股狠厉。 到时候,就是各自拿出手段的时候了…… 成则逃出生天,不成,也要让董卓陪葬! 袁珣骑在马上,余光扫见一个平民莽莽撞撞跌入仪仗队,正好撞在陈到的马上,陈到骂骂咧咧将其轰开,又不动神色策马赶到袁珣面前。 “君侯,贾诩已被抓获。” 袁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笑容绽开,呼喝道:“儿郎们,加快速度,莫要误了本侯大婚吉时,要不然今日尔等皆无酒菜下肚,统统挨饿!” 自从刚才见到贾诩,贾老狗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隔岸观火一般的眼睛让袁珣心悸不已,如果戏忠的才能在于任劳任怨的奉献,郭嘉的睿智在于对人心的洞察,那么贾老狗的那双眼睛,就如同活久成精的,阅尽世间百态的沉着,这种感觉,除了叔祖袁隗,还是第一个让袁珣心悸的。 袁珣的计划,有信心能够瞒住李儒,但是对于贾诩,他总是莫名其妙有些忌惮,反正也要搞定这张ssr,那就顺便消除这个隐患便是。 抓贾诩会不会出事?贾诩现在只是个司空瑑,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不要说董卓,只怕连李儒都未必知道其人,别说抓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人在意。 至于收服贾老狗…… 袁珣脸上挂起一丝坏笑。 仪仗队行了不久,袁珣终于来到了王允家的大门口,此时王允府邸张灯结彩,未等袁珣靠近,只听老奴福伯吆喝道:“来啦!姑爷来啦!” 随后奴仆们摆出燃烧正旺的火盆,丢了几根翠绿青竹进去,随后火盆噼啪声大作,火星四溅好不热闹。 袁珣翻身下马,只见海棠的贴身小丫鬟灵儿提着裙子跑了出来,双手一张拦在袁珣面前。 “公子……不,姑爷,若想进此门娶了小姐,只怕没那么容易?” 袁珣扑哧一笑,看着小丫头打趣道:“我就要进去,你拦得住我?” 小丫头脸一红,摇着脑袋道:“不行不行,小姐都说了,今日灵儿要为难姑爷一翻,要不然姑爷不知道珍惜小姐呢!” 袁珣眉毛一挑,笑骂道:“好个小丫头,我真不珍惜棠儿,你还不知道么?罢了,你便说,如何才能让我进去?” 灵儿指着那哔啵作响的火盆笑道:“先跨个爆竹火盆。” 袁珣一笑,提着下襟一步便跨过那爆竹火盆,这爆竹火盆虽然火星四溅,可是比起后世的炮仗来算个什么?根本对袁珣够不成威胁。 眼看袁珣就要进门,小丫头又跑到了袁珣面前拦住。 “还是不行!” 袁珣佯怒瞪了小丫头一眼,灵儿毕竟是夕羽楼出身,哪能不害怕,可是却是挺着小胸脯道:“小姐说了,美侯爷袁郎才华横溢,今日需展现才华,小姐不点头,姑爷不可以进。” 袁珣哭笑不得道:“你这话颇不讲理,棠儿乃在闺阁,我却在大门口,纵使我做了名流千古的诗,你家小姐还不是听不见?” 灵儿闻言脑袋一偏,说道:“那姑爷可写在纸上,奴婢带进去给小姐观赏。” 袁珣眼珠一转,笑道:“即是写情诗,哪能不当面吟出来让棠儿听见?”说着朝着曹昂一使眼色。 曹昂和袁珣乃是多年臭味相投的基友,怎能不知兄弟的想法?只见他嘿嘿一笑,三步窜到灵儿面前。 “呀!” 还未等灵儿反应过来,曹昂早就把她一把扛在肩上,陈到带了连个兵士蛮横的将拦路的奴仆们隔开,袁珣哈哈大笑着大摇大摆的进了府中。 一路来到海棠闺阁下,袁珣终究没有进去。 “怎的?来到这你踟躇个什么?速速接了美人回去成亲啊!” 曹昂犹自扛着挣扎不休的灵儿,见袁珣在闺阁之下住了脚,不禁奇怪。 袁珣看着那贴着大红喜字的闺房窗户,笑容渐渐温柔起来,他摇摇头道:“我前两场结亲,乱七八糟,今日是我大婚,总不能留遗憾的。” 说着,袁珣从怀中取出一物,曹昂定睛一看,乃是一根白玉短箫。 他不知道,这支短箫正是袁珣离开洛阳那日海棠赠与的。 第一百五八章 只若初见 (下) 哗啦啦! 未央殿中,刘协一把将桌案上的简牍挥落在地,想起刚才袁珣在他眼皮地下杀了他的表哥,还有袁珣那轻佻的语气和要杀人的眼神,不禁羞愤万分。 关键刚才在袁珣的逼视下,刘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让刘协非常接受不了。 “可恶!可恶!袁君瑜!朕早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未央殿中回荡着小天子带着哭音的咆哮,吓得所有奴婢和侍从全部跪地磕头,大气也不敢出。 从先帝的西园中抬出的奴婢尸体不计其数,宫中这些人还历然在目。 看这这暴怒的小天子,看来喜怒无常这一点也不输先帝啊! 好在还未等刘协迁怒这些奴婢侍从,便听一个懒洋洋的稚嫩童音在大殿一角响起。 “陛下啊……微臣说过多少次,不要主动去招惹袁君瑜,何以陛下不听呢?这次我们往袁家人身上泼脏水,才导致袁珣不得不放弃保护太后和弘农王,陛下这么一搞,不怕功亏一篑么?” 那声音懒洋洋的,但是语气中绝对没有对天子的尊敬。 跪地的宫女侍从们却神奇的发现,这声音一响起来,小天子凶焰骤减,语气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呸!你说的容易,袁君瑜助纣为虐,居然帮忙将祖母的灵柩悄然下葬,朕岂能不出口恶气?” 刘协说话同时不满的向未央宫角落看去,只见角落之中的胡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华服小童,小童唇红齿白,很是俊俏,可是那双眼睛却和稚嫩的面庞颇不匹配,眼神太过犀利,也太过明亮,就像是正在捕食的苍鹰。 “那么陛下是否给了袁君瑜下马威呢?” 那孩童噗嗤一笑,语气轻佻的问道。 刘协眼光一冷,挥手将所有侍从宫女赶出未央殿,冷声道:“还不是你出的什么破计策,说是能让袁家难受,现在可好,袁君瑜成了董卓那厮的孙婿,实力不减反增,你说,你要怎么补救?” 那孩童从身边糕点盘子里那拿出一个糖块往嘴里塞去,一边吃还一边不住点头:“御膳房的糕点就是好吃,比洛阳外面卖的可好吃多了!” 刘协皱眉道:“你少给朕说这个!今日朕被袁珣所辱,表哥也被袁珣杀害,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么?” 孩童仿佛听不见小天子的话,自顾自将糖块吃了个干净,还留恋的舔了舔手指头。 “我几番和陛下说,莫要招惹袁君瑜,也莫要急于报复何太后和弘农王,陛下可曾听过?袁君瑜进洛阳后,盘旋于几个势力之间,洛阳大变人人自危,很多人身死族灭,袁君瑜却是混得风生水起,这种人陛下不去拉拢,反而还排挤,甚至折辱代郡公主,我纵是张良在世,也拿陛下没办法啊。” 刘协闻言面色一变,迟疑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孩童拍了拍小手,将糖块残渣弄干净,起身往门外走去。 “宫里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马上要变天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孩童走着走着扑哧一笑道,“洛阳果然精彩,你方唱罢我登场,与他们博弈,其中滋味当真让人迷醉呀!” “你……!” 刘协面色一白,随即有些颓然问道:“你不留下来帮朕了么?” 孩童转头看了刘协一眼,摇头道:“诚然,当初我来宫中,是想帮陛下一把,主要也想见识一下乱世之中各种枭雄人物,和他们对弈一下看看自己的分量,可是现在我试过了,还是不行呀,在这些枭雄眼里,我这点手段上不得台面,不过我还是玩的很开心的。 玩过了也该走了,我父兄即日就要离开洛阳,避祸家乡,我还留在这里作甚? 至于陛下您……陛下对我确实不错,但是您还是太小了,心智不够成熟,我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场游戏,导致身死族灭,我们家啊,也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好多年的家族了,不能令祖先蒙羞才是。” “游戏?!” 刘协闻言大怒,可是又不太敢得罪这孩子,这几天他是看到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仅凭一个流言便让洛阳大变样,这份心智让八岁的刘协极为羡慕,也极为畏惧。 “看在陛下对我不错的份上,临走时我有一言告知陛下。”小童笑道,“若无那份实力,最好还是蛰伏静待时机,若是再这般任性,明年我就在家门口摆香案祭奠陛下英灵了。” 说罢,小童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未央殿。 刘协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恐惧,不禁抱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 悠扬的洞箫声在王允府邸后院响起,整个嘈杂热闹的河南尹府霎时间似乎安静了下来,整个府邸好似都沉浸在那个锦衣少年的洞箫声中。 《乱红》……… 还是那首和海棠平素练习琴箫和鸣时常吹奏的曲子。 箫声悠扬,整个曲子就这么被袁珣吹了一遍,而绣楼闺阁之上却是非常安静,没有任何的动静。 袁珣一曲奏罢,眼看绣楼,轻轻一笑,将玉箫竖于嘴边,开始原封不动的吹奏其第二遍。 忽然,一个并不突兀的琴声加入了曲子,袁珣嘴边的笑容渐盛。 琴声汇合箫声,让整个曲子趋于完整,原本有几分凄婉的曲子在此时听来,却如彩蝶追逐,好一番缠绵悱恻。 王允负手站在后院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闭眼静静欣赏着琴与箫和鸣的天籁,许久之后轻轻一笑,又轻轻一叹,转头朝着花厅走去。 “福伯,花厅布置好了么?” “老爷,早就布置好了。” 王允点点头,负手朝着花厅走去,将这一方天地让给那对新人。 “这杯茶,老夫要好好的尝一尝。” 在箫声悠长的颤音中,曲终,人却未散。 窗子被人推开,那方美人手托香腮坐在窗前,身着曲裾嫁衣,两行清泪沾湿脸颊,犹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又似新月清辉,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妙目含泪却又脉脉柔情。 “棠儿,我来了。” “你来了?” 袁珣脸上绽放出今日最为璀璨的笑容,长身玉立于楼下,看着楼上即将与自己成婚的女孩。 此时,不论是之前叽叽喳喳如雀鸟的灵儿,还是一路陪伴袁珣的傧相曹昂,亦或是抱枪倚靠门柱而立的陈到,都不禁安静下来。 曹昂轻轻一叹,笑道:“古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仅有海棠姑娘和袁君瑜,我从未觉得,袁君瑜和谁如此般配过,以前觉得什么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都是形容古人的,今日方知,世间当有如此神仙眷侣……” 灵儿和陈到不通文墨,无法如此曹昂这般文绉绉的赞美眼前这一对璧人,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姐姐生的好生漂亮,令在下心生爱慕,不知在下可否登上姐姐绣楼?” 海棠看着楼下那个笑容如同照样一般的少年,不禁噗嗤破涕为笑。 “休要贫嘴,袁郎,今日为他人做了什么诗?需十倍补偿与我。” 袁珣哈哈一笑摇头道:“那可不行,我今日就为别人做了一首《相鼠》,倘若作于姐姐,那就是亵渎了姐姐神仙容颜。” 海棠听得袁珣居然在大婚之时给别人吟了一首《相鼠》,也是忍俊不禁,对待爱郎这玩世不恭的性格,她早已习惯,甚至觉得应该如此,只是不知谁那么倒霉被爱郎讽刺? “不过迎娶棠儿如此仙子般的人物,不做一首好诗,便说不过去了。” 袁珣看着楼上巧笑倩兮的女孩,回想初见之时,女孩如受惊的小兽,眼中满是忐忑不安,也有些恍惚。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海棠。” 故烧高烛海棠…… 那一天少年刚刚在胡床之上睡醒,翻过身看着自己一群刚刚被带入夕羽楼的女孩,那灵动的眼睛扫视一翻,定住在自己身上。 “姐姐生的好生漂亮,好似一个花中仙子呢……” 以后……便叫海棠可好? 自那日之后,此生注定……不悔! 袁珣登上绣楼,看着又流出泪的海棠,心中柔情万种,走到佳人面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不许哭了,今日哭泣颇不吉利呢。” 海棠轻轻点了点头,用袖子拭去眼泪,靠在袁珣的胸膛。 袁珣低头在海棠额头轻轻一吻,笑道:“原来成婚是这般滋味。能与自己心爱之人成婚,世上还有我这般幸运之人么?” 海棠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袁珣的意思。 百般布置,万丈光芒,皆因娶你而来,此时无需多言。 “走。” 袁珣俯下身子,海棠乖巧的靠在袁珣的背上,袁珣双手托住海棠膝盖,便将这个女孩轻轻背在背上。 背上是芙蓉初放般的娇躯,满鼻都是如兰似麝的幽香,袁珣一时间也是感叹,不知前世修的何等福分,此生才能取得如此佳人? 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太俗,可是袁珣还是想这般感叹。 二人在甜蜜中出的闺阁,来到花厅,此时只见花厅之中红烛喜字早已布置好,王允身着一身玄黑直裰,端坐于正堂之上。 袁珣将海棠放了下来,二人牵手站在王允面前。 王允上下打量这对璧人一翻,纵使之前不看好海棠和袁珣的感情,此时也不得不感叹二人乃是天作之合。 “珣(海棠)见过岳父(父亲)大人。” 二人接过福伯抬上来的茶,恭恭敬敬敬与王允。 王允含笑点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好……好啊!君瑜,我们家瑾妍少时孤苦,对你用情至深,你千万勿要负了她,否则老夫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袁珣笑着点头应道:“岳父且放心,小婿定然对海棠万般呵护,不敢有一丝辜负。” “恩……去,莫要让你父母等急了。” 熟不知袁珣却看了看左右,陈到带着几个军士很蛮横的将所有奴仆全部赶了出去。 “岳父,小婿有一言不得不讲。” 王允看袁珣郑重模样,不禁奇怪道:“何事?君瑜请讲来便是。” 袁珣深吸一口气,面容肃穆道:“小婿知岳父一心为国,策划反董,但是此时董卓势大,还掌握着洛阳周边近十万精兵,此时若是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王允一滞,抚摸着颌下胡须沉默片刻,轻笑道:“人道洛阳袁郎才华横溢,却是是非不辨的混世魔王,看来老夫倒是没有看错人,袁君瑜,你果然不是会和董卓狼狈为奸之人。” 袁珣闻言沉默了,他不是不会和董卓狼狈为奸,而是根本没有必要。这个世道,世家才是掌握着国家命脉的一群人,无论谁做朝堂,都绕不开。 作为世家领袖嫡子的他,才知道掌握着大汉天下的一群人力量有多可怕。 就算他曾和戏忠密谋将来得势后一定要将世家之患消弭,可是在他的计划里也不能粗暴的解决,只能温水煮蛙,百般布置,甚至要付出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这场针对社会阶层的改革。 而董卓不同,出身边境豪族的他,根本不懂得这个道理,在他心里,只有简单的拉拢和消灭。 熟不知世家根本不是几个官位和金银财宝能够拉拢的。 刻板印象都能让董卓寸步不生。 不经过一步步的铺垫和布置,一朝便想让世家作为手下的忠犬,董卓的败亡从他盲目妄图掌控朝政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我是世家子。” 袁珣没有过多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说道。 王允扶须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袁君瑜,心中透亮,老夫也就放心了,但是董卓始终是国之窃贼,怎可能放任其祸国殃民?” 袁珣摇头道:“是不能放任其为祸,我两个叔父已然相继出洛阳,董卓倒行逆施,私自废帝,不出旬月,必然天下反之,彼时他气数才能慢慢耗尽,此时与其硬碰硬,实在是得不偿失,平白损失那些心向大汉的英杰。” 王允眼睛一亮,说道:“贤婿的意思是本初和公路正在召集天下英豪反董?好啊,彼时我们里应外合,即可消灭董贼,还天下清明!” 哪有这般容易…… 袁珣暗自苦笑。 人心啊,一旦有了某些不该有的希望,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简单了。 第一五九章 伍孚刺董 袁珣前世想过无数次自己结婚的场景,自己的新娘穿上婚纱会是多么美丽,自己和伴郎会被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灌得烂醉如泥,自己在司仪刻意的为难下会说出怎么样一生难忘的话。 甚至这一世他也曾想过之后自己会过什么日子,娶什么样的女子。来到这汉末一世,娶貂蝉相信是每个男人的宏愿,这个宏愿他已然达成了目标。 他曾想过,自己靠着对于历史的熟知,帮助二叔袁绍重拾那些“被完美避过的选择”,然后再在袁氏这诛大树后做一个完美的蛀虫。 可惜现实的骨感程度和理想的丰满是成正比的。 老天开了一个奇大的玩笑。 无论是有心还是被迫,不但让他扛起袁氏这杆大旗,开始为自己治下百姓和袁氏诸多族人谋划未来。 更加在婚姻一事上让他“买二送一”,这种事让他也是哭笑不得,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场婚礼不但让洛阳风起云涌,还牵扯着洛阳袁氏三百多口人和冠军县数万人的前程性命。 手中的那根红绸有些沉…… 当初从一个纨绔子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从带领着几百流民寻觅生机,再到一县之治的领主,进入洛阳后殚精竭虑的周旋于各方势力只见,到如今的结果。 这是他穿越八年以来第一次正式与青史留名的枭雄正面交锋博弈。 八年来,有意也好,运气使然也罢,在世人看来,他袁珣也在朝中乃是一方诸侯了,甚至单纯从手下掌握的兵力来说,他是洛阳唯一能和董卓直面之人。 是该有个结果了…… “吉时已到,新人入门!” 门房花伯摆下火盆,再以柚子树叶沾水泼洒四位新人。 袁珣手执一根红绸,后面牵着董白、刘彤和海棠,三女皆以团扇遮脸。 不知为啥,袁珣忽然觉得他们是一串蚂蚱…… 一个世家子,一个大魔王的亲孙女,一个皇族公主,一个小貂蝉。 他忽然有些想笑,却又不知从何笑起。 待得新人进门,整个冠军侯府开始沸腾起来。 摆放宴席的花园之中,袁珣用眼一扫,朝堂百官来了十之八九,却坐的泾渭分明。 脸上带着欣慰的皆是在朝为官的袁氏族人,那些带着讨好或是真心高兴的,袁氏门人有之,投奔了董卓的官员亦有之。 让袁珣有些在意的乃是太尉杨彪身边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华服少年,少年以斜眼看他,见袁珣目光投来,甚至还冷笑了一下,不屑之情表然于脸。 杨修…… 袁珣苦笑一下,他和杨修的关系说不上多差,因为亲戚关系,甚至之前和曹昂纵横洛阳时,彼时杨修也多参与其中,不过自从自己回到洛阳以来,从未在见过杨修,以杨修的高傲,此时肯定不会在于袁珣交好。 还有表情晦暗不明的曹操,和曹操身边同样一脸不屑的越骑校尉伍孚。 好一副众生相浮世绘啊…… 待得袁珣入堂,除了杨修,这些众生相们皆换了面孔,即使是伍孚,也生硬的抱拳说声恭喜。 袁珣面带笑容,手签红绸,不断的向周围拱手致礼。 花园正中放着桌案,袁基和黄氏皆是盛装坐于桌案两旁,桌案之上供着三牲和天地灵位。 袁珣带着三位新妇行至袁基和黄氏面前,未等袁基和黄氏起身相迎,袁珣首先便跪了下来。 “孩儿袁珣,携新妇见过父亲母亲!” 袁珣这话说的很大声,让在场的宾客亦是一惊。 黄氏身体一晃,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眼中迅速的蕴出泪花。 母亲,这个词不知是袁珣对于黄氏感情的认定,更是对于黄氏地位的认定。 袁基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扶住了黄氏,面上慢慢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海棠深知夫君的用意,轻轻扯了扯红绸,当先跪了下来。 刘彤本想让董白出个丑,但是又怕引起袁珣不快,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红绸带着董白跪下。 “儿媳(董白、刘彤、任海棠)见过父亲,母亲。” “珣儿你果然长大了,我和……你娘很欣慰,快快起来……” 袁基看着一向顽劣的孩儿此时不但已然成婚,更是担起了袁氏重担,再想往日和儿子那些事情,不禁感慨万分自不细表。 待袁珣携三女起身,袁氏一族老盛装上前,为新人拿走红绸,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展开,笑着唱道:“兹尔新婚 有宴来宾 咸集致贺 恭祝连理 赞曰: 惟天地以辟 万物滋养于斯 日受其精……” 汉代所有士族结婚,都必须按照《礼札》来进行,而高德老者唱赞也是其中一步,尽管这礼赞在袁珣看来颇为苛长,但是倒也觉得新鲜。 莫约两炷香以后,族老这才将礼赞唱完。 “董相国到!袁太傅到!” 正当礼赞唱完之时,门外传来高声唱喏。 听得这个声音,满员宾客悚然一惊,全都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哈……” 豪放的大笑声传来,一身皮甲手扶环刀的吕布和一身儒衫的李儒簇拥着董卓和袁隗联袂而来。 无论是否承认,是否愿意,这二人都是当世地位最高的二人,在场百官无不起身拱手见礼。 董卓哈哈大笑,大大咧咧随便拱拱手算是回礼,与袁隗一起来到中堂,袁基见状慌忙拉着黄氏起身。 董卓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之上,还伸手朝着袁隗一引。 “太傅请。” 看二人在主位上坐下,袁珣也是暗自一叹,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再次跪下,与二人特别是董卓见礼敬茶。 “好!好啊!”董卓结果茶盏,喝了一口,从腰上解下佩刀笑道:“老夫也没有什么好送君瑜你的,这把宝刀一直为老夫佩戴,今日便送与君瑜你了,玉奴被老夫宠坏了,还望君瑜你日后多多担待才是。” 袁珣恭敬的的接过那柄装调华丽的环刀,好奇抽出,只见那是一柄二尺有余的断刀,也是少见的百炼钢刀,看得出是个古物,却也不甚稀奇。 比起破军来说差远了。 这破玩意儿就是后来流传蔡邕鉴定过的“项羽用过的宝刀”? 他暗暗撇撇嘴。 什么破玩意儿! 蔡老头估计后来是因为董卓对其敬若上宾,投桃报李给董卓找个颠覆汉室的由头才这么忽悠董卓的? 袁珣自是不屑于那刀,不过董卓身后的李儒和吕布却是变了颜色。 此刀董卓一直带在身边,而授权于某位将官单独领军之时,也不是受虎符,而是将此刀借与,此刀对于西凉一系可谓是意义重大。 为了拉拢袁珣,董卓颇耗心思啊! 随后经过繁琐的结发合卺等礼节,袁珣终于将三女分别送入各自新房,这才换了一身喜庆的便服出去与百官敬酒。 此时宴席中早已酒过三巡,来自董卓那里的美姬们随着乐师的音乐翩然起舞。牛辅等几个西凉系将领此时也是红脸高声呼喝大笑,而董卓在上首桌案一面吃喝,一面哈哈大笑着接受百官的敬酒。 袁珣拿着一杯酒,甲一伴作随从拖着酒壶酒杯的托盘在他身后,二人先敬了董卓和袁隗,这才朝着百官而去,而袁珣的目光却是一刻也未离开过董卓方向。 “布置得如何?” 甲一面无表情,甚至好似嘴也未动过:“已布置完毕。” 袁珣点点头,继续面带微笑向每一个官员敬酒,接受官员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祝贺。 当袁珣来到杨彪这桌时,杨彪笑着接受了袁珣的敬酒,还不忘叮嘱袁珣自勤自勉,躬身慎行,为大汉再创荣光。 “哼……区区一趋炎附势之徒,何言为大汉再创荣光?”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袁珣不用回头也知道此言来自杨修,不过他也不恼,而是亲自为杨修斟了一杯酒。 “德祖,喝一杯?” “某不与宵小共饮!”杨修冷着一张脸,抱手转过头去。 袁珣轻笑一声,将酒饮尽。 “德祖,吃好,玩好。” 此时怎能多言?误会便误会了。 袁珣笑着转身离去径直往董卓的方向便走,因为他已然看到,越骑校尉伍孚已然端着一杯酒朝着董卓就过去了。 而转眼再看,曹操原本想跟着伍孚,可是被曹昂死死拉住,此时已然面有不虞,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曹昂。 不知曹昂到底说了什么,曹操这才阴晴不定的坐下,端起一杯酒一口闷干。 袁珣眼尖,只见伍孚虽然双手抬酒,可是左手却是拢于广袖之中,显然藏了利器。 伍孚乃是很早就随着西园军投奔董卓的一批人,董卓显然对他很是信任,见他来敬酒居然起身相迎。 看着伍孚眼中暗闪的寒光,袁珣终于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相国一心为国,终日劳累,此时孙女出嫁,也该……死来!” “相国小心!” 袁珣大喝一声,只见伍孚将酒杯一掀,左手一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握在了手上,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只见远处窜出两条黑影,将伍孚按翻在地! 董卓惊魂未定,再看伍孚,已然被袁家侍卫打扮的两名大汉按倒在地上,他犹自挣扎不止。 董卓这才缓过神来,勃然大怒,指着伍孚道:“你这匹夫!某家对你恩宠有加,你不但不感恩,居然行刺于某,你说,某家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心知自己绝无幸免之可能,伍孚挣扎着破口大骂道:“董贼!你霍乱朝纲,私废天子,倒行逆施,区区边境武夫妄图把持朝政,实为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董卓怒吼道:“你想死不成?” “董贼,我伍孚身为汉臣,世受汉恩,屈身从你不过就为今日,可惜时运不济,多日策划付诸东流,死又何惧?你不要得意,世间英雄百万,我一个伍孚死了,总有人取你项上人头,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哈哈哈哈,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伍孚被吕布三步上前,踩住脊背,犹自挣扎,双手在地上抓地鲜血直流,他怒睁双眼,好似要将董卓生吃殆尽,那择人而噬的面孔饶是董卓也不禁为其所震,不禁后退一步。 伍孚骂完董卓,又骂袁隗:“袁老贼,你家世代忠良,乃是朝中柱石,未想到你不但不报效皇恩,居然与董卓狼狈为奸,你对得起令祖袁安公么?” 说着,又转头向袁珣骂道:“小贼,你也不得好死!年纪轻轻是非不得,忠良不辩,认贼作父,你还有半点心么?你怕是被美色权欲冲昏了头脑!” 这一切本就是袁珣计划好的,董卓不能死,袁家更不能收其牵连,否则撤退大计毁于一旦,但是今日又不能风平浪静,洛阳不乱,安全将袁家所有人安排出城的机会渺茫,前思后想无奈只得牺牲伍孚。 伍孚须发皆张,口中大骂,双手流血,眼角崩裂的惨烈样子让袁珣心中一震。 这是何等壮烈之士? 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他刺董成功,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不,也许伍孚根本也就没打算活着出袁府。 刺董成败与否,也能溅与董卓“狼狈为奸”的袁家一身热血! 袁珣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救治灾民创立冠军更多地是听从来自二十一世纪灵魂中的怜悯和众生平等。 饶是如此,袁珣还是被伍孚那勇烈的样子所震动。 好个忠勇之士……可惜…… 袁珣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撇过头,不再看伍孚那惨烈的模样,尽管在外人看来,袁珣不过是羞愧难当。 吕布虽然听伍孚痛骂袁珣心中很是快活,可是看着董卓越来越黑的脸,终究不敢太过幸灾乐祸,伸手抓起伍孚发髻,抬手就是几耳光,扇得伍孚牙齿崩飞。 饶是如此,伍孚亦是哈哈大笑,口中不停,将董氏一系和袁家众人骂了个遍,骂得更是难听。 今天是袁珣大婚之日,亦是董袁两家正式结盟的日子,董卓哪能不怒,只见他一声大喝,三步向前将吕布腰中环刀抽出,双手下劈,伍孚的喝骂应声而止。 磕擦! 那利刃劈断骨肉之声直刺袁珣心中。 唉…… 此时,他好像听到了全场很多人的叹息。 第一六零章 凉女多情 “呸!” 董卓斩下伍孚犹自双目圆睁的首级,随手将那染血的环刀抛还给吕布,骂道:“某家对此獠不薄,未想到此撩居然恩将仇报!奉先,将伍孚身体喂狗!带人去把他家给我抄了,屠三族!” 随后他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鲜血,面目狰狞如恶鬼,对在场百官道:“还有人对我不满么?统统站出来,某家一并解决了!倘若没有,给我夹好尾巴做人,倘若再有不轨之心,此獠便是尔等下场!” 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有甚者甚至被董卓那须发皆张满面鲜血的模样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董公受此惊吓,实在是我袁氏安排不周,不若董公先回宫中休息……” 袁隗还未说完,董卓哈哈一笑,一摆手道:“休息甚?此乃宵小所为,和袁公无关,今日乃是君瑜和玉奴的大日子,怎能因些许不快导致误了功夫?袁公安坐,我们肉照吃,酒照喝,婚照结!” 说着董卓将伍孚的脑袋随手提起来,走回桌案“梆”一声砸在桌案之上,然后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伍孚首级断口处鲜血沿着桌子边缘稀稀拉拉流了一地,让在场百官更是低下了头。 “君瑜,你来。” 就在此时,董卓向面色复杂的袁珣招了招手,袁珣点点头来到董卓面前。 “好孙儿,倘若不是你刚才喊了一嗓子,这厮说不定刺某成功,你救驾有功,说罢,要岳祖父我如何赏你?” 面对袁珣那复杂的面色,董卓并未怀疑,毕竟袁珣当时是真的救了他,制住伍孚的还是袁珣府上的卫士,他只当袁珣因为伍孚之事误了婚事而不高兴。 袁珣拱手一揖,摇头道:“岳祖父无事便好,珣年纪轻轻已然窃居高位,不要什么封赏。” “诶……”董卓大手一摆笑道:“赏还是要赏的,老夫赤兔赏给了奉先,要不然此时把那马儿与你,这样,我待会儿差人送三百匹上好的战马去你营中,你那骑卒堪堪二百余人,也太过寒酸。” “如此,珣谢过岳祖父赏赐。” 袁珣再次一揖到底,低下头,脚下却全是自桌案上伍孚首级留下的鲜血,如此刺眼。 宴席在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氛下继续着,除了董系将领和官员,大部分官员都不再交头接耳、高谈阔论,而是沉默着喝着酒吃着饭菜,即使早有人吃的很饱,可是依旧机械的将佳肴往嘴里夹。 更有不少人一边闷闷喝酒,一边偷看伍孚那鲜血早已流干的头颅,只盼这该死的婚礼早些结束,不要再与董卓直面才好。 袁珣面色平静继续穿梭在宴饮宾客间,敬酒接受祝贺。 不多时,袁珣抬着一杯酒来到了曹操面前。 “伯父,请酒。” 曹操面色复杂的盯着袁珣,半响后才摇了摇头道:“未想到当年那个带着一干纨绔为祸洛阳街头的小子已然成长至此,当真让人感叹啊。” 袁珣抿了抿嘴,点头道:“人总会长大的。” 曹操忽然咧嘴而笑,低声道:“世人皆闻,某入仕之时,许邵曾评我‘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我听后不做评论,只是哈哈大笑而去,我不知未来如何,但是迄今为止我曹孟德一心为汉,毫无半点私心,所以也不知道许邵所谓乱世之枭雄到底是何意思。” 曹操说完深深看了袁珣一眼,用只有二人的声音道:“君瑜,我知你此番作为皆因要救你本族之人,我只问你一句,伍孚是救不了,还是不能救?” 袁珣身体微微一震,将手中酒一口喝干,然后再自顾自斟了一杯,再次仰头而尽,半响后才低声道:“……不可救。” 曹操闭眼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看着袁珣,随后说道:“我宁愿你还是从前那个纨绔子弟。” 袁珣苦笑一声,没有回话。 倘若不是情势所逼,他如何能看着伍孚这种忠勇之士慨然赴死,甚至还推波助澜? 曹操拍了拍袁珣的肩膀说道:“将这些骂名担在身上,苦了你了,但是某只求你不要忘记本心才好,呵呵……乱世之枭雄……乱世之枭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说着长叹一口气。 乱世之枭雄…… 倘若不是时势所迫,有谁不想做名留青史的治世能臣呢? 袁珣身体有些僵硬,他微微低下头,强自压抑住有些发酸的鼻子,然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君瑜,某家想拜托你一件事。” 袁珣微微一愣,抬眼看着曹操。 曹操沉吟一下,目光尖锐的看着袁珣道:“自董卓入京之时,我便把家眷遣出洛阳,可是子修这孩子与我颇为亲厚,始终不愿离开我,此番无论你有什么计划,请带上子修,把他带离洛阳,倘若……你与子修亲如兄弟,请你尽力提携于他,还有某在谯县的家小请你托付给本初。” 袁珣皱眉看着曹操,曹老板怎么忽然说这个,说的和交代后事似得? “父亲!”曹昂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曹操双眼一瞪,低声道:“曹子修,人在乱世,身不由己,此间事情任重道远,为父时刻不能松懈,你与君瑜离开,可在洛阳之外策应为父。 莫要任性!你是我曹操的儿子,不要做这些小女儿的姿态让为父蒙羞!” “诺……” 曹昂被曹操那激烈的口气吓了一跳,作为曹氏嫡长子,父亲虽然对待自己偶尔有些严苛,但也不失慈父模样,他从未见过曹操用这种语气训斥自己,是故不敢再言,不甘的低下头。 袁珣这才恍然,看来现在犹自满腔热血的曹操今日因伍孚所激,决议刺董了。 虽然知道曹操刺董有惊无险,但是与曹操颇为亲近的袁珣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伯父请保重,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 “哈哈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再次拍了拍袁珣的肩膀,笑道:“我自省的,这天下我曹孟德何处不能纵横? 大丈夫活于天地间,提三尺青锋,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若不能快意恩仇,还不若自尽了事!” 袁珣眯眼看着豪气冲天的曹操,不禁为曹操暗自挑起大拇哥,不愧是曹老板,这份从容和豪气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与之比肩? 一场染了血色的婚宴一直吃到酉初,宾客这才渐渐告辞离开,而董卓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吕布搀着在一种西凉系将官的簇拥中离开冠军侯府。 虽然袁珣酒量不错,几百人宾客,即使只敬高位之人,他也有些喝的天旋地转,在侍从的搀扶下往董白的房间走去。 华灯初上,董白的房间也点亮了红烛,映得窗棂之上贴着的喜字格外殷红,袁珣醉眼惺忪看着那刺眼的喜字,又想起伍孚的鲜血。 伍孚的头颅被董卓带走了,据说是要做个酒樽…… 袁珣晃了晃脑袋,将诸多杂念甩出脑海,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董白房间的大门。 “呀……” 董白在新房之中等了一下午,腹中正是饥饿,正在偷吃供桌之上的糕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满脸惊愕,此时见袁珣进来,彷如一个偷吃的小老鼠被人抓了个正着。 还是只蓝眼睛的松鼠,别说,还挺可爱的。 袁珣一愣,扑哧一笑,大着舌头道:“要不……我待会儿再来?” 要不是深知董白和自己有缘无分,这个和刘彤置气的女孩,袁珣到挺有三分好感。 “不用不用不用……” 董白三下五除二将将手里剩余的糕点塞到嘴里,生生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这才把吃的全部咽了下去。 “袁珣……夫君,你喝醉了?” 董白拍了拍小手,将残渣拍去,看袁珣被侍从搀扶着,赶忙拉出一把椅子,示意侍从将袁珣搀扶道椅子上坐好。 那侍从很是懂事的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不能喝就少喝些,何必把自己弄个酩酊大醉呢?” 董白一边帮袁珣倒茶,一边随口埋怨:“爷爷也真是的,你才几岁啊,他也忍心让人这么灌你,明天我就去揪他几根胡子,给夫君你出气!” 后宅离花园颇远,是故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董白完全不知道。 “噗嗤……”袁珣莞尔一笑,摇晃着脑袋说道:“不关相国的事情,今日来的皆是朝堂重臣,我乃是小辈,又是我成亲,总要敬酒的。” 董白将一杯清茶递到袁珣嘴边喂他喝了,这才摇头道:“胡说,夫君你贵为大汉右将军,又是列侯,你不喝何人敢强迫与你?” 袁珣喝下一杯清茶,头脑略微清醒了些,闻言笑道:“看来相国颇为宠溺小姐你。” 董白白了袁珣一眼,那白皙如玉的面颊一红,嗔道:“你这人……如今我们已然成为夫妇,你怎的还唤我‘小姐’?” 袁珣一愣,他从心底未曾将董白当做自己的女人,是故称呼上下意识也无任何改变,此时被点破,倒是有些尴尬。 董白虽然生长在胡汉混居西凉,但是也不是愚钝之人,这几日也曾听到一些坊间流传关于袁氏的流言蜚语,还道袁珣与其成婚当真是董卓所逼和形式所迫,此时见袁珣沉默,她心中却是有些伤感。 今日看着袁珣迎亲刘彤和海棠,尤其是海棠,她虽在马车上坐着,但是袁珣进入王允府邸府中那种喜悦和气氛当真是她不能比的。 这几日她也曾打听袁珣和海棠的事情,打听袁珣和刘彤的事情,深知虽然自己名为袁珣正妻,但是其感情完全不能和刘彤、特别是海棠相比。 “叫我玉奴。” 董白小嘴一瘪,眉毛一挑,那略带湛蓝的眼中全是不服。 “夫君,我知道我们婚事乃是祖父一手促成,但是既然上天让我成为夫君的妻子,日后自当为你操持家业,相夫教子,我不信我董白不如海棠,不如刘彤! 我们西凉人爱憎分明,我董白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你认不认不要紧,总之我是你袁君瑜的妻子!” 袁珣愕然看着董白,他一生至此与之有牵连的女子无非便是今日与之大婚三人,若论豪放,没人比得上董白。 “你知道什么叫爱?” 袁珣哈哈一笑问道。 “……”董白沉默一下,看着袁珣道:“阿娘乃是胡姬,被父亲某夜宠信才有了我,对于父亲来说,阿娘不过是一个姬妾,可是父亲死后,阿娘因为太过思念父亲,未出几时便随父亲而去。 世人皆说胡人无人伦之道,妻子往往父终子及,兄终弟及,孰不知那是胡人女子为了养育孩儿所受的委屈。 鸿雁尚知从一而终,我体内是流着胡人之血,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贞烈二字如何写。 我不知道什么爱不爱,但我阿娘教过我,嫁稀随稀嫁叟随叟,我们女子的命运没得选,但是我董白不会后悔。” 袁珣看着这个肤白如玉,面庞犹自带着稚嫩的少女,心中也被这少女之言所震撼。 出身西凉的董白,对待婚姻有着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看法,她没有中原女子的婉约,不矫揉造作,可谓豪放大方,爱憎分明。 董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但是董白越是这样,袁珣心中对董白的愧疚也越发大了。 “叫我玉奴!” 董白看袁珣还是沉默,不禁蹲在袁珣身边,将袁珣的脸掰过来直视着她。 袁珣虽然对这少女心怀愧疚,但是他早已不是那个才出洛阳容易被感情左右的纨绔了。 董白……负了便是负了…… “玉奴。” 袁珣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 董白闻言终于展颜一笑,有若雪莲初放,她开心的挽住袁珣的脖子,在袁珣面颊轻啄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哼!这下公平了!” 袁珣想起今日白天结亲之时刘彤给董白的下马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后摇晃着身体站起身来到桌案前,背对董白,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过两支以红线相连的酒樽倒了两杯酒,将左手的酒樽递给董白。 “喝合卺酒。” 董白笑道:“喝了这合卺酒,我便是你的人啦!夫君你可就不要再后悔了哦,要不然……” 董白“恶狠狠”做了个抽刀抹脖子的造型,却又自己噗嗤笑了起来。 袁珣呵呵一笑,与董白躬身互敬,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喝完合卺酒,董白将酒樽放下,轻轻拥住袁珣的腰,将头埋在袁珣怀中,面色有些羞红。 “夫君……夜了……” 袁珣暗叹一口气,轻轻将董白头上的头饰取下,将董白横抱起来,往大床上走去…… 待袁珣将董白放下,董白已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熟睡了过去。 董白那装酒的酒樽中早已被锦衣卫放了来自华佗高徒樊阿的麻沸散。 袁珣面色复杂的看着在床上熟睡明艳无比的董白,轻轻一叹,将董白的衣衫除去,拿出一张粘了点点鲜血的锦帕丢在董白那洁白的胴体边上,又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此时袁珣除了脸上还有些许殷红,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为你保持完璧之身,是我对你的补偿,希望……希望日后你能幸福。” “来人!” 新房大门陡然被人推开,只见一声黑色缺胯袍,身着皮甲的甲一如同幽灵一般闪身进来。 “走。” 第一六一章 文和,别来无恙? 袁珣带着甲一穿行于冠军侯府后宅,未几时便来到了海棠的房间,推门进房,甲一很自觉的站在了门外。 屋内刘彤和海棠居然坐在一块,而二人嫁衣也换成了常服。 “东西可曾都收拾好?” 二女皆点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的东西,冠军县也不缺这些,刘彤不过是从书房将那被她削为两段的白玉束发冠收了起来。 无独有偶,海棠除了贴身的衣物,也不过带了焦尾琴和袁珣之前的紫竹箫。 “夫君……没有与董白圆房么?”刘彤笑问道。 “没有,哪有这个心思?”袁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刘彤闻言暗自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海棠揽住刘彤的背,安抚一般拍了拍,噗嗤一笑道:“其实夫君和董白圆房也没有什么,那样的美人,我见犹怜,董卓送上门的美人,夫君不采摘一番还可惜啦!” 袁珣闻言苦笑道:“她不似其祖,倒是个奇女子,我以婚事利用已然对不起她,怎能还乘人之危?” 海棠可谓是最了解袁珣的女子,心知虽然自家夫君此时已然算的上心智坚毅之人,可是终究还是少有的心存良善之人,也知袁珣对董白有愧。 她站起身轻轻拥住袁珣的腰,温言道:“其实在这乱世之中,又有几人不是身不由己呢?夫君未要了她,兴许之后她还能改嫁一个好人家。” 海棠说的不错,这时代女子是可以改嫁的,可是改嫁之后终究不如原配,虽比宋代以后要求女子从一而终的贞洁好了不少,可是依旧重男轻女不可改变。 如甄宓那般改嫁曹丕还能是正妻的,始终是少数。 但是董白是董卓的孙女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之后董氏败亡,满门全灭,董白呢?…… 袁珣甩了甩头,将这些思绪甩出脑海,这终究不是他现在该思考的,他也救不了所有人,就如他今日没法救伍孚,甚至有意引导他行刺失败身首异处一样。 刘彤也走上前拥住袁珣,问道:“夫君,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海棠放开袁珣,看了刘彤一眼,又看着袁珣,这也是她关心的事情。 袁珣摇头道:“不走,我在洛阳还有事,之后袁氏族人开始逃离洛阳,你们便随他们一路前往冠军,在那里等我,不出半个月,我自会赶来与你们会和。” 刘彤闻言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她之前身在宫中,怎能不知袁珣对刘辩和何之瑶的承诺,袁珣涉险全是为了废天子,为了大汉。 她动情的抱紧袁珣的腰,哽咽道:“夫君一定小心,我和姐姐在冠军县等着你,倘若……我们绝不独活。” 海棠深吸一口气,轻轻屈膝走了一个万福,然后前去扶住刘彤。 袁珣先吻了海棠额头一下,又拥了拥刘彤,头也不转的带着甲一消失在暮色之中。 为了庆祝孙女成婚,在袁珣和袁隗的撺掇下,董卓决定大赦天下,大庆三日,整个洛阳城在这三日都不宵禁。 是故压抑了许久的洛阳今夜张灯结彩,路上闲逛的颇多,酒肆楚馆也是人声鼎沸。 这几个月洛阳饱受刀兵之害,对于斗升小民来说,没有谁对谁错,而是受尽了压抑惊恐,现在在他们看来洛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甚至久违的出现了钦点,大家都在释放着自己心。 至于因为是谁结婚…… 与他们何关? 袁珣穿着一身黑色直裰,外罩一件黑色罩衣,头脸整个罩在兜罩之中,坐在马车上由侯府侧门出门,甲一赶着车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来到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楼面前。 “天王盖地虎。”甲一下了马车,低声道。 周边黑暗处窜出一个黑衣锦衣卫,回道:“宝塔镇河妖。”随后马上半跪在地,“见过公子。” “辛苦。” 袁珣出了马车,取下兜帽露出真容,对那锦衣卫一点头。 “公子言重,奉孝先生和指挥使已等待公子多时。” 袁珣不在耽误,带着甲一推门而入上了二楼。 二楼之中数十个锦衣卫正在忙碌,书录的书录,观察四方的观察四方,郭嘉犹自坐在洛阳模型沙盘面前盯着沙盘默默不语,史阿手扶苗刀站在窗前。 众人见袁珣上楼,纷纷拱手见礼。 袁珣摆了一下手,径直带甲一走到了郭嘉面前,此时史阿也围了上来。 袁珣点点头,对郭嘉道:“人呢?” 郭嘉笑着朝房间角落的一个硕大的木箱一努嘴,袁珣轻笑一声,走到木箱面前,打开箱盖。 其中一个身穿儒衫的人被绑了个严严实实,头上套着黑布袋。 袁珣一把拉起黑布袋,那人嘴上勒着一根绳子,黑布条拉起来屋中的灯光让他有些不适应,眯眼片刻看到是袁珣,不禁双眼圆睁,不断挣扎起来。 “唔……唔……!” “嘿嘿……文和先生,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这人赫然便是袁珣今日在永安宫前见到的太尉瑑贾诩。 袁珣蹲下伸手将贾诩口中的麻绳解开,甲一抽出环刀抵在贾诩的喉咙上低喝道:“莫要想着呼喊,声音一大,人头落地!” 贾诩被那刀锋逼得往后仰了仰,不明所以的看着周围,那些井然有序的大汉们和居中而坐儒衫劈头的文士,再看看一脸哂笑的袁珣。 “君侯,您把我绑来这里做什么?在下何时得罪君侯了么?” 贾诩不愧是贾诩,经过一开始的不适应,现在的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半点惊慌。 袁珣心中赞叹一声,摇头笑道:“倒不曾得罪于某,本侯还要感谢文和先生今日在那董璜面前为某说好话。” 贾诩瞥眼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苦笑一声道:“君侯今日大婚,感谢的话难道不该请在下去府上喝上一杯?君侯感谢在下的方法倒也别致。” 袁珣轻笑一声,摇头道:“喝酒的话日后多的是机会,今日请先生来,主要是想让先生看场大戏,先生莫要想着逃跑或者是大喊,我这弟兄……真的会杀人。” 贾诩再次看了看那刀锋,苦笑着不再说话,想看袁珣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袁珣不再理会他,而是站起身对郭嘉道:“师兄,开始。” 郭嘉轻笑一声,眯眼道:“亡魂复仇……开始!” 贾诩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洛袍”(缺胯袍)的大汉拿出一盏灯笼还有一块黑布来到窗前,将灯笼放在窗沿之上,以黑布遮住光,又放开,又遮住…… 有节奏的重复几次后,旁边一个同样着装的汉子拿出一根铜管放在眼睛上,片刻后回复:“四三,六二,三一,五七,九一……” 随后一个伏案书写文士打扮之人迅速翻动案上一本纸装书籍,一边翻还在纸上写着什么,随后道:“影一回复,一号目标拿下。” 片刻后,那拿着铜管的汉子又道:“五一,一二,六九,七三……” “影九回复,二号目标死亡。” …… “影四回复,五号目标死亡。” …… “七地起火。” “三地起火。” …… 贾诩听到这里一愣,下意识朝着窗子缝隙看出去,只见远处一处宅邸火光冲天,而外面街道中也传来惊呼声。 他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袁珣这里是一个什么组织的指挥中枢,他们报得数字乃是一中通讯暗语,而那火光便是讯号。 而且这个组织之严密,效率之高,就这么片刻功夫,已然击杀了七八个人,而且在洛阳各处点起大火制造混乱! 袁珣……他想干什么? “冠军侯!何以在大婚之日搞乱洛阳?”贾诩犹自强行镇定问道。 袁珣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而是对着屋中角落一个牌位点燃三炷香,插了上去。 “伍校尉,今日你全家惨死,我也算元凶之一,此时我也算为你讨回些许血债,愿你泉下有知可平息些许怨气。” 贾诩定睛一看,那牌位上赫然写着“越骑校尉伍孚之灵位”,他呼吸暮然急促起来! “莫非你在针对董相国!?” 贾诩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便是这个,此时洛阳董卓一家独大,搞乱洛阳只可能针对董卓! 但是为什么? 袁珣已然是董氏孙婿,袁董两家已然联合,此时董卓大军陈兵洛阳各处,袁珣除了五百仪仗队,没有任何军队在城内,他要兵变么?就凭这五百人? 五百人…… 贾诩何等聪明之人,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大声道:“你要逃!你要桃李代僵,用军士换袁家人逃!” “噗……” 正在喝酒的郭嘉一口酒喷了出来,转过头讶异的看了贾诩一眼,再震惊的看着袁珣。 袁珣耸了耸肩膀笑道:“我说了你还不信,这洛阳城里还有这一位绝顶聪明之人,要是不把他掳来,我们计划很可能被这家伙看出来。” 郭嘉挑了挑眉头,放下酒壶,起身朝着贾诩作了个揖,微笑道:“文和先生是?在下颍川郭奉孝,先生之聪颖乃是在下平生仅见,既然先生现在身处于此,不如再猜猜,我们撤出袁氏族人后还要干什么?” 贾诩深吸几口气,从袁珣胆大包天的精妙布置中回过神来,见郭嘉开口询问,皱眉眼珠直转。 对啊,把袁家人换出洛阳,那么五百军士也就就地潜伏于洛阳之中,但是光靠着五百人对阵董卓手下近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袁珣想刺董? 贾诩想了想,又摇头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决了。 不可能的,袁珣既然撤出袁家人,说明和袁绍一样也不愿为董卓效力,既然如此就不可能舍命去刺董,彼时大军已到,五百人活不过一息。 那么这五百人有什么用呢? 袁珣花了那么大功夫布置这个大局,一定要达到一个对他更加有利的目标才行,洛阳城中有什么东西比董卓的人头更加重要? …… 贾诩瞳孔一缩,想到一个可能,吓得一颤。 “你们……你们要挟持弘农王出逃!” 啪啪啪…… 此话一出,郭嘉不禁鼓起了掌。 “贾文和,你的聪明在下平生仅见,不愧为贾谊后人,虽然不愿承认,我这不成器的师弟看来掳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 袁珣噗嗤一笑道:“文和先生何不再猜猜某家掳你到此何意?” …… 贾诩沉默一阵,叹口气道:“我贾文和自认一世低调,只愿在这乱世中苟存性命,却不知道如何引起了冠军侯你的注意……想必我此时若是不认足下为主,顷刻间人头落地……” 袁珣哈哈大笑道:“文和先生言重了,如此大才,我扫榻以待才是,怎会害了先生性命?” 袁珣虽然如此说,可是贾诩脖子上那横着的刀锋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袁珣说完无奈道:“但是先生已然全观某的胡闹,也倒不能让先生这么简单就回去的,不过倘若先生愿意为珣保守秘密,珣便将先生放了就是。” 贾诩气得直翻白眼,这不是耍流氓么这不是? 什么叫为你袁君瑜保守秘密,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而且你袁君瑜费力巴拉把他掳到这里,还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就是为了让他贾诩看场戏? 也就董璜那种傻子信! 势必人强啊……狗命要紧…… 贾诩再次长叹:“我投君侯简单,但我老妻幼儿尚在洛阳,我若投了君侯,他们必将性命不保……” 袁珣闻言哈哈大笑,手一挥,那横在贾诩脖子上的刀终于被大汉移开,随后袁珣亲自为贾诩松绑,拍了拍手。 “父亲……!” “夫君……” 听见这声音,贾诩心中一松,同时又暗骂,倘若刚才自己选择另一条路,只怕不止他死,而是满门被灭。 “贾文和,见过……主公……” 贾诩躬身行礼,心中却急急开始计算起来。 眼前少年身份显赫,有勇有谋,手段狠辣,可谓少见…… 投了他和跟着董卓,似乎也并无区别,袁绍出逃后,必然纠结天下诸侯反董,此时投这少年,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哈哈哈哈哈……我得文和,如虎添翼尔!” 贾诩低头听着少年嚣张大笑,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这货……也太无耻了! 第一六二章 杀人者,伍孚也(加更一章 求收藏及各种票) 董旻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府邸周围热闹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今日虽然是因为袁家那世家子和玉奴的婚礼,但是因为全城不宵禁大贺三天的原因,整个洛阳城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远处街角几个顽童抬出一个燃烧正旺的火盆,嬉笑着从怀中掏出几节青竹节丢入火中,片刻之后,火盆中啪啪作响,青竹炸裂让火星四溅,好似火树银花,顽童拍着手围着火盆又笑又闹。 董旻见这一幕,嘴角慢慢勾起,不禁往孩童处走了几步,想感受这群顽童的快乐。 大汉天下渐入颓势,大兄刚刚执政,这看热闹的四周和百姓脸上的笑脸,恍如盛世景象,这是不是预示着董袁联合即将让这天下改颓为兴? 这是个好兆头,不是么? 那几个孩童好似没有玩开心,其中一个抓起地上一把扬尘,往另一孩童身上撒去,那孩童避开,哈哈笑着抓了一个土坷垃开始反击,一场“大战”似乎便从此开始展开。 其中一个孩子手中土坷垃砸空,掉在了董旻脚下,溅起尘土污了他的朝服。 这是他刚刚穿了没几天的奉车都尉武官服,每日上下朝和进宫执勤,他都要穿,他很爱惜这套衣服。 作为董卓的亲弟弟,也许这身衣服穿不了多久,他便要换一身更高级的官服了? 身后的侍卫一看,怒瞪双眼,“噌”一声将腰中环刀抽出一半。 董旻伸手制止侍卫喝止这几个孩童,笑道:“无妨,某还小时,在西凉也曾与大兄如此嬉戏,从军以后却尽是血雨刀光,多少年没有看到这种画面了。” 说完,他还童心大起,弯腰拾起一个土块,轻轻朝着那群孩童扬去。 其中一个单子颇大的孩童偏头躲开,嘻嘻一笑,也不认生害怕,手上一挥,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土块就朝着董旻飞来。 董旻故意不闪躲,任由那土块砸在自己身上,刚要反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土块”在他肩头碎裂开来,从中飞溅出一片奇怪液体淋了他一头一脸。 他下意识往身上一摸,只觉手中滑腻腻的,还有一股呛人的油味。 董旻此时还是莫名其妙,抬头往那孩童看去,只见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矮小的身躯哪里是什么孩童,明明是个长着大人脸的侏儒! 正在此时,另一个侏儒将那火盆一脚踢倒,火星溅开一大片,有一点火星随着风向着董旻飘去。 火星刚刚沾身,董旻半边身子瞬间化为一个火球! “啊……!” 那火焰灼烧身体的剧痛让董旻忍不住惨叫着拍打起来,说也奇怪,双手拍打着火之处居然一点不能将那火拍灭,他不禁倒地翻滚,身体过处地面也跟着燃烧起来! 没有半息时间,董旻整个人已然被冒着黑烟的熊熊大火包裹起来,惨烈的叫声传遍了整个街道,街道之上的人都惊呆了! 董旻几个侍卫尚不知此时该救主将还是该捉拿刺客,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可是只见那几个侏儒此刻双手连扬,几点寒芒飞向几个侍卫,还未等侍卫反应过来,便倒地没了动静,那喉咙和脑门要害之处赫然插着几柄明晃晃的飞针! “杀人者,伍孚也!” 侏儒干净利落的杀完人,高声呼啸一嗓子,霎时间便跑了个没影,除了地上渐渐没了动静的火球,和那个被踢翻的火盆,奉车都尉府门口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 与此同时,在洛阳另一边,牛辅手下校尉李蒙随着自家主将参加了袁珣婚礼,与主将分离后醉醺醺的带着两个侍卫摇摇晃晃朝着皇城脚下大营走去。 待得里军营还有几百步,却听不远处传来莺莺燕燕的娇笑之声。 “咯咯咯……” 那娇笑声魅惑入魂,听得李蒙三人骨头都素了。 李蒙甩了甩尚因醉酒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往那边看去,只见一群身穿彩衣的妖艳女子围着一个夜市小摊,不知那夜市捏糖人的小摊,摊主手巧,一个个精美糖人在他手上成型,时不时引得这群女子娇呼巧笑。 这群女子衣着清凉,其中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领口更是开到了肩头,露出一片白腻肌肤,看的李蒙双眼都有些发直。 “将军……这……嘿嘿……” 李蒙一个侍卫看自己主官眼神,略有些猥琐的搓手笑了起来。 李蒙再次甩了甩脑袋,大着舌头问道:“今夜为何不宵禁,皇城脚下还有人摆摊?” 那侍卫应道:“相国为了庆贺小姐和右将军大婚,特此批复全洛阳大庆三日,无需宵禁,这些女人怕不是哪家官宦小姐,出来夜游。” 李蒙眼珠一转,给了那侍卫脑袋上一下,笑骂道:“猪脑袋,哪有官宦家眷穿的如此暴露,依某家看来,明明是一群风尘女子!” “嘿嘿……将军英明!” 那侍卫嘿嘿一笑,忙点头称是。 李蒙哈哈大笑一声,迈着踉跄的脚步朝着那摊位而去,一面走一面道:“即是风尘女子,也可替爷松松筋骨……” 他摇摇晃晃笑嘻嘻来到那摊位后面,径直走向那露肩女子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香!” 那露肩女子悚然一惊,回过头看是一个武官打扮的人,又噗嗤一笑道:“你这人,好不知羞,醉了酒却来占我便宜,莫不怕我报官?” 那一笑让李蒙浑身又软了三截,他踉跄着一把将女子抱入怀中,笑道:“官?某家就是官!” 女子嘻嘻一笑,轻轻推了李蒙一把,笑道:“呸!才不信你个登徒子……”说着摇着身体小步跑开。 李蒙被这女子轻轻一推,也许是酒喝多了,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那两个侍卫本在看戏,等着李蒙起身追逐女子,等了半天却不见李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李蒙双目圆睁,心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早已气绝! 侍卫大骇,刚要抽刀,余光却见,那捏糖人的老板从怀中取出一根铜管放在嘴上,噗嗤连吹。 两个侍卫脖子如针扎一般酥痒,下意识从脖子上拔出一根冒着蓝光的牛毛针,然后忽然口吐白沫软倒在地! 摊主用吹针杀人后,高喝一声:“杀人者,伍孚也!”随后转身一纵,消失在身后漆黑的小巷之中。 好事者听了摊主呼喊,再看向那边,只见三个人倒在地上,刚才那群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 樊绸之袁珣府中出来以后,坐在马车之上,摇摇晃晃朝着军营而去。 他心中犹自是伍孚被杀的画面。 哼!什么货色,也敢来捋相国虎须?当相国和右将军吃素的么? 他冷笑一声,又想起袁珣,据说右将军的军队待遇极好,不但将官月赏达到五十余贯钱,连军士月赏都有三贯多,每七天还能吃一顿肉。 关键这还是不远处一起喝酒原本丁原手下的高顺说的。 高顺才跟了袁珣几天啊……就升任郎将,独领并州参军四千多人! 可怜他樊绸跟了牛辅多年,却仍旧是李傕手下一个校尉。 就算是吃空饷一个月也不过十余贯钱…… 人比人,气死人! 要不要走走关系和右将军联系联系? 倘若能到右将军麾下,凭他樊绸用的勇武,还不能吃香喝辣么? 就在樊绸胡思乱想之际,只感觉马车一顿。 樊绸本就喝多了酒,此时被马车一晃,差点吐出来,他不禁怒道:“何事停车?!” “将军……有人拦车?” 樊绸闻言大怒道:“何人如此大胆?”说着挑开车帘。 让他惊异的是这条街刚才还人来人往,此时却是空无一人,街道尽头只有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怀抱一柄造型古朴的剑站在街道之上。 “你是何人,胆敢拦我车架?”樊绸大怒道。 “杀你之人,记住了,我叫影一,去了阎王爷哪里可不要报错名字。”那剑客冷冷道。 樊绸气笑了,虽然此次是来参加袁珣婚宴,他和侍卫都未带长兵器,不过带了一把环刀傍身,走之前刚刚从袁珣门房那里将随身武器取回。 但是他樊绸也是西凉军数得上号的猛将,来人却想明目张胆刺杀与他? “下车一战,莫要让手下来送死。”那剑客继续冷然发声。 樊绸怒极反笑,跳下马车,噌一声抽出环刀,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某家这就陪你耍子一番!”说着朝身边侍卫道:“你们都不许出手,看某家杀这狂徒!” 说完,樊绸大喝一声,双手握着环刀就朝着影一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影一终于动了,他单手持剑足下一点,如同一个黑影一般朝着樊绸奔来。 看影一奔来,樊绸持刀一个突刺就朝着影一胸口刺去。 影一不躲不闪,带鞘的剑一格便将樊绸的刀隔开,在错身一瞬间寒光一闪,剑出鞘! 当! 樊绸也是久经战阵的大将,一刀刺空,随即扭腰一斩,正好斩在影一劈来的剑上。 影一的剑和樊绸的刀一触及分,随后垫步后撤。 “怪不得指挥使让我亲自来杀你,你武艺不弱。”影一甩了甩持剑的右手,冷道。 樊绸没说话,他是战将,武艺不弱,可是刚才两招便能看出,对面自称“影一”的剑客剑术很高,虽然他的力气在这剑客之上,可是他能感觉到,这剑客尚未出全力,刚才的两招只是试探而已。 他有些后悔自己托大和这剑客一对一了。 倘若是战场马上对战,他倒是不怕这剑客,可是这是短兵器的街头械斗,而且他并未着甲…… “指挥使?你们是什么组织?还是那个官署?可知我是谁?我是董相国……” 还未等樊绸说完,只见影一眼中寒光一闪,欺身近前,长剑自下而上挑来,樊绸连忙举刀下劈。 还未等刀剑相交,影一左手推着剑柄陡然变招,上挑的剑霎时间变成了直刺,樊绸的刀还未劈下来,那长剑如灵蛇出活动一般极速刺向樊绸心口。 “扑!” 樊绸的话被堵在嗓子口,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长剑在心口直没剑柄,然后眼前一黑…… 影一抽出长剑,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冷道:“你招式大开大合……战场相遇,我恐不如你,可惜这不是战场。” 见那剑客干净利落的杀了樊绸,樊绸手下的侍卫都吓呆了,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只见那剑客倒提长剑几个起落便杀入他们之中。 惨叫声、利刃入体之声和刀剑相交之声蓦然响起,半盏茶的功夫,整条街站着的人只有影一一个人了…… 影一甩了甩剑上鲜血,挽了个剑花长剑回鞘,看了看周围一地死尸,皱眉摇头道:“还是不如指挥使……而且明明是我杀的人……” 说着,他摇了摇头,从蹀躞上拔出一把短剑,在车棚下刻下“杀人者,伍孚也”,转身走入暮色之中…… 这一夜开始不久,这样的刺杀在洛阳四处都在发生。 同时,洛阳很多地方都莫名其妙燃起了大火…… 洛阳,乱了,被一个冤魂彻底搞乱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一六一章 桃李代僵 (上) 袁珣看到各处报来目标以消灭,轻笑一声对郭嘉道:“师兄,接下来交给你了,我得先回去了。” 说完,他对犹自在箱子中闷闷不语的贾诩道:“文和啊……莫要发呆了,让我师兄把全部的计策全说给你听,然后用你的脑袋为我们查缺补漏一番,有了你的参与,我才能安心呀,倘若你一计未出,或者身在曹营……咳咳……或者身在我这,心向董,那么后果懂的都懂……” 贾诩浑身一震,“幽怨”的看着袁珣,也顾不得袁珣话里的毛病,起身拱手作揖道:“诩妻儿性命皆在主公之手,何敢消极怠工?” 心中却是破口大骂这小子鸡贼无耻,简直将他当做案板上的肉。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是自己妻儿都在人家手上,他如何能跑? 况且其实刚才一瞬间他也有想通某些事,袁珣的潜力不若,而性格也算是果断,怎么也不算庸主。 但是这袁君瑜动不动就以他妻儿和他性命相逼,实在是讨厌至极! 袁珣哈哈一笑,转身下了阁楼。 盏茶功夫,袁珣回到了冠军侯府,换了身衣服来到董白新房之中,三下五除二又把衣服拖了个干净。 掀开被子的同时,袁珣呼吸一滞。 董白不着寸缕躺在床上睡得真香,这小妮子仰面睡得四仰八叉,此时春光乍现,让袁珣差点喷出鼻血,腹下也开始有了些许燥热。 袁珣苦笑一声,赶紧将被子给董白盖上,自己钻进了被子里,躺到了董白身边。 真白啊…… 不不不,估计再有片刻,董卓的人便会来府上了? 彼时便是今夜最重要的环节了…… 真长啊那腿…… 啊呸,在想什么呢?! 袁珣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恩……” 也许是麻沸散药性已过,或者是袁珣动作太大,董白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然后翻了个身,缩到了袁珣怀里,鼻腔里发出一声甜腻的哼声,又睡了过去…… 袁珣只觉得那一对滑腻在身上蹭了蹭…… 他霎时间只觉一股热火直冲头顶,而后被子某处高高支起…… 煎熬啊…… 袁珣苦笑一声,强迫自己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将思维转移到今晚计划上…… 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要多久,此时袁珣心心念念赶紧有人来打断这一场煎熬。 可是天不遂人愿,袁珣僵直着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后,满外才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袁珣松了口气,立马装作被惊醒一般一下坐了起来,不耐烦道:“何事?!” “君侯快快起来,出大事了!” 董白也被惊醒,睁眼看到上身裸露的袁珣,在掀开被子看到自己未穿衣服,那如玉一般洁白的面颊马上绯红。 “夫君,怎么了?” 袁珣轻轻将她拥在怀中,道歉道:“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董白还道二人刚赴人伦,搂着袁珣得腰摇头道:“似乎是出事了,妾身伺候夫君穿衣,夫君出去看看。” 袁珣点了点头起身,董白披上小衣,却见床上凌乱带着红梅的白色锦帕,她面颊绯红,赶忙将那锦帕藏到了枕头下面。 待董白披衣起身要为袁珣穿衣之时,却见袁珣而然怒立,霎时间面红耳赤。 “夫君……你……” 袁珣大囧,讪笑道:“玉奴你实在太美……” 董白听袁珣夸自己,虽然害羞,心中也是高兴万分,但是此时外面催得紧急,她也忙伺候袁珣穿上一套直裰常服,又为袁珣梳好头发,用束发冠束了发髻。 袁珣起身倒了三杯冷茶灌下去,这才将心中燥意压了下去,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夫君且去做事……倘若刚才尚未尽兴,妾身等你便是……或是去两位妹妹房中都可以……妾身听说……这样忍着对……对身体不好……” 袁珣听了董白的话,差点在门口跌倒。 董白看着袁珣踉跄而去,咯咯娇然一笑,转身回到床上,不知为何,她今晚困倦的紧。 上了床,董白将那锦帕从枕头下面取了出来,看着那已有些泛黑的落红,再想起袁珣刚才那可笑又可爱的样子,甜蜜一笑,笑完眉头却蹙了起来。 奇怪了,为何自己对刚才二人亲热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再看那锦帕,董白又是面色一红,抱着锦帕打了个呵欠,再次沉沉睡去、 袁珣出了门,问那敲门的侍从道:“何事扰我,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侍从急道:“君侯恕罪,实在是事出突然,相国麾下牛将军来访,就在前厅!” 牛辅?他来干什么? 袁珣点了点头,朝着前厅走去。 牛辅坐在前厅之中,焦躁的喝着茶,就这么前半夜,西凉系将领五六人被杀,他手下大将李蒙,李傕麾下的樊绸也被杀了,连岳父的亲弟弟也被人烧死在街头,投靠董系的七八个官员全部力气死在家中。 这群暴徒还四处纵火,董系一时间可谓损失惨重。 片刻后,一声呵欠响起,袁珣揉着眼睛从后宅走了进来。 “牛辅见过君侯……” 袁珣摇了摇手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点着茶水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姑父不要多礼……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牛辅见袁珣叫自己姑父,心中也很是欣喜,但是此时不是时候,他急道:“君瑜不知今晚发生了何事?” 袁珣奇怪的看了牛辅一眼,皱眉道:“侄儿今日喝酒喝得太多,和玉奴圆房后一直熟睡直到此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牛辅深深叹了口气道:“祸事了!今日君瑜婚宴后,十多个在朝官员或是被人刺杀在回去的路上,或是被人杀于家中……其中还有岳父的亲弟弟奉车都尉董旻!” “什么?!”袁珣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人干的?如此胆大包天?!” 牛辅有些惊恐的说:“杀人者或当场高喝,或是留下字迹……乃是伍孚……” 袁珣瞪大眼睛看着牛辅,半响后张了张嘴,然后摇头道:“姑父和我开玩笑么?伍孚乃是我府中卫士亲自擒拿,岳祖父亲手杀之,而且吕奉先领命诛其三族,难道他活过来杀人不成?” 牛辅苦笑道:“可是就是这么奇怪……这些杀人的人似乎是在帮伍孚报仇一般,每个被杀人的死相难看,死法离奇。” “那舅父不去保护岳祖父,来我这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么?” 牛辅摇头道:“相国担心你和玉奴安全,特派我带了一千军士过来保护。” 袁珣心中咯噔一声,这莫不是被董卓看出来,要变相软禁自己? 随后他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参与行刺的锦衣卫暗部,皆是从冠军县训练处调集而来的生面孔,而且从头到尾行动极为顺利,并没有反馈有人失败被擒,这种情况计算董卓是神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猜到是自己…… 况且…… 袁珣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问道:“我袁氏有人被杀?” 牛辅闻言颇为沉重的点点头说道:“有几个袁氏族人被杀……” 袁珣猛然站起,失色大喊道:“不好,我父母祖父!”说着就要往外跑。 这也是袁珣和郭嘉策划的这场暗杀行动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几个袁氏族人与董卓关系颇为暧昧,甚至投靠了董卓,在袁珣点头下,郭嘉也将他们列入了暗杀名单。 为的就是将袁氏摘出去。 牛辅吓了一跳,赶忙将袁珣拉住,安慰道:“君瑜放心,老太傅和太仆夫妇我们早就保护起来了,他们安然无恙。” 袁珣心中一惊,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你们保护呢! 他不管不顾挣扎道:“那不行,那可是我亲人,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当闹他个天翻地覆!若是让我知道谁在捣鬼,我定将他剥皮抽筋!” 牛辅深知袁珣的担心,董卓也不是正有这样的担心,这才派他来保护袁珣么? “可是君瑜你在洛阳城中只有五百士兵,如何能分散保护他们?” 袁珣闻言停止了挣扎,想了想转身皱眉道:“要不然姑父派人将我祖父父母和我袁氏在洛阳的三百族人接到冠军侯府,有了姑父一千人,在加我五百精锐,何等宵小能够来捣乱?” 牛辅细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以袁珣的性格,若是不从,只怕这小祖宗真的会闹得不可开交。 袁珣又想了想,开口道:“姑父,我要入宫见岳祖父。” 牛辅奇道:“你此时入宫?” 袁珣点头道:“我还是心中不安,担心岳祖父哪里有变,此时进宫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我府上和我亲人家眷安全就交于姑父了,待我回来再说。” 牛辅来此,本来就不单单是保护袁珣安全,还有担负试探袁珣的任务。 毕竟再来洛阳城中能干出此等大事的,袁珣作为董卓以下掌军最多的人,脱不开嫌疑。 可是袁珣此时的做法倒是让牛辅心中稍安。 他把家眷和太傅太仆安全交给牛辅,自己孤身进宫帮董卓,就说明他心中坦荡。 要不然谁敢进宫,还把家眷交给他牛辅? 牛辅沉吟一下,点头道:“也罢,我拍二百精兵保护你进宫,然后派五百精兵去接老太傅、太仆夫妇和其余袁氏族人,那你那五百军士呢……” “高顺!陈到!” 袁珣闻言高声叫了起来。 片刻后,高顺、陈到一身甲胄小跑来到前厅,半跪在地上道:“君侯!” “你二人带我亲卫护卫侯府,全程听牛将军指令,我不回来,不许私自有任何动作!”袁珣嘱咐道,后面一句话语气颇重。 在牛辅看来,袁珣是怕他手下的悍将不听牛辅号令,而只有高顺陈到才知道,这是让他们按兵不动。 “诺!” “好,君瑜你注意安全。” 袁珣走出门,看到二百西凉兵已然列队等待,他跨上陈到牵来的夜照玉,对那二百西凉兵喝道:“随我入宫!” 说完当即一拉夜照玉的缰绳,小白人立而起,嘶鸣一声,载着袁珣朝着皇宫奔去。 第一六二章 桃李代僵 (中) “文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洛阳搅动风云!” 皇宫朱雀门前广场,数万军士列队而立,火把将整个广场映的通亮。 董卓伏在一具焦黑的尸体上大哭着,一面哭一面朝着旁边的李儒喝问道:“若要让我找到这些个宵小,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叔颍啊……你放心,大兄当为你报仇血恨!叔颍啊……我的兄弟啊……” 董氏人丁本就不兴旺,董卓大哥早夭,只留下一个董璜,他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死的早,只有一个孙女,董旻能文能武,还助董卓诛杀了何苗,可谓是董卓左膀右臂,可是董旻忽然死的不明不白,还死的这么惨,董卓心中何能不悲痛欲绝? 李儒站在旁边低着头,面容也是戚戚,本来今天出了伍孚这档子事情就显得很不顺利,谁知道一天都没过,洛阳便死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和董卓有关系的人,或是西凉军将领,或是投靠董氏的官员。 一时间,董卓可谓损失惨重。 到底是谁? 伍孚残党? 世族? 还是……袁家? 不可能啊,袁家此时和董氏正是蜜月期,只怕此时袁珣和玉奴正在共度良宵,他们有什么理由呢? 况且……李儒偏头看去,陈列在广场上是极具尸体中的两三具,皆是袁氏族人,还都是在朝为官的人…… “报……!冠军侯前来!” 董卓泪眼迷蒙的抬起头,只见袁珣策马奔来,进了朱雀门滚落马鞍,面色阴沉的快步走向前,噗通半跪于董卓面前。 “孙婿来迟,请岳祖父责罚!” 董卓此时哪还有什么心情,抹了抹眼泪点头道:“玉奴可好?” 袁珣道:“玉奴没事,还在孩儿府中熟睡。” 董卓安下心来,点头道:“你和玉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站起身,怒道:“给我搜!全城搜!有什么可疑之人不必上报,就地格杀!” 袁珣起身走到李儒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这……不太好?” 李儒有些沉重道:“奉车都尉惨死你知道么?” 袁珣点头道:“牛将军和我说了。” 李儒目光示意地上的焦尸。 袁珣抬眼望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神火雷实在霸道,董旻七尺多的大汉,此时烧的蜷缩成一团,面目不分…… 李儒又指了指不远处袁氏族人的尸体,眯眼看着袁珣。 袁珣顺他目光看去,忽然眼睛一瞪…… “族兄!族叔!……” 说着,袁珣奔到那几具尸体面前,震惊的看着那几具尸体,然后浑身有些颤抖的指着尸体道:“他们……他们怎么死的?” 李儒暗暗松了口气,倘若袁珣反应过激,或是哭泣,那就有些过了,这几个袁氏族人并不是袁氏核心,不过是分支旁支,这才投了董卓寻求仕途更加,作为嫡子的袁珣不可能会有多悲痛。 “他们被人投毒死于家中。” 袁珣深吸一口气,居然狰狞笑了起来:“好哇,竟然动到我袁氏头上了!在洛阳,只有我袁氏欺负他人,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袁氏头上动土!” 说着,他走到董卓面前再次半跪,大声道:“请叔祖允许我麾下军士入城协助排查,我一定要找出这些宵小,让他们知道什么人动不得!” 李儒苦笑,这才是袁珣的性格,作为嫡系族人,他可能并不关心旁支死活,但是袁氏荣耀他不得不顾,今日有人敢杀袁氏旁支,明日也许就有人敢杀主家子弟,这是袁氏不能容忍的。 他缓步来到有些迟疑的董卓面前,说道:“主公,千万不可……” 董卓闻言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此时事发突然,正值人心浮动,倘若君瑜大军进城,难免被用心人利用。” 李儒躬身道:“主公英明,这伙人打着伍孚之名性刺杀之事,不但杀我们的人,也杀袁氏族人,也许就是要挑起董袁争端,倘若君瑜大军进城,怕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虽然君瑜现在看来此事无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董卓闻言目光闪烁,杀气横生,这群人指在破坏董袁联盟,策动袁珣和他两军交战,可谓用心狠毒! 片刻后他目光柔和下来,看向袁珣道:“君瑜不要冲动,不要中了宵小计策,你的军士不但不能进城,就连今日仪仗也得快快出城。” 袁珣心中一喜,暗道郭嘉果然是三国顶尖谋士,李儒和董卓的心思被他猜了个全,当日郭嘉便说,事发后让袁珣主动请缨调兵入城,必然引起董卓忌惮,以董卓的性格,恐怕不会让袁珣在城内留一兵一卒。 因为若是他们查出此时与袁珣有关,光杆司令的袁珣也更好被控制。 果不其然! 这就是李儒和郭嘉的差距。 当一方的思维方式和性格完全被另一方掌握时,就代表着会被对方牵着走。 郭嘉策划的这套迷踪拳,打的李儒晕头转向,完全沦为了郭嘉的棋子。 不过袁珣不知道的是,这也不怪李儒,郭嘉在水镜书院学的就是以人心定计,而李儒却是战略制定型人才,让李儒定战略,李儒玩的很转。 比如将董卓一步步从并州刺史送上现在的大汉太师、相国。 但若是让李儒和郭嘉比心理战,郭嘉甩李儒十条街都不止。 全天下能和郭嘉比心理战的,除了那位被演义吹得近妖,现在还是个孩子的诸葛孔明,只怕也只有贾诩了? 可惜咯……贾诩现在在郭嘉那里为后续计划查缺补漏呢! 袁珣心中笑的打跌,可是面上却是颇有不甘。 片刻后,袁珣才有气无力颓然拱手道:“喏……” 董卓见袁珣丧气模样,上前拍了拍袁珣的肩膀道:“君瑜不必沮丧,老夫绝不会放过这群该死的蠢贼,君瑜且安心回去陪玉儿,顺便安排军队出城,待老夫拿出这群宵小,便通知君瑜前来亲自监斩,以解你我祖孙心头之恨!” 看着如工蚁群一般众多的士兵随着董卓一声令下,四下铺洒与洛阳城中,袁珣挑了挑眉毛。 郭嘉他们应该已经撤入冠军侯府,而锦衣卫众多今日实行刺杀计划的暗部影卫们应该都已经就地潜伏。 他再留在宫中已然没有任何作用。 “岳祖父,若无其他事,孙儿先回府陪玉奴了。”袁珣有些冷冽的躬身道,“顺便应岳祖父的令,将我的人全部撤出洛阳城……倘若岳祖父捉拿到在作乱的宵小,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董卓还道是让袁珣麾下士兵全部退出洛阳让袁珣心中膈应,可是此时他满脑子都是为董旻报仇,捉拿凶手,哪有心思管袁珣想什么。 耐着性子摆了摆手,董卓如同一头暴戾而沉默的凶兽,转身相宫内走去。 他今晚便要夜宿皇宫! 袁珣朝他的背影拱了拱手,又向一边苦笑的李儒点点头,朝着宫门外走去。 牛辅背着手在冠军侯府正厅走来走去,心中也一直惴惴不安。 希望袁珣此去皇宫,不要闹出什么纰漏才好。 之那次出战被黄忠一招制服,再到袁珣带二百骑兵就敢在黄河边小平津从董卓手里劫圣驾,牛辅算是见识到这位小祖宗的胆大妄为。 是故对于袁珣吩咐将袁隗和袁基夫妇及袁氏所有族人全部接到冠军侯府这种荒谬要求,牛辅也未太过为难。 就怕在这人人自危的当口,这位祖宗闹出什么事情连累了自己。 在正厅中,刚来不久的黄氏正在为老太傅袁隗垂着肩膀,袁基坐在旁边闷闷不乐的喝着茶。 袁隗实在是看不下去牛辅那如同困兽一般在厅前走来走去,遂开口道:“牛将军且安坐,君瑜只怕不要多时便会回来。” 牛辅一愣,苦笑一声站住脚,但还是没有回到正厅坐下,只是苦着脸问道:“太傅,君瑜此去当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 袁隗端起茶碗老神在在的吹了吹茶梗,瞥了牛辅一眼道:“能出什么事情?” 牛辅心知老人家因为他的话颇有些不爽,陪笑道:“因为今夜死者中有袁氏族人,末将就怕……就怕……” 袁隗眉头一皱道:“就怕君瑜调集大军大闹洛阳?人又不是你牛将军杀的,你怕什么?”说到这里袁隗一顿,抬头道,“莫不真与你有关?” 牛辅面色一变,连忙摇头道:“太傅说笑了,怎么可能呢?此次遇害的人里也有相国亲弟弟,奉车都尉董旻……” 袁隗眉头松开,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嘭一声,侯府大门被袁珣用力推开,他气鼓鼓的走到正堂,对堂中长辈拱手算是致礼,然后大喊起来:“陈到!高顺!” 随着侍卫通报,二将小跑着来到前厅,半跪在地上道:“君侯!” 袁珣皱眉道:“让弟兄们收拾行装,现在就出城回军营去!” 陈到“大惊”道:“君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洛阳今晚并不安全。” 袁珣不耐烦挥手道:“我们终究是客军,不是西凉军,此时待在洛阳也是徒劳,根本没有帮忙的人机会,让兄弟们收拾收拾立马出城!至于我安全……” 袁珣斜眼看了看牛辅道:“不是有他们负责么?” 牛辅一看袁珣那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袁珣在宫中吃了瘪,估计相国要求他把所有人撤出洛阳,是故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这少年虽然叫自己一声“姑父”,可毕竟是大汉右将军,品阶官位与自己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袁隗很适时的开口道:“君瑜,你已是为官之人,又成了婚,怎能还如此毛躁?有何事不能慢慢言?对麾下军士要有耐心。” 袁珣这才收了那副怒气模样,哼了一声道:“我倒想不毛躁,可是相国不让我参与缉拿凶手,叔祖你是未见,我袁氏几天人命就这么似得不明不白,让我怎能不气?” 袁隗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但是你要信任相国安排,相国这番安排无非不想让你军队入城,让宵小趁机挑动两军矛盾,你怎么想不通?行了,收起那毛躁模样,速速安排出城事宜。” 袁珣冷哼一声执拗偏头不说话。 袁隗轻叹一口气,无奈转头向牛辅看去,抱拳道:“让将军看笑话了……劳烦将军回避,你看老夫这里……” 牛辅赶忙点头,他知道老太傅要教训这年轻的右将军了,而且袁珣正在气头上,他生怕袁珣将这股邪火发在自己身上,是故赶紧鞠躬走出了冠军侯府大门,甚至撤去大厅附近护卫的军士。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祖父,父亲母亲,我已安排完毕,速速随着叔至出城。” 袁珣看牛辅离开,赶忙起身道。 谁知却见袁隗和袁基对视而笑,同时摇了摇头。 第一六三章 桃李代僵 (下) “什么?你们不走?” 袁珣急道:“孩儿诸多布置,就是为了保全袁家在洛阳的所有族人逃离洛阳,让袁家不受董卓威胁,倘若父亲和叔祖不走,孩儿一番谋划还有何意义?” 袁基起身走到袁珣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笑道:“珣儿孝心我和你叔祖早已知晓,但我和你叔祖目标太过明显,洛阳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倘若我等此时离去,只怕你的计划才是付诸东流,珣儿只需将你母亲先带出洛阳便可。” 袁隗也笑道:“士纪所言极是,你之后还要救出太后和天子,倘若我们此时离开,董卓察觉,你又如何持续后续计划呢?” 袁隗所说的天子,在场人都知道乃是刘辩。 袁隗说着,想起今日来冠军侯府之前,那个叫做“贾文和”的文士在两个锦衣卫密探陪同下率先找到自己说的话。 那文士说得对,倘若袁珣整个撤离计划还有什么遗漏,那就是自己和袁珣的父亲袁基。 他们二人一个是当朝太傅,一个是当朝太仆,分别是上公和九卿,倘若此时随着族人撤离,必然会引起董卓的怀疑。 后续袁珣救出刘辩母子的计划一定会失败。 况且…… 那文士说的话,不无道理啊,这也许会涉及到袁珣未来的发展,千万不可图一时平安啊…… 他再次和袁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袁珣沉吟一下,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彼时若是一时不慎,就连孩儿可能都要陷在洛阳。” 其实就偷天计划整体来说,把袁氏从洛阳救出并不困难,因为袁珣和袁隗对董卓的妥协和绥靖,不过需稍加布置就能完成整个计划。 难就难在要将刘辩和何之瑶从守备森严的皇宫中悄无声息的带出来。 袁隗笑着摇头道:“珣儿不可意气用事,救出天子和太后乃是重中之重。” 袁珣倔强的摇了摇头道:“不行,就算不救天子太后,孩儿也要现将您和父亲救出去,在孩儿心中,一万个天子都没有您和父亲重要。” 对啊,若是袁绍和前不久刚刚挂印逃向汝南的袁术在这里,说不定会听从袁隗建议,可是袁珣不一样,天之固然重要,可是比起叔祖和父亲,那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反正刘辩和何之瑶历史上也是要死的,救,乃是情分和袁珣自己的规划,不救,乃是本分。 影响不大。 袁基心中感动,鼻子有些发酸。 倘若是之前,说不定他便要训斥袁珣一翻,让他以江山社稷为重,可是眼看袁珣经历了那么多,他哪能不知自己这个儿子是个至情至孝的好孩子呢? 但是…… 那个文士说过,倘若袁珣未来想在诸侯争霸乱世争得一席之地,有些事必然要做,以袁珣的性格,他是做不来的。 因为和儿子之前的关系颇为僵,袁基也时常反省,之后觉得从未真正放下严父的架子去了解过这个孩子,到现在连袁珣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颇为亏欠袁珣。 眼看此时可能是他唯一能为袁珣做的,更是不能由着袁珣的性格来。 “珣儿,这样,为了不使你营救帝后的计划出错,我和你叔祖暂时留在城中,待你救得天子一起撤离,你看可好?” 袁珣皱眉看着父亲和老人,半响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牛辅在门外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由袁府侍卫将大门打开,牛辅探头一看,只见正厅前面偌大的空地上已然列队站满了持戈着甲的军士。 五百人列队站在本不大的空地之上,显得拥挤无比,这些士兵并未打火把,仅仅由领头几人打了灯笼,人人黑巾蒙面,特别是前排和两旁的军士眼露杀气。 “君瑜……”牛辅本想叫袁珣的字,可是看着领头和高顺嘱咐什么的袁珣,吞了吞口水道:“君侯……这是……” 袁珣转头不耐烦道:“这是充当我仪仗队的陷阵营五百军士,相国让他们现在撤出洛阳城,怎么,不让走?” 原来是陷阵营! 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强军啊!今日一见果然气势非凡,特别是前排和两边的军士,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卒! “那就劳烦从之将弟兄们带出城去,待我明日带着妻子回门后,会出城看你们的。” “喏!君侯放心。”高顺一锤右胸,翻身上马喝道,“走!” 随后五百人分作四排,出了侯府大门往洛阳南门走去。 牛辅眼见成队的陷阵营士兵往自己眼前走过,却突然发觉中间的士兵身高不一,不若两旁的军士那么整齐,脚步也略有些凌乱。 但因为夜色深沉,这群陷阵营也不打火把,黑漆漆也看不清什么。 正当牛辅狐疑想要细看的时候,袁珣却走到他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姑父,借我五百兵。” 牛辅吓了一跳,马上把目光转了回来,不安的问道:“君侯想做什么?” 袁珣咬牙切齿道:“那群贼人杀了我袁氏那么多人,我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的兵听从相国指示全部出城,你当借我五百士兵,就算今夜把洛阳翻个个,我也要把那群贼人找出来!” “小祖宗诶……”牛辅闻言苦笑着作了个揖,讨饶道:“您就别折腾了,缉凶之事只有河南尹和相国安排,您安心陪着玉奴安睡可好?相信相国不出三日必然能揪出这群贼人,况且君侯您府上太傅太仆皆在,此时你去缉凶,这不让他们担心么……” 看着袁珣那不善的眼神,牛辅指着一旁的陈到苦笑道:“要不这样,您不要亲自去了,我拨五百军士与这位小将军,今夜让他带您搜捕洛阳城可好?” 袁珣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陈到。 陈到立马半跪在地上大声道:“君侯放心!今夜末将就算将洛阳城翻三遍,也要找出那群贼人!” “唔……也好,那就有劳姑父了。” 牛辅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大喝道:“华雄!” “末将在!”之前被黄忠一刀拍飞的华雄出阵抱手道。 “你领五百飞熊军护卫冠军侯府周围,冠军侯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倘若你敢偷懒,或是冠军侯和玉奴还有太傅太仆今夜有半点闪失,你便提头来见!” 华雄心中一凛,深深鞠躬道:“喏!” 牛辅吩咐完华雄,朝着袁珣抱了抱拳,笑道:“君瑜你且安睡,华雄你见过,虽不如你麾下那黄汉升,但也是难得的猛将,有他在无需担心侯府安全,某家尚有公务在身,便不久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袁珣的目的早已达到,此时也不好再给牛辅脸色,于是也抱拳笑道:“有劳姑父。” 而此时,五百陷阵营士兵也陆续出了侯府大门,袁珣余光眼见末尾第二排被军士挡住的三个略显消瘦的身影偷偷回头看他,最后不舍的随着队伍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是海棠、刘彤和黄氏…… 袁珣目送队伍离去颇久,这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厅之中,见袁珣捡来,袁隗和袁基都有些忐忑的站了起来。 袁珣朝二人点了点头,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袁基扶着袁隗去客房休息后,袁珣独自坐在正厅,下人端来一个壶酒,袁珣也不倒,就着酒壶浅浅一口一口酌着壶中的酒。 他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因为袁氏族人们都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即使是趁着黑夜,就算是走路方式,也很可能被军旅中人一眼看出来。 倘若被看出来,即使有二百陷阵营精锐保卫,那些族人们也会被瞬间屠杀殆尽…… 海棠,刘彤,母亲黄氏都在队伍中啊…… 袁珣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浅浅酌酒,不知是酒有问题,还是他思绪太过活跃,他感觉自己怎么和都喝不醉。 等到三更时分,打更的已然响过三声,陈到这才唱喏而入。 “如何?” 袁珣一看陈到,便起身询问,陈到带着五百西凉军并不是说真的漫无目的的满城搜捕凶手,而是在南门附近晃悠,将这一场撤退的结果及时反馈给袁珣。 “高大哥已经顺利将人带出洛阳城了。” 袁珣听得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瘫软在座位上…… 在洛阳北门外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林中漆黑无比,似乎有股不寻常的感觉弥漫于树林之中,是故整片树林安静无比,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下弦月从云端漏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泼洒在大地之上,透过树叶斑驳的映照在树林之中。 忽然,一个黑影从后方窜入的树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将手拢在嘴唇之处,发出夜枭一般的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 而后黑影如同野兽半蹲伏在在地上,倾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咕……咕咕……咕咕……” 片刻后,树林不远处传来一阵回应。 黑影迅速朝着声音方向矮着身子跑了过去。 就在此时,声音源头之处哗啦一阵树叶响,一片低矮树丛被人从里面整个掀了起来,而后露出一个丈许方圆的一人深的大坑。 坑中放着一台木质扭矩霹雳车,四周围着四个着甲的军士,而黄忠就倚靠着坑壁坐在地上。 见来人跳下坑,黄忠站了起来,问道:“如何?” 透着月色,来人身穿一身深蓝色的缺胯袍,上面穿着半身皮甲,背上背着连弩,腰挎环刀,乃是标准锦衣卫的装扮。 “回禀将军,高将军已带着部队顺利出城回到军营。” 黄忠再次问道:“人都到齐了么?” 那锦衣卫迟疑一下说道:“袁氏三百多族人、君侯二位夫人和老夫人都出来了……只是……” 黄忠立目低声道:“恁的吞吞吐吐?快快道来!” 黄忠在整个冠军军中乃是仅次于袁珣的存在,是故那锦衣卫不安再吞吞吐吐:“老太傅和太仆并未随高将军所部出城,据说是二人不愿出城!” 黄忠皱眉沉吟一下道:“君侯可说之后从哪个门出来?” 锦衣卫点头道:“我们锦衣卫除了潜伏人员,全部撤出城了,君侯曾言,他要从东城门出城,让将军做好接应。” 东城门? 黄忠想了想,想必离军营最近的南城门时袁珣留下迷惑董卓所用,当接到圣驾后,便可能布置疑兵从南城门出城,而他带圣驾从东城门出城。 “传令下去,一炷香时间,把霹雳车全部撤出,到东城门附近潜伏,让所有部队从明日起以演练的名义逐步想东城门转移,以便随时接应君侯出门!” “是!” 当黄忠传令过后,只见树林中哗啦声作响,整片颇大的树林中间已然全部砍伐一空,那些看起来低矮的小树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如黄忠所在大坑一般的土坑,土坑之中三架霹雳车并列其中。 这是袁珣经后世迫击炮阵地演化出来的霹雳车阵地,将霹雳车集中在一片集中打击可以最大限度利用霹雳车石弹和神火雷的杀伤力,而且霹雳车的弹道如迫击炮一样也是曲线打击,放在地下坑道中可以有效避免地方箭石破坏霹雳车。 一炷香时间后,这些军队麻利的将霹雳车拆分为散件,悄无声息的撤出了树林,除了地下的大坑,好似根本没人来过这里。 第一六四章 去信天下 袁珣自得知族人和母亲妻子们撤出洛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回到还在熟睡的董白身边脱了衣服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胡思乱想,他实在太累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花园中的客房,此时还亮着灯。 原本早就应该休息的袁隗,此时正伏在桌案上用一沓黄麻纸奋笔疾书,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袁珣的父亲袁基此时正在旁边为老人研墨。 “叔父,倘若累了便换侄儿来写。” 袁隗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袁基,说道:“不了,这书信每一笔都必须老夫亲自书写,你啊,还差点资历。” 袁基笑道:“在叔父面前,侄儿自然差点资历。” 袁隗晃了晃发酸的胳膊,将笔搁下,细细看着自己这个已然快到不惑之年的侄儿,笑道:“老夫倒真没有想到你会陪老夫留下,士纪啊,听老夫的,之后随珣儿走,没必要陪着老夫,袁家有老夫一个人便够了。” 袁基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说道:“此时想必珣儿已然睡下了。” 袁隗点头道:“此次多亏珣儿一番谋划,才保全了洛阳袁氏三百多条性命,若是等本初和公路起兵,对我们洛阳袁氏便是灭顶之灾,想必珣儿很累了。” 袁基点点头道:“是啊,我作为父亲,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珣儿真的长大了。” 袁隗感慨的看着袁基道:“士纪,这些年老夫强行将你按在太仆一职无法升迁,你莫要怪老夫。” “伯父说的哪里话?”袁基笑着摇头道,“论才干,我不如本初,论狠辣,我不如公路,却一直自视甚高,白白占着一个嫡长的位置,当真惭愧,叔父做的事情士纪并无任何怨言。” 说着,袁基却骄傲的笑道:“但是,即便我袁士纪一事无成,我却有个好儿子,我儿子漫说是本初和公路的孩儿,就算是他们本人,也差的远!” 袁隗闻言呵呵抚须一笑。 “我之前对珣儿亏欠良多,珣儿做那么多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此时不同了,我能帮上珣儿的忙,甚至送他不输于本初公路的资本,我心甚慰!”袁基目光很亮,有些兴奋的说道,“那贾文和说得对,珣儿因为救袁氏,已然声名狼藉,倘若没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保驾护航,在未来将寸步难行,珣儿不只是叔父你的爱孙,也是我的儿子,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袁隗沉默一下,这才又展颜而笑,问道:“下定决心了么?” 袁基笑道:“有甚可迟疑的?” 袁隗扶须点头哈哈一笑道:“也罢,也罢,让我们爷俩铺平珣儿未来的路!” 袁基也大笑起来道:“是极,不过只怕以珣儿的性格,得知这一切会不会……” 袁隗噗嗤哂笑道:“你这父亲,做的忒不称职,你是怕珣儿因此消沉? 若是换做去颍川前的珣儿,只怕有这个可能,因为珣儿善良重感情,更重亲情,但是之颍川回归后,珣儿长大了。 放心,珣儿肩负这我袁氏兴衰,也肩负着冠军几万百姓性命,他不会消沉的,因为他是我袁次阳的孙子!也是你袁士纪的儿子,你当相信他!” 叔侄二人相视一笑,袁隗再次坐下,将最后一封信写完,然后拿起来吹干墨迹,从怀中拿出贴身印章逐一硬上,这才叫道:“来人!影一!” 房门被推开,影一如同幽灵一般窜了进来。 “影一,你也是珣儿心腹,我能相信你么?” 影一抱手道:“可以。” 袁隗面容肃穆道:“你将这些信件亲自带出城去,联系贾文和先生,命锦衣卫把信件纷传至天下除关中外各路州牧、刺史、郡太守处,特别是本初公路之处,号召天下诸侯反董勤王,不得延误,倘若出了差错你便自伐谢罪!” “喏!” 影一半跪在地,双手接过那一沓信件,郑重的放入怀中,推出门外。 当启明星最亮的时候,洛阳一处城墙几个守城士兵被击杀,有人用吊索偷偷出城,这事情也引起了董卓及重视,但是待吕布带人赶到之时,只见一截吊索和即将泛白的旷野。 袁珣一觉睡到了日上三杆,才在董白的呼唤下醒了过来。 “夫君也太能睡了,下人催了三遍,今日可是我们回门的日子,祖父还在相国府等着我们呢……” 董白已然穿上小衣,但是那小衣并未整理好,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看得袁珣口干舌燥。 他怕太过生疏引起董白怀疑,随即将手伸进董白衣襟沾了些便宜,弄得董白娇喘连连,这才意犹未尽的抽回了手。 ……海棠说的没错,是有些亏…… 这么……汹涌…… 袁珣一面在心中暗自后悔,一面感叹。 禁不住董白连连催促告饶,袁珣这才起床。 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二人梳洗着装完毕,又进了些点心吃食,这才往正厅走去。 “二位妹妹呢?” 昨夜袁珣一夜“宿”在董白房间,让董白甜蜜又骄傲,此时巴不得能见到那个可恶的代郡公主,在她面前炫耀一番,看她是否还想昨日那般嚣张。 袁珣打了个哈哈,将董白搂在怀中闻言道:“你是我正妻,今日我陪你回门,你管她们作甚?”说着又凑过去在董白温软如玉的唇上一啄。 “还有人在呢!” 董白闹了个大红脸,看着周围目不转睛的侍卫和丫鬟,轻轻打了袁珣一下,又缩到袁珣怀中笑道:“还要……” 袁珣哭笑不得再次在董白唇上轻轻一吻,未想到这小妮子顺势环住袁珣的脖子 董白的热情似火倒是让袁珣有些迥然,耐着性子与董白略作缠绵之后这才带着心满意足的董白来到正厅。 正厅之中袁隗与袁基早已坐在主位等待。 “袁珣(媳董白)见过叔祖大人,见过父亲大人。” 虽然未见到昨日被当众扶正为太仆正妻的黄氏,但是既然袁隗在这里,也许是黄氏不便出面,所以董白倒也未做他想。 “呵呵,好,快快起来,今日是玉奴你回门的日子?快和珣儿去,莫要误了事情。”袁隗笑呵呵虚扶二人嘱咐道。 袁珣起身后与叔祖和父亲对了一下眼神,这才告辞道:“那么孩儿便带着玉奴回门了。” “去去。” 吩咐陈到安排马车后,袁珣骑上夜照玉,和一身便装只带了环刀的陈到和高览出了府门。 府门外彻夜执勤的华雄正倚靠在门外的马桩之上打呵欠,一看袁珣骑着马带着马车出门,赶紧站直身子拱手道:“华雄见过冠军侯!” “唔,华将军辛苦了。”袁珣点点头,“走,带着你的军士与我去相国府。” 华雄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个……相国昨夜并未在相国府……” “那相国在哪里?” 华雄嗫嚅一下,低声说道:“相国昨夜……夜宿皇宫之中……” 袁珣一愣,心道董卓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了么?昨夜乱成这样,他居然敢夜宿皇宫?随即面色沉了下来,说道:“何以如此?!” 华雄苦笑道:“相国有个习惯……遇见不顺心之事,需美人陪侍,要不然便会杀人泄愤,是故……是故……” 好家伙!这习惯……还真是……董卓也真是心大,他就真的以为他坐实了大汉权力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么? 袁珣皱眉道:“那我去相国府等相国,你派人去宫中传一声,和李儒说,若是不想相国名声受损,最好赶紧劝谏相国回府,并封锁相国昨夜夜宿皇宫的消息!” 华雄看袁珣那严肃表情,也知道此事不小,赶紧唤过了个亲信,让其骑一匹快马赶到宫中,随后要和一声,带着五十多飞熊军精锐簇拥着袁珣和董白的马车往相国府而去。 经过昨夜的动乱,整个洛阳士兵挨家挨户搜了一夜,原本昨天还喜气繁华的街道再次空无一人,时不时还能看见成对的士兵巡逻而过。 轰! 一队西凉兵打扮的人从街边一户人家中闯了出来,几人还揪着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身后一个女人哭嚎撕扯着这些士兵。 这些西凉军们嬉笑着将那男子砍了脑袋,为首的队率看了看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哈哈一笑,走上前揪着女人头发又把她揪回了民房之中。 袁珣一拉马缰,皱眉看着那一群西凉兵。 “夫君,怎么了?” 在马车里的董白看队伍停了下来,好奇问道。 “没事,你好好坐着。” 袁珣转头眯眼冷冷看着华雄,指着那一具无头尸体道:“你们西凉军就这么办事的?借着缉盗之名祸害洛阳百姓?” 华雄摇头道:“说不定这是昨夜贼子的余党呢?” 袁珣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不多时,那队率提着裤子笑着领着一群士兵大摇大摆的离去,而门内再无动静。 华雄见那人走远,而袁珣也未动杀心,终于松了口气,陪笑道:“君侯见谅,昨夜太乱,今日难免有错杀……” 袁珣看向不远处又是一队人被拴蚂蚱一般用一根绳子捆做一队,被一群西凉人赶着朝另一条街走。 其中有老有小,甚至还有世族打扮之人,哭的凄惨无比,想必也是要压出去集体问斩。 洛阳城中可能处处都是大批无辜之人受牵连? 这些人其实都间接因他而死。 这让袁珣心中颇为不舒服,虽然他早有意料会这样,但是亲眼看到无辜之人因为他的计划惨死,还是会心怀愧疚。 但如同伍孚之死一般,他什么都不能做。 “华将军,我知道这样的事避免不了,可是相国毕竟执政未久,如今又夜宿皇宫,咱们西凉军军纪太差,难免将污了相国名声。” 袁珣叹了口气,开口道。 华雄赶忙称是。 袁珣再次暗暗探口气,一挥手,带着队伍朝着相国府而去。 第一六五章 恶龙顺鳞捋 袁珣才将董白扶下马车,董白下车便发现相国府不对劲。 整个相国府都挂起了白绸挽联,宛如灵堂。 董白见状面色煞白,提着裙子就朝着相国府内跑去,袁珣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祖父!祖父!” 董白急的泪花都出来了,一面跑还一面呼喊,终于她看到了府内一个匆匆走过的家丁,家丁腰上还系着白绸腰带。 “祖父呢?!我祖父呢?”董白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急切的问道,她也是少年开始练武,身上颇有些力气,加上事发突然,将那家丁勒得只翻白眼。 袁珣叹了口气,伸手抓住董白的皓腕,轻轻将她手松开,这才说道:“玉奴,岳祖父无事,现在应该是还在皇宫之中处理公务,昨夜有贼人作祟……你叔祖……遇害了……” 董白身体一晃,幸亏袁珣扶住她的娇躯,这才没有软倒在地。 “叔祖……怎么会这样……” 袁珣声音低沉说道:“还记得昨夜你我被侍从叫醒否?” 董白有些泛蓝的大眼中蕴含的泪水,懵懂点头道。 “彼时正是令叔祖遇害不久,岳祖父派人来确认我们的安全……”袁珣轻轻拍着怀中董白的背,轻声说道。 “那夫君你昨夜便知道了……” 袁珣点了点头叹道:“恩……只因昨天是你我大婚之日,是故并未说明。” 董白将头埋在袁珣怀中,哽咽道:“我从小无父无母,祖父又时常公务忙不在家,叔祖和老祖宗就时常陪着我玩耍,叔祖还经常带我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未想到……” 袁珣心中很是复杂,从袁绍出走洛阳的那一刻……不,自董卓进洛阳的那一刻,董袁两家人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纵使董旻和董白关系再好,为了自己族人家人,袁珣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人和族人,即使……死得是董白。 这是人性,即使袁珣的灵魂乃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 谁都不会为了没有感情,甚至有利益冲突的人牺牲自己的亲人,特别那里面有他的便宜老爹袁基,疼爱他的叔祖和母亲。 他没错。 袁珣在心中不断的的对自己说。 但是脑海中却不断的闪现这刚才一路走来,死于西凉兵手中的无辜百姓。 还有伍孚那怒睁双目的头颅…… “老祖宗……!” 董白在袁珣怀中抽泣一了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提着裙子就朝着内宅中跑去,袁珣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袁珣左看右看,四周白绸素缟实在渗人,干脆直接去了花厅稍坐等候。 袁珣在花厅之中枯坐,脑海中却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算这后续的计划,未几时,门口传来一阵纷乱,却是董卓回府了。 董卓此时虽然身着朝服,却也是头戴白麻带,腰中腰带也成了白麻布,他面容阴兀,直到进了花厅之中看见同样面色不好的袁珣,这才稍稍缓了缓。 “君瑜今日带玉奴回门么?” 袁珣从沉思中回过神,看见董卓已然回来,干满起身叉手鞠躬道:“孙婿见过岳祖父。” 董卓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你我祖孙,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董卓叹口气道:“玉奴今日想必很伤心,她自小和我二弟亲厚,未想到她大喜之日却是我二弟的殒命之时。” 袁珣点了点头,叹口气,半响功夫才道:“不知岳祖父昨夜追查凶人有何进展。” 不问还好,问了董卓抬手呯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双目赤红,恶狠狠道:“屁的进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群刺客,昨夜刺杀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饶是咱家派人将洛阳翻了个个儿,无关人倒是抓了一大群,有用的甚也问问出来!到底是谁和咱家过不去?弄出这么大阵仗?” 李儒依旧是恭敬的站在董卓身后,仿佛董卓身后的影子一般,待得董卓开口抱怨完,这才开口道:“听说昨夜君侯心腹爱将陈叔至带着飞熊军也搜寻了一夜,不知有何线索。” 袁珣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五百飞熊军,也仅只将我袁氏族人住宅附近的民宅排查了一遍,犹自一无所获。” 李儒眯眼问道:“哦?以君侯的通天之能,也毫无所获么?” 袁珣心知李儒怀疑自己,这也怪不得李儒,毕竟昨夜有搞出那么大阵仗,顷刻之间杀死十几个当朝官员,甚至还有董旻这种高官的能力。洛阳除了袁家,非得几个大世家联合才可。 但是这个档口,无论有没有理由的怀疑,对于袁珣来说,却也是致命的,可惜袁珣反应还不能太过激烈。 “呵……这天下毕竟不姓袁,而且我所有兵力都在洛阳外,谁知道飞熊军有没有尽力搜寻?”袁珣冷笑一声,“这没什么不好猜的,不过是世家之中有人对董氏和我袁氏不服罢了。” 董卓闻言转头看向袁珣,目光很冷。 袁珣却一点也不惊,继续冷笑道:“岳祖父,你也莫要嫌我说话难听,除了世家没有人有动机做这事情,特别此事又在伍孚伏诛之后。” 李儒忽然想起丁原授首后一日,他去袁珣军营之中,袁珣所说之话,皱眉道:“可是……” 袁珣冷冷摇头打断他:“可是咱们已经这么优待世家了,咱们给世家高官俸禄,光光颍川四长就去信邀请了三家出山,甚至还将许多在外的世家子封为封疆大吏?哈!李文优,你莫不是以为世家在乎的是这个?” 董卓沉吟着用手敲击的这桌面,朝着袁珣一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袁珣朝着董卓拱了拱手说道:“李文优拉拢世家之计并无大的错误,可惜就是低估了世家的高傲。” 董卓点头道:“乖孙详细说说。” 董卓的这一声乖孙让袁珣颇为不习惯,这是袁隗对他的专有称呼。此刻从董卓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滋味。 “喏!”袁珣道,“李文优寒门出身,看事太过表面,我之前就曾提醒过他世家不可轻视,更不可辱之,可惜李文友现在的计策就是在打世家大族们的脸面。 世家,终究是把控着大汉命脉的一群人,他们累积了几代甚至十几代人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个世家的形成除了有上百年朝堂人脉名声累积,还要有对于经史典籍的注解,比如我袁家,几代人才完成了对《大学》作注,使得天下读书人都以我袁家的注解为解读《大学》之法。 然岳祖父您却是豪族出身,在世家的眼中,一无官场人脉累积,二无经史典籍解读,就是个蛮夷之徒而已,此时一个蛮夷之徒爬到了本该是他们的位置上,他们心中焉能服气? 倘若不是有人污我袁家名声,使得我袁家威望大不如前,即使我叔祖点头让我和玉奴联姻,族中各种族老们也断然不会同意。 因为对于世家大族,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诚然……” 董卓眼冒寒光还未说话,便听袁珣接着说道:“岳祖父已然优待世家,可是这在世家眼中,无非是上位者丢下的骨头,不捡会被打,捡来又嫌恶心。 而且岳祖父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哦?” 董卓眉毛一挑,他也首次听说这个说法,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欣慰。 震惊的是袁珣会和他说这个,欣慰的却是他觉得袁珣的确是把自己融入了董卓一系,已然像李儒一般为自己出谋划策,是故很是诚恳的问道:“乖孙但说无妨。” 袁珣叹了口气道:“祖父可知之前何进以外戚和地方豪族之资是缘何能领导世家的?” 李儒此时听了袁珣的话,也是心服口服,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道:“因为袁家在何进手下?” 袁珣瞥了他一眼,摇头道:“此时我们袁家和董家已然是一家人,何以其他世家却还是面服心不服,甚至弄出昨夜之乱状? 何进和岳祖父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何进的幕僚亦由世家组成。 我们袁家乃是最大的世家,也未有人比我更懂世家,世家的野心,在于族群能够千秋万代,是故世家必须不断的有新的人成为朝堂大员,特别是要实现心中抱负。 当时的大将军能够实现世家们铲除奸宦靖平朝堂的抱负,是故何进身边从未缺乏世家的辅佐。 而岳祖父想的是以一己之力匡扶大汉,虽然将世家大族精英推举入官,可惜却从未听取过他们的一言一行,不过想把他们当做神像一般供着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样的情况,世家能没有二心?” 袁珣说的委婉,但是谁都知道袁珣的意思,乃是董卓一心独霸朝纲,将朝廷视若囊中玩物,从未信任过世家,也从未想着分权与世家,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也不可能和董卓一条心。 当然,袁珣根本也不是想真的给董卓出什么真正拉拢世家的主意,这一分假九分真的话说出来,对于凉地豪族出身的董卓和寒门出身的李儒,确实是杀伤力极大。 而且袁珣说这话的目的也很明确,董卓虽然和袁家联姻,可是袁隗早已被架空,以董卓对于权力的偏执,可能听从袁珣的话么?更有可能被袁珣的话所激,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李儒一面听,一面点头服气道:“君侯所见,振聋发聩。” 董卓闻言皱眉道:“狗屁道理,他们之前也没将大汉治理的多好,还不是依仗某家替他们擦屁股,他们居然还要拖累某家的后腿?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某家这就发兵,讲那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统统剿灭干净!” 对嘛,这才是董卓! 这招祸水东引,还能让你们怀疑到他袁珣头上? 那他这一年多跟着司马徽和郭嘉白学了。 掌控人心,才是权谋的最高境界! 袁珣下意识看了看李儒,只见李儒立马鞠躬出言制止道:“岳父莫要冲动啊,虽说此时剿灭那些参与昨夜捣鬼的世家可以消解心头之恨,但是之光武帝起,一直都以世家治国,倘若真的如此做,只怕会人心尽失,引起天下动荡啊!” “啊呀呀!” 董卓大吼一声,懊恼拍桌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如何是好?!” 火候差不多了,若是过了,引起此时洛阳大动荡,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是故袁珣叉手道:“岳祖父且稍安勿躁,此时我们根基不稳,不宜大动干戈,更是得加大世家对世家封赏的力度,还需适当放权,全作千金买马骨,让其他世家放松警惕,并觉得祖父要联合世家共治天下,是另一个何进,拉拢大部分人之后,再将剩下与我等为难的世家除去,届时以不可逆也,天下何人还能挡岳祖父去路?” 李儒一拍掌道:“妙!君瑜不愧是袁氏嫡子,不输老太傅也!” 袁珣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我还没说你,你怎可见岳祖父昨夜夜宿皇宫不加以劝解?岳祖父此时正需累积名声,此事一出,天下世家更是对岳祖父不齿,你作为岳祖父的首席幕僚,难道只会吃干饭么? 就凭你这点眼界,还想振兴西凉?我呸!” 听得袁珣的话,不单是李儒,就连董卓都尴尬万分。 “君瑜莫要怪文优。”董卓挥挥手尴尬一笑,“宿了便宿了,某家不过睡几个宫女,有怎的?大不了以后不去便是。” “岳祖父英明!” 袁珣恭维道,心中却是冷笑不止:不去就对了,你老在宫里住,我还如何将帝后偷出来? 第一六六章 李文优 “哈哈哈哈……” 董卓终于抚须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拍着袁珣的肩膀道:“我有君瑜,复兴汉室无忧矣!你与文优皆是某家的左膀右臂,我进去看看你老祖宗和玉奴,你与文优多多亲近才是。” 说着,董卓踱着四方步朝着内宅之中走去。 董卓一走,袁珣和李儒随即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当中。 其实袁珣心中对李儒始终还是很忌惮的,毕竟李儒是一手策划董卓登顶大汉之人,在军阀割据时代,当属于顶尖谋士的那一批。 而且他还是弑君之人,倘若没有他策划弑君,断了袁绍他们反董借口之一,有了刘辩作为关东联军的精神领袖,很可能反董又是另一番结局。 毕竟废帝尚在,反董不可能不了了之,既然举起兵戈决意反董,谁也担不起放弃废天子的骂名。 论计策之毒辣,定计之精准,李儒当之无愧的毒士! 而李儒却也心知袁珣对他不是太感冒,一直以来,袁珣都对他不冷不热,甚至很多时候针锋相对。 所以二人都是自顾自喝茶。 “君侯……” 李儒始终对丁原临死前夕袁珣对他所言耿耿于怀,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他站起身,施以大礼道:“儒心中有一疑问,始终不吐不快。” 袁珣眯眼看着李儒,摇头道:“刚才该说的早已和岳祖父说清楚,至于怎么做,是你这个谋主应该考虑的……” “非也!”李儒摇头道,“儒并非问君侯主公之事。” 袁珣微微皱眉,看着李儒不说话。 李儒想了半天,还是问道:“请问君侯,若是君侯主政,要如何复兴西凉?” 西凉,那是李儒的一块心病,也是李儒心中割舍不去的地方。 袁珣眼光稍缓,沉吟片刻后道:“西凉沉疴不是一时之疾,当缓缓图之。首先,当重开凉州察举,甚至重用凉州士子,以平凉州士族心中对大汉的失望。” 李儒点头,这是一定的,凉州士人几年都没有一个茂才,甚至不曾有一个孝廉,这才是凉州世家对朝堂最大的失望所在。 “其二,派朝中对西凉没有成见的得力官员就任西凉各地执政,让西凉系士族入朝为官。” 李儒眉头一皱道:“倘若凉州士卒不得在本地为官,怎能平复其怨念?” 袁珣摇头道:“西凉士族早已对朝堂失望,倘若让其自主地方,乃是霍乱之源,韩文约边允之事还会发生。” 李儒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西凉此时与朝廷离心离德,若让西凉系士族掌握地方,无异于给他们割据的权利。 “其二,在于民生改革,首先需普查人口,特别是汉人,然后丈量土地,均无主之田于无田之人,法令数年内不得进行土地交易,低息贷其粮种,薄税鼓励其生产,恢复民生。” “薄税?低息贷种?”李儒眉头一挑,摇头道,“凉州本身便民生凋敝至极,倘若还收赋税,朝廷如何收复其心?” 袁珣摇头道:“免税是好,可是你以为免税其后百姓种的粮食就能落入他们口袋?看到百姓自己种植大量粮食,世家更可能闻风而动,低价收购,造成屯粮,是故官府要收取至少是他们下一年粮种的薄税,一来让其第二年有所耕种,二来也告诉世家,这些土地现有朝廷监管,不得窥之,贷种同理。” 李儒这才眉头一松,点头称是。 袁珣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乃是开放边市,与羌邸褐乃至西域诸国恢复贸易,尤其是羌、邸、褐等异族,开放贸易后,诸多异族也会降低扰边概率,有利于凉州恢复。” 李儒听到这里更是连连点头。 “当然,对于不服王化的异族,该剿的要剿,王霸并行。” 袁珣之时粗略一讲,对于异族边患和西凉的政事,袁珣当然不会细说,毕竟李儒不是他的人,但是上次李儒真情流露,让袁珣知道李儒心中之志后,袁珣对他印象颇有改观,这才对李儒说这么多。 李儒还想听,可是见袁珣住了嘴,知道袁珣对自己还是心有芥蒂,但是能听到这么多,李儒已然心满意足。 他想救西凉。 但是他一介寒门出身,决定了他的眼界高低,他知道救西凉需拉拢西凉士族,需恢复商农,但具体如何他却不知了,他也不擅长打理内政。 可袁珣不一样啊,毕竟袁珣带着几千流民创立冠军县,使得冠军县成为名冠颍洛的富足大县,这是天下共睹的事实。 李儒躬身大拜,心悦诚服道:“君侯英明,乃是天下少有的贤能,儒佩服,只求主公彻底掌握朝政的一日,君侯能助儒复兴西凉……” 袁珣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道:“彼时再说,需要某帮忙,某便帮你即是。” 李儒心中大喜,为袁珣倒了杯茶,这才坐回座位,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微笑。 不多时,董卓带着双眼通红的董白出来,轻轻摸了摸董白的发髻,笑道:“君瑜对你好,祖父便放心了,你等才成婚,实不便参与丧事,你叔祖的事情,祖父会办好,你这便与君瑜回去,玉奴,你当相夫教子,做个贤妻才是。” 董白闻言万福一下,哽咽道:“玉奴明白。” 袁珣此时也来到董白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柔荑,对董卓行礼道:“那祖父,我们这便回去了,我还要带代郡公主入宫回门。” 董卓见袁珣拉着董白手的样子,笑着点点头道:“去,看你们如此恩爱,老夫也放了心了。” 目送这对小夫妻离去后,董卓转身看向还在微笑的李儒,好奇道:“文优何事如此开心?” 李儒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毕竟此事相国府正是丧事期间,他坐在这里傻笑颇为失礼。 他刚忙起身行礼道:“岳父恕罪,方才儒向冠军侯求教中兴凉州之事,冠军侯之言冷在下茅塞顿开,是故颇为欣喜。” “哦?” 董卓抚须看了看李儒,示意李儒继续说。 李儒笑着三言两语将刚才与袁珣的交谈说了一遍,这才佩服道:“世人皆传冠军县遍地黄金,虽有谬传,但也不远,儒翻看这一年多大汉赋税,才知冠军县乃是颍川赋税第一,整整超过了阳翟一倍有余。 原本以为这是冠军侯手下有能人异士,今日与冠军侯详谈,才知道冠军侯乃是内政高手,可以说有点石成金之能!倘若他外放治理地方,安民保境不成问题,富足一方更是容易。 以冠军侯之能,倘若能够忠心辅佐岳父,何愁岳父不能青史留名,倘若天下静安,人人心怀感激,岳父……也并无不可啊!” 董卓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说君瑜有王佐之才?” 李儒点头,郑重道:“何止王佐之才,简直酂侯在世!” 董卓闻言双眼暮然放光。 酂侯在世! 酂侯便是西汉开国功臣,第一汉相萧何,可以说刘邦能够夺天下,除了张良和韩信,只怕极擅长于内政的萧何才是第一功臣。 汉初垂拱而治,休养生息的国策便是萧何一手创立,让民生凋敝的汉初渐渐开始富强,甚至刘邦之后,文景也是遵从萧何的黄老治国,奠定了后来汉武盛世的基础。 “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冠军侯当真是天之骄楚,袁家百年底蕴,当真深不可测啊!”李儒一边称赞一边感叹道。 董卓闻言叹气道:“可是如此人才,我却不知是否真心为我所用……这孩子心机太深,让人捉摸不透啊,我现在能给的都给了他,可是他对于何进,何太后和十常侍也都是这样,不远不近。” 李儒想了想,这才扶须笑了起来,摇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样的人才不可怕,袁君瑜,虽然才华横溢,但是确实一个逐利之人,谁能给他利益和尊宠,他就忠于谁,那么只要岳父保持着现在的强势,天下虽大,他袁君瑜还能效忠谁?” 董卓闻言慢慢点头,笑了起来,说道:“是啊,十五官拜右将军,还是我董卓的孙婿,这天下除了我董仲颖,谁还能给他如此殊荣?” 李儒顿了顿,又笑了起来,眼中冒起寒光道:“倘若……主公有一天颓势了,应当即诛杀其人,不留隐患!养狼要喂肉,但不能为狼所伤,慢慢的,狼才会变成忠犬!”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极!不过现在嘛,继续让他吃肉便是,等到他和玉奴的孩子出生,我便将那孩子带来亲自抚养,我就不信他袁君瑜还能有二心。” “善!” 袁珣自然不知道董卓和李儒正在商议如何控制他,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关心。 他将董白送回府中,安抚一翻后,便再次驾着一辆马车出了门,马车中一个配金带玉的女子掩着面纱倚靠在袁珣怀中。 “公主回门!肃静回避!” 在华雄异样的目光中,陈到很是高调的喊着,这让华雄很无语。 不就是公主么……这时候,皇家人还值钱?没看到咱家小姐才是正妻么? 但是华雄却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虽然不是正妻,也不能以妾室的身份对待,毕竟天下还姓刘。 但是华雄昨晚熬了一夜,今天又陪袁珣和董白回门,此时骑在马上却也颇为疲惫,一路上直打呵欠。 “华将军,倘若真的疲惫,不若回去休息,将这二百军士留与我便是。” 袁珣掀开车帘,微笑道。 华雄赶忙摇头:“那怎么行,牛将军给我的命令是贴身护卫君侯,倘若君侯安全出了问题,我华雄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袁珣摇头笑道:“牛辅给你的命令是保护我和玉奴回门,玉奴早已安全到了府上,华将军早已完成任务,不若先回军营休息,待晚间再来我府上护卫便是。” 说着,袁珣朝陈到点头,陈到瘪了瘪嘴,从马鞍袋中掏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了几个琉璃珠递给华雄。 看着如此精美的琉璃珠,华雄眼睛都直了,加上他确实有些疲惫,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那君侯便自行入宫?” 袁珣点头道:“恩,无需担心。” 华雄接过那几个在太阳下闪光的琉璃珠,然后肃容对麾下二百军士喝道:“你们,都听这位……” 陈到接话道:“陈到!” “都听这位陈将军的吩咐,好生保卫冠军侯和公主安全,如果谁出纰漏,休怪老子不讲情面!” 第一六七章 偷天 路过朱雀门,昨晚那些陈列与崇德殿前的被害的尸体早已清理干净,送到了廷尉署暂且停放。 除了董旻的尸体,按照董卓的吩咐,一律停放至凶手落网才能下葬。 看来那些尸体要在廷尉署臭了…… 袁珣冷笑一声,吩咐三百飞熊军在门口等待,随后只带马车和陈到进了皇城。 有了昨日袁珣在永安宫中一通火,永安宫中那阴风阵阵的样子终于有了改观。 除了再次挂起红绸绣物,整个宫殿周围也被打扫干净。 至少董老太后的棺椁已经被抬走了下葬了。 “代郡公主回宫!” 随着小黄门的一阵通传,袁珣扶着那那面纱女子下了车,随后二人带着几个女婢进了宫中。 “姐夫!” “君瑜!” 何之瑶再见袁珣,有些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道:“冠军侯带着彤儿回门了么?好得很,本宫正挂念彤儿呢。”说着,何之瑶吩咐左右道,“本宫要和代郡公主说些体己话,你们下去。” 随着何之瑶一声吩咐,除了那几个伴作宫人的锦衣卫,其他宫女侍从皆行礼退出了永安宫。 等待永安宫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何之瑶眼眶马上一红,想要对袁珣说些什么,还未等她说话,袁珣一摆手制止了何之瑶,对身边“代郡公主刘彤”点了点头,只见那女人对袁珣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柄缩小版的追月弩,咔啦一声拉上了弓弦,然后和那几个锦衣卫分守在宫殿门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何之瑶和刘辩这才发现,袁珣身边那面纱女子虽然身形体态和刘彤颇有几分神似,可是那凌厉的身手,哪里会是刘彤? “太后和弘农王这几天可还安好?” 袁珣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沓黄麻纸与一支炭笔,随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何之瑶身边榻上坐下,随即刷刷刷在纸上写道:“隔墙有耳。” 何之瑶点点头,随口道:“倒也还好,只是昨日未去参加你和彤儿婚礼,颇为遗憾。” 袁珣朝着那假公主招了招手,那假公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迷你追月弩丢给锦衣卫同僚,小步轻走到袁珣和何之瑶身边,有些冷声道:“母后这话说的,本宫与夫君的婚礼,母后便不用参加了,毕竟昨日拜高堂时拜得是先皇后宋氏。” 何之瑶愣了一下,不禁再次看了看这个“刘彤”,看过其眼睛之后这才确认眼前的女子确实不是刘彤,但是这女子不但体貌神似刘彤,连声音都有些真假难辨。 更关键的是这女子好似对刘彤也很了解。 “你这孩子,到了如今,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哀家如今被软禁在这永安宫中,不也算是给你母亲赔了罪了么……唉……” 袁珣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感叹,果然在宫斗之中活下来的,都是戏精啊,何之瑶一句话里包含着任命和懊悔,让人听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他提笔写道:“不知太后和陛下及唐妃是否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撤离?” 那女锦衣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何之瑶接过炭笔,在纸上写道:“又有什么好准备的,这洛阳,我们是一天都不想呆了,不知君瑜何时能救我等出这魔窟?” 嘴上却说道:“彤儿,你恨我也好,烦我也罢,哀家只愿你今后能和君瑜好好过日子,你不知道哀家有多羡慕你。” 说着,那幽怨的双眼瞟了袁珣一眼,搞得袁珣心中一囧。 在袁珣的眼色下,“刘彤”和何之瑶开启了碎嘴模式,何之瑶将刘彤从小到大她所致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讲,而“刘彤”就是纠结于生母之死,一直对其不冷不淡。 “即刻便走。” 当袁珣写下这几个字时,何之瑶终于喜笑颜开,温柔的看了袁珣一眼,随后居然将那黄麻纸折了几折,塞入口中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然后她吩咐道:“让御膳房送一桌饭菜来,我要和冠军侯代郡公主用膳!” 说完,有些激动的拉住刘辩和唐妃的手,这几天饱受当今天子欺凌的三人居然一时间相拥喜极而泣。 “好啊!吃完这顿饭,我便不再是皇室之人,以后只有袁珣妻室刘氏,再无代郡公主,你与我的恩怨一笔勾销,此生,不要再见了!” “刘彤”恶狠狠接口道。 何之瑶不明所以的看向袁珣,袁珣点了点头,何之瑶这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带着哭音道:“罢了,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哀家沦落至此,也不怪其他人……” 过了片刻,侍从推开门,将酒菜布置好,又被何之瑶哭着轰了出去。 大门关上的一刻,只见袁珣带来的几个女婢迅速帮助刘辩何之瑶和唐妃开始换上化妆,换上女婢的衣服。 “来两个宫女一个侍从!” 这时候,只听一直扮作小黄门的那个锦衣卫开口呼唤一声,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两个宫女和一个侍从低头走进宫中,还未等他们抬头,只听木门再次被关上。 三人愕然抬头,殿中却不是一群人吃饭的场景,甚至这群人中哪里还有什么太后和弘农王? 三人定睛再看,只见三个女婢装扮的人颇为眼熟,不是弘农王三人又是谁? 他们一愣,刚想尖叫,却感觉被人从后面用湿棉布捂住了嘴,随后脑袋一昏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之瑶惊愕的看着这几天一直伴随在自己身边袁珣派来的侍从们干净利落的撂倒三人,然后拿过酒壶往里面倒了很多粉末,再给早已不省人事的三人灌了下去。 想必是什么喝了能让人昏睡的药物? 袁珣手一挥,几个锦衣卫开始从怀中拿出装有混了桐油红糖粉和硫磺等助燃剂的神火油葫芦,将那有些刺鼻的油脂倒满了整个永安宫中。 随后,那锦衣卫拿出一盏油灯用几根小木棍支撑放在地上,刚好能让油灯立起来,又从怀中拿出一根很长的高香点燃,再用细绳将香尾和其中一根小木棍连接。 只要香燃烧到尾部将细线烧断,连接的小木棍就会倒,让立在上面的油灯倾倒,继而点燃满地的神火油,到时候整个永安宫瞬间就会陷入一片火海。 随后几人扒下在地上熟睡的三个宫人的衣服,将何之瑶、刘辩、唐妃的衣服给他们换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那为首的锦衣卫这才向袁珣点了点头。 等待了一顿饭的功夫,袁珣说道:“太后,那么我们便离开了。” 说着,扶着“刘彤”往门外走去。 在锦衣卫的小声提示下,穿着女婢服装的何之瑶高声哭骂道:“都滚!都滚!就让我们母子在这冷宫中等死便是!滚出去!统统滚出去!”说着,还随手将那桌完好的饭菜扬了一地。 做好这一切,在几个锦衣卫面带惶恐的簇拥下,何之瑶三人低头随着袁珣出了永安宫,那宫门又再次关闭。 为首的锦衣卫面带恐慌的吩咐侍候在外面的人道:“太后今儿心情不好,咱可不要触了眉头,留下几个人咋殿外听从太后吩咐,其他人都撤了,省的被太后迁怒丢了性命……” 那些侍候在外面之人一听也深觉有礼,急忙撤去了闲杂人等,更不敢开门窥探。 袁珣车架慢慢使出皇宫,这次袁珣没敢坐在车内,而起骑着小白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前面。 陈到看着袁珣带着车架出了宫,马上纵马带西凉飞熊骑护卫在袁珣周围,浩浩荡荡往冠军侯府而去。 走在路上,袁珣忽然发现前方宽阔街道传来阵阵哭喊,他眉头一皱,却没说话,经过昨夜的动乱,洛阳城几乎处处都有被西凉兵冤杀的,袁珣看来也不算太稀奇了。 但是转过街角,袁珣却看到一个他不是很想看见的人。 那人骑在一匹周身赤红的高头大马之上,那马儿偶尔打响鼻,大脑袋上下晃动引起鬃毛飞扬,如同燃烧的烈火。 马上之人身穿兽面玄色铠甲,外罩百花战袍,头戴三叉束发金冠,双手杵在马鞍之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身边站着一个着甲副将,那副将扛着一柄方天戟。 吕布! 吕布看着又一批人被绳索串着赶到街上,一个个被如狼似虎的兵士踹了腿弯跪下,然后背后的士兵仓啷拔刀,对准了一群哭喊不知的人脖子,他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暮然,他余光却瞟见骑马带队而来的袁珣。 吕布目光一亮,挥手喝道:“停,暂停行刑!” 说着,吕布朝着袁珣方向拱手大声道:“末将吕布,见过大汉右将军、冠军侯!” 他将“大汉右将军、冠军侯”这几个字说的颇为重。 随后,袁珣便看那些在钢刀下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人们蓦然停止了哭声,全部齐刷刷转头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吕奉先,寓意何为?” 袁珣沉声说道。 听了吕布的话,袁珣哪能不知道这些即将被处决的犯人是谁呢?只怕便是伍孚的族人了。 昨天董卓下令诛伍孚三族,吕布便是执行之人。 三族,便指父族,母族,妻族,伍孚也是洛阳世家中人,加上他的母族妻族,已然五六百人! 在吕布亲自监斩的情况下,莫说是五六百人,就算是五六百头牲口,一个个砍也需要一两天啊。 “还有人不认识我们袁君侯?”吕布冷笑一下高声道,“那本将军就告诉你们……袁君侯便是昨天在婚宴之上救了相国,并擒住伍孚之人!” 霎时间,那些犯官家眷们全部开始躁动起来。 “卑鄙小人!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们一家!” “你来,老子咬死你!咬死你!哈哈哈哈……” 那些恶毒的语言和仇恨的目光,一时间将袁珣吞没。 看着袁珣被恶毒话语淹没,吕布在赤兔马上咧开了嘴,无声大笑起来。 躲在队伍后面的何之瑶明明看到袁珣坐在马上身体微微一晃。 袁珣面沉如水,低头不发一言,半响之后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然带上了和煦的笑容。 “伍孚行刺相国,按律当诛!” 他突然厉喝道:“即使本侯不将其擒获,让其侥幸得手,众目睽睽之下他能逃得了么?你们又能活命?伍孚当初决定刺杀相国的那一刻,就下了决心,让全族人陪葬! 伍孚虽然忠奸不辩,欲刺杀国之柱石,但是能行非常人之事也算是个响当当的硬汉子!而你们这些人,在此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只会让他蒙羞!” 第一六八 卑鄙小人吕奉先 也不知是不是袁珣的话起了作用,那些伍孚家人在袁珣厉喝之后,慢慢安静了下,目光也麻木的回转至地上,虽然偶有妇孺哭啼,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混乱。 吕布无趣的撇了撇嘴,骑在马上大手一挥,随即只见兵士钢刀挥动,霎时间几十条冤魂归天,无头的腔子里喷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街道。 袁珣冷哼一声,纵马来到吕布面前,朗声道:“吕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吕布一愣,看了看四周好奇的军士,冷哼一声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腹,慢慢跟着袁珣二人骑马来到一处偏僻的街角。 “有屁快放,我和你这竖子没什么好说的。” 吕布挖了挖耳朵,他不信袁珣能对他有什么歹心,此时他腰中环刀,胯下赤兔,就算是十个袁珣都不够他杀的。 “吕奉先,我一直以为你乃一世英豪,自建阳公率军入洛以来,你倒是让我大跌眼镜,当真是见面不若闻名。”袁珣拍了拍小白的脖子,抬眼看了一眼吕布。 吕布闻言虎目一瞪,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煞气。 “袁君瑜,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嘁!”袁珣不屑的啐了一口,说道:“你来试试,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是此时我若死在你手上,天下之大还有你吕布的藏身之地么?” 吕布仓啷一声拔出半截环刀喝道:“试试便试试,大不了我吕奉先浪迹天涯,凭我武艺,谁能擒得住我!” “呵呵……”袁珣面不改色看着那半截横刀冷笑道:“可以啊,那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尽失不说,还要面对我袁氏和相国无止尽的追杀,你费尽心思背叛丁使君,不就是为了高官厚禄?你且动手我不拦你。” “我没杀丁原!” 丁原之死乃是吕布心病,他虽然野心极大,但是还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从始至终他也未曾想过要丁原的性命,可惜李肃那厮为了将他逼反,借他名头杀死丁原,致使吕布百口莫辩,只能默认此事。 但是袁珣此时提起,即使说的是“背叛”,而不是“暗害”,依然让吕布暴跳如雷。 “我信你,你确实没杀丁使君。” 吕布抽刀的动作马上僵了下来,抬眼愕然看着袁珣,颇有些不可置信,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吕布乃是杀父投敌,岂料想他最想听的话却是从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嘴里说出来。 “丁使君此人虽然气量很小,妒忌贤良为我不齿,但是你吕布跟了他十几年,他借着‘磨练’的名义打压你吕奉先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杀你早就杀他了,何必又在头一天为他立功之后杀他?” 袁珣淡淡说道。 “想必是相国彼时为了拉拢你,立下的离间之计奏效,那李肃提前以你名义杀了丁使君,才让你百口莫辩?” 吕布沉默了,缓缓将拔出大半截的环刀收入刀鞘之中,半响之后才不情不愿的拱手道:“想不到天下还有人能理解我吕布,更想不到会是你袁君瑜,但是我吕布不会承你的情。” 袁珣不屑看了吕布一眼,摇头道:“我需要你承我的情?我乃大汉右将军,你不过是个偏将,我乃冠军侯,你毫无爵位在身,我乃袁氏嫡子,董相国孙婿,你又是什么东西?” 吕布再次一股怒火用上脑袋,这袁珣说话,不冷不淡,颇让人难受,刚刚对他有些许好感,又被这厮三两句话弄得好感全无,让人直想取其项上人头! 但是终究来自袁珣的一份理解让背负这弑父罪名的吕布颇为感激,当然他也知道袁珣不可能为他正名,这让吕布颇为矛盾。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吕布不想再和这等泼皮之辈纠缠,一拉马头就想走。 “当然不是。” 吕布拉了拉缰绳立住马匹,转头冷冷看着袁珣。 袁珣轻笑一声道:“吕奉先,你已入歧途而不知,当真让人感到悲哀。” 吕布冷笑道:“歧途?你是说董相国么?看来你当真和董相国不是一条心!你就不怕我告发你?今日伍孚下场便是你袁君瑜的明天!” “啧啧啧……”袁珣咂着嘴摇头,指着吕布轻蔑的笑道:“看看,看看你现在的德行!我知道你喜欢海棠,也因此对我颇有敌意,但是我并不在乎,以前我以为你吕布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功名乃是马上得,想要官爵超过我也是凭借你掌中戟胯下马,一步步跑到我的前面。 我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就算长大后,来到今日地位除了些许军功,所凭不过家中势力,万人拉拢。 无聊……这种生活太无聊。 所以看你针对我,我还挺期待所谓顶天立地的你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超过我。 可惜……” 吕布听的袁珣的话,以为袁珣心中还是有些钦佩他,一时间也有些自得,但听得袁珣说“可惜”,不禁眉头一皱。 “可惜什么?” 袁珣冷笑一手接口道:“可惜你不配做我袁珣的对手,你不过是个为了功名利禄耍尽小手段的小人罢了。” “你说什么?!”吕布横眉立目喝道,“你说我是小人?!” 袁珣冷哼一声道:“难道不是?你看看你进洛阳做了什么事?嫉妒我,有点小成就眼巴巴的来到我面前炫耀,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和想法来向我发泄你的可怜的自卑,今日甚至用坏我名声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现在的你,在我眼中就像是无力反击,只能狂吠的癞皮狗罢了,我以为你是飞将军李广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你只是江充,简直大失所望!” “你……!” 吕布有心反驳,却是一时语塞,讷讷说不出话来。 袁珣说的话没有错,他吕布虽然贪恋权势,但是一向自恃甚高,自诩英雄豪杰,可是袁珣口中自己做的这些事,没一件能放的上台面。 吕布沉默半响,才硬着口气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珣扑哧一笑道:“海棠乃是我妻,你不要想了,不过你想超过我,我可以理解,也可以陪你玩玩,但是你吕奉先若是还想以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来恶心我,麻烦你离我远些,又不能让我失去现在的一切,还让我觉得恶心。”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吕布低声怒吼起来。 袁珣抬眼很认真的看着吕布说道:“我眼中的吕奉先,乃是一时英豪,不是个小人,我曾佩服过你,比如你单骑杀死董相麾下几个大将,还以一己之力一人成军稳定了丁使君那日颓势,所以来和你说这些话。” 吕布看着袁珣默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是啊,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样子呢? 袁珣一拉缰绳,朝着车队而去。 “想超过我,可以,想恶心我,不行,我确实今天被你恶心到了。” 袁珣回到车队,一挥手,车架和一队人马踩着伍孚族人的鲜血走过,朝着冠军侯府方向走去。 “君侯,吕奉先没有为难你?” 陈到不动声色的纵马来和袁珣并行。 “倒也没有。”袁珣耸了耸肩膀道,“只是我和他说了一些我不该说的话。” 陈到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袁珣。 袁珣是主君,他想说他会说的,有些事不该陈到问。 “一来不想吕布看出异常,二来……” 袁珣苦笑一声朝着早已消失在街角的吕布方向看去:“二来,总觉得吕布这家伙不应该是这鬼样子。”说着,袁珣自嘲一笑道,“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走,早点回府,今日事情还多。” 陈到听不懂,但是也没问,袁珣说的很对,今日事情还多。 其实吕布即使放在后世,争议也很大,很多人钦佩他武艺天下第一,掌中画戟,胯下赤兔,在战场上无人能敌,豪情万丈。 有人却不屑其屡次背主的反复奸佞的性格。 袁珣前世还是挺欣赏吕布这个人的,至少在袁珣看来,吕布很符合一个现代人的价值观。 诚然,他反复无常,但是按照现代观念看,为了前途不断跳槽,职场上的每个人都会经历。 而以吕布庶人出身的身份,就更好理解了,他没有任何背景,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他有野心,所以不断的转换着自己的机会,这无可厚非。 而且无论历史还是演绎,吕布对家人都是极好的,对严氏的尊重,对貂蝉的宠爱,这些极为不符合当时的价值观。 但是放在后世眼光看来,吕布是一个上进青年,为了前途不断努力,不断跳槽寻找自己创业的机会,还是个顾家的男人。 可能有人要说,吕布屡次杀父求荣。 但是你换个想法,吕布杀父都是什么情况,首先是丁原,丁原一直打压吕布前途,把他按在主簿位置上好几年,随后还鸡蛋碰石头的去想和董卓掰腕子,可以说是一艘正在进水的沉船。 按照现在的做法,一个正在申请倒闭的公司,其一直不得升迁的大客户经理拿着客户资源跳槽竞争对手,这虽然不敢说正确,但是是个极为现实的选择,只不过对于吕布来说,这“客户资源”就是丁原的脑袋。 那么董卓呢? 按照演义,隔壁老董可是霸占了貂蝉,上司绿了下属,不杀留着原谅他么? 按照正史,彼时董卓退守长安,早已失去了图谋天下的野心,仗着函谷关和潼关天险偏安关中一隅,对于群雄在中原逐鹿天下视若不见,整日在眉坞之中饮酒作乐。 这时候的吕布空有一身武力和无尽野心,却没了前进的台阶,彼时王允送上一个台阶,换你,你如何选择? 但是今时今日真正见到吕布,袁珣确实大失所望。 诚然,“貂蝉”成了自己的妻子,吕布和貂蝉的故事还未开花便死于萌芽,让现在的吕布和现在的自己来对抗,不太厚道。 吕布虽然顶着董卓义子的名号,但是袁珣乃是大汉开府行事,仪同三司的右将军,还是冠军侯。 可以说已然是武将顶端。 吕布呢?不过一介偏将。 不是一个量级。 但是袁珣万万也没想到,吕布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拙劣伎俩对付自己,他难道不知这些小手段除了恶心一下袁珣,根本没屁用! 倘若吕布真的用些什么高超手段,倒是能让袁珣刮目相看。 哦,以吕布的脑子,他的确是不知道。 但是吕布此时这种性格也很烦人,毕竟君子易挡,小人难防,在这关键的当口,袁珣一点错都不敢犯。 对于吕布这种随时盯着他,还时不时搞小动作的,袁珣也颇为头疼。 倘若因为这些恶心事请影响到后续计划,那就是阴沟里翻船了,阎王都惹了,千万不要在小鬼身上栽跟头。 而且吕布,算是鬼王了。 至于说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因为此时小家子气的吕布和袁珣心中那个吕布有所偏差,让袁珣恨铁不成钢才有意讽刺…… 袁珣自己也不知道。 第一六九章 换日 上 直至袁珣离开许久,吕布才面色复杂的牵着赤兔马从街角走了出来。 手下并州军士一看吕布面色,还道吕布吃了亏,抬戟的副将赶忙来到吕布身边,关心问道:“将军……没事?” 吕布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某家能有什么事?难道袁君瑜还打得过某家么?” 那副将闻言笑道:“将军勇武,莫说袁君瑜,即使是那黄汉升来了也不是将军对手!” 说着,副将谄媚笑道:“今日将军之举,当真下了那袁君瑜的面子,将军没看当时那袁君瑜脸色有多难看……” 吕布抬手止住副将的谄媚,冷哼道:“赶紧把人带出来杀干净回去了,让魏续那边动作也快一些……无趣!” 说着,吕布翻身上马,看着消失的方向许久不语。 哼…… 袁君瑜,看着,总有一天某家要光明正大的超过你,让你知道某家当得起英雄二字! 吕布收回目光,从副将手中一把夺过方天戟,倒提画戟往赤兔马后臀轻轻一拍,吩咐道:“本将回府了,你们手脚麻利些,莫要有遗漏,杀完人再来找某家报告。” 说着,驭马慢慢往自己府上方向走去。 你有海棠姑娘…… 我也有我的杜珊…… 总有一日,我不但要官爵超过你,我也要让杜珊活得比海棠还幸福! 想到自己府上那个如花娇靥,吕布只觉心头一热,双腿一夹马腹,赤兔马瞬间加速,如风一般载着吕布消失在长街另一边。 只留下满地引颈就戮而来的鲜血。 …… “劳烦诸位弟兄了。” 陈到目送袁珣带着装作宫女的何后刘辩三人进了袁府,随后换上了一张笑脸,朝着今日护卫的三百西凉飞熊军拱手,随后从门房中退出一口箱子,他打开箱子,那些西凉军兵士纷纷吞了一口口水。 只见打木箱中齐齐码着几十贯大钱,看起来黄澄澄的格外诱人。 “今日诸位弟兄辛苦,这点钱是我们君侯赏给各位的,不多,各位拿去分分。” 那两个伯长对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陈将军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都说冠军侯富甲天下,看来一点不虚啊,随便一个赏便是他们三百多人一个多月的饷钱! 陈到摆手道:“唉~都是自家兄弟,说的哪里话?今日诸位也累了,我们君侯在后院校场为大家摆下了酒肉饭菜,各位且请入府吃喝,带吃饱喝足再离去。” 那些军士得了赏钱,有听说有肉吃,顿时人人双目放光,各个眼巴巴的看着主官。 这年头,就算是当兵,一年也吃不上几顿肉,更何况他们这些边塞军人。 “这……不太好?” 陈到摇头道:“我家君侯对待兵士颇好,这位将军且安心带队入府吃喝便是……” 那伯长看旁边的同僚点了点头,终于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西凉兵小心翼翼的入府,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一个不慎损毁了什么府中华美事物,犹如一群入室盗贼,引得府中奴仆纷纷围观。 还未到府内演武场,一众西凉兵便闻见空气中传来阵阵肉香,不禁纷纷开始吸着鼻翼,好似能够提前尝到味道一般,而对于冠军侯府也愈加敬畏期待。 果不其然,在陈到的带领下,三百多西凉兵才进演武场,便看那演武场上架起柴薪大锅,锅中肉香四溢,让人口水直流。 “好了么?”陈到远远就朝着掌勺的几位伙夫大声问道。 “陈将军,您来了,早就好了,正合适吃,保证各个吃的走不动路!”为首的伙夫笑着大声应道。 陈到哈哈一笑,对身边的伯长道:“听到没?让弟兄们卯足了劲儿使劲吃,不必替我们省钱,今日不吃到走不动路,你们一个也别想出府!” “哈哈哈哈……” 听陈到说的豪放,一众西凉兵立马大声笑了起来,随后再陈到的示意下,三百西凉兵将几口大锅围了个圆,那锅中咕噜噜煮着白花花的肥肉和白菜,旁边一个锅中却是一个素炒青菜,另几口锅中是白花花的精米饭和白面蒸饼! 莫说是肉了,就算是精米饭和白面,这些丘八们很多人一辈子也没吃过两次,他们更多吃的是带着麸皮的窝窝头和干菜,偶尔有肉,指甲盖大一点哪里够吃? 是故一众西凉兵看到并不精致却分量奇多,冒着香气的大锅炖时,纷纷开始吞咽口水。 陈到当先走到大锅前,从伙夫手中接过大木勺,乘了一碗,吆喝着递给西凉军的一位伯长,笑道:“弟兄们快吃,莫要再愣着了,更别辜负了我们君侯的一番好意才是。” 那伯长眉开眼笑的接过那盛满饭食的木碗,又接过陈到递来的一双筷子,吃了一口,眼睛一亮道:“好吃!那咱们就谢谢陈将军了!快谢谢陈将军!” “谢谢陈将军……” 一旁的军士早已馋的口水直流,看自己伯长挥了挥手,这才敷衍的说着感谢的话,纷纷围了上来,将几口大锅围了个水泄不通。 “客气客气!自家弟兄,不用说这些。” 陈到看着三百西凉兵乱哄哄将几口大锅围了起来,笑着摆手,随后不动声色的退到后面,眼中异光流转,不动声色的看着开始哄抢食物的一群人。 他装作关心的样子,在人群中徘徊,时不时还关心的问是否够吃,随后吩咐伙夫给每个人添菜。 三百多飞熊军就这么抱着碗各自找地方坐下,稀里哗啦的开始大快朵颐。 “哗啦……” 当吃的最少的人也吃下两碗饭菜的时候,忽然只见一个士兵手中木碗掉落在地,那和陈到套近乎的伯长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却见那士兵身体摇摇晃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他居然就在演武场沙地上开始呼呼大睡。 “……吃了就睡,猪吗?” 伯长咕哝一声,继续低头吃着可口的饭菜。 直到他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他才察觉到不对劲,再次抬头,只见身边士兵成片的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下意识甩了甩头,眼睛发黑之前只见演武场四周黑压压的围上来不少手持兵刃的士兵。 “你们……” 伯长头一歪,也失去了意识。 陈到抱手冷笑一声,这才转头对为首的伙夫问道:“这么快!子乐,你们加了多少麻沸散?” 那伙夫将身上的麻布围裙一把扯下来丢在地上,踢了踢那不省人事的西凉军伯长,冷哼道:“和樊阿先生那里讨来的半斤麻沸散全倒在了饭菜里,莫说是三百个人,就算是三百头牛犊,片刻后也不省人事了!” 那伙夫不是他人,正是蹇硕死后从西园上军调拨至尚是虎贲军的冠军县军中的伯长方悦! 陈到点点头,转头看向被袁氏族人替换而一直留在冠军侯府中的三百精锐说道:“动作快些,莫要磨蹭!咱们今日就指着这身皮出城呢!” “喏!” 方悦一拱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弯腰一把揪着那伯长头发将他旧起来,然后短刀如杀鸡一般在那伯长脖子上狠狠一抹。 那伯长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其他士兵有样学样,纷纷就近将身边的西凉人抹了脖子。 两百西凉飞熊军精锐,就这么似得无声无息,而那些被拔了军服的尸体就这么随意的堆放在演武场边几间厢房之中。 方悦带着手下士兵用黄土将血迹掩盖,整个演武场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三百多西凉人。 …… 袁珣将帝后三人和假扮刘彤的女锦衣卫一路送至刘彤厢房,这才轻出一口气。 “让太后和陛下委屈了。” 刘辩一路都战战兢兢,特别是见了吕布,差点把他吓的冷汗冒,全凭对袁珣的信任这才挨了下来,此时惊魂未定的他,听了袁珣的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袁珣。 “姐夫……姐夫还当我是天子?” 袁珣叉手鞠躬行礼道:“陛下说的哪里话,陛下乃是继承先帝遗诏荣登大宝的天下正统,焉能为董贼所废?这天下亦不可交于董贼与那伪帝。”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何之瑶红着双眼捂着嘴看着袁珣,心中万千感慨,柔肠百转,直欲扑到袁珣怀中痛哭一翻,今日之事,她又怕又惊,此时总算是将心放入腹中。 袁珣看了何之瑶一眼,然后再次说道:“此时也不算安全,只能等我们待会儿出了城,迅速赶往冠军县与留驻那里的几千官兵汇合,才算是脱离虎口。 若不是臣手下调查道皇宫之中密道早已被十常侍破坏,臣万不会用偷梁换柱这等下策,变数实在太多。” 何之瑶定了定神,柔声道:“珣儿不必如此,这一路也算是顺利,总算祖宗保佑。” 袁珣点点头没说话,因为何之瑶根本不会意识到袁珣策划这场惊世救援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的名誉,他的婚姻,甚至还有可能是手下弟兄的性命。 “陛下和太后请稍坐片刻,待臣安排妥当,我们便出城。” 说完,他朝着帝后点点头,吩咐锦衣卫看好三人,转身出了厢房,朝着书房而去,他知道,袁隗和袁基在那里等他。 他才出门,便见之前一只潜伏在何之瑶身边的锦衣卫乙一站在门口等他。 第一七零章 换日 下 乙一是甲一乐易的表弟,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做事很稳妥。 “怎么小乙?” 乙一凑到袁珣面前耳语了一番。 袁珣面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点头道:“我知晓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一方破石头而已,帝后救出来才是正事。” “君侯说的是!”乙一抱拳道。 袁珣拍了拍乙一的肩膀,转身继续向书房走去。 …… “我儿救出帝后否?” 袁珣才进书房大门,便见父亲和叔祖正围坐在书桌之前,见袁珣进门,袁基站起身急问道。 见袁珣点头,袁基和袁隗相视一眼,皆慢慢浮现出微笑。 “祖父和父亲做好准备了么?我们即刻出发出城。” 袁珣最关心的并不是帝后的安全,而是眼前的两个长辈。 此时第一步已然成功做到,帝后已然安全除了皇城,可是永安宫中那定时燃烧的装置应该也不能支撑多久了,一注高香最多能燃烧一个时辰。 时间不等人。 袁隗和袁基相视而笑,袁隗摇头道:“些许浮财不过身外之物,老夫与你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君瑜且去安排诸多事宜,我等自会跟上。” 袁基走到袁珣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其一番,笑道:“恩,袁家子弟,当有我儿之手段才是,你且先去布置,我们随后即来。” 袁珣心中有些奇怪,这叔侄二人实在太过淡定,倒显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 袁隗还好,老人在袁珣眼中之形象一直都是睿智且慈祥的,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外如是,但是袁基就有些令袁珣刮目相看了,想不到真正面对大事之时,自己这个平时素来多清谈,少行动的便宜老爹,当真有几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风范。 袁珣自嘲一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点了点头道:“我先去集合府中军士,待会儿方悦会来通知叔祖父亲撤离,彼时千万莫要耽误。” 袁隗笑着摸了摸袁珣的头发:“我等自省得,你去,勿需过于担忧我们。” 袁珣闻言向二人鞠躬,随后离开了厢房。 等袁珣来到演武场之时,只见方悦已带着三百已穿上飞熊军军服铠甲的冠军军士在演武场集合。 等袁珣进入演武场,陈到牵着一匹品相颇好的战马走过来笑道:“这西凉军虽然武器铠甲比起我们冠军军都是垃圾,但是这马当真没的说,这群飞熊军带来的马,匹匹皆是上好的战马。” “处理好了么?” 陈到点头用下巴指了指演武场周围的厢房说道:“三百具尸体,把十几间厢房都放满了。” “集合准备出发,按照计划行事!” 方悦听得袁珣叫他,小跑着过来道:“末将在!” 袁珣上下打量了手持大枪的方悦一番,郑重说道:“你带队二百五十人与我出城,听说你少时曾游历西凉,那凉州话应该不错?” 方悦拱手鞠躬道:“回君侯,一般人听不出来!” 袁珣点了点头,示意方悦去整队准备出发,等待方悦走远,这才低声问陈到:“听说师兄走前曾给你定下一记?” 陈到眼中精芒闪烁,压低声音点头道:“是,据说是那贾诩定下的计策,让我们从上东城转移,倘若……倘若路上有变故,若不能成功突围,需……” 陈到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就地格杀帝后三人,栽赃董卓!” 袁珣听到陈到的话,身体一震,眯着眼睛看着陈到默默不语。 “君侯……不,公子,咱们真要这么做么?”陈到看袁珣沉默,不禁犹豫道,“那毕竟是天子和两宫啊!” 贾诩…… 不愧为三国第一毒士,这一记绝杀之计能让董卓立马从现在的志得意满变成天下人人喊打的祸国之徒。 别看正史上董卓在袁绍纠集关东联军讨董之后毒杀少帝和何之瑶,可是那时候也是万不得已下出的最佳策略,让袁绍讨董没了借口,可谓釜底抽薪。 也就是说如果袁绍不打着让刘辩复位,重登正统大宝的名号讨董,董卓也不愿意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弑君。 可现在不一样啊,讨董尚未开始,天下乃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此时倘若废帝和两宫死于董卓手上,董卓必然名誉一落千丈,而且还会加速天下讨董的进程。 乱武之人,果然名不虚传,一记乱天下的功力袁珣算是领教了,这也让袁珣觉得提前将贾诩一家掳来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公子……?” 陈到小声催促,然后他便看见袁珣额头上的青筋微动,咬合肌鼓起又放松又再次鼓起。 “此事事关重大,公子只怕三思而……” “不!” 袁珣面容更加严肃了,他抬手打断了陈到的话,决然说道:“就按贾先生计划行事,倘若被围住,不可突围,即刻格杀……恩……但是有一点……” 贾诩已然给出了行动方案的最优选择,即使此时袁珣心中五味杂陈,也不得不按照贾诩的计划行事。 陈到微微一笑,说道:“公子放心,我陈叔至虽然只跟了公子一年,但是公子待我如家人,知遇之恩我会以命报答,彼时我们自然不会让自己为董卓所俘。” 袁珣没好气的伸手在陈到头盔上重重一拍,呵斥道:“说什么屁话!彼时没了帝后掣肘,你们需发响箭,我舅父便带人潜伏在上东城附近,他自会接应你们,我也会尽快来接应尔等,不管再怎么样,你需要安安全全回来见我! 即使……即使被俘,也勿要想着自伐,且不要反抗,平白丢了性命,我自会想办法营救你。 贾诩这一计精妙之处便是到时候董卓就算昭告天下帝后乃是我袁珣所杀,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因为倘若我要杀帝后,便不会费劲巴力的将帝后带出皇宫,而且我袁家累世公卿,天下人相信谁一目了然。 记住了,活着才能向我尽忠,我还欠你一个婆姨呢。” 陈到年纪比袁珣大不了两岁,听袁珣如此说,顿时心中一暖,眼眶一热,点头道:“公子放心,我爬也要爬回您身边。” 袁珣拍了拍陈到的肩膀道:“我只能给你五十人,一切小心,去!” 目送陈到带了五十骑兵往后门处而去,袁珣这才转头朝着董白房间方向走。 后院早已准备了帝后的马车。 来到董白房间,袁珣推门而入,只见董白一身素缟,托腮坐于窗前,正呆呆望着窗外,那近乎孝衣显得那白玉般的面颊更为精致,让整个房间都明艳了几分。 单轮相貌,董白不如海棠,但是其白皙如玉的肤色和高挺的鼻梁、略带蓝色的眼眸都让董白有种异域的美感。 老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穿着素衣的董白很好的诠释了这个词。 董白似乎还沉浸在董旻死亡的悲痛中,听得袁珣进门,急忙擦去眼角的泪花,挤出一个笑容,来到袁珣身边道:“夫君回来了?” 袁珣点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点头说道:“逝者已矣,玉奴需节哀才是。” 董白嘴角牵了牵,勉强笑了一下,点头道:“若是在凉州,按照羌人的习惯,此时需烧篝火宰牛羊烧烤祭奠叔父才是,可惜这里是洛阳……” 袁珣揉了揉董白的脑袋,轻声道:“这有何难?为夫待会儿要出城去军营一趟,玉奴换身衣服随我去,我们可上山狩猎烧烤祭司叔父。” 袁珣轻轻一叹,可惜董白不太可能跟着帝后出逃的马车随行,要不然出事董白会是很好的人质,让整个计划也更加的安全。 自己需赶在帝后车架出城之前赶往军营和大部队会合,彼时也能够更好的接应陈到出城。 董白一听袁珣的话,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陡然一亮,有些兴奋的问道:“真的可以么?” 袁珣呵呵一笑,拍了拍董白的背说道:“赶紧换衣服,晚了就不行了。” “嘻……”董白轻笑一声,转身小跑着往卧室方向跑去。 董白始终是生长在大漠的女孩,董旻去世本来就让她颇为伤心,来到洛阳后诸多规矩也让她更加不适应,是故听到能和袁珣出去,心中不禁高兴万分。 一来她确实想以西凉风俗祭奠董旻,而来更是想出去散散心。 董白性格豪放,换个衣服当然不会若中原女子一般拖泥带水,片刻后,只见她穿着一身褐色缺胯袍,走了出来,连发髻都打散了随便在脑后用丝带扎了个马尾,腰中蹀躞连匕首都挂好了,一副游侠儿的打扮。 袁珣也不敢在拖时间,牵着董白的手边来到前院马桩处,扶了一把将董白扶上一匹军马之上,这才翻身上马。 此时方悦早已带着伪装成飞熊军的二百多骑士在冠军侯府外集合完毕,一众“飞熊军”簇拥着一架蒙了布帘的马车,赶马车之人正是福伯,他穿了件颇为老旧的汉军制式皮甲,看到袁珣看来,朝袁珣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开。 董白看到那马车,瘪了瘪嘴,娇哼一声问袁珣道:“她俩也去啊?” 袁珣用手指在董白头上轻轻一弹,笑道:“你堂堂袁家大妇,可不要做一个善妒的女子呀!” 董白吐了吐舌头道:“去就去,都是一家人。” 随后也不等袁珣有反应,自己一把抓住缰绳一抖,那绣着云纹的小靴子一夹马腹,驾驭着夜照玉一马当先往前走去,袁珣坐在马后只好环抱董白。 同时袁珣也松了一口气,那马车中一定是叔祖袁隗与父亲袁基。 他转头看向身后宽阔的大街和巍峨的皇城。 再见了,洛阳。 再见了,这些阴谋诡诈! 第一七一章 鬼乎?神乎?(四千大章 求推荐收藏月票) 刘协自昨日被袁珣一通羞辱,再加上自己视为智囊的那个男孩离开,一直呆在自己寝宫之中不吃不喝。 孩童抱着膝盖坐在卧榻之上的角落,无助的将小脸埋在膝盖中,若不是他还有呼吸,几乎让人以为他死了。 一干宫女宦官们就站在床前,也不敢打扰这位小天子,因为劝了也没用。 终于,在一群宫女宦官眼神的示意下,一个青年宦官终于站了出来。这宦官眉目慈祥,看起来倒是一个良善之辈。 他叫张宇,是从小在刘协身边照顾他起居的宦官,一如当年灵帝与张让赵忠的关系。 之前十常侍之乱,张宇因告假出宫回乡安葬亡母,不若其他在皇宫中的宦官被袁氏兄弟杀绝,幸而保住一命。 等他回来之时,自己从小照顾的小皇子居然已经当上了皇帝,致使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宦官成了拌驾天子左右的中常侍。 “陛下,您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能行呢?” 刘协这次没有沉默,而是有些落寞的说道:“伴伴,朕……我算什么天子?我以为当了天子,就能一步步为皇奶奶报仇,掌统大权,革弊民生,中兴汉室…… 谁知道不但董卓只把我当做手中的傀儡,就连那袁君瑜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堂堂天子,身边人他说杀就杀…… 这天子端的没有意思……” 张宇看着这个从襁褓便在他照顾下长大的孩子,眼中满是痛惜,轻叹一口气道:“陛下不能这么想,您才登基,尚无点滴根基,自然压不住这些飞扬跋扈的权臣。 正所谓厚积而薄发,那袁君瑜有一点没有说错,陛下此时还需隐忍,暗中拉拢朝臣,培植势力,才能对这些吸食大汉骨血的虎狼之徒发动雷霆一击,肃清朝政,中兴大汉。” 刘协抬起头,双眼通红,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憔悴异常。 “伴伴也觉得朕错了么?” 张宇赶紧叉手鞠躬道:“奴婢哪里敢妄议陛下对错,陛下自小聪慧,总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奴婢只希望陛下能够振作起来,勿要这样折磨自己……” 刘协点了点头道:“恩,伴伴说的没错,朕身系大汉安危,断不能如此颓废……”说着他挥了挥小拳头道:“那小子离朕而去朕也不怕,总有一天朕要让他知道,朕才是他应该辅佐的真命天子!” 说完,刘协咕噜一下翻爬起来,叫道:“给朕梳洗更衣!” 张宇惊讶问道:“陛下要出去么?” 刘协冷冷一笑道:“朕惹不起董卓,惹不起袁君瑜,朕避着他们走还不成么?但是永安宫里那一对倒是随朕拿捏的,心情不好不若去那里发泄一翻……恩,你说当着那野种的面,和我那嫂子调笑一番,他们母子二人会如何?哈哈哈哈……” 张宇心中一突,刘协生母被何太后毒杀,一直抚养他的奶奶董太后也被何太后害死,想必刘协对何太后和弘农王恨之入骨。 可是刘协毕竟是皇帝啊!当着兄长和嫡母之面,调戏自己的嫂子,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当今天子?天家颜面往什么地方放呢? “陛下万万……” “行了!董卓都睡到宫里来了!袁君瑜当着朕的面杀人!这天家颜面早就被这些虎狼们践踏的一文不值!谁还在乎朕和那对母子?只要董卓没有害朕的心,就是算朕着人当众侮辱他们母子三人,哪个又能说出宫?伴伴莫要多言,快快与朕梳洗更衣。” 刘协不耐烦的轻喝一句,把张宇的半句话堵了回去。 …… 天子变了,以前的天子聪慧善良,恭顺有礼,对人极好,想必是董太后的死对天子打击实在太大了。 “唯……” 张宇轻轻一叹,吩咐宫女为刘协梳洗更衣。 也许,折磨那对母子,成了刘协唯一能发泄心中苦闷的途径了? 这宫里,果然没有一丝人情。 谁又是无辜的呢? 片刻过后,刘协早已穿戴完毕,一身帝冕的他带着张宇和一干奴婢到了永安宫。 让刘协奇怪的是,永安宫中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异常。 走近永安宫前面的空地,也就是之前停放董太后棺椁的地方,刘协惊讶的发现平素应该在殿内伺候的宦官宫女们全部低头站在殿外,好似在等着殿内的传唤。 刘协心中一奇,那对母子一直都很怕刘协暗害他们,是故一般情况下,宦官和宫女都不会被驱离大殿,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刘协也不敢太过放肆,尤其是那几个贴身的奴婢,几乎和他们母子外加唐妃三人形影不离。 “陛下驾到!” 有宦官看到刘协乘坐銮驾而来,立马高声报唱。 奇怪的是,按照礼节,就算弘农王和王妃不出来迎驾,也应该中门大开等待天子进入,可是此时永安宫却是宫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彷如死地。 “哼……躲?有用么?” 刘协坐在帝撵上冷笑,然后示意那宦官再次报唱。 “陛下驾到!!!” 那小宦官无奈,只好再次大声报唱起来。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那永安宫紧闭的门后就如同一座坟墓一般死寂,丝毫不像有人的样子。 恩? 刘协眉毛一挑,面色阴沉下来, “给朕把门撞开!” “陛下……这……” 那小宦官迟疑的看着刘协,却见刘协眼睛一瞪,喝道:“撞!” 小宦官吓了一跳,急忙躬身道:“诺……” 随后叫了两个宦官,一起朝着大门助跑,狠狠朝着大门撞去。 “轰!” 还未等三个宦官的身体撞到大门上,只见永安宫内好似忽然着起大火,浓烟瞬间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几个小宦官止不住脚步,身体撞在大门上,那宫门却是没拴门栓,一撞就开,霎时间殿内情况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殿内此时已然燃起冲天大火,殿门一开,火舌舔着房顶烧了出来,里面大火燃烧,家什地板,包括墙面立柱都开始燃烧。 那大火如同瞬间燃烧的一般,伴随着滚滚浓烟瞬间将整个大殿内点燃,热浪冲面,让殿外所有人都愕然退了几步。 刘协眼尖,眼看烈火之中还隐约躺着三个人影,正在熊熊燃烧。 这…… 难道何太后和弘农王夫妇不堪受辱,竟然自焚了么? 可是自焚哪有这般快的,明明刚才殿内一点事情都没有,大火就像是凭空燃烧起来,完全不像一般走水似得慢慢引燃。 “走水啦!快救火!” 终于在场有人反应过来,凄厉的大喊起来,而后宫女宦官们赶紧去找容器在附近的用以应急灭火的铜缸之中舀水朝着永安宫疾冲,逃的逃,救火的救火,整个永安宫乱成了一锅粥。 说来奇怪,救火一众宫女宦官抬盆抬缸往永安宫中泼水,那大火不但不灭,反而水泼到的地方大火燃烧更猛。 终于,片刻后,李儒带着羽林军携水龙赶来,一众军士赶紧用竹管做的水龙往殿内喷水。 同样奇怪的是,水龙喷出的水也好似在那大火之上浇了油一般,不但不能灭火,反而加剧了火势,火光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永安宫,连宫殿顶部都在燃烧。 “陛下……这是……” 李儒面色阴沉的看着永安宫,然后再看这个小皇帝。 刘协欲哭无泪的委屈道:“博士明察,朕什么都没做,今日朕只是例行来给母后皇兄请安,结果还未进永安宫,里面便燃起了大火……母后和皇兄夫妇……似乎还在里面……” 刘协也委屈啊,他只是想来折辱何太后和刘辩一翻发泄昨日的委屈,谁曾想他前脚刚到,后脚永安宫中就燃起大火,说和他刘协没一点关系,谁能信? 只怕在旁人看来,这火不是你皇帝点的,也是你这个做皇帝的日日折辱废帝和太后,导致他们轻生自焚。 李儒沉默不语的看了看刘协,最终还是相信了他,毕竟在李儒看来,刘协虽然对何之瑶和刘辩极为仇视,但是也没胆子大到敢暗害一个王爵和当朝太后的程度。 若是这样,他刘协也不会被袁珣欺负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难道真是太后和弘农王想不开轻生了? 这可对相国颇为不利啊…… 这新天子还未登基几天,废帝就死了,全天下怎么看相国? “大人,这火颇为古怪,水淹不灭,反而越烧越猛!” 那羽林卫的统领沮丧来到李儒身边,抱拳道。 李儒皱眉看着永安宫中的大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对了!昨夜董旻被烧死之时,好似也是听说水淹不灭,反而越烧越猛,而且恐怖的是火烧之时,触碰即可会被点燃,即使用其他东西拍打,也会迅速被点燃! 难道是伍孚余孽来作乱么? 但是伍孚乃是反对相国的啊,他的余党有什么理由害死太后和废帝呢? …… 除非……昨夜和今天的幕后之人和伍孚没什么关系。 李儒目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到一个在永安宫中服侍的宫女面前一把揪住其衣服恶狠狠地吼道:“太后和弘农王之前有何异常?!” 李儒面色狰狞,吓得那个宫女眼泪在眼眶中直转。 “快说!要不然杖毙你!” 那宫女吓得一机灵,终于哭道:“乐常侍说太后和弘农王心情不好,要静一静,不许我们进去打扰他们……” 李儒接着问到:“那那个常侍在何处?!” 宫女哭道:“自那时候便再也没见过乐常侍。” 李儒放开宫女的衣襟,皱眉眼珠乱晃,片刻后忽然身体一晃,又问道:“之前呢?!之前谁来见过太后和弘农王?” “冠军侯携代郡公主曾连觐见太后……” 袁珣? 李儒愣了,随后大叫一声“来人!速速去冠军侯府查看!” 大约一炷香后,有人来报冠军侯府早已人去楼空。 李儒身子一晃,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袁君瑜!好一招金蝉脱壳!骗煞我也!” “李博士!” 刘协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哪知道李儒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忽然转投暴戾的看着他。 “陛下,回宫去。”李儒冷道,“来人,送陛下回宫,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让陛下离开寝宫半步!” 刘协呆愣在那里,有心呵斥李儒,却李儒那狠厉的表情,自己气势先弱了三分,无他法,只好灰溜溜跟着张宇往自己寝宫而去。 李儒没再理会这小天子,而是转头喝道:“不必救火了,速速集齐羽林军,通知相国,袁君瑜携太后和弘农王出逃,再通知吕布、牛辅,带大军往洛阳各城门追击!” “喏!” 那羽林军不敢耽误,慌忙吩咐手下分别通知董卓、吕布、牛辅…… 李儒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永安宫,心中五味杂陈。 果然,袁君瑜没说错,相国的敌人从来都是世家,天下世家。 他们从来也没看得起董卓李儒一群西凉人…… 从来没有…… 即使他们表面恭顺,即使他们答应和相国联姻。 为的不过是缓兵之计,救出太后和废帝来更加名正言顺的讨伐他们这群西凉武夫…… 袁君瑜…… 为了这个庞大的计划,居然自污名声,甚至自污家族名声来带走太后和废帝夫妇……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布置这个计策的? 从丁原死的那一刻么? 不…… 李儒摇了摇头。 如果袁珣从那时开始布置这个计划,那么就不会当时反对相国,相比反对相国,支持相国直接剿灭丁原,更容易得到相国的信任! 而袁珣却是一开始明确和丁原反对相国,赢取了丁原的信任,再顺着自己的离间吕布之计,吞并了丁原三分之一的部下。 想到这里,李儒瞬时间背后汗毛倒竖,冷汗直冒! 袁珣他……他怎会料到自己一定会离间丁原吕布? 若不是如此,怎可能在丁原死前自己拉拢之时拒绝自己好意呢? 为的不就是稳住丁原,还让丁原对他有所防范,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能够保证顺利拿下丁原并州军的军心么? 他……从相国如洛阳那一刻,便开始规划今日的一切了! 李儒想通此节,连连倒吸凉气。 袁君瑜,你简直将洛阳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先是在何进与何太后只见左右摇摆,顺利拿下了守卫皇宫的全力,并以这个权利在相国手里换来了右将军的职位,然后再次把相国和李儒自己当做杀丁原的刀,分了丁原的兵。 最后蛰伏自污,带走了太后废帝,掌控了反对相国最好的一枚棋子…… 你为何就像能预知未来一般? 鬼乎? 你为何又能对内政如此精通? 神乎? 李儒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呆呆的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永安宫主殿,心中对袁珣竟然开始有了些许害怕…… 还有了些许…… 敬畏。 第一七二章 何以为夫妻 “什么?!你说袁珣携废帝太后出逃了?!” 董卓正在尚书台中处理政务,听到面色发白的李儒前来报告,正在批阅奏折的手一抖,在竹简上拉住一大条墨迹。 董卓哗一下站起来,离开座位,如同一头暴怒的老虎一般在尚书台中走来走去,吓得几个辅助的官吏头也不敢抬。 “不可能!某家以如此大的恩宠报之与他,连掌上明珠都嫁给了他,给他的恩宠当朝无二,他有什么理由背叛某家?” 董卓站定身子,摇着头皱眉道。 是啊,袁君瑜十五封为右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种尊贵的身份,只有当年霍去病能够比肩,而且他还是董卓的孙婿,可以说是董卓身边的红人,他有什么理由背叛呢? 他凭什么背叛呢?! “而且他还救过某家,倘若他心中早有反心,当时何必阻止伍孚的必杀一击?让伍孚杀了某家不是更好?!”董卓摇着脑袋,一双大手死死抓在桌子上,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李儒暗暗一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所以说袁君瑜心机之深,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高官厚禄,而是太后和废帝…… 即使岳父威逼利诱将他绑在身边,并使以高官厚禄,又怎能能比得过手握废帝对他有利呢?即使他资历不够掌控废帝刘辩,以袁隗、和袁家三兄弟的资历还有袁家偌大的势力,只要手握废帝,即刻天下半数诸侯便可追随,成为大汉第一人……” 李儒看着董卓还在迟疑,沉声道:“永安宫大火后,小婿立马派人去冠军侯府查看……早已人去楼空,而且袁家在洛阳的族人也全都失踪了……” 哗啦啦! 董卓将那一桌的案牍扫于地下,怒吼道:“袁君瑜!狼子野心!”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事,大惊道:“那玉奴呢?玉奴还在冠军侯府么?” 李儒苦笑一声摇头道:“玉奴……似乎被袁珣劫持而去了。” 说着李儒用低沉的声音道:“岳父……永安宫大火起的蹊跷,水浇不灭,燃烧速度极快,还见什么点燃什么,和……和三爷被烧死的情景很像……” 袁珣挟废帝而去,必然为的就是有资本纠集天下英豪反他,彼时董卓将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天下共反的对象! 最让董卓难过的是,他不是没有在袁珣身上有过信任,袁珣虽然先前抵抗他入洛阳,可是之后还算恭顺,特别是献弩之后,而且袁珣确确实实在婚宴之上救过他的命啊! 他甚至想过,自己百年之后将现有的基业让玉奴和袁珣的长子继承…… 永安宫大火和董旻被烧死的情景很像……李儒是这么说的。 那么什么生擒伍孚救他,什么伍孚亡灵复仇,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袁家族人转移,并从宫中带走废帝和太后。 甚至……与董白的婚事都有可能是袁珣一手策划换取他信任的。 想到这里,董卓一时不寒而栗,随后暴怒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袁君瑜!枉我如此信任你!你这竖子!欺我太甚啊!” 董卓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仓啷一声抽出腰中宝剑,将面前的桌案斩成两截! “让全军集合!袁珣逃不远!给我把废帝和太后带回来,把袁珣抓回来!把袁氏所有人抓回来!我要他们死!我要一口一口将袁珣身上的肉片下来下酒!!” 董卓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讲一个人恨之入骨,他一个知天命之人,居然被一个刚满十五的黄口小儿玩的团团转,此时直欲将袁珣生撕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李儒忙躬身道:“岳父放心,小婿以遣牛辅将军和吕布前往追击,今日出入洛阳的车架小婿都派兵前往拦截,袁珣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带着废帝飞了,想必即刻便有结果!” 李儒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传令士兵跑进尚书台,半跪在地下大声通报:“禀相国!上东门口抓获袁隗袁基!” 董卓闻言眼睛一亮,大喜道:“可有废帝太后?” 那传令兵摇头道:“不知,有五十精骑保卫着一架马车正在飞逃,牛将军在上东门外被不明部队阻击,双方正在交战!” 董卓怒道:“传令下去,命牛辅不惜任何代价拦下那车架!老夫这便赶过去!” “喏!” 那传令兵一点头,飞速朝着尚书台外跑去。 李儒却是皱眉抚须默默不语。 袁隗袁基?何以如此容易就被捕获,就如同对方抛下的饵料一般,可是以袁珣和袁隗的感情,会那么容易抛下袁隗和自己的父亲袁基么? 此事为何处处透露着古怪? 他抬眼望去,只见董卓已然快步朝着尚书台外走去,他也不好拖延时间,急忙跟上。 …… 袁珣出城的过程顺利的让他不敢相信,因为身份摆在那里,外加身边骑再骏马之上的乃是渭阳君,当今相国的孙女董白,和那些凶神恶煞的飞熊骑,守卫南门的西凉军几乎没有盘问便放袁珣队伍出了城。 袁珣一出洛阳城,随即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带着整个队伍朝着驻扎在五里外灵台附近的军营狂奔,跟在身边你的董白虽然不知为何只是出城狩猎,袁珣却日次火急火燎,但是纵马飞奔的感觉让这个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孩极为舒爽。 三百骑兵飞奔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能看见驻扎在灵台附近的冠军县军。 就在这时,身后马蹄声阵阵,袁珣转头一看,只见烟尘四起,不禁面色一变。 追兵?事情败露了! 自己的布置自伍孚死的时候开始,一件件落实,按照计划,他与冠军县军会和后,就该速度前往上东城外十里处接应刘辩和何之瑶的车架,到时候全军加速撤往冠军县。 因为永安宫大火,大火之中还有三具尸体,就算是处理此事,也会让董卓焦头烂额,毕竟废帝和太后自焚乃是能够震惊天下的大事,朝中百官各个都盯着董卓。 何以暴露的如此之快? 这倒是袁珣小瞧李儒了,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李儒会因为永安宫火势与董雯被烧死的火势相若起了怀疑,随即询问废帝和太后异状怀疑到他的头上。 身后尘烟四起,怎么看都是上千轻骑才能有的威势,除了追兵还有其他可能吗? 袁珣再不犹豫,自怀中取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了起来。 “叽……!” 竹哨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随后只见不远处军营中高览一骑当先,带着四千多军士冲出军营,在不远处摆下阵势迎接袁珣。 孔秀和曹性骑马立于高览两侧,一时间旌旗密布,战鼓喧天。 “夫君……” 董白不是傻子,此时看到眼前大军列阵,身后马蹄阵阵,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了。 袁珣轻轻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却没有说话,而是加快马速带着这二百多骑士朝着自家军阵冲去。 二里多地,快马加鞭之下顷刻便到,袁珣马速不减,只见军阵一分如同大门一般从两边散开让出通路,袁珣带骑士驭马快速冲进军阵之后,人群再度合拢。 “来人!将夫人……董小姐请到营中看管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其乱跑!”袁珣一声下令,两个军士立马驭马过来从两边将董白马架夹在中间,一把从董白手里夺过马缰。 “夫君!夫君!到底出何事了?你是不是与爷爷有什么误会?玉奴在这里自然会替夫君求情,夫君千万做不得傻事啊!” 董白小脸顿时煞白,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军士,大声朝着袁珣惊呼起来。 袁珣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咬牙,拉动马头就要去军阵前。 “夫君!夫君!” “袁君瑜!” 董白见袁珣莫名其妙变脸不理自己,芳心大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袁珣在夜照玉上的身子一晃,转过头,看着泫然泪下的董白,心中也是愧疚难熬,终于还是开口道:“董小姐……” 董白带着哭音怒喝道:“叫我玉奴!你我喝过合卺酒,结发拜堂圆过房,何以如此称呼我?” 袁珣闻言一滞。 “玉……”他咬了咬牙,拱手道,“董小姐……我与你结婚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小姐放心,我并未染指小姐分毫,小姐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待此事终了,我自然放小姐与令祖团圆,届时小姐可自寻……一个心爱之人……” 董白挣扎着跳下马,就要往袁珣处跑,却被那两个下马的军士一左一右控制住,不断挣扎哭道:“袁君瑜,你混蛋!你我拜过天地便是夫妻,你宁愿骗我也不要我,我是你袁家之人,有何事不能与我分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董白不断挣扎,两边军士又不敢太过用力,即便这样,董白也哭的甚是悲凉。 她不理解,从昨日开始一直呵护她的夫君何以瞬间好似变了个人,甚至从袁珣口中得知居然昨夜圆房之事都是假的,这让她不能接受。 “我们拜过天地,我们是夫妻,天大的事情也该一起面对,你到底要干什么?!”董白大哭挣扎着问道。 袁珣眼见追兵越靠越近,不敢再耽误,调转马头便要走。 董白哭着吼道:“袁君瑜,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袁珣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转头怒吼道:“是!我从未将你当成过我的妻子!我要救出帝后!要与令祖为敌!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把你当成妻子? 我不过是利用你麻痹董卓,好转移我的族人和帝后而已!” 说完,他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呆立在那里的董白,朝那两个控制董白的军士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将其拉到军营里关起来!” 董白哭声一滞,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身体一软慢慢坐倒在地上,整个人的精气神如同被抽干一眼,眼泪簌簌的从无神的蓝眼睛中流出,那两个军士驾着她往军营走,董白也再不防抗,如同一句行尸走肉。 第一七三章 顶天立定吕奉先 袁珣听着董白无力的抽泣,心中如同梗着什么东西,也好似有把刀这么插了上去。 伍孚死的时候他愧疚过,暗杀洛阳很多无辜官员的时候他愧疚过,但是从未有此时这么愧疚。 比起伍孚,比起那些被暗杀的各色官员,董白实在是无辜…… 从头至尾,不过是被袁珣利用罢了。 董白是个好女孩,那飒爽洒脱的性子和西凉人独有的敢爱敢恨都让袁珣颇有好感,换做任何男人,董白都可以说是很好的妻子。 可惜袁珣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心如刀绞…… 虽然不愿意承认,即使袁珣已然到了阵前,董白那绝望的抽泣声似乎还是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这就是报我以琼琚,投之以砖石? 一时间,袁珣居然有些看不起自己,自己变了,变得势利且冷血。 袁珣苦笑一声,身边高览众将投来奇怪的眼神。 “公子……你这是?”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事,迎敌。” “喏!” 待追兵近前,袁珣定睛一看,领兵之人头戴紫金冠,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不是吕布又是何人? 嘿……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弦瞄准!” 曹性一声令下,军阵之中两千弩兵立马上弦,瞄准吕布身后的两千并州骑兵。 吕布是领教过冠军县军弩箭之利的,见两千弩兵张弓搭箭瞄准自己,霎时间一惊,一抬手,全军乱哄哄停下。 袁珣逃入大营,吕布颇为不甘心,但大势已去,他能奈何? “吕将军率军来此,寓意何为啊?” 袁珣拍了拍身上甲胄,冷声对吕布大声问道。 “逆贼!你策划洛阳暗杀,火烧皇宫,劫走弘农王架,还敢问我寓意何为?”吕布大戟指着袁珣喝道。 袁珣噗嗤一笑道:“奉先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侯不过回军营例行公事,何以诬陷我劫走王架?你有证据么?你这是在血口喷人,以下犯上你知道么?” 吕布闻言气得三尸神跳,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血口喷人?以下犯上?事到如今,袁珣居然还用官阶压自己? “废话少说,速速送还王架!我可与你在义父前求情,要不然今日便是你袁氏族灭之时!” 袁珣撇了撇嘴说道:“别说我不知道什么王架不王架,即使弘农王真在我这里,你现在有什么本事让我把王架交出来?凭你身后这两千多骑兵?” 吕布皱眉不语,李儒只说袁珣出逃,并没说袁珣主力部队就在城外接应,他觉得点齐两千骑兵已然能够应付,说知道迎头便碰上了袁珣的冠军县军? 冠军县军自那日与董卓对峙于洛阳上东城外,便以精锐之名闻名天下,吕布是亲眼见过其战力的,别说还有几千并州军加入,此时他是退不得进不得,一时间颇为尴尬。 “若没有其他事,我便不留奉先用饭了。”袁珣摆了摆手,两千弓弩手霎时间抬起劲弩准备射击。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令旗的传令被飞骑而至,滚落马鞍在吕布马下说了什么,吕布闻言眉毛一挑。 吕布抬眼面色复杂的看了袁珣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袁君瑜,你一翻布置,让我也不得不叹服,不过终究还是被相国抓住了把柄…… 你可敢上前相谈!” 袁珣闻言心中一突,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回头看了看早已被迎入军营的董白和车架,思虑一番问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吕布挑眉道:“你不失为豪杰,怎的不敢与我直面?你放心,我没有歹心,你那些劲弩对着我,你弩兵厉害我知道,你若有事我也跑不了。” “公子,这厮狡猾至极,莫要相信他,换我去杀杀他威风,我就不信这厮长了三头六臂!”高览闻言拱手道,提着长槊就要出阵。 “慢!”袁珣抬手制止住高览,疑惑的再看吕布一眼,随后摇头道,“他说得对,两千多把强弩对着他呢,他不敢怎么样,我不去倒显得我胆小了,高大哥且为我压阵便是。” 说完话,袁珣一夹马腹,驭马来到两军阵前。 高览看吕布骑着赤兔马,提着方天戟慢慢来到袁珣身前三丈之处,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忙转头对统御弩兵的曹性道:“招子放亮些,那狗贼敢有什么动作,立马放箭射他!”同时倒提丈八槊,一手死死抓着缰绳,准备随时接应袁珣。 曹性可是和吕布做过同僚的,深知吕布的武艺,闻言哪里敢怠慢,取出桐木长,右手从箭囊之中抽出三支羽箭,弯弓搭箭瞄准吕布。 吕布余光看见曹性和高览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看来你手下很紧张啊!” 袁旭皱眉道:“玉器不与瓦当相碰,在他们眼中,比起你这块瓦当,自然要担心我的安危,废话少说,你究竟要说什么事情。” 吕布收回目光,深深看了袁珣一眼,这才点头道:“我也一直看不起你,不过你的作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为了那废帝和相国作对,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我正是看不透你。” 袁珣眉头皱的更深了。 “什么荣华富贵,在你看来甚是珍贵,在我看来不过尔尔,既然此时说开了,我便直说,我与董卓本就不是同路人,或者说天下世家和董卓都不是同路人,我怎可能为董卓鞍前马后?” 吕布点头道:“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寒门武夫就不算是人,不过你当真考虑过你要面对什么么?相国洛阳兵力外加西凉部分还在赶回来,兵力已然快二十万,外加掌握天下大统,乃是代表朝廷,你这么做……我佩服你,袁君瑜。” 此时桥帽还未以三公名义矫诏,酸枣群英会盟,吕布自然不知董卓势力没那么大,还以为董卓就代表着整个朝廷,是故才会如此说。 “你今日与我所说,我前思后想也觉得有些歪理,我吕奉先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以后凭借军功亦能拜将封侯! 袁君瑜,今日我不与你为难,你要面对的困难远不止我吕奉先,赶紧整兵去上东城,太傅袁隗和你父亲太仆袁基已经被俘,此时牛辅正在与黄忠所部交战,去晚了,只怕你真要身死族灭了。” 吕布的话让袁珣面色忽然煞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吕布,突然转头大喊道:“高览!检查车架!” 高览还以为袁珣求救,正准备策马杀向吕布,而后听了袁珣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袁珣大急,喊道:“我带来的车架,去看看,快!” 高览讷讷点了点头,策马冲进军营,掀开那车架车帘,车内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 “公子,空的!” 袁珣身体一晃,差点掉下夜照玉,他此时整个人都蒙了,袁隗袁基怎会凭空跑到帝后车架之中,又怎的会被牛辅所俘?简直奇哉怪哉! 吕布轻叹一口气,对袁珣道:“快去,记住别死了,等再相见,我必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我也不会再是一个偏将!” 袁珣心中大乱,胡乱朝着吕布拱了拱手,飞马赶回军阵,他双眼充血,急道:“快!整军与我赶往上东门!郭奉孝呢!” 高览道:“奉孝先生带着一半兵力早已在上东门和大哥会和……” “带上董白!全军赶往上东门!” 吕布目光复杂的看着袁珣急吼吼带着四千军士往东急赶。 他也不知今日为何不拖住袁珣,但他知道,如果此时袁珣死在这里,他必然会遗憾。 他不服。 正如袁珣今日在伍孚家门外所说,他吕奉先应该是个功名只在马上取,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应该是摆弄阴轨落井下石的小人。 袁君瑜,千万莫要死了,等着我吕奉先拜将封侯,我们在战场上相见的那天。 “将军!你如何能放袁逆离去?” 那传令兵见吕布轻易放袁珣离去,不禁大急。 “哼!” 吕布斜眼瞟了他一眼,手起戟落,刷一声,那传令兵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身首异处。 “全军休息,三刻钟后赶往上东门!” “喏!” “将军?何以就此放那小贼离去?只要拖住这小贼一时三刻,等相国援军到来,不是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骑着赤兔立在原地目送袁珣带大部队离开,魏续忽然策马上前不解的问道。 吕布沉默片刻,说道:“魏续啊,你觉得我吕奉先是否称得上豪杰?” 魏续赶紧谄媚笑道:“姐夫武艺天下无双,自然是当时豪杰!” 吕布摇了摇头说道:“比起袁珣敢抛弃手中权势与董相国为敌,我还差了些许啊……” 不过袁珣你以后的路更难走,我倒要看看,是我吕奉先先成封侯拜将成为逐鹿之一方豪杰,还是你袁君瑜先在这乱世称王称霸! 吕布虎目微眯,看着袁珣率领大军离去扬起的烟尘,在心中默默发誓,那一双虎目亮的惊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袁隗和袁基为何会在废帝刘辩的车架之中? 又如何会被牛辅的追兵俘虏呢? 这事还要从袁珣从冠军侯府出发之时说起。 二人送前来探望的袁珣离开房间后,便相视一笑,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停两副车架,其中一副便是何之瑶和刘辩夫妇的车架。 而另一架车是袁珣安排二人和他同路撤离的马车,赶车之人正是袭人的父亲,太傅府的老管家福伯。 “家主您来了,快上车!” 福伯也是军旅出身,此时套了一件旧式的汉军铠甲,见袁隗来了,急忙下了马车想袁隗鞠躬。 袁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阿福,跟了我多久了?” 福伯一愣,恭敬答道:“自永康元年袁福被家主从汝南带回来,已然三十年。” 袁隗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恩,蛮久得了,你儿子还在汝南么?” 福伯点头道:“回家主,犬子在汝南为族老的家奴。” 袁隗点头笑道:“此间事了,让珣儿把你儿子调到身边,就像你服侍我一般,服侍珣儿,也好让袭人和她兄长常见面。” 福伯大喜跪地道:“谢家主!” 他哪能不知道,袁珣乃是袁隗的心头肉,也许下下任的家主便是自家公子袁珣,儿子跟着袁珣,保准错不了。 “家主上车,公子催促多次了。” 袁隗走到福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便赶空车前去与珣儿会和,莫要让他知道我没上车。” 福伯面色大变,大惊道:“这怎么能行?” 袁隗皱眉道:“有何不行,老夫要伴架,如何能与你同去,你去,莫要多问,也不要多说话!记住了你的身份!” 福伯乃是服侍袁隗三十多年的老仆,即使他不是太聪明,此时也察觉不对,可是家主余威在那里,福伯哪里敢多问,只好朝着袁隗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赶着空车往前院而去。 “老臣袁隗,携从子袁基,见过陛下,见过太后,见过皇妃!” 袁隗送走福伯,带着袁基朝着另一架车深深鞠躬施礼,大声说道。 车帘被一只素手挑开,车内刘辩和何之瑶微微探头,何之瑶柔声道:“老太傅和太仆辛苦了,袁氏一门忠烈,忠心为国,待逃出洛阳,哀家和陛下自然重重封赏袁家,老太傅称公亦可。” 袁隗抱拳鞠躬道:“袁氏世代奉汉,这是袁氏应该做的,万不敢贪功,只是老臣和士纪担心圣驾安全,委屈陛下与太后和我等共乘一车,我等想伴驾左右。” 何之瑶心中感动,点头道:“非常时期,哪还能遵循那些旧礼,此车颇为宽敞,老太傅和太仆上车便是。” 袁隗轻轻一笑,在袁基的搀扶下爬上马车,等二人上了车,何之瑶还在往外看,老人用拐杖将何之瑶面前车帘挑了下来。 片刻后,便听马蹄声响起,陈到在车外问道:“陛下准备好,我们要走了。” 随后车子慢慢向前驶去…… 第一七四章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上 (上一章题目错别字,加更一章来道歉) “走!” 随着陈到一声令下,马车一晃,缓缓开始往前行进,刘辩有些好奇的想挑开车帘,却被袁隗用拐杖将手按下。 这个行为颇为失礼,因为袁家从袁珣到袁隗都一直口称视废帝刘辩乃当今正统天子,如今却用拐杖去拦刘辩的手,难免有欺君的嫌疑。 何之瑶柳眉暗蹙,却见袁隗看向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陈到不知老夫在王架之中。” 何之瑶这才点了点头。 自刘辩退位后,她已然深知什么叫做寄人屋檐的感觉。 袁基透过偶尔随风微微扬起的车帘,看着车窗外那个比袁珣大不了几岁,身穿黑甲,手执钢枪的少年将军,嘴角微微扬起。 在这不起眼的一年里,袁珣身边已然聚集了这么多能人异士,这让袁基颇为欣慰。 想必未来的路,自己这曾经飞扬跋扈的儿子,能够走得顺利! 袁基收回目光,却见老人嘴角带笑看着自己,二人若心有灵犀一般点了点头,这才安坐在车内。 那个少年,承载这袁家的希望,也承载这老人和袁基的梦。 能为少年前进的风帆吹上一股有利的雄风,二人此时心中充满着期待和自豪。 马车行进了一刻钟,突然停下,便听车外道:“何人出城?” 然后车中众人听到马鞭抽人的声音,便听陈到吼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飞熊军的车架也敢拦!” 那守城的将领惨叫一声,闷声道:“末将有眼无珠,冲撞了将军,请将军恕罪!……只是,末将职责在身,还需问车中何人?” 陈到冷哼一声,说道:“你不必过问,放行即可,莫要耽误某家,否则小心你项上人头!” 那守将告罪道:“这位将军,还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在车中的何之瑶此时一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揽住刘辩和唐妃,无助的看向面色渐渐沉下来的袁隗和袁基。 正在此时,便听车外有人接口道:“这是我的家眷,有什么问题?” 然后那守城将领立马恭敬道:“大公子!” 袁基耳尖,听得这个声音,轻轻用口型道:“曹操之子,曹子修。” 袁隗微笑一下,点了点头。 曹昂在车外道:“我父今日入宫值守,你们未曾听我父下令让我带母亲女眷回谯县祭祖么?” 那将道:“属下不知典军校尉有这个命令,倒是唐突了,公子需要属下派人护送么?” 然后众人便听曹昂道:“有飞熊骑的弟兄护送,你们好好守城门便可,放行!” 随即车架又缓缓动了起来。 车架行出一段,便听陈到说道:“多亏曹公子解围。” 曹昂轻笑道:“不要谢我,这是你们家侯爷安排的,今日便是我父亲属下西园典军值守上东门,我正好随你们一起出城于君瑜会和!” 说着,曹昂挑开车帘道:“典军校尉曹操之子曹昂,给陛下,太后请安……”然后曹昂一脸惊讶的叫道:“叔父?老太傅?!” 陈到闻言吃了一惊,赶忙凑到曹昂身边,失声道:“太爷,老太爷,你们怎会在此,为何没和公子一起?” “你们这些孩子,大叫什么?!”袁基皱眉轻喝一声,“还不快走!” 袁隗微笑点头道:“我们来伴架的,快走,莫要声张。” 陈到心中大急,这和袁珣定下的撤退计划完全不符,如果袁隗和袁基在车架之上,待会儿若是除了纰漏,他是杀刘辩还是不杀刘辩? 而且若是袁珣的父祖出了什么事情,他陈叔至只怕万死难辞其咎! 但是此时不是犹豫之时,袁隗袁基既然已经上了车,更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他心一横,放下车帘,喝道:“全军加速撤离!” 于是一队人马加快速度驶离洛阳城外。 不过天不遂人愿,他们还没走出一里地,便听后面马蹄声奔涌,陈到转头一看,面色大变,只见上东城门打开,大队骑兵纵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快!” 陈到从马上跳到车架上,从赶车的军士手里夺过缰绳,狠狠在马上一抽,喝道:“快走!” “叔至……你是叫叔至?” 就在此时,袁隗轻笑着挑开车帘将头探了出来。 陈到顾不得回答,大声道:“老太爷快快做好,咱们要逃命了!” 让陈到始料未及的是,袁隗却是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叔至啊,停车把老夫和你家太爷放下去,我们叔侄二人去阻那追兵一阻。” 陈到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知道,就算是刘辩和何之瑶再袁珣心中的分量都比不上自家公子的叔祖和父亲,此时哪能妥协? 他闷声道:“末将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老太爷和太爷有半点损伤,请老太爷放心。” “放心!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你们辅佐君瑜,老夫很放心。”袁隗笑道,“放我们下去。” 别说陈到了,就算是在旁已然拔出环刀策马狂奔的曹昂也是对老人家这个决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袁隗看着追兵轻轻叹了口气道:“叔至啊,你知道么?君瑜为了救出帝后和我们袁氏几百族人,做了多大的牺牲么? 他先是反董,为了袁氏和帝后又和董贼姌和,还娶了董贼的孙女和董氏联姻,在天下人看来,君瑜此时便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即使是他救出帝后,也不能洗刷他的污名。 你们追随君瑜,不就是为了他有一天能在乱世成就一番大业么? 以君瑜现在的名声,以后还有何人敢投奔于他?我 们袁氏百年累积的名望也不能因此毁灭,老夫也不能背着这个污名随你们而去,要不然老夫百年之后,袁氏列祖列宗如何看待老夫这个无能之人?这是令我们袁氏蒙羞啊! 他们会嘲笑老夫和君瑜父亲没有担当,让小辈顶着污名的。” 陈到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太爷不必多言,您说的我陈叔至不懂,但是我不能做对不起公子的事!”说着继续加快马速,整个马车飞速在官道上行驶。 袁隗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对自己孙儿忠心耿耿的将领,用拐杖敲打了一下陈到的头盔,说道:“痴儿!你怎和君瑜一般不晓事理! 老夫不死,君瑜就会拖着污名活一辈子,天下人都会耻笑他,看不起他,耻笑我们袁氏,到时候别说我袁氏偌大的家资他用无可用,就算是他两个叔父也不会帮他分毫,天下之大,你们将寸步难行! 你若是当真将他看做你主公,为人臣子者当与主君分忧,只有我和君瑜父亲以死洗刷君瑜污名,他才能在以后乱世中畅步而行,要不然你等能如何?怕是被天下人共逐! 君瑜这一年多累积下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你们这些年轻人靖平天下,荡平乱世的梦想就会成为一个笑话,作为人臣,你真的要如此么?!” 陈到闻言身体一震,低下头不敢言语。 从旧金草创,到袁珣剿灭颍川黄巾、建立起富庶的冠军县,再到袁珣带兵入洛,为何身边之人越来越多,除了袁珣自身那异于常人,把手下看做手足兄弟的性格,还不是冠军县的生活能让这乱世众人看到幸福活下去的希望么? 老人说得对,倘若袁珣背着反复小人的污名逃出洛阳,那么这一切都将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即可便会破灭,可能连身边某些人都会离袁珣而去…… 更别提他们逐鹿天下靖平乱世的梦想! 袁家……不愧是世家领袖,从家主以下皆是当世枭雄豪杰,壮士断腕之举如此轻描淡写,让人佩服无比! 曹昂面色复杂的听着老人家的话,心中感慨万分。 “停车,再不停车,老夫便跳车了。” 陈到钢牙近乎咬碎,红着一双眼睛一拉缰绳,马车带起一溜烟尘,稳稳停在官道之上,老人在袁基的搀扶下近乎“矫健”的跳下车架,对陈到笑道:“叔至,不管那贾诩定下什么计策,你记住,为了你主,用命保护圣驾,去,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着,袁隗袁基相视一笑,袁基道:“对了叔至,和珣儿说一声,今生有子若此,我袁士纪别无他求,我为珣儿感到骄傲。” 陈到咬牙,面色憋得酱紫,狠狠一抹眼睛,大喝道:“走!”随即一抖缰绳,车架带着五十骑兵再次狂奔起来。 袁隗目送队伍离去,转身迎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将拐杖一丢,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太祖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吾家麒麟儿羽翼已丰,纵使你董卓又能奈之若何!哈哈哈哈哈哈!” 在旁的袁基听到叔父豪气大笑,也大笑起来:“是极!是极!昔日家雀化龙而去,当遨游九天之上,风雨雷电亦不可阻,我袁家,终能笑立于乾坤之上!哈哈哈哈哈!” 陈到驾车听着那身后二人豪气冲天的大笑之声,也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身边军士各个双眼通红,开口长啸,一时间五十余人不似在逃跑,而是奔向敌军而去,声势浩大无比! 何之瑶听着两个当朝重臣慨然迎向追兵的大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是死里逃生的喜悦,而是隐隐的沉重,辩儿以后的生活,只怕没有想象中那般好…… 第一七五章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下(五千大章 求收藏推荐票各种票) “快!再快些!” 袁珣此时早已不惜马力,一面一马当先策马狂奔,一面狠狠抽打夜照玉马臀,好在小白通人性,好似知晓袁珣此时心中焦急万分,虽然马臀已然出现些许血痕,但是依然不似寻常马匹嘶鸣,而是化作一抹白色闪电,驾着袁珣风驰电掣。 南城门至上东门外十余里地,在大军全力行军之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即到,还未到上东城门下,便听那边喊杀声震天,远远便见霹雳车投出的石弹划过天际,如同一溜溜乌光一般砸进董卓军阵之中。 黄忠骑马立于几方军阵之内,身边时坐在马上的郭嘉和坐立不安的贾诩。 “奉孝先生,说好让贾某离开,何以还在控制贾某?” 郭嘉听到贾诩的话,转头看向贾诩,只见贾诩虽然骑在马上,但是身边还有两名悍卒骑马分立其左右,而且腰中环刀皆是出鞘一半。 “你为何要逃?” 贾诩苦笑道:“君侯临走之时让贾某将他撤退计划的短板填上,贾某已然填上,但是手段只怕君侯不容,已然惹了杀身之后,彼时若不是那甲一以我妻儿相逼,诩不会献此下策……奉孝先生,行行好让某家离开……” 郭嘉瞥了贾诩一眼,问道:“你的计策可有不利君瑜的地方?” 贾诩慌忙摇手道:“决计没有……只是需行非常之举……” 郭嘉这才笑道:“那你怕什么?” 贾诩迟疑一下说道:“为了君侯未来,贾诩之谋划只怕惹得君侯怒而杀我……” “我不能放你,你何不赌一赌,赌君瑜不会杀你,赌君瑜是否是你心中的明主?赌胜了,自然从此再无性命之忧,赌输了,只怪你被君瑜看上。” 郭嘉转头不再看贾诩,而是看着越来越近的牛辅大军,看向黄忠。 贾诩看了看左右的悍卒,心中大骂,欲哭无泪。 黄忠单手持刀,立于青骢骏马之上,皱眉不言不语,抬起望远镜再次观察敌阵,再次确定敌阵中没有他要找的声音后,这才抬手喝道:“神火雷准备!” 黄忠一身令下,身后霹雳车方阵中的军士纷纷将霹雳车投石带中放上一罐罐装满神火油的陶罐,点燃陶罐口的布条。 “放!” 哗啦啦! 如同霹雳一般,木头相撞的声音传来,二百霹雳车将神火雷投了出去,只见天空之中如点点流星划过,随后牛辅军阵中火光如同炸裂一般处处开花。 二百神火雷的威力根本不是当日攻击何仪军营那点小阵仗可以比的,这一年来,霹雳车不断改进,已经可以调整投射俯仰角度和左右调整,外加上这些被袁珣成为“掷弹兵”的兵种不断训练,将那石弹神火雷之类的投的及准,可以说射程半里之内弹无虚发。 那牛辅的军阵之中处处火花四溅,然后大片的士兵被大火点燃,惨叫着在火光中挣扎,其余兵士吓得转头就跑,整个牛辅军阵乱做一团,刚才攻上来又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四百多被点燃的士兵无助的挣扎。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瞬间充斥在整个上东门外的上空,浓烟伴随着肉香,让人闻了直欲作呕。 牛辅心中颤抖,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那流星般的火罐砸在军阵中,大火能瞬间将被砸中的士兵吞没。 对,就是吞没,一瞬间便燃烧起来! 不止如此,那火势还会随着飞溅开来的油溅射看来,只要挨上一点,根本就没法扑灭,就算是用手去拍,也会让双手燃烧起来,不烧个骨透肉烂根本休想熄灭。 袁珣军中到底再使什么妖法啊! 牛辅简直是欲哭无泪。 只敢躲在军阵后面,让督战队不断斩杀往后哭爹喊娘撤退的士兵。 饶是如此,那些士兵宁愿被督战队斩杀,也绝不再往前一步。 他此次追击带了一万军士,几番石弹下来,虽然死伤不少,但是他们人数多,也不能阻止他们的攻势。 可是这火油弹不一样,这玩意一烧就是大片,就这么一会儿,牛辅手下几乎死伤上千! 更让牛辅心焦的还不是死伤过重,而是原本气势如虹的牛辅军,被这么一轮火烧,几乎士气殆尽! 想必黄忠那边也知道此物的厉害,投下二百火油罐子也不趁势掩杀。 战场已经被烧的如同火墙一般,这也没法掩杀啊! 就在这时候,牛辅只听身后战鼓声作响,他回头一看,只见董卓坐在战车之上,带着两三万士兵出了城门! 就在此时,只听南面喊杀声大起,然后箭矢如同飞蝗一般遮天蔽日射来,牛辅大叫一声,滚落马鞍,藏身于马下! 咻咻咻! 箭矢如同落雨一般落在他的军阵之上,他根本来不及作反应,战马身子一软,将他压在身下,却救下他一命,等了好一会儿,箭雨停了,牛辅钻出浑身插满羽箭的战马尸体,定睛望去,自己身边已然没几个活人,一轮箭雨居然射死了身边五六百兵士,剩余兵士全在往董卓本阵逃跑。 再往南边射箭处,只见袁珣一马当先,身边跟着高览孔秀和方悦,领着几千大军杀气腾腾的朝着他就杀了过来。 牛辅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连滚带爬马上一匹幸免遇难的无主战马,一拉缰绳就往本阵逃跑! 袁珣虽然焦急,但也不是傻瓜,牛辅虽然只带了一万多追兵,可是此时上东城门下董卓大军已然集齐,董卓本人杀气腾腾坐在战车之上。 袁珣虽然带着四千军,但是和几万人比还是兵力悬殊,他一咬牙,拉缰绳,带兵与严阵以待的黄忠会和。 黄忠看袁珣赶来,面上一喜,命令军阵待命,等袁珣入了军阵,这才有些沉痛的说道:“没能救出令祖和令尊……” 袁珣冷着脸朝黄忠点了点头,这才大喝起来:“陈到!陈叔至,滚出来!” 陈到骑着马,羞愧的低着头从军郑州走出来,滚落马鞍,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你杀了我,是我把太公和太爷放下去的……” 袁珣一愣,急道:“放下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我祖父和我父亲会在你的车架上?帝后呢?” “帝后……无恙……”陈到眼睛一红,流下泪来,把袁隗的话一五一十和袁珣说了,这才哭道:“末将无能,公子你杀了我!” 此事曹昂全程尽收眼底,但是他毕竟是外人,只能轻轻走到袁珣旁边,紧紧握住他的肩膀。 袁珣闻言如同晴天霹雳,身体一晃差点掉下夜照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早就觉得父亲和祖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怎么也未想到二人居然想以性命洗白自己,此时听说,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公子!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快快救出家主才是啊!” 高览一听,也顾不得骂陈到,急忙跪地大声道。 “对……对……救爷爷!救我爹!” “可是……”曹昂想劝,却见袁珣那满是杀气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袁珣回过头不再看曹昂,满脸厉色的吼道:“众军听令,列阵迎敌!” “杀!” 随着袁珣一声令下,近万大军齐齐大喝,杀声震天! “奉孝先生……你不劝劝么?你不知道此时不能和董卓硬碰硬么?”贾诩小声问郭嘉道。 郭嘉笑着摇头,看着眼前那个少年说道:“我不是主公,他是,我为何要劝?而且,我相信君瑜。” 贾诩满面愕然,然后摇头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董卓虽然带大军前来,但是也见到了袁珣军中那古怪能投火罐的武器,他打了一辈子仗,哪能不知道那玩意儿虽然不至于烧死自己几万人,但是能够快速瓦解己方士气,随即看向李儒。 李儒点点头,喝道:“把袁隗和袁基带上来!” 随后有军士推着五花大绑的二人从军阵中出来,李儒再目光灼灼的往后看去。 只见军阵之中的吕布浑身是血,甲胄上还镶嵌着一支断箭,好似经历过一场惨烈大战一般。 吕布见李儒看来,心中一惊,他不怕董卓,却很怕董卓身边这个阴沉而面目平平的谋士。 虽然他分了一半兵在南门隐藏,装作战损,自己也带着剩下的军士化妆装作大战一翻,但是他还是觉得李儒看出了什么。 此时他也推拖不得,只好装模作样的拔出那半支箭,策马来到军阵前,押着袁氏二人朝着远处袁珣军阵而去。 “袁君瑜!你父祖皆在我们这里,倘若不想他们死,快快将弘农王夫妇和太后还有渭阳君交还与我们,并自缚受擒!” 袁珣接过一支望远镜,看着被绑住的祖父和父亲,二人居然看着他的方向从容微笑,一时心若刀割。 “莫要乱了分寸。” 黄忠在旁平静说道,他也知道,此时袁珣心中一定不平静,这样的情景就算是他也无法冷静,别说是袁珣,倒是苛求他了。 “恁得磨磨唧唧!” 董卓怒喝一声,跳下马车,走到袁基身边,仓啷一声拔出刀来,加在袁基脖子上,破口大骂:“袁君瑜,你个竖子,老夫对你恩重如山,连唯一的孙女都嫁给你,何以你要背叛我!今天不说个一二三,某家把你爹在你面前剐了!给我滚到阵前来!” 袁珣目中犹如火光燃烧,牙咬得血腥味都出来了。 忽然,他迟疑一下,喝道:“带董白上来!” 随后跳下马,也拔出破军,架在被军士带来的董白脖子上,挟持着董白走到阵前,喝道:“老匹夫,你动我爹和我祖父一根毫毛试试!我杀了你孙女!!” “呵……袁君瑜……原来你娶我,就是为了现在……”董白被破军驾着,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往下滑落。 “别说话……对不起,我也不想。” 袁珣低沉着声音,推着董白来到阵前。 董卓手一抖,大怒起来:“你这小杂种,居然如此卑鄙,我孙真心待你,你居然这样?我有何错,你要背叛我!” “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被绑着的袁隗突然大笑起来。 “董仲颖啊董仲颖,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闭嘴!”吕布皱眉,用戟杆向袁隗腹部抽去!此时他不敢在董卓面前有分毫的异常。 “吕布!你敢!” 袁珣大怒,高喝起来。 老人被抽的身体一弯,噗吐出一口鲜血,但是又挺直身体笑了起来。 “董仲颖,枉你费尽心思把持朝政,却不知天下大势!” “老匹夫,你说什么?!”董卓怒道。 “哼!”袁隗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把天下世家名士提拔就没人看得出你实际是想把世家束之高阁高高供起来,想打压世家文士,以武独裁的狼子野心么?我告诉你,你在想什么,天下人无一不知! 你妄自废帝,把持朝政,乃是国贼! 我袁家为了救出帝后,这才与你虚与委蛇,你真以为我们会和你狼狈为奸?呸!你做梦! 老夫告诉你,天下容不得你这样乱来!” 董卓勃然大怒,咆哮道:“你们世家把持朝政又能好到哪里去?天下照样乱作一团,我董仲颖一心匡扶汉室,有什么错!?” “哈!”袁隗冷笑道:“此话骗骗孩童即可,你想匡扶汉室?你若想匡扶汉室,便不会久留河东迟迟不去并州上任! 你想匡扶汉室,便不会私自废帝,还杀了那么多与你意见相左的朝中重臣! 你想匡扶汉室,就不会夜宿皇宫,秽乱后宫! 更不会任由那伪帝污蔑我们袁家,欺辱弘农王夫妇母子! 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自夺权上任之后,不思平定诸州贼乱,也不思劝农励商恢复国力,一心诛锄异己,倒行逆施,你哪里会治天下?你不过是一个想走新莽老路的狗贼罢了! 哈哈哈哈!老夫还告诉你,我昨夜已以三公名义号发文天下,号召各州府郡县有识之士联合反董,还天下清明,董贼,你活不了几天了,引颈就戮!” 袁隗此话一出,董卓面色煞白,怒目道:“你……你!” 话没说完,噗一口鲜血喷出,喷了袁基一头一脸,董卓怒极失智,居然举刀就向袁隗砍去! “来得好!哈哈哈哈!” 袁隗怡然不惧,反而挺胸往刀上撞去! 噗嗤! 利刃入体之声响起,袁隗带着微笑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祖父!!!!” 袁珣惊叫一声。 袁基喝道:“袁君瑜!我等死得其所,你还犹豫什么?你身担袁家百年期望,还有冠军县几万百姓性命,何以在此做小儿举动!滚!” 说着,袁基奋力撞开身边兵士,朝着董卓冲了过去:“老贼!我与你同归于尽!” 身边军士大惊,下意识一刀刺去,刀剑从袁基透胸而过,袁基嘴角流血,留恋的看了袁珣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喝道:“冠军县全军听令!给我带走你们公子啊!” 此时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袁珣,就连董卓都愣在当场,袁基弥留之际,隐隐看到黄忠和高览双双杀出,黄忠手一捞,便把呆立在那里的袁珣捞在手里,然后和高览策马朝着己方军阵狂奔。 军阵中的郭嘉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面容古怪的贾诩鞠了一躬,道:“郭奉孝替主公谢过文和为他填上最后一块短版……名声……” 贾诩苦笑一声没说话,便听郭嘉面色肃穆喝道:“全军听令,后军变前军,弩兵,漫射阻敌,掷弹兵拦截追兵来路,神火雷!放!全军徐徐后撤!” 霎时间,近万冠军军如同一家开始行动的战争机器,快速运转起来,组成鸳鸯大阵的冠军县军后军便前军,迅速朝着南方撤退,而掷弹兵估算黄忠退后的路程,忽然神火雷化作星,不断砸向两军之间,筑起一面面火墙! 袁珣呆立在黄忠马腹之上,耳畔还是袁基的话。 你身担袁氏百年期望和冠军县数万百姓性命,滚! 直到身后火墙热浪袭来,袁珣才回过神,眼泪不争气的往外狂飙,他对着火墙那端怒吼道:“董卓!我袁君瑜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董卓隐隐听到这话,满面狰狞,正要挥兵追击,忽然间眼前董白哇一声哭了出来。 “爷爷……放他走!放他……走!” “主公,此时不能放虎归山啊!”李儒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墙,和火墙那面徐徐后撤的袁军,焦急道。 董白忽然从腰上拔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抵在脖子上,刀尖瞬间刺破白皙的脖子,鲜血逐渐染红衣领。 她哭道:“孙儿……孙儿喜欢他!虽然他不要孙儿,可是孙儿对他有情……他如今身败名裂,只有那点兵力,还能泛起什么波浪,况且他祖父父亲都死了,他还能如何?爷爷放他一马!” 李儒急道:“小姐!袁珣可不是你说的身败名裂,而是带着袁家二人的死让天下世家同情,还有废帝在手,彼时振臂一呼,必然天下响应,怎能放过他!” 董白大哭道:“我不管!我不懂!但是你人们今日若是追击!我便死在这里!” 董卓看着自己孙女那凄然的样子,讷讷不语,随后颓然一挥手:“罢了罢了……回城……” 李儒大惊,却见董卓使了个眼色,李儒顿时心领神会,不再言语,而董白却是今日大悲大怒,此时见董卓同意放过袁珣,双眼一闭,软倒在李儒怀中。 李儒手一挥,满脸坚毅的徐荣出列,他又看向吕布,吕布也是一拱手。 “不必说什么,你二人各领两万精兵去,带他的人头和废帝回来。”董卓转身走上车架,声音冷的如同腊月寒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有胜利者的博弈 董卓抱着董白上了战车,一挥手带着自己亲卫向着城内走去,李儒急忙策马跟上,不知道为什么,李儒觉得董卓的腰好似不如往日那般直了。 这场袁氏……不,天下世家和豪强代表的董卓的对弈,没有胜利者…… 在洛阳的袁氏族人虽然被袁珣以偷梁换柱的方法几乎全部转移出了洛阳,废帝也被袁珣救走,可是袁氏却失去了标杆似的两个人物。 虽然袁隗袁基以血洗刷袁珣身上的污点,但是以资历尚浅的袁珣即使握有废帝在手,也没有资格真的号令天下,统领世家大族,各州郡刺史太守反董。 毕竟袁珣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五岁。 他上面还有袁术和袁绍两个野心勃勃之辈在。 即使是天下反董的领头人之争,也会让袁氏最有实力的三个人内耗不止? 而董卓呢?被袁隗这么一搞,先前诸多布置付诸东流,眼看即将成为天下世家共逐的对象,从大汉相国变为国贼…… 还有董白…… 李儒轻轻叹了口气,董白大概是这场博弈中最无辜,受伤最深的人了。 “主公……” 董卓抬手止住了李儒的话,轻轻叹了口气道:“文优啊,老夫是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袁珣所说,我们的敌人从头至尾都是把持着天下的世家,我还想着以分化拉拢的方式弱化世家在朝堂中的权柄……现在不但声名狼藉,还即将面对那些世家州府官的征讨…… 而玉奴……” 董卓将捂在董白脖子上的手绢紧了紧,眼中满是复杂。 “都是老夫的不是啊……” “岳父千万不要因此颓丧,我们为了这个位置,策划了三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拿到了天下执牛耳之权利?虽然是假掌握这天下命脉,可是我们亦不是软柿子!不就是开战么?”李儒拱手沉声道,“我们在洛阳就有近十万兵力,外加西凉,河内,弘农,司隶等以掌握在手里的州郡,我们兵力达到三十万,天下无出其二。天下十三州,我们手握中原汉中富庶之地尽在我们手里,有何惧之?” 李儒眼中精光闪烁,满脸坚毅道:“岳父需知,即使天下世家联手,但是这些州郡官们各自背后都有势力代表,所需的利益也各不相同,此时朝廷权柄尽失,天下已然大乱,秦失其鹿,天下共逐,谁不想问鼎洛阳?袁家掀起的波浪容易,再想平复可就难了,他们人人皆想在这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怎可能一条心?而且真正能够跟随袁氏起兵的,也无非就是那些袁门旧吏罢了。 真正的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就跟风的,毕竟我们代表着朝廷正统!除非我们失势,要不然,袁氏不过孤掌难鸣罢了。” 董卓蓦然抬头,愕然道:“废帝已被救走,虽然派了徐荣吕布追击,但是袁珣手下士兵乃是天下有名的精锐,我大部分兵力还需固守洛阳,以防洛阳世家再出什么手段,哪里敢保证一定能够追回废帝呢? 唉!当初就该直接鸩杀那刘辩小儿,也不至此时惹下祸端。” 李儒眯眼冷笑道:“袁珣是救出了废帝,可是又能如何?我们现在便发诏天下,说刘辩和何太后暴毙,宫中还有三具尸体不是么?现在就发丧,举国同悲,既然袁珣金蝉脱壳,让我们觉得废帝已死,那么天下也该相信,废帝已死,彼时那刘辩又有何用?” 董卓一拍大腿道:“着啊!此计甚好,我们便说废帝已死,还说是袁珣所害,袁珣手里的废帝,活着,也只能死了!” 贾诩骑在马上,身边时郭嘉吩咐贴身“保护”他的两个悍卒,他一面驭马狂奔,一面斜眼偷瞟骑在夜照玉上满脸狰狞,眼泪却簌簌往下直流的袁珣。 他再看郭嘉一眼,只觉得心若死灰,他本计划为袁珣献上一记绝户计,一来却是为袁珣填补他整个计划最大的空缺,以袁氏声望最重之人被董卓所害,来推翻袁珣之前自污在身的种种污点,二来…… 他不是没私心,其实就是想报复袁珣以家小和自己性命要挟自己为他效命之事。 所以才让郭嘉安排他私下与还未去冠军侯府与袁珣会和的袁隗见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原本他献完计策就想带着家眷溜走,逃回武威苟且了此残生,未想到还没走出袁隗府上,就被似笑非笑的郭嘉给控制住,和锦衣卫一路趁着当夜大乱混出洛阳。 他总感觉那个衣冠不整的青年洞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有意纵容,却又找不到证据。 郭嘉回望贾诩一眼,轻笑道:“若想立功求生,此时正是机会,莫说我未提醒先生。” 贾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当即减缓马速,在两个悍卒的看管下来到袁珣身边,抱拳道:“主公!” 袁珣满脑子都是袁隗和袁基惨死时的场景,听得有人呼唤自己,满眼戾气的转头瞪过去,发现是贾诩,眼神这才缓和些许,用战袍擦去脸上泪水,冰冷道:“说。” “追兵势大,虽有火墙阻隔,但是绕过火墙也就片刻功夫,若不安排埋伏阻击,虽然主公麾下将士精锐,也难免两败俱伤。” 袁珣沉吟一下,点头道:“文和的意思是埋伏阻击么?刚才斥候传来消息,说董贼所派吕布与徐荣追击,吕布也就罢了,徐荣乃是少见的帅才,用兵谨慎,单纯阻击只怕对他无用。” 贾诩点头道:“徐荣熟读兵书,带兵入神,乃是相国……董贼手下最为得力的将帅之才,若想单纯阻击的确不易。”说着,贾诩指着前方隐隐在望的龙门山口道:“此处乃是颍洛官道开始之处,要通过龙门山,必然先过龙门关,龙门关乃是一道狭长山谷。” “在此处阻敌?” 贾诩摇头道:“非也,乃是在此处布下骑兵作为疑兵,佯攻吕布徐荣,扰敌为上,尽量将徐荣引向南边陕县,以徐荣的谨慎,追上两里地必将折返重追,龙门关以南皆是平地,彼时我们以逸待劳静候他们到来!” 袁珣看着贾诩,问道:“以一万对四万?” “以一万对四万!” 袁珣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点头道:“善!” 废话,这需要犹豫么?贾诩是谁?那是三国屈指可数战略战术大师,一计乱武,二败曹操,若不是太低调,就算不能和孔明其名,成就也不在其下啊! 贾诩看袁珣答应的如此干脆,也松了口气,但是再看袁珣那通红充血的双眸,一颗心有吊了起来。 他怕死,他怕死极了。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夜晚,他们一行官吏在西凉被邸族掠边乱贼劫持,他谎称是段炯外孙逃过一劫,而其余人尽数全被屠戮的时候。 贾诩牵着马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赌命啊……自己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赌命了…… …… 徐荣和吕布各自带着两万追兵绕开火墙向南急追,他们和袁珣的军队隔得并不远,隐隐还能看见大队人马飞奔扬起的阵阵尘土。 吕布心中一叹。 袁君瑜,也算是你时运不济,此时死在我吕奉先手上,已经不是吾之过错了。 况且…… 吕布转头望身边看去,只见那个身穿西凉制式将官铠甲,面无表情的将领依旧驭马追击,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徐荣…… 在洛阳北门之战中让吕布印象深刻的一个西凉军将。 为了追杀袁珣,董卓算是把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派出来了。 吕布嘴角一签,暗哼一声。 既然如此,袁君瑜,拿你的人头作为我吕奉先往上爬的资本! 一将功成万骨枯! “等等!” 徐荣忽然一抬手,全军速度降了下来。 “徐将军怎么了?” 徐荣眯着眼睛看着龙门关那狭长的山谷,沉吟道:“此处地势狭窄,大军铺不开,袁逆很有可能埋下伏兵,我们需小心谨慎才是。” 吕布冷笑道:“徐将军是否太过谨慎?袁逆兵力满打满算不足万,你我兵力四万有余,就算是在这峡谷开战,我等有何惧之?” 徐荣皱眉看了吕布一眼,轻声道:“此时雨季虽过,但这几日天气干燥,莫忘了袁逆军中那古怪的火油,在这峡谷之中大火一烧,莫说是四万兵马,即使是四十万,只怕也都化为枯骨!” 吕布想起那能够投射火油的恐怖武器,也是气势一滞,随即点头道:“徐将军所说甚是是有理,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荣看吕布认同自己的话,那面瘫的脸上这才稍稍有了些笑容,说是笑容,也不过是嘴角微微动了动。 “将四万大军分为三部,先派斥候入谷调查,随后派一万士兵缓缓入谷,倘若没有埋伏,咱们在三军汇一军加速追击。” 吕布缓缓点头。 徐荣用兵果然有一套,袁珣兵力少,若是在山谷中埋伏,不能有最大战果必然不会贸然攻击,可是一万士兵正好能够兵力微微压制袁珣,袁珣若是攻击,后面的三万士兵也能快速支援并压制袁珣。 若是袁珣不攻击,等一万士兵过了龙门关,整个龙门关便会成为两边被堵上的口袋,到时候袁珣插翅难飞! 随后吕布一摆手,三四百轻骑迅速奔入山谷之中,二人也是静静在谷口等着消息。 还未有多时,便听山谷之中喊杀声冲天而起,似乎有小股部队交战起来。 徐荣眉毛一挑,大喝道:“没有伏兵!全军加速入谷!” 吕布莫名其妙的跟着徐荣就冲,这徐荣也真是奇怪,里面喊杀声都传出来了,为何徐荣还说没有伏兵? 徐荣似乎知道吕布心中所想,一面追击一面“微笑”解释道:“斥候才入山谷,便和敌人发生交战,对方必然只是派出轻骑袭扰,人数不会多,更不会有伏兵,他们正一路向颍川逃窜!” 吕布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对徐荣的评价再次上升一层。 第一七七章 鏖战龙门关 陈到领着冠军县仅有的五百轻骑静静藏于龙门关山谷两边,等着徐荣他们的到来,以那贾诩所说,只要见敌军即可攻击,然后边战边退,力图带领敌军往陕县方向跑。 虽然陈到非常看不起贾诩,但是自家公子都点头了,他也不敢违抗。 哼!袁老太公慷慨被俘前,曾提过贾诩的名字,二人的死和那贾诩必然有关系! 陈到对于自己抛下袁隗和袁基一直耿耿于怀,见到贾诩,心中更是膈应。 此战之后,必将贾诩搞鬼的事情告诉公子! 边战边退?这是冠军骑兵擅长的啊! 这支袁珣从阳翟“抢来”的骑兵从一开始就训练的与众不同。 陈到是原阳翟骑兵的伯长,自然知道大汉骑兵战法就是突击对方步兵,以马力长矛环刀冲阵。 而冠军县骑兵不同,除了精良的铠甲外和环刀长矛外,他们人人都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武器——追月弩! 而战术也有所不同! “嘘……!” 正当陈到带着五百骑兵静静等在龙门关山谷一处拐弯的死角处时,谷口传来尖锐的竹哨之声,一听便知是斥候发出的警报。 “嘘……嘘嘘嘘……嘘嘘……” 那带着长短不一节奏的竹哨声越来越近,陈到将长枪放到得胜钩之上,侧耳倾听,然后转头对手下笑道:“哼,对方斥候,四百!” “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精锐骑兵。” 陈到的副将乃是阳翟老骑兵了,名叫祁七,外号“蛐蛐”,只见他把长矛放在得胜钩上,从马鞍上取下连弩,一拉推杆上弦,冷笑起来。 陈到点点头,嘴角微微向上一勾,冷冷道:“吃不掉他们,白瞎董贼之前送来那么多良品战马了!” 马蹄声渐进,只见一骑飞奔而来,嘿嘿笑道:“头儿,来了!” 陈到点头道:“全军连弩上弦!让这帮孙子知道咱们冠军县骑兵的厉害!突击!” 说完双脚一架马腹,五百骑兵带着卡卡的上弦之声,朝着关口之处便飞奔起来。 马蹄阵阵,陈到手执追月弩一马当先,带着五百精锐骑兵飞奔,没有半注香的功夫便见另一面五百步外迎面三百骑兵斥候飞奔而至。 “全军听令!抛射一匣!准备!” 对面骑兵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只是斥候,此时见对面大股骑兵迎面而来,慌忙停止奔马,一拉马缰便要掉头逃跑。 他们的职责是探路,不是交战,而且对面人数肯定比他们多! 即便是人少,在飞奔之中调转马头也需要功夫! 二百步! “射!” 陈到当先举起追月弩,微微上扬,扣动悬刀,随即拉动推杆再次上弦,继续扣动悬刀…… 咔……咔……咔…… 五百把追月弩连射的声音差点盖过震耳的马蹄声,然后漫天箭雨便朝着那三百斥候飞去。 咻咻咻…… 一把追月弩一次能射五支弩箭,五百把追月弩一匣骑射便是两千五百支弩箭,漫天弩箭好似蝗虫群一般落在那群刚刚调转马头的斥候头上,当即不少骑士惨叫着落下马匹! 整个斥候马队霎时间大乱,马嘶人叫,倒毙的马匹和未死惨叫着被压在马尸下的士兵,还有身上插满羽箭如同刺猬一般的尸体,乱哄哄根本没了阵型,更别说要逃跑了。 就这一匣骑射,吕布麾下四百斥候直接死伤大部分,即便没掉下马匹的也是人人带伤,大叫着正要逃跑。 还未等他们开始策马加速,只见五百骑兵放下连弩,蹭蹭蹭抽出环刀,以手执长枪的陈到为首组成雁形阵杀入斥候之中。 那些斥候的马匹还未加速,而冠军县骑兵乃是全速冲来,陈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长枪一挑,将一个骑士挑落马下,也不管那骑士死活,大批战马碾过,地上死的未死的都被马蹄跺得血肉横飞。 陈到长枪飞舞,身边那早已乱了阵型的斥候被各个击杀,离得远的也被麾下骑兵策马砍杀。 惨叫声,喊杀声,兵器入肉之声不绝于耳,等马队凿穿对方而出,陈到再回头看时,漫山都是无主战马,瞬息之间那四百斥候大部分都成了地上的烂肉! 骑兵对阵就是这么残酷,一瞬间交战,一瞬间结束。 最无用的骑兵就是停下的骑兵和死了的骑兵。 这是袁珣的原话。 陈到拍了拍放在腿侧马鞍袋中的追月弩,冷笑起来。 当日飞熊骑就吃尽了这玩意儿的苦楚,看来他们还没吸取教训! “调转马头,静待大部队追上来。” 陈到一声令下,全军再次掉转马头,用马屁股对着谷口处。 还未有几时,只听谷外传来脚步声轰鸣,马蹄声也渐渐近了,陈到一人面对谷口,等能看到对面人马之时,再次从马鞍袋中取出追月弩。 “嘿嘿……” 蛐蛐扛着连弩笑了起来:“和吃饭一样简单,这群人就是不吸取教训。” 陈到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要掉以轻心,我可是因为这事儿被公子骂过的,帮我看看,这群孙子还有多远。” 蛐蛐手搭凉棚,笑道:“一里。” 陈到弯腰取出水囊灌了一口,瞪了片刻,问道:“现在呢?” 蛐蛐笑道:“半里。” 陈到点了点头道:“准备,五百步下令走。” 吕布手持大戟,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原本以为应该能够迎面遇到自己斥候了,可是跑了半响也不见,让他颇有些不安,等转过一个弯,眼前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袁珣身边那个小将老神在在的坐在马上看着自己,身后是一溜四五百个背对自己的骑兵,而自己斥候在他们面前横尸遍野,满山的无主战马正在悠闲的吃草! 那是并州骑射皆精通的精锐骑兵斥候啊,这才多长时间,怎的就被全歼于此? “吕奉先,来的太慢了!” 陈到哈哈一笑,眼见吕布和徐荣带着五六千骑兵赶来,一拉马缰笑道:“走!” 只见两军相差五百步之时,那五百骑兵瞬间加速往前逃去,吕布大怒,策马狂追。 徐荣看着那满地插满弩箭的尸体也是大吃一惊,有心让吕布小心,却见吕布带着麾下并州骑兵加速狂追,无奈之下只好跟在后面追去。 “射!” 陈到一边策马跑,一边大喝下令,五百骑兵瞬间持弩转身对着吕布的追兵便漫射而去。 两军一支跑,一支追,吕布带着的骑兵就像迎着迎面而来的弩箭一般撞了上去,瞬间跑在前面的骑兵惨叫着中间衰落马匹,被后面的战马踩成肉泥。 吕布就是吕布,一把画戟舞得滴水不漏,将射来的弩箭尽数接下,但是饶是如此,也被陈到他们吓出一身冷汗。 自己当初在洛阳初见袁珣之时,手下军士就是被这群骑兵以连弩尽数射杀! 他减缓马速,混入人群之中,从马鞍上取下大弓,喝道:“骑射,准备!” 骑射!谁不会! 并州军长期与塞外匈奴作战,匈奴人那套他也会! 于是近千并州骑兵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前面五百步外的陈到他们开弓就射! 可惜…… 此时草原异族的骑射乃是单弓,并州军向来不富裕,也用不起复合弓,况且马弓与步弓不同乃是短小的桐木弓,对付匈奴是足够了,可是五百步射程就他们的那弓怎能够得到? 而且对方乃是逃,他们乃是追,羽箭射出去还未射到一百步便软绵绵落地。 只是吕布的大弓一箭朝着陈到飞来。 吕布善射,天下皆知,在并州军中就有“飞将”之称,单论射术,虽然比不上曹性连珠九箭来的精巧,但是与黄忠相同,二人皆是力大无比,吕布用的也是十石大弓,射程五百多步。 但是毕竟这是追击啊,五百步射出去,人家马跑了也不知五百步了,吕布射术是好,射的也准,但是羽箭到达陈到那里已然软绵绵没了力量。 陈到拔出环刀随手一挥,便将那羽箭砍作两半,哈哈大笑起来:“吕奉先,你没吃饭么你!” 说罢,带领麾下骑兵再次举起连弩对着吕布又是一轮齐射! 随后吕布骑兵又是被射死百十来人! 吕布心中郁闷至极,这冠军县骑兵很不要脸,弓的射程哪里能比得上弩啊,而且还是不需要手动上弦的连弩。 吕布也不知道,关键是追月弩不但是钢臂弩,还有偏心轮加持射程和威力,就算平射也能射五百步,别说是转身射追兵了。 而且陈到极为聪明,他一次只射一箭,每跑几百步便射一次,每次消耗吕布前面百来个骑兵,让吕布难受的直想狂吼。 很多次吕布都想仗着赤兔马快,单骑赶上去击杀这群讨厌的骑兵,可是每次他越阵而出,陈到就带着手下骑兵对着他就是连连放箭,饶是吕布武艺盖世,也不敢直面飞蝗一般的漫天羽箭! “吕将军!对方人数少,只是袁逆派出的精锐骑兵袭扰我们,我们和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只能徒增伤亡,放缓马速步步为营,袁珣军中也有大队步兵,跑不快的!” 此时徐荣赶紧策马赶来,劝道。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追是追不上,打是打不着,人是一直在死,就这么追,等追到袁珣,只怕自己手下骑兵也死的差不多了。 吕布郁闷的点了点头,终于下令放缓马速任由陈到逃走。 让二将傻眼的是,他们放缓马速,陈到居然也一举手放缓了马速,如同戏耍他们一般,时不时就是一阵弩箭射来,射死一批骑兵。 不得已,徐荣最终下令停止前进,等后面的步兵跟上,架设盾阵缓缓前进。 但是等步兵也需要时间啊! 陈到看吕徐二人骑兵停止,哈哈一笑对蛐蛐道:“也怪咱们骑兵太少,若是有个四千人,我现在就冲过去灭了他们!” 蛐蛐嘿嘿笑道:“曼古歹,曼古歹,就要慢慢的来。” 陈到闻言撇了撇嘴道:“真不知道公子取得什么鬼名字,难听的紧,行了,休息一下,咱们冲一阵,别让他们停下,玩死他们!” 于是吕布和徐荣郁闷的发现,片刻后陈到居然带着骑兵向他们从来,离着三百多步距离,借马力一阵激射,一千多支弩箭漫天抛射进军阵之中,射死射伤骑兵无算! 待吕布大怒带兵继续策马追去,陈到早已调转马头就跑。 第一七八章 贾文和归心 陈到他们仗着连弩弓强箭利,从不和吕布徐荣带领的几千骑兵硬碰硬,坚定执行着袁珣的“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驻我扰”的战术核心,简直让徐荣和吕布有些焦头烂额。 这些冠军县骑兵太滑溜了,单轮骑术来说,这些出身颍川阳翟骑兵的冠军县骑兵根本不是长期与塞外异族作战的并州骑兵和飞熊骑的对手,若是摆开阵势两边对冲,徐荣有把握凿穿这些冠军县骑兵无数次。 可惜人家就是不和你正面硬碰硬,人家胯下的乃是董卓在袁珣婚礼上赠与袁珣从军中挑选出的顶尖西凉战马,那可都是大宛马,比起吕布并州骑兵胯下的匈奴马可好多了,速度快,耐力也更强。 追,是追不上。 而且这群骑兵奇怪的点是,皆可以双手手持那可怖的连弩攻击,在马背上还能稳稳当当,徐荣观察了无数次,发现骑兵下身皆以布毯战袍盖住,估计那里有什么猫腻才是。 最可恨的就是那连弩,不知有什么古怪之处,射程远不说,还不用手动上弦,只需一推弩下的推杆就可以上弦,这群骑兵急促射击一息之内便可射出三四箭,弩箭瞬间便能如暴雨飓风一般笼罩攒射,简直不讲理! 无奈之下,徐荣只得命令全军集合,将大量战马立于阵前,以骑兵下马躲于战马之后,静待步兵援军到来。 陈到他们在袭扰三次之后,徐荣援军终于到了。 眼看他们的长弓手开始弯弓搭箭准备集中抵挡,陈到这才瘪了瘪嘴,一挥手又跑出一里等待徐荣前进。 “头儿,他们不会被我们打的不敢来了?”祁七放下连弩,靠近陈到说道。 陈到用千里镜看着徐荣军阵,摇头道:“不可能,废帝在我们军中,董卓怎么都不可能放弃废帝的,他们四万多兵力,为的就是将我们全歼,没有战果徐荣也不敢回去。” “哟……学乖了啊!”陈到放下千里镜道,“走,前前后后也拖延了一个多时辰了,想必公子他们已经列好军阵等着徐荣了,我们带着他们往南边走一截,然后抄小路回去。” “好嘞!”祁七咧嘴一笑,紧跟在陈到后面,五百骑兵不紧不慢的带着徐荣他们往南走。 徐荣和吕布看着一里外那些骑兵嚣张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可惜他们亦不敢放马追击,没了射程远的长弓手掩护,妄自去追那精锐的五百骑兵,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吕将军,你有觉得什么不对的么?” 尾随陈到走出五六里地,徐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有,此路并无大队人马行径的痕迹!”吕布常年在五原与匈奴人作战,也是很有经验的将领,闻言点头道。 “舆图!” 徐荣一招手,一个亲卫从背上的竹筒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地图递给徐荣,徐荣展开地图,面色一紧,低喝道:“陈到这厮在把咱们往陕县带!” 说着他指着阳翟位置道:“冠军县离阳翟最近,理应在东南方向!我们中计了!” 说着,他扬手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后军变前军,往回路走!长弓手策应后方,谨防袁军骑兵袭扰!加速前进!快!” 等他回头看一里外的陈到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直娘贼!” 饶是徐荣有儒将风范,此时亦是破口大骂! …… 等待贾诩向袁珣提议停止行军,原地休息等待徐荣之时,袁珣眼看周围山势地形颇为眼熟,这才恍然。 这里便是一年多前,他遇到周仓收拢流民之地。 袁珣轻叹一口气,向郭嘉道:“师兄且和文和安排军阵一事,离开一会儿。”说着一拉马头,就朝着树林远处河滩方向走去。 郭嘉眉毛一挑,想说什么,却被黄忠拉了拉衣袖。 “黄将军,大战在即……这……” 黄忠摇了摇头道:“让君瑜去,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仲方,你且陪君瑜去。” 军阵之中的史阿点点头,带着几个锦衣卫一拉缰绳跟上袁珣。 袁珣凭借记忆很容易便找到了河滩左右,远远见到河边上立着十来座孤坟。 他下了马,牵着夜照玉到了坟前。 一年多了,袁三娘坟头的杂草长得很是茂盛,坟前裴元绍的死尸和那些贼子的头颅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怕已经被野兽吃了个干净。 袁珣注视着袁三娘那已经开始腐朽的木质墓碑,然后转身在河滩之上采了些不知名的野花,这才走到袁三娘墓前放下。 “三娘姐,我来看你了。” “小丁奉挺好的,还去随着水镜先生学习兵法武艺,将来也是一个将帅之才,你勿要担心。” “对了,我爹我和祖父也去了你那里,你帮我多照拂他们一下,他们一辈子锦衣玉食,你多费费心才是。” “当时和我们一起去到颍川的人,现在过得都不错,我做的还行?” …… “我要打仗去了,就在咱们当时扎营那里,你说巧不巧?姐,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袁珣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墓碑,眯眼盯着袁三娘坟墓一会儿,这才转身翻身上马,却见史阿领着几个锦衣卫在不远处。 “师兄来的正好,请差人带个口信回冠军,让戏忠准备往陈留撤离,工坊能带走的机械零件都带走,带不走的全烧了。” “喏!”史阿拱手行礼。 ……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袁珣带着史阿从林子里钻出来,看着兵士席地而坐,都在抓紧时间吃干粮饮水。 黄忠看见袁珣回来,走上前提袁旭牵住夜照玉,待袁珣翻身下马后,递了一块饼给袁珣。 “好了?” “好了。”袁珣深吸一口气,接过饼啃了一口,唤道:“文和!师兄!” 待郭嘉和贾诩来到面前,袁珣用低沉的声音道:“此战,可胜否?”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以逸待劳,可胜,不过主公,我有一个请求。” “说!” 贾诩眼睛转了转,有些哀求的说道:“倘若此战胜利,可否放我离开?” 袁珣眉毛一挑,凝神盯着贾诩默默不语。 贾诩瞬间冷汗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从未觉得一个少年威压如此之强。 “不行。” 贾诩沮丧的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你有事瞒着我。” 贾诩身体一震,不敢说话,只是摇头,就在此时,不远处马蹄声响起,一个骑兵飞马而来大叫道:“陈将军带骑兵赶来汇合?十里外敌军正在前进!” 就在此时,贾诩浑身颤抖起来,陈到乃是一路护送圣驾归来的,袁隗和袁基的死因是他贾诩一计所致陈到不可能不知道! 贾诩噗通跪在袁珣面前,深吸一口气道:“主公,令祖令尊之死乃是贾文和一手促成,请主公杀我,但求主公放过我妻儿!” 袁珣闻言身体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还好史阿搀扶了一把,这才站稳身子,贾诩这话说出来,不但是袁珣双眼通红目光如电看着贾诩,就算是黄忠都噌一声拔出了腰中环刀,对贾诩怒目而视。 袁珣面色渐渐狰狞起来,从腰中一把拽出破军,横在贾诩脖子上,贾诩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认命似得闭上眼睛。 “君瑜……” 郭嘉想说什么,却听袁珣咬牙一字一句道:“贾……文和……给我个解释,要不然我要你全家陪葬!!” 贾诩微微松了口气,睁开眼抱拳道:“主公为救圣驾和族人,自污求全,声名狼藉,倘若没有令祖令尊以血洗名,未来乱世之中天下之大主公却是寸步难行无处可去,袁绍袁术可持大义反董,主公只怕连反董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能有逐鹿的资格呢?!” 袁珣闻言手开始颤抖起来,眼中杀气大冒,贾诩一看心中不好,心中大呼我命休矣,一咬牙磕头道:“主公乃是当世明主,当知壮士断腕之重要,想要逐鹿一方,必然得有牺牲!” …… 除了不知这边发生什么,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士兵发出咀嚼干粮和大战之前互相鼓励的声音,这边如同地狱一般死寂。 贾诩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不知跪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脖子上的那抹冰冷消失了,他睁开眼,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湿,如同水里捞出来的鱼一般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他从未觉得空气如此香甜…… 再看袁珣,渐渐的那狰狞的面容恢复了冷静,两行清泪慢慢往下流。 “起来……文和……下次,先和我商量……至少通知我一声……” 袁珣还刀入鞘,伸手拉住贾诩的手臂,那声音近乎颤抖,看得郭嘉黄忠等人心疼不已。 贾诩却是心中一热,轻轻甩开袁珣的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流泪大呼道:“主公英明啊!文和德遇主公,是文和的福分啊!主公仁慈啊!……” 这边是老师司马徽说的五德中的仁和智? 袁君瑜……你当真是个奇人。 郭嘉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拱手大声道:“恭喜主公得一大贤!” 黄忠一愣,深深看了郭嘉一眼,也跟着拱手鞠躬。 随后高顺曹性,孔秀、方悦等将领亦是单膝跪地,拱手致礼。 “恭喜主公!” 袁珣用战袍轻轻抹去眼泪,抬眼望着周边俯首称臣的一众谋士将领,点头道:“不要多礼了,起来准备迎战便是,我……想全歼追兵!” “喏!” 第一七九章 大战颍洛道 上 尖锐的竹哨声在袁军军阵各处响起,所有士兵都麻利的起身列队,黄忠带两千原冠军县士兵立于前军,身后乃是两千冠军弩手,冠军军的弩手用的并不是追月弩,追月弩虽然射速快,但毕竟射程不长,是故用的是马钧以大黄弩改良而来的强弩。 此弩臂也是用的钢制弩臂,弩上装了偏心轮,以牛筋生牛皮做弓弦,弓弦在偏心轮上缠了三缠,增大了弓弦推动弩箭的射程。 而弩箭用的全是三棱箭头的破甲见箭,射程达到了恐怖的七百步,是改良前大黄弩的两倍有余。 只是此弩上弦虽然比大黄弩省力,但还是要以踏张的形式,所以射速很慢。 弩兵之后乃是四千多并州士兵,由高览、曹性带领,而高顺带着七百陷阵营保卫着阵后所有的扭力霹雳车。 冠军县军从剿灭何仪那一战成军开始,便是以远程打击为主要手段,这也和袁珣来自后世有关,他坚信能够远程弄死的绝不费力动手,士兵的生命可比强弩霹雳车贵多了。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也是袁珣向董卓正式宣战的战斗。 是故袁珣下定决心,要正面击溃并歼灭追击的徐荣吕布联军。 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贾诩坐在马上,看着旁边满眼通红却神色平静的袁珣。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少年,已然具备的当世枭雄该具备的一切基准。只是那通红的双眼和眼底那容易捕捉的哀伤任谁看了都觉得对着俊俏少年多了几分心疼。 郭奉孝说得对,他这次这场被动的赌博,赌得不亏。 袁珣虽然刚才放过他,但倘若袁珣说的是“你不该替我做决定”或是“贾先生做的没错,没有任何过错”…… 贾诩都会在此战之后想尽办法逃跑。 乱世之中,有枭雄之姿,容人之量的人,或者说表面容人之量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贾诩的行为虽然是为了袁珣着想,但难免有报复的手段在内。 若是袁珣现在原谅,但是表露责怪,无论如何,贾诩都会在袁珣心中被记恨的。 倘若这样大的事情,袁珣都能够平淡接受,那么这样的人心中无情冰冷,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或许这样的主公,在旁人看来英明,但是对于惜命的贾诩绝对不是这样。 刘邦得了天下,当初陪他打天下的人有几个活着的? 何人曾记得:幸分吾一杯羹汤? 有人说刘邦那是机智,他赌项羽的性格不会杀他父亲…… 屁话! 贾诩撇了撇嘴,要不是项伯拦住,刘邦只怕是古今中外第一个喝自己父亲煮成的汤之人。 这样的人,就算帮他得了天下,除了狡兔死,走狗烹,又有什么好处? 贾诩不想当走狗,特别是被烹杀的走狗。 而他…… 贾诩再次抬眼看向那个看似平静等待敌人的少年。 他说的是至少通知他一声。 贾诩轻轻叹了口气,他很庆幸,庆幸被袁珣绑架。 辣手而不弑杀,杀伐而不绝情。 这少年绝对不是君子,否则想不出以迎娶董卓孙女自污来盘活整个袁家族人和帝后这盘大棋,但他也绝对不是伪君子,至少他很真实。 “文和……” 正在胡思乱想的贾诩闻言急忙微微躬身抱手道:“主公。” 袁珣没有看他,还是静静的看着颍洛道路尽头。 “如果……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在不牺牲我父祖的情况下……改变我声名狼藉的事实?” 贾诩心中微微一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少年只怕此时心中正在滴血? “主公……”贾诩微微摇头道,“若只是为主公正名,确实不需要牺牲令祖令尊……可是令祖令尊心中所愿,不是单单让主公有清白之名去参与未来的逐鹿,而是……” “而是以此次累积名声,在接下来的讨董之中不弱于其他州郡主官,甚至高于他们是……” 袁珣声音轻轻颤动。 “主公英明。”贾诩拱手道。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祖父自同意我自污以就帝后和袁氏族人后,心中就有此想法,此番名为文和出策,也不过是祖父顺水推舟……我早该想到的。 我那二叔袁绍早已出逃,三叔袁术前后脚往汝南跑,为的就是以洛阳袁氏全族性命为其反董背书。 我祖父怕早就看透了,想着与其成了他人棋子,不若成全我这孙子一场,想必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我做诸多布置,为的就是救出父祖,不让二叔三叔得逞,我不想成为他们那种为了野望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 呵…… 最终,我还是成为了他们。” 贾诩听着少年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落寞和无奈,轻轻低下了头。 袁氏,百余年间就能成为天下第一世家,天下仲姓,不是没有原因的啊!上到家主,下到新一辈领袖,全是当世豪杰枭雄,不得不让人感叹唏嘘。 原本以为这是自己一翻小伎俩,未想到那老人早就有了此番规划! 贾诩心中为袁氏整个族群的果断心惊,也为那个看起来睿智慈祥的老人感佩不已。 他简直就是用自己的命和自己的血在逼着眼前的少年成长! 只是……苦了这少年…… “主公……节哀才是。”贾诩轻声道。 袁珣摇了摇头,嘴角勉强牵了牵,算是挤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陈到他们快到了,准备迎敌。” 是啊,他没事。 前世看到那些穿越小说,主角们都在实现着自己的理想,奋斗而成就自己的野望。真轮到了自己,他才知道,这份野望之上背负的沉重。 重若千钧。 可他又能如何?能退么? 身后是自己的将士,在身后是自己的族人和百姓。 背负着父祖的期望和袁家百年的累积,还有颍川书院那些老人们的目光。 能退么? 既然不能退,那么来! 袁珣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目光渐渐清冷下来。 在旁的郭嘉和黄忠看着袁珣的样子,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他好像真的长大了。 黄忠不同于郭嘉眼中还有些许欣慰,心中颇为五味杂陈,他不再关注袁珣,那倒提凤鸣刀的手关节有些发白。 哒哒哒哒…… 等了些许时候,只听远处马蹄声渐起,随后竹哨之声响彻颍洛官道上空。 黄忠侧耳一听,一拉马缰,高喝道:“陈到将军来了,敌军迫近五里,全体按照贾诩先生布置,进入战斗位置!” 随后冠军县军如同一台极速运转起来的战争机器,所有士兵开始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徐荣和吕布正带着追兵谨慎的在官道上前进,此次他们不敢在放马狂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到就会冷不丁来袭扰一阵,陈到仗着弩强马快,将草原异族的战斗方法运用的淋漓尽致,倘若没有射程更远的步弓手掩护,陈到就会无止境的袭扰他们。 虽然五百人就算加上那厉害至极的连弩,每次袭扰也无法伤了徐荣吕布他们的元气,可是这种无处不在的打法却是十分消耗他们的士气。 是故他们虽然是追兵,也只能紧缩阵型,小心提防着无处不在的偷袭前进。 大军不紧不慢有前进了无理地,徐荣只见此处山明水秀,陈到带着五百骑兵正立于五百步之外休息。 又是该死的五百步! 但是毕竟马匹也会累,从陈到他们马匹不断打响鼻刨地的样子看,即使是上等的大宛战马,也累了。 “他们马儿累了,趁机拿下他们?袁君瑜就这点骑兵,只要歼灭了他们,咱们就可以轻骑加速追击袁君瑜和废帝了。” 徐荣沉吟片刻,眼睛死死盯着道路两旁的群山和茂密的树林。 他心中有些不安,至于哪里不安,他说不上来。 太过安静? 不是,因为袁珣大军经过应该不过一个时辰,此时道路两旁没有鸟兽也很正常。 陈到的反常? 不对啊,陈到他们已经不惜马力跑了五六十里地了,莫说是大宛战马,就算是吕布胯下的赤兔也该疲惫了,此时他们远远休息,倒也不算突兀。 “等等……” 吕布皱眉看着徐荣道:“我们骑兵一直慢行,马匹体力充沛,陈到不惜马力跑了这么久,就算是赤兔也累了,若是再耽搁,他们马匹恢复体力,咱们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就在这时,陈到忽然打了个呼哨,一群骑兵齐齐啦马缰就准备逃跑。 吕布面色一变,急道:“我等不了了!” 随即大喝一声:“并州儿郎,随我杀敌!”然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而莫约两千并州骑兵随着自己主将加速往前追赶。 徐荣不愧为西凉名将,即便见并州军全军出动追击,他也不急,只是一摆手,还是在长弓手掩护下微微加速前进。 陈到麾下骑兵的马儿当真是累了,吕布带领轻骑突袭,他们阵型大乱,急吼吼拉马缰就想跑,可惜马儿早不如之前那般反应迅速,马挤马乱做一团! 五百步顷刻渐至。 吕布大喜,高喝一声:“陈叔至,你死期到了!”随即高举方天戟就扑向陈到。 就在这时,只听陈到身后有人大喝道:“射!” 随后只见陈到身后四百步外道路两旁的树木全部倒下来,露出大片空地,乌泱泱全是成排的弩手,此时弩箭正对着吕布和他身后的骑兵。 只听弓弦响动,吕布瞳孔放大,无数弩箭平飞而来,如同一面飞速移动的墙一般瞬息即至! 第一八零章 大战颍洛道 中 吕布不愧为吕布,胯下赤兔马也不愧是赤兔马,只见吕布一面挥舞画戟格挡飞来的弩箭,一面死死拉住缰绳,赤兔马在极速之中四蹄迅速停止,在地上犁出四道深深的沟壑,居然就这么急停住。 吕布身后的骑兵急停不住,眼看骑马撞在赤兔上面,高大的赤兔嘶风兽忽然扬起后蹄,迎着撞来的战马蹬去。 赤兔巨大的脚力将吕布身后的骑士连人带马蹬飞,这才避免了二马相撞,吕布这也才有了空闲往后看,拉缰绳避开身后撞来的更多骑士! 吕布缩到了几方骑兵之中,他麾下的骑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那弩箭组成的墙迎面狠狠“撞”在并州骑兵中,霎时间跑在前面的百十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惨嚎着倒地,拌翻了后面的马匹,然后被来不及勒马的后续骑兵踩做肉泥。 “射!” 还未等并州骑兵反应过来,第二波弩箭紧咬这第一波弩箭的尾巴激射而来,随后弩箭一波波如同浪潮般袭来,并州骑兵如同割麦子一般层层倒下,终于速度越来越慢,停在了陈到他们面前五十步处! 中埋伏了! 徐荣眼见吕布骑兵受阻,哪里不知他们已经进入了袁珣主力的埋伏圈,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乃是当世名将,跟随董卓南征北战立下硕硕战功,更是在洛阳北门与丁原一战名头响彻司隶。 但他万万没想到,袁珣不足一万人居然敢掉头与他决战,他更没想到的是袁军居然不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龙门关一代埋伏,而是在这地势相对平坦的颍洛道上埋伏! 眼看吕布带着两千骑兵在对方千于弓弩手三段射源源不断的箭雨之下苦苦挣扎,徐荣刚想下令志愿,却听两边并不高的山坡之上战鼓大作,随即战旗纷纷立了起来。 哗啦啦! 听到这个声音,徐荣心头狂跳,这声音他并不陌生,之前在洛阳城下,袁珣军中就以此古怪的武器投射火油罐子,烧的牛辅叫苦不迭,而且还筑起火墙帮助袁军从容撤退。 他下意识朝着天空看去,只见无数的小黑点像是雨点一般袭来,定睛一看,竟是漫天拳头大小的石弹! “举盾!” 徐荣凄厉大喝起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雨点般的石弹落入徐荣步兵军阵之中,霎时间惨叫声响起,无数人被砸的人仰马翻,石弹虽小,可是带着投射和下落的威力,砸在身体上,扎甲都被砸凹下去,砸在四肢之上,骨裂之声响起,若是砸在头上……即使是有头盔保护,也没用…… 徐荣隐约看到不少士兵被石弹爆头,被砸中脑袋的士兵,甲片叠成的头盔顿时四分五裂,头脑崩裂脑浆横飞! 这石弹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而且徐荣之前为了防范陈到偷袭,整个军阵紧缩,人挤着人,石弹兜头砸去,往哪避? 徐荣滚落战马,躲在亲兵竖起的大盾之下,大喝道:“散开!快散开!立盾!” 话音刚落,只听如同霹雳一般的响声再次响起,一阵石雨再次袭来,少部分反应快的刀盾兵还好,石弹被大盾挡下,大部分还未立盾的士兵又是被砸的死去活来! “散开!散开!” 在徐荣亲卫的大喝下,经历了两轮石弹雨袭击,付出千余性命的西凉军终于分散开来,当第三阵石雨袭来时,终于死伤之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杀!” 这时,只听两旁山上喊杀声大起,无数士兵在高览带领下踏着鼓点朝着山下冲来! “列阵!迎敌!”徐荣急忙大喊起来,可是心中却是一阵大乱。 既然军阵已经被那石弹冲散,他们会轻易让自己聚起军阵么? 西凉军是天下强军,听得主将命令,马上又要聚起军阵,就在这时,石弹再次袭来,砸的西凉军哭爹喊娘,就要聚起来的军阵又被冲散。 徐荣一咬牙,抢过一面盾牌,朝着身后的长弓手冲去,大喊道:“不要慌!弓箭手据敌,步兵跟随反冲敌军,他们人不多,给我冲散他们!” 随后转头道:“骑兵支援吕将军,将对方阻击弩手冲散!” 徐荣不愧是沙场宿将,一声令下,长弓手就地上弦拉弓,朝着两旁山上往下冲的袁军射击,满天箭雨射去,袁军不少士兵被射死在冲锋路上,袁军终于出现了伤亡。 而徐荣麾下两千骑兵,也迅速在主官带领下朝着吕布军就冲,整个战场迅速进入了焦灼状态。 袁珣和曹昂在锦衣卫保卫下立马于徐荣左侧山头之上,身边站着郭嘉和贾诩。 “这徐荣,不愧是西凉名将,反应果然迅速。” 郭嘉微微点头赞许道:“倘若他此战不死,后续君瑜不妨关注一下他。” 袁珣拿着望远镜看着山下的战局,点头道:“上次便发现他打仗挺有一套,西凉军里领军之人无出其右。” 郭嘉摇晃着折扇,冷笑道:“不过现在才支援吕布,还有用么?文和这边指挥,吕布那边交给我了。”说完郭嘉朝着贾诩点了点头,示意身边锦衣卫旗手。 那旗手双手各执一面彩旗,忽然上下左右摇动起来。 曹昂见冠军县军指挥系统极为便捷,虽然不足一万人,可是在郭嘉和贾诩的指挥下简直犹如臂指,心中也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袁珣佩服不已。 有此强军,天下之大,任由袁珣遨游。 山下指挥弩手正在攻击吕布残兵的曹性放下望远镜,喝道:“全军听令,仰射徐荣援军!” 然后只见身后弩手纷纷以三段射仰射徐荣派来支援吕布的骑兵。 那些骑兵手持圆盾顶在头上,冒着漫天箭雨朝着吕布残军狂奔,但是三段射带来的箭雨连绵不绝,虽然有圆盾护住头脸,但耐不住胯下战马中箭,一时间也是损失颇大。 吕布此时终于有了喘息之地,他环视周围,自己的两千骑兵此时只剩下了五六百,还人人带伤,不禁心中大怒,一拉缰绳一马当先就朝着在那笑嘻嘻看戏的陈到冲去。 以赤兔的脚力,五十步须臾时间便到,吕布高喝一声,抡起画戟就兜头朝陈到砍去! 当! 吕布只觉手一麻,只见从旁一把大刀挡住自己画戟,定睛一看,一个中年大将正对他怒目而视! “黄忠!” 黄忠冷笑一声,喝道:“吕奉先,早就想会会你了!来战个痛快!” “师父,这里交给你了,那些骑兵交给我。” 陈到嘿嘿一笑,打了个呼哨,五百骑兵后撤百步,纷纷举起连弩,朝着吕布身后尚在之前箭雨下犯懵的参与骑兵就射。 吕布大怒,隔开黄忠的刀,冲着陈到冲,还未等他冲出十步远,只听脑后恶风袭来,吕布一缩脑袋,三叉树发紫金冠上的两个稚羽被削落在地。 “吕奉先,往哪走?!” 黄忠大喝一声拦腰一刀又朝吕布砍去! 吕布勃然大怒,调转马头一戟横劈! 仓啷! 风鸣刀和方天戟相交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二人身边好似一圈气浪涌出,激得四周草木乱飞! “好功夫!” 黄忠眼中冷芒大作,喝了一声,收回大刀,再次当头劈去。 这黄忠好大的力气啊! 吕布面上冷然,心中也不禁有些惊奇,他是在城楼上看黄忠和牛辅华雄打过的,彼时黄忠虽然都是一刀退敌,但是也未用全力,以他看来,自己也能轻松做到。 此时和黄忠对上,他才发现,黄忠武艺和他伯仲之间,但是爆发力居然隐隐在他之上!倘若不是他胯下乃是赤兔马,换做和黄忠一般的战马,可能就要落下风了。 不过骑将的整体武力本来就和胯下马匹分不开,有了这赤兔嘶风兽,吕布倒是不惧黄忠。 吕布大喝一声,借马力朝着黄忠就劈出三戟,黄忠怡然不惧,纵马攻来,快速以三刀接下,脚下马镫借力,整个人半站于马镫之上,双手持刀当头向吕布就猛得斜劈下去。 吕布画戟拨打,想把黄忠的道拨开,未想到黄忠一刀力大势沉,居然荡开他的画戟,他急忙一个鞍里藏身,抓住马鞍藏于赤兔马腹之下,险之又险的躲过黄忠大刀。 饶是如此,吕布也是惊出一声冷汗! 他娘的,居然还能站在马镫上?这草绳能站住么? 黄忠马镫有古怪! 但是吕布哪里来得及看啊,黄忠下一刀已经劈了过来! 吕布终究是吕布,一时大意之后不敢再托大,双手持戟架住黄忠的刀,随后二人打马转圈,刀戟相交,战成一团! 就在二人战至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之时,吕布忽然感觉陈到带着骑兵越过他和黄忠,呼啸着朝着己方骑兵奔袭而去。 他余光一瞥,心中大惊,就在他和黄忠缠斗之时,自己的骑兵不但被袁军骑兵用连弩击溃,徐荣的骑兵也被曹性带着的一千弓弩手射的四下溃散,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进攻。 吕布心中大乱,就在此时,黄忠怒喝一声。 “还敢分神?受死!” 吕布抬眼望去,只见黄忠手中大刀带着残影朝着自己脖子就劈了过来,吕布吓得寒毛竖立,慌忙低头躲避,那三叉束发冠瞬间被黄忠劈做两截,吕布满头长发散开,随风飞舞其来。 黄忠和自己武艺相若,可谓势均力敌,力气还在自己之上,倘若分神可谓取死之道,但是眼看陈到带着骑兵冲入早已停止前进的几方骑兵之中,五百骑兵接着马力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屠杀几方骑兵,吕布如何能和黄忠专心对战? 无奈之下,吕布虚晃一戟便打马就跑! “哪里跑?” 黄忠又气又怒,急忙打马急追,追着吕布就朝着徐荣本阵而去。 曹性指挥着弩兵一直在吊射徐荣骑兵后方,陈到就踩着弩箭落点,借着弩箭掩护冲入那两千多早已停止冲锋,在原地苦苦抵挡弩箭的徐荣骑兵军阵之中,长枪大开大合,霎时间挑杀五六个骑兵。 身后祁七带着骑兵手执长矛冲入军阵,五百骑兵如同烧热的尖刀切入黄油一般瞬间杀入对军骑兵之中。 一方是全速突击,一方乃是停止抵挡箭雨,孰强孰弱一眼便知,徐荣骑兵军阵人仰马翻,瞬间溃败。 陈到带兵凿穿对方骑兵,也不减马速,带着五百骑兵就冲向徐荣本阵之中。 徐荣那边才刚刚靠着长弓手建立起有效反击,减缓高览带兵冲阵,这边陈到就带着骑兵直取他长弓军阵! 长弓手哪里去全速奔袭的骑兵对手,何况这群骑兵在冲入弓箭手军阵只见居然还有空闲射空了一匣弩箭! 第一八一章 大战颍洛道 下 (四千大章 求推荐收藏月票) 徐荣的骑兵被曹性指挥的弓弩手压制的进,进不得,退,退不出,正在慌乱之时,陈到带着五百缓过劲儿来的冠军县骑兵就冲入西凉骑兵之中。 陈到有如箭头一般,带着骑兵极速凿穿徐荣骑兵,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徐荣骑兵几乎是一触即溃,在第一个骑兵惊恐的拉转马缰朝着战场之外逃跑开始,溃败便如同瘟疫一般散布于整个骑兵军阵。 陈到带兵凿穿徐荣骑兵,放过徐荣那四散溃逃的骑兵,而是直冲徐荣本阵冲去! 而曹性带着的一千多弩兵迅速前移,弩箭的落点几乎就是在帮陈到骑兵开路,倘若徐荣此时有时间观看曹性与陈到的“弩骑协同”战术,一定会感叹冠军县军的学习能力很强。 因为这套战术就是当日他用来攻击丁原时以弓箭手掩护步兵冲锋时用的战术启发了袁珣,照搬后世“步炮协同”“坦炮协同”演化而来。 徐荣所在的弓箭手大阵被曹性源源不断的三段射箭雨覆盖出现大量伤亡! 徐荣在亲兵大盾的保护下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可惜他手下的弓箭手就没他那么幸运了,弓箭手为了携带更多箭矢本来就是轻装上阵,此时大部分刀盾手都在忙于应对山上的飞石,哪有闲心保卫弓箭手? 于是当弩箭如同潮汐一般一波波落入徐荣弓箭手的阵型中时,无数的弓箭手在毫无防备下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般,纷纷被钉死射伤倒地。 徐荣又惊又怒,才转头,却见以陈到为首的冠军县骑兵如同狼群扑入羊群一般扑进了弓箭手军阵之中。 那些弓箭手随身武器不过是一把环刀,连长武器都没有,哪里会是骑兵的对手,骑兵扑进弓箭手军阵中直接停了下来,仗着马匹高大居高临下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这他们的生命! “吕布在干什么!” 徐荣又惊又怒,自己所有骑兵都拍去支援吕布,未想到吕布不但没有剿灭对方弩手,反而让对方弩手轻松压制了自己弓箭手,陈到如一阵风一般袭来,肯定只是凿穿了自己的骑兵而没有反身围杀,只要骑兵不溃退,在吕布的指挥下应该可以很轻松就能击溃对方的弩手啊! 其实吕布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徐荣骑兵被弩手射杀了不少,又经过了陈到的一次突击凿穿,但是至少还有七八百尚且活着。 如果他不被人缠上,此时可以轻松击溃大显神威的冠军县弩兵! 只不过也仅仅是如果了。 吕布此时根本就没有闲功夫想这些,因为身后被黄忠紧紧咬住,他只想能够赶去和徐荣汇合,看看能不能组织反击。 黄忠战场经验不亚于吕布,武艺更是不在吕布之下,尤其是那恐怖的瞬间爆发力,即使是吕布,在分心之下也有几个瞬间差点被黄忠斩于马下。 他此时战意全无,怎可能是黄忠的对手? 只能一边应对黄忠势大力沉的来刀,一边艰难的向徐荣处狂奔! “黄将军武艺天下无双,能压着吕布打者,天下无出其二!” 曹昂手中拿着袁珣的千里镜,一面观看黄忠对战吕布,一面大呼过瘾。 袁珣默默不语,看着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向着袁军倾斜,转头看向贾诩。 贾诩一点头,朝着身边传令兵低头耳语一阵,只见那传令兵跑到高处抽出令旗,极速的挥舞起来。 霎时间,整个颍洛道两旁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沸油一般炸开了锅,道路两旁个山上旌旗摇晃,战鼓声震天,喊杀声连成一片! 没了徐荣弓箭手的压制,高览再无压力,在马上振臂一呼,带着四千并州悍卒便重下山坳,冲进了乱成一团的敌军之中! 此时整个战场已然不受徐荣控制,自己手下的步兵与袁军开始捉对厮杀,尚未接敌的步兵被山上霹雳车接连投下的漫天拳头大的石弹压制的抬不起头,徐荣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自己的步兵倒在血泊之中。 徐荣手下的西凉军也是除了飞熊骑意外,西凉军中难得的精锐,虽然和敌军战做一团,但是倒是并未有溃败的意思。 高览手提长槊刺穿两个扑来的长矛兵,大喝一声将二人尸体甩到敌军阵型之中,长槊如龙而出,一个西凉军伯长被高览长槊透颅而过,他手腕一翻,如同长剑一般的槊尖一绞,那伯长脑袋瞬间少了半个,红白之物稀拉拉的流了一地。 “杀!” 就在这时,两个西凉刀盾兵不知何时摸到高览身边,朝着马上的高览就扑了过去,企图将高览扑到马下。 “将军小心!”高览亲兵营救不及,只得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 可是高览是谁?那是袁氏第一家将,洛阳城闻名的猛将,他来不及回槊,只见将槊杆一放,任由其落地,从马鞍上仓啷一声抽出带着寒光的封侯横刀,横刀在手左劈右砍,刀锋过处,那两名偷袭的西凉兵顿时身首异处。 高览大喝一声,矮身一捞,将地上的长槊捞在手中,左手刀,右手槊,在马上大开大合,身旁叠满了西凉军的尸体! 高览带着的并州军战斗并不轻松,虽然西凉兵被飞石击杀了不少,但是四万人对四千人,依旧让他觉得吃力无比。 而且这群西凉兵的战意十分凶猛,各个都是彪悍无比,他眼见一个西凉兵被自己麾下并州兵砍去持刀的手,那西凉兵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居然往并州兵身上扑去,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喉咙就咬去! 不过这四千并州军本就和这群西凉兵交过手,故主丁原之死让他们心怀仇恨,那并州军也不闪躲,用带着军盔的脑袋就朝着向他咬来之人面门上急撞,二人抱着滚地,手、腿、膝盖、牙,能用的都用上了,在地上打得滚来滚去,端的惨烈无比! 直到那西凉兵的同袍发现二人,一矛刺死那并州军,这二人这才分开,但那断臂的西凉兵脸面都被撞塌了,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呼吸微弱眼见也活不了了! 高览眼中杀气大冒,更是动作大开大合,身边死尸成堆! 战斗胶着到此,孰胜孰负只看军士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了。 但是毕竟高览带着部队只有四千,而徐荣手下士兵接近四万! 好不容易在亲兵护卫下在陈到追杀中逃进本阵的徐荣本该高兴,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与西凉兵接战的只有四千人,袁珣本部冠军军,那只神秘的步兵还未出现! 只怕那支被相国所推崇的部队出现,将成为压倒西凉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再打了,必须得撤! “鸣金!撤!” 虽然现在西凉军被袁珣远程打击加上高览所率的并州军拖住,可是也算是占上风,但徐荣还是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自己一路行军,对方以逸待劳,加上之前依托地势偷袭成功,骑兵被击溃,军心已然大乱,若是等冠军县本部和陷阵营出现,自己输定了! 可是贾诩会让他成功撤退么? 显然贾诩没有这个打算,等待令旗再次发出指令的时候,徐荣绝望的看到,两千冠军县军本部已然在他们的来路之上摆出鸳鸯大阵,在阵中心以弓弩手的连绵不断的箭雨掩护下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不同于高览带领的并州军那种全凭军士自己猛冲猛打,冠军县县军踩着整齐的步伐,前面成排的长矛兵,矛尖朝前组成如同一面墙一般的方阵,两旁是刀盾兵护住两翼,后面又是长矛兵,整个方阵朝着本来就乱的西凉军迎面压了过来! 那长矛阵接敌,有格挡,有刺杀,比配配合非常娴熟,杀得前面的西凉兵横尸遍野,他们居然没有一个受伤的! 而阵中心的弩兵开始透过长矛方阵间隙射击远处目标,西凉兵根本就不能靠近整个鸳鸯大阵。 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城池! 徐荣心惊肉跳,却听身边又是惨嚎声响起,他转头看去,只见陈到带着骑兵已然直取他的帅旗位置而来,而高顺的陷阵营就追在陈到骑兵马后面,正在收割这骑兵碾过还在活命的西凉兵生命! 冠军县军的鸳鸯大阵和陈到骑兵和陷阵营的加入,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高览带领的并州军也已然开始奋起突击! 徐荣喉咙发干,一面带领亲卫苦苦抵挡陈到的攻击,一面在四周乱瞟。 终于,他在不远处山顶看到了袁珣的帅旗。 袁珣……他居然用不到一万兵力围剿了他和吕布的四万追兵…… 徐荣心中苦涩无比。 不知为袁珣排兵布阵的到底是谁,亦或者这一切都是袁珣自己在指挥? 不知为什么,徐荣心中也渐渐有些恐惧起来。 “狗贼!为我们老太傅和太仆赔命来!” 就在陈到带兵冲进徐荣近前,挑杀徐荣几个亲卫,长枪朝着徐荣喉咙递过去之时,只听身旁一阵虎吼! “看戟!” 陈到被吓了一跳,慌忙横枪格挡,只觉一个巨力打在他的长枪杆上,震得他虎口崩裂,差点摔下马。 而后只听身边骑兵惨嚎,眨眼间几个骑兵就身首异处。 陈到这才发现,披头散发,脸色狰狞的吕布不知何时冲到了这里! “贼子尔敢!”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黄忠劈杀几个围挡他的西凉兵,怒吼一声,挥舞着凤鸣刀就朝着吕布狂奔! “徐将军!咱们败了!快走啊!” 吕布见黄忠阴魂不散的追着自己,也是吓得冷汗直冒,探手将徐荣一把提到赤兔马上,一夹马腹,赤兔马如同一道红色火光一般朝着战场外就跑,外加上吕布画戟不分敌我的左劈右砍,生生从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赤兔马全力奔袭的速度,只怕现在只有袁珣胯下的夜照玉狮子赶得上,黄忠追赶一阵,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吕布徐荣乘着赤兔消失在颍洛道尽头! 而那边,陈到抽出环刀一刀砍倒徐荣帅旗,大喝道:“徐荣已死!” 骑兵和陷阵营也纷纷大喊起来。 “徐荣已死!” “徐荣已死!” 声音顿时响彻整个战场。 茫然的西凉军看向军阵之中,自己帅旗哪还有?不禁军心大乱,开始溃逃或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这场仗打到这里,也算是胜负已分,剩下的不过是袁军们漫山遍野的追杀西凉军逃兵了。 贾诩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微笑起来,转头叉手对如同雕像一般立于马上的袁珣拱了拱手,笑道:“主公……咱们胜了!” 袁珣点了点头,声音冷的如同腊月寒风。 “逃者不必追,投降者……一个不留,皆斩!将脑袋筑成京观立于颍洛道两旁!” 曹昂闻言不禁心中大骇,这场仗打的极为漂亮,军队在几个将军带领下将西凉军大部分合围与颍洛道之上,逃出去的人还不到一半,况且现在漫山遍野都是袁军在追杀西凉军,若是此令一下,只怕这四万西凉军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一万! “君瑜……此举不妥?恐有伤天和。” 不但是曹昂吓了一跳,就算是最了解袁珣的郭嘉也是被吓得冷汗直冒,他从未想过一向仁慈的袁珣居然会做出此等命令,这还是那个心怀仁义的袁君瑜么? “君瑜,我知你心中身怀血海深仇,但是降卒实在是太多,就算是坑杀也需要时间,莫说是斩杀了,倘若后续董卓再派兵而来,只怕得不偿失啊!” 郭嘉说着骑马来到袁珣身边,轻轻拍了拍袁珣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君瑜,切莫被仇恨蒙蔽双眼,老太傅和太仆以血为你洗清污名,更不会想让你因此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老师也不会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咱们之后的路漫长而艰难,你当保持初心才是。” 袁珣身体一震,深吸一口气,开口仰天长啸起来。 那喊声之中带着悲怆和愤怒。 等长啸结束,袁珣早已泪流满面。 郭嘉、贾诩曹昂皆是长叹一声,相顾无言,转头看着下面正在收拾残局的冠军县军,不再说话。 袁珣此时不需要慰藉,因为没有人能对他此时心中的悲痛感同身受,他需要的仅仅是有分寸的发泄而已,从袁隗袁基之死,到对董白救命的亏欠,对伍孚惨烈的献身…… 袁珣压抑的时间太久了。 若是不这么发泄一通,只怕之后袁珣会把屠杀降卒和屠城当做唯一发泄的途径。 这是郭嘉最不想看到的。 等到山下喊杀声渐渐平息,袁珣这才恢复了平静,他摸了摸眼泪,哑着嗓子道:“师兄和子修大兄说的有理,珣受教了…… 吩咐下去,让士兵们把已死的西凉军全部阁下首级筑为京观,和董卓一个警告,降卒……押回冠军县,我们也需要大量士兵和劳力……倘若不愿意走的……师兄看着处理……” 第一八二章 藏锋 即使是放过了降卒,被从西凉兵尸体上割下的头颅已然达到了一万有余,就在袁三娘坟墓不远处最近的颍洛道两旁,四个十来丈完全由头颅组成的京观分立与道路两旁,各个都是面目狰狞,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袁珣再次祭拜了袁三娘,感谢她在天之灵保佑这场仗打的极为顺利,以不到万人全歼追兵四万,歼灭一万有余,俘虏一万七千多西凉军。 剩余的一万多人,终究逃入了莽莽群山,够不成威胁,也不值得再花大力气围剿。 等袁珣回到郭嘉身边时,只见自己师兄正手持炭笔和黄麻纸本子指挥军士打扫战场。 “战果如何?” 郭嘉抬眼看着已然恢复平静,目光再无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清澈的袁珣,点头笑道:“还不错,收集战马一千多,可用兵器铠甲两万余,军粮万石,俘虏一万七千人。”说着,朝着被分开一对对捆做蚂蚱一般的俘虏努了努嘴。 “我们损失多少人?” 郭嘉闻言轻轻一叹,说道:“此战虽然是大胜,但是徐荣军战斗力极强,我们还是损失了两千多人。” 八比二的战损…… 袁珣轻轻叹了口气道:“将弟兄们的尸体带回冠军县集中埋葬,不要就和这些曝尸荒野的西凉军混起来。” “我自省得,君瑜不必担心。” 就在此时,贾诩不知何时来到袁珣身边,低声道:“主公。” 袁珣挑眉道:“怎的?” 贾诩拱手道:“有些事需和主公说明,主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袁珣点了点头,在几个锦衣卫卫士保护下和贾诩来到一处偏僻之地,这才开口道:“文 和此战立下大功,我倒还未想到什么封赏。” 贾诩摇头笑道:“主公莫要客气,封赏与否倒是其次,不过现在有更重要之事需和主公说明。” 袁珣点头道:“文和直言便是。” 贾诩肃穆拱手道:“主公之后往何处去?” 袁珣沉吟一下说道:“虽然董卓被我们消灭了四万余人,伤了元气,但是我们带着圣驾,颍川离洛阳太近,乃是四战之地,终究不可久留,我想带冠军县军民往陈留一带转移。 叔至曾言,文和让祖父诏令天下诸侯反董?” 贾诩点头道:“为让主公在讨董之中占得先机,是故诩有此布置。” 袁珣点头道:“我那两位叔父本就抱着重耳在外的心思,接到诏令后肯定会率先讨董,想来也会集中于陈留一代与其他有意讨董的太守州牧会盟,我们直接去陈留。” 贾诩接口问道:“那么主公准备怎么安排废帝……不,天子和太后?” 贾诩此话一出,袁珣便沉默了。 说实话,此时他虽然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可是在名声和天下世族认同感一事之上,远远不及自己两个叔父袁绍和袁术,最多也就和曹操持平。 而刘辩救出来,自然就是为了走挟天子令诸侯的路,但是以现在他的实力,只怕便宜了袁绍袁术,特别是袁绍。 经历了那么多,尤其是袁隗和袁基带着希望为他以血洗名之事之后,他早已放弃依附于二袁中某人划水的想法。 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做它作甚呢? “文和有何想法?” 贾诩听得袁珣此话一出,便知袁珣自己是有坚定的逐鹿之野心的,不禁微笑了起来。 既然认主辅佐袁珣,贾诩哪能不希望袁珣成就一番大业,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呢? “诩觉得,圣驾宜藏不宜显!” “哦?”袁珣眉毛一挑,问道:“如何藏?” 贾诩抚须笑了起来,那双细长的眼睛之中满是精芒。 “董卓被消灭四万嫡系精锐,元气已伤,未等到集中司隶周边的兵力轻易不敢再来袭扰,然而以他的狡诈,必然不会让主公如此轻易把废帝公之于众,一定会大张旗鼓的宣布废帝太后死于永安宫大火之中,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诬陷主公乃是纵火弑君之人。” “恩……一定如此。”袁珣点头应道。 贾诩冷笑道:“主公何不将计就计,宣布废帝失于乱军之中?” 袁珣目光一亮,说道:“文和的意思是既不承认废帝在手,亦不承认废帝死亡?” “然也!”贾诩笑道,“这样主公可进可退,一方面让天下人知道废帝还可能活着,洛阳那天子乃是伪帝,一方面亦可在天下诸侯讨董之时,将废帝隐藏于自己手中,待合适之时,在掌握于手,彼时可挟天子以诛不臣,手握天下大义,无往而不利!” “文和所言亦是吾之所想。” 就在这时,郭嘉摇晃着折扇从不远处走来,朝着贾诩点了点头道:“君瑜,废帝这步棋,用好了,乃是手中利剑,用不好只怕遗祸无穷,但是棋谱之上有藏锋一说,含而不漏乃是杀机,适时用之,大业可成。” 袁珣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他朝着郭嘉贾诩叉手鞠躬行礼道:“废帝不废帝的,不过锦上添花,而师兄和文和才是吾之藏锋,有你二人辅佐,大业可成才是!” “袁君瑜,几时变得如此虚伪?” “对了,主要是说文和先生,你嘛……少喝些酒,要不然就是个短命鬼!” “袁君瑜!你是走出悲痛了是?嘴如此之毒?” “然也!” 贾诩看着袁珣和郭嘉之间的调笑,心中也是羡慕不已,同时也心中更是大安。 不骄不躁、从善如流,于是果断,敢于剑走偏锋,这样的人,这样的明主,才值得辅助。 当天色见黑,被喊杀声惊飞的鸟儿终于倦鸟于归,血腥味弥漫在整片山林之间,觅食的野兽闻着血腥味在战场周围环绕,但慑于收拾战场进入尾声的袁军战士那冲天的杀气不敢靠近。 袁珣牵着马匹走在被鲜血染红的烂泥路上,找到了被一百多锦衣卫保护在山林深处的帝后车架。 “让陛下、太后和皇妃久等了。” 袁珣走到车架之前,拱手鞠躬道。 车内三人一听袁珣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洛阳出来一路奔逃,之后远处官道之上喊杀声震耳欲聋,吓得三人根本不敢下马车,要不是周围一百多彪悍的锦衣卫护卫着他们,他们只怕早已吓得弃车逃跑。 刘辩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几个月前,十常侍也曾挟持他们出逃。 但是何曾经历过如此阵仗? 几万人在不远处厮杀,那兵刃入体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一般。 “姐夫!” 听到袁珣发生,车中的刘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喜悦的掀开车帘。 就在刘辩掀开车帘的一瞬间,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扑入车中,不但让刘辩干呕一声,何之瑶和唐妃更是面色瞬间煞白。 何之瑶杏目看去,只见袁珣面色平静,拱手朝着他们施礼,可是不知为何,何之瑶觉得眼前这个脸庞尚且青涩的少年变了。 以前的袁珣,朝气蓬勃,聪明狡猾。 可是眼前的袁珣,身上多了某种说不上来的气势,就如同伏地欲扑的猛虎,即使他安静的抱手鞠躬站在那里,那身上带着煞气的威压也使何之瑶有些透不过气。 就连刘辩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这种气势,一时间竟有些唯唯诺诺起来。 “姐夫……右将军,胜了么?” “陛下安心,我们已全歼董贼追兵。”袁珣抬眼看了刘辩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我乃彤儿夫婿,我母亲也是宗室,我们是一家人,未来也需要相互扶持,切莫要如此生疏才是。” 何之瑶闻言芳心稍安,袁老太傅和袁太仆今日惨死于洛阳城下,想必对着少年影响太大了。 想起今日在洛阳城下袁珣那与董贼不死不休的泣血誓言,何之瑶看着那气质大变的少年,心中也是为他心痛不已。 “君瑜说的是,辩儿不要和你姐夫太过客气,都是一家人。”何之瑶微笑着借着袁珣道话接口道。“君瑜……我们在车上待得时间太久,实在想下车活动活动。” 说着,何之瑶面色一红道:“本宫……想入厕摘花。” 从冠军侯府逃出来一直到现在已过去一个白天,他们一直都在车上,吃还好,但是入厕一事实在是不方便。 袁珣点头道:“可以下车活动活动,不要四处乱走即可,无需担心。” 刘辩偷偷看着袁珣,确定终究眼前的这个头戴白玉冠,身穿黑甲外罩白色鹤氅,与自己同岁的姐夫确实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安心的跳下了车,颇有些兴奋的问道:“姐夫,战场在哪?我想看看!” 袁珣皱了皱眉,战场之上还立着四座京观呢!若是吓到这小皇帝就不好了,但是转念一想,从今日开始,整个汉末乱世军阀割据的时代算是拉开了序幕,刘辩不可能只成为一个温室花朵,让他多见见乱世该有的样子也是应该的。 先不说让刘辩能改改怯懦的性格,就算是让他知道在自己手里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是好的。 虽然刘辩不若刘协那边阴沉早熟,但是人心易变,天真若刘辩者终究也会长大。 刘辩,终究是天子。 于是袁珣点了点头,找了几个锦衣卫护卫着刘辩和唐妃朝着战场而去。 “君瑜……能否陪哀家去……哀家有些害怕。” 就在袁珣要转身会军阵时,身后传来何之瑶怯怯的声音。 袁珣转过头看着何之瑶,只见何之瑶娇靥羞红,捂着小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祈求。 他刚想唤过两个锦衣卫陪着何之瑶去,可是却见何之瑶眼神哀求的看着他,轻启朱唇道:“哀家……哀家……” 袁珣深深看着何之瑶,半响后点了点头,从一个锦衣卫手中接过火把,跟着何之瑶朝着树林另一面走了过去。 有些事与其之后闹得不可收拾甚至捅篓子,不若现在就说个明白。 第一八三章 公子,辛苦了 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行走颇有些不方便,袁珣一面打着火把,一手微微搀扶着深一步浅一步的何之瑶往车后树林深处走,二人身后是五六个手执火把连弩的锦衣卫缀着。 “君瑜…不,将军,今日苦了你了,老太傅和太仆之死,将军还是节哀才好,倘若要妾身做什么能够慰藉将军,将军不必怜惜妾身才是……” 何之瑶声音温柔如水,她感受着袁珣手臂带来的温度,渐渐倚靠在袁珣手臂上。袁珣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异常柔软,不禁微微皱眉。 “太后不必如此,我既然救得太后和陛下出来,你们的安全我就会负责到底,无需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袁珣生硬的声音让何之瑶芳心一颤,瞬间鼻子一股酸意涌了上来。袁珣变了,如果之前的袁珣和她之间还有淡淡若有若无的暧昧,可是此时的袁珣冷的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块一般。 “你……” 何之瑶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涌出来,挤出一丝微笑。 “妾身知道将军今日心中悲伤……” “太后!” 袁珣声音微微提高了半分,然后压低声音道:“请自重……” 何之瑶的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哭道:“君瑜,你一定要对我如此冷淡吗?难道……难道你一点都未对我有过半点心动?” 何之瑶让袁珣陪她入厕摘花,一来是却是心中对袁珣感激,而且许久未见袁珣,心中颇为思念,想向袁珣诉说相思之情。 其二,何之瑶很害怕。 她从十四岁进宫怀上刘辩到现在二十九岁,十多年从未踏出过皇宫一步,此时不但出了皇宫,还出了洛阳,心中迷惘恐惧。 特别是今日袁氏两个主要的领军人物为了袁珣慨然赴死的情景让她意识到,袁家……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对大汉忠诚。 毕竟二袁死时真情流露,喊得并不是让袁珣对大汉尽忠,而是给袁珣逐鹿的资本。 什么叫逐鹿? 何之瑶再笨也知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这句出自淮阴侯韩信的名言。 似乎……似乎袁家策划这么大一盘棋,为的就是让她们母子也成为了袁珣“逐鹿”的棋子之一吗? 何之瑶不敢细想,一细想她浑身就不寒而栗。 刚才两军交战的喊杀声响彻山谷之时,不同于刘辩又兴奋又恐惧,何之瑶却是满脑子都是害怕和不安。 她在车中细细的盘算着此时她们母子有什么能够让袁珣如同在洛阳时乖乖听话的砝码,盘算一翻,何之瑶沮丧的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有。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袁珣不似董卓一般残暴,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成为他的女人……只要自己成为他的女人,他总不至于为难刘辩的。 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至少自己心中还是很有期待的。 可是袁珣现在的表现简直让何之瑶如落冰窟。 何之瑶哭泣的话让袁珣身体微震。 他想起今日洛阳城下,还有另一个女孩哭着问他:袁君瑜,你娶我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心中微微抽痛。 “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谈这些……” 袁珣叹了口气说道。“太后且去摘花,我会守在这里的。” 何之瑶微微点头,擦了擦眼泪,这才走到不远处蹲下。 淅淅沥沥的水声穿了过来,倘若是平时,袁珣保不准会浮想联翩,但是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未来之事,也没心思想那美人摘花时的些许旖旎。 “啊!” 就在这时,何之瑶传来一声娇呼,袁珣一惊,马上快步走到何之瑶身边,只见何之瑶蹲在地上,亵裤提了半截,面色苍白惊恐,而那小腿之上隔着裤子正挂着一条青色小蛇! 袁珣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抽刀将那小蛇斩为两截,又一刀将还在扭动的蛇头斩为两半。 “我……我……” 何之瑶双眼含泪,捂着小腿挣扎着要站起来,颤抖着说不出话。 那蛇头呈三角,必是毒蛇无疑。 难道自己才逃出洛阳,就要死了么? “别动!” 袁珣低喝一声,从蹀躞之上拔出一把匕首,自战袍之上割下一条布带,把何之瑶腿弯死死绑住。 在何之瑶的惊呼之下,袁珣刺啦一声撕开她的裤子,露出洁白的小腿,那小腿之上有两个肿起的小孔,因为腿弯被绑住,正一丝丝往外回流着黑色的毒血。 “我……我会死么?” “忍住……没事的,相信我。” 袁珣看了看何之瑶,何之瑶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袁珣不敢在耽搁,用匕首刀尖在那隆起的创口之上割了一个十字,然后捧起何之瑶光洁均匀的小腿,凑过去吸住伤口。 何之瑶感受着袁珣嘴唇含住他的小腿,顿时俏脸红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他…… 一时间何之瑶芳心大乱,只觉得那小腿处传来的温度如同一股温热的火苗传遍全身。 袁珣猛吸毒血,又吐出来,如此反复五六次之后,见那吐出的血夜渐渐泛红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从腰中拿出水囊,漱了漱口,又帮何之瑶冲洗了伤口,借着刚才插在地上的火把四处观看,眼睛一亮。 手边即是一株重楼,他摘下那重楼叶片,在口中嚼碎,这才覆在何之瑶小腿上,然后再次用匕首裁出一条战袍里子做绷带,将伤口裹起来。 何之瑶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袁珣为她吸毒血,为她包裹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想哭。 自己从未感受过一个男人如此呵护自己。 待袁珣做完一切,何之瑶再也安耐不住,一把抱住袁珣的脖子,将头伏在袁珣肩膀上轻轻抽泣起来。 “……” 袁珣有心推开何之瑶,最后还是轻轻拥住了这个女人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君瑜……我好怕啊……” 何之瑶哽咽道:“这个世道变得我不认识了……我好怕啊……” 袁珣轻轻叹了口气,谁不怕呢?在这个有兵就能称王称霸的世道上,谁又能保证千秋万世呢? 即使袁珣自己是穿越者,即使他现在也算是一方诸侯,但是兵败身死的诸侯还少么?穿越者又如何?他也没能改变历史救下袁隗和袁基不是么? “无非都是艰难求存罢了,放心,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袁珣拍着何之瑶的背安慰道。 “君瑜,我不想做太后了……我只想好好的过平静的生活……求你了……”何之瑶哽咽这说道。 袁珣轻叹一口气道:“正好此事我也想和你商议,我们要去陈留,叔祖以三公名义去信天下,广招有识之士联合反董。 但我不想再联军会盟之时让你和陛下露面,因为此时朝廷大权旁落,人心浮动,我不敢保证联军之中不会再出一个董贼之辈,彼时陛下与你又会成为傀儡……” 何之瑶一听傀儡二字心中就打颤,还未等袁珣说完,她点头道:“依你,都依你……君瑜,答应我,我的死活不要紧,你让辩儿好好活着……即使你……也莫要伤了辩儿性命,你答应我,君瑜你答应我!” 袁珣心中轻轻叹息,半响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何之瑶紧紧抱着袁珣,哭道:“你不要食言,千万不言食言,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要我为奴为婢怎么伺候你都可以,千万不要食言!” 袁珣怀抱何之瑶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乱世一开,刀兵之下,就真的人人平等了……尤其是何之瑶,董白这样被卷入纷争的女人…… 他暗自咬牙,心中发誓,怎么样也不能让海棠和刘彤遭遇董白或何之瑶这样的事情。 …… 不知二人在黑暗中相拥了多久,当袁珣将何之瑶扶上马车多时之后,刘辩才苍白着脸和唐妃相扶从战场方向走了回来。 “姐夫……那京观……” 袁珣点了点头道:“对于董贼,不做此事不能震慑其凶焰,倒是让陛下受惊了。” 刘辩看袁珣的眼神更加敬畏了。 当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整个战场终于打扫完毕,袁珣一马当先身边跟着黄忠高览等大将护卫在圣驾周围,身后数千袁军押着一万七千被穿成串的俘虏,在黑暗中如同火龙一般朝着冠军县进发。 一路无话。 当启明星在东方升起之时,袁珣终于看见了冠军县的轮廓,看着阔别了近半年的冠军县,他感触颇多。 半年时间,他变了很多。 马蹄声在远方响起,一对骑士策马奔来,袁珣定睛一看,戏忠带着周仓和几个骑士朝着大部队策马狂奔,周仓还是甩开两条大腿健步如飞。 戏忠到达袁珣近前,翻身下马,看着坐在马上沉稳微笑的袁珣,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戏忠……拜见主公!恭喜主公解救圣驾归来!” 袁珣微笑点头,翻身下马,走进戏忠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直裰的戏忠,朝着戏忠点了点头。 戏忠从锦衣卫口中知道了洛阳发生的一切,他不敢想象,袁珣是如何从那危机四伏的地方生生闯出一条血路回到冠军县的,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年这半年背负着怎样的重担前行。 作为最早跟随袁珣的他,心知袁珣从一个开朗豪爽,飞扬跋扈的贵公子,到现在温润如玉,内敛藏锋的一介主君经历了什么样的蜕变,那蜕变过程有多么的鲜血淋漓。 此时看到他的微笑,戏忠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也许那个和他嬉笑打闹的贵公子,自洛阳一去不返了。 “公子……辛苦了。” 袁珣忽然一把抱住戏忠,给了他一个拥抱。 “志才兄,好久不见。” 戏忠一愣,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好像……他还是回来了。 第一八四章 公子,辛苦了 中 “这些俘虏如何处理?” 戏忠骑马陪在袁珣身边,一路往冠军县走去,他回头看了看那庞大的俘虏队伍,不禁皱眉道。 袁珣也跟着朝后看了看,说道:“不出一个月,我叔祖讨董的诏令即将传遍十三州,彼时个州郡有识的刺史州牧、太守便会带兵来会盟,彼时军权旁落,乱世降临,兵力,才是界定一方诸侯的标准,这些西凉军都是老兵,战斗力不错,可收编后打散编入我军,我军也要扩编了。” 戏忠点头道:“没错,这事儿交于奉孝和黄将军便是。” 袁珣笑了起来,点头赞道:“他们做事我有甚不放心?” 戏忠白了袁珣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圣驾你要如何处理?扶持天子重新登基?我们撤退在籍,毫无根基,此时让其重新登基,只怕给他人做了嫁妆。” 不愧是鬼才一代目戏戏志才,目光毒辣至极,简直是一针见血! 袁珣低声将贾诩藏锋之计说给戏忠,戏忠闻言眼中大亮,连连点头称赞道:“这贾文和乃是大贤,君瑜得此人当真是有大气运。” 袁珣想起自己是怎么把贾诩绑架来的,不禁哭笑不得,但是也认同戏忠所说的话。 “对了……老师此时正在城中。” 袁珣目光一亮,司马徽也在? 当知整个水镜书院立除了藏着郭嘉,还有徐庶、还未成年的庞统这两个未来都是青史留名,改变了历史进程的大贤,倘若司马徽能和自己一道离开,那么这样人未来收罗于麾下可谓是十拿九稳。 忽然,他又想到了海棠和刘彤。 戏忠可谓是最了解袁珣的人,一看袁珣那略带深情的目光,不禁一笑道:“你那两位如花美眷,早就到了冠军县了,对了,你族人很多都回汝南投奔袁公路了,留下来的并不多。” 袁珣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己还是年纪太小,比起嫡子袁术,自己资历尚浅。况且汝南是袁氏宗祠卧雪堂所在,袁氏的根在那里,比起和袁珣颠沛流离,大部分袁氏族人当然愿意回到汝南去。 不过袁珣倒也不可惜,袁氏一族族规严格,基本人才全在嫡系正房,分家旁族很少有人才,是故这些袁氏族人走了也就走了,不走袁珣还怕他们未来仗着自己袁氏族人的身份对自己内部指手画脚,留给袁术头疼去! 不多时,袁珣看到了冠军县的大门。 令他意外的是,大门口已然乌泱泱站了好多人。 他纵马向前,只见全是冠军县的百姓,为首的便是自己的老师司马徽和庞德公,身后还跟着小庞统,小丁奉,他们分别被徐庶和蹿高一大截的黄叙拥着,正兴奋的朝这边招手。 而在司马徽等水镜书院一众身后的乃是乐老四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 而周仓正持刀站在城楼之上眺望,待看袁珣纵马前来,忙下了城楼。 袁珣纵马来到城门楼下,跳下夜照玉,朝着司马徽和庞德公拱手见礼,恭敬道:“学生袁君瑜,见过老师,见过庞公。” 司马徽微笑着把臂扶起袁珣,笑道:“回来就好,奉孝信中我都知道了。”说着,司马徽一叹道:“次阳公和士纪视死如归,为我辈楷模,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才是,你去洛阳长大不少,做得很好,只是……辛苦你了,但你当知晓,欲成就大业,就得忍受常人不可忍受之苦,还需秉持本心不变。” 袁珣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辛苦了”这三个字,喉头有些梗得慌,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倘若真的处置得当,也许很多人都不需要死……老师,我心中实在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司马徽和庞德公对视一眼,这才叹口气道:“君瑜是想问,为了心中大义,牺牲无辜者是对是错?” 司马徽不愧为天下大贤,一眼便望出了袁珣心结所在。 袁珣点头道:“是的,如忠烈之士伍孚,我明明可以救他,可是为了成就天下反董,并尽可能的在反董大业中拿到更多话语权和名声,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甚至可以说他的死是我一手安排…… 还有董白……” 袁珣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继续平静道:“我叔祖袁隗和我父袁基……” 司马徽点了点头,沉吟一下这才探口气道:“君瑜,若当时让董卓当时死在伍孚刀下,你可否能使天下就能有所改观,使人有其田,人有其书,人有其家,不使世家独大,不使昏君乱朝,奸臣乱政,不使人心浮动,礼乐崩坏?” 袁珣一愣,丧气摇头道:“君瑜做不到。” “为何?” 袁珣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不够强。” 司马徽伸手摸了摸袁珣的头发,点头道:“对,因为你尚未强大到让天下为你的意志所侧目,让诸侯不敢露其锋芒,让世家不得不雌伏听令……而如丁原、伍孚、次阳公、士纪的死,可能都是你能够手持长鞭鞭策天下之资本,他们可以不死,但是不得不死。 鞭策天下的长鞭,伤人更伤己,我记得你提过你叔祖次阳公曾笑称汝之理想实现不易,而这不易,非是靖平天下,而是如何束天下之心。 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世之中,礼乐崩坏,法度难普,人心思变,不论是顺流还是逆流,都有无数人倒在这乱世的路上,有些事变不了,有些事不必变,有些事必须变。 而你心中之道本就是逆流而上,点滴机遇都不可放过,倘若因妇人之仁错了良机,即抱憾终身。 即便是以后,你也会做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情,可那又如何? 我教你的是《孟子》,而非妇人之仁。” “为了理想,真的可以做到冷血无情么?”袁珣迷惘的问道。 司马徽叹了口气道:“君瑜,初心不变,就不会冷血无情,我曾让奉孝告诉你,什么是牺牲,牺牲是你秉行心中道路上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而冷血无情是你以你的道为由肆意妄为,此二者万不可混为一谈。” 袁珣闻言身体猛然一震。 是啊,不得不不做出的选择和以理想为由肆意妄为,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事情。 杀一人而救万人和以救万人为由去杀一人看似没有区别,可是前者乃是不得不做的是,后者却是公器私用,滥杀无辜。 而天下之乱,正是朝廷朝政腐朽,世家大族,各地诸侯野心膨胀,天下礼乐崩坏,法度崩溃,百姓度日艰难不思劳作, “君瑜受教了。”袁珣心服口服的抱拳深深对自己这睿智无比的老师鞠了一躬。 “去,看看你的百姓,你便知道你走的路有没有错了。”庞德公在旁笑道。 袁珣点头,转身看向水镜书院众人身后的百姓,见袁珣走来,以乐老四为首的冠军县百姓同时分开了一条路。 袁珣这才发现,自冠军县城门口开始,乌泱泱四五万百姓集中于长街两旁,看见袁珣,百姓们很自然的从怀中取出一根百步系在额头之上。 “你们……这是?” 袁珣震惊的看着冠军县这几万百姓,几万人海纷纷系上白布的样子实在是震撼人心。 乐老四双手捧着一根白色布带,从人群中走出,深深朝着袁珣鞠了一躬,等抬起头时,双眼通红。 “公子,令祖和令尊皆因救公子去世,公子是我们冠军县四万百姓的天,倘若公子有事,我们的天也就塌了,所以相亲们自愿为太公和太爷披麻戴孝,以感谢他们二老的救命之恩。” 袁珣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戏忠,只见戏忠朝他微微点头。 一定是戏忠在得知洛阳消息之后,可以在冠军县种以此事宣传,好稳固人心。袁珣在冠军之时常常和戏忠秉烛夜谈,也略略谈到过官方宣传和舆论把控对民心的重要性,想来戏忠也深识其中三味。 虽然于事实不符,可是看着几万百姓震天的谢声和真诚的伤感,袁珣的眼睛也不禁红了起来。 看着这些淳朴的百姓,他怎么可能在此时说出袁基袁隗的死实际和冠军县百姓关系不大? 他接过那百步,绑在头上,跳上一出高台,大声喝道:“对不起了乡亲们……董贼势大,倘若强兵来犯,我们必定死伤惨重! 是故这几日戏县君都在组织大家收拾细软粮食准备转移,我们要走。” 乐老四言不舍的看着冠军县的一砖一瓦,叹了口气道:“公子将我们从别处带来,给了我们好的生活,只要公子不放弃我等,我等自然相随。” “是啊,公子,不要抛弃我们。” “公子去哪我们去哪!” 乐老四一发话,四周的百姓纷纷响应。 袁珣含泪微笑大声道:“放心,各位皆是我之手足亲人,我必不会抛弃一人,冠军县这点基业,放弃也就放弃了,我们能三个月建冠军城,也能三个月建另一座城,只要咱们人在,去那里咱们都能活得有滋有味!” 袁珣的话引得冠军县百姓一阵欢呼。 人群中一个相貌清俊的青年文士目光复杂的看着袁珣在高台之上被百姓簇拥的样子,半响之后这才叹了口气,摇头喃喃自语道:“袁君瑜,当真奇人,倘若袁氏真没有二心,袁君瑜当是一代青史留名的名臣才是。” 他身旁另一个青年文士闻言摇头笑道:“文若啊!袁氏为了反董,太傅和太仆皆殒命洛阳,反董檄文写的我辈热血沸腾,恨不能与老太傅共赴国难,若袁氏有二心,天下谁人还能有匡扶大汉之心?你啊……就是想太多,反正也要举家迁离颍川避难,我们陈家便和这冠军县一起搬离了。” 荀彧摇了摇头道:“天下大乱,人心思变,这世道,还有几人心向汉室?”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袁珣道:“倘若袁君瑜真的有匡扶汉室之心,我荀彧以死相随又何妨?但……罢了,一起先离开颍川才是……” 陈群瘪了瘪嘴,显然不敢苟同,摇头道:“我辈世家本就应抱团以对乱世,袁家乃世家代表,不追随袁家,难道追随董卓?你那叔父去了洛阳担纲三公又如何?政令从未出自尚书台,都是虚的。” “唉……你不回阳翟让族中父老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荀彧闻言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和陈群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哎哎?”陈群问道,“你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见我该见的人。”荀彧头也不回的往冠军县中心县衙便走。 第一八五章 公子,辛苦了 下(五千大章 求收藏及各种票) 待得安定了民心之后,袁珣头戴白色布带,快步往他那栋小楼中走去,而百姓们也开始进入了收拾家什了最后阶段。 城外大军自有黄忠郭嘉就地驻扎,而那些降兵的分派工作,想必贾诩也能对付的得心应手。 “君瑜……老夫人,就安排在你住宅左近的庭院之中。” 袁珣走下高台,还未等他询问,戏忠便走到身边小声提醒道。 袁珣也正想着去看望黄氏,感激的朝着戏忠拱手鞠躬道:“谢师兄安排。” 戏忠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道,快去看看老夫人,得知太仆去世的消息……老夫人的情绪,属实不是太好……” 袁珣轻叹一口,顾不得再客道,转身便朝着黄氏住处而去。 父亲惨死,黄氏心中之痛只怕比袁珣更甚。 几乎是一路小跑,袁珣终于来到了黄氏的住处,这里是个清幽的小院,院中种满了兰草鲜花,还从颍水引了一股小水流到院中做假山景,院中有一栋三层小楼,格局好似后世别墅。 整个小院环境倒是优美清静。 袁珣进入小院,便有戏忠安排的侍女行礼道:“公子。” “夫人……还好么?” 那侍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自昨日得知太仆去世,夫人就不吃不喝……” 袁珣心中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中很安静,檀香的味道在整个屋中环绕。 袁珣静步而入,只见黄氏静静跪在中堂之中,中堂之上的案桌上放着三面灵牌,不同于祖祠灵位,袁隗的牌位并不在正中,正中上书写的乃是“先夫袁君讳基士纪之灵位”,左侧的才是袁隗的灵位,想必上面的字是黄氏亲手书写,字迹娟秀。 袁珣再看那右侧灵位,上面赫然是黄氏自己的灵位! “母亲……” 袁珣眼泪一下就流着出来,噗通一声跪在黄氏身后。 黄氏怔了一怔,这才好似回过神一般缓缓转过头,袁珣只见黄氏眼眶凹陷,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原本端庄美丽的她此时显得憔悴无比,好似欲然要凋谢的花,随时被风一吹就有可能随风飘散。 袁珣能够杀得董卓追兵片甲不留,可是他最愧对的乃是眼前这个被他看做生母一般的妇人。 “珣儿……你回来了?”黄氏憔悴一笑,轻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袁珣哽咽点头道:“母亲,是我不好,我没有把父亲和叔祖带回来,我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能力抢回来,是我不好……是我太弱了,倘若……倘若我再强些,兵力再多一些,何惧董卓呢?父祖又怎会死呢……?” 纵使袁珣在面对袁隗袁基惨死于董卓刀下时,他曾愤怒,也曾泪流,可是都不曾放声痛哭。 直到此时看到憔悴无比,甚至心存死志的黄氏时,心中一直压抑的种种愧疚、痛苦、面对袁基袁隗死亡时的无助和深深的自责种种情感涌上心头,终于痛哭失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凡我能够事先想到叔祖和父亲的打算,绑也要把他们绑回来……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母亲,是我不好……您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袁珣想起袁基在自己自污名声之后的真情流露,再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让他痛彻心扉。 即使经历过袁三娘的惨死,袁珣都一直隐隐有着一种自信,那就是他毕竟是穿越者,他能够准确的把控着历史的走向。 他老早就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在关东各镇诸侯反董之后,洛阳的袁氏从上到下都会被屠杀殆尽,是故他去洛阳,就是为了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一路走来,他几乎把何进,何后,丁原,董卓玩弄于股掌之中,事实证明他做的不错。 可是他千算万算,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爱戴的叔祖,和刚刚缓和关系的父亲,居然为了自己的前途慨然赴死。 这让他很难面对母亲黄氏。 特别是见到了黄氏自刻灵位,心存死志,有殉情追随袁基而去的意图后,袁珣更是自责万分。 黄氏眼泪再次留下来,看着如同跪地泪流的袁珣,她站起身走到袁珣旁边,轻轻将袁珣拥入怀中,一如当初她抱着年幼“痴呆”的袁珣一般,轻轻拍着袁珣的背。 “珣儿……你父亲一直为你骄傲,他选择这条路,就是想有朝一日在泉下看到你将袁氏百年的布置实现,你需秉承你叔祖和父亲的遗志走下去才是……”黄氏流泪微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担心我会随你父亲而去,莫要担心,不会的。” 袁珣抬起泪眼看着黄氏,黄氏擦了擦眼泪道:“你父亲走了,我心也随着去了,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想……我想替你父亲看着你成就大业,完成你父亲的遗志,我也才好能放心去见你父亲啊……” 说着,黄氏柔情无限的看向袁基的牌位,柔声道:“我自刻灵位时,确实存了随你父亲去的想法……” 见到袁珣眼神大急,黄氏又摇头道:“但是不行呀,我去了,留珣儿和毓儿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岂不可怜?”她说着,摸了摸袁珣的头发道:“我呀,要替你父亲看着你成就大业,看着毓儿嫁与良人,看着你们孩子出生,我才敢去见你父亲啊,要不然我去见了你父亲,你父亲问我:‘黄馨啊,你下来,那珣儿和毓儿怎么办呢?’到时候要叫我怎么回答你父亲呢?” 袁珣闻言心中一酸,黄氏言语中带着对自己父亲十几年来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却又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坚强,让人又是心疼又是佩服。 “昨日袁氏很多族人回汝南时,我曾命人去汝南立你父亲和叔祖的衣冠冢,我们袁氏是天下第一世族,当有天下第一世族的傲气,你父祖决心以死换你前程大业之时,便不在乎那皮囊去留,珣儿你也不要自责才是。” 见袁珣慢慢止住眼泪,黄氏擦了擦眼泪牵着袁珣站了起来,拉着他来到灵位旁边,顺手拿过旁边的白布盖住自己的灵位,这才拿了三支香就着白色蜡烛点燃递给袁珣,说道:“去给你父祖上香,告诉他们你已平安突围。” 袁珣深深呼出一口气,见黄氏自己想通,不再心怀死志,他也算放下了心,接过香,朝着袁隗袁基的灵位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母亲,我陪你用饭?” 黄氏温柔一笑,摇头道:“放心,既然想通了,我便不会再像这样,你刚回冠军县,上下政务需要你去处理,无需在我这里多耗时间,我陪陪你父亲自行用饭便是,去,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袁珣闻言也不好再陪黄氏,他知道黄氏想和父亲灵位多相处一会儿,朝着黄氏叉手鞠躬,这才离开。 黄氏虽然没了死志,可是心却随着袁基死了…… 明明如此美丽的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袁珣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离开了黄氏的住所,朝着自己住所走去。 袁珣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只见院中石桌上坐着一个青年文士,正在袭人的伺候下默默的品茶。 袭人见袁珣归来,眼中一亮,喜道:“公子,你回来啦!” 那青年文士抬头,袁珣这才发现,是荀彧。 荀彧?他怎么来了? 还未等到袁珣和荀彧打招呼,只见海棠和刘彤二人身穿素缟从屋内奔了出来。 “夫君!” 海棠本想奔向袁珣,可是见刘彤先扑到了袁珣怀中,足下轻轻一顿,俏生生站在了袁珣面前,含泪看着袁珣。 袁珣揉了揉刘彤的脑袋,向着海棠招了招手,海棠这才走上前倚入袁珣怀中。 荀彧看着刘彤将脸贴在袁珣胸口,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拱手道:“君侯此时不变,在下先行告退,过一会儿恳请君侯百忙抽空一见。” 袁珣放开二女,拱手道:“劳烦文若去县衙稍待片刻,我随即便到。” 荀彧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了袁珣的住所,走到门口之时,他回头看了看袁珣那和别的百姓并无不同的二层小楼,然后又深深看了袁珣一眼,这才加快步伐离去。 “看到夫君平安归来,妾身就放心了。”刘彤在袁珣怀中抬起头,目光期颐的问道,“不知夫君……” 袁珣轻咳一声,打断刘彤的话,点了点头。 刘彤目光一喜,紧紧抱住袁珣的腰哭道:“妾身谢谢夫君……谢谢夫君……” 袁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刘彤的背。 刘彤抬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之洛阳归来,决议反董,妾身把文若哥哥请来了,文若哥哥才思敏捷,贤名在外,有‘王佐’之称,想必能助夫君一臂之力。” “谢谢彤儿。” 袁珣点了点头,荀彧倘若真的能够加入自己,那么自己必然能够在乱世之中快速站住脚,毕竟整个三国时期,倘若论内政和大战略,荀彧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至于荀彧对刘彤的感情,袁珣反而并不担心。 荀彧是历史有名的谦谦君子,断不会如吕布一般因为儿女私情左右自己的选择,对于刘彤,想必荀彧只会祝福,而且是极为真诚的那种。 等刘彤说完,海棠这才轻轻伏在袁珣怀中,抚摸着袁珣的背,如同安慰一般说道:“叔祖和父亲的事情……妾身也感同身受,望袁郎振作才是,袁郎身为冠军县几万百姓的主心骨,万万不能因此消沉……母亲那边,我和妹妹会时常去陪伴的,袁郎放心便是。” 袁珣心中某一个角落再次柔软起来。 海棠啊! 他的海棠啊! 永远是最懂他心的人。 “我没事的。”袁珣轻轻垂下头,亲吻了一下海棠的头发,温柔道,“我一路行来,有些倦了,不知有没有饭菜等着我?” 海棠闻言噗嗤一笑,不再提袁隗袁基之事,有些事,只要表明心迹便是,老是提及就是撕扯伤疤了,见袁珣这样,心知袁珣没有受影响。 她点头道:“妾身带着殿下已布置了酒席,袁郎且入内休息。”说着,她对刘彤笑道:“殿下先行为袁郎卸甲洗漱,妾身和袭人去布置酒席。” 刘彤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离去的海棠一眼,她哪能不知道,海棠这是为她和袁珣制造独处的空间呢? 挽着袁珣的手进入小楼,刘彤开始为袁珣卸甲。 而袁珣,则是伸开双手站着,满脑子皆是这几日的大变和对未来的规划交织在一起。 刘彤抬头看着蹙眉站着的袁珣,心中也是心疼不已,自己认识的袁珣,永远是高高在上,永远是桀骜不驯,她从未见过袁珣这般疲惫的样子,帮着袁珣卸甲的手也开始有些笨拙了。 袁珣看着刘彤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道:“长公主啊,倘若不行,还是让袭人来便是,你摆弄这甲胄半天了,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紧啊?那次在颍阳为我着甲不是挺利索的?” 刘彤俏脸一红,轻轻拧了袁珣手臂一下,娇嗔道:“妾身又不熟练,哪会那些?之前还是昭姬姐姐教我的! 不许你叫袭人……你是本公主的男人,以后你的甲胄只有本公主能卸!” 袁珣失笑道:“好好好……你卸……你卸便是。” 提起蔡琰,袁珣想起离开冠军县时,蔡琰跌入他怀抱那身上幽兰香味,不禁问道:“说道蔡姐姐,她人呢?” 刘彤正在笨拙的为他卸下裙甲,闻言不禁抬头瞪了他一眼,瘪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恶贼色胆包天,蔡姐姐又不是你妻室,怎可能在你房中等你?怎么?有本公主和海棠姐姐服侍你还不够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本公主当真是一轮明月照沟渠……噗……嘻嘻……” 说道最后,刘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珣闻言有些窘然,他虽然对蔡琰并没有那方面想法……恩,应该是还没到那一步,但是刚才确实想的不是什么可以说出来事情。 当着自己老婆想别的女人的体香这种事被老婆点破,这种事你上哪说理去? 刘彤看袁珣面色有些泛红,疑惑问道:“怎么?难不成小恶贼你当真对蔡姐姐有歹意?” 袁珣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鼻子上一捏,笑骂道:“说什么呢?不过是你提及我顺口一问,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蔡姐姐名声怎么办?” 刘彤皱了皱琼鼻,吐了吐舌头,这才笑道:“好了,终于卸完了,本公主手艺还真不错!以后还会更好!” 袁珣笑罢,刘彤便听他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眉头再次蹙起,面色中颇有疲惫,不禁心中大痛。 帮着袁珣卸完了甲,刘彤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袁珣的腰,哽咽道:“小恶贼……我们带着冠军军民,太后和弟弟寻一处人烟稀少之地生活……妾身看你的样子,心疼得紧……你从未如此蹙眉……什么天下,什么大汉,咱们通通不管了……” 袁珣怔了怔,心中一暖。 原来,从海棠到刘彤,都深深担心着自己,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慰藉着自己……原来刘彤的插科打诨,也只不过在为自己转移注意力,逗自己笑而已? 袁珣转过身,将刘彤拥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刘彤的头顶温言道:“恶女人,小恶贼没事的,这世上,能难倒我的人还没出生,放心……” 刘彤摇头哭道:“小恶贼,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害怕……你进门的时候,泪痕都没擦干净……我好心疼……” 袁珣抱着刘彤的手紧了紧。 此时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为人子为人夫了,有时,你需要的是将你的片刻的软弱放在外面,不能带给自己的家人,因为你就是她们的顶梁柱,顶梁柱若是垮了,哪能不让人害怕呢? 袁珣捧起刘彤含泪的小脸,轻轻吻去她的泪痕,柔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夫君,犯些错很正常,放心,天不会塌,我顶着呢……” 刘彤听见袁珣的俏皮话,嘴角牵了牵,还想说着什么,却被袁珣用嘴封住了樱唇,她微微一震,闭上颤抖的睫毛,笨拙的将香舌探出,努力的回应着袁珣…… 直到海棠端着菜走进正厅,袁珣和刘彤这才从深吻之中分开,刘彤不禁羞的俏脸通红,海棠也是绯红着脸颊,捂嘴娇笑。 袁珣微笑着朝着海棠招了招手,海棠放下盘子,顺从得倚入袁珣怀中。 袁珣叹了口气,将黄氏今日的表现说了一遍,这才道:“这几日我实在抽不开身,却又担心母亲,就劳烦二位贤妻多陪陪母亲,多开导一翻。” 海棠点点头,乖巧道:“袁郎放心便是。” 刘彤噗嗤一笑道:“小恶……咳咳……”她下意识看了看海棠,吐了吐舌头笑道,“夫君当真不明理,若是快快有个孩子让母亲大人照料,母亲大人自然会开心的。” 袁珣白了她一眼,说道:“和你生?” “呸……谁要和你生孩子,我说的是海棠姐姐!” 袁珣摇头道:“再过一段时间,此时我没心思想这个,况且……” “我不小了!”刘彤瘪了瘪嘴回应道。 “你不是不和我生么?” “我……” 第一八六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第三卷正式完结,请大家撒花~) 与二位佳人共进午餐之后,袁珣沐浴更衣,这才感觉全身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 想起荀彧还在县衙等候,袁珣换上一身玄色绸缎直裰,向着县衙而去。 此时县衙之中,戏忠、贾诩、郭嘉、陈群、荀彧正在围着圆桌共进酒席,见袁珣款款而来,贾诩、荀彧和陈群急忙起身施礼,而郭嘉和戏忠只是朝着自己这小师弟点了点头,继续喝酒吃菜。 “诸位不必多礼。” 袁珣点了点头入了酒席,接过侍从倒的酒,向着众人一敬,一口喝下,这才笑道:“今日太忙,倒不知长文兄和文若兄前来冠军,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陈群忙恭敬道:“君侯客气了,某此番正是寻求庇护而来的。” 袁珣眉毛一挑道:“哦?陈氏乃是颍川大族,寻求庇护也该到李府君那里,怎的会找我呢?” 陈群摇头道:“君侯说笑了,太傅去信十三州,号召各州府郡县主官反董勤王,天下即将大乱,颍川乃四战之地,顷刻便会毁于战火之中,刀兵之下世家又如何?李旻其人碌碌无为,怎可能保住我等基业,我此番来便是代表颍川陈氏求君侯庇护,举家搬迁至关东。” 袁珣沉吟片刻,眼珠一转,目光灼灼看着道:“长文只是来找我搭伴逃跑的么?” 陈群闻言,离席鞠躬道:“非也!君侯心系天下,忍辱负重,首举义旗反董,乃我辈世家子楷模!陈长文乃是来找君侯要个职位!” 果然! 袁珣心中了然,袁隗和袁基以血洗名的成果开始显现了,倘若是平时,即使袁珣已然是大汉右将军,以陈家这种累世世家都不会派出代表来归顺自己,毕竟自己资历尚浅,而且身着污名。 但是自袁隗以太傅名义去信天下号召反董,而且在洛阳城下把袁珣的苦肉计公之于众,再到袁珣救出帝架全歼四万追兵之事传到颍川,颍川的世家一定会重新审视袁珣的能量。 毕竟袁隗乃反董首倡,之后的反董联盟领导之人一定是袁氏,就算袁珣不是反董领袖,必然也能在反董联盟之中占有很大的比重。 陈群的父亲陈纪已经受董卓辟召前往洛阳任五官中郎将,而以陈纪的手段,断然会让儿子带着陈氏族人投奔袁氏。 世家讲究的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中,跟随各路有潜力的诸侯都是一种投资。 而袁珣,现在是投资价值非常不错的一个! 袁珣起身虚扶陈群,陈家在袁珣初来颍川之时帮助颇大,而袁珣也和陈群在颍川楼中结缘,有陈群相投,袁珣自然很是高兴。 “长文能来助我,是我之福气才是!” 听得袁珣接纳,陈群大喜再拜道:“陈长文见过主公!” 待陈群喜滋滋的入席,袁珣这才转过头看着微笑看着陈群认主,温雅如玉的谦谦公子荀彧。 这才是他更加期待的人! “文若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谢过君侯挂念。”荀彧拱手笑道。 袁珣看着荀彧问道:“不知文若此番来,又是为何?” 荀彧拱手看着袁珣,目光时而钦佩,时而清冷,一时间复杂至极。 “君侯所作所为,让某佩服不已,某此番来,一来是为了如长文兄一般寻求庇护,举家搬迁,其二……” 荀彧目光定住,紧盯着袁珣沉声说道:“君侯,某有一事需问清楚。” 袁珣眯了眯眼睛,笑道:“文若兄且说便是。” 荀彧看了袁珣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不知圣驾何在?” 在旁沉默吃菜的贾诩忽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荀彧,而郭嘉的筷子略略停了停,装作没听见一般,只有戏忠饶有兴趣的看着荀彧。 这话很突兀,就算荀彧和刘彤“情如兄妹”,但是毕竟荀彧不是袁珣幕僚,这样的内幕荀彧难道不知道不该问么? 天子圣驾关乎汉室天下,乃是天下鼎器,以荀彧的聪明,自然知道此事的刘辩对于任何诸侯是什么价值! 可他就这么直接开口问了。 袁珣微微眯眼看着荀彧,目光中已然有些不快,可是荀彧怡然不惧,昂然和袁珣对视着。 霎时间,整个县衙正厅气氛凝重至极。 半响后,袁珣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圣驾在乱战中失踪,我们在战后找遍了战场,机没找到陛下尸体,也没找到陛下活人,而董贼追兵只有主将逃回,不在董卓手里。” 倘若荀彧和陈群一般认主,袁珣一定会如实相告,但是荀彧上来就质问,袁珣也不可能将实情告诉他。 历史上的荀彧一直是汉室忠臣,一心想匡扶汉室,而贾诩为袁珣制定的计划明显和荀彧初衷不符合,袁珣下意识的就避开了事实。 荀彧死死盯着袁珣看了半天,见袁珣目光清澈,这才叹了口气道:“天子关乎汉室兴衰,倘若失踪在战场,之后反董便被动了……” 郭嘉忽然开口道:“文若此话嘉不敢苟同,汉室式微,天下动乱多年,人心浮动,天子落在谁手里,不过都是傀儡棋子,即使是反董联盟成功,天子这枚棋子也会引得天下诸侯窥探,彼时联军尔虞我诈,哪里还有心思反董?” 郭嘉此话一出,荀彧忽然抬头死死盯着郭嘉,然后再看看袁珣,半响后这才点头苦笑道:“奉孝当真是大贤,所言不虚……是故天子……失踪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袁珣眉头微皱,半响后这才放开。 郭嘉果然是郭嘉,一眼便看破了自己想收服荀彧的心,这话说的很有水平,隐晦的告诉荀彧天子无碍,但是也不承认天子在袁珣手中,即安了荀彧的心,也表明了初衷。 郭嘉哗啦一声张开折扇,喝了一杯酒问道:“文若不助我们一臂之力么?” 荀彧一怔,沉吟一下,拱手道:“奉孝恕罪,非是某不肯助君侯,乃是此时天下不明,不知孰人能够匡扶汉室,某确实佩服君侯高义,但是心中仍然举棋不定,吾兄荀谌在本初公账下听命,说本初公忠心为国,一心邀请在下前往渤海郡相助,是故在下想先去看看本初公那里看看再做决定。。” 袁珣轻叹一声,荀彧当真是谦谦君子,真诚无比,他既不推诿,也不巧言令色,而是很直接的告诉郭嘉他还在考虑,这样的话任谁也没法怪他。 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荀家已有荀谌在袁绍账下作为谋士,邀请荀彧去合情合理,而且袁珣依稀记得,历史上荀彧确实去了袁绍那里,只是袁绍并非荀彧心中明主,辗转会到颍川才得见曹操。 想到这里,袁珣目光奇怪的瞟了郭嘉一眼。 历史上这货似乎也去观察过袁绍? 自己这二叔到底做了啥让这两位不满意? 荀彧还在犹豫,袁珣也不好逼迫,笑道:“文若兄所言极是,此乃关乎家族之兴盛,当真不得不谨慎行之,这样,你便带着家族随我出汜水关前往陈留,之后再做打算?” 这事急不得,急了反倒起了反效果,彼时荀彧如同抛弃袁绍一般跑了,这才是得不偿失。 而且走一路,自己还不能收服荀彧,那就说明荀彧和自己无缘,毕竟荀彧能来这里见自己,都是靠着自家那小公主的关系了。 和当初的郭嘉一般,你荀彧都和我走了,我向你问计你荀彧还能藏着掖着?久而久之,和郭嘉一般,你往哪里走? 荀彧感激的看了袁珣一眼,拱手道:“某代荀氏族人谢过君侯高义。” “文若兄不必客气,来,大家先吃,我敬大家。” 袁珣敬了在场大贤们一杯酒,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郭嘉道:“对了,怎么就你和志才兄在,元直师兄呢?庞统呢?老师和庞公呢?” 郭嘉喝了一杯,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师说他就不随你去陈留了,去了也帮不上忙,是故和庞公一起回襄阳去了,元直要护卫老师,是故先行一步。” 袁珣大惊道:“老师走了?” 郭嘉点头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怎的你不叫我?我都未送行!” 还有徐庶和庞统啊!那可是他内定的两大军师,司马徽和庞德公也是他准备发展教育的一大助力,现在怎的说走就走? “送屁啊!”郭嘉哈哈一笑道,“老师早就算定你想邀他出仕,他老人家一生不涉官场,怎可能为了你破例?他说该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路需你自己走,特意叮嘱我和志才兄不让你知晓他离开,他还说,倘若你这能实现心中理想,彼时他还活着,他便来寻你,若是你死于乱世,他也好为你立衣冠冢。” “呸!后面的话你自己加的?!” 郭嘉嘿嘿一笑,默认了。 “对了,蔡祭酒也走了。”戏忠接口说道。 “什么?!”袁珣闻言大惊道。 戏忠苦笑道:“蔡祭酒早两天就走了,受董贼征辟走的,彼时你正大婚,是故未见过,我曾劝过,可是……蔡祭酒似乎对董卓给的官位很是在意,吵着闹着要走,我也不好挽留,对了……蔡小姐有信给你。” 说着,戏忠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袁珣。 袁珣接过展开,淡淡的兰草香味从黄麻纸上扑面而来。 “君瑜,见字如晤……” 蔡琰信中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袁珣离开冠军县后,冠军县学中的事物一一说明,之后又无奈表示蔡邕要去洛阳上任,自己不得不伴随前往,然后说了蔡琰对县学的规划。 全文没有一个字提到她和袁珣只见那点淡淡的暧昧,可是字里行间全是对冠军县生活深深的眷恋。 合上信纸,袁珣轻叹了一口气。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蔡邕一生官场都不得志,已然成为他的执念,董卓以高官征辟,蔡邕又怎甘心留在冠军县当个“小学校长”?自然一心想向世人证明其大志向。 不过蔡邕就因为感念董卓这点“知遇之恩”,老实忠厚的他在董卓死后伏尸大哭,也因此被王允所杀。 蔡琰不得不下嫁卫家,最后又被匈奴掳走,开启其悲惨一生。 袁珣暗下决心,之后需注意这点,冲着温雅可人的蔡姐姐也得救蔡老头一救,不可再出纰漏。 修整一天后,袁珣牵着丁奉,身边是曹昂,身后左边立着戏忠、郭嘉、贾诩、黄叙、陈群和荀彧等一众文士,右边立着黄忠、高览、陈到、高顺、曹性、史阿、周仓、孔秀、方悦等一干武将。他们身后乃是被收编了西凉军后两万五千多冠军县军保护着的四万百姓和无数粮草机械,还有商会和工坊苏双、浦兴和马钧带着的五百墨家子弟,莫约七万多人静静立在冠军县外看着冠军县。 西凉降卒虽然还未归心,但是黄忠、郭嘉大棒加胡萝卜的手法也算是收编了他们,之后一路前往陈留,边训练边洗脑,到不了陈留,这些西凉兵就会彻底成为冠军县的一份子。 冠军县军的“政治”工作一向是戏忠的强项。 微风吹过,那些被抢收的公田之中的桔梗发出刷刷的声音。 “走。” 郭嘉递过一支火把,袁珣接过,留恋的看了冠军县最后一眼,将火把狠狠甩入冠军县城门之上。 整个城池淋了火油的冠军县霎时间轰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即便是自愿和袁珣撤退,此时百姓中也有人忍不住哭出声音。 “走!” 袁珣大喝一声,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带着七万多头戴白色孝带之人朝东而去。 第一章 一纸檄文卷天下 上 “余尝闻逆贼起而贤人生。昔诸吕为乱,平勃奋起;莽逆篡朝,窦融忧心。盖因其忠臣不发,则社稷难安。余曾读秦纪,赵高跋扈而李斯附逆,则百二秦关一朝易主,非丧于楚汉,但毁于权奸而已。 西凉董贼:尝自称忠良之臣,然细数其实,大谬而非;其黄巾之时,兵败河北,贿赂阉宦,得免其罪。 后获先帝器重,拜凉州刺史,加前将军,封鳌乡侯。 然不思报恩,结托朝贵,遂任显官,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尝有不臣之心,饕餮放横,伤化虐民,为君子所不齿也。 方以卓为诸侯,辄承资跋扈,肆行凶忒。故尚书卞声,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於徐方,彷徨东裔,蹈据无所。自群凶犯驾,天子势弱,卓行废立之举。 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 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寮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十月间,暗害少帝,剖剐伍孚,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细政苛惨! 历观载籍,暴逆不臣,贪残酷烈,於卓为甚。幕府奋长戟百万,胡骑千群,中黄育获之士,良弓劲弩之势。 今余以袁氏之名,太傅、太仆之命号召各州郡当各整戎马,陈兵待发,以挽将倾,并匡社稷,以立贤名,於是乎着。如律令!” …… 渤海郡,袁绍双手颤抖的展开那张袁隗亲手书写的黄麻纸信,看着纸张上一行行铿锵有力的字迹,双目通红,须发皆颤。 许攸、逢纪、郭图等袁绍幕僚皆垂手立于袁绍下首,他们此时并不敢说话,虽然放弃袁隗袁基等洛阳袁氏性命以血海深仇起兵反董是许攸为袁绍定下的战略,可是当袁绍此时手捧自己叔父血书之时,还是泫然泪下。 袁绍,毕竟不是无情之人,相反,对于一直提拔自己的袁隗,袁绍的感情很深。 袁绍之母不过是袁逢的一个女婢,袁绍出生以后从未得到过袁逢的关怀,他正值少年之时,袁成逝去,且没有留下子嗣。 袁逢大袖一挥,袁绍就成了袁成的继子。 所以他和曹操、张邈等几个人为祸洛阳。 直到那个睿智的老人某天找到了他,和他深谈一夜之后,袁绍这才改邪归正,使贤名名扬司隶。 又是那个老人,给了袁绍一个举茂才的机会,袁绍才能不落于袁术入仕。袁绍也争气,按照老人的指示结交天下党人,并且深得当时士人领袖八俊之首的李膺赏识,甚至继承其衣钵,成了下一代的“党人领袖”,清流的标杆。 还是那个老人,在袁逢死后建议袁绍辞官守孝三年,让袁绍一举在名声上成为了世族楷模。 可是,袁绍为了能够成为首倡反董之人,领导反董,乃至替代董卓成为执牛耳者,在许攸的建议下,忍痛抛弃了老人,抛弃了长兄,抛弃了侄儿,抛弃了袁氏在洛阳的三百多族人…… 许久之后,袁绍噗通一声跪在桌案旁边,将老人的亲手写就的檄文死死捂在脸上,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肩膀耸动,嚎啕大哭,犹如望帝啼鹃,让人闻之心酸。 几个幕僚在下首皆是齐齐叹气,垂首不已。 “我叔父,长兄……走的辛苦么?”袁绍声泪俱下的问道。 逢纪轻叹一口气道:“据说老太傅和太仆大骂董贼之后笑着慨然就戮,其势之烈让董贼全军哗然……可以说是壮哉啊!” 许攸拱手道:“本初也不要太过悲伤,袁氏除了太傅和太仆,余下在洛阳的所有人都被冠军侯以金蝉脱壳之计救出洛阳,大部分都回了汝南。” 袁绍哭声一滞,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大喜问道:“果真?!” 许攸点了点头。 袁绍喜极而泣道:“好啊!好啊!我便知道君瑜乃是我们袁氏年轻一代翘楚,果然没让我失望!做的好啊!这样……这样也能让我心中稍安……那君瑜如何?他没事?” 许攸深吸一口气道:“冠军侯用兵如神,不但安然离开洛阳,甚至在颍洛官道全歼了董贼四万追兵,用万余西凉兵头颅筑起京观,吓得董贼不敢再派追兵追杀。” 袁绍振臂鼓掌道:“做得好!君瑜这冠军侯来的果然不是运气!” “不过……”许攸微眯的眼中精光大冒,小声道:“据传,冠军侯救出了废帝和太后。” “……” 正在被袁珣所做所谓赞叹,也为袁珣减少自己心中愧疚而窃喜的袁绍闻言浑身一滞,转头死死瞪着许攸,他当然知道现在废帝被救出意味着什么! 董卓私废天子,立刘协为帝,而刘辩却是先帝遗诏中合法的继承人,也就是说,现在谁手中能掌握刘辩,很可能掌握着大汉正统! 就在此时,郭图阴阳怪气的说道:“不知子远从何来的消息,但据图所知,废帝和太后被董贼烧死在了永安宫中,不消几日,讣告便会发于天下,此时洛阳也在举行国丧!” 许攸眉头一皱,转头低喝道:“某自有渠道,废帝被救出一事在洛阳不是秘密,稍微有心打探便可知晓些许内幕,怎么,元图要以伪帝和伪朝廷的消息为准么?!” 郭图闻言一滞,冷哼一声不再接话。 袁绍见手下幕僚又吵了起来,不禁皱眉喝道:“好了!不管君瑜有没有救出弘农……不,陛下,现在我们都没法确定,我就想知道,叔父檄文已然传遍天下,我辈当首举义旗反董,我要怎么做?!” 袁绍的喝问终于将气氛古怪的幕僚们拉回了现实,许攸瞟了皱眉不语的郭图一眼,不屑冷哼一声,首先拱手道:“本初,我们此时至渤海不过几个月,手下兵卒也不够,现在本初你最该的就是去面见冀州牧韩馥。” 听得许攸提及韩馥,袁绍面色一冷,哼道:“这厮枉为我袁氏门生,没有我们袁氏的支持,他哪里能当上冀州州牧?现在不思报恩,居然还派人监控于我,实在可恨至极!” 许攸笑道:“韩文节此人胆小怯懦,惧于董贼淫威,这才派人监控,但是此时太傅檄文席卷天下,他若再如此,必然被天下士人鄙弃,他何敢再逆流而行?本初只需带几十卫士前往邺城,威逼利诱其一番,他没有胆子和天下为敌的,我们没有兵士粮草,可他韩文节有,如此资源,本初不以为后盾,颇为浪费。” 袁绍嘴角微微一弯,笑道:“善!” “本初在去之前,当以袁氏家主之名行文天下,倡天下群雄汇集陈留附近会盟……” 许攸拿过一张舆图展开,突然眼睛一亮手指在舆图一地一点,笑道:“就在这里,陈留!” “大善!” 袁绍抚掌大笑起来。 “但是主公得注意,倘若到了陈留,千万留意冠军侯,确定圣驾是否在冠军侯手里。” 袁绍沉吟一下,微微点头道:“某家会的。” …… 汝南是袁家的自留地,袁家祖祠卧雪堂就在此处,此时,卧雪堂灵牌正中便是袁隗和袁基的灵位。 香炉之上烟气袅袅,下面的蒲团之上闭眼跪坐一人。 袁术。 他闭眼静静跪在祖祠临牌之前,身后是一个腰挎环刀的大汉纪灵,旁边拱手立着一个头戴三梁进贤冠,须发花白,清隽逸采的中年文士。 “子肖,袁绍那厮居然首先书信天下,号召群雄会盟陈留,俨然以我袁氏族长自称,我心实有不甘。” 被称作子肖的中年文士正是袁术的谋主——后将军府主簿阎象! 阎象微微鞠躬道:“明公无需在意此等虚名,袁本初虽然从拔刀董贼、到出逃冀州一直占得先机,可是明公才是袁氏嫡子,而且还是大汉后将军,以某看来,明公只需厉兵秣马,准备去陈留会盟即可,比起袁本初,在下觉得明公更需注意冠军侯袁君瑜。” “恩?” 袁术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冷哼道:“那顽劣小辈有何值得某家注意的?” 阎象摇头道:“袁君瑜年纪虽轻,但是和明公你官职不相伯仲,尤其是此番老太傅和太仆慨然赴死,让袁君瑜名声大造,天下侧目……”说到这里,袁阎象压低声音道:“弘农王似乎在袁君瑜手上。” 袁术这才睁开眼,不屑道:“哼,那竖子妇人之仁,那废帝要来作甚?若是扶持登基,反而束手束脚,此番大变,我叔父和兄长以死洗清袁氏污名,使得袁氏成为反董首倡,正是我辈天高任鸟飞的时候……代汉者,涂高也! 我袁公路才是应验涂高之言者,要我去辅佐小皇帝?哼……汉室,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阎象还想说什么,却见袁术站起身,对着祠堂灵位深深鞠了一躬,昂然向外走去。 “不过子肖,派人在从洛阳逃出的族人之中打听一番,倘若确定弘农王在袁珣手里,那就让他交出来便是,同时嫡支,我还能亏待了他不成?以前他顽劣得罪与我,我这做叔父的也不能太过小心眼,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但是他袁绍能自诩族长,还敢号召反动,我手握天子号令天下,他能耐我何?” 袁术背着手哈哈一笑,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偏头道:“我现在手下兵士不多,听说那长沙太守孙文台是个能打的,你以我名义去劝他骑兵,我在汝南等着他,倘若他来,为他表个将军衔也不是不可。” 第二章 一纸檄文卷天下 中 青州高唐县外,县兵驻地校场之上,一群只着短打的军士正围成圈,随着圈中心之人传出“嘿!”“嘿!”的声音,在场的士兵们都会纷纷发出赞叹之声。 “哇!” “太厉害了!” “多少下了?” 一个士兵不耐烦回答身边同伴道:“我怎知晓,都已举了半个多时辰了!”说着,那兵士无不羡慕的说道:“倘若吾有将军一半神勇就好了……” “嘁……”被他呛白的另一名士兵翻了个白眼笑,“就你?别做梦了!你练一辈子,能将这石锁举上一刻钟就不错了。” 说完,这士兵再次屏气凝神往校场中心看去。 只见校场中心一个身高莫约九尺的壮汉全身仅着一件犊鼻,赤裸着上身,单手举着一个大的惊人的石锁正在一上一下,沾满汗水的浑身肌肉如同机械一般块然而动。 再看那汉子面若重枣,唇若涂丹,丹凤眼卧蚕眉,二尺美髯随着单臂力举石锁上下抖动,看起来威风凛凛。 汉子上下举着石锁,余光看见有人前来,嘿一声放下那巨大的石锁,石锁落在地上居然将土地砸的龟裂! 此时有军士地上墨绿色长衫,汉子随手一披,只见来者分开人群,笑道:“三弟不在城中巡逻缉盗,怎有空来军营看吾?” 来者也是一个雄壮大汉,长得豹头环眼,杀气凛凛。 “嗨!二哥还有心在此练武,天下大乱啦!” 那红脸大汉浓眉一挑,道:“吾等憋屈呆着这高邮,四面黄巾贼子虎视眈眈,早便大乱了,哪还有什么天下大乱一说?”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道:“二哥倒是风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大哥今日接到消息,听说董卓把持朝政,逼死了当朝太傅和太仆,老太傅袁隗临死前以太傅之名号召天下英豪共举义旗反董,诏书都已到公孙伯圭处,大哥才让我来找二哥去县衙商议。” 红脸大汉听说问此言,长叹一声道:“大哥立志匡扶汉室,汉室却屡遭磨难,此时大哥决然不会袖手旁观,做好准备,我们要离开这高唐了!” 黑脸汉子闻言大喜,搓手笑道:“这鬼地方方圆百里的贼子都被咱们杀了个精光,俺在这鬼地方早就呆腻了!此番大哥出山,必然能够名扬天下,俺也能随大哥建功立业!” 红脸大汉含笑点头,转身回营房梳洗更衣,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头上缠了绿色幞头,一抚长须,甩蹬上了军士牵来的一匹马,与黑脸汉子策马朝着县衙而去。 此时县衙之中,县令田方正为难的看着自己这个县尉。 而那明眸星目,唇红齿白的儒雅男子正跪在地上低着头。 正是高唐县尉刘备刘玄德。 倘若袁珣在此,必然大呼罗贯中又骗人,刘备虽然耳朵大,也倒没大到双耳垂肩的程度,不过是后世所谓的“招风耳”,双臂虽然长,还真没说过膝的程度,也就是臂展比一般人长些。 比起那被罗贯中形容的如同“外星人”的刘备,跪在地上的刘玄德倒真的长得不赖,端庄大方,气质不俗。 “玄德啊……不是我不与你士兵,整个高唐的兵力不过三千,周边还有大股黄巾贼围绕,倘若玄德你此去带走了高唐县兵,那我们高唐不是就没有防备力量了么?” 田方面容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备,为难说道。 刘备任高唐县尉不过一年,但是带着他那两个勇武无比的义弟打的周围黄巾不敢犯境。这对田方来说本是好事,可是刘备对于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平时与任何人都能礼遇有加,不分三六九等,颇深高唐百姓爱戴。 一年来,高唐几乎人人只知刘县尉,而不知道他这个田县君。 摊开说,刘备要以参加反董离开是好事,但是他居然要向自己借兵? 田方眉头大蹙,他不是笨蛋,早就看出来刘备绝非池中鱼虾,自己这一年没少给刘备下绊子,倘若借了刘备兵马,让他在讨董之中立下战功,然后飞黄腾达,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报复自己呢! 别看刘备平时以仁德闻名,可是田方知道,刘备决计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圣人,而是以直报怨之人! 听说他当平原县尉的时候,还曾鞭打督邮!虽然外面传说都是他那黑脸三弟动的手,可是田方乃是河北田氏的人,些许内幕他还是知晓的。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备带一兵一卒走! “县君……”刘备抬起头,悲戚而诚恳的说道,“吾乃汉室后裔,虽然家道中落,但无时无刻不敢忘却匡扶汉室的责任,此时董卓倒行逆施,私自废帝,逼杀当朝太傅,搞得大汉民不聊生,备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啊! 县君乃深明大义之人,身为汉臣,也一定悲愤不已。 备不求县君将全部县兵借于我,我只需一千人,随我去陈留参与渤海太守袁府君的会盟即可,难道县君这样也不应允么?” 刘备声音恳切而真诚,说道悲愤处,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双眼也红了起来。 田方闻言不悦道:“玄德此话说得吾就不爱听了,难道某家是故意为难汝耶?” 说着,田方冷着脸挥手道:“本县还有公务,玄德没有其他事情,便退下。” 刘备闻言抬头欲言又止,最后满腔悲愤终于化作一声长叹,颓然起身,向田方拱了拱手,这才转身朝着县衙外走去。 就在刘备走出县衙不远,长街尽头马蹄声响起,关羽和张飞策马而来。 二人见到刘备满脸沮丧,便知刘备在田方那里吃了瘪。 “大哥,如何?” 张飞翻身下马急吼吼问道。 “唉……” 刘备长叹一声,沮丧道:“想我刘备身为汉室宗亲,一心匡扶汉室,奈何天不遂人愿,怎的就是处处碰壁?” 关羽皱眉抚须不语。 张飞却是豹眼圆瞪,嗓门如雷吼道:“那老匹夫不肯借兵么?直娘贼!当真给脸不要脸!这一年若没有哥哥带着我兄弟二人为他东征西讨保境安民,他还在向周边贼子交钱粮买平安呢! 现在哥哥向他借兵他都不给,我这就去把他绑了,然后带走所有县兵,我看那老匹夫能奈我何?” “胡说八道!”刘备低喝一声道,“这么做和反贼何异?我们是去讨董,不是去造反!” 张飞听了刘备的话,低头沉默不语。 关羽抚须一笑,微微睁开眼睛说道:“大哥,三弟所言虽然鲁莽,但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你莫要跟着翼德胡闹!” 刘备皱眉刚想呵斥,却听关羽笑道:“大哥且听吾慢慢说,咱们在高唐一年,带着县兵安民保境,民心所向,军心在我,何不借此挑选精锐带走?士兵倘若自愿追随大哥,他田方还有何话要说?” 刘备闻言沉默了。 随即他眉头一松,为难的点点头道:“唉……若是去参加讨董会盟,我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确实会被其他会盟的人看轻,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刘备朝着县衙方向鞠了个躬,长叹道:“只是此事有些亏欠田县君了。” 张飞嚷嚷道:“亏欠他个屁!要我说,哥哥就是太仁义!哼!哥哥且去军营挑选精锐,我去收拾些‘细软’,也好让咱仨不至于光屁股去陈留。” 刘备听得张飞的话,也未往心里去,再次朝着县衙深深鞠了个躬,这才上了自己的马儿,随着关羽朝着校场营房而去。 待二人入得校场,县兵们纷纷朝着刘备行礼。 “见过县尉。” “县尉好。” 刘备减缓马速,一面骑马往里走,一面朝着一众兵士拱手致礼,被回应的兵士颇有荣焉的自喜不已。 关羽所说刘备得军心果然所言非虚。 关羽点了点头,喝道:“全军集合!” 刘备下了战马,垂手走到校场中央,接过关羽递过来的双股剑,手拄长剑,等了半注香时间,便见校场三千士兵集合完毕。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士气高昂的一众县兵,大声道:“兄弟们,一年来,咱们以命相搏,和周边黄巾贼子、山贼流寇打了无数恶仗,换来如今高唐安宁,备,在此谢过诸位弟兄了!” “县尉言重了!” “就是,倘若没有县尉和二位将军带领,我等哪有胆子出城平寇?” 刘备话语一出,下面的军士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 “但是天下无有不散之宴席,备,要走了!” 一听刘备的话,下面县兵哗一下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所有人都面露惶恐。 他们都知道,现在高唐的平安,乃是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和他们一点点打出来的,倘若刘备离去,单凭他们,决计不敢出城平寇。 将兵之胆,难道指望那个碌碌无为的县令带他们保境安民? 难道之前给周围山匪交的买平安的钱粮还不够多么? 甚至有百姓怀疑,周围山匪根本就是和这县君沟壑一气,狼狈为奸,那些钱粮不知有多少进了县令的囊中! 刘备右手压了压,见士兵们还是交头接耳,面露惶恐,于是看了关羽一眼。 “安静!” 关羽沉声大吼一声,这才镇住场面。 “非是备抛弃高唐。”刘备轻轻一叹道,“如今洛阳董贼把持朝政,私废天子,逼死太傅太仆,夜宿皇宫秽乱宫闱,闹得朝廷乌烟瘴气,天下民不聊生。 吾作为汉室宗亲,立志以平乱世为己任,怎能偏安一隅,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刘备顿了顿,环视周围,高声道:“其实今日备是来向各位借命的。” 借命? 听说过借钱,借粮,哪有人听说过借命! “备欲前往陈留与天下英豪会盟,共襄反董盛举,奈何……奈何县君不借备一兵一卒,备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只好来这军营,想与各位借命。 备深知各位在高唐有家小妇孺,故土难离,然天下事,匹夫责,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主! 这一年,大家也知道备是什么人,吾此番去陈留,一来是为讨董出力,二来也是去以战功换个出身! 备虽身无长技,然吾之两位义弟皆是武艺高强的万人敌,此去立下功劳不在话下,诸位有心,与我一起,拜将封侯不是问题!” 说着,刘备看了关羽一眼,关羽点头会意,走入营房,扛出一口大箱子放在地上。 刘备猛地抽出双股剑,狠狠一剑劈去,将那木箱劈为两半! 哗啦啦! 木箱之中随即倒出大把的铜钱! 刘备还剑入鞘,指着那大箱子说道:“备自黄巾乱时到现在,立下些许战功,朝廷封赏和俸禄都在这里了,也不多,总共七万余贯钱,若是诸位弟兄有意相随,可上来领取一份饷钱,以后备立下的功劳所得之封赏,也会如今日一般分与诸位弟兄!” 刘备竖起三根手指大声道:“某家在这里对天立誓,今日与备离去的兄弟,吾必然待之如手足,荣华富贵共享之!” 终于,看着那黄澄澄的一地铜钱,还有一直备受高唐县军民爱戴的县尉刘玄德,有人提着兵器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县尉勿忧,去陈留,算俺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我!我!” “还有我!” 一时间,不少人走了出来,从地上拿起一份铜钱,然后站到刘备身后。 片刻后,刘备身后就站了五百来人。 刘备看着再也没有人走出来,叹了口气,高唐士兵这些年连剿匪都费力,自己来了身先士卒才把周边匪寇赶跑,能出五百人也算是聊有胜无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刘备定睛望去,只见张飞骑着乌骓马,倒提蛇矛一马当先,身后乃是他的亲兵赶着十余辆大车进来。 这是张飞所说的“细软”? 刘备分明看见大车上的麻包写着“高唐府库”的字样!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厮,难道去劫了高唐的府库?! 张飞骑马来到刘备身边,咧开大嘴嘿嘿一笑道:“哥哥士兵聚集完毕否?我带着细软来了!” 刘备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再转头看关羽一副不关己的样子,很显然此举乃是二人策划! 自己劫高唐府库一事算是定下来了! “你这黑厮!当真肆意妄为,居然劫了府库粮草,现在让我如何收场?还不快快还回去!” 张飞满不在乎道:“我只是带走半个府库的粮草,咱们去陈留,总不能饿着肚子?哥哥莫要妇人之仁,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粮草怎么行?” “大哥……三弟说的有理,这府库粮草充沛,本来就是大哥的功劳,取了些许走也不为过。”关羽微微睁眼,看了张飞一眼,抚须笑道。 刘备无言以对,半响之后之好长叹一声,看着还剩下一点的铜钱箱子道:“罢了罢了……剩余的钱,便留与田县君,虽然不足以偿十之一二,但权当我赊欠他粮草便是……” 刘备说完,也不管那小半箱铜钱,翻身上马,高喝一声:“全军……出发陈留!” 第三章 一纸檄文卷天下 完 荆州长沙。 郡治之中传来一声叹息。 “唉……” 一身梁冠官服的孙坚放下手中袁隗的讨董檄文,付膺长叹道:“想不到短短半年,洛阳风起云涌,朝廷乌烟瘴气,连老太傅和太仆都身陨洛阳……董仲颖啊董仲颖! 倘若当年张伯慎能听我之言,早日诛除董贼,何以天下有此浩劫啊!” 孙坚和董卓时有仇的。 当年张温平凉,董卓作为平凉右路破虏将军一直保留实力,听调不听宣,出工不出力,张温颇为无奈,时任张温先锋大将的孙坚曾谏言张温,召董卓入营一举诛杀。 可惜张温性格懦弱,外加荡寇将军周慎也是袁氏门生,和自称袁氏故吏的董卓有同门之谊,极力反对张温杀董卓。 张温惧怕袁氏权威,是故对孙坚的建议视若无睹。 而董卓得知此事后,一直对孙坚怀恨在心。 孙坚性格刚毅正直,又是沙场宿将,手下黄盖,祖茂,韩当、程普四员大将皆是难得的猛将,彼时就连董卓也奈何不得。 可是奈何不得并不妨碍董卓暗自在背后下绊子,董卓因在平凉之中损耗最少,甚至是唯一打过大胜仗而没有败于边章韩遂之手的人,得以被灵帝封为并州刺史,封列侯。 是故在张温栅车入洛后,孙坚没了靠山,一直被董卓所为难。 之后皇甫嵩接替张温成为平凉主帅,不是皇甫嵩嫡系的孙坚只得带着部将回到寿春,之后又被征辟为长沙太守。 其实孙坚这个太守干的也不是很顺心,长沙郡地处荆州南面,南接交州,地广人稀,环境恶劣。 还时常受到交州百夷的侵扰。 如此也还好了,毕竟孙坚是大汉难得的将帅,他岂会怕区区百夷蛮族侵扰?就算是区星造反,照样被他阵前所杀! 最让孙坚难受的是来自时任荆州刺史王睿的责难。 王睿乃是琅琊王氏出身,以文德举茂才一路当上荆州刺史,孙坚剿灭贼寇之时,不在乎王睿政令,屡次跨境作战,引起王睿不满,是故无论是压制孙坚功劳,还是当众以武夫之名折辱孙坚,屡屡刁难。 使得孙坚颇有功劳却不得朝廷所见,一直委身于长沙不得动弹。 “那按照主公的意思,当相应袁氏号召,北上讨董?” 坐在下首的老将程普首先开口。 孙坚坚定的点了点头,朝着北面拱手道:“我孙文台深受汉恩,才能以白身有今日太守之地位,为朝廷讨逆责无旁贷!莫说老太傅已然发文天下,就算是没有人号召讨董,我也欲前往洛阳诛灭董贼,还天下太平!” 孙坚又举起一封黄麻纸信道:“这是后将军发来的召文,召我去汝南汇合前往讨董。” 他展开那书信道:“后将军已上表我为破虏将军……”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并承诺我,倘若讨逆成功,表我为豫州牧。” “豫州牧!” 听得孙坚说完,不但是程普,就连韩当黄盖和祖茂都是惊呼一声。 且不说州牧乃是集军阵为一身的封疆大吏 就说豫州乃是中原中枢要地,州府数百万民众,钱粮充沛,若是当上豫州牧,可谓稳坐天下诸侯第一序列的位置! “可是……后将军的话能信么?” 程普迟疑问道。 孙坚眉头微皱,然后松开道:“袁氏乃是天下仲姓,当时若董卓不是自诩袁氏故吏,为周慎所护,某家早已让他身首异处,哪有今日天下之乱?有了袁氏支持,我孙坚当脱去‘武夫’恶名,成就一番大业。 后将军乃袁氏嫡子,袁氏因董贼遭逢大祸,老太傅和太仆惨死洛阳,后将军身怀血海深仇,怎能不为天下先? 此时我已然算是破虏将军,至于豫州牧,倘若董贼死于我手,平我和其多年恩怨不说,也成为了袁氏嫡系,豫州牧不与我与谁?” 孙坚此言一出,四位大将皆是点头称是。 “主公……那这长沙太守呢?” 韩当问道。 孙坚哈哈一笑道:“长沙郡穷山恶水,困龙之地,可惜它作甚?北上中原我们才是天高任鸟飞!” 说完,孙坚问道:“我们有多少兵士,多少粮草?” 程普叉手回道:“郡兵加上我江东子弟共计一万三千人!只是……我们长沙土地贫瘠,山地密布,粮草怕是不足……” 现在的长沙可不是后世的长沙,现在的长沙毗邻云梦大泽,根本不适合农业生产,是故长沙一郡人口不过十万余户,南边还靠着环境更加恶劣的交州。 真正民富粮多的是更北面的襄阳江夏新野一地。 孙坚目光精芒一闪,冷笑道:“哼!他王睿不是自诩大汉名士么?作为荆州刺史,不思报国可不应该,我们没粮,襄阳可是粮草丰腴!管他借!” 韩当摇头道:“那厮心胸狭隘,哪有这般好说话?” 孙坚冷道:“我平日忍他乃是不想背负不敬上官的污名,此时我带兵北上乃是义举,他若敢为难,那就是与朝廷为敌、与天下为敌,彼时我还能忍他不成!” 孙坚第二天便挂印辞官,带着十四岁的孙策和四位大将领一万五千江东子弟兵踏上了北上之路。 “父亲!此番前去,策一定建功立业,为父亲打杀几个董贼的贼将!为父亲争光!” 孙策策马走在孙坚身边,兴奋的挥舞着手中长枪。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几位老将皆是纷纷微笑起来。 别看孙策今年虚岁十五,但是从小习武的他武艺不弱,还能和韩当此等猛将走个几十回合。 而且孙策的性格和孙坚颇像,皆是勇武豪爽的性格,几位江东老将对这少主也是十分喜爱。 孙坚看着自己这清秀的儿子,骂道:“休要骄傲,天下英豪颇多,骄兵必败,莫要丢了性命才是!” “是!父亲……”孙策听着父亲的话,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孙坚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全军加速,我们先赶往襄阳,要不然粮草不够。” 就在孙坚大军行出长沙五十里不到,正要绕行云梦大泽之时,只听后方马蹄声响起,孙坚回头一看,只见十几名骑兵加速赶往他的队伍。 “来者何人!?” 黄盖扛着一根精铁长矛单骑出列,朝着后面大喝道。 “乌程侯等等!乌程侯等等!” 传令之人一看黄盖出列阻拦,单手捧起一卷绸布卷大声道:“吾乃武陵主簿闫嘉,奉武陵太守曹寅之命向乌程侯传达朝廷檄文!” “让他前来!” 孙坚皱眉挥手让黄盖让开。 闫嘉翻身下马,双手捧着那檄文快步来到孙坚面前,大声道:“朝廷檄文在此!” 檄文是朝廷号召讨伐某人的号令,并不是旨意,是故孙坚连马都没下,单手接过那布卷。 他展开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冷冷看着闫嘉问道:“此文当真是光禄大夫所发?” 闫嘉被他那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好似被一头猛虎盯上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抖,赶忙点头道:“是的!下官不敢欺瞒乌程侯!” 孙坚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这才挥手道:“行了,你去,我知晓了。” 那闫嘉如蒙大赦,心道这孙坚果然人臣江表猛虎,一身杀气吓人的紧,哪里还敢停留,草草鞠躬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就打马离开。 “主公,朝廷诏令怎会从曹寅处传来?” 面对程普的问题,孙坚冷笑一声,将那所谓的檄文随手往怀里一放,笑道:“狗屁朝廷诏令,不过是那曹寅借刀杀人之计,你知道上面写什么吗?写着光禄勋温毅号召他诛杀王睿,理由是王睿有勾结董贼的嫌疑。 哼!且不说温毅是不是反董之人,就算是,也轮不到温毅来发檄文?现在整个洛阳还有谁敢在明面上反对董贼?袁家都没发话,他温毅算什么? 曹寅一直和王睿有间隙,听说几个月前文睿曾在宴请之中大放厥词,要杀曹寅和我,曹寅这么明显的借刀杀人,当我孙文台是傻瓜看不出来么?” 程普恍然点头道:“主公英明,那么这檄文不必理会便是。” “理会!为什么不理会?”孙坚哈哈大笑道,“不但要理会,还要当做真的朝廷诏令来执行!” 众将包括孙策在内闻言皆是大惊。 孙坚面露杀气道:“王睿和曹寅不对付,与某家就对付?此獠本就一直轻视我,这些年我剿匪之功此獠皆都隐瞒拒不上报,致使我本战功赫赫,却在长沙这鬼地方一直得不到升迁! 我们此番粮草带的不多,去了襄阳,你们以为王睿能乖乖给我们粮草? 哼!这种昏官,对于江山社稷本无用,现在还在阻碍某家讨董大业,怎能留的他性命!” 他拿出那“檄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大笑道:“这是瞌睡了有人给某家送枕头,有了这檄文,就算杀他王睿又如何?行了,莫要耽搁了!三天之内赶往襄阳,咱们拿粮草,杀昏官!” 是故三天后,孙坚一路来到襄阳城下,王睿正在奇怪怎有大军自南而来,却听城下将士说是奉诏讨董,需要借些许粮草。 王睿虽然一直看不起曹寅孙坚这种武夫,但是他毕竟出身太原王家,乃是大汉有名的世家子,也知道董卓在洛阳所作所为,有人带兵代表荆州讨董,他很高兴。 他还以为城下乃是蔡家或者张家人,也未具体问,便打开城门,让二百军士进入襄阳府库搬运粮草。 等二百人搬运完毕,王睿忽觉得军中一人看起来颇为眼熟,快步来到那人之前。 “孙府君何故在此?!” 王睿陡然发现那人不是孙坚是何人?厉声喝问道。 孙坚冷笑一声,仓啷把持腰中古锭刀,指着王睿道:“我奉旨讨伐与你!” 王睿勃然大怒喝道:“狗屁!我王睿行的端坐的正,你有何理由讨伐与我?!” 孙坚从怀中掏出那“檄文”丢在王睿脚底,笑道:“曹寅送来的檄文,我怎知道是何理由?别废话了!下去问阎王爷便是!” 说着古锭刀往前一抵,在王睿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刀穿胸而过! “召集郡兵,带齐粮草,我们直接往南阳去!” 孙坚拔出古锭刀,看也不看王睿尸体,对祖茂大吼道。 祖茂应了一声,将襄阳的一万郡兵集合,所有府库粮草搬空,一行两万余士兵的队伍片刻不停的朝着南阳而去! 第四章 人在乱世 离颍洛道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当颍洛道大战之后,徐荣和吕布灰溜溜的逃回洛阳,董卓得知自己四万追兵不但没能追回废帝而且还被全部歼灭之后,差点没气得昏过去。 幸得吕布和徐荣,一个是他的义子,一个是他心腹爱将,这才强忍着杀心没把这两个败军之将拖出去杀了。 但是即使如此,吕布和徐荣依旧每人去领了一百军棍,官降一级,以求戴罪立功。 而第二波追兵发回来的消息也是让董卓胆战心惊,更是怒不可遏。 袁珣那个恶徒,居然在颍洛道筑起一万多人头的京观! 连董卓自己都未曾做过这种恶事,这小子当真是下了决心要和他不死不休啊! 气得董卓差点将袁隗和袁基的尸体剁碎喂狗,多亏了董白再次以死相逼和李儒的力劝,董卓这才将二人的尸体用草席一裹,往邙山脚下草草掩埋了事。 但是董卓不知道的是,董白之后却是偷偷给二人立了碑文…… 两座孤坟前,董白跪在地上,复杂的看着袁隗和袁基墓碑前袅袅上身的长香青烟。 “父……”董白轻轻一叹,道:“请恕玉奴也不知如何称呼二位尊长了…… 二位尊长放心,夫……君瑜已经逃出洛阳了,据说已经带着大军离开了冠军县,甚至临走前还一把火烧了冠军县。 我祖父很生气……” 董白轻轻一顿,朝着两座坟磕了三个响头道:“二位之死,全因祖父而起,玉奴代祖父向二位尊长磕头了…… 玉奴只是一介女流,实在是不知天下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样…… 难道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不成么…… 祖父说,全因世家不容我们西凉人主政,看不起我们西凉人才导致这样的。 玉奴不信……” 董白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他……他如此温柔的人,哪里像是看不起我的样子呢…… 如果他想带二位尊长和族人离开洛阳,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会帮他的呀……他虽然不把我当做妻子,可是……可是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夫君啊!” 董白哽咽了起来,蓝色的眼眸里全是泪水:“现在闹成这般模样……想必我这辈子和他再无可能了…… 二位尊长,玉奴为二位立下墓碑,让二位尊长不至成为无名孤魂,之后君瑜回来,也能为二位尊长迁坟重葬…… 我也君瑜虽无夫妻之实,但也算有夫妻之名,以后每年二位尊长的血食香火便由玉奴来供奉可好? 玉奴只希望二位尊长在天之灵能保佑君瑜平平安安……” 待董白说完,已然是满脸泪水,回想起成婚当时,袁珣的温柔与呵护,更是一颗芳心心若刀绞,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袁珣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然再看这眼前的两座孤坟,和袁珣临走之时绝望的怒吼,她就迷惘不已。 洛阳白马寺有浮屠,浮屠有言,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没想到自己竟占尽其三苦…… 爱别离,明明可以成为神仙眷侣,就因为这些权利所事,一朝成为生死大敌。 求不得,自己心心念念苦求的如意郎君,竟是对自己别有用心,董白想起袁珣决然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就感觉浑身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怨憎会……可是……他给自己带来的那一天的幸福和甜蜜,这辈子让她如何忘得了呢?之后她再有的夫婿,想必都是面目可憎之辈? 心里被那个人镌刻,已然不容于其他人再进入了。 “呼……”董白擦掉眼泪,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玉奴要走啦……听祖父说,要打仗了,不知道君瑜会不会……” “呵……”她惨笑道,“他怎么可能不会在讨董的队伍中呢?玉奴又多想啦……现在想想,玉奴当时就不应该跟着祖父来洛阳……”说到这里,董白又要留下泪来。 她强忍着泪水,转身上了一匹白马,一抖缰绳,朝着洛阳城而去,身后两座孤坟青烟慢慢升起,也不知是不是在与她拜别。 洛阳城中满街素缟,就连守城的兵士都披麻戴孝,而且禁止了一切的娱乐活动,雒水河畔的夕羽楼关闭后,其他青楼也不敢营业。 因为弘农王暴毙与宫中,此时正是丧期。 不过就算是弘农王没死,洛阳这些商贩们也不敢出来营业——这几天,官兵正满洛阳城的追查袁氏乱党,但凡和袁氏挂的上钩的人,除非是已经向董卓表忠在朝中任职的,要不然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被抄家灭族。 而且那些西凉人更是过分,只要他们看上了哪家的钱粮,杀光抢光,若是看上哪家娘子,这家人也别活了。 所以百姓们都龟缩于家中,别说营业了,连紧闭的门都不敢靠近,就怕大门被踹开。 是故整个洛阳城萧条的可怕,宽敞的街道除了巡逻的士兵,没有一个人。 董白骑马来到北门附近,军士一见她,立马行礼。 这可是渭阳君啊,可以说是现在的公主。 “渭阳君回来了么?” 董白循声看去,只见是典军校尉曹操正在执行任务,见了自己点头打招呼。 “恩……见过曹校尉。” 曹操看着女孩脖子上那还缠着的绷带,轻轻叹了口气,来到董白马边,说道:“君瑜也太过分了……怎能如此对你呢?” 董白知道曹操之前和袁珣关系不错,听了这话,眼泪差点又流出来,轻声道:“曹校尉……莫要……莫要再提他了。” 曹操长长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老太傅和太仆那边……” 董白轻轻点了点头,曹操这才道:“操替袁氏,谢过渭阳君高德……”看到董白并不想多提及袁氏,又道,“正好操要回尚书台,且为渭阳君护卫。” “劳烦曹校尉了。”董白轻轻点头道。 曹操骑上自己的战马,落后董白一个马身,带兵护卫董白朝着相国府走。 董白没什么聊性,且与曹操不熟,不过曹操曾拜托她去给袁隗和袁基立碑,还知道自己祖父挺看重曹操的,是故二人一路也没什么话。 等到分别路口,曹操告别董白,这才对属下道:“你替我去尚书台领公文。” 属下奇道:“主公不与我同路么?” 曹操眼中精芒一闪道:“不了,我要去王司徒府上。” 那属下终究跟了曹操许久,没问出去王允府上干啥这种蠢话,不过是点了点头,带着十余卫士就朝着皇宫而去。 曹操一拉马缰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一拉马缰朝着已然成为大汉司徒的王允府上而去。 此时,在王允府上果然不平静,王允坐于上首,其下乃是不少清流官员。 “王司徒,下官有一事想问。” 王允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夫也不知道弘农王是否如传闻一般被袁君瑜救走,因为老夫百般打听,永安宫起火乃是事实,宫中有一男两女三具焦尸也是事实……以老夫看来,弘农王想必真的……唉……” 说着,王允深深一叹,垂首摇头不语。 随着王允的一声深深的叹息,正厅官员之中传出无数叹息,甚至有人掩面开始抽泣起来,一时间压抑到了极点。 “不过……好在袁公殉国之前已经发下了讨董诏令,此时全国诸侯想必已然在向洛阳集结准备勤王清君侧,而且我那女婿冠军侯袁君瑜在逃离洛阳之时,还全歼了董贼四万大军!董贼嚣张不了几时了!” 王允想起现在军中相传袁珣在颍洛道筑起京观,威慑司隶之事,不禁老怀畅慰…… “来,诸位臣工,咱们为冠军侯壮举共饮!” “壮哉冠军侯!” 就在王允带领群臣饮酒之时,却听门外传来哈哈大笑。 “哈哈哈……天下蒙难,我们大汉忠臣们却是不思进取,在此清谈饮酒作乐,想必若是少帝知晓,也怕气得活过来!” 王允面色一变,喝道:“何人在我府外大放厥词!?” “典军校尉,议郎曹操!” 门外人针锋相对,不卑不亢的高声应道。 话音刚落,曹操昂首挺胸扶刀大步走进正厅,鄙夷的环视在场众臣一眼,最后目光定在坐于主坐的王允身上。 “曹孟德!你来做甚?为董贼打探消息么?” 一个大臣一看曹操大放厥词,并且眼神鄙夷,不禁起身指着曹操大骂道。 “曹操,你不是颇得董贼赏识,你来做甚?” 有人还冷笑着看着曹操道:“阿瞒,别人不知你底细,本官却是晓之甚盛!你乃宦官之后,本就是心怀鬼胎,此番前来,莫不是想让我们做你晋升之台阶?来来来,我李某人可不怕你!” 听得众臣三言两语中鄙夷且又带上自己出身,曹操心中也苦涩至极,但他更多的却是鄙夷愤怒。 “哼!你等就是这般反董的?”曹操看着那些服侍众官员宴饮的美姬,冷笑道,“美酒佳肴,美人作陪,此等反董,让人好不羡慕啊! 我曹孟德虽是宦官之后,也知以死报效大汉!倘若我们也像汝等一般反董,伍孚也不至身死族灭!” 王允一听这话,眼中精芒一闪,别人不知伍孚刺董内情,作为袁珣岳父,他还是知晓些许的,那日倘若袁珣不拦住曹操,只怕曹操也会刺董,这是海棠临走书信曾提及的。 而且自袁珣走后,也留下一些布置,若不是这些布置,王允也许还会受到牵连,而王允知道,曹操也受到了袁珣布置的保护。 比如王允举报了几个看似和袁家有勾结的官员作为投名状,这些名单皆是袁珣所给,都是以前灵帝朝袁氏故吏中和阉党走的近的。 王允看了看曹操,随后冷着脸道:“曹孟德,来老夫处不是为了借机举报老夫?”说着挥了挥手,对厅中官员道:“诸位先走,老夫且来会会这曹孟德。” 这几日天天有人头落地,这些串联的官员见与董卓走得颇近的曹操前来,本就是提心吊胆,此时见王允如是说,当即都是如蒙大赦一般离开。 等到厅中只剩曹操和王允之后,王允这才面色缓和看着曹操道:“孟德当想办法离开洛阳前往关东,怎么会到老夫这里来?” 曹操一听便知王允不似那些庸碌官员一般误会自己,不禁心中一暖,拱手鞠躬,问道:“司徒何以得知孟德并非董贼之人?” 王允抚须哈哈一笑道:“听说你和君瑜乃忘年交?” 曹操恍然,王允论关系乃是袁珣的岳父,自然知道袁珣的事情。 “不瞒司徒,操此次前来,是向司徒你借一物。” 王允不问借什么东西,而是直接问道:“孟德欲刺董耶?” 曹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司徒明察秋毫。” 王允点头笑道:“老夫猜得到,孟德此番来莫不是欲学那荆轲借首樊於期,借老夫项上人头?不过若是孟德有把握,老夫将人头借你也无不可。” 曹操苦笑道:“司徒哪里话,某家不是荆轲,他董贼也配不上始皇帝啊!” “那老夫就不懂了,既然天下讨董之势已成,董贼好日子也不远了,何以孟德还甘冒奇险刺董呢?” 王允好奇道。 曹操苦笑一声,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司徒明鉴,此番做有两个原因,其一…… 我曹孟德一心匡扶汉室,但碍于出身宦官之家,一直被人轻视。 司徒可知,当日我与本初公路共平十常侍之乱,在宫中追拿圣驾之时,居然有人问我‘阿瞒宦官之后,来做甚耶?’其中滋味,在下心中实在难平。 其二,虽然天下有识之士即将会盟讨董,但是董贼也因此作出准备,这几日除了与弘农王发丧,还暗中自关西调兵前往长安洛阳,还赦免反贼马腾,边章、韩遂许与官职,其势力控制司隶、雍凉、关中大片土地,治下民众近千万,兵力四十余万,实在是强大无比。 若是双方开战,天下英豪能不能战胜董贼且不说,中原大战再起,民不聊生,大汉,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么? 此番君瑜撤离颍川,董卓遣大将胡轸带华雄八万大军进攻颍川,为报君瑜之仇,屠尽阳翟数十万百姓,颍川太守李旻甚至被华雄烹杀分食……” 说着,曹操抱手鞠躬诚恳道:“司徒明鉴,倘若操能一击必中,必然能让天下免去一场浩劫啊!” 曹操说的十分诚恳,而且可以说毫无保留,从自己的私心欲以董卓之命搏个泼天大功和为天下免去浩劫的目的都极能说服人。 王允深深一叹,朝着曹操鞠躬道:“孟德乃义士啊……老夫的人头,孟德拿去便是,只是倘若孟德成功,请将老夫的人头悬于朱雀门门头上,老夫想看看董贼惨死之后的样子。” 谁说要你的命了? 曹操哭笑不得的赶紧虚扶王允,摇头道:“司徒误会了,曹某要借的乃是司徒府上的七星刀,传说七星刀乃是陨铁所铸,削铁如泥,董贼机警,平日朝服内也穿着软甲,有了此刀,某刺杀几率会大些。” 第五章 身不由己 曹操失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董卓卧榻之上放着一块硕大的铜镜,更想不到七星刀反出的光芒映照在铜镜上居然会惊醒董卓。 趁着董卓还未反应,曹操借机试马一路狂奔出洛阳,朝着陈留方向就逃。 至于董卓何时能反应过来,是否暴跳如雷…… 曹操哪里还能顾得上呢? 不过曹操并不沮丧。 刺董成功,自己立下大功,从此一飞冲天。 刺董失败,刺董壮举也可使他名声大噪,东去参加袁绍会盟还能被奉为上宾。 这刺董,拼得就是一时运气,至于他能不能逃出去…… 赌命!倘若就死在洛阳,那也是自己的命!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在谯县,自己族人和夏侯兄弟正集结家兵等着他呢!只要回到谯县,自己还有参加会盟的资本! 不过,看来曹操的命不错,至少他接连一天赶路来到虎牢关附近的成皋,都未遇到追兵,不过刚过虎牢关,他便发现成皋城门口就贴着他的通缉令。 曹操心中一惊,赶忙下马,找个僻静的角落将胡须用佩剑削短,用身上衣服、马匹与一老农换了一身破旧衣裳和一挑子烂桃,在脸上抹了些土,装作桃农混进了城。 成皋县城中有一大贾人家,以经商为主,其家主商路昔年一直是曹操养父太尉曹嵩的照顾,累积下颇大的家资,和曹家乃是世交,其家主姓吕名伯奢。 曹操进了成皋城,找了条无人小巷将那挑子一撩,擦了擦脸,从装桃的篮子里拿出自己佩剑插在腰带上,大步流星的朝着吕宅而去。 “何人?” 曹操叫开房门,对门房道:“劳烦请吕公伯奢一见,便说我乃阿瞒。” 过不了多久,便见年过六旬的吕伯奢带着两个儿子拄着拐杖而来,一见曹操,便笑道:“贤侄大驾光临……怎的这副打扮?莫不是路上遭了贼寇?” 曹操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也没过多解释,拱手道:“侄儿此番回乡,想在伯父这里休息一晚,伯父给我准备些盘缠干粮更好。” “好说,好说。”吕伯奢哈哈一笑,也不嫌曹操身上脏,把臂将曹操迎进屋中,带到正厅,着下人拿了些茶汤和点心来。 曹操逃了一天一夜,也是疲惫至极,也不客气,接过那茶汤一口饮尽,然后对着那盘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吕伯奢生性淳朴,一直当曹操是自家子侄,此时只是慈祥微笑着看着狼吞虎咽的曹操。而他的大儿子吕义却是眼中精芒闪过,死死盯着曹操。 “孟德兄此番怕不只是回乡这般简单?” 听到吕义的话,曹操吃东西的手顿了顿,斜眼看了吕义一眼,站起身对吕伯奢一躬鞠到底,朗声道:“孟德无意隐瞒伯父,只是此事事情颇大,只怕牵连伯父一家,这才略过不说,孟德确实是避难于此。” 吕伯奢闻言皱眉嗔怪看着曹操道:“你这孩子,老夫有今日家资,皆是巨高兄往日照拂所致,要不然莫说老夫,就算是这两个孽子也不过是衣衫褴褛之辈。 别说是你避难于此,就算你闯下泼天大祸,老夫拼了命也要保你,有何不可说?说来!”说着话还瞪了吕义一眼。 曹操看老头说的诚恳,心中一暖,将自己刺董失败仓皇出逃之事说了出来。 “不瞒伯父说,成皋城门口还贴着某的通缉令,董贼以十万贯大钱,一万石精粮,一个议郎位置悬赏我项上人头,嘿……他倒当真也是看得起我曹孟德啊!” 吕伯奢抚须赞叹道:“董贼倒行逆施,搞得天下大乱,听说不久前袁氏二公皆因董贼殉国……哎……董贼做的孽啊!” 说着他以拐棍拄地笑道:“贤侄做下如此大事,当名扬天下!老夫在你小时候便觉得贤侄你乃是做大事的人,你放心,来到老夫这里就当到家了! 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老夫为你备下盘缠马匹,送你出成皋回谯县!” “如此,谢过伯父了!” 曹操放下了心,深深向吕老头鞠躬。 “贤侄垫垫肚子,然后去客房休息片刻,老夫这便去安排吃食,等贤侄好好睡一觉梳洗一番,再好好吃点东西。” 吕伯奢笑着离开正厅,去安排厨房准备酒宴招待曹操。 曹操也不是第一次来吕宅,他往返洛阳和家乡谯县,成皋都是他落脚之地,是故对吕宅熟悉的和自己家一般。 吃了些点心缓和了饥饿,曹操实在是疲惫至极,起身便朝着客房走去,走至门廊,却见吕老头长子吕义拉着弟弟吕仁鬼鬼祟祟往偏僻之处走。 曹操一皱眉,心中一动,手持佩剑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来到偏僻之处,便听吕仁问道:“兄长拉我来此作甚?” “你傻啊!当然是曹阿瞒的事情啊!” 吕仁上下打量吕义一翻,皱眉道:“孟德兄怎么了?” 吕义左右看看,吓得曹操缩回角落,便听他道:“曹操刺杀董卓,董卓下了悬赏令,十万贯大钱,一万石精粮,还有议郎之位啊!你不动心?” 曹操大怒,吕义乃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几年不见,变得如此势利卑鄙,居然想拿他换钱粮官爵! 他刚想拔剑相向,便听吕仁骂道:“兄长怎能如此?曹家对我们有大恩,父亲今日商路贯通陈留洛阳,皆靠曹家庇护,孟德兄刺杀董贼乃是大义,你怎可动这般心思?而且若是让父亲知道,你还想活么?” 吕义还想说什么,便听吕仁斩钉截铁道:“兄长莫要起歹心,倘若执意要行那不义之事,莫怪弟弟将你今日言语告诉父亲!” 吕义无奈,只好道:“好好好……我想想……想想也不可以么?” 曹操听了一颗心算是放下半截,见二人要出来,赶紧闪身躲入墙角,待二人远去后,这才皱眉来到客房。 他想起吕义的话,连衣服也不敢脱,直接枕着佩剑,小心翼翼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但曹操终究是逃了一天一夜,疲惫至极,不知何时便沉沉睡去。 …… 日落西山,周围渐渐黑了下来,曹操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看周围没有异常,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正当他松口气的时候,便听不远处传来擦擦擦的声音。 曹操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拿起佩剑,蹑手蹑脚走出客房,来到院中,只见院中角落,吕义站在一边,一个吕氏门客正光着膀子坐在他旁边,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正在青石之上磨来磨去! 曹操大惊,躲在角落。 “磨利些,可不要耽误了功夫!” 吕义满脸阴兀的说道,“哼!议郎,钱粮!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真的是服了!” 那门客讪笑道:“少爷莫气了,大不了我现在去杀了那曹孟德便是。” 吕义嘁了一声,说道:“我那父亲和弟弟皆是迂腐之辈,我又能如何?”说着开玩笑道,“得了,好好磨你的刀,曹孟德要杀也是我杀,几时轮得到你?你还想做议郎不成?” 这话一出,曹操勃然大怒,噌一声拔出佩剑,从角落跳将出来,指着吕义大骂道:“你这白眼狼,若无我曹家,你还在啃树根,此时居然敢谋我性命!?” 吕义一看曹操冲出来,吓了一大跳,却见曹操几步赶至身前,抬剑便刺! “我……” 吕义一句话还未说出口,只觉心口一痛,低头一看,宝剑透胸而过,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那磨刀门客都吓傻了,还未有反应,曹操反手一剑便劈去他半个脑袋! 曹操连杀两人,执剑便朝着门外快步走去,迎面见到吕仁前来。 天色太暗,吕仁见到曹操,眼中一慌,边退边故作镇定道:“孟德兄起来了,我兄长正要宰猪,不知孟德兄可见到?” 曹操冷哼一声。 宰猪? 那一看就是环刀,拿环刀宰猪? 而且周围哪有什么猪?吕义分明是借宰猪之名谋他曹孟德性命! 眼前这小子,嘴上仁义无双,眼中慌张之意根本盖不住,定是被吕义说服! 曹操也不回答,三两步来到吕仁身边,还未等吕仁转身,一剑透心而过! 连杀三人曹操哪里还敢停留? 甩了甩剑上的先血,还剑入鞘,快步来到门口,只见门口还有吕家代步的驽马,他也顾不得什么,翻身上马,一拉马缰就朝着城门走。 走没出多时,远处一个老人手执拐杖,一手执一个酒壶正在往这边走。 见到曹操,吕伯奢奇道:“贤侄怎么就要走了?” 曹操还以为吕伯奢乃去报官,可是看吕伯奢乃孤身一人,心中疑惑,不动声色道:“伯父天黑不归,孟德心中挂念,是故出来寻伯父。” 吕伯奢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道:“嘿!我那两个小子说的不错,阿瞒乃是贵客,成皋名酒必须尝一尝,是故老夫亲自去西市估些酒回来,莫要寻我了,走,咱们回家一边喝一边聊。” 曹操看吕老头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心中也是愧疚之意大起,吕老头哪里知道他没有害曹操的心,但是他那俩儿子故意把他支开准备杀曹操来着? 曹操此时矛盾至极,心中愧疚,难过,愤怒,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如何回答吕老头的话。 吕老头也没看出来,乐呵呵自顾自往家走,以为曹操会跟上。 曹操目光复杂的看着吕伯奢离家越来越近,他下了马匹,捏剑的手指节发白。 吕老头此时没有害自己的心,但是他两个儿子都被自己杀光了,难道他回家看见此景还能维护自己么? 曹操就算告诉吕老头说他两个儿子对自己起了歹心,吕伯奢会听?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他会不报官? 不知为何,曹操想起袁珣和董白大婚那日,曾回答他的问题——不能救…… 曹操痛苦的深吸一口气,跟上吕伯奢入了宅院,轻轻拉上房门,抽出了长剑…… 片刻后,曹操这才颓丧的走出吕宅,拉上远门,靠在门上坐倒在地…… 吕伯奢……死了……就连那门房曹操都没放过…… 曹操拿起吕伯奢为他估的那壶酒,咕噜噜灌了一口。 他红着眼睛转头再看看大门紧闭的吕宅,闭眼喃喃自语道:“宁……宁我负人……休人负我!” 原来……乱世之枭雄……是这么来的! 曹操不知为何,又想起袁珣。 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第六章 猛虎食人 (加更一章 不要脸求月票推荐收藏) 孙坚似乎一直在面临着军粮短缺的问题,本以为带走了襄阳府库的军粮,能够保证自己大军正常的运转,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万多江东子弟再加上荆州襄阳郡兵快三万大军的吃喝,还未到南阳,军粮便捉襟见肘。 最让孙坚难受的是,荆州沿路的的郡县看到如此大军越境而过,尤其是领军之人乃孙坚时,不但不给粮草,还紧闭城门守军上城不让孙坚在周围安营扎寨以做修整! 这让一心报效大汉,北上讨董的孙坚极为失望。 “如何?” 孙坚驻马看着十里外隐约可见的西陵城,阴兀着脸问回来报信的韩当道。 韩当拱手气愤道:“回禀主公,那黄温如茅厕之石,简直又臭又硬!不但不给我们提供粮草,反而让给他一个交代!” 孙坚皱眉冷声说道:“他要我给他什么交代?” 韩当看了看孙坚越发难看的脸色,嗫嚅道:“他问主公为何无故袭杀王通耀……” 孙坚闻言大怒道:“杀了便杀了!他黄温能奈我何?!谄谀狗贼,吾这便带兵攻下这西陵城!让他黄伯和陪那王睿一起见阎王!” 说着,孙坚便要挥军攻击西陵城。 就在此时,程普赶紧一把拉住孙坚的缰绳,苦劝道:“主公息怒啊!西陵城乃江夏郡治,城高兵多,非是一时三刻能够攻下的,况且主公此行目的乃是讨董,会盟在即,主公乃是破虏将军,怎能落于他人之后?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孙坚闻言一滞,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有些丧气道:“我们军粮没有多少了,倘若道南阳再无军粮补充,只怕将士们都要挨饿,让吾于心何忍?” 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摇手道:“罢了,罢了,便放过这黄伯和!全军加速,五日内必须赶往南阳!” 其实孙坚把整件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荆州自黄巾之乱伊始就未有怎么被波及,整个荆州都相对平安,钱粮人口都富足。 但是相对的,荆州各郡县主官也都是由荆州本地世家把持,而未有太多外地流官上任。 世家们一向看不起豪强出身之人,尤其是孙坚,虽然自认为孙武后裔,但是孙家自孙坚往上算,百年都未曾出过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根本也就算不得什么世家大族。 而孙坚又是武人立功为太守,更被世家们看不起。 而且自孙坚借故杀死王睿后,王睿又是琅琊王氏出身,是名动天下的名士,孙坚说杀就杀,这样便彻底得罪了整个荆州世家。 他们怎么可能为对孙坚提供粮草支持其北上呢? 特别是南阳太守张咨,乃是董卓派遣至南阳就任的,其人乃是颍川名士…… 孙坚想到这里,不禁头疼欲裂。 孙坚大军一路紧赶慢赶,不惜脚力,终于在粮草耗尽之前来到了南阳宛城之下。 宛城守军见南方而来几万人的大军,也是吓得不轻,孙坚刚到城下,城上火把四起,鼓声大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来者何人?何故犯境?” 韩当纵马出列大喊道:“此乃大汉破虏将军、长沙太守乌程侯孙文台所部,我主奉太傅号令前往陈留会盟讨董,路经贵地,粮草告馨,请求贵郡张府君能够援助些许粮草,以供我军前行!” 那城门守将沉吟片刻,喊道:“请稍等,吾报于张府君知晓!” 片刻后,在郡治衙门之中,一身直裾的张咨正在正堂之中,端着一碗茶汤喝了一口,这才向自己的主簿问道:“此时孙文台前来讨要粮草,某家何仪应付?这粮草是给还是不给?” 那主簿闻言躬身道:“府君,卑下觉得,这粮草给不得。” 张咨顿了顿,问道:“哦?可是袁氏已然发下檄文,号召天下州郡主官会盟讨董,孙文台乃是奉诏北上,我若不提供其粮草,只怕将来董卓失势,袁家上台后,我里外不是人。” 主簿摇头道:“府君明鉴,相国雄兵百万,虎踞于司隶汉中雍凉,治下百姓千万,怎会是说败就败的?况且少帝已死,相国代表着朝廷正统,说白了,袁氏这场讨董还属于造反呢!” 张咨摇头道:“话不可如此说,我张咨虽是董卓举荐来的南阳太守,但是我本是颍川人……”他长长一叹道,“自冠军侯袁珣和董卓在洛阳一战逃出颍川后,董卓再派大军追击攻打颍川,大军过处民不聊生,连太守李旻都被华雄烹杀分食,残忍至极,颍川无不同仇敌忾……” 主簿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才试探道:“那要不,这粮草给了也就给了?” 张咨却是摇头道:“但是我初为南阳太守,南阳毗邻汝南,那袁公路窥觊南阳多时,此时若是给了孙文台开了门,只怕彼辈趁机夺了南阳,你要知道,孙文台的破虏将军乃是袁公路所表……” 主簿沉吟一下,微笑道:“府君不必多虑,孙文台乃领郡太守,何以有权利在南阳调集粮草,与法与理皆不合规矩,不必理会其便是,等他长时间等待无果,自己就会退去赶往汝南。” 张咨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善!” 城外孙坚手搭凉棚,看着城上毫无动静的守军,眼看夜幕降临,自己也不能再走了,将士疲惫,粮草耗尽,若是这般赶往汝南,只怕还未到半路就将耗尽军心出现哗变。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怒,朝着程普道:“就给我在这里安营扎寨!我就等他张咨出来,不出来我还不走了!” “诺!” 程普抱手喊道,随后下令全军安营扎寨,到了半夜,营寨算是扎好,而在孙坚的示意下,全军将最后一点粮草皆下锅煮了。 饱食战饭,倘若明日张咨还不送来粮草,那便攻城! 是夜,孙坚趁着夜色巡视军营之后走出营寨,站在黑暗之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宛城城楼,心想着自己一路而来的艰难。 明明在平黄巾,平西凉之中一路立下大功,倘若以军功来衡量,自己至少能当个开府的镇南将军,可是这些军功都被隐瞒,皆因为孙家不是世家出身。 以自己的能力,别说是镇南将军,便是四方将军也当得啊! 看看现在的四方将军,其中两个袁氏子弟,而袁绍在号召会盟之后甚至自表为车骑将军,而且天下诸侯皆承认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现在又因为世家为难,自己寸步难行,一路行来军械粮草都得不到补充,军心涣散,搞得像一群乞丐一般。 这狗屁世道,有能力的人被压制,在位的皆是王睿那种沽名钓誉之徒,现在张咨也是,半夜过去了不见回复,只怕是有意躲着不想见面罢了! 忍么…… 忍一时越想越气! 如何忍得!? 自己能忍,麾下将士的肚皮能忍么?! 明明自己一心匡扶汉室,励志做一代明臣,可是一路行来不见同志之人,却竟是些魑魅魍魉宵小之徒! 这乱世,将他们杀尽,也就平了! 孙坚越想越气,不禁看着那宛城城头杀心大起! 可是孙坚毕竟是大汉少有的将帅之才,久经沙场的老将,宛城乃是南阳郡治,南阳也是大汉数得上名的赋税大郡,人口众多,兵多粮广。 倘若是强攻宛城,还只能速战速决,自己粮草耗尽,一旦士兵开始饥饿,面对着门高墙坚的宛城还有多少胜算? 孙坚眯着眼睛死盯着宛城,心生一计…… 第二日早晨,张咨很意外的收到了孙坚差人送来的牛酒和邀请信函,那信说,张咨不予粮草孙坚并不在意,但是想和张咨说明讨董之重要,希望张咨即使不帮忙,也不要在孙坚离去之后在背后捅刀子,两不相帮孙坚便已然很是感谢。 心中孙坚言辞恳切,即使是张咨看了也不禁沉默不语。 况且孙坚送来了牛酒。 牛酒便是牛肉和酒,这个时代,牛肉可不是寻常人家就能吃的,牛是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畜力,平民……不,即使是小世家要杀牛都要经过官府报备,除非是病死或意外死的牛,亦或是作为大型祭祀活动,要不然是不允许杀健康牛的。 而作为祭祀品的牛和酒同时送出,也就成为了这个时代最高的礼仪,倘若谁得了别人牛酒而不回应,便可被视为无礼,这是有损名节的事情。 张咨作为颍川名士和南阳太守,更是注重名节。 无奈之下,张咨只得安排马车和几十个卫士出城,去孙坚军营与孙坚会晤。 不过让张咨稍微放心的是,孙坚并未着甲,鶡冠朝服恭敬的在辕门口等候他。 等张咨下车,孙坚首先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把臂扶着张咨说道:“文台见过张府君,张府君大奖光临,让文台惶恐不已,军营简陋,还请张府君莫要嫌弃。” 孙坚言语和蔼可亲,让张咨顿时如沐春风。 人家给你面子,你不能不接。 于是张咨摆手道:“孙府君言重了,孙府君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子仪早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孙坚笑着摆手道:“些许虚名,不足挂齿,张府君,请!”说着伸手一引,将张咨引入帅帐。 帅帐之中早已摆起酒席,皆是写野味野菜,张咨也不在意,在孙坚的引领下坐下,二人抬杯遥敬对饮,开始酒宴。 “孙府君应太傅诏令千里北上讨董,当真令我佩服。” 孙坚摇头一叹道:“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且董贼今日之乱,与某还有些许因缘,某此番北上,也算是和董贼了了因果。” 张咨眉头一挑,好奇道:“哦?还有这等事?” 孙坚叹道:“昔日某从太尉张温一起讨伐西凉叛贼之时,董卓曾是破虏将军,掌管右路先锋。 但是此獠狼子野心,有意保存实力,迟迟不奉军令前来驰援,一路缓行,致使太尉与韩遂边章互有攻守对峙于金城一代。 某曾谏言太尉,召董卓来平凉军营,以军法诛之,然周慎力劝,外加太尉有自己考虑,导致董贼平安。 可怜张太尉在董贼把持朝政后不久就被董贼害死……” 听到这里,张咨和孙坚同时一叹,张咨叹道:“吾虽董卓表举就任南阳太守,但我乃颍川人士,前不久颍川遭难,也让吾痛彻心扉……” 二人此时算是有了共同语言,开始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张咨微醺,也没看到孙坚目光中杀意大盛,正准备告辞,一个孙坚士兵身着甲胄入得帅帐,抱手对孙坚禀告道:“将军,主簿唤南阳太守张咨一见!” 张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小小长沙主簿,想见自己只怕要来帅帐报唱相见,何以如此嚣张,居然说传唤? 这是上级对下级才有的! 张咨迷糊的看向孙坚,只见孙坚面容严肃问道:“主簿唤张咨何事?” 张咨眉头一皱,只听那传令兵道:“之前我等便有文书与张咨,我等奉诏讨逆,他钱粮未备,道路未整,是故传唤其问个明白!” 张咨闻言面色大变,此时他怎还能听不出来,这是孙坚有意安排的,想趁机发难!他一下掀翻面前桌案就要往账外跑。 此时只见孙坚抬手拍了拍,只见从帅帐四处潮水般涌进无数刀斧手,帅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孙文台!你想……你想干什么?欲谋我性命呼?!” 面对冷汗直下的张咨之质问,孙坚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问那传令兵道:“张咨便在我这里,主簿要怎的处置他?” 那传令兵冷冷看了张咨一眼,装模作样的出去,片刻后又进来,大声道:“主簿说,南阳太守张咨阻挡天军讨逆,稽停义兵,耽误讨逆大事,按例应推出辕门军法处置!” 听闻此话,张咨眼前一黑,吓得坐倒在地,颤抖指着孙坚喝道:“孙文台!擅杀朝廷官员形同造反,尔敢!?” 孙坚看着张咨冷笑一声道:“我孙文台报效大汉,问心无愧,你也不是我第一个杀的朝廷大员!”说着对那传令兵道,“便按主簿所言!” 是故两个凶狠的刀斧手顿时手起刀落,将还在颤抖的张咨砍成两段,枭首摆放在孙坚案前! 孙坚满脸暴戾的喝道:“给我带着张咨的为首让守军开城,带兵入城抄尽城中世家宅院,一颗粮草也不要给他们留下,凡有反抗者……斩之!” 第七章 会盟陈留 张咨被孙坚斩杀之后,孙坚的恶名也算是传遍了大汉。 这是一笔孽帐,孙坚并不知道他为了军粮和对世家大族骨子里带的仇恨所作出的举动对于他本身影响有多大,历史上之王睿和张咨被杀之后,孙坚成为了荆州士族公敌,被荆州世家仇视,天下名士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终孙坚一生,没有一个士人投奔他做幕僚,而且孙坚本人也死在了荆襄士族手中。 其子孙策的脾气和孙坚差不多,也是一个冲动暴虐的性格,是故若不是周瑜帮其谋划,大致也会陷入无文士投效的恶性循环。 历史上孙氏直到孙权执政以后,改变其父兄一贯压制世家的政策,这才在江东算是站稳了脚跟。 但是孙坚杀张咨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城中世家大族为了保命,纷纷交出粮草,乃至至汝南一路通畅,世家无不敢从。 当然,这也和袁术在得到孙坚杀张咨第一时间便自认南阳太守有关。 毕竟南阳毗邻汝南,袁氏的势力在南阳也不弱。 孙坚从南阳沿路至汝南与袁术成功会师,致使袁术麾下有了近五万大军,等袁术率领孙坚及汝南本部赶至陈留之时,陡然发现自己兵力乃是所有诸侯第一! 此时陈留城外早已军营连绵数十里,登高望去,白色军帐组成海洋一般连绵却又泾渭分明。 孙坚手搭凉棚,粗略一看,陈留城外此时驻扎了不下二十万大军。 远见有一将赶来,袁术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神色倨傲的等待着对方到来。 “将我帅旗立起来!” 袁术朗声一喊,身后的“袁”字大旗和“后将军”军旗纷纷而立。 那骑兵纵马前来,一看军旗,滚落马鞍,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后将军!” 袁术轻轻颔首算是应了,问道:“尔乃何人部将?” 那骑将恭敬回答道:“卑下乃是山阳袁府君麾下李琦,奉府君命令再次等候后将军。” 原来是山阳太守袁遗的部下,袁遗乃是袁术的堂兄,是袁氏在汝南的分家子弟,从小勤奋好学,去年就任山阳太守,治里地方颇有一套。 不过袁遗和袁绍的关系要比和袁术更好,因为袁术连庶出的袁绍都看不起,更别说分家子弟了。 “城内都有谁来了?” 面对袁术的询问,李琦答道:“冀州牧,豫州刺史,兖州刺史,东郡太守,山阳太守,陈留太守,北海太守,广陵太守及徐州刺史等都到了……” 袁术闻言点头问道:“那自诩为车骑将军之徒呢?” 李琦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袁术说的乃是袁绍,可他才是什么身份,当然不敢搭话,沉默片刻只好回应道:“袁车骑也到了,说就等您一人了。” “哟……”袁术转头对孙坚笑骂道,“你看看你看看,当真没脸没皮,我是后将军,他就要自诩车骑将军,若是如此,我还敢自称大司马大将军呢!哈哈哈哈……” 孙坚性子直,但也不是傻瓜,他投奔袁术,但不代表要得罪袁绍。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只怕离得越远越好。 孙坚干笑了两声没答话。 “走走,没了我袁公路,他们这会盟之宴吃的也怕是不香,让人久等也算是失礼,伏义,你安排一下大军驻扎,我带着文台进城。” 听到袁术的话,纪灵点了点头,率大军找一近水处开始驻扎。 待得袁术带着孙坚进了城,只见城中空地之上已然搭起大棚,无数帅旗矗立在大棚周围,大棚之中分坐着各路诸侯,而正中是一个高台,高台之上联军军旗以红字黑底的“汉”为主,看起来肃穆铁血。 见得袁术入场,各路诸侯纷纷起身向袁术拱手致意,袁术笑着拱手回应,等他走进场中央,只见左首处袁绍正坐在那里,身边是被表为行奋武将军曹操,二人中间空了一个座位,看来便是留给自己的。 袁术一看自己坐在袁绍下首,顿时心中有些不悦,但是全场诸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自己也不好借机发难,轻轻哼了一声,这才走到座位上坐下。 此时见能来会盟的诸侯人全部到齐,在场资历最老的东郡太守桥瑁起身道:“今日我等在此会盟讨董,需有人盟誓?” 盟誓在汉代就相当于出征前的动员讲话,是非常重要的仪式,而盟誓者一般都是主帅或主帅身边的大将。 一听桥瑁这话,在场诸侯都纷纷议论起来,但是袁术却眼尖的看见一面写着“中郎将公孙”公孙的旗子下面站着三人,为首的乃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布衣男子,男子面冠如玉,相貌堂堂,大耳长臂,非常惹眼。 他身后跟着两个大汉,一个赤面美髯,一个环眼豹头,一看别都是勇武之辈。 袁术皱眉问道:“那面是中郎将公孙瓒么?怎的立于那处?” 曹操在旁看到,抚须一笑道:“非也,那是代表公孙中郎将来参加会盟的高唐县尉刘玄德,他来之时被卫兵拦在城下,某家遇见便带他进来了。” 刘备听闻曹操的话,感激的看了曹操一眼。 他早料想道自己若是手中无兵力来参加会盟会被人看轻,这才从高唐县“顺”走了五百县兵。 可他也没料到,此次会盟与五年前黄巾之乱平乱是不同,那时候只要你手中有些团练民兵,都会被朝廷接纳,可现在来参加会盟的都是什么人?最低都是一郡太守,兵力皆是上万,他县尉算个什么? 即使是扯出师兄公孙瓒的大旗,都无人理会。 五百个县兵,让他进入会盟现场就和打其他诸侯脸似得。 幸得他被阻门外是正好曹操带着自己家兵入城,看刘备相貌堂堂不是凡人,而且谈吐有理有据,一时好奇便把他带入了会盟现场。 未想到这家伙入了现场以后,也不顾其他诸侯奇异的目光,把路上自己赶至的公孙瓒大旗一展,没座位便带着张飞关羽往旗下一站。 袁术一听,眉毛一挑,嗤笑道:“嚯!我们这会盟几时成了草寇聚义了,五百县兵,一个县尉,带兵投一方诸侯在城外驻扎便是,孟德你真是好笑,还把此人带进来,若是让董贼得知,还不笑我关东联军无人尔?” 张飞一听便不乐意了,刚想出来便劈头盖脸骂这人模狗样之徒一顿,却被刘备死死拽住袖子,刘备狠狠一眼瞪得张飞一蔫儿,不敢再有言语。 “后将军当面,吾刘玄德虽然官卑位轻,然身为宗室,也有一颗匡扶汉室,靖平乱世的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这讨董义事是靠着出身才能参加的么?”刘备朝着袁术抱拳,不卑不亢的问道。 曹操一听,咧嘴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袁术被刘备一句话梗得无话可说,倘若他要是承认了刘备说的话,别说是在场地位比他低的诸侯,就算是孙坚听了心里也会不舒服。 袁绍抬眼看了刘备一眼,心道此人倒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讨董会盟乃是大事,不要搞得太难看,所以开口解围道:“这位……义士说的有道理,董逆乃是天下之敌,人人得而诛之,来人,给这位刘义士来了便来了。” 袁绍都这么说了,袁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冷冷看着刘备退回到那公孙瓒大旗下站定。 刘备感激的朝袁绍拱了拱手坐下,此时在场人很多都为刘备出众的表现而侧目不已。 袁绍化解了袁术有意的先声夺人,这才对被袁术打断尴尬站起身的桥瑁点点头,说道:“桥公且继续。” 桥瑁朝着袁绍微笑一下,这才点头继续道:“我建议,由本初来主持盟誓!” 桥瑁这是投桃报李,毕竟刚才被袁术打断他也很尴尬。 袁绍闻言摆手道:“万万不可,绍虽然首倡讨董,但是毕竟资历不足,比起桥公来说,绍尚是晚辈。” “那就后将军来!”陶谦说道。 袁术也装模作样的摆手道:“我不行,大兄都不上,我怎能上?” 袁氏兄弟推脱倒是让在场有些混乱了,诸侯们你推我我推你,一时间也没有个好口才的上去主持盟誓。 直到片刻后,广陵太守张超起身道:“我有一友,文采颇好,不若让他来主持会盟可好?” 在场一听,皆点头默认。 是故张超推选出广陵功曹臧洪上台主持会盟。 臧洪确实是个有急智文采的,上台思略片刻,开口道:“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 今渤海太守袁绍、南阳太守袁术,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说着,接过卫士递来的酒壶,从蹀躞上拔出环刀在掌中一割,将鲜血滴入酒中! 诸侯们见状纷纷起身,来到台前滴血盟誓,此时就连刘备也是划破手掌递了血。 卫士将那血酒到了十几碗,在场诸侯抬酒祭天,纷纷大喝道:“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说完一饮而尽! 盟誓完毕,桥瑁起身道:“如今我联军三十余万人,不可无一将帅统领,我等当选出一个盟主来统领讨董联军才是啊!” 桥瑁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但是大家的目光大多集中于袁氏兄弟身上。 袁隗袁基惨死洛阳城下,临死前以三公名义号令天下群雄起义兵勤王讨逆,诛除董贼,首倡在袁氏,而且袁绍袁术因为叔父和长兄之死,和董卓有不共戴天的大仇,而且在场诸侯大多是关东世家出身,袁氏便是关东世家领袖,又是天下仲姓,不推袁氏之人还能推谁? 此时袁遗先开了口:“我建议本初担纲盟主之位!” 袁遗这话一出,韩馥刘岱等河北诸侯纷纷点头。 与袁遗针锋相对一般,就在袁遗开口后,孙坚笑道:“我倒觉得,后将军才是盟主位置的第一人选!” 而这话也得到了孔伷陶谦等人的支持。 袁绍和袁术相视而笑,可笑容中都是对彼此的不服。 至此,关东联军也彻底分为了两派,两帮人以就谁为联军盟主争论不休。 “报!” 就在此时,有士兵进入禀报:“陈留西南有大部人马来临,目测八万有余!”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陈留西南便是颍川方向,那个方向居然会有大部人马到来? 究竟是敌是友? 只有袁绍若有所思的看了曹操一眼,曹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莫慌,诸位一起上城头一看便知。” 第八章 他来了 此时,只见十八路诸侯纷纷立于城头极目眺望。 不多时,道路远方灰尘四起,大队人马走向陈留城。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那队人马立起军旗,众人皆是一惊。 军旗乃是大汉赤帜,上绣大汉正规军才能绣的龙纹,而幡旗之上乃是主帅姓氏,有眼见者发现,幡旗之上赫然是大字“袁”! 而帅旗之上乃是主帅官爵,有写“汉冠军侯”,有写“汉右将军”。 等待那军走进,大家这才发现那队人马虽然人多,但乃是两万多人人披甲的精锐士兵护卫着约四五万百姓。 那些军士人人身着暗红色缺胯袍,身披玄色扎甲,头戴带檐的碟盔,武器精良,脚步划一,杀气腾腾,皆是百战老卒,两万人一起站住,一股惨烈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在场诸侯无不面色大变! 而他们护卫在其中的百姓,虽然拖家带口推着板车,赶着牛马车,拿着行礼,但也是保持着方阵,虽然脚步凌乱,但看起来比起某些县兵团练更像是军队! 最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大队人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除了走路的震天脚步声,整个队伍中没有太多的声音,好似就连平民打扮的那些人也不说话一般。 这队人马人人头戴白色麻布条,好似在为人批麻,七八万人,人人如此,看起来颇为震撼! 等到队伍来到城下,队伍最前端一干文士武将的簇拥下,乃是一个身穿黑色兽面铠,外披蓝色大氅战袍,头戴白玉束发冠,脑门上也缠着白色孝带的少年。 少年眉目俊秀至极,但是满脸严肃,手上捧着两个梨木灵位,坐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之上,抬头看着城头上的一干诸侯。 “这莫不是……” 鲍信看着城下那个少年,转头对袁绍疑惑问道。 袁绍欣慰的看着下面的少年,点头道:“这便是我那侄儿,冠军侯袁君瑜。” 诸位诸侯这才恍然,原来城下那个器宇轩昂的俊俏少年将帅便是名满天下,和董卓大战颍洛道,全歼董卓四万大军的大汉右将军,冠军侯袁珣! “快快开城门!” 曹操眼尖,早便看到了和袁珣一起坐在马上的儿子曹昂,颍洛道大战,曹操也是颇为担心曹昂安全,可是听闻袁珣全歼董卓追兵,这才放下心。 至洛阳一别,曹操已然和曹昂分别了一个半月多,此时怎么不高兴。 “请问陈留太守张孟卓叔父在否?袁君瑜请求一见!” 未等开城门,袁珣在城门下高声喝问道。 袁绍愣了愣,看向张邈,张邈探出头去问道:“贤侄有何事找我?” 袁珣拱手道:“我此番前来会盟,带了冠军县四万三千百姓,求叔父在汴水附近寻一清静之处与我安顿百姓。” 张邈想了想,点头道:“可去城西十里处,虽无田地,但是比邻汴水,群山环绕,可安顿贤侄治下百姓。” 袁珣拱手谢过,转头对戏忠道:“劳烦师兄带领士兵百姓去那边设营驻扎,且建几个简易工棚把工坊设下,我带舅父和高大哥,还有文和和奉孝师兄进城便是。” 戏忠笑着点头道:“你且去便是,这边放心交给我。” 虽然冠军县被袁珣一把火烧了,可是工坊那些水力器械设备倒是被马钧浦兴带了出来,而且冠军县百姓大多都在工坊工作,工坊铺设应该不费时间。 虽然这里无田可种,但是因为袁珣在去洛阳之前便着手布置撤离之事,这大半年间四处购粮,粮草倒也算是充沛。 袁珣点了点头,这才带着黄忠高览、贾诩郭嘉和曹昂朝着早已洞开的陈留大门中骑马而去。 待得袁珣入城,诸侯们这才回到会盟校场再次坐好。 没有片刻,那个少年一手抱着一个灵牌进了会盟现场,身后整个文士武将五人。 他进入会场门口驻足于此,冷冷环视在场诸位诸侯一眼,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大步流星的走到刚才臧洪盟誓的高台前。 虽然袁珣的举动颇为无礼,可是诸位诸侯都感觉到袁珣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势。 那种气势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让人感觉并不好相与,尤其是联想到这个少年前不久刚刚歼灭董卓四万西凉精锐,并且干出在颍洛道筑起京观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后,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跳出来指责袁珣无礼。 关键是莫要看这袁珣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但是他官居大汉右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是名满天下的冠军侯,单论官爵已经是只在自表车骑将军的袁绍之下了。 所以要是话说回来,在场绝大多数诸侯见了他都得先行施礼才是。 袁珣头缠白色布带,看了看高台桌案上祭祀军旗的三牲和军旗,几步走上高台,将手中的灵牌放于军旗之前,随手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向着灵牌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诸位诸侯。 诸侯们面色一变,这才看清,那灵牌乃是太傅袁隗和太仆袁基的。 这时,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眼巴巴看着台上那气焰滔天的少年。 他想干什么? 争夺讨董联军盟主么? 虽然他官爵很高,而且因为父祖死亡和逃出洛阳并全歼董卓四万追兵之事名声传遍大汉,但是论起资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喝袁绍与袁术相比啊! 袁珣环视前来讨董的诸侯一周,目光在那惹眼的三人组面前略略停了停,这才收回目光。 随即,在诸位诸侯的目视下,他开口了。 “因为自颍川过来,要带着冠军县的百姓,是故在下来迟一步。” 曹操抚须点了点头,几天不见,感觉台上的袁珣变了一个人,比起在洛阳之时更加沉稳干练,气势之盛,都快赶上袁绍了。 袁珣接着道:“董贼与我袁家血海深仇,我袁君瑜与他不死不休,但是联军不可没有主帅,我提议……” 他眼光看向在下面目光柔和看着他的袁绍,点点头道:“我叔父袁本初,德行高洁,乃是我叔祖袁公内定的家主,也是我袁氏新一代的领袖,我提议由我叔父袁本初担纲联军盟主一职。”他说着,目光看向袁术,随即再次环视场中众人,“谁赞成?谁反对?” 袁珣话音刚落,便见袁术勃然大怒,站起身道:“君瑜,这是天下英豪会盟,你作为小辈怎可在这里大放厥词?快给我下来!” 袁珣斜着眼睛看了袁术一眼没说话,袁绍却是欣慰的朝袁珣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接口道:“公路此话好没道理,君瑜乃是大汉右将军,论资排辈也有资格说这话,而且他获得了讨董以来第一场大捷,你怎可还将他当做族中小辈?” 袁珣此时却开口了,他转头死死盯着袁术道:“三叔反对二叔担任盟主么?” 话语中的冰冷让一直支持袁术的陶谦都心中一咯噔,暗道这少年好强的气势。 刘备面容复杂的看着那个在高台上独领风骚的少年,暗自一叹…… 袁家果然是天下第一的世家,即使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手下精兵强将都远胜于自己,况且这少年官职和自己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想自己已然过了而立之年,还是名声不显,在诸侯看来乃是一个想混功绩的无名小卒……当真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该死啊! 不过刘备绝非泛泛之辈,他看着那个少年暗自下定决心,总有一日,自己也要向那少年一样在这乱世之中闯出一片天地! “哥哥,这孩童便是右将军?还挺跋扈啊!” 张飞看着袁珣在刘备身后低声道。 “禁声!甘罗十二为相,英雄不在年少,莫要看他年纪尚轻,但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刘备低声呵斥道。 而关羽微眯的眼睛略略睁开,眼光定在了袁珣身后那个四十上下的大将身上,点头道:“这冠军侯手下也是人才济济……那武将,好大的势,武艺只怕不输于我!” 而被袁珣提问的袁术此时却是有些进退两难,他有心争盟主,可是支持袁绍的人也不少,二人刚才都没有表态,此时若是承认自己反对,只怕落得个吃相难看的名声。 况且论军功官位,袁珣也不弱于他,他唯一压得住袁珣的,也就是个长辈的身份了。 但是袁绍刚才的话显然提醒袁术莫要以长辈身份来压人,没用还让人看不起。 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抱手坐下。 东郡太守桥瑁本来就是支持袁绍的,此时见袁珣一来便直接将此事板上钉钉,也是顺水推舟般站起身笑道:“那么咱们便共推本初为讨董联军盟主可好?” 见袁珣强势插入,连袁术都吃了瘪,其余诸侯也不再反对。 袁珣这才点了点头,率先朝着袁绍叉手鞠躬道:“汉冠军侯,右将军袁珣,见过盟主!” 在袁珣的带领下,在场诸侯无不起身朝着袁绍见礼,就连袁术也是不情不愿朝着袁绍鞠躬。 袁绍谦虚一笑,朝着在场诸侯回礼,儒雅道:“今本初不才由诸位共推于盟主之位,自当兢兢业业,不敢时刻放松,也希望诸位方伯、府君勠力同心,诛杀董贼,还天下清明,为我袁氏报仇!” 推袁绍上位乃是袁珣在路上便和坐下诸位谋士定下的策略。 当时离开冠军县的时候,袁珣便定下了依附袁绍的大战略。虽然袁绍几乎算是出卖洛阳袁氏换取天下讨董之资的做法在袁珣心里深深埋下了一根刺。 但是袁绍也算是天选之子,在讨董之后一路成为了北方霸主,成就一番大业是不容否认的。 而袁珣,始终是当朝袁三代,在辈分和声望上乃是天生弱势,和袁术袁绍没法比,况且他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岁。 袁珣不是没有在袁术和袁绍之间犹豫过。 袁术这个人,性格始终有问题,仗着自己是嫡子和长辈,一直想压制袁珣一头,虽然他在讨董之后凭借袁氏资本迅速成为除董卓外天下第一诸侯。 但是这货天性凉薄,是非不分,搞得自己声名狼藉,最后孤助无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比起袁术,袁绍虽然做出抛弃洛阳族人这种冷血做法,但对于袁绍来说,这已经是最佳途径了。 抛开这个不论,袁珣本就和袁绍关系十分好,在与袁基父子关系缓和之前,袁珣和袁绍算得上情同父子。 袁绍本身并不是无情之人,对待子侄非常好,这一点从他把三个儿子和外甥高干分封与河北四州就能看得出来,所以袁珣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袁绍。 这也是祖父袁隗的意思。 袁珣目光略带复杂的看着志得意满的袁绍,心道:不知自己这算不算忍辱负重了。 但是依附始终也只是一时之举,既然已经答应过祖父和父亲,他就当成为逐鹿的一方! 第八章 桃园三基……三兄弟 盟主推选出来,袁珣走到了袁绍身边,袁绍捏了捏袁珣的肩膀,朝着袁珣点了点头,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慨。 愧疚的乃是自己出逃之时实际已然将袁珣和洛阳袁氏三百多口人当做了弃子。 感慨的是袁珣虽然长大不少,可是和自己关系一直没变,依旧是那个如同自己亲儿子一般的孩子。 他差人在袁术下首布置了座位给袁珣,算是间接表明袁珣在联军之中地位仅次于他和袁术。 袁绍站起身,走到高台之上,看着叔父袁隗和大兄袁基的牌位,心中一酸,忙移开目光,不敢久视,低着头拿起三炷香点燃给两个灵位鞠了躬,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转身开始点将。 袁绍命韩馥和袁术为南北辎重主官,供应联军军粮,又表曹操为奋武将军与孙权二者左右路先锋,随即命大军兵逼酸枣。 点完将之后,袁绍看向袁珣,他安排了各路主官的军职,却不好安排袁珣。 首先,袁珣是所有诸侯中唯一一个带着百姓来参加会盟的,其二袁珣一来便支持了自己当上盟主,声势大振,是故袁绍也不好安排袁珣太危险的任务,想着为袁珣节省军力。 袁珣见状,起身朝袁绍行礼道:“叔父,我想与曹叔父同路!” 袁绍眉头微皱,沉吟一下道:“倘若君瑜全军参加右路先锋,则右路兵力太过膨胀,恐引起董贼警觉,压力过大。 而且君瑜你的百姓也不可能没有人保护,君瑜你可带五千本部兵马参与孟德的右路军,其余兵马吞并陈留,一来作为后备力量,而来守护你冠军县百姓。这样可好?” 袁绍自己手上没有多少兵,他的兵都算是韩馥的,是故袁珣今日所带两万五千彪悍精锐便可以作为袁绍自己的嫡系,想来以他和袁珣的关系,袁珣自当知晓。 袁珣当然知道袁绍的意思,他更是知道这场名为讨董,实际乃是诸位心怀鬼胎的军阀捞政治资本的闹剧是什么样子。 虽然和董卓有血海深仇,他也不想像历史上曹操那般吃力不讨好。 所以这样的安排倒是颇合他的心意。 董卓之死,绝不在讨董之时! 史阿已然带着甲一和暗部前往长安安排,等到时机成熟,便可拿下董卓首级! “一切听从叔父安排。”袁珣拱了拱手,恭敬道。 会盟完成,一干诸侯摆下酒宴,美姬乐工入场,一时间场面开始热闹起来,袁珣没有太多心思和这些诸侯花天酒地,借故担心冠军县百姓先行告退。 “君瑜长途跋涉而来,也已经倦了?且去城中休息,我等会宴会完毕在去寻你。”袁绍看着袁珣笑道。 袁珣拱手道:“叔父自便,但我乃冠军县主官,不可脱离百姓太久,这城中大宅我便不住了,我去军营住便是,叔父有何事,只需差一信使唤我便是。” “辛苦了,去休息。”袁绍温言道。 袁珣朝着在场诸侯拱了拱手,当即转身就走。 同时出来的还有刘备三兄弟。 他们当然没有参加诸侯宴会的资格。 袁珣刚才在会场之中便注意到了刘备,虽然不认识刘备,可是看到关羽张飞那颇具辨识性的长相之后,也知道了这个招风耳的儒雅中年人是谁。 两方一起走出会场,刘备因为身份原因落后袁珣一步。 哪知袁珣才出会场便转身上下打量刘备,故作好奇叉手问道:“这位府君,我看您颇为面生,而在会场站立,难道您便是蓟侯公孙伯圭?这会盟乱哄哄的,居然也不给蓟侯您安排座位,倒是失礼之至。” 刘备闻言略微尴尬,正要回答便听张飞嚷嚷道:“那小孩儿什么眼神,公孙伯圭算什么东西,此乃……” “三弟!” “不可无礼!” 这次不但是刘备转身呵斥,就连关羽都是冷喝一声止住张飞大放厥词。 刘备喝止住张飞胡说八道,尴尬叉手鞠躬行礼道:“高邮县尉刘玄德见过右将军。” 果然是他! 袁珣看着眼前这个儒雅中年,心中好奇万分,这边是那个百折不挠,颇具其祖刘邦遗风的小强刘备! “原来是玄德公。”袁珣客气回礼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想不到袁珣随口的客气倒是让刘备颇为惊讶,他惊喜问道:“冠军侯也知道我刘玄德?” 眼前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啊,乃是袁氏嫡子,以军威和尝试救圣驾乃至击败董卓追兵闻名天下的少年诸侯啊! 是故袁珣的一句客气话让刘备简直惊喜交加,鼻子都有点发酸。 袁珣闻言一滞,随即想到现在刘备当真还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自诩中山靖王之后,也没人搭理他。 刘氏建立大汉三百多年,几百年间多少汉室后裔流落民间,就算是光武帝子孙后裔中也家道中落寂寂无名者甚多,更别说三百年前西汉景帝那一脉传下来的人了! 什么汉室后裔,在其他诸侯看来也就那么回事,除非你官至刘虞、刘岱、刘焉、刘瑶那般一方太守州牧,要不然谁鸟你啊! “玄德公昔日在冀州平乱时立下汗马功劳,在下也有所耳闻。” 袁珣无奈,打了个哈哈。 刘备听闻差点落下泪来!自己早过而立之年,此时方知天下还有知晓他刘玄德的人,顿时对眼前这少年诸侯好感倍增。 刘备拱手深深鞠躬道:“些许小事,怎能比得上君侯你赫赫战功,君侯也勿要称我为公,备不过一介县吏,怎能当得君侯你口中‘公’字?便直呼备之名字便是。” 眼前中年谈吐得当不卑不亢,果然是青史留名的昭烈帝啊,袁珣前世读三国时,第一喜欢曹操,第二便是喜欢这百折不挠终成大业的先主昭烈帝。 有人说什么刘备无德四处招摇撞骗,只会眼泪愚人,哭出一个蜀汉…… 狗屁! 只有真正进过社会的人才知道,刘备白手起家多不容易,作为三国君主中最低的人,一路走来简直就是地狱模式,一般人要是遇到刘备的情况,早就放弃一万次了。 可是刘备生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这是何等的毅力! 还有人说他虚伪假仁慈。 是,袁珣承认,在了解刘备的时候他所谓仁义道德上确实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方面,比如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把自己义子和儿子分别命名为“封”“禅”野心毕露,明明心中很是看重刘禅,还要在赵云面前装出摔阿斗的戏码。 明明生怕诸葛亮篡位,却在遗诏中写出“彼可取而代之”这种道德绑架的话。 可那又如何? 刘备即使是装仁慈,人家装了一辈子,那就是真的仁慈。 都说学坏一分钟,学好一辈子,做一辈子的仁德之人,何等之难啊? 所以袁珣前世很喜欢刘备。 “诶……”袁珣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却之不恭,称玄德一声‘兄’了,玄德兄哪里话,英雄不问出身,况且玄德兄乃是汉室后裔,天下反董之诸侯多矣,反董之县吏只有玄德兄一人尔,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大义,难道不值得人佩服么?” 袁珣说完此话,不但是刘备眼眶通红,直擦眼泪,就算是一直昂立“装x”的关羽也是微微睁眼,目光柔和的看着袁珣。 “你这小孩,刚才看着飞扬跋扈,倒当真是个明事理的人,俺喜欢你!”张飞闻言哈哈一笑,大声道。 听闻此话,陈到黄忠都是面色一变! 袁珣是谁? 乃是大汉右将军,冠军侯,手下精兵两万五千余人,除了尚且没有地盘,乃是真真切切的天下诸侯t1序列的大鳄,眼前这黑脸汉子张口小孩,闭口小孩,这般不尊重,当然会让袁珣部将大怒! 啪! 刘备也是闻言面色大变,转身抬手就是一嘴巴甩在张飞那黑脸之上,骂道:“你要害死我吗,此乃天下闻名高德之士,哪轮得到你这莽汉口放厥词?!还不向冠军侯道歉!” 张飞被刘备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委屈的看着刘备,再看看自家二哥关羽也是一脸责备,这才委屈巴巴叉手鞠躬道:“张翼德向君侯道歉。” 刘备赔笑道:“我这兄弟性格莽撞,口不择言,还请君侯见谅。” 袁珣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飞,随即大度摆手笑道:“无妨……玄德兄,这二位是?” 刘备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弟关羽关云长,这黑厮是我三弟张翼德,我三人乃是结义兄弟,这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听到刘备说什么万夫不当之勇,黄忠鼻翼一耸,暗哼了一声,引起关羽抬眼注视,黄忠因张飞的话心中不悦,冷冷看去。 关羽只觉黄忠如同一头卧虎抬眼眈眈虎视一般威压铺面,一时间也是心中一惊。 刚才在会盟现场便发现黄忠威势之强,不下于他,此时再细细感觉,只觉得黄忠威势还在自己之上! 这冠军侯手下的当真是藏龙卧虎! 见了关张二人,袁珣也是十分开心,笑道:“二位壮士果然雄姿英发。” 关羽收回与黄忠对视的目光,拱手道:“冠军侯谬赞,比起这位将军,某家还有不足。” 听得关羽说这话,黄忠这才撇开目光。 袁珣笑道:“若三位义士不嫌弃,我也要出城,我们同路而行可好?” 刘备受宠若惊,哪有不应的道理,欣然答应。 一路上刘备和袁珣天南地北无所不聊,一时间也是对袁珣的博学多才佩服不已,同时也对袁珣好感再次上升。 等到出了城,刘备要和袁珣辞别,袁珣好奇问道:“玄德兄驻军何处?” 刘备面色一红,说道:“我部曲只有五百县兵,不受重视,是故被安排与那边山梁之上。” 袁珣眺目远望,只见那山包荒凉至极,而且四面没有水源,随即皱眉道:“那处连水源也没有,如何能驻军?” 刘备苦涩一笑道:“谁让我官轻言微,即使是这五百人,还是我从高唐县令那里骗来的……” 袁珣笑了笑,安慰道:“兄长莫要妄自菲薄。”随即将自己征何仪时用刀逼着李旻调兵之事当做笑话给刘备说了说。 刘备三人闻言皆是莞尔,就连张飞都对袁珣颇有好感。 “那处实在是不能作为军营,倘若玄德兄不嫌弃,可带着你的部曲暂时归我统帅,到我营地附近扎营便好。” 听到袁珣如此说,刘备巴不得呢! 他一个小县尉,毫无靠山,今天袁绍让他呆在会盟现场露个脸,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他还能指望袁绍给他安排职务?做梦? 现在袁珣有意招揽,倘若自己努力,这高位少年也有上表推荐官员的权利,说不定还能得个杂号将军呢! 就算不行,当右将军府军职也好啊! 就算是个右将军府校尉,怎么样也比顶着个县尉好? 袁珣招揽刘备,也不是说单纯的对桃源三基佬……三兄弟有好感,更是看重关张二人的武力,有此二人在账下,之后讨董会更会顺利不少。 抛开二人来说,其实刘备本人也是一个不错的统帅,至少在诸葛亮出山之前,刘备所有仗都是自己打得不是么? 打得也不错啊!比如徐州与吕布的对峙。 第十章 贤妻·良母 袁珣辞别刘备,带着郭嘉贾诩,黄忠陈到向着自己营地而去,曹昂自然是回到了他父亲曹操身边,而刘备三兄弟乃去他们军营收拾营帐准备驻扎于袁珣军营旁边。 张邈为袁珣找的地方确实不错,毗邻汴水河畔,周边山清水秀,除了没有矿产资源,若是单纯论环境,那要比冠军县好的太多了。 等袁珣带着几人进了营地,此时营地正井然有序的在铺设,军营已经立好,大帐连绵于汴水南岸,而百姓们在戏忠和陈群的指挥下打桩的打桩,伐木的伐木,一片火热景象。 就连工坊的工棚也已然开始有了雏形。 见袁珣牵马到来,戏忠笑着指着连绵五里多地的营寨道:“咱们的百姓,到了哪里都能活。” 陈群也感叹道:“主公,冠军县百姓生存能力之强,乃某平生觐见!短短几个时辰,营寨便有了雏形,而且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放在其他地方简直没法想象。” 袁珣在人群中看到乐老四忙前忙后的安排快速建立居住的木质棚屋,也微笑道:“毕竟都是吃过苦的,不过是再建一次罢了。” 陈群点头道:“三个月建城之事当时我还想不通,此时见这些百姓之勤劳,我似乎能理解了。” 此时,妇女们带着烧好的凉茶来给正在忙碌的男人们,一个妇女见了袁珣立足观察棚屋建造情况,走了过来,从木桶中舀出几杯热腾腾的凉茶递给三人,笑道:“公子终于回来了,有了您,咱们就有了主心骨了。” 袁珣笑着接过凉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意直冲心脾,感叹道:“名茶也喝了不少,还是咱们冠军县的凉茶喝起来舒服。” 妇女笑着看着袁珣喝下凉茶,收了杯子,这才朝着三人一个万福,跟着众人开始忙碌。 陈群看着如火如荼的工地景象,点头道:“照此速度,只怕明日天亮便能搭起营寨?” 戏忠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陈群的话。 “文长不去安排族人么?” 听到袁珣好奇询问,陈群摇头笑道:“我又不是族长,哪轮得到我安排族人?陈留也有我陈氏的一些产业,族人自然去了城中。” “文若兄呢?” 袁珣环视四周,也没看到荀彧和荀氏族人。 戏忠道:“和陈氏一样,去了城内,不过文若说他安排了族人便回来。” 袁珣点头。 颍川和陈留相隔不远,颍川各世家在陈留置地很正常,况且似乎荀谌便在袁绍账下,荀彧举族去投荀堪合情合理。 而且荀彧不是说了么,安排了族人便会回来。 袁珣看了看偏西的日头,说道:“可以安排大家埋锅造饭了,待晚饭后全员来帅帐议事。” 说完,便朝着营地内走去。 黄氏带着奴婢便住在颍水边上,袁珣踱步来到那处,只见几间茅屋已经盖好,周边乃是锦衣卫的护卫营帐,将黄氏的茅屋护卫在其中。 甲一和史阿已然前往长安以初晴馆为基础架设情报网,而现在在袁珣身边主持情报工作的乃是甲一的亲弟弟,参与换日计划的乙一。 锦衣卫的主账就在黄氏茅屋边上,一般人看来,这里都是护卫袁珣的卫士,极少数人才知道这里不起眼的军帐乃是主导洛阳暗杀行动那个神秘的组织。 乙一身穿一身寻常的缺胯袍,正拿着一份黄麻纸信件往锦衣卫帅帐走,见袁珣漫步而来,快步向袁珣走去。 “乙一见过主公。” 袁珣点了点头道:“小乙,一切可还顺利?” 乙一点头道:“对于讨董诸侯的渗透发展的不错,主公给出的名单中那些诸侯身边都安排了人。” 袁珣应了一声,前来参加会盟的各州郡主官很多都带着奴婢侍妾,若不是情报所显,袁珣根本没法相信这群诸侯打仗还能带着女眷,简直不是来打仗,而像是来郊游的。 不过袁珣也知道,很多诸侯名为参加讨董,更多的不过是来划水镀金,捞政治资本的,真正想要讨董的也就那么几个。 不过也好,也给了锦衣卫在诸侯奴婢侍妾中安插暗桩的机会。 乙一佩服说道:“主公果然料事如神,名单中除了公孙瓒并未前来讨董,其余人悉数到齐。” 袁珣暗自苦笑一声,这叫什么料事如神,也不过是穿越众的优势之一罢了。 “重点关注一下冀州牧韩馥,有何异常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袁珣之后的计划乃是依附袁绍,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袁绍发展的好坏实际上就是袁珣自身发展的好坏。 其实袁绍和袁珣的情况还挺像的,前来讨董的诸侯之中,除了袁珣、袁绍、曹操,其余人皆是有自己地盘,且发展了一段时间的,特别是兖州刺史刘岱,冀州牧韩馥等。 额……刘备……就不提了。 袁绍虽然挂着一个渤海太守,但渤海郡本来就不是什么富庶的郡,而且袁绍也不似韩馥刘岱等安心发展自己地盘,一直都在潜心等待讨董时机到来,是故现在手下嫡系兵力还不如袁珣呢。 韩馥…… 这是袁绍崛起的第一个台阶,需要重点关注。 乙一闻言点头,然后恭敬顺手将手中黄麻纸递给袁珣。 袁珣接过,粗略扫了一眼,眼看到洛阳董卓为刘辩发国丧,并集结大军于洛阳时,眉头微微一皱。 “董卓集中了多少人?” 乙一想了想,说道:“从河内并州雍凉抽调了将近三十万人,奇怪的是,长安附近守军和董卓一部分西凉嫡系调防了。” 袁珣冷哼一声,这厮早已想好了退路,看来想的就是能守住洛阳便守,受不住便退往长安。 而且这招以退为进的妙处在于,洛阳方面肯定早就看穿了讨董联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并不在一条心,若是洛阳失守……不,可能汜水关和颍川两地失手之后,董卓退往洛阳,让出司隶大片土地,彼时联军之中派系内斗,肯定无暇顾及西进讨董。 这种一桃杀三士的计策风格袁珣很熟悉,又是李儒定的计! 但不得不承认,李儒行策之精准,简直一针见血,和曹操仓亭之战再拜袁绍后,不急于进军河北,而是坐观袁氏二子内动有异曲同工之处。 李儒不愧是汉末历史上有名的谋士。 “干得不错,和长安那边要保持联系,能否取下董贼项上人头,便看锦衣卫的了。” 袁珣拍了拍乙一的肩膀。 “定不负主公厚望!” 别过乙一,袁珣这才踏进黄氏的茅屋之中。 茅屋虽然简陋,但也是中间正堂,两边有耳房的屋子,以厚木板建的墙体,下面以吊脚形式悬空,看起来倒也雅致。 袁珣上了台阶进了正堂,只见正堂之中,袭人侍立在一边,海棠正陪着黄氏说笑,二人看起来极为和谐,黄氏在海棠有意的逗弄下捂嘴而笑。 “珣儿来了?”黄氏见袁珣进来,不禁展颜笑了起来。 “见过夫君。”毕竟黄氏在,海棠起身万福道。 “孩儿见过母亲。” 袁珣向黄氏行了礼,这才刮了刮海棠的琼鼻道:“和我还这般客气,当真让人不习惯。” 黄氏看着二人亲昵模样,笑道:“你还说棠儿,你自己在我面前还不是一样,从小便是小娘长小娘短的,现在这样你当我习惯么?今日不是去城中会盟么,还道你不会回来了呢。” “嗨!” 袁珣一边脱着身上的甲胄,一边漫不经心回答道:“一群老家伙在那里里喊口号,端的没意思,谁愿意陪他们?还不如回来和母亲一起吃顿饭来的畅快。” 黄氏知道袁珣是在开玩笑,但是心中也是很受用,点头道:“来的正好,今日叔至送来一些野味,正好让厨子做了,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海棠看着袁珣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禁捂嘴轻笑,走上前去为袁珣卸下甲胄,整理好交给袭人。 袁珣脱下甲胄,浑身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借着袭人送来的水盆洗了把脸,这才坐下。 “彤儿呢?怎的不见她?” 海棠为袁珣端上一杯清茶,笑道:“妹妹估计此时正在陪太后和天子。” 袁珣嗯了一声挑眉笑道:“好家伙,在宫内还算是不共戴天,现在出来了,倒成了一家人,这让人不知说什么为好。” “妹妹也挺可怜的,现在除了天子和太后,只怕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海棠让袭人吩咐下人上酒菜,接口道。 不一会儿,袭人领着奴婢上了一桌野菜野味,还未等袁珣开口让她上桌,自己先一溜烟跑了,气得袁珣瞪了这小妮子背影一大眼。 黄氏笑骂道:“你这人,从来没个高低尊卑,倒是为难了袭人这丫头,跟着你活受罪,这些年只怕没少被人家戳脊梁骨。” 袁珣接过海棠斟的果酒喝了一口,笑道:“我从小散漫惯了,倒是没想过这些,以后这些事儿啊,海棠管着便好。” 黄氏闻言柳眉一簇道:“我知道你和棠儿两情相悦,但是棠儿毕竟只是太原王氏宗女,而公主殿下乃是汉室公主,这嫡妻之位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说着,黄氏对海棠道,“棠儿也别多想,家中不立规矩,要被人背后数落的,而且……” 黄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对袁珣道:“为娘知道你不喜欢循规蹈矩,但是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你还是袁氏嫡孙,将来要继承你父亲衣钵的,况且你现在已为人主,没点规矩让别人如何看你?” 袁珣正大口扒着饭,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叹口气道:“母亲,倘若论嫡妻,按法理玉……董白才算是我嫡妻,这又如何算? 况且若不是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我第一个明媒正娶的肯定是海棠。况且母亲您不是不知,您熬了多少年才被扶正?” “这……”黄氏听得袁珣歪理,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袁珣说得对,若是论起法礼,董白乃是袁珣第一个明媒正娶的女人,乃是袁珣的正妻,这到哪都没得跑。 黄氏再次皱眉道:“我是我,你是你,怎可相提并论?你生母乃是永安长公主,你父亲的嫡妻永远是她,若不是你母亲早逝,我也只能算是个如夫人,我难道就不是宗世女么?” 袁珣眉头大皱,海棠就是他心中的正妻,但是自己的母亲都这么说了,自己怎么好反驳于她呢? 海棠看着袁珣维护自己,心中温暖万分,但爱极了袁珣的海棠怎忍心看爱郎为难呢? 她忽然起身,然后跪在了袁珣面前。 袁珣吓了一跳,问道:“棠儿你这是作甚?” 海棠严肃的看着袁珣道:“妾身请一纸休书!” 袁珣闻言眉头大皱,不悦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起来!” 海棠倔强摇头道:“倘若袁郎因偏爱妾身失了法度礼数,还不如休了妾身,妾身不想被后人耻笑。” 袁珣看着海棠那倔强的模样,不禁深深叹气道:“你这是何苦?” 黄氏看着海棠,目光中带着钦佩,点头对袁珣道:“珣儿,你可以任性,因为你是一家之主,但是不能自私。” 看着袁珣想要说什么,黄氏抢先说道:“自周礼着成伊始,不管你成不成认,世间便有尊卑贵贱,后宅也一样,正妻和侧室必须遵循于此,你偏爱棠儿没错,可若是一意孤行要把棠儿立为正妻,你们都会被人诟病的,你那桀骜性格可以不在乎,可是棠儿呢?她会被别人指名道姓的骂,更有甚者会被写入家谱让后人蒙羞,你让棠儿如何自处?” 海棠见袁珣口气松动,温柔一笑道:“妾身感念袁郎宠爱,可是袁郎莫要忘记,当今还是汉室天下,袁郎将妹妹立为正妻,之后逐鹿也会受到心向汉室之人侧目,而且倘若妹妹和袁郎有了孩子……”说到这里,海棠杏目流光闪动,“此子怀有袁氏和汉室骨血,就算……也是名正言顺!袁郎此时乃是人主,思考皆应该以基业出发,万不可因私废公才是。” 袁珣闻言震惊的看着海棠! 想不到海棠一介女流,想的居然如此长远,就连之后篡汉之事都想到了,果然心思细腻! 而且袁珣也感动于海棠万般为自己着想。 他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海棠说的这些袁珣哪里不懂呢? 他自己本身就有汉室血脉,自然知道倘若刘彤成为正妻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不夸张的说,自己能够受封冠军侯,到达今天这一步,若是生母不是刘泷这个长公主,根本不可能。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将刘彤立为正妻,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哪里还是以前那个肆意任性的公子哥,但是对于海棠的爱,终究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此时见母亲和海棠都这么说,他也只得长叹一声,道:“罢了……母亲和棠儿说的都有道理,内宅之事便听从母亲和棠儿的安排……” “矫情!”黄氏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看到儿子妥协笑骂一声道:“有棠儿这般贤妻,你偷着乐!起来吃饭!” 说完,黄氏面容古怪道:“为娘看棠儿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你这小子,将族人撤离那夜居然还有心思与海棠圆房,为娘佩服!” 噗! 袁珣闻言一口饭喷了出去,海棠更是俏脸通红,羞的低下头去。 “母亲!您说什么呢!” 袁珣怪叫一声道:“我与棠儿……乃是之前便行了周公之礼……” “哦~~~~”黄氏呵呵一笑拉长声音道,“原来如此啊……想必是你这只猫儿先忍不住偷了腥才是!棠儿也真是的,让你这般容易便得逞。” “母亲……吃饭可好?” “好好好……哈哈哈哈……吃饭吃饭……” 第十一章 贤妻·良母 下 在黄氏茅屋不远处的颍水边上,也建着和黄氏所居住的茅屋相差无二的一座不起眼的茅屋,同样也在锦衣卫保卫范围之内,同样也是有着袁氏老仆侍奉在外,甚至院门口的小茅屋中就居住着袁隗府邸老奴花伯。 花伯也是袁氏家将出身,不过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腿脚不便所以成为了袁隗的管家。逃出洛阳之后,花伯便被安排在这里侍奉此间主人。 花伯安排了此间主人饭菜后,从厨房了端出一个带菜带饭的大碗,端着碗一边吃着一边巡视了一圈院子周边。 他察觉到周边暗哨密布,防卫明松暗紧,这才点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伯倚靠在栅栏之上看着下面工地之中冒起百姓烧火做饭冒起的鼓鼓浓烟,还有不远处等待吃饭的孩童们跑来跑去玩耍的身影,忽然扒饭的手略略停顿了一下。 “主公,您看到了么,这些生计昂然的样子?这些百姓即使是离开故土,脸上依然带着笑啊……”花伯暗暗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喃喃道,“不对,也许是跟着少主,少主脚跟驻足的地方便是家?您不是一直想来少主的冠军县看看么?这些百姓在的地方,它都是冠军县啊……” 花伯喃喃自语完,笑着坐在门口那被砍树冠的柱墩之上,大口吃着碗中饭菜,格外的香甜。 一如他老是坐在袁隗府邸二门门廊之上吃饭的样子。 屋内乃是一男三女围坐在竹制圆桌之上吃着饭,菜式也简单,一个清炒鹿肉,一盘韭菜炒鸡蛋,三个野菜,五菜一汤。 虽然菜式简单,但是桌上的几人吃的却十分香甜。 “你这孩子,在宫中那么多珍馐美味却不见你吃如此香甜,吃慢些才是。” 何之瑶看着狼吞虎咽的刘辩,笑着摇头道。 “说来也奇怪,宫中的饭菜虽然精致,但是味道却真不如这些,而且这些天全都吃些干粮,嘴里都淡了。”刘辩一面往嘴里塞菜,一面口齿不清的说道,“母后、皇姐和爱妃也多吃些,这鹿肉嫩得紧呢!” 刘彤笑道:“宫中饭菜哪能和这里比,给咱们做饭的厨子可都是夕羽楼的名厨,莫看菜式简单,口味可是风靡洛阳。” 刘辩点头道:“难怪呢!朕早便听说这夕羽楼中饭菜乃是洛阳第一美味,一直想去尝尝都没机会,以前在史道人家里,朕身上也没什么钱,等有钱了,又成了天子,连宫门都出不了。” 何之瑶看着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看似风光,实际上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少年时代便被送出宫为一个道人收养,刚刚当上天子没几天便被董贼废黜,在宫中天天担惊受怕。 此时一顿简简单单的寻常饭菜却让他如获至宝,让她听得当真心酸无比。 再看看这头顶显得简陋的草屋,更是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辩儿且忍忍,赶明儿母后去寻君瑜说说,让这些平民给你造个行宫便是,你是天下共主,应有天下共主的样子。” 刘彤闻言眉头一皱,放下碗筷看着何之瑶说道:“太后,这里不是洛阳,莫看外面各路诸侯哭着闹着要讨董,但真正心向我大汉的有几个?若是辩儿落在他们手里,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另外一个董贼?还是太后为了那点荣华富贵和帝后架要让辩儿成为像刘协那般的傀儡?” 何之瑶秀眉一皱,摇头道:“哀家哪里是这个意思?” 刘彤轻轻一哼,抬起碗筷道:“若不是,那便低调些,太后和辩儿住的已然是最好的地方了,全冠军县也只有君瑜我们夫妻三人,我婆婆还有太后您才能住着草屋,莫说百姓了,就算县中各个将领主官都只是住帐篷。” 何之瑶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她也知道刘彤说的是对的,袁珣从入洛那天开始便从未背叛过皇室,说到的保护他们也一直都兑现了。 但是何之瑶也能感觉得到,那个才入洛阳,在宫中见到带着些许青涩和小聪明的袁珣在洛阳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变了。 “皇姐,那我们怎样才算是低调呢?”刘辩好奇问道。 刘彤想了想,说道:“前来会盟的各路州郡主官,包括盟主和后将军,还有奋武将军曹孟德等很多人都见过天颜和太后,是故辩儿和太后无事不能出营寨,以免被人窥探到,其二便是太后和辩儿需换个身份,互相称呼也不能母后长母后短的,以母子相称便可,这身份嘛……便已袁氏族人自诩便是,也不会引起怀疑,君瑜救你们出来,付出多大代价你们应该知道,可莫要给他再添麻烦,君瑜够累了。” 刘辩拍手笑道:“好哇,这主意好!那以后我便叫做袁汴便是,正好也在这汴水旁住下。” 何之瑶心中失落,她一向虚荣,要不然也不会给何进暗中使绊子,此时连唯一拥有的名号都不能使用,让她一时也适应不了。 但想起袁珣,她一颗心却又有些砰砰跳,忍不住装作若无其事问道:“君瑜今日会盟不回来了么?” 刘彤闻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回来,他向来不喜欢应酬。” “彤儿……你与君瑜圆房了么?” 何之瑶忽然的一问,让刘彤顿时面色羞红。 “还……还不曾……” 何之瑶奇道:“这是为何?” 刘彤害羞道:“大婚当日君瑜宿于那董白的房中。” “那他和董白圆房了么?” 刘彤摇头道:“不曾。”说着,将那晚袁珣如何转移了右将军府三百多袁氏族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可是哀家……我看那海棠已然不是处子之身了,彤儿,你年纪小,可莫要犯糊涂,你是宗室公主,虽然之前被董贼安排成了妾室,但是董白和君瑜的婚事名存实亡,你需注意那个叫海棠的,听说她和君瑜乃是两情相悦,君瑜对她颇为宠爱。 君瑜性子桀骜不驯,颇为不尊礼法,莫要到时候立那海棠为正妻,有你哭的时候。” 刘彤闻言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会的,海棠姐姐温柔恭谨,就算君瑜犯糊涂,她也不会的。” 何之瑶牵起刘彤的手叹道:“傻姑娘,这夫妻情爱哪里说得准啊?海棠纵是知书达理,可是涉及内宅地位的事情,谁会吃亏?况且嫡子乃是可以继承家业的,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 刘彤更加沉默了,片刻后再次摇头道:“君瑜身担数万百姓兵士性命,我爱他至极,不能为他添麻烦,倘若……倘若他真的将海棠姐姐立为正妻,只要他能匡扶汉室,换天下清明,百姓安康,纵使一个妾室我也毫无怨言。” “唉……” 何之瑶看着刘彤,心中也苦涩起来,刘彤至少还能有名位,自己呢?自己难道不爱那少年么?可是自己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啊! 而且……而且袁珣似乎也一直看不上自己…… “总之,你要把握机会呀,你乃天潢贵胄,正妻之位容不得旁人窥伺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将来你的孩儿考虑啊。” 刘彤红着脸道:“我知晓了,母亲快吃饭。” 想到即将要和袁珣圆房,她心中不禁又期待又忐忑,至于什么嫡妻嫡子的,她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袁珣吃完饭并未去刘辩之处请安,事实上,自冠军县出来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和刘辩母子减少了接触,怕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莫说是诸侯了,即便是冠军县,也只有极上层的几个人才知晓这对母子便是当今太后和正统天子。 不过他还是差人为刘辩送去书籍和吃穿用度。 袁珣换了一套月白色箭袖直裰,披着蓝色丝绸道氅,剃着牙和沿路连夜赶工造营地帐篷的百姓们打着招呼一路溜溜达达来到军营之中。 看起来刘备已经带着他的五百县兵到了军营,那些县兵一面安营扎寨,一面看着装备精良的冠军兵们羡慕不已。 等到袁珣掀开帅帐,只闻里面肉香扑鼻,帅帐中间架着一口大锅,锅中炖着鹿肉和一些野菜,冠军县文武核心官员正在亲兵的伺候下大快朵颐。 而刘备三兄弟,除了埋头大吃的张飞,刘备和关羽皆是拘谨的在自己案桌之上小口吃肉。 “哟!不等我你们自己便吃起来了么?还在我这帅帐里吃火锅,你们还真是随便啊!” 郭嘉吱溜一口喝下一杯酒,瞥了袁珣一眼说道:“你老人家有美眷佳人陪伴用膳,哪用得着我们陪啊?” 戏忠和郭嘉碰了一个,哈哈笑道:“就是!还道你是心怀百姓,原来是要赶着回去看娇妻美妾,当真令人羡慕。” 听到两位“浪子”打趣袁珣,帅帐之中袁珣的嫡系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袁珣呵呵一笑,也不在意,伸手向众位文武介绍道:“这位是我今日在会盟处遇见的一位英雄,这二位是他的结义兄弟。” 刘备一听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叉手四下鞠躬道:“高唐县尉刘备刘玄德见过右将军账下诸贤!”说着介绍道:“此二人乃是我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二人皆有万……”说到这里,刘备看了看一身短打,龙盘虎踞的黄忠、高览二人,顿了顿道:“二人皆是勇武之人。” 他环视周围,只见帐中文武若干,除了黄忠和年约三旬的高览,皆是年少英才,不禁暗叹,他日他刘备能有上座那少年之权势,此生也不枉天地间走一遭的了。 袁珣笑着点头,又一一为刘备介绍了在场众人,这才道:“你们吃着,我有事要说。” 袁珣说着,环视在场众人道:“我拜将以后已有开府之权,不过洛阳事物纷扰,也一直未能明确各位职权,今日大家聚集于我帅帐之中,正好把大家的职权分配一下。” “文长,文若兄还未来么?”说到这里,袁珣偏头问陈群道。 陈群正在啃鹿蹄子,闻言忙放下碗道:“文若兄今日安顿族人,差人来信说明日回来。” 袁珣点了点头,一路行来,荀彧也未曾明确投效自己,只说要去看看袁绍再说,自己也不好此时给他官职了。 没来便没来。 第十二章 点官拜将 (今日两更奉上,求各种票) “说来好笑,我当了这右将军小半年了,却还不知将军府有何属官。”袁珣笑道,“文长,你这方面熟悉,你来说说。” 陈群闻言点头道:“主公贵为右将军,有开府之权,将军府属官应设长史一人,司马一人,记室掾两人,参军三人,主簿一人。” “这么点?”袁珣皱眉道。 戏忠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亏你是右将军,什么都不懂。” 袁珣哈哈一笑道:“行,那你便是长史了。” 长史便是幕府幕僚长的意思,也是将军府第一幕僚,掌管将军府大小事务,权力极大,相当于帝国宰相。 戏忠自接管冠军县长后,冠军县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其内政能力之强可见一斑,关键的是戏忠作为袁珣第一个幕僚,和袁珣思想极为接近,寒门出身的他也最能接受袁珣士农工商并重的思想,也是最能理解袁珣政令的人,以他为长史名至实归。 戏忠一听之下,拱了拱手随口应付道:“谢主公……” 刘备看到这里不禁眉头大皱。 右将军府长史啊!掌管着幕府大小事务,辅佐右将军第一人的职务啊!可谓是袁珣之下第一人呐!这青年居然一副不愿意接受的样子! 怪人! “你看他还不乐意!”郭嘉喝了口酒,呵呵笑骂道。 戏忠瞪了郭嘉一眼,说道:“我一浮浪子,却让我整日衣冠正襟管理整个幕府和百姓,你开心你来便是!” 郭嘉忙拱手道:“某才疏学浅,志才兄名至实归。” 袁珣笑道:“这将军府司马,便由文和来任。” 贾诩闻言急忙起身道:“尊主公号令。” 袁珣点了点头,看向郭嘉道:“你也别闲着,你想偷懒么?” 郭嘉本有意推辞,却听袁珣道:“奉孝师兄便任个军师祭酒,同文和一般行司马事。”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军师和杂号将军一样,都是临时委任的,在打仗之时作为主帅问计之人,但是是属于主帅的私人幕僚。 而祭酒便是首领的意思,袁珣这意思是让郭嘉作为他的私人首席幕僚,这也算是很大的官职了,而且还行司马事。 只是这官职……似乎不在大汉编制内啊…… 刘备目光一闪,看向笑吟吟的袁珣。 郭嘉虽然平素吊儿郎当,但是办正事的时候还是非常严肃的,闻言叉手道:“谢主公。” “文长熟悉律法军规,认一个主簿可好?” 陈群闻言叉手起身行礼道:“群,万死不辞!” 安排了将军府文官,袁珣将目光转向武官这里。 “舅父,明日我想为你表一个讨虏将军的职位。”袁珣看着黄忠道,“以舅父您的统兵和武艺,早该拜将了。” 讨虏将军! 在场众人闻言又是一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位啊! 虽然是个杂号将军,而且没有开府权,可是依然是正是的将军职。 现下天下大乱,朝廷分崩离析,可是表了有号的将军,就标志的黄忠彻底步入了大汉高级军官的殿堂,名正言顺的有了独领一军的权利! 就连讨董联军之中,有将军号的不过只有五个人,分别是车骑将军袁绍,后将军袁术,右将军袁珣,破虏将军孙坚,奋武将军曹操。 而黄忠一跃便成为了第六个有将军号的人! 袁珣作为仪同三司的右将军,是有为朝廷表举官员的权利的! 黄忠看着袁珣,心头感动,见袁珣说的斩钉截铁,叉手弯腰道:“黄汉升谢主公!” 袁珣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余下众将道:“这次颍洛道之战大家打的都不错,而我们麾下军队近三万,也不能再称县军,这样,我们恢复虎贲军名号,高览为虎贲中郎将,领虎贲全军。 从之为陷阵中郎扩陷阵营至两千人,从之自选军中精锐填补,子阳为虎贲郎中,统弩兵,伯俊为虎贲节从,统步兵!” 说完,他看着陈到说道:“上一战叔至打得出彩,改骑兵为夜不收,叔至为统领,兼任我亲兵卫长,方悦为夜不收司马。” 袁珣再看向周仓,却见这夯货咋咋呼呼道:“我不当统领,公子答应我让我当黄将军副将,洛阳我没去,颍洛道之战我没打,公子若是再撇下去我,我便种地去!” 周仓说完,帐中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袁珣哭笑不得骂道:“随你便是,人家都想当将军,你这夯货却是只想做个抬刀将,忒没出息!” 安排完职务,袁珣这才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刘备,笑道:“玄德兄便暂时将曲部编入我军,自领麾下五百人,军粮我来出便是,玄德兄可为曲部军侯。” 刘备闻言赶忙起身叉手鞠躬道:“卑下刘玄德谢过将军,讨董一事敢不为将军效死?” 讨董一事效死? 袁珣微微一笑,深深看了刘备一眼,说道:“刘军侯手下县兵装备太过陈旧,等会儿玄德可找戏长史领一些甲胄兵刃。” 和董卓一战之后,袁珣也缴获了一些武器铠甲,虽然比不上冠军县自产的,但是也是汉军制式铠甲,比起刘备手下甲胄不齐,甚至还有人穿着木片扎甲和皮甲的“乞丐”部队也算是精良了。 反正也是淘汰军备,给了刘备也可以,至少打起仗来让刘备手下那些县兵不要拖后腿。 安排完手下文武官职,袁珣整个右将军府算是建立起来了,他环视众人一眼,说道:“今日会盟,我确认了带五千精锐和奋武将军曹孟德一路自酸枣,虎牢、汜水关进攻洛阳。 奂之便领两万士兵作为后备,留于此处,一来继续整队训练,务必将旧西凉军降卒尽快整编完毕,作为后备随时准备支援我们,二来加速建设我等营地,我们恐怕要在这里住些时日。子乐协助高将军。” 高览和方悦拱手道:“主公放心,必不负主公期望。” 袁珣点头道:“此战由黄将军为大将统领全军,我为主帅,奉孝文和为行军司马,叔至骑兵为斥候和侧翼。 望诸位共襄讨董大业,拜将封侯指日可待!” “是!” 安排完留守和出征事宜,帅帐之中再次开始宴饮,但是每个人也只有一壶酒,一面喝酒误事,张飞本想嚷嚷酒不够,却被刘备一眼瞪得憋了回去,只好小口小口品尝着壶中这颇为香醇的烈酒,生怕喝完了。 在袁珣的主持下,帐中气氛颇为融洽,就连刘备也被袁珣这里这轻松而不松散的气氛感染,和身边的陈群互相敬酒谈笑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进账道:“君侯,车骑将军有请君侯进城一叙。” 袁珣放下酒杯,点了点头。 估摸着时间,袁绍也该找自己了。 他转头吩咐道:“我去城内片刻,你们自行吃喝便是。” 陈到忙道:“公子不要我陪着么?” “你一路行来也累了,今天便好好休息休息。” 袁珣话音刚落,却听刘备道:“君侯,我这二位义弟都是勇武之人,寻常人近不得身,便由我二位义弟护卫君侯入城可否?” 刘备在袁珣这里得了个部曲军侯的职位,而且还得了袁珣一批军械支持,心中颇为感激,正要投桃报李,而且他也想给自己两位兄弟谋个职位,是故急于让关羽张飞在袁珣面前露露脸,是故才急于表现。 袁珣看了看传说中的关羽张飞,点头道:“如此有劳这二位壮士了。” 刘备转身吩咐道:“此去需护卫君侯安危,不可懈怠!” 关羽点点头,又对着袁珣抱手鞠躬。 张飞胸脯拍得山响道:“大哥放心,有俺在,管教小右将军不掉一根毫毛!” 噗! 戏忠闻言一口酒喷了出来。 小右将军?这是哪里来的夯货?和周仓有的一拼,想必都是面粗心细之人啊! 刘备刚要呵斥,却被袁珣笑着摇手制止。 关羽张飞随着袁珣除了帅帐,袁珣却发现二人颇为寒酸,张飞还好,骑了一匹少见的乌云盖雪,而身材高大的关羽骑在一匹寻常北地战马之上,就像骑了一匹骡子,颇为惹眼。 再看二人甲胄,皆是汉室制式铠甲,虽然擦得锃亮,但是也是旧了。 袁珣吩咐道:“去取一匹大宛马和两套战甲来。” 片刻后,关羽便看袁珣亲兵牵着一匹高大的大宛马,身后还有人抱着两套袁珣军中高级将领穿的兽面铠甲而来。 “云长看看此马如何?” 关羽看着那匹栗色大宛马,心中颇为喜爱,再看那兽面甲,胸前乃是大甲片的凶兽头脸,腹部是锁甲连接,裙甲和肩甲一应俱全,漆成了玄黑色,可谓是煞气铺面! 张飞虽然颇有家资,但是甲胄乃是朝廷违禁品,非正规军不得私藏,否则以谋逆论处,等到刘备当上县尉之后,自己家产都散尽了,哪里还有钱打造好的铠甲? 刚才在营帐之中,他便看那些袁珣麾下将领身上的兽面铠颇为眼馋了,此时想不到袁珣见面便着人送了一套! “这……”关羽慌忙摆手道,“君侯太客气了,我们二人万万受不起啊!” 那甲胄寒光凛凛,这样一套甲胄放在外面卖,只怕要到万贯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今日在场诸侯身上的甲胄都没有这两套好。 而冠军县上到袁珣,下到诸位武官居然人手一套,世人说冠军县富庶果然不虚! 张飞却是拱了拱关羽说道:“二哥太不知礼,上官所赐怎能退却呢?” 关羽皱眉道:“胡说八道,你我二人寸功未立,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这便馋人马匹甲胄怎么能行?” 袁珣忙道:“无妨,二位皆是英雄,乱世之中何愁立不了功?之后咱们去酸枣,云长翼德你们二人多替我杀几个董逆大将便是。” 关羽还要推辞,便听张飞说道:“是极!是极!莫说杀董逆大将,君侯且看我张翼德将那董贼脑袋替君侯拿来便是!”说着脱下身上甲胄,提过袁珣赠给的兽面甲便往身上套。 关羽叹了口气,感激的对袁珣一鞠到底说道:“此后讨董,君侯兵峰所指,便是某家刀锋向处!只要君侯不违背道义之事,某万死不辞!” 我要你跟我混算不算违背道义?袁珣在心中苦笑,恨不能早生二十年,拿下这两张ssr! 第十三章 情同父子 上 袁珣骑着小白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提着腰挎虎贲军制式环刀的关羽和张飞,二人换了铠甲披上袁珣送的丝绸战袍,倒是当真威风凛凛。 “听说云长乃是河东人士?” 关羽轻轻抚摸着胯下大宛马的鬃毛,闻言恭敬叉手道:“回君侯,是的,吾乃河东解县人士,不过早年间犯了些许事情,是故逃至涿郡遇到我家兄长和翼德。” 张飞闻言转头大着嗓门道:“倒不知二哥还有这等往事?犯了何事啊?” 关羽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袁珣摆手笑道:“倘若不愿意说,翼德便不要苦苦相逼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秘密。” 关羽闻言轻轻一叹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说起来不怕君侯笑话,只不过某家却是为了一个女子怒而杀人。” 原来关羽从小练的一身好武艺,不过却是出身赤贫农家,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侍弄以度日,原本及冠之后,乡里里正为关羽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家正是里正的女儿,出落的水灵明艳,关羽也颇为满意。 可就在二人即将成亲前,关羽的未婚妻被乡里几个恶霸侮辱后上了吊,关羽那日正好在城中卖些柴薪贴补家用,没想到回来便和自己的未婚妻天人永隔。 关羽一怒之下,杀尽了乡中恶霸,未想到那恶霸倒和县令有些亲戚关系,关羽遂被通缉,逃亡涿郡以卖枣为生。 中平元年,黄巾席卷全国,刘备在涿郡兴起义军讨贼,关羽张飞加入其中与刘备熟识,三人便在张飞那桃园之中结为兄弟,一路辗转来到高唐。 袁珣听了在心里直翻白眼,以前只道关羽犯事逃亡涿郡,未想到却是此等恶俗桥段。 未婚妻被奸杀,怒而杀县令亲戚恶霸报仇,得罪了县令这才无奈逃亡。 太恶俗了,要不是关羽亲口说出了来,袁珣还以为是哪个三流扑街写手编造的被用烂的三流桥段。 “云长冲冠一怒为红颜,真英雄也!” 关羽无奈一笑道:“君侯谬赞了,若不是无奈,某也只愿在家乡做个田舍郎。” 关羽一句话让袁珣轻轻一怔,深深叹了口气道:“云长说的是,倘若不是无奈,我还只愿在洛阳做个天真纨绔呢。” 说着袁珣笑道:“不过乱世出英雄,玄德兄和你们皆是我大汉之英雄,男儿功名马上取,以后都是要拜将封侯的人物。” 关羽因为出身原因,其实内心很敏感的,所以一直傲上悯下,对世家贵族更是不怎么理会,不过在关羽看来,这少年右将军倒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与他聊天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况且吃人嘴软,也慢慢对袁珣卸下心防。 “借君侯吉言了。”关羽在马上拱手笑道。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进了陈留城。 陈留城守军是知道袁珣的,再看袁珣身后两名大将都是身穿华贵而精良的兽面甲胄,哪里敢阻拦,鞠个躬便放三人进了城。 袁珣带着关羽张飞溜溜达达来到袁绍住处,刚要进府,却被士兵阻拦。 “来者何人?无事不可擅闯盟主住处!” 袁珣挑眉问道:“你是谁人部曲,不识我袁君瑜耶?” 那士兵听闻袁珣自报名号,不禁大惊失色,急忙跪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右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无事,你起来,你不是我叔父部曲,你是什么人麾下?”袁珣点了点头,奇怪问道。 那士兵哪里还敢怠慢,爬起身恭敬道:“回将军,小人乃是冀州韩方伯手下,奉命保卫盟主住所安全。” 袁珣眉头暗皱,点点头不再理会那兵士,踏步进入袁绍住处。 直到进了内招,袁珣才看到袁绍老底子原西园中军的嫡系亲卫。 那些亲卫哪个不识袁珣?一见袁珣到来,急忙大声通报道:“冠军侯来访!” “君瑜来了么?快快进来!” 亲卫话音刚落,便听袁绍的声音从中堂内传来,声音中带着急切。 “劳烦将我这两位将军带到偏厅休息,给安排些瓜果茶点。” 袁珣转过头对关羽张飞道:“二位将军且等我一等。” 关羽张飞闻言皆是叉手鞠躬道:“君侯且去便是。” 安顿好了关羽张飞,袁珣这才入了正厅。 正厅之中摆着糕点果酒,袁绍正坐在主位之上,许攸和荀谌陪坐在一旁,而袁绍左首处的座位是空的。 袁珣叉手鞠躬道:“珣见过叔父,见过各位先生。” 许攸荀谌皆是起身回礼口称不敢。 袁绍见袁珣进来很是喜悦,伸手指着那空位笑道:“你这孩子几个月不见还和叔父生分了,今日在会盟之上也不好和你深谈,快来叔父旁边坐,叔父好好看看你。” 待袁珣坐下,袁绍上上下下打量了袁珣一翻,抚须笑道:“不错不错,比起原来少了些轻佻,倒是沉稳了不少。” 袁珣没有回答袁绍的话,而是环顾屋子四周,只见右边香案上便是今日他带到会盟现场袁隗和袁基的灵位,下面供着瓜果猪头,香炉里插着香。 袁珣起身,来到灵位前面,在白蜡烛之上点燃了三炷香插入香炉,又给祖父和父亲鞠了三个躬。 袁绍面色微微一沉,看向许攸,见许攸对他点了点头,这才也起身来到袁珣身后,轻轻拍了拍袁珣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我知道,洛阳一事你费尽心力想救袁氏族人,可是叔父和你父亲却惨死洛阳……” 袁绍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一红道:“这是我的过错啊……” 袁珣没有回头,而是沉声道:“叔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袁绍点头道:“你说便是。” 袁珣忽然转头死死盯着袁绍的眼睛道:“叔父当日逃离洛阳,是否考虑到我袁氏三百族人的生死?或者说…… 叔父就是将我们当做了换取今日地位的……弃子?” 袁珣那渐渐带上戾气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让袁绍心中一惊,他鼻子一酸,低下头去。 许攸见状急忙起身道:“君瑜,此事不能怪本初,此事乃……” “我问你了吗?!”袁珣忽然转头对着许攸低喝道,吓得许攸一个激灵,腹中千万条理由都被卡在喉咙里面。 “子远不要说了……” 袁绍抬起头,眼中全是红血丝,他声音带着颤抖道:“此事,纵然能欺瞒君瑜你,但是却瞒不过我的心与头顶青天、脚下土地,也瞒不过……”他看向袁珣身后的两个灵位,“也瞒不过兄长和叔父在天之灵……”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把眼中滚动的眼泪渐渐憋了回去。 “是……我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袁珣眯着眼睛看着袁绍,一言不发。 袁绍惨然一笑道:“君瑜若是想杀我为大兄和叔父报仇,即刻动手便是,逃出洛阳这些日子,我日日备受煎熬,夜夜做梦都能看到大兄和叔父来与我索命……我庶子出身,若不是叔父提拔哪能到今日的地位?现在君瑜你长大了,军力官职皆不下于我,只要君瑜答应圆我袁氏几代之野望,我死又何惜?” 说完,袁绍轻轻闭上眼睛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伸手在脖颈上一划,再也没有了动作,而是闭眼静待袁珣拔刀来取他性命。 “主公不可啊!” “君侯,主公也是无奈之举啊,本以为董卓乃是我袁氏故吏,本可一举拿下执宰天下的大权,谁知道……” 见自家主公即将被亲侄儿斩杀,在场两位袁绍幕僚急忙大喊起来。 “住嘴!” 袁绍闭眼喝道:“今日我死于此处,皆是咎由自取,我死后,尔等需全力辅佐君瑜,成就我袁家百年梦想!” 许攸和荀谌被这么一吼,也不敢在说话了,只好眼巴巴看着袁珣。 片刻后,袁绍也没听到袁珣拔刀的声音,反而听袁珣声音颤抖道:“叔父不信任我们。” 袁绍呼吸一顿,缓缓睁开眼,却见袁珣此时已然红了眼眶。 “叔祖和我父亲,本就是为了我袁氏在讨董之中能够占据主导,成为天下统帅这才慨然赴死的,若不是如此,我能把他们都救出来……他们……他们都是自愿死的……” 袁绍闻言,顿时眼泪涌了出来。 袁珣的话意思很明显了,倘若袁绍能够直说,袁基袁隗是能够为了成就袁绍慨然赴死的,可是袁绍却选择了抛弃,这让袁珣委屈万分。 “大兄……叔父……我对不起你们……”袁绍几步走到袁基袁隗的灵位前噗通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袁珣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将哭得昏天暗地的袁绍扶起来,道:“叔祖和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我们袁氏从天下仲姓成为天下伯姓,今日叔父成为联军盟主,关东所有世家诸侯的领袖,在讨董之后便可顺理成章成为天下执宰,想必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袁绍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珣,而许攸荀谌也想袁珣投来敬佩的目光。 “君瑜不怪我么?” 袁珣轻轻一叹低头道:“怪啊……怎能不怪呢?可是叔祖和父亲慨然赴死为的不就是我们袁家问鼎天下么?我虽然年幼无知,但是叔祖和父亲教会了我什么是大业和牺牲……他们尚且如此,我这点小小的怨恨又算得了什么?” 袁绍闻言心中一酸,同时又是感动又是钦佩,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若是自己有幸成为天下至尊,当让袁珣裂土封王才是。 他却没注意到袁珣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冷意。 袁绍自以为的眼前这个和自己情同父子的袁珣,当真一点变化都没有么? …… 经过二人互诉衷肠,袁绍和袁珣把臂来到桌前,亲自为袁珣斟了一杯酒递给袁珣,摸了摸袁珣头上的白玉束发冠叹道:“君瑜,你当真长大了。” 第十四章 情同父子 下 几杯酒过后,桌上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袁珣和袁绍二人似乎也回到了在洛阳那般亲若父子的样子。 “叔父,我刚才入府之时遭到你住处守门士兵的阻拦,他们不是你的兵?要不然岂能不知道我?而且也不见文丑大哥和颜良大哥啊!” 袁绍听得袁珣的话,重重哼了一声。 许攸见状解释道:“君侯有所不知,此番我们来陈留会盟天下英豪,手中不过八百兵士……” 自被袁珣那满含煞气的一吼后,许攸再也不敢向以前在洛阳时那般在袁珣面前摆长辈架子,不知不觉的把对袁珣的称呼给改了。 这小子虽然人不大,发起火来的威压似乎还比袁绍要强上几分啊! 袁珣闻言眉毛一挑,奇道:“不说我叔父麾下嫡系,你们去那渤海郡也去了半年,全郡的士兵都抽调不出两万人么?” 袁绍可是一郡太守啊!而且在袁家地位很高,又是天下楷模,世人领袖,自洛阳出走前也是司隶校尉这种大官,去了渤海振臂一呼,河北世家哪有不响应的? 想不到身为盟主的袁绍,身边才有八百兵,人家刘备一个县尉,手下都有五百兵呢! 真是奇了! “还不是怪那韩馥匹夫!”袁绍怒道。“这厮乃是我袁氏门生,没有我袁氏,他哪里来的冀州刺史之职?这厮瞻前顾后,我至渤海之后,居然因为惧怕董卓而监视掣肘于我,使我不能就地招兵! 我首倡反董,这厮不但不响应,反而想将我禁锢于渤海,若不是我命颜良文丑带我突围,去邺城直面这厮,这厮说不定连会盟都不参加!” 荀谌点头道:“君侯有所不知,那韩馥蛇鼠两端,虽然让我们前来会盟,却是不给我们一兵一甲,企图以军粮和兵力为要挟使主公为他傀儡,用心险恶至极!” 袁珣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口中这个腹黑大佬居然是韩馥? 那个被手下幕僚倒戈后几句话便劝的将冀州拱手相让,最后疑神疑鬼把自己吓死在厕所的窝囊废韩文节? 简直不可思议啊! “你们……确定这是韩馥自己的计策么?可是据我所知,韩馥胆小怯懦,瞻前顾后,哪有这般心机?”袁珣不可置信的问道。 袁绍叹道:“人心隔肚皮,君瑜切不可被表象蒙蔽,韩馥胆小怯懦瞻前顾后不假,这货连董卓都不敢反!还怕我谋他冀州,是故一直对我防范有加,此时见了联军之势,却也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袁珣迟疑问道:“韩馥敢么?就凭他?” 许攸摇头道:“他若不把主公当为傀儡控制起来,主公已成盟主,要不了几天,他就无法压制主公,孰为龙,孰为虫他韩文节清楚得很,自冀州一路而来,他便一直控制着主公,此时见主公成了盟主,自然想要吸附在主公身上得到最大的好处。” 许攸如是解释让袁珣听了也不禁点头承认。 纵然韩馥性格天生懦弱,但是自洛阳到渤海的袁绍一直被他压制,此时袁绍成了讨董盟主,可谓声望暴涨,而韩馥若不全力压制,只怕日后哪里还能压得住袁绍?到时候冀州不就没了? 况且逼着袁绍当傀儡也有好处啊,扯着袁绍的虎皮做大旗,韩馥能做很多事。他可能没有说什么稳定天下的野心,但是能够借势吞并周边一些郡县也是好的啊!毕竟冀州民富兵多,可谓是天下第一大州。 就算韩馥自己不敢,手下谋士也保不定会看准机会谏言韩馥如是做,不过到底是哪个谋士这么谏言的,当真三流,韩馥纯粹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这谏言谋士也是青光眼。 袁珣轻笑一声道:“他怕我们谋他,我们便遂了愿又如何?” “哦?” 袁绍闻言眉毛一挑道:“君瑜有何想法?”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侄儿聪明绝顶,在洛阳几番定计都直中要点,甚至于连自己麾下谋士对袁珣也颇有佩服。 “据我所知,韩馥此人实在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角色,胆小不说还平庸,若不是如此,叔祖早便提拔他了,也不至于让他直到董卓向天下世家示好之时才成了冀州刺史。”袁珣笑得人畜无害,手有节拍的点着桌子,“用这等计策妄图控制叔父你的,自然不是韩文节,只怕是他手下幕僚。” 桌上其余三人闻言皆是点头。 “但我袁家乃是世家领袖!冀州世家大多也人心所向,讨董之后不若派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去冀州游说各大世家。” 袁绍闻言双眼放光道:“如何游说?” 袁珣抿嘴一笑,如若春日暖阳,丝毫看不出正在帮自己叔父谋划一州之地的样子。 “无他,实话实说而已。” 袁绍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许攸和荀谌皆是展露笑颜。 “善!” 荀谌笑道:“君侯此计绝妙,冀州世家心向主公袁氏,我们无需添油加醋,只需将韩馥所作所为如实相告,致使韩馥在冀州世家大族心里失德便是。” 韩馥做冀州刺史也不到一年时间,而且还是顶着袁氏门生这才在冀州站稳脚跟,纵使现在身边有些心腹为他谋划防备袁绍,但是也一定不是大多数人。 而讨董义军已然结盟,乃是天下大势,虽然讨董内部派系林立,诸位诸侯大多也都是打着捞声望占便宜的想法来的,但是在天下人、确切说是天下世家眼中,讨董就是大义。 毕竟董卓不是世家出身,必然遭到世家抵制。 而韩馥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捅讨董联军的菊花,而且他企图压制甚至控制的偏偏就是受到董卓迫害最为严重的袁家。 袁家本就是天下仲姓,袁隗和袁基之死除了洗清袁珣污名之外,更多的就是再次拉高袁家声望。 可以这么说,天下世家,特别是关东世家,因为袁隗袁基之死,对袁家皆是抱着同情和驰援的态度的。 此时谁给讨董添堵,便是给天下世家添堵。 而韩馥偏偏就逆流而为,只要在河北世家面前把他这张面具揭下来,那么他将在河北人心尽失! “可之后呢?” 袁绍闻言也是大喜,也为了袁珣心在他这里而不在袁术那里而高兴万分。 袁珣眯眼笑道:“之后,坐等韩馥自己将冀州拱手相让便是。” “本初勿忧,韩文节不想让也得让。”许攸接口道。 袁绍看了看袁珣,又看了看许攸,若有所思的说道:“逼着他让么?” 荀堪对袁珣和许攸拱手致意道:“君侯和许先生高才,在下佩服。”说着,转头对袁绍解释道,“冠军侯和许先生的意思是,找个人来图谋冀州,韩馥左右为难,世家撺掇之下,还愁这厮不把冀州拱手送来么?” 袁绍此时才算是露出笑容,想起今日刘备身后大旗笑道:“我知你们说的是谁了。那北境莽夫倒也还能派的上用场,君瑜你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说着,袁绍志得意满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请袁珣到来,本想提让袁珣分些兵来,好让自己摆脱韩馥掣肘,未想到袁珣一来便送了他一州之地,今日白天要不是袁珣支持,他也不能那么顺利当上讨董联军盟主主帅之位。 加之之前在洛阳袁珣的计谋,袁绍只觉得自己这侄儿便是自己的福将! “叔父作为主帅,手下不能没有一点兵力,我带五千精锐与曹叔父共击成皋虎牢关,还剩两万虎贲军士兵,我那些百姓倒也不需要如此多人保护,不若调拨一万精兵来叔父麾下听候叔父差遣,也好让那韩文节的釜底抽薪之计落空。” 袁绍还在消化袁珣送来的前两份大礼,未想到袁珣开口便将第三份大礼送了上来! 他咕噜吞了一口口水,今日原本只是想向袁珣借个几千人保护自己安全,倘若不能,他便搬入袁珣军营去,怎么也没料到袁珣一开口便调拨一万人过来。 冠军军……不,虎贲军啊!那是从冠军立县以来从未有败绩,能以少胜多全歼董卓西凉精兵的天下悍卒啊! 自袁珣在颍洛道筑起京观之后,天下那还有人不知道这支战斗力骇人听闻的军队呢? “不过……”袁珣搓手市侩笑道,“叔父可要答应我,得到冀州后需将我兵还我,我就这么点家底,叔父可不能昧了我兵才是。” 袁绍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想起在洛阳自己这侄儿讨要夜照玉狮子的样子,说这厮长大了,一年多过去,这厮还是这样。 “行行行!”袁绍笑骂道:“我是你亲叔父!平素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你那点兵还怕我昧了?待此间事了,我给你补充两千军马可好?” 冀州虽然不是产马地,但是毗邻幽州并州,军马也是不缺。 “当真?”袁珣闻言眼睛一亮! 两千军马啊!现在自己只有五百夜不收骑兵,倘若真有两千军马补充,那么自己骑兵部队可纵横天下! 毕竟除了没来的公孙瓒,讨董联军之中还真没有谁有两千五百骑兵的。 “臭小子!我何时骗过你!” 袁绍作势欲打,看袁珣缩了缩脖子,一如当年在洛阳,心中也是高兴万分。 “那明日我便命孔伯俊带着一万精锐来驻防陈留,护卫叔父便是!” 一番定计,袁绍也是极为高兴,和袁珣喝了几杯,勉励袁珣一番之后,袁珣要起身告辞,袁绍突然叫住袁珣。 “君瑜……天子可在你军中?” 袁珣刚刚走到门口,闻言足下一顿,转身笑着摇头道:“不在,那日颍洛道大战,战场太乱,天子车架于乱军之中消失,事后我派人找寻多日未果,害怕董卓后续军队追来,只好烧了冠军县撤离颍川。” 袁绍死死看着袁珣的眼睛,见他目光清澈不似作伪,这才叹了口气道:“我倒也未听说董卓寻得帝后的消息,要么就是帝后自己逃离了,要么……”他沉声道,“只怕已经被董贼找到杀害了。” 袁珣也叹了口气道:“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前不久董卓高调发丧,只怕就是此事。” 袁绍点点头,说道:“那我便不留你了,路上小心。” 眼看着袁珣离去,袁绍这才转头看向许攸笑道:“如何?我便说君瑜不会对我有二心,倘若真有了恨意,便不会在白日助我成为盟主。” 许攸点头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是本初你了解君瑜……侯。” 袁绍叹道:“君瑜自幼和我大兄关系不好,却和我情同父子,按你所说,今日君瑜进来若是对大兄和叔父之死只字不提,我便要防备于他,但是我始终觉得君瑜此人虽然跋扈些,但是心中坦荡,没什么城府,他必然要苛责我一翻才是,果不其然被我料中…… 君瑜啊,倘若是我的儿子该多好?不过即使如此,将来我成就大业,必然让他当个逍遥王,全了他的梦想。” 许攸和荀谌皆是闻言微笑点头,为袁绍和袁珣的感情高兴不已。 而袁珣叫了关羽张飞,三人骑马远离了袁绍住处,一马当先的袁珣面色忽然便阴沉了下来。 有些裂痕,有了便抹不掉,这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破镜重圆。 袁隗和袁基之死,和董卓有关系,和他袁绍就没关系么? 哼! 袁基和袁隗的死,可不是为他袁绍铺路的…… 情同父子?自从袁基惨死在袁珣面前的时候,袁珣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父亲! 第十五章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袁珣领着张飞关羽一路行往虎贲军营寨不提。 且说在汴水河畔,百姓为袁珣所建的草屋之中。 海棠点起案上油灯,顿时整个茅屋透亮起来,刘彤倚靠着窗子看着汴水水面上倒影的月光,轻轻一叹。 “妹妹因何叹息?” 海棠来到刘彤身边坐下,轻轻拉起刘彤的手。 “想必小恶贼明日又要带兵出征了?”刘彤看着汴水喃喃道。 “之前在洛阳,袁郎听闻西域乱起时曾做过一首诗。”听得刘彤问起这个问题,海棠执着刘彤的柔荑叹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男人在外打仗,咱们做妻子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上苍他不要伤了,不要出事,其余的还能做什么呢?有时我也很矛盾,又为袁郎军功赫赫,权倾天下而骄傲,可又为他即将面对的恶仗而担心。” 刘彤点点头道:“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中人……是啊,谁不曾期待自己夫婿乃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呢?可是比起小恶贼能陪在咱们身边平平安安的,我又不想他做英雄……我总是觉得,将自己匡扶汉室的梦想加在他身上,对他不公平……不知姐姐发现没有,自洛阳出来后,君瑜好似变了个人。” 海棠点点头,叹气道:“叔祖和公公的死对于君瑜来说打击太大了,不过君瑜性格一向坚毅,我们做妻妾的,只能尽量去安抚他的戾气。” 说着,她安慰道:“不过袁郎手下猛将如云,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不知妹妹芳龄几岁了?” 刘彤道:“我和君瑜同年生人,今年虚岁十六,眼看着翻年就十七了!” 海棠微笑点头道:“十七……妹妹要抓紧了,要给袁郎留个后,这样袁郎才能安心在外建功立业。” 刘彤俏脸一红,想起何之瑶的话,低声问道:“姐姐……已经和君瑜圆房了?” 海棠闻言微微一愣,不自觉的想起在桃灼阁那旖旎时光,顿时满脸通红,但是此时也不好欺瞒刘彤,遂点头道:“恩……君瑜在得知要去董白后……我们便圆房了。” 刘彤闻言身体轻轻一震,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可是听得海棠亲口承认,心中不免还是一股酸楚涌起,她低头道:“其实君瑜的心,一直都在姐姐身上……” 海棠噗嗤一笑,素手在刘彤鼻子上一刮,笑道:“你这妮子,都已经嫁给了君瑜,居然还吃我的醋。” 想了想,海棠微笑道:“倘若君瑜不喜欢你,怎会为你费尽心力的去救出太后和天子呢?如此你还觉得君瑜心中没有你么?你且告诉我,你曾要求君瑜做过什么事情?” 刘彤想想也觉得海棠所说有理,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好似牡丹初放,她偏着小脑袋想了想,红着脸道:“在被十常侍挟持出京那夜,我曾央求君瑜娶我,带我出洛阳。” 海棠笑道:“那现在如何?” 刘彤满脸羞红,低头不语。 “但是姐姐还是有句话说,妹妹需尽快为君瑜留下骨血。” 刘彤红着脸奇怪的看着海棠问道:“姐姐为何一再重申此事呢?” 海棠正色道:“妹妹贵为汉室公主,乃天潢贵胄,当为君瑜嫡妻,倘若妹妹怀了君瑜孩子,以后便是嫡长子。” 刘彤一怔,看着海棠,片刻后低下头道:“我终于知道君瑜为何如此爱姐姐了……想必这个世界上,能够全心全意如此纯粹爱君瑜的,只有姐姐一人了?即便我也爱他的紧,可是却难免存了让君瑜帮助汉室复兴的念头,但是姐姐明明能够仗着君瑜宠爱当了嫡妻位置,却让与我……” 刘彤说着起身对海棠做了个万福,感动道:“姐姐的奉献,我不能及。” 海棠伸手拉着刘彤再次坐下,叹口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说起来,我不过是一个犯官之后,教坊司出身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当不得君瑜嫡妻的。” 看刘彤要反驳,海棠开口打断道:“我知道妹妹想说以君瑜的性格,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让君瑜被士人们在背后唾骂,我不想以后后人看其族谱之时,都说我恃宠而骄,窃居嫡妻之位,让君瑜陪着我被后人诟病。 妹妹乃是公主,君瑜出身又高,当日我与妹妹初见便和妹妹说过,你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而且君瑜立妹妹为嫡妻,当被传为佳话,就冲着妹妹的身份,君瑜日后扫平寰宇,中兴汉室也能少去许多麻烦。” 刘彤想起自己那兄长荀彧,不禁点头承认海棠说的话是对的。 在袁珣的婚姻中,当真只有以她为正妻才能最符合袁珣的利益。 “可是……”刘彤有些愧疚道,“我总是觉得像是偷走了姐姐的名份,心中不安……而且……我也怕君瑜恼怒于我。” “傻妹妹……”海棠一把将刘彤拥进怀中笑道:“我这辈子能够成为君瑜的妻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妹妹千万不要这么想,君瑜那边……今日晚饭之时我便将他说服了。” 刘彤闻言一喜道:“当真?” 是,刘彤确实对海棠礼让深谙愧疚,可是她毕竟是大汉公主,若是做了一个妾室,她心里想必也有不甘? 纵然为了袁珣能够高兴,她也情愿做妾,可是听闻袁珣已然首肯,她又怎能不开心呢? 这无关虚伪,刘彤不过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罢了。 “自然,是故今夜妹妹需好好打扮一下,准备和君瑜圆房才是。”海棠笑着回应道。 “姐姐笑话我!” 刘彤红着脸钻进海棠怀里,挠着海棠痒痒,顿时双株闹作一团,莺歌燕舞,斗室生春。 …… 袁珣带着关张二人回到营寨已是深夜,此时百姓临时居住的营帐已然扎好,都已入睡,除了各处点燃的火炬和时不时走过的巡夜兵士,整个营寨静谧而安详。 辞别关张,袁珣在几个亲卫的护送下来到了自己的住处,站在茅屋面前,袁珣足下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些和袁绍交锋引起的不快抛开,这才微笑着进门。 推门而入,只见海棠坐在正厅之中微笑等待自己,桌上还有一万醒酒汤正冒着热气。 “妾身料想袁郎自城中归来,必然喝了不少酒水,所以在袁郎回来之前给你熬了一碗醒酒汤,快快喝了。” 袁珣闻言心中一暖,虽然自己不算醉,但是还是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海棠起身来到袁珣身边,为他脱下鹤氅,然后松了发髻,端来温水伺候袁珣洗漱。 “袁郎何时拔营前往讨董?”海棠一面伺候袁珣洗漱,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 袁珣用面巾擦完脸,正要以柳枝青盐漱口,闻言道:“明日,明日便与联军前往酸枣,准备攻打成皋和虎牢关。” 海棠手微微一顿,叹口气道:“千万保重才是。” 袁珣呵呵一笑道:“有十几万大军护卫着,我又不用亲自上阵搏杀,能有什么危险?况且还有舅父和从之,叔至等猛将在我身边,棠儿放心。” 海棠忽然从背后抱住袁珣,把脸死死贴在袁珣背上,摇头道:“不放心……出去打仗又不是踏春,哪能放心得了?” 袁珣扑哧一笑道:“行,我保证让亲卫围个圈,我躲在里面,对了,彤儿呢?还在天子哪里么?” “妹妹说累了,已经……唔……” 感受到背上海棠柔软温暖的娇躯,袁珣忽然转身将海棠拥进怀中,低头封住了那还欲说话的樱唇。 海棠嘴唇凉凉的,软软的,袁珣顿时迷醉其中,一阵热吻之后,袁珣鼻息渐渐粗重起来,手也开始不老实的探入海棠衣襟。 在袁珣那作怪的大手挑逗下,海棠的呼吸也带上了糯软的鼻音。 袁珣忽然手一抄,将海棠的娇躯横抱起来。 “你睡哪间?” “这……这一间……”海棠眼神迷离下意识回答道。 正当袁珣要抱着海棠进入耳室之时,海棠忽然清醒过来,双手轻轻在袁珣胸口一推,说道:“不行!” 袁珣听闻不禁笑道:“怎的?我还需写一封信去洛阳问岳父可否与你共赴人伦?” 海棠听袁珣说怪话,不禁又羞又想笑,轻轻拍了袁珣胸口以下嗔道:“你这人……彤儿还没跟你圆房呢!” 袁珣足下顿了顿,恍然点头道:“好像是啊……” 海棠哭笑不得指着左边耳室说道:“快去,彤儿已经等着你了……还不放人家下来!” 海棠闻言顿时秀面羞红,在油灯的映照下彷如落入凡尘的九天玄女。 “谁要和你一起……不知羞!” “可是我想一起啊!”袁珣“厚颜无耻”的怪笑道。 海棠又羞又恼,从袁珣怀中跳了下来,跑进自己的卧房,呯一声把门关上:“快去快去,不要脸!” 恩……齐人之福,任重而道远! 袁珣差点被那关上的门砸到鼻子,不禁摸了摸鼻尖苦笑一下,这才朝着刘彤的卧走去。 海棠靠着门,听闻袁珣脚步声走远,闭上眼幽幽长叹了一声,然后又想起袁珣的怪话,噗嗤一笑。 “冤家……你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这边的袁珣推开刘彤房间的们,只见床铺之上拱起一坨被子,听闻袁珣进门,那被子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小妮子只怕刚才在门口偷听? 袁珣心中好笑,走到床边,“咦”了一声。 “棠儿骗人,小恶女根本没回来!”袁珣眼睛盯着拱起的被子,笑着大声道。 “我回来啦!”被子中忽然传出刘彤气鼓鼓的声音,瞬间又低了下去,宛如蚊鸣,“人家……人家在这……” 噗嗤…… 袁珣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这小恶女可爱起来简直萌死人。 “在……这里啊!” 袁珣忽然一声大叫,猛的将被子掀开,可是眼前一幕差点没让他鼻血都喷出来。 只见刘彤惊叫一声,下意识捂住胸口,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粉色肚兜,肚兜上乃是鸳鸯合欢,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纱衣。 那纱衣一看就是皇家上等物件,几近透明,却又朦朦胧胧。 小公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惊慌的看着袁珣,胴体娇柔白皙,小妮子兴许这只顾着肚兜了,却没发现坐姿不雅,盘着腿的她,一切都暴露袁珣目光之下。 刘彤顺着呆滞的袁珣目光往下看,才发现自己早已暴露,不禁害羞欲死,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袁珣轻咳一声,调整自己目光,轻轻坐到床上,伸手将小兔子一般的刘彤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那垂下的满头青丝。 刘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害羞什么啊,眼前的可是她深爱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强忍着害羞,小声道:“妾……妾身伺候夫君就寝……”说着开始亲吻袁珣脸颊,动作生涩,心中万分紧张任谁都看得出来。 袁珣差点笑出声,为了缓解小公主的紧张,他笑道:“还是小恶贼伺候公主就寝!”说完轻轻将刘彤放倒,吻住了她的樱唇。 第十六章 开拔酸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近汴水旁的茅屋小院中,刘彤半睡半醒中用手挡住照射在脸上的阳光,咕哝了一声,正想继续睡去,只觉嘴唇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她下意识睁开眼,才发现袁珣已经起床,正在梳洗穿衣。 刘彤这才想起今日乃是袁珣带军随联军开拔酸枣的日子。 “哎哟……” 她刚想起床为袁珣着甲,可是只觉浑身酸软,跌回床铺,再看凌乱的床铺,这才想起昨夜二人有多疯狂。 那方垫在股下的锦帕上落有点点梅花,天知道他们昨天几度春风拂过房间? 刘彤乃是处子之身,而他昨夜和刘彤交欢后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未尝到床笫之欢,或是自洛阳出来后情绪压抑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居然又要了刘彤几次。 刘彤对于袁珣对她的感情一直很是患得患失,见爱郎兴趣颇高,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拖着不堪征伐的身体努力迎合着袁珣。 袁珣被刘彤的声音吸引,转身看着秀眉紧促,面露些许痛苦的刘彤,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昨夜是我不好,不知怜惜你……你也累了,就不要起来了。” 刘彤看着袁珣取过胸铠整完身上套,心中大急,摇头道:“我要起来给你着甲!” 袁珣做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刘彤的脸颊,摇头道:“没事的,我自己能行,你好好休息,听话,睡。” 刘彤倔强摇头,这次都带上了哭音:“不要,我就要为你着甲!” 袁珣哭笑不得道:“怎的这般倔强?” 刘彤垂泪道:“你就要奔赴沙场,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连着甲都不能帮你,我太没用了……我什么都比不上海棠姐姐,就会拖累你……” 袁珣闻言心中一暖,也知道刘彤是觉得自己窃夺了海棠的嫡妻之位,而因此事内疚,探手将刘彤扶着坐了起来,轻轻在刘彤唇上再次一啄,柔声说道:“胡说什么呢……你是你,棠儿是棠儿,对我来说都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法替代。” 说着,袁珣在刘彤脑门上轻轻一弹,笑道:“再说了,谁说你没用,昨夜你可是比我还……” 刘彤听得袁珣怪话,羞的俏脸如同熟透的苹果,捂脸道:“不许说!” 袁珣哈哈一笑,看着小公主,轻声道:“那公主殿下可否为我着甲?”说着就坐在刘彤身边,将肩甲递给刘彤。 刘彤强忍着下身的酸痛之感,努力探身向前,帮助袁珣穿上肩甲,随后袁珣站起身,靠在床边,刘彤又将裙甲给他系上。 穿好铠甲,袁珣紧了紧绑绳,这才套上半臂的宝蓝色战袍,忽然刘彤坐在床上一把紧紧抱住袁珣的腰。 “我舍不得你走……姐姐昨夜给我说了你写的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 ……我好怕……” 袁珣蹲下身,拥住坐在床上的刘彤,笑道:“放心了,为了美人儿你,我爬也得爬回来不是么?” 刘彤伏在袁珣肩上,泪水打湿袁珣战袍,听得袁珣怪话,又破涕而笑,轻轻打了袁珣一拳,骂道:“我都这般担心你了,你却还调笑人家……” 袁珣温柔的将刘彤俏脸扶正,稳住刘彤的樱唇。刘彤回应的很热烈,不等袁珣有所动作便主动将香舌递上与袁珣追逐起来,而袁珣脸上也感到了小公主的泪。 吻了一阵,刘彤忽然和袁珣分开,躺了下去,转身背对袁珣。 “走了。” “……” 见刘彤没有回应,袁珣苦笑一声,转身走出耳室,才走到门口,便听刘彤轻声道:“小恶贼……我等你……” 袁珣足下一顿,嘴角一弯,笑容绽开。 走出耳室关上门,便见海棠正在桌前摆放着早餐。 早餐很简单,几个白面蒸饼和一点清粥小菜。 “起了么?快来吃东西。” 海棠见袁珣出来,递过一双筷子。 袁珣接过筷子,坐在桌前拿过一个蒸饼,就着清粥吃了起来。 “妹妹果然是千金之躯,看你这发髻乱的呀……” 海棠看到袁珣那略显杂乱的发髻,走到袁珣身后,从袖中掏出一把银质梳子,将袁珣发髻散开,轻轻为他梳着头发。 “妹妹怎么样?” 袁珣嚼着早餐,囫囵不清的回答道:“正伤心着呢。” 海棠轻轻打了袁珣肩膀一下,笑道:“你这人,真不知怜惜女儿家,妹妹乃是处子,你昨夜……” “噗……!”袁珣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燥红着脸问道:“你听见了?” “呸!谁愿意听一般,你们昨夜声音实在太大了!” 海棠帮袁珣发髻用白玉连华冠束好,噗嗤笑了起来。 袁珣这时也吃好了早餐,抹了抹嘴起身,站起身将海棠轻轻拥进怀中,说道:“这边就靠你了,彤儿也不是个管事的,母亲那边你多陪陪。” “放心,妾身会的,袁郎早些回来。” 海棠踮起脚尖,在袁珣唇上一啄,袁珣轻轻一笑,转身走出草庐,带着亲兵往军营走去。 直到袁珣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海棠这才突然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 袁珣还未走进便听战鼓声震天,空地校场之上已然站满了两万多人,士兵们经过一天的修整皆是精神抖擞,明枪明甲,方阵整齐,战意盎然! 高台之上,黄忠一身暗红色战袍甲胄罩着玄色虎头吞面铠,手扶腰中赤雪横刀,威风凛凛站在上面,他身边周仓穿着他那骚包亮银铠甲,满脸兴奋的扛着黄忠大刀,正在抓耳挠腮。 而高顺曹性作为也是一身铠甲站在黄忠身后,郭嘉贾诩站在黄忠右手边。 黄忠已经是讨虏将军了。 自表这种事,写封信象征性的去陈留城诸侯那里念上一念,身在洛阳的董卓朝廷已经被定义为叛军,自然不必再上书洛阳。 见袁珣走入校场,黄忠首先便右手锤左胸,对袁珣敬了一个虎贲军特有的军礼,随着黄忠的敬礼,两万五千虎贲锐士纷纷齐齐转头向袁珣的方向,右手锤打扎甲发出震天之声。 “哗!” 随后全部注目袁珣登上高台。 “多的话不想说,我们此去酸枣,为的是什么?!” 袁珣环视台下方阵,大声喝道。 “报仇!” 两万五千士兵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好似让大地都颤动了一下。 袁珣点了点头,看到有马匹进入校场,定睛一看,乃是高览陪着袁绍和他手下八百人进来。 袁绍一声暗金盔甲,外罩黑色罩衣,身后是汉军大红色的披风,看起来高贵而肃穆。袁珣见到袁绍前来,下得高台,迎着袁绍走了过去。 袁绍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身着甲胄显得英武非常的袁珣,翻身下马点了点头道:“好一个英俊的少年将帅,洛阳袁郎果然名不虚传!” “叔父莫要笑话我了。”袁珣笑着朝着袁绍摆手鞠躬,随后喝道:“盟主到,全军敬礼!” 哗! 两万五千锐士再次右手捶胸,发出的锤甲之声让袁绍都吓了一跳,随后看着方阵整齐,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的队伍,感叹道:“君瑜手下的虎贲军,当真当得起精锐二字啊,怪不得能够以少胜多全歼西凉四万追兵! 好!好啊! 有此精兵强将,何愁董逆不灭,汉室不兴?” 袁珣微微一笑,唤道:“伯俊!” 孔秀出列跑到袁珣面前,袁珣想袁绍介绍道:“这是我虎贲节从孔秀孔伯俊,想必叔父见过。” 袁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手执长枪的将军,感觉颇为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一年半前来自己西园中军求援,让自己放粮草出城那个游侠儿? 没想到一年半不见,这个游侠儿成了统领袁珣步兵的虎贲节从。 “伯俊,这次千万酸枣,你率一万虎贲步卒拱卫盟主帅帐,听候盟主差遣。” “诺!”孔秀对着袁珣敬了一个军礼,又对着袁绍叉手鞠躬。 “洛阳孔伯俊,见过袁车骑。” 袁绍抚须点头笑道:“如此此番讨董,便有劳孔将军了。” 孔秀应道:“不敢当,唯将军令是从尔。” 袁绍满意的点点头,心中暗道:韩文节,某有此等强兵在手,看你还想如何控制与我?待我到酸枣,倒想看看你的表情。 他越想越得意,不禁抚须哈哈大笑起来:“好!那便出发酸枣!” 袁珣翻身骑上亲兵牵来的夜照玉狮子,抽出腰中破军,大喝道:“全军听令,开拔酸枣!” 在阵营中的刘备看着袁绍和袁珣那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眼中全是精光,他转头对着关羽和张飞道:“大丈夫在世,总要权似袁车骑和袁冠军,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啊!” 关羽点了点头还未开口,便听张飞低声道:“哥哥放心,我们三人兄弟同心,总要把哥哥送上那位置才是!” 刘备这才发现,张飞身上穿了一件华美战袍,战袍下乃是虎贲军高级将领才有的兽面玄铠,再看关羽,关羽虽然穿着他寻常朴素的鹦哥绿战袍,可是战袍之下也是那兽面玄铠。 关羽心细,看到刘备有些诧异的眼神,开口解释道:“昨夜陪冠军侯前往陈留城前,冠军侯送了我兄弟二人各一套铠甲,还有两把精铁环刀……他还送了我一匹大宛战马。” 刘备沉吟一下,笑道:“袁冠军倒和其他世家子弟不同,颇为礼遇下士,既然他送了你们东西,你们便好好报效他便是,此番讨董,你我兄弟当名扬天下!” 第十七章 战争之王 当时间进入初平元年早春,天下诸侯会盟于陈留,一月中旬,关东联军左路先锋破虏将军孙文台率军奇袭许县,击退胡轸带领的两万西凉军,一路势如破竹逼近颍阴。 董卓急忙派遣郭汜李傕和张济驰援樊绸,双方对峙于颍阴城下,西凉军军纪败坏,一路烧杀抢掠,颍川遍地哀鸣。 而此时,由破虏将军曹操和右将军袁珣带领的九千大军逼近酸枣,为后续联军主力前移铺平道路。 因为左路军孙坚乃是奇袭颍川,曹操和袁珣所率的右路先锋乃是为孙坚掩护,是故二人一路高调慢行,欲将西凉军目光全部吸引至成皋虎牢关一线的正面战场。 待大军逼近酸枣之时,却才发现酸枣的西凉军早已撤走。 在酸枣南面一座高山之上,袁珣带着郭嘉、贾诩、荀彧等谋士登上山顶,凭高远望。 因为联军作战,袁珣并没有当众拿出千里镜这种黑科技,只有此时全是自己人的时候,几人才拿出千里镜窥探远处的酸枣城。 而且他就连所带的霹雳车都是第二代扭力霹雳车。 要知道经过马钧和浦兴的持续研究,已然研究出了扭力加弓弦的霹雳车,还给霹雳车装了车轮,这种更像床弩的霹雳车虽然体积比参加过洛阳大战的第二代扭力霹雳车要笑了一倍有余,但是射程更远。 比起笨重的第一代简易木框加绳索扭力霹雳车,其射程和机动性都不可往日而语。 小样经过工坊试射已经达标,只要袁珣一声令下,就可以大规模生产。 但是讨董之战乃是诸侯联合作战,虽然右路军刚刚到达酸枣,袁珣便已从潜伏于各诸侯处的锦衣卫们那里得到消息,诸侯们在行军过程中,一个比一个走得慢,生怕走快了率先和敌军接敌。 保存实力的心思昭然若揭。 既然是保存实力,袁珣自然不会让虎贲军的一些黑科技露出来,虽然像千里镜和第三代霹雳车这样涉及到玻璃、高精度配件、齿轮、滑轮等零件的玩意儿袁珣并不担心连长度单位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诸侯们仿造。 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这样能够改变战争形态的工具出现在战场引起其他诸侯的忌惮。 而且这次带了第二代霹雳车他是有私心的。 自从虎贲军出现在诸侯的视野里,其百分百的皮甲率和精良的武器装备就引起了各大诸侯的侧目。 倘若霹雳车能够引起其他诸侯的兴趣,袁珣不介意向这些诸侯们倒卖工坊量产的霹雳车、盔甲和武器。 虽然之前冠军县提前准备了半年,粮食还算是充足,能够提供袁珣手下近八万军民消耗半年左右。 但是自从撤出冠军县后,成衣、瓷器、琉璃、脂粉香水、家具等主要的贸易也都全部断了。 毕竟正值讨董,天下大乱。 整个大汉都在打仗,各州郡主官都在这里了,商路都断了,你向谁去卖这些玩意儿呢? 哦,对了,酒水生意倒是十分火爆,因为这群好似春游一般的诸侯们带着自己部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这也让曹操恨得牙痒痒。 但是酿制酒水的粮食却是不能用百姓的口粮,卖的酒也都是之前在冠军县所存的存酒,眼看也要见低了。 这标志着袁珣八万余人的财路即将彻底断绝,急需开通一个能够让几万人有饭吃的生意。 于是戏忠从后方一封加急公文发来,袁珣前思后想一翻,大笔一挥。 卖军火! 既然第三代霹雳车刚好被马钧研究出来,那么之前的第二代霹雳车即将成为淘汰军备,不如在被淘汰前打响名声。 讨董会盟标志着汉末诸侯割据的乱世真正拉开了序幕,对于军备的要求简直是个无底洞,此时不把这生意搞起来何时能搞? 第一代霹雳车太简陋,随便看看就能仿造,第二代霹雳车涉及到了扭力和齿轮,不说扭力,齿轮都是模具铸造的,而且为了霹雳车在投射时顺滑,齿轮齿间距一直被马钧要求到袁珣给出的新的计量单位“毫”——袁珣两个大拇指指甲盖厚度相加的长度。 而十毫为一厘,三厘为一寸,十厘为一尺,三十尺为一丈…… 虽然名称和秦统一度量衡的单位名称差不多,但是精度要更高。 是故袁珣也不怕其他诸侯仿制,先不说你能不能仿制,没有精确长度控制,你仿制出来的霹雳车性能也不如商行工坊制造的好。 其二便是铠甲和武器。 高炉冶炼还是没有重大的技术突破,钢水烧出后的质量远远大不到袁珣的要求,还是要和灌钢法结合才能有用,但是即便是这样,在水力锻锤的加持下,工坊铠甲和武器的制造依旧比传统铁匠炒钢法的效率快了几十倍都不止。 就说一把环刀,传统铁匠从冶炼铁矿石到炒钢再到锻打成型磨制锋利,怎么都要几天,这还是几个工匠努力的结果,而工坊流水线生产一把环刀,只要两个时辰。 无论是成本还是速度诸侯们都无法比。 是故同样强度的一把环刀,其他诸侯生产成本工坊可以造五把。 再说铠甲,那就更无法比了,工坊生产一件虎贲卫制式铠甲只需要三天,因为扎甲的胸甲和背甲皆是用巴掌大的铠甲穿制而成,在钉在牛皮上,裙甲的甲片虽然小,但是也比汉式扎甲要大,而且这些甲片都是柱模钢水浇灌淬火后再水力砂轮上一打磨,再统一上漆就行。 而一个纯熟工匠手工打制一套汉式扎甲,需要一年! 更别说箭头,长矛头这样可以筑模流水线生产的东西了。 这么大的利润,不做军火生意简直脑子有包。 戏忠看到袁珣的回信,写信痛骂了袁珣一顿,说他败家子,这些卖出去的刀剑铠甲很有与可能在未来和虎贲军对垒的敌军身上,这叫资敌! 袁珣接到信呵呵一笑,提笔回了一封。 从核心技术,技术提升,还有军队训练战力以及作战方式等各层面给戏忠分析了一遍,戏忠终于妥协。 其实道理也简单,举个例子:你的装备技术始终在不断的提升,二代霹雳车终究打不过三代霹雳车,而且操控霹雳车的士兵训练素质,和其技术都不同。 就说霹雳车射程精准度,在袁珣的撺掇下,全部用的都是三种弹药,一个是神火雷且不提,就说石弹就有乾坤。 虎贲军用的哪里是什么“石弹”? 而是水泥筑模干燥后的水泥弹,第一种是攻城用的大水泥弹,其直径为十尺的巨大攻城弹,还有针对敌方士兵的一尺弹,霹雳车一次可投射二十个,上百架霹雳车投射可以达到漫天石雨的效果! 让袁珣惊喜的是,因为石弹的统一,以墨家为基础的掷弹兵居然摸索出了比较模糊的弹道学! 是故就算是第二代霹雳车被仿制大规模用于诸侯混战中,有着统一训练和弹道概念的虎贲掷弹兵也不是那些随便投大小不一的石头的霹雳车能够匹敌的。 说到铠甲武器,其实要卖给诸侯们的铠甲武器强度也不过就是和现在他们所用的差不多,只不过胜在便宜,可以大规模生产罢了。 这招后世各大军事强国都用烂了,一旦装备提升,滞后装备必然卖给世界上交战区的国家和落后的国家。 举个例子,美国卖了一万把16a2给伊拉克,也会不担心伊拉克人能用这些步枪打败美国,首先别说三发点射的16a2是否能打得过美国军队的制式武器16a4和4a1,就算伊拉克士兵手里拿着后者,也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的对手。 再举个例子:清末甲午战争朝鲜战场,拿着先进连发步枪的清军打得过只有单发村田步枪的鬼子么? 这就是有完整军事工业和完整训练体系的军队和没有前二者军队的区别。 是故袁珣一点不担心发生戏忠所说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除了要击破虎牢关,兵逼汜水关,还要让董卓胆寒,加速撤往长安,空出司隶一地,加速诸侯割据天下的进程,好让袁珣依附袁绍浑水摸鱼找到一个真正可以站稳脚跟的根据地。 这是袁珣在来酸枣前带领手下一众谋士定下的发展策略。 还要将冠军县生产的武器装备名头打出去,致使天下诸侯都要用冠军县生产的武器打仗,成为天下工坊。 战争,不止是消耗民力财力,还能赚钱! “我这算不算发国难财?”袁珣放下单筒的千里镜,缩短递给身后的亲卫。 郭嘉呵呵一笑道:“也多亏了你这经商出身的脑子,能想出那军备换粮食钱财的主意,等着此战结束,只怕关东联军会发现他们所用的武器,所穿的铠甲皆是我们工坊制造。” 袁珣哈哈一笑道:“等到诸侯们发现这个问题,我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知为什么,袁珣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战争之王》。 自己算不算古代版的战争之王? 在一旁侧耳倾听的荀彧一边把玩着手中让他惊奇不已的千里镜,一边不住的打量着袁珣。 彤儿这夫君,难道正如传闻所说,乃是陶朱公在世,转世的财神?要不然怎么能想出以军备换钱财这种离奇的想法。 自古制式武器皆是朝廷统一铸造,倒卖军备的事情也不稀奇,但往往都伴随着贪腐和权力,只有眼前少年想法如此清奇,居然专门弄了个倒卖军备的生意来养活手下八万多军民! 怪不得冠军县虽然成县只有一年半,却是颍川最富庶的县,其原因原来在这里。 这少年,倘若是一心匡扶大汉,何愁不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名臣呢?纵是开创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他有二心…… 荀彧想到这里,不禁寒毛直竖! 第十八章 空城 荀彧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在拜会了荀谌和荀攸、安顿了族人之后,快马加鞭赶上了袁珣的部队。 这也让袁珣对荀彧这个名流千古的君子更为欣赏。 在袁珣心里,荀彧才是这个时代精英阶层世家子的典范,英俊、儒雅、谦逊…… 其实袁珣是一直有心让荀彧作为右长史辅助戏忠掌管整个将军幕府内政,特别是要规划一个更加通透的未来。 荀彧是青史留名的内政、战略大家啊! 但是荀彧却一直对袁珣若即若离,面对荀彧的征辟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婉拒了右将军府右长史的职位,而是作为袁珣私人幕僚跟随在袁珣旁边。 所以对于袁珣让他留在陈留帮助戏忠的建议,荀彧直接选择了单骑追赶袁珣大军,终于在大军抵邻酸枣之前赶上了袁珣。 以荀彧的聪明,并不难于冠军县一番与袁珣对答中看出袁珣有意隐藏天子踪迹的蛛丝马迹。 用郭嘉的话来说,荀彧愿意以私人幕僚身份辅助袁珣讨董,其一乃是认可刘辩的天之正统身份,其二更多的是看在刘彤的面子上。 “文若有何看法?” 荀彧再次拿起千里镜往酸枣城中观察了一阵,这才放下千里镜,皱眉道:“酸枣城中百姓没有多少,但是看不到一个守军的身影,当真蹊跷至极。” 郭嘉虽然和荀彧称友,但是出身小世家而背负“负俗之讥”的名声,见了荀彧说话不自然怼道:“文若拿了千里镜眼神都不好,你再仔细看看,城中那猫三狗四几个人衣着褴褛,挨家挨户窜进窜出,哪里是什么百姓?” 荀彧闻言再次那拿起千里镜,生疏的拉长镜筒调整焦距,这才看清城中那百十来人正在挨家挨户搜索着什么,确实不是百姓,分明是周边没有土地的流民乞丐。 “什么意思?难道是西凉军伪装的么?想给我们来个空城计?” 袁珣凑着千里镜往下自己观察,但又觉得蹊跷,那些城中之人身材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倒,怎么也不像是军士该有的样子啊? “空城计?” 身边三位谋士闻言皆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袁珣。 袁珣一拍脑门,这时候无论是曹操的空城计还是演义中诸葛亮的空城计都还没有发生,自己脱口而出倒是出了洋相。 好在郭嘉、荀彧、贾诩三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略略思考一下便知道袁珣口中“空城计是”什么意思了。 “君侯的意思是怕董军埋伏于城中摆出一个空城引诱我们入城,然后趁势杀出?”荀彧问道。 “亦或者是说董军故意空出城池,让我等这么看着却怕其中有诈不敢入城?”郭嘉接口道。 袁珣刚想点头,便听贾诩摇头道:“就是空城,顾名思义的空城,董军已经撤走了,君侯下山后和奋武将军直接带兵入城便是,按照这个情况,不但是酸枣,就连成皋的守军都已经胁迫百姓迁入虎牢关内了。” “哦?”袁珣眉毛一挑,问道:“文和何故如此肯定。” 贾诩放下千里镜,面色凝重的看着山下的酸枣城,指着里面的流民道:“这些流民大概便是周边的农户,看看他们的模样便知道周围已然被坚壁清野,农田和家中的粮食也都被抢了个干净,所以才冒险入城寻找粮食。” 袁珣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冷哼道:“那么之前咱们路上制定的在酸枣围点打援的计策就落空了。” 在路上郭嘉曾提议袁珣带军围住酸枣,一来等诸侯联军达到稳扎稳打拿下虎牢关前的第一个城池,二来虎牢、汜水二关自古便是雄关要地,是关东进入洛阳的必经要道,特别是虎牢关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 作为右路先锋的袁珣曹操如果贸然进攻虎牢关,不耗费大量的有生力量是无法拿下虎牢关的。 打下虎牢关西去百里不到便是汜水关,要拿下两关不但会损兵折将,而且时间也会拖得很久。 这样进攻颍川的左路先锋孙坚便会面对巨大的压力,搞不好还会全军溃败。 彼时董卓派兵西出颍川就可直逼陈留! 是故与其费劲儿攻打虎牢,不若围住酸枣,引诱虎牢关守军驰援,围点打援打残虎牢关守军,同时再派轻骑突袭成皋和虎牢关,可一举拿下虎牢关,而且将虎牢关内驰援酸枣的守军掐头去尾围死在酸枣和虎牢关之间! 自从刘邦和项羽成皋大战、大汉立朝之后,自刘邦以下无数帝王都在加固虎牢关,于是离成皋不足百里的汜水关反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关卡,而黄巾之乱以后,虎牢关更是直接替代了汜水关成为洛阳门户。 比起虎牢关,年久失修的汜水关要好打太多太多了。 故拿下虎牢关,洛阳便在关东联军的兵峰之内了! 荀彧点头道:“不但如此,我们还要做好硬攻虎牢关的准备,董卓倒还没让我们失望,居然收缩兵力准备死守虎牢关了,想必是孙破虏在颍川打得太过顺利。” 袁珣沉吟一下,这个结果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快速拿下洛阳弄死董卓,而是威逼董卓加快撤往长安,加速群雄割据的进程,这样才好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八万多军民彻底落脚的地方。 诚然,虎贲军战斗力非凡,而且工坊的制造能力也可以养活这四五万的百姓,可是只有商业没有农业和其他行业的右将军幕府始终还是单脚跳,生意做得再好,你的粮食还是换来的,这样仰人鼻息的事情袁珣是接受不了的。 地盘,人口,士兵。 争霸三要素缺一不可! 所以他并不失望,拿不拿的下虎牢关倒是其次了,只要让董卓觉得虎牢关岌岌可危,洛阳陷落也只是时间的事情,这样不但能让董卓撤回关中,这样就足够了。 还能分担孙坚左路军的巨大压力。 袁珣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其实自己和身后缓缓而行的那些只想着保存实力的诸侯们并无区别。 唯一区别就是,现在锦衣卫正在长安织下一张大网,只等董卓自投罗网之后,选一个最好的时机把往收紧,与董卓新仇旧怨一起算个明白罢了。 “恩……那就这样,不用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让陈到直接带着夜不收进城查探,我们这便会和曹奋武准备进城。” 袁珣收起千里镜,招呼着三位谋士翻身上马,一拉马缰朝着山下缓缓向酸枣靠近的右路先锋军而去。 等众人回到大军之中,曹操打马靠了上来,身边除了好友荀攸、家将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还有儿子曹昂外,还有一个背着双戟,长相凶恶,身材魁梧的披甲大汉。 大军行了一路,袁珣当真知道这个和周仓一般属于步战大将的大汉便是陈留典韦。 自己才到陈留便差人在周围打听了一圈都没找到典韦,想不到典韦居然参加了张邈的招兵而被曹操看重,被征辟为亲卫首领,这倒让袁珣眼馋不已。 不知为何,袁珣莫名其妙想起前世一个笑话:都说典韦乃是天下步战第一的猛将,吕布乃是天下骑战第一的猛将,那么什么是天下第一猛将呢? 那就是让典韦骑着吕布上战场…… 典韦看到袁珣看着自己怪笑,瓮声问道:“将军何故看着某家发笑?我知道我长得丑,可是将军也不要一见我不是发呆就怪笑?怪渗人的……将军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噗! 袁珣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周围一众人愣了一愣,发出震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若是让你两房娇妻知道你有此癖好,还不皆哭死在你府上?哎呦呦……” 郭嘉笑的差点掉下马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哎哟哀嚎。 “典阿丑,让你胡说八道!” 袁珣涨红脸瞪了郭嘉一眼,气得从腰上解下破军,带鞘敲了典韦脑袋几下。 “主公给我取了字,我叫典恶来,不叫典阿丑……若是以长相取字,那将军不得叫袁小美? 我这头盔可是特别打造的,可不要敲坏了,将军直接打我便是,不要打我头盔。” 典韦本就皮糙肉厚,袁珣也为用力,何况还隔着头盔,他心疼的取下头盔,看到上面没有凹痕,这才舒了口气。 一听典韦的回答,周围人笑的更大声了。 袁珣哭笑不得骂道:“典阿丑!你给我闭嘴!” “好的,这就闭。” “不许说话!” “好的!” 袁珣被着夯货气得直翻白眼,一时间心中居然有些庆幸这夯货不是自己手下,要不然非被这货气死不可。 曹操忍俊不禁打圆场道:“恶来,莫要胡说八道。君瑜,你又是派斥候,又是亲自查探,这酸枣城究竟情况如何?” 见曹操认真提问,袁珣也不再和典韦打闹,正色道:“不太好,酸枣空了,贼军撤走时不但把百姓也撤走了,似乎周边也被坚壁清野,要不是酸枣毗邻大河,只怕水井也会被投毒。” 曹操闻言面色也是微微凝重起来,摇头喃喃道:“这下麻烦了……” 曹操本身便是一个用兵行家,岂能不知酸枣城空了就代表着董卓收缩兵力准备死守虎牢关? 成皋都不用去,曹操便知道成皋也是一座空城。 酸枣离虎牢关二百里,成皋里虎牢关不过三十里,酸枣都空了,成皋岂有不空的道理? 他想了想说道:“我们先进酸枣城修整,静待联军主力大军赶到,再想着如何进攻虎牢关。” 袁珣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此时,荀攸却是拱手开口道:“且慢,明公、冠军侯,某倒是觉得不宜静待主力部队到才进攻虎牢关。” “哦?”曹操闻言转头看向自己这好友兼首席谋士。 袁珣问道:“酸枣成皋二城已空,其守军皆撤往虎牢关,虎牢关此时只怕不下五六万守军,没有数倍兵力别想攻下,仅凭我们九千人能做什么?” 荀攸抚须皱眉道:“左路破虏将军孙文台此时已然在进攻颍阴,而后续联军主力行进速度缓慢,倘若我们等到主力到达才进攻虎牢关,只怕董卓已经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孙破虏,彼时左路危矣。” 曹操袁珣皆点头沉吟。 一众诸侯带领的讨董主力部队已然不能用行进速度缓慢来形容了。 曹操和袁珣率领的右路先锋到从陈留到达酸枣已然用了近三天,几个时辰之前传令兵自陈留带回消息,联军主力距离三天前开拔离开陈留到现在只行了三十多里! 一天走十里! 这简直是龟速! “哼!一个个信誓旦旦要讨董,倒头来娘们爬都比他们快!”曹操低骂一声,抬头问袁珣道:“公达说的不错,等待主力到达酸枣再进军虎牢关,只怕孙文台尸体都被董卓挂在颍阴城下了! 贤侄有何看法?” 袁珣沉默片刻后说道:“但我们这点兵力去虎牢关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虎牢关守军反戈一击给吃了。” 曹操转头看向荀攸问道:“这倒是让我们进退两难了,公达有何计策?” 荀攸微微一笑道:“计策倒是谈不上,明公和君侯可派轻骑逼近虎牢,人人扛旗,马尾缠枝,造出大军兵逼虎牢的假象,让董卓以为联军主力到达,应该能拖上几天时间。” 曹操皱眉道:“但是此计只能瞒得过董军一时,倘若虎牢守军派斥候打探,即刻会被识破,彼时若是主力未至,不但我们的轻骑危险,还让董贼看了笑话。” 袁珣闻言笑道:“这道不用担心,虎牢关斥候就交给我夜不收了,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二哥发现没有,这小右将军和谁都能打成一片,那个恶汉好像是曹奋武的亲卫?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右将军麾下爱将呢。” 袁珣和曹操等人正在商议此后怎么办,在他们不远处,刘备三兄弟领着麾下五百县兵正在列队等候曹操下令。 听闻了张飞的话,关羽一面抚着长须,一面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刘备借口道:“袁冠军和我们所见过的所有贵族子弟都不同,待人平易近人,对待百姓也是仁德有佳,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冠军县主官,那些百姓都当他为自家子侄,而他麾下士兵将领也是对他若手足兄弟,真乃奇人也! 我刘备不及,当向他多学习才是。” 第十九章 夜不收 (一) 夕阳下,八百骑兵奔袭在酸枣至成皋的官道之上,马蹄卷起漫天烟尘,淹没了道路。 因为大战在即,整个豫州、兖州、司隶都笼罩在战争的紧张之中,是故平日来往繁华的官道别说是百姓了,就算是行人都不见一个。 是故由陈到的五百夜不收和曹纯率领的曹操部三百陈留郡骑兵组成的骑兵们一路快马加鞭,争取在月上枝头之时到达成皋附近扎营修整。 曹纯是曹操的族弟,曹仁的亲弟弟,一向颇受曹操器重,由张邈支援曹操唯一的三百骑兵就是由曹纯统帅的。 别看这三百人并不多,但是对于现在的曹操来说,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不过此次乃是扰敌,并不是大规模作战,再加上与袁珣颇为推崇的夜不收混编作战,曹操这才舍得拿出手中宝贵的骑兵。 豫州和兖州地处中原,并不是如幽州并州和凉州一般是产马地,是故骑兵历来都是各个部队的宝贝疙瘩。 而曹纯就是曹操手下骑兵的统帅,可想而知曹操是如何看重曹纯的。 “陈将军……你这夜不收的武器装备还真是……精良啊!” 曹纯驭马和陈到并行,看着夜不收人人皆骑着西凉乃至大宛高头战马,人人披甲,得胜钩上挂着长矛,腰中环刀,最关键的是马鞍袋右面都装得鼓鼓囊囊,从马鞍袋中探出的一角可以看出,那是一把奇形怪状的弩。 而夜不收士兵从陈到开始,人人背上都斜背这一个鹿皮背囊,腰里挂着羊皮水囊,想必里面便是这些士兵的口粮。 再看这些士兵的铠甲,那更是与大汉制式铠甲不同,胸甲乃是大片甲片横着叠成的,并不影响骑兵在马上做动作。 而头盔皆是带帽沿的碟盔,不但能够遮阳,还能够抵挡仰射而来的箭矢,比起一般骑兵的遮挡视野的面甲要实用太多。 再看看自己麾下的还有很多人只穿着皮甲拿环刀的骑兵,比起人家简直是乞丐。 “在曹将军面前不敢称将军二字,曹将军叫我叔至便是。”陈到闻言哭笑不得道:“曹将军一路行来,已经感叹了三遍了……” 曹纯在马上搓了搓手,笑道:“那叔至兄弟也别叫我将军,我痴长你几岁,唤我一声大哥便是,叔至兄弟啊……你们这铠甲都是自己造的么?” 陈到想起袁珣提到要卖军备的计划,笑道:“是啊,这都是我们工坊锻制的。” “之前便听说冠军县富庶,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曹纯看看陈到身上的兽面铠,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原本自以为精良的鳞甲,讪笑道:“与兄弟你的装备比起来,哥哥我倒是落了下乘。” 陈到见曹纯对自己身上兽面铠那垂涎三尺的样子,笑道:“这是咱们工坊制造的铠甲,我们虎贲军将领人手一件,不是弟弟我吹牛,这铠甲和寻常将领的铠甲还真不一样?” 武将有三好,宝甲、名刀和骏马。 曹纯更是其中之沉迷者,就看看他身上这身亮银鳞甲便看得出来。这身铠甲甲片如鱼鳞密布,甲片均匀,打磨的透亮。这种铠甲比起扎甲来说更难制造,单单是将一片片鳞片串起来都需要一年多! “哦?怎的不同?” 陈到嘿嘿一笑,从腰封之中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往自己胸前扎去! 其用力之大,若是寻常扎甲不说被穿透,至少刀尖也会穿入甲胄,吓得曹纯差点叫出声了。 可是让曹纯眼睛都瞪出来的是,那匕首不仅没有穿透兽面铠,就连兽面铠的甲片都没有凹下去,而是被那硕大的甲片滑向一旁,激起一阵火星。 再看陈到胸前的兽面甲,甲片上只有浅浅一道刮痕。 “这……!” 曹纯瞠目结舌,这套兽面铠胸甲由五片大甲片横叠组成,这分明就像是五片护心镜拼接成的铠甲啊! 陈到的力量多大曹纯是看得见的,这样的力道已经可以比肩百步之内强弓射来的箭矢了,有了这套铠甲,可以说让陈到多了一条命也不为过啊! 曹纯心中羡慕不已,恨不得将陈到身上的兽面铠扒下来自己穿上。 他眼睛转了转,问道:“叔至兄弟这样的铠甲……还有么?哥哥也想搞一套穿穿,你也知道咱们上阵打仗,铠甲有多重要,有这样一套铠甲,哥哥还怕谁呢?三军之中也敢冲他一个来回!” 陈到故作为难的沉吟片刻后道:“我们这铠甲都是特制的……到没听说有多余的,而且我们君侯这个方面管得颇严,只怕拿不出来送与哥哥……” 曹纯想了想,急道:“不要叔至兄弟你送我,哥哥我拿钱买还不行么?” 陈到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是继续为难道:“这样倒是可以反正哥哥买铠甲的钱我交于工坊再打造一套便是,只是哥哥也见识了这甲胄的好,这价格……” “价格好说!价格好说!只要兄弟你能弄这么一套铠甲与我,多少钱哥哥也买!” 曹纯不差钱,确实不差钱。 他兄长曹仁举孝廉后便于他分了家,后来他继承了他父亲曹炽的偌大家资,家中门客上百人,财力为曹氏之最,所以为了这么一套让他眼馋的宝甲,多少钱他都是愿意出的。 陈到闻言咧嘴笑道:“那就好,兄弟我怎么样也会为哥哥寻来一套宝甲的,不过哥哥,我身上这种甲胄确实稀少,不过你看我麾下的甲胄如何?” 夜不收骑兵的甲胄也都是大甲片的新型铠甲,比起陈到的不过是少了兽面铭文印刻,用料也不似陈到兽面铠这般厚实,但是比起大汉制式铠甲已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曹纯闻言心中一喜道:“叔至兄弟的意思是,夜不收的这种甲胄用钱也能买?” 陈到笑一笑,答道:“应该没有问题,我们骑兵只有五百人,铠甲倒是多出不少用不上,若是哥哥需要,我自然能为哥哥弄来。” 那感情好啊! 曹纯大喜,他早就眼馋夜不收装备之精良了,自己麾下的骑兵若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装备,战斗力恐怕能提升一个档次。 “着啊!叔至兄弟只管卖,有多少哥哥买多少,哥哥钱不够我还能去求奋武将军,想必他也能点头。” 陈到点头道:“哥哥放心,便包在我身上便是。” 就在陈到鸡贼的忽悠曹纯买虎贲军装备“a仿品”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翻过一个山岗,成皋城的轮廓在太阳仅剩的余晖下映照在山梁之下。 此时一直在插科打诨的陈到也渐渐没了声息,抬眼望着那成皋城正面不远处夹于两山之间的雄关…… 确切的说,成皋城和虎牢关就是连城一片的,两者相隔不足二十里。 是故虎牢关自古也叫成皋关,甚至前汉先秦成皋城便是虎牢关,不过经过历朝历代的加固,才成了现在的关城相望的状态。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被西面的大山完全吞没,天地间渐渐的黑暗下来,成皋城早已空了,黑漆漆没有一点灯光,恍如鬼城一般,反倒是虎牢关上火炬火把通明,守城士兵时不时还以巨大的铜镜反射火炬光芒观察四周。 “我们也找个地方扎营休息?等到明日白天,便可以佯攻虎牢关了!”曹纯看了看守备森严的虎牢关对陈到道。 陈到点头道:“刚才过来之时,那边似乎有个山坳,我们便在那边扎营,这样即使点火也不会被发现。” “善!” 曹纯点了点头。 为了不提前被虎牢关守军发现,曹纯和陈到连火把都没敢点,好在月亮升起,夜不收们又都是夜眼,一路磕磕绊绊这才来到那山坳之中。 一日奔袭骑兵们也都累了,到了山坳之中寻了一片遮光密林这才敢点起火堆,饮马进食。 曹纯惊奇的发现即使累成这个样子,夜不收除了安排了岗哨和暗哨外,还派出小队骑兵在附近巡弋,确认安全之后这才分批休息。 即使是休息,夜不收士兵们也都是在各自马匹近处枕刀而睡,一旦有什么异常,即刻便可以翻身上马作战。 再看看自己麾下将马匹赶做一堆,然后各自寻舒服的地方睡得打鼾的士兵们,曹纯更是惊异于这支名叫夜不收的骑兵部队的精锐程度简直平生仅见。 这也是袁珣对于夜不收的定位,那就是侦察兵,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斥候,除了侦查敌方军情外,还担任着奇袭,破袭,侦察和反侦察、审讯等任务。 在其作用下更加接近与现代军队的侦察兵。 是故之自颍洛道大战夜不收大放异彩之后,来到陈留的一路袁珣便在夜不收的日常训练任务中增加了小队作战,单兵技巧,还有渗透审讯等训练科目,也是因为对各部队的训练整编,虎贲军才成为来会盟的最后一支军队。 在高强度的训练下,虽然训练时间短,但是这群都是当了四五年骑兵的老兵油子成长速度还是很快的,虽然达不到袁珣心中要求,但是也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斥候精锐了。 经过训练,现在这群兵油子若是论个人武力,放在任何地方郡兵都可以当一个什长,这也是夜不收内部士兵的骄傲。 …… 曹纯睡了大半宿,被营地的喧闹声给惊醒,他睁开眼睛迅速坐起,噌一声拔出环刀四下观望,只见营地中并无异常,自己手下的骑兵除了放哨的人皆睡得如死猪一般。 他侧耳倾听,只听营地不远处树林中传来声声惨叫,而很多夜不收的士兵都是抬头看看,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丝毫没有什么异常。 曹纯好奇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点燃一支火把朝着声源处摸去,走了莫约五十多步,只见一支火把插在地上,陈到面色轻松的坐在一旁,正用匕首挑着一片肉干在火把上烘烤,然后撕下肉干慢条斯理的吃着。 而他手下那个外号叫蛐蛐的伯长正站在一颗大树前,说着什么。 等到曹纯走进,这才发现蛐蛐面前的大树上正绑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在早春夜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满脸青紫,鲜血淋漓。 陈到看到曹纯前来,将最后一点肉干送入口中,笑道:“哥哥醒了,倒是打扰了哥哥。” 曹纯摇摇头表示没事,好奇的指着那个被绑在树上的男子道:“这是?” 陈到仰头一指,说道:“蛐蛐拔了个舌头,我们正在审,看看能不能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曹纯闻言一惊,没想到半宿功夫,夜不收居然抓了个虎牢关守军回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十章 夜不收(二) 一个时辰前,当月亮爬到天空最高点时,正好轮到蛐蛐带队巡夜,夜不收的巡夜可不是在营地中巡逻,蛐蛐带着十余个夜不收士兵骑马慢慢摸出营地,摸到官道周围,将马口含衔集中于一处,手持追月弩下了马。 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是白天能够居高远望虎牢关的地方,蛐蛐爬上大树,从鹿皮背囊中拿出千里镜,死死盯着虎牢关周边和自己周围是否有斥候出现。 今夜是关键的一夜,明天才是佯攻的日子,是故今夜做到隐蔽就很重要了,他们只有八百人,若是被董军围死,莫说是五百夜不收和曹纯的三百骑兵,就算是八百夜不收或是陷阵营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今夜陈到格外小心,散出了五六支十余人的小队作为巡夜小队,生怕被虎牢关上的董军发现。 “嘘……嘘嘘嘘嘘……嘘……” 就在蛐蛐盯着虎牢关看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长短不一的尖锐之声,听起来好像夜晚的夜枭在叫。 可是蛐蛐听了这声音,眉头忽然一皱,喃喃道:“身后怎么会有骑兵出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杆竹制鸟哨含在嘴中,一面吹一面推动鸟哨尾部哨杆。 “嘘嘘嘘嘘……嘘……嘘嘘……” 鸟哨是夜不收特有的传递消息的方式,乃是袁珣后世小时候玩过的一个玩具,在西南少数民族中颇为流行,吹动时推动尾部哨杆就能发出不同的鸟叫声,加上特有节奏代表的含义,颇为适合夜不收在渗透潜伏之时互相传递消息时使用。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蛐蛐听闻不远处传来的鸟哨声,迅速从大树上滑了下来,对围在下面警戒的几个夜不收士兵道:“巧了!后面居然发现了董军斥候从酸枣方向归来,想必是虎牢关守军派到酸枣去打探消息的,不知为何他们去的时候没和我们遇上。” “老七,人不多,才十几个,干不干?”蛐蛐身边一个大胡子士兵问道。 蛐蛐哈哈一笑道:“干啊!不干是蠢货!正好抓几个舌头问问关内情况!” 说着,他对那个大胡子说道:“胡子,你和小狗儿和大头去道路对面,我们架三根绊马索,阿牛,你带着其他兄弟埋伏在路两边,一旦他们被绊倒,你们就攻击,记住了,给我留两个活口,别专往要害招呼,动作快些别被虎牢关发现!” “瞧好!保管给你留两个新鲜的!”那个叫阿牛的士兵说完,带着六个夜不收抬着连弩便分别埋伏在官道两边,有两个人还爬上了树。 蛐蛐微微一笑,和手下从背囊中翻出三根粗麻绳,一头扔给胡子他们,自己这头绑在大树上,随后跑到路上将麻绳中间用土埋了起来。 等到一切布置完毕,一群人分别埋伏在官道两边,静静等待着。 莫约半盏茶的时间,官道那头响起一阵马蹄,蛐蛐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趁着月光只见对面树后伸出一只翘着大拇指的手,他这才点头,死死盯着官道尽头。 没多久,只见一对十几骑快马快速奔来,马上之人皆是身穿皮甲的轻骑,其中还有编着小辫子的羌人! 西凉斥候! 蛐蛐眯起眼睛,一点点数着西凉斥候的距离。 五十步…… 四十步…… 二十步…… 五步…… “杀!” 蛐蛐一声低喝,便见那边的胡子几人用了将绊马索拉直,三根绊马索在空中嘣得发出一声脆响! 这简直发生在闪电之间,那十几骑西凉骑兵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绊马索就如凭空出现一般拦在他们马腿之下,顿时间前排四骑马声哀嚎,马失前蹄,将背上的骑士甩出老远,滚地半天爬不起来。 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缰,但是西凉人骑术乃是自幼学会的,只见后面的骑兵一拉马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腾空跳起,瞬间越过第一根绊马索。 可惜也只能到此了。 蛐蛐设置的绊马索极为巧妙,第二根绊马索距离刚好便是马匹跳起后落地的位置,那些马匹才落地,又被第二,第三根绊马索绊得人仰马翻。 除了四个硬生生撞在战友身上生生止住马势的骑兵外,其余西凉骑兵皆是被失蹄战马摔的前飞出去滚出老远。 还未等那四名骑士有所庆幸,只听弓弦响动,无数箭矢迎面而来将四人射成了刺猬! 而倒地的骑兵很多还未站起身便被十支连弩轮番射击钉死在地上。 仅仅有两个武艺不错的骑兵似乎是这支小队的领头,刚刚摔得七荤八素,甩甩头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但还未等二人站稳身体拔出兵刃,便听头上破风之声响起,从头顶扑下两条黑影瞬间将二人扑倒,随后二人只觉后脑剧痛便没了意识。 一切都发生的安静而迅速,那些被射死的士兵箭矢都是朝着面门喉咙等要害而去,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便被射死,除了被绊马索绊倒折断前腿的马匹在地上哀嚎,整个猎杀过程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蛐蛐一面给连弩上箭匣,一面走出来看着那些在地上挣扎哀鸣的西凉战马,摇头道:“可惜了……” 胡子打了声呼哨,手下几人跑到自己马匹处,翻身上马追出,不一会儿便拉着四匹无主西凉战马回来,笑道:“倒也不算可惜,还有四匹好的,这些西凉人的马真的好啊,比起幽州马可高大多了!” 蛐蛐朝着两个被打晕的主官努努嘴道:“绑了,我先带着他们回营地审问,你们收拾一下战场,快点回来。” 说着和阿牛将那两名斥候头领扛上马,翻身上马迅速朝着营地而去。 胡子招呼着其他士兵一面将尸体身上的弩箭回收,一面将废了的西凉战马杀死,然后把满地尸体拖到道路两旁深处用树叶枯草掩盖住,最后用树枝仔细扫清血迹,这才带着剩下的夜不收士兵离开官道。 官道在夜光的照耀下安静而祥和,丝毫看不出刚才这里打了一场如同闪电一般的伏击战。 …… 蛐蛐皱眉看着被绑在树上的西凉骑兵,再次开口道:“我再问你一遍,虎牢关守军有多少人,主帅是谁,还有哪些大将,粮草有多少,百姓有多少?想说,你就点点头。” 那西凉骑兵被勒住嘴,口中鲜血混合着口涎顺着勒嘴的绳子往下滴,他虚弱的抬眼望了蛐蛐一眼,又低下头。 蛐蛐咧嘴一笑道:“行……嘴硬是?我最喜欢嘴硬的人了……” 说着,他从靴子里把出一把匕首,刀剑在那西凉骑兵胸口比划一下,然后硬生生将rt剜了下来! “唔……呜呜呜……!!!!” 剧痛让那西凉骑兵发出阵阵的惨叫,可是因为嘴被勒住,惨叫到了嘴里只剩下了呜呜的哀嚎,如同被踢了一脚的狗一般。 因为身体被绑在树上,那西凉兵也不能挣扎,只好用后脑勺死命的撞击着树干,发出嘭嘭嘭的声音,以此想来缓解胸口的疼痛。 蛐蛐将那西凉兵的rt挑在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狞笑道:“你可千万别说,我倒要看看你全身我能剜多少块肉?” 说着又在那西凉兵死命摇头和惊恐挣扎下把匕首朝着他另一边rt伸去,看着那西凉兵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蛐蛐匕首一顿,问道:“现在想说了么?” 那西凉兵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将脑袋一梗,死死咬住勒口的绳子,闭上了眼睛。 “你这含鸟猢狲……!”蛐蛐一见,气得骂道:“行,今天看看是你嘴硬,还是爷爷我的刀子硬!” 刚要下刀剜肉,便听刚才在与曹纯说笑的陈到低声笑道:“行了,蛐蛐,你这是在浪费时间,这位兄弟是个汉子。” 陈到说着朝曹纯拱了拱手,走到那西凉兵面前轻声道:“我叫陈到陈叔至,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 那西凉士兵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年轻将军,瞳孔一缩。 陈到的大名自颍洛道大战便名扬司隶,西凉军中都流传着吕布也奈何其不了,还被他杀和黄忠联手杀得丢盔弃甲的凶名。 陈到很满意的笑了笑说道:“知道就好,某也不想为难你,更不想浪费时间,你可是还有另一个兄弟在那边被审…… 这样,你们二人之间若是同时都不说……” 陈到眼睛往下看了看,笑道:“我便命人给你们来场宫刑,我的人杀人还行,净身可不怎么麻利,是死是活全凭你们造化。 若是都说了,我便砍你们一手一脚。 但若是一个人说了,另一个人不说,那么说的人我便放了他,还给他两贯钱,两贯钱够你们其中一人回西凉了,不说的那个……杀了便是……” 陈到从怀中掏出一炷香点燃,笑道:“一炷香时间,你自己考虑,你最好求老天你兄弟别说,倘若他若是比你先说,或者你不说,你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曹纯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到说了一堆根本没什么意义的话。 哦,两个舌头都说了,还得砍一手一脚,两个都不说不用死但是得宫刑,只有一个说了一个没说,说的人才能活? 这是什么道理? 那西凉兵闻言不解的看着陈到,陈到微微一笑道:“我和你说的很明白了,现在……”话没说完,陈到居然举起香头呼呼吹了起来。 随着香头爆亮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短,那西凉兵的呼吸也开始急躁起来,没有一会儿,在曹纯惊异的目光下,那西凉兵疯狂开始点头。 陈到轻蔑一笑,把香头扔在地上踩灭,这才示意蛐蛐给他松了口中绳子。 这次没等蛐蛐开口问,那西凉兵就操着浓重的关陇腔说道:“虎牢关中守军六万人,除了原来一万守军,其余人皆是酸枣和成皋撤进关内的士兵,主将乃是相国女婿牛辅将军,同时还有华雄将军和段煨将军,王方将军和杨定将军! 我们将酸枣和成皋都坚壁清野,百姓迁入关内,现在粮草足够十万人吃半年,百姓有二十余万,牛将军得知叛军……义军即将到来,还组织了五万青壮协助守关!” 陈到闻言向蛐蛐递了个眼色,蛐蛐转身进入黑暗之中,显然另一边的夜不收也同样使用这样的计策审问。 片刻后,蛐蛐从夜幕中走了出来,拔出环刀将那惊愕的西凉兵一刀刺死,随后点头对陈到说道:“那边一样的。” 陈到点头道:“派两个兄弟快马抄小路将这情报送往右路军曹奋武和公子处。”说着,转身对曹纯笑道:“子和大哥,夜还长着呢,再去睡会儿,养精蓄锐明日好‘攻城’才是。” 曹纯还没从陈到那古怪的审讯手段中回过神,讷讷随着陈到往营地走。 他怎么也想不通陈到一通胡扯,怎么那西凉兵就忙不迭的把情报全盘托出? 第二十一章 夜不收 (三) “兄弟,为何你胡扯一通,他们就乖乖招了?祁七可是都……” 曹纯指了指那光溜溜尸体胸前被蛐蛐剜下的血洞。 陈到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们公子教的,叫做什么囚徒……困境,具体的我也不懂,总之就是在审讯的时候让他觉得招了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他也怕他那兄弟比他先招……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皆是我们公子教的,这亦是我第一次使用,我们公子管这叫什么心理学,反正我们公子的新奇玩意儿多着呢,我等早已见怪不怪了。” 曹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于陈到口里的什么困境,什么心理学,他简直就像在听天书,不过有一样他算是明白了,那个那个对曹操很是恭敬、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绝对不似表面上这么和善。 要是真和善,如何能做出把近两万西凉军人头累成京观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曹纯睡了一夜,梦里都是蛐蛐剜下那俘虏的rt和陈到威逼利诱将那俘虏口中情报套出来的情景。 甚至有时候,梦中的俘虏变成了自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曹纯顶着俩黑眼圈醒来之时,夜不收们早已在整理装备,喂马准备出发了。 曹纯看着那些面无表情正在忙碌的夜不收,再看看自己犹自睡得香甜的麾下,老脸一红,咋咋呼呼站起身,压低声音喝道:“都起来了!莫睡了!一个个都和家豚似的,你们他娘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踏春的?!”说着,一个个将身边的部下踢醒。 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曹纯麾下骑兵这才算是全部醒了过来,纷纷站起身整理装备。 “娘的,都他娘的吃饭睡觉,你们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还有半点兵样吗?老子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人比人气死人,曹纯看着夜不收们整理好装备,喂好战马,静静坐在马匹旁掏出些许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快速吃喝,和这些夜不收比起来,自己麾下这群人简直是骑着马的农民! 曹纯不禁更加恼羞成怒,同时也暗自下了决心,等这次讨董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将手下骑兵操练一番。 都是领军之人,谁不想麾下有夜不收这么一群精锐中的精锐? 终于,在曹纯骂骂咧咧的催促声中,全部骑兵终于进食然后集结完毕。 此时,太阳的第一缕光芒已然照射在大地上,映照的树林中斑驳陆离,骑兵们开始砍伐树枝绑缚于马尾之上。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在曹纯的一声令下,骑兵们出了山坳,上了官道,哗啦一声竖起无数旌旗! …… 虎牢关乃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关,关前便是成皋城,是故成皋城不可能像酸枣那般将人全部搬空,还是留了一千多士兵作为前站岗哨。 虽然成皋城中百姓早已被强迫迁往虎牢关内,就连周边田产和树林都被破坏严重,就是防止攻城部队就地取粮和取材制造井阑云梯等攻城器械。 牛辅很谨慎,尤其是知道袁珣也去参加了讨董会盟,他就更谨慎了。 如果说天下有谁是能让作为西凉军第一帅、董卓女婿和最被信任的大将最忌惮的人,袁珣排第二,牛辅都不答应。 牛辅自和董卓入洛夺权之后,接连让牛辅吃亏的便是那小子。 第一次是牛辅随董卓在洛阳城下被袁珣手下大将黄忠一刀制服,压于腿下。第二次是在上东门下袁军掷弹兵神火雷漫天火雨,差点把他弄成烤猪。 是故现在牛辅听到袁珣的名字,自己心里会先颤上三抖。 董卓在得知关东群雄会盟的第一时间便把自己的女婿牛辅调往虎牢关守卫,遵从李儒的建议,让牛辅将酸枣以西所有县城百姓和守军全部撤入虎牢关内,并将这些城池周围皆做了坚壁清野,不让关东盟军能够就地征兵征粮。 但即便如此,此时本想补个回笼觉的牛辅还是罕见的失了眠。 前几天派出前去酸枣附近打探情报的斥候一个都没有回来。 按往常的情况,那些斥候早已该在这两天将消息传回,昨夜牛辅等了一夜,依旧没有等到任何消息从前线传回来。 当牛辅数到自己进洛阳睡过的第三十个女子,并回味其中滋味时,终于隐隐有了一些睡意。 “报……!成皋城外发现大队敌军!” 就在此时,牛辅卧房外传来大声的报告,将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牛辅吓了一个激灵。他猛地坐起,平复了一下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吼道:“慌什么!可看清来者军旗?是那部分的军队?” 传令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牛辅顿时睡意全无。 “来者打着‘汉右将军袁’和‘汉奋武将军曹’的旗帜!” …… 即使牛辅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看到成皋城东面隐隐约约的情况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成皋城东官道上大批骑兵正在列队前进,身后烟尘滚滚,烟尘中隐约可见旌旗密布,以牛辅的经验,单单算算那些抬旗兵的数量和行进中烟尘的规模,来犯敌军应该不下十万人! 而烟尘中那黑底红字,显得杀气腾腾格外醒目的“汉右将军袁”的旗帜若隐若现,但是牛辅看的很清楚! 看到那旗帜,牛辅脑海中又浮现出洛阳城下漫天火雨如同流星坠下,自己的士兵惨叫着被烧死其他人却无能为力那如同阿鼻地狱一般的场景。 他打了个冷战。 “备战!备战!”牛辅脸上青筋直冒,大声下令道:“全员警戒!长弓手准备,不要让他们靠近关卡!” 想了想,牛辅又喝道:“让成皋城里的守军全部撤进来,莫要让人当成了烤猪!” “将军,若是将成皋城中士兵全部撤回来,只怕敌军可将成皋作为据点直面我虎牢关啊!”牛辅话音刚落,便听部将段煨急道,“现在咱们应该向成皋城中增兵,让成皋与虎牢关互为犄角,如此即便关东诸贼来多少人,我等也不怕啊!” 段煨乃是当年名震三辅关内的猛将、几度平定羌乱的已故太尉段炯的族弟,和段炯一样,也是自小熟识兵法的将领。 牛辅闻言眉头一皱,说道:“闭嘴!你可见过小袁贼那可远掷火弹的古怪武器了?成皋孤悬在外,打起仗来我等更加驰援不及,不是浪费兵力么?” 段煨急道:“将军!若想直攻虎牢关,成皋城乃是必经之地,敌军围攻成皋之时我等正好可趁势从关中掩杀而出,但是若是弃了成皋,那不是给了敌军现成的军寨么?彼时我等就算想拿下成皋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其实段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早已被袁珣在心中种下阴影的牛辅哪里能听得进去,看得段煨说的有理,周边将领军士皆是面露认同,牛辅不禁恼羞成怒,转身就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啪! “段忠明!我才是这里的主帅!再多言信不信我以军法治你?!” 段煨捂着脸,委屈的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方拉了拉衣袖,这才恨恨闭了嘴。 段煨乃是武威姑臧人,和张济、张绣和贾诩乃是同乡,也是西凉军中“武威系”的骨干,是故一直被牛辅所压制。 此时他被牛辅借机为难,心中虽然愤愤,可是也别无他法,只好眼巴巴看着牛辅将原本驻守在成皋城中那一千士兵迅速的撤回了虎牢关,把偌大一个成皋城拱手让给了关东联军。 就在牛辅紧张的等待“袁珣和曹操大军”进驻成皋城的时候,山腰上那些士兵忽然停止了前进,好似就地扎营一般,连骑兵都调转马头转了回去,只有那些战旗在山上的灌木杂草之中若隐若现。 “这?” 牛辅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本应该迅速占领成皋城的敌军隐匿于群山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嘿……我们依仗雄关而守,莫说是十万人,就算是二十万人又怎样?他们只怕是胆寒了。”华雄看着那些渐渐也消失不见的战旗,嗤笑一声说道。 段煨冷笑一声并没有说话,这华雄,勇则勇矣,就是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带兵的是谁?那可是冠军侯袁珣和奋武将军曹操! 这两人一个凭借八千人就敢调转马头和吕布与徐荣硬打一仗,还全歼了他们的四万追兵,可谓是以一敌五。 另一个只身便敢跑到相国府行刺董相国,虽然没成功,却在层层围堵之中顺利脱逃到了陈留。 这两个人皆是有勇有谋之辈,比起颍川那个让胡轸大军焦头烂额的孙老虎丝毫不逊色,也只有华雄这种蠢货会说出什么“敌方胆寒”这样的蠢话。 牛辅不过是十分忌惮袁珣,但却不是如华雄这种做事全凭手中大刀的莽汉,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了,听闻了华雄的话,他没好气的转身看了一眼自己麾下这第一勇将。 “胡说八道!若是别人也就算了,领兵的乃是小袁贼和曹阿瞒!这二人若是没胆子能闯出这诺达名声么?”牛辅骂完,面色凝重的看着刚才还尘烟四起的成皋官道,喃喃道,“这二贼只怕在策划什么阴谋才是……不管了,我等死守关卡,以不变应万变,他们总不能大军前来什么都不做,总要攻打虎牢关的!” 说罢,牛辅转身下令道:“将斥候全部散出去,必须找到敌军主力扎营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刷什么花样!” 第二十二章 夜不收(完) 太蹊跷了! 实在太蹊跷了! 难道袁珣和曹操作为先锋部队大军逼近虎牢关就为了露个脸? 他们为什么不进驻成皋城? 是了!按照李文优的推断,关东诸贼原本是想在酸枣围而不打,继而消灭自虎牢关内前往酸枣支援的援军。 可笑段煨那愚蠢莽夫还企图在孤悬于外的成皋城建立防线? 而李文优一个收缩防线,坚壁清野的计策导致了那群反贼们围点打援的诡计落空。 想必他们还想在成皋城故技重施,毕竟但凡带点脑子的都知道,虎牢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现在虎牢关内近六万守军,还有强征的五万民夫可以随时协助守城,即使贼军数倍于己,不付出几万人的伤亡绝难拿下。 为了应对袁珣军队那近乎妖法一般的火油弹,虎牛辅命人准备了大量的水和沙子。 对于牛辅来说,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是还是蹊跷…… 因为无论是牛辅之前派往酸枣打探消息的斥候小队,还是今早大量洒出的近五百斥候,至今都没有消息,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种“又聋又盲”的感觉让牛辅不禁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 曹纯蹲在陈到身边,透过灌木丛中观察着呈扇形骑马快速逼近的敌方斥候。 这是他们今天遇见的第一波斥候,按照陈到的话说,此番夜不收的任务就是全歼虎牢关中的派出的斥候和探子,要保证虎牢关中变成瞎子,聋子,搞不清楚联军先锋的虚实。 “他们一次派出了四百斥候,倘若是放回去一个,奋武将军和冠军侯的疑兵之计就要败露……咱们直面他们是不是太冒失了?” 陈到听闻了曹纯的话,也是面露凝重,但却摇头道:“难道放他们搜山么?那样我们也不就暴露了?” 曹纯闻言一顿,无言以对。 这是一场硬仗。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陈到拿出鸟哨轻吹起来,如同鸟雀一般的叫声在树林间响起,在密林中倒也没引起对方骑兵的察觉。 董军斥候是分批次搜寻的周边大山,前面的斥候骑兵莫约有个二三十骑,四百多斥候要面对一个驻扎了十万敌军的山脉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故这些董军斥候都很谨慎,驭马快速向前搜寻的同时纷纷将弓囊中的骑弓抽了出来,搭箭以便随时开弓。 这些斥候中很多都是穿着皮甲剃着秃顶的草原异族,以羌邸为多,是故应该是都是弓马娴熟精锐带甲士。 牛辅这次是花了大力气的。 在陈到吹哨后不久,便见树林间连弩机扩咔咔声大作,那队董军斥候瞬间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弩箭射的乱成一团,十几骑浑身中箭惨叫中坠下马匹。 “杀!” 随着一声大喝,方悦手持长矛带着三十夜不收骑马从密林深处杀出,直扑剩余的十几个董军斥候! 董军斥候大部分都是异族草原骑兵,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汉子反应也是极为迅速,顿时弯弓对准方悦。 可是方悦他们乃是全力奔袭,三十几步的距离瞬息即至,还未等他们把骑弓拉满,方悦长矛已然刺穿了一个斥候的胸膛! 有的董军斥候直接被夜不收的长矛从马上贯穿带着长矛摔下了马! 甚至因为马速太快,一个夜不收手上的长矛硬木矛杆直接爆杆,木屑横飞,被刺中西凉斥候直接胸口插着半截矛尖被崩飞出去! 方悦一行长矛突刺之后,直接将矛放开,迅速抽出腰间环刀,借马力在斥候群中左劈右砍,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那队西凉斥候杀了个干干净净。 蛐蛐忍痛将手臂上插着的一支羽箭拔了出来,箭头倒钩深深带出一块肉,痛得他大吼了一声。 “娘的!这群西凉狗都他娘的是裹鸟长大的,恁的歹毒!箭居然用带倒刺的狼牙箭!还好只是手臂中箭!” 蛐蛐骂骂咧咧从战甲里面的里衣上撕下一条布条,紧紧将伤口上方手臂绑住止住了血,从背囊中拿出一个小的皮袋水囊咬开软木,一股浓浓的酒香散发出来。 他灌了一口,然后将那水囊中的高度酒往手臂上伤口一倒,疼得他浑身颤抖起来,随后他忍痛用麻布绷带将伤口缠紧,挥舞了一下手臂,骂道:“我本来准备回去把这酒偷喝了,想不到还是用来给伤口上药了,浪费了……” 阿牛笑骂道:“这是公子配发给我们疗伤用的,防止风毒入体,你倒好,震天惦记着这酒。” 方悦皱眉道:“得了,别扯淡了,赶紧收拾一下,记得把这些西凉狗耳朵割了,统领说有用来着。” 蛐蛐翻身下马,走到一个异族尸体旁边一把揪起那尸体的小辫子,从蹀躞中抽出匕首,把那人双耳割下,抬头问道:“方司马,那咱们军功怎么算?” 方悦一翻白眼道:“十个敌人换一级战功,你这次杀了几个?” “算上昨晚的哨,怎么也得有五个?” “那你怎么算的?” 蛐蛐闻言嘿嘿一笑,从腰封中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带血头皮,头皮上还连着毛发道:“这个。” 方悦皱眉看了看周围,问道:“你们都这么干的么?” 只见周围兄弟笑呵呵的从腰封中掏出头皮,多的两三张,少的也有一张。 方悦捂了捂脸道:“夜不收的名声迟早要被你们这群畜生给败了……怎的搞得像那些蛮子似得……”说着他挥了挥手道:“得了得了,赶紧的,收拾战场,记得留扣!” 陈到看到这里,拍了拍曹纯的肩膀,说道:“走,去后面。” “兄弟,什么叫留扣?”曹纯翻身上马,随着陈到往山的另一边儿走去。 陈到笑着解释道:“我们无法保证一战直接歼灭西凉军的斥候,是故选择分而划之的计策,在这片山林中,我们总共布置了针对他们的十几个像刚才那般的包围圈,为了保证他们跟着我们走,每次伏击得手后都要将战场伪装一翻,好让发现此处战斗的敌军斥候随着我们给的踪迹追寻,确保没有人逃走。” 曹纯恍然道:“也就是说你们每次都要伪装战场,让他们觉得此处交战互有损伤,才能驰援己方斥候?” 陈到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一环套一环的伏击圈啊,一个伏击圈的线索将敌军驰援的部队引向下一个伏击圈,就像是不断切肉一般,终究会将追兵一点点磨光。 曹纯对陈到的战术佩服不已,问道:“这都是兄弟你想出来的计策么?” 陈到摇头道:“倒也不是,这是我家公子和他那些谋士还有黄将军高将军几个人指定的战术,是我们训练的一部分,我们的任务除了打探消息,主要就是袭扰敌方主力和猎杀对方斥候。” 猎杀……对方斥候……?! 曹纯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斥候可不单单是骑马的探子,为了打探敌军消息,斥候需要除了相应的刺探能力,还要有极强的作战能力,在这个时代,骑兵斥候可以说是每个军中骑兵的精锐组成的。 可是眼前这支和以往斥候完全不同的夜不收的主要任务居然是猎杀敌方斥候?! 夜不收……长夜黑暗不敢收,自颍洛道一战名扬天下,果然是冠军侯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 ……曹公……也需要这样一支既能够打探敌军消息,还能够猎杀任何猎物的骑兵部队! 曹纯在心中暗下决心,这次讨董之后,他一定说服曹操不惜任何代价建立一支能够比肩眼前夜不收的精锐骑兵部队! 就看刚才夜不收那个小队的作战能力,他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统领的骑兵部队中的任何一个士兵,放在别的军队里,绝对是什长甚至伯长以上的存在! 还有他们用的那威力惊人的连弩…… 若是能想办法搞到一架就好了…… …… 类似刚才那般的猎杀在一整个早晨都在成皋不远处的山林之中进行着,虎牢关派出的斥候就像被绞入一个个绞肉机,被撕碎殆尽。 当他们反应过来,全员会和的时候,出发的四百斥候居然已经只剩七十骑不到,而他们,也被陈到带领的夜不收和曹纯带领的骑兵完完全全的包围起来。 不过这些有草原异族和西凉人混编而成的斥候们战力也是惊人,虽然已被围死,犹自做了困兽之斗,企图突围,而他们卓越的骑射能力也造成了陈到和曹纯将近三十人的损失,就连夜不收也被射杀了六人,伤了两人。 被射杀的士兵几乎全部是面部和喉咙中箭…… “子乐,没人逃走?” 陈到阴沉着脸问道。 夜不收在面对吕布和徐荣几千骑兵追杀的时候都没有死人,却在对西凉军斥候的最后七十多个斥候围歼战时损失了六个弟兄,陈到此时也是心中滴血。 夜不收本来人就不多,但是却享有着和精锐陷阵营同等的待遇,高军饷,好装备,严苛的训练,可以说个个都是宝贝疙瘩。 “回统领,没有。” 方悦见陈到面色不虞,对于弟兄的死也是有些愧疚,整个围歼计划是他和陈到一起制定的,他作为主要执行人,在对少数斥候围歼作战是出现伤亡,他有责任。 “子乐,你作为公子钦定的夜不收军司马,你告诉我,为什么围歼七十个人还能出现伤亡?” 方悦低下头想了想,惭愧道:“我们轻敌了,应该第一时间便将他们射杀。” 陈到冷道:“我们是夜不收,公子从开始亲自制定我们的训练计划时就说过,我们干的就是最危险的事情,面对的都是敌方最精锐的军队,甚至时常都要陷入对方包围之中,所以在能下杀手的时候绝不犹豫!一个歼灭战,居然让敌军有反击的可能,你这军司马是怎么干的?!” 方悦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默默不语。 陈到指着一具身上插了五六支弩箭的羌人尸体道:“责任也不全在你,我们成军短,训练还是不够,这人一个人便射死了我们三个人,箭箭封喉,还是在身中五箭的情况下拉弓反击……我们训练不够,弩箭没法第一时间射中他的要害,这是我的错……子乐,之后和我一起领二十军棍可敢?” 方悦正色道:“喏!” 曹纯面色复杂的看着陈到训斥比他大好几岁的方悦,心中似乎知道了夜不收战斗力如此彪悍的原因。 他劝道:“兄弟,此时是战时,二十军棍下去只怕你和方司马都要躺三天,不若记着后补?” 陈到点了点头,对方悦道:“便听曹将军的,记着后补,现在我有一个任务给你。”他指着远处那雄关冷笑一声道:“去送点礼物给牛辅,让他长长记性,缩在关里等着公子和曹奋武到来便是。” “喏!”方悦一锤右胸,然后看了看蛐蛐他们眼巴巴的眼神,小声道:“叔至……弟兄们割了头皮计军功来着。” 陈到这才展颜笑骂道:“哪里养成的臭脾气……行了,便记着军功,此战后我秉明公子,给大家行赏!” 陈到话音刚落,整个夜不收都欢呼起来。 …… 当太阳升至最高空的时候,等不到任何消息心急如焚的牛辅终于看到一骑从远山中快速奔袭而来。 他心中一喜,手搭凉棚远眺。 等到那骑走进,他却是心沉到了谷底。 只见那骑士身穿怪异甲胄,头戴红缨碟盔,哪里是自己的斥候?分明就是袁珣的骑兵! 身边弓箭手刚要弯弓射箭,牛辅看那骑士手持一杆绑了白布的长矛,这才手一抬,让那骑士接近虎牢关下。 “来者何人?”华雄在关上大叫道。 “冠军侯麾下一小兵,冠军侯让我给牛将军和诸位带点礼物!”方悦在城下大叫道。 “将军……这……” 牛辅一伸手止住华雄的疑问,探出头去冷声问道:“袁珣小儿要给本将军带什么礼物啊?” 方悦哈哈一笑,从背后马屁股上拿出一个麻袋,往地上一扔,拱手道:“东西带到,冠军侯还有句话带给将军。” 牛辅看着那滴血的麻袋,心中一咯噔,皱眉道:“某家和那小贼没什么话好说!” 方悦笑道:“我家君侯说,姑父,莫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擦干净脖子等着他来砍便是!”说完,调转马头飞速一溜烟就跑。 等牛辅反应过来暴跳如雷,方悦早就骑马跑出了关上弓箭射程范围。 有军士下关开小门将那带血麻袋搬到牛辅面前,华雄好奇打开,身边围观的众将和军士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麻袋中满满当当却是人的耳朵! 不多不少,刚好四百对…… 第二十三章 闹剧 袁珣和曹操在酸枣又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袁绍带领的诸侯联军。 “看出来了么?” 袁珣和曹操正在酸枣城门口迎接联军大部队的到来,曹操一脸轻蔑的看着那些趾高气昂的诸侯道。 “叔父指的是什么?” “这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讨董匡扶天下的,其实都是想着捞写功劳地盘的,讨董?哼,若是这些人坐上了董贼的位置,也不见得不董贼好得到哪里去!”曹操冷笑着看着即将入城的讨董联军道,“你袁家那两个长辈,本初或许有心讨董,但是连手下士兵都是你的,势单力薄,公路嘛……嘿……只怕还在为没当上盟主之事耿耿于怀,再看其他人,出工不出力,讨董这个事情,还是咱们爷俩和孙老虎勠力同心……” 因为曹昂和袁珣的关系,曹操一直对袁珣颇为亲近,洛阳二人也算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袁珣嗤笑一声道:“倒也不是不能指望他们……” 曹操浓眉一挑:“哦?君瑜有何计策么?” 袁珣想起贾诩今天说的话,笑道:“有个粗略想法,开拔之后叔父可以和我共同商议完善一下,诸位诸侯好不容易来一趟虎牢关,不留点纪念可不行啊,踏青还要吟诗呢,只吃吃喝喝算什么?” 曹操闻言哈哈笑道:“说得好,莫要咱们在前面拼命,他们在后面以战况佐酒,搞得我曹孟德像是被耍的猴。” 袁珣点头道:“此事若没有我叔父支持,绝难以实行,我还需和他商议一番才是。” 曹操点了点头道:“本初毕竟是盟主,还是你叔父,你是应该和他商议商议,本初虽然这人心思复杂,可是在讨董一事上也算是纯粹,之后你来我住处找我便是,我与公达等你。”说着,曹操又看了一眼那些骑着马慢吞吞进城的诸侯一眼,冷道:“我回去补个觉,眼不见心不烦。” 袁珣拱手目送曹操自顾自离开,苦笑一声。 曹操不过是一个奋武将军,论官职不如自己,还和自己一样,都是诸侯中少有的没有地盘的人,也只有他这般豪放任性的性格干得出在迎接诸侯时回去补觉的事情。 也只有他曹操说得出“眼不见为净”这种话。 这就是曹操,一个好恶随心的人。 但是袁珣不能离开,毕竟他并不是右路先锋的主帅,而且他要见袁绍一面。 耐着性子等着诸侯进城后,袁珣这才骑马赶上袁绍。 和袁绍并排的袁术看了袁珣一眼,轻哼一声撇开头去,袁珣也不在意,这厮肯定还对自己支持袁绍不满。 但是他也不想想,袁珣干嘛要支持他? 二人关系向来不好不说,董卓把持朝政之后,袁术在袁绍前后脚之后逃离洛阳跑到汝南去,他不知道洛阳族人会因他二人行为受牵连? 他和袁绍,不过一路货色而已。甚至不如袁绍。 至少袁绍现在披麻戴孝,而袁术不过把头上的梁冠换成了白色。 支持他?凭他也是嫡支子弟么? 蜜汁自信…… “君瑜一路辛苦。”袁绍见了袁珣,笑着道。 “倒也不辛苦,董军早已将兵力收缩至虎牢关,莫说是酸枣,就连成皋也成了空城。” “哦?”袁绍惊讶道,“那么我军……” 袁珣微笑接口道:“我军不应再浪费时间,当加速赶往成皋才是。” 袁绍闻言眼中精芒一闪,回头看了看许攸,见许攸点了点头,这才笑道:“此事随后君瑜你到我帅帐详谈。” 联军近十五万主力达到酸枣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开作战会议,而是继续大办宴席,袁珣向来不想和这些别有用心之人虚与委蛇,干脆至极回了军营。 帅帐之中,贾诩郭嘉正在等着他。 年关才过,春日不显,天气尚冷,袁珣帅帐之中亲兵煮着清茶,贾诩、荀彧、郭嘉二人正在对坐品茶,见袁珣进来,郭嘉点了点头,荀彧、贾诩起身拱手。 “见过主公(君侯)。” 袁珣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坐下,问道:“文和今早计策需和我详细说说。” 贾诩闻言点头起身道:“主公想必已然看出,诸侯联军讨董是假,成绩浑水摸鱼才是真。” 袁珣点了点头。 郭嘉递上一份情报道:“看看,这是锦衣卫发回的最新消息。 什么讨董? 各个都想着占便宜,讨董才开始不久,各州郡主帅所辖地界调兵不断,刘岱桥瑁甚至陈兵与兖州和东郡边界,摩擦不断,一副要开打的样子。 你那叔父袁术,对荆州动作频频,想必是相称王睿才亡,新任刘表立足未稳之时吞下荆北富庶之地。 还有陶谦这老实人也不老实,对青州虎视眈眈。” 荀彧叹了口气道:“董贼把持朝政,朝纲混乱,令不出京,朝廷对于关东(虎牢关以东),关东群龙无首,人心动荡,已经开始互相防备了,乱世……已经开始了。” 袁珣接过那黄麻纸情报扫了一眼,随手扔进火塘之中,摇头道:“早有预料了不是么?现在的问题是这群诸侯只怕存了将我、曹孟德、孙文台当了炮灰意思。” 荀彧闻言好奇道:“敢问君侯,何谓炮灰?” 郭嘉早已习惯袁珣时不时口中蹦出新颖词汇,闻言解释道:“便是拿我们当替死鬼,出力我们出,功劳名声他们拿。” 荀彧闻言怒道:“他们皆是汉室臣子,世受汉恩,怎能如此卑鄙无耻?倘若遂了他们愿,天下何人还敢为汉室尽忠?他们此番作为与董贼何异?!” “礼乐崩坏,人心思变之下本就是一丘之貉,何分彼此?” 郭嘉听闻荀彧的话,嗤笑一声接口怼得荀彧哑口无言。 袁珣摇头道:“文若放心,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说着,转头对贾诩问道。“文和今早提及的计策,详细与我说说。” 贾诩摸着他的山羊胡笑道:“倒不是什么高深计策,不过驱狼吞虎尔。” 袁珣点点头,便听荀彧皱眉道:“他们一路行来,‘步步维艰’,从陈留到酸枣便用了足足六天,让他们出力攻打虎牢,只怕是异想天开!” 贾诩微笑道:“驱狼吞虎嘛,在于一个驱字,他们不同意,便逼着他们同意便是,他们人心浮动,就是因为太强了,让他们弱些,也利于袁氏,特别为是主公麾下百姓寻一块宝地栖身。” 袁珣闻言道:“文和,计将安出?” …… 是夜,袁珣来到袁绍在酸枣城中的住处,守门的两个军士一件袁珣喜道:“见过公子!” 在袁珣治下军民之中,叫他公子的只有招抚颍川黄巾之前跟随他的人。 袁珣挑眉一看,哟呵!这不是之前那个被分作商行雇佣军的吴大嘴吗?虽然此时他脸上堆笑,可是那道横贯过眼的伤疤还是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吴大嘴之前便是出身于颍川黄巾,何仪被袁珣剿灭后便招安跟了袁珣,因为瞎了只眼没有被选上冠军县军,只好做了商行的雇佣军,保护来往商队挣钱。 此次讨董开始,冠军县扩军,吴大嘴这才如愿以偿的进了冠军县军……不,虎贲军,此次便是随孔秀带领的一万步兵听从袁绍调遣的。 “哟,大嘴啊!”袁珣顿足笑着和吴大嘴打招呼,“进了正规军感觉如何?” 吴大嘴胸一挺,大声道:“没感觉如何,就是想上战场为公子杀他两个人玩玩!” 袁珣闻言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为他杀两个人玩玩…… 黄巾出身的士兵都有这样的毛病,那就是匪气十足,但是他并不反感。 袁珣看了看吴大嘴右臂的袖标,笑道:“不错,还混了个伍长。” 吴大嘴咧嘴笑道:“那是,总不能丢公子的脸,我们……”吴大嘴顿了顿,“各个都是个顶个的汉子!就是不知公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上战场,我护卫着劳什子盟主都厌烦了,手痒的紧!” “不许胡说,你这破嘴……”袁珣闻言哭笑不得,拍了拍吴大嘴的肩膀道:“好好干,早晚有你升迁的时候。” “看,我就说我和公子是熟人,你们还不信!我们都是老冠军人了……” 袁珣失笑往袁绍住处内院走去,身后传来吴大嘴和同僚的吹嘘。 进了内院,花厅中灯火通明,袁绍正坐在主位上,许攸荀谌、逢纪辛评分坐于两边。 待袁珣进屋,袁绍指着左首第一个矮几笑道:“君瑜来了,快快入座。” 袁珣朝着袁绍叉手鞠躬,随后入座。 “君瑜白日所言,应是有了定计,有何想法且说上一说。” 袁珣闻言点头道:“不知叔父可否听闻,豫州牧刘岱陈兵与东郡兖州边界?” 袁绍点头道:“刘岱桥瑁素来不合,二人在洛阳为官之时便互相看不顺眼,中平二年,时任兖州刺史的桥瑁平黄巾不利的奏折便是刘岱上表的,桥瑁因此阑车入京,被贬为侍中,中平四年才复起成为东郡太守,今日军议之时,二人还当场指着对方鼻子骂,当真也是让人看着好笑。” 袁珣摇头道:“董卓兵缩虎牢关,关东大片土地失去了伪廷钳制,是故人心浮动,陶谦面北对青州虎视眈眈,就连三叔也开始窥觊荆州襄阳土地。” 袁绍闻言冷哼道:“那孙文台背上一路残杀了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袁公路便第一时间自表为南阳太守,对荆州早已是垂涎三尺,那以为我看不出他想干什么?这些事都不是秘密,汉室已失其鼎,人心也都膨胀起来了,不过这和我们有何关系?” 袁珣笑道:“自然有关系,我们不也盯着冀州么?” 袁绍闻言失笑道:“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们这场讨董是一场闹剧。” 本来就是! 袁珣撇了撇嘴没有接话,可是那个样子让在场之人皆是失笑起来。 从诸侯慢吞吞走出陈留那一刻开始,其实大家都知道了讨董就是一个笑话,大家都指望着别人在前面出力,自己在后面浑水摸鱼,不过都是不说破罢了。 “那么君瑜有何想法?” 袁珣严肃的看向袁绍,再扫视袁绍一众谋士一眼,问道:“我想问诸位,这样的讨董自然不可能诛杀董卓,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攻破洛阳,董卓携伪帝西逃长安,那么之后呢?” 袁绍和一众谋士闻言皆是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第一个说话。 大家都知道,之后,便是看谁拳头大的逐鹿之时。 第二十四章 兵逼成皋 半响之后还是许攸先开了口,他起身恭敬的叉手行礼道:“君侯的意思我等都明白。” 说完,他又转身对袁绍道:“本初,君侯说的有理,讨董之事,说白了不过是这一众诸侯借着为我们袁氏复仇趁机沽名钓誉,顺便看看是否能浑水摸鱼,天下但凡有些见识之人都知道,董贼倒行逆施引起的‘群雄激愤’乃是开启大家各自为政,互相攻伐的割据乱世,甚至比新莽之时还要混乱。 此时莫看大家全都聚集在讨董这杆大旗之下,若是究其根本,只怕一是因为董卓非世家出身,执宰天下引得大家嫉妒,二便是董桌势力太过强大。 倘若如君侯所说,将董卓击杀或是赶出司隶,赶往关西,只怕真正的乱世便开始了,是故现在讨董甚至所有有地盘的州牧太守,都有可能是我等的敌人,我等也是他们的敌人。” 袁绍看着自己这个首席谋士兼儿时好友暗笑一声,这货一向恃才傲物,不想那日被袁珣吓了一吓,再不敢在袁珣面前托大,所以才有了直呼自己字,而尊称袁珣“君侯”的情况。 袁珣接口道:“是故借虎牢关这个天下雄关,我等便需让讨董诸侯出力,一来消耗其实力,二来,既然他们打着为我袁家报仇的名号来会盟,那就要出力,董卓要灭,诸侯实力我们也要消耗。 特别是韩馥,我手下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多人,韩馥坐拥冀州,民富兵强,虽然可以让他在冀州世家中名声尽失,但难保他不狗急跳墙。” 袁绍沉吟一下,皱眉道:“但是这些诸侯皆想着保留实力,若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出力可不容易。” 荀谌闻言沉吟一下道:“倒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战事胶着到一定程度,已危害到了一定这群人的性命,彼时他们想不出力都不行。” 袁珣惊讶的看了这荀彧的亲兄长一眼,果然荀氏这一代不输上一代八龙,荀攸、荀谌、荀彧皆是一个比一个脑袋转得快的人。 荀谌的话虽然和贾诩的具体计策有所出入,但是原理却没什么不一样,也都是逼着诸侯们自保而已。 在袁绍手下一群大能的商讨,袁珣时不时插上两句嘴的情况下,整个驱狼吞虎的计策算是趋于完整。 勘定了计策之后,袁珣好奇问道:“叔父,不知那韩馥这段时间有没有为难于你?” 袁绍冷笑道:“我有了你的一万精锐,让那厮算是断了钳制我的念想,但是他在粮草之事上还是处处掣肘我,若不是你那边支援了我一部分粮草,我倒是让你的兵饿肚子了。” 袁珣点点头,微笑将自己倒卖军备的想法说了说,商道一途袁绍并不擅长,倒是像是听天书一般,等到确定袁珣此举没有资敌的威胁之后,这才点头笑道:“你是洛阳财神,这方面我倒是不担心,你大胆去做便是,叔父我做你后盾,让那韩馥吃瘪!冀州那边你放心,我已派公则带着证据前往游说当地世家,其中以前太圩陈球从事审正南回复最为强烈。” 原来是他!审配乃是河北名士,早年追随太尉陈球,陈球死后郁郁不得志,在韩馥手下当了个幕僚。 袁绍早年在洛阳名声颇好,还继承了李膺的衣钵,李膺乃是陈球爱徒,是故审配响应袁绍的号召很正常。 “叔父……”袁珣闻言搓手笑道,“你也知道我兵少,此去佯攻虎牢关总要死人,我舍不得啊……” “你……”袁绍闻言失笑道,“你这哪里是为帅之人说的话?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若是和董贼搏命厮杀,我绝对在第一线,可是佯攻损失兵力,我心里不太舒服啊……” 袁珣一副小无赖的样子让袁绍哭笑不得。 “那你待如何?” “叔父可否去韩馥那里借一部分兵力来,他的兵死了我绝不心疼。” 袁绍指着袁珣笑骂道:“你这痞赖货,还真是给我出难题……也罢!你去便是,韩馥这兵我总能给你借来!” “如何借?” 袁绍冷笑一声道:“哼,现在全河北世家都知道韩馥怯懦且蛇鼠两端,他若想挽回名声,容不得他推辞,我这还帮了他呢!” …… 天色将暗,袁珣带着亲卫出了袁绍住处,一路快马奔驰前往曹操军营,才入曹操军营,在其士兵的报唱下,便见曹操一袭布衣迎了出来。 “贤侄,如何?” 袁珣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进去说?” 曹操闻言大喜,把臂与袁珣进了大帐,帐中荀攸、曹仁、夏侯兄弟都在等着。 曹昂见袁珣进来,投去询问眼光,袁珣朝他笑着眨了眨眼,曹昂这才笑着点头。 “我叔父已经同意我的计策,之后会想韩文节借兵让我们佯攻虎牢关。” 曹操闻言指着袁珣哭笑不得道:“你……你还当真是一毛不拔……不过佯攻这种烂事,还要演的真势必要损失些许兵力,换我我也不乐意。” 说完和袁珣对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皆是相顾嘿嘿而笑。 自袁珣进来之后,荀攸就一直盯着袁珣看,眼中时不时还闪过复杂之色,此时却是开口道:“君侯,我有一事,需想君侯请教。” “公达且说便是。” 荀攸拱手道:“策动诸侯死战虎牢关这计策确实是极佳的计策,但是敢问君侯,之后呢?若是联军与董贼胶着与虎牢关下,董贼还是毫发无损,此番讨董意义何在?” 荀攸问出口,却见曹操眼眸一闪,沉默起来。 袁珣暗自皱眉,姓荀的果然各个是人精,只怕荀攸看出了蛛丝马迹,意识到袁珣明面上是促动讨董,实际是借董军削弱诸侯联军的力量。 他轻笑一声,问道:“有舆图么?” 曹操一挥手,一名士兵递上舆图在地上铺开,袁珣从腰间解下破军,带鞘指着虎牢关道:“一旦大战开启,董贼的注意力必然全力集中于虎牢关,是也不是?” 荀攸曹操闻言皆是点头。 开玩笑,二十万联军攻打虎牢关,若是董卓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袁珣眼中精光大冒,破军一指舆图某一个点,说道:“彼时董贼将全力增兵虎牢关,洛阳兵力空虚,我们……去这里!” 荀攸闻言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珣,半响之后拱手道:“好一个声东击西……君侯用兵天马行空,攸佩服……攸恶意揣测君侯用意,愧对君侯矣。” 袁珣厉色冷声道:“我与董贼有杀父弑祖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此战不能杀他,我也必要拿下他的脑袋祭奠我父祖在天之灵!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袁珣声音中的杀气几乎让整个大帐空气都凝结了,半响之后曹操才走到袁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君瑜,讨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千万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你已经开始有些执念了……” 袁珣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叔父你知道的,我为了将袁氏从洛阳撤离出来付出了什么,我的名声,袁家的荣誉……若不是我自以为是,我父祖不会一被抓就想着以血洗我污名……是我连累父祖惨死,但是董贼杀我父祖的仇,我就算是死,也要报!”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开解袁珣,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 袁绍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袁珣和曹操开拔之时,果然想韩馥“借”了三千士兵给袁珣。 袁珣到不关心袁绍用了什么手段,至少佯攻损失的不是自己的兵他就很高兴了。 领着韩馥三千士兵之人乃是一个九尺大汉,膀大腰圆颇为雄壮,骑在一匹骝色高大战马之上,倒提一柄硕大的开山长柄大斧。 “末将青州潘凤潘无双,见过右将军,听候右将军差遣!” 袁珣闻言眉头一挑! 嚯!鼎鼎大名啊! 随后抱拳道:“此行佯攻,有劳潘将军了。” 潘凤回礼道:“将军莫要客气,不过佯攻而已,潘凤还是能胜任的,倘若有可能,且看潘凤为将军拿下虎牢关!” 袁珣微笑道:“那就仰仗潘将军了。” 看潘凤带队入了大部队,袁珣这才偏头对自己身后的关羽张飞笑道:“云长看此将如何?” 他直接没问黄忠,一个连华雄都打不过的人,还不配去问黄忠。 果不其然,黄忠连正眼都没看潘凤一眼,正在用一块小磨石专心致志的磨着箭囊中的铁脊箭头。 扛着黄忠大刀跟在黄忠马后的周仓闻言想说什么,却被黄忠瞪了一眼。 黄忠武艺虽高,但是为人很是低调。 关羽闻言,微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平静说道:“十回合某可斩他与马下。” “俺一样!”张飞嚷嚷道,“君侯你别看他拿着一柄斧头吓人的很,但是身上却没有势,不过是个有些许蛮力的二流货色,只怕全凭一身蛮力,若论势,只怕还不如黄将军那个副将呢!” 周仓也是个耿直脾气,闻言便不乐意了,瞪了张飞一眼说道:“黑厮,你是看不起某家么?”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向周仓拱手道歉道:“元福将军,我三弟只是心直口快,绝没有轻视将军的意思。” 周仓乃是黄忠的副将,若是论品阶还是个偏将军,军职还在刘备这个校尉之上,而且刘备哪能看不出来袁珣对周仓甚为喜爱,他可不想得罪了周仓,更不想得罪了袁珣。 好不容易抱了袁珣的大腿,不但铠甲兵器被袁珣更新了一遍,也去了军粮短缺的苦恼,他还想凭借战功得到袁珣赏识,至少升个杂号将军呢。 “好了,元福,人家没这意思。”袁珣笑了笑,说道:“对了,我给你打了一件兵器,你看看合手不合手?” 周仓一听,立马高兴起来,问道:“浦兴大师的手笔么?” 袁珣笑着点头,随后一挥手,两个军士扛着一柄怪模怪样的兵器上来。 众人一看,只见那兵器沉重无比,柄长九尺有余,刃长四尺有余,兵刃好似三尖两刃刀,倒是没有两边小刃,而是呈菱形两边开刃,有几分像斩马刀的奇怪大刀。 黄忠探手接过自己大刀,说道:“去看看,你拿着凤鸣刀仿的刀,但是不识我刀法,你乃步将,终究不适合你。” 周仓好奇接过那怪刀,只觉入手沉重颇为合手。 “公子,这是什么武器?这般奇怪?” 袁珣笑道:“此刀名为陌刀,刀重六十九斤,沉重锋利,两面开刃,适合上下劈砍,用法简单,一刀之威,人马具裂,转为步将对战骑兵骑将设计。” 关羽也是使刀行家,一看那两面开刃的长刀,便也点头,此刀两面开刃,无论上下劈砍,还是蛮力横扫,皆是威力巨大,加上此刀重心在长而宽刀刃之上,面对来骑一刀劈去,人马具裂绝不是吹牛! 这可以说是一把升级版的斩马刀! 而周仓本就倚靠一身蛮力善使斩马刀,此时接过陌刀跑到无人处挥舞了一番,果真顺手的紧。 “谢过公子!这刀真好!” 第二十五章 斩华雄 等到曹操和袁珣一万多先锋军到达成皋城附近,便迎面遇上了前来汇合的陈到和曹纯。 “子和?如何?”曹操在马上问道。 曹纯钦佩的看了陈到一眼,叉手回道:“叔至用兵如神,手下夜不收乃是天下强军,我们迷惑并剿灭了虎牢关中派出的所有斥候,让牛辅不敢再妄动,这几日虎牢关中士兵夜不能寐,皆担心我等奇袭,成皋城已经空了,乃是现成的据点,二位将军只管直接进驻成皋便是。” 曹操惊异的看了夜不收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便马上进驻成皋!” 是故这一万多人在牛辅眼下大张旗鼓的进驻了成皋城。 看着成皋城中慢慢飘起的炊烟,牛辅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曹操和袁珣的恶当,之前那大阵仗哪里是什么十万多人的大军啊?分明就是敌人的疑兵之计,而眼前之一万多人才是袁珣和曹操的先锋军。 看着敌军在自己拱手让出的成皋城悠闲的生火做饭,牛辅简直钢牙都要咬碎了。 “来人!与我点齐兵马!我要去把成皋城夺回来!” 感觉自己被羞辱的牛辅直想现在就冲到成皋城,将城中那两个诡计多端的恶贼碎尸万段! 段煨虽然心中冷笑,但是也不能看着自己主帅干傻事,若是虎牢关有失,以牛辅性格,必然把罪责推在手下身上。 自己这个武威系的武将只怕会首当其冲! “将军莫要冲动,之前袁曹二贼故弄玄虚,只怕是主力部队未到,而此时二人领军高调入城,难道将军不觉得奇怪么?” 牛辅之前顾忌袁珣吃了瘪,但也不能不承认段煨打仗有一翻手段,他不是蠢蛋,此时对段煨的话也是不得不听。 “恨当初不听忠明之话,那此时我等应该怎么办?” 段煨听牛辅变相承认错误,对牛辅的怨恨稍减,拱手道:“将军,我们踞守雄关,兵多粮足,关东诸贼最怕的便是和我们打攻城战,我们十万人守关,彼辈没有五倍之数休想拿下虎牢关,何必要中了他们的下怀,与其出关野战?” “忠明的意思是我等只需在关内静观其变便是?” 段煨拱手道:“将军英明。” 牛辅打着守虎牢关,不理会成皋城的情形的算盘,可惜袁珣和曹操会让他如愿么? 过了平静的一夜,牛辅便发现一个手持大斧的大将领着三千多人来到关下一箭之地,而袁珣和曹操领着其余士兵出了成皋城,在那大将身后列队护阵。 那大将斧头一指关上,喝道:“谁人是牛辅,出来给爷爷看看!” 牛辅嗤笑一声,问左右道:“哪里来的莽汉?居然关下叫阵,你们认识么?” 左右看了看,皆是摇头。 牛辅再手搭凉棚细细观看袁珣军阵,没有见黄忠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下面的潘凤。 “爷爷乃是冀州上将潘凤,牛辅,可敢下来和爷爷耍上一耍?” 牛辅撇了撇嘴,他可是西凉第一帅,手握十万重兵,轮也轮不到他去和这莽汉对阵,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关内。 “华雄,你应付一下,别轻易出关便是。” 华雄闻言咧嘴一笑,探头出去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无名之辈,要攻城便攻城,哪来那么多废话?” “关上何人?” “你祖父华雄是也!” 潘凤闻言大怒,喝道:“可敢下来一战!?让你尝尝爷爷斧头的厉害!” 华雄还嘴道:“要不是我家将军严令死守关卡,老子这便下去剁了你的狗头,哪里还能容你在此叫嚣?” “休要逞口舌之快,下来手底下见真章!”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虎牢关上下两个壮汉隔着高大的城墙互相喷着垃圾话,双方几乎将对方祖宗十八代外带全家女性全问候了个遍,可惜一个不出战,一个打不到。 袁珣骑在小白身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差点没笑的摔到地上,直到日上三竿,曹操这才鸣金收兵,回到了成皋城。 等到潘凤回来的时候,嗓子都骂哑了,还把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样的骂战一直持续了三天,牛辅打死都不直接出战,就是派华雄在关上与潘凤对骂,二人把能想到骂人的词儿全骂了一遍。 什么“直娘贼、没卵的、入你xx的xx”……各种不堪入耳的词都骂了出来…… 虎牢关的第一战,便在两个壮汉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展开了。 第四天,直到听闻陈到来报,在袁绍的催促下,一众诸侯带着联军终于到达了成皋以东三十里,即将到达成皋城。 袁珣这才把早已失了声的潘凤喊来,给了潘凤一箱子东西,让潘凤带兵去送给牛辅。 “潘将军,记住此战许败不许胜。” 三天来和华雄对骂的潘凤哪里还能有闲心记袁珣的嘱托?不耐烦的拱了拱手,差士兵带着箱子便来到虎牢关下。 “牛辅!冠军侯让我送你一点东西!” 牛辅本来今日还是想看华雄和潘凤对骂,还和手下打赌二人是否能骂出新意,见状不禁好奇探头,他对之前方悦送来的一箱子耳朵记忆犹新,此时心中不禁有些忌惮。 但是毕竟十万西凉儿郎眼巴巴看着自己,若是不收倒是落了威风,于是牛辅一挥手,有士兵垂下吊斗,潘凤麾下士兵将那巷子放入吊斗之中,吊了上去。 牛辅好奇来到那硕大的箱子面前,命令士兵打开。 一见箱子中的东西,牛辅不禁一股鲜血直冲天灵感,顿时怒火中烧! 只见箱子打开乃是一箱子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裙! 袁珣不但在嘲笑他是个女子,甚至箱子盖上还贴着一副字:“姑父何不穿上衣裙与我相见?”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牛辅可不是后来的司马懿,能够豁达到穿上女子衣裙和诸葛亮谈笑风生,他怒而大吼道:“华雄!带着五千士兵出去,把那黄口小儿的脑袋给我带回来,我要那他脑袋做灯!” “将军!切莫……” 还未等段煨开口,怒极失智的牛辅噌一下拔出腰中战刀指着段煨怒道:“那竖子如此辱我,你再敢拦我,我便杀你泄愤!” 华雄和潘凤骂了三天架,早就对城下那莽汉杀意冲天,听闻牛辅的话,大喜的连行礼接令都忘了,从副将那里一把抢过自己的大刀,登登登几步冲下城楼,随意点了五千士兵,翻身上马就朝着城外冲去。 潘凤正百无聊赖的扛着斧头在城下晃悠,忽然见到虎牢关大门洞开,从中冲出五千西凉兵,为首的正是这几日和自己对骂的那个西凉大将,不禁心中大喜,将袁珣的嘱托早就抛到了脑后,带兵挥舞着开山大斧便朝着华雄冲了过去! 袁珣在后面一看,不禁摇头道:“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曹操冷笑道:“赶着送死你也拦不住,差不多该我们了,联军到哪了?” 袁珣道:“陈到说此时还有十五里。” 曹操点头道:“派点增援过去,莫要败得太早。” 袁珣点了点头,喝道:“叔至!” “末将在!” 袁珣对着即将与华雄交战的潘凤努了努嘴,说道:“你与妙才将军带两千军去掠阵,不要直接参与,见不对直接溃逃,滑溜些,不要被人看出破绽。” “好咧!” “谨遵君侯令!” 陈到和夏侯渊闻言抱手,带着两千步卒赶往战场。 潘凤和华雄当真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此时连身后的军士都顾不上了,二人死盯着对方直接打马直冲。 “直娘贼!让你满嘴喷粪!纳命来!” “哈哈哈!吃老子一斧头!” 直到二人刀斧相交,麾下士兵这才混战在一起。 当! 刀斧在空中再次相交,潘凤只觉得一股大力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一时间对对面这个披头散发的西凉大将也是有些惊奇。 这厮力气居然比自己还大,当真是少见! 潘凤手持大斧奋力荡开华雄长刀,嘿一声全力大斧横劈! “不过尔尔!死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华雄冷笑一声,万万没想到这个骂人颇为厉害的莽汉却是个武艺粗俗,全凭一身蛮力的草包,他借马力一刀劈开潘凤的大斧,腰腹用力单手一刀向潘凤喉间削去! 潘凤大斧被荡开,中门大开,急忙狼狈甩头避开华雄的刀,可是头盔却被打飞出去! 他惊了一身冷汗,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华雄对手? 这时候,潘凤才想起袁珣许败不许胜的嘱托。 讽刺的是,自己也根本胜不了啊! 他心生退意,虚晃一斧,打马就走,连身边正在和西凉兵交战的麾下士兵都不管了。 保命要紧! 华雄乃是西凉军有数的猛将,在吕布没投董卓之前,还曾有西凉军第一猛将的称号,他哪里会让眼前这个可恶的贼子逃走? “哪里走?!” 华雄打马狂追,凭借胯下的大宛战马,不消片刻便追上了仓惶逃窜的潘凤,只见华雄大喝一声,双手持刀一刀劈下。 可怜潘凤连转头格挡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华雄一刀自肩膀劈开直透腰腹,差点劈做两半,惨死于华雄刀下。 周边冀州士兵一见主将十回合不到便被劈死,外加那华雄如同虎入狼群一般左劈右砍,疯狂收割人命,皆被吓破了胆,纷纷转身就逃。 “休要嚣张,我来杀你!” 就在此时,夏侯渊挥舞着大刀带着陈到和两千士兵顶了上来。 华雄怡然不惧,冷笑一声挥刀迎上,二人顿时战做一团,而冀州士兵看袁军到来,也纷纷转身再次和西凉兵接战在一起。 夏侯渊可不是潘凤那般废物,也是颇有些武力的,但是他可不像自己的弟弟夏侯惇,是以武艺而闻名,和华雄战了十来回合,也感到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抽冷子刺向华雄,华雄赶忙闪开,定睛一看,却是陈到。 “好贼子!在洛阳没能杀你,还让你闯下偌大的名声,今日便斩了你这小子!” 陈到冷眼不语,配合这夏侯惇二人同战华雄,三人叮叮当当打成一团。 “报!联军距离我们还有三里!” 就在此时另一边,袁珣得到方悦的报告,这才点头,曹性弯弓射出一支响箭,响箭升空,传出尖锐的响声。 这响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并不起眼,但是陈到等的就是这个,他耳廓一动,给夏侯渊使了个眼色,双双卖个破绽,佯装不敌。 “娘的!你还真是厉害!” 夏侯渊“做作”而惊恐的叫了一声,和陈到一起逼开华雄的长刀,一拉马缰转身就跑! 华雄正是杀得性起,眼看就要杀了二人立下大功,哪里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打马直追! 他没发现的是陈到和夏侯渊带来的兵早就开始撤退了,犹自在战斗即将溃败的乃是死鬼潘凤麾下的冀州兵。 陈到从马鞍袋中拿出连弩,连连向着华雄射了两箭,皆被华雄荡开,但是却是让华雄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终于,冀州兵败了,华雄领着活着的四千多士兵追着夏侯渊和陈到便往袁珣曹操本阵而去。 牛辅敏锐的发现袁珣和曹操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败了,还傻乎乎的看着战场。 直到其二人发现时,麾下士兵居然乱哄哄的开始转头逃走。 袁珣还被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由亲兵扶着朝着成皋城跑。 “杨定,你再率两万人追击,务必将袁贼击杀于成皋城下!” “喏!” 杨定迅速下城,带着两万士兵便追着华雄而去。 此时袁珣却是一边慢吞吞的跑,一边转头对关羽笑道:“云长可否替我去取了那华雄的脑袋来?” 关羽双眼微睁,一抚美髯,点了点头,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倒提着偃月刀朝着追来的华雄就纵马奔去! 华雄追得起劲,不惜马力的打马。 忽然,他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好似有什么危险的猛兽接近自己一般,他下意识转头朝着来者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鹦哥绿战袍的红脸大汉倒提一把长刀纵马在逃兵之中逆行而来,速度快绝,犹如闪电! 不知为何,华雄只觉得喉头发干,来将虽然悄无声息,但是其势惊人,好似一头下山猛虎正在扑来。 他许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上次有这种感觉,便是面对黄忠之时! “你乃是何……” 还未等华雄把这话问出口,只见那红脸大汉已然纵马来到自己面前,手中大刀快若闪电般借马力横劈,随后华雄的话就永远堵在了喉咙里,他只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哼!插标卖首之徒,也配知吾姓名?” 关羽一刀将华雄脑袋劈了下来,随手一捞,那飞起老高的脑袋便被他捞在手里,丹凤眼冷冷朝着虎牢关上一扫,拉马缰就朝着本阵而去。 第二十六章 虎牢关绞肉机 “什么?华雄死了?被谁杀的?!” 眼看袁珣逃入成皋城,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便被尾随而来的杨定追着屁股追进城,可是传令兵却传来消息,华雄被一无名将领击杀。 牛辅不禁暴跳如雷,华雄可是他麾下少有的猛将,也是他震慑麾下诸势力最好的刀,此时华雄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哪还能淡定? 唯一的安慰便是杨定已然杀入成皋城,只怕不消片刻就会击败袁珣和曹操。 “报!成皋城外赶来大队人马,粗略估算二十万!” 牛辅闻言倒是也不惊讶,曹操和袁珣果然在耍诡计,但是那又如何?成皋城已失,只需稳住阵脚,便能如同段煨所说,成皋城和虎牢关和互为犄角,倒时候莫说是二十万,即便是四十万大军来又如何? 自己已失去一次成皋,此时不能再犯错误! “段煨!带一万军前去驰援杨定,一定要拿下成皋城,将关东贼军拒于城外!” 段煨此时也知道这一仗到了关键的时候,关内十万军力已然抛出两万多人,若是不管不顾,等关东贼军大军压来,那便是平白损失了这两万多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抢在贼军主力到达之前拿下成皋城! 他也不犹豫,下了城楼点齐兵马,迅速朝着成皋城冲去! …… 袁绍一面的带着联军二十万主力往近在眼前的成皋城猛冲,一面在暗中大笑。 袁珣果然鸡贼,居然直接和曹操带兵穿城而过,带着杨定的两万余人朝着联军主力“逃”赖,而韩馥在他身边此时也是气得直哆嗦,自己损失三千人不说,上将潘无双还被斩于马下,可谓是损失惨重。 在袁绍极富煽动力的鼓噪下,关东诸侯也明白此时成皋城乃是两军争夺的重点,倘若成皋城一失,董贼军队便可倚靠成皋和虎牢关据守,彼时莫说是二十万人,翻个倍也别想攻下虎牢关。 他们是想趁着讨董捞战功名声,甚至地盘,可是不代表着他们能够接受这样的失败,若是此战失败,只怕沦为天下笑柄不说,董卓更是可以倚靠成皋为据点不断袭扰关东势力。 收地盘的事情人人都想干,丢地盘的事情可是干不得。 于是无论愿不愿意,他们都只好全力以赴接敌。 片刻之后,袁珣和曹操终于带着右路先锋和主力部队会和,杨定见联军势大,也准备退入成皋城。 就在此时,成皋城忽然大门哐一声关上,杨定回头一看,只见黄忠带着夏侯惇和少许士兵立于成皋城头,不禁眼前一黑。 中计了! 想不到联军右路先锋乃是诈败,为的就是将他从成皋城引得穿城而过,随后埋伏在城中的少许士兵只要在虎牢关援军未达之前关闭城门,自己就会被包了饺子。 城中守军肯定不足一千,但是他们并不用守城,关上门自己根本没有折头攻城的时间! “文和先生之计果然厉害,向牛辅抛饵引出虎牢关守军,再以这些西凉兵为饵让诸侯吞食……在下佩服。”荀彧站在成皋城城头,看着那个包手而立的清俊中年人,不禁叉手鞠躬佩服道。 贾诩谦虚一笑道:“倒也不是全是我的计策,主要是奉孝的计策。” 郭嘉翻了个白眼,这贾老狗果真低调的紧,这么大的功劳都要拱手让人,他怕是害怕引起西凉军和诸侯的注意。 毕竟这是两边儿都得罪的事情。 荀彧也是哭笑不得的看着贾诩,这话说的,定计只是荀彧全程参与,而且转而脱离战场,与曹操奇袭洛阳的计策便是他荀彧定的…… 你说贾诩不要脸?他不贪功,很低调……你说他要脸?又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 贾老狗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诸君!右将军与曹奋武计策成功了,虎牢守军一部分被我们关门打狗,攻破虎牢在此一举,奋战!” 袁绍抽出长剑,高喝起来! 一群诸侯闻言皆是转忧为喜,顺风仗谁不想打?眼前这两万多人已然成为孤军,棒打落水狗的事情人人都愿意干。 牛辅若不是想打顺风仗,这杨定也不会被围死在成皋和联军主力之间。 尤其是韩馥,此时可谓悲喜交加,他也抽出长剑,高喝道:“杀敌报国!”一马当先领着冀州兵朝着眼前的西凉军就冲了过去。 诸侯们眼见此景,皆不落于人后,带领麾下士兵便冲向下面早已被突变吓傻了西凉军! 杨定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绕开成皋城跑,留下两万西凉军士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被潮水般袭来的联军主力淹没。 二十万人对两万孤军,没有一刻钟,西凉军逃的逃,被杀的被杀,败得毫无悬念。 袁绍骑马带着一万虎贲军慢吞吞的上来,对着大胜的诸侯们蛊惑道:“诸君,虎牢关守军本就不多,还被袁冠军和曹奋武引出大部分,我们何不趁势攻关,迅速拿下虎牢关直奔洛阳,谁能拿下董贼脑袋,我袁本初上表其为大司马大将军!” 大司马大将军! 诸侯一听这话,顿时吞了口口水。 袁绍说得对啊,冠军侯此战打的极为漂亮,将虎牢关内两万多士兵引出被全歼与成皋城下,关中士兵必然不多,关键是西凉军本就有很大一部分被孙坚拖在颍川。 毕竟一马平川的颍川去洛阳比起虎牢关要容易的多。 既然虎牢关可破,拿下洛阳便是指日可待之事啊! 大司马大将军,这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称号了?若是董贼自称相国把持朝政,那么谁当上了大司马大将军,不但名留青史,便能成为第二个霍光! 不同于董卓,在座的皆是关东世家出身,不会得罪天下世家,挟有匡扶汉室正统的功劳,名正言顺把持朝政两朝以上! 也许到那时候,便再是一个袁氏! 韩馥第一个出声了:“我觉得本初说的不错,此战过后,关内必然没剩多少兵力,拿下虎牢关指日可待,诸君皆是在汉旗和二位袁公英灵之下盟过誓的,此时不发力,何时发力?” 韩馥早已知晓自己蛇鼠两端行为在冀州败露,许多世家皆写信质问与他,搞得他很是狼狈,要不然也不会借大将潘凤和三千士兵给袁珣。 虽然心中滴血,但是见袁珣用兵如此神妙,此时也算是很是欣慰。 韩馥一出声,诸位诸侯皆是点头称是。 于是,联军主力尚未休息,便开始了攻城! 他们这慢吞吞的速度也不需要休息。 牛辅忧心忡忡的看着联军主力开始在远方山上砍伐树木,制造云梯井阑,心中对袁珣的恨意更深。 “将军不必担心,虎牢雄关易守难攻,我们一面向洛阳求援,一面据守,凭借我们五万兵力,守个天不成问题,彼时相国援军到达,照样让他们吃瘪!” 段煨在旁安慰道。 他才带军出城不久,便看杨定狼狈逃回,哪能不知上了曹操和袁珣的恶当?赶忙转头会到虎牢关,将大门紧闭起来。 牛辅在忐忑之中等了半天,终于联军战鼓擂雷,旌旗密布,第一波五万余人如同潮水一般抬着云梯,推着井阑向着虎牢关冲来! “戒备!”牛辅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当联军攻城部队踏入关上弓箭手射程范围内时,牛辅大喝道:“射!” 数不清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朝着联军落去,霎时间中箭者不计其数,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可是攻城的人实在太多,联军士兵反应也迅速,井阑之上弓箭手马上回击,压制的城上弓箭手抬不起头,双方冒着箭雨开始对射起来。 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倒下,然后后面的人替补上来。 付出了近五六千伤亡之后,联军士兵终于摸到了护城河边上。 “连弩!射!” 正躲在成皋城一个偏僻角落的袁珣真抬着望远镜偷偷看着战况,透过望远镜看到城头突然出现两三千弩兵不断将弩抵在下腹,手一上一下拉动推杆之时,他噗一声差点喷出来! 诸葛弩! 没想到西凉兵那么快装备了自己送出的追月弩的“a仿”。 诸葛弩虽然射程和追月弩根本没法比,只有堪堪二十余步,但是用以守城,还是居高临下射击,其威力还是惊人的。 只见片刻之后,抬木板准备强度护城河的联军士兵就被如同割麦子一般射倒一大片,护城河上飘满了尸体,河水都成了红色! 联军攻势陡然一滞! “你说说你这还不叫资敌?”郭嘉在旁边抬着望远镜翻着白眼道。 “反正又不是我的人……”袁珣撇了撇嘴,“若是我攻城,你以为我会给他们用诸葛弩的机会么?” “我觉得既然是要联军诸侯们用全力进攻,咱们也得帮帮忙,莫要被你资敌的玩意儿吓破了胆才是。” 袁珣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让掷弹兵带着二十架霹雳车前去支援,别弄多了,二十架就行。” 郭嘉再次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说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阴损是?你在一年多前颍阳城上就说过。”袁珣嘿嘿笑道。 片刻后,只见一百多掷弹兵推着二十架带轮轴的霹雳车上了战场。 二十个硕大的水泥石弹腾空而起,准确砸在城头,石弹过处,那些手持诸葛弩的西凉弩兵顿时被咋成肉泥,飞溅的水泥碎块砸的周围弩兵脑浆迸裂,没有碎的石弹更是恐怖,一轮滚动都会带走周边人的性命! 曹操在城下看的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袁珣,吓得袁珣赶紧把望远镜收了起来。 有了二十架霹雳车的加入,城头手持诸葛弩的西凉弩兵终于不再那么嚣张,虽然半刻钟一次的石弹袭击并不猛烈,可是被石弹砸中那种如同肉泥一般的惨状,还是让他们每次看见石弹腾空而起时,下意识所在城垛脚处瑟瑟发抖。 有了如此生力军的加入,联军终于跨过满是尸体的护城河,来到了城墙脚下。 “起来!都起来!不过是些石头而已,一次杀不了几个人,怕个屁!再躲避者杀!” 牛辅看一旦石弹袭来,所有弓弩手都躲起来,气得浑身颤抖,拔刀连劈几个弩手之后,他们这才敢颤颤巍巍探出身子射击正在架设云梯的敌军。 “倒桐油!” 在杨定一声令下,城头无数大木桶被士兵们抬着推下城楼,木桶摔碎,里面的桐油淋了周边攻城士兵一身。 “火箭!射!” 无数火箭射向城下,呼的一声,顿时一道火墙冲天而起。 “啊啊啊啊!!!” 城下不少士兵瞬间被吞没于火墙之中,不少联军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转身跳下护城河,这才熄灭了身上的火。 攻城不到一个时辰,联军已然损失了近三万士兵! 整个虎牢关,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般,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第二十七章 睚眦之怨必报 诸侯们的第一轮进攻随着首先支持不住的孔伷的提议下鸣金而结束,不到短短一上午的时间联军攻城的五万人完好无损的不到一万人,虎牢关的护城河已然被尸体填满了,整个虎牢关下铺满了尸体和重伤未死的人。 袁珣躲在成皋城一角,用望远镜偷偷看着联军数千士兵打着白旗开始在虎牢关下收敛己方士兵尸体和将未死还能救的士兵抬回军营。 这是从古至今都是持久攻城战双方的一个不成文的协议,那便是在每次持久战后,由双方士兵收敛几方士兵尸体,救治己方伤员。 一来是可回收还能用的铠甲装备和救治还能救的伤员,最重要的是如果任由尸体摆放在战场之上,会影响双方战力,尸体腐败后还会引发大规模的瘟疫。 是故在打扫战场之时,双方都不得进攻彼此执白旗的士兵。 同时打扫战场的士兵也不能持有武器。 四万多具尸体,不过是一上午的攻城、可是收敛尸体打扫战场,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 而虎牢关下成皋城不远处又多了几个万人坑。 “虎牢关不愧是洛阳咽喉要塞,一夫当关的天下雄关,五万多人投进去,连个泡都没冒一下。”袁珣放下望远镜,皱眉对身后郭嘉和贾诩道,“不知道牛辅的人损失了多少?” “粗略估计,应该有个一两千人,大多数是死于井阑和咱们的霹雳车。”郭嘉摇着折扇道。 “五万人,连人家城墙都没摸上去……”袁珣盯着远处的虎牢关叹道,“当真雄关难越,莫说是这群人心不一的诸侯,便是我带十万军,也没把握能攻下来。” 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没有太多花哨好讲,除了用计攻心之外,最大的手段便是用人命填,这个时代的攻城手段不外乎井阑云梯,和撞城槌,便是武圣孙武也说“其下攻城”。 也只有袁珣这朵奇葩让霹雳车率先问世,让攻城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可是即便如此,以现在霹雳车,无论是规模还是威力,都无法达到能够直接摧毁这高厚的虎牢关城墙的程度。 以现在霹雳车的威力,投送十尺攻城弹对于一般县城的城墙有着巨大的威力,但是虎牢关的城墙高达十五六丈,厚达两丈,全部用夯土伴着糯米汁夯实,完全便是一座厚实的山。 而霹雳车投送的十尺攻城弹,虽然能在虎牢关城墙上留下深达尺于的大坑,但是对于虎牢关城墙而言,也不过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要正面摧毁这座闻名古今的超级“要塞”,袁珣除了能想到现代火炮,估计也就是后世蒙古人赖以拿下坚守了五年的襄阳城所用冷兵器时代投石机的巅峰——“回回炮”了。 可是对于回回炮,袁珣也仅仅只知道一个名字,还有知道回回炮乃是集投石机大成者的配重投石机,其他他一无所知。 此战过后,需让马钧等墨家大能试着制造一下配重投石机才是。 “只怕此战之后,要诸侯们再如今日一般死战难矣……” 袁珣眯着眼,看着安静夕阳的如同坟场一般的战场,天气并不炎热,但是尸体数量太多,也引起天空乌鸦盘旋,碍于收拾战场士兵的存在不敢落下。 贾诩微笑道:“既然定下驱狼吞虎的计策,其重点乃在一个‘驱’字,若是利诱不成,也只有威逼了。” 袁珣转身看着贾诩和郭嘉,示意继续往下说。 郭嘉和贾诩相视一笑,郭嘉道:“本就是两线对战,一线若崩,另一线必然面对前后夹击的弱势。” 袁珣闻言笑骂道:“你二人就这样了居然还骂我阴损。” …… 袁术怎么也想不到袁珣会来找他。 原本袁术觉得自己是嫡子,可以说是袁珣的亲叔叔,袁绍和袁珣应该无条件的支持他当上盟主的位置,可是他万万想不到袁绍也就便罢了,袁珣居然一来便支持了袁绍。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袁珣不选择他除了有自己的考虑外,更多的是二人本来关系就不好,却是一厢情愿的觉得自己在血缘上和袁珣更亲,袁珣本就该支持他。 “你来做甚?” 袁术坐在营帐矮几后面,单手拄腮冷冷看着袁珣。 “既然选择了那庶人,何必再来见我?哼……大兄乃嫡长,我亦是嫡子,你堂堂袁家嫡亲的孩子,居然与那庶出的贱种狼狈为奸,自甘堕落,你爹倘若知道,只怕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你以为叔父和你爹的死是谁造成的?呵!若没有那庶出子胡作非为,丢下洛阳族人外逃,你爹根本不会死。” 袁珣闻言暗自皱了皱眉,随后眉头舒展开来。 他来见袁术,不是为了和袁术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的。 “叔父不请我坐坐么?” 袁术眯着眼睛看着袁珣,半响后才挥了挥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马扎,示意袁珣坐。 袁珣看了看袁术,又看了看那颇为扎眼的马扎,咧嘴一笑,大咧咧往马扎上一坐。 “到底来我这作甚,倘若无事消遣,我公务繁忙恕不奉陪。” 袁珣叉手一礼,笑道:“叔父何必为了二叔担纲盟主一事怨怼于我?” “呵!”袁术听闻这话,差点气笑了,冷哼道:“要不然呢?我还需感谢你不成?” 袁珣笑了笑摇头道:“感谢谈不上,总之那盟主之位不是什么好差事便是了。” 袁术眉毛一皱,怒道:“袁君瑜,若不是因为你是我亲侄儿,我这便命人将你叉出去你信是不信?” “叔父消消气,且听我慢慢道来。”袁珣又叉手一礼笑道,“天下都知道,这讨董乃是群雄公举的盛事,倘若董卓伏诛,我们这帮参与讨董的人,有一个是一个,皆是青史留名的大功,是也不是?” 还不等袁术回答,袁珣便接着笑道:“倘若群雄齐心,董贼伏诛指日可待,可是现在呢?现在的联军是个什么情况?” 袁术闻言一滞,皱眉沉思起来。 诚然,讨董乃是自光武复国以来,大汉数百年都未曾遇到的大事,比起世家讨董来说,即便是当年梁冀毒杀质帝,还是阳球谋诛王甫,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倘若董卓就此伏诛,世家不但扫平一切障碍,实现士大夫与天子共治江山的局面,而今日讨董之盟主,必然是来日执宰天下,名留青史之人。 甚至……直接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呢?讨董联军今日算是和董军正式干了一仗,之前这群人磨磨蹭蹭,皆是不想出头,甚至私下陈兵于辖地边境,想着趁机吞并周边土地百姓,名为讨董,实为浑水摸鱼,倘若这样下去,莫说是诛除董贼,这群心怀鬼事的诸侯不内讧已经是幸运了。 大家都知道,此时天下已乱,即便是没有几个人像袁家这般有着滔天野心,更多的也是想让自己在未来乱世拿到更好的筹码。 即便是他袁术,不也对着荆州那片“无主之地”垂涎三尺么? 听说前不久董卓派八骏之一的北军中候宗亲刘表刘景升南下空降荆州为刺史,以示对汉室之忠心。 但是刘表本不是荆襄本地人,若想彻底掌握荆州必然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荆州权力真空,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是故袁术派本部汝南兵马南下南阳边境,就待孙坚有了成绩便可趁胜拿下荆州。 “是故所谓盟主,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倘若是这场讨董失败,盟主不过是天下笑柄而已。” 袁术闻言沉默下来,就连身边的阎象此时听闻了袁珣的话,亦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随后阎象奇怪的看了袁珣一眼。 他拱手出列道:“君侯此言非虚,但是某此时却是迷惑了,君侯你此番来若是向我主示好,那当初为何又屡次和我主作对?” 袁珣闻言眉头一皱,斜眼向阎象看去。 “子肖,你下去。” 袁术哪能不知道自家这侄儿的脾性,就算是自己,他都不给面子,你指望他袁珣给袁术的谋士面子么? 别到时候这跋扈之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伤了阎象反而不好。 “主公……!” “下去。” “是……” 阎象深深看了袁珣一眼,无奈摇头离开帅帐。 袁术这才转头皱眉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袁珣闻言面色阴沉下来,看着袁术说道:“叔父可知道,在洛阳我为何自污来救袁氏族人?” 袁术心中一凛,这个问题他是听了袁家从洛阳逃出的人说过的,袁珣为了能争取将洛阳袁氏族人救出的时间,不惜答应和董氏联姻,甚至诱杀了义士伍孚,若不是袁隗和袁基之死让袁珣身上的污名尽数洗去,袁珣可谓算是世家叛徒。 “若是那日二叔出逃冀州时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让我有所准备,我哪里需要自污来换取董卓信任?我不自污,也许叔祖和我父就不会死! 二叔出逃冀州的时候,便起了讨董的心思,他难道不知道他一旦骑兵,我们身陷洛阳的无数族人便会瞬间身死族灭么? 不! 他知道! 他早就存了让我们洛阳袁氏族人为他日后晋升做为垫脚石,他也根本不在乎我们的身死!” 袁珣一面说,一张俊俏的脸也渐渐铁青,脑袋上的青筋也鼓了出来。 “所以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他用我,用叔祖,用我爹的命来换取晋升之资,那便不要怪我让他身败名裂!” 袁术看着袁珣那杀气凛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怵。 他一向知道袁珣桀骜不驯,可谓是睚眦必报,但是从来没想过袁珣城府如此之深,不惜以整个讨董大业为筹码来换取袁绍的身败名裂。 疯子! 更让他犯怵的是,袁绍前脚逃出洛阳,彼时在洛阳城外驻扎的他也没多少时候便逃回了汝南,袁绍有以洛阳袁氏三百族人性命做抵押换一个天下讨董领袖的位置的野心,他袁术难道没有? 倘若让这小疯子联想到自己…… 袁术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八章 威逼 袁术手上也没有多少兵力,他手下的长水卫外加嫡系汝南郡兵,大多都在南阳境内,之所以一封书信调动孙坚北上,更多的就是让这头老虎作为自己的打手在讨董中为自己出力。 而袁珣身边有一万五千虎贲精兵,几乎全是老兵组成,战斗力极其强悍。 袁珣对袁绍怨气如此之大,简直将袁绍看做了袁隗袁基之死的罪魁祸首之一,不惜以整个讨董大业做棋盘让袁绍身败名裂,手段高明不说,而且杀人诛心。 倘若这小子注意到自己外逃的行为和袁绍无二,只怕直接率军攻打他袁术的大营。 袁术想到这里,简直冷汗直冒,哪里还敢端着长辈架子? 他讪笑一下,招手道:“来来来,坐到叔父左近来,莫要坐在那里。” 袁珣暗笑一声,表面恭顺的起身做到袁术左手下的桌案上,袁术亲自起身为袁珣倒了一杯酒,看着袁珣一饮而尽。 这才叹口气道:“君瑜啊,叔父和大兄的死,我同样痛心疾首,你是我侄儿,不应将此事一力扛于肩上,这对你太不公平。” 袁珣沉默片刻,执拗的摇了摇头。 袁术看袁珣这么倔强,摇头叹道:“可是君瑜,你想过没有,叔父和大兄的死固然和袁本初那竖子有关系,可是更多的因为董卓乱政所致,你不惜以讨董失败为代价让那竖子身败名裂,不是让董卓占了便宜么?” 袁珣闻言看了看袁术,冷声道:“叔父此话好没道理,没了他袁本初,别人就讨不了董了么?今日叔父可曾见识我军中那投射大石头的机械?” 今日攻城之战,不但袁术全程观看了,大部分诸侯也都出阵观战,战事焦灼之际从袁珣虎贲军中被拿出的那二十台带四个轮子怪模怪样的机械极为引人注目,居然能将十尺见方的大石头投射到虎牢关上,大石击中城墙会留下一个大坑,虽然不能对城墙造成实质性伤害,也是可怖的紧。 而大石撞上城上守城董军,那才是恐怖,石弹过处,挨着便伤,磕着便亡,若是没有那些投石机械的助阵,只怕联军早就败下阵来。 若没有那些石头机械助阵,井阑也早就被人毁去! 袁术点点头,便听袁珣道:“那机械唤作霹雳车,我有二百台!” 袁术闻言眼睛暮然睁得老大,不可置信问道:“当真!?” 袁术也是领兵打仗之人,哪能不知道二百台霹雳车代表着什么,这二百台霹雳车同时上阵对虎牢关“狂轰乱炸”,虽然不能对虎牢关的关体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绝对能保证关上士兵不敢抬头。 毕竟被砸成肉泥太过恐怖,彼时攻城士兵便可顺利通过云梯井阑先登! 袁珣的意思很明显了,虎牢关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拿下虎牢关。 袁珣咧嘴一笑,满眼精光的诱惑这袁术,仿佛伊甸园的毒蛇一般。 “是故叔父根本不必担心,只要虎牢关下群雄持续的吃瘪,必然会对袁本初怨声哀道,彼时叔父再出来力挽狂澜,什么盟主之位,不都是叔父的?虎牢关一破,我们便可兵锋直指洛阳,拿下董贼头颅祭奠叔祖和我父亲,到时候这天下……还不都是叔父你说的算?” 袁术闻言也是眼中闪烁,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好事就这么“砸”在自己头上了? “而且……”袁珣笑的越来越市侩了,“这霹雳车,我可以平价卖于叔父……” 袁术闻言大喜道:“你……真的?”想了想,又笑骂道:“你这小子,我们叔侄二人才是袁家正统,何分彼此?你居然赚钱赚到我这里来了!” 袁珣哈哈一笑道:“叔父你这话说的,我手下也是又七八万张嘴等着吃饭呢!我又不像叔父你,汝南南阳两地近在你手里,兵多将广,治下富庶不说,百姓也不缺粮,我倒不要叔父给钱,就是拿粮食换便可,还有,叔父倘若真的拿下洛阳,可要记得我的好,给我找个能养活麾下百姓的地方。” 袁珣一通马匹拍得袁术心中大喜,自得抚须笑道:“好说,好说,倘若真能像君瑜你说的,这大汉富庶的郡治你自选一个,我上表你做太守。” “叔父……汝南如何?” 袁术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倒会选……我说的话决不食言,倘若我能成为盟主,还能率军攻下虎牢关,进入洛阳诛杀董贼,你便是汝南太守了!” 汝南嘛,袁氏的自留地,几乎是袁氏的封地,祖祠祖坟全在那里,也是天下富庶之地,袁珣选这里袁术虽说意外,却也不心疼。 等拿下洛阳,诛杀董卓,可谓百年最大的功劳,就算是趁势改朝换代也是可能的,天下都是自己的,封亲侄儿道汝南太守算什么? 袁术笑了一会儿,问道:“你此番来不是光和我说这些的?说!想让我如何配合你?” 袁珣伸了伸大拇指,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叔父英明。” 说着,袁珣严肃道:“我要叔父断了孙坚的粮。” …… 袁珣是笑着走出袁术大营的,一向势如水火的一对叔侄,出营之时袁术却是亲自把臂将袁珣送出大营。 袁术最终还是答应了断了孙坚的粮草。 一开始袁术并不同意,孙坚现在算是袁术手上最为得力的战将,一直在颍川打得顺风顺水,倘若此时断了孙坚的粮,孙坚不跳脚才怪,严重的只怕还会身死于颍川? 可是袁珣两句话就让袁术下定了决心。 “倘若左路不败,诸侯们怎可能觉得有压力来全力进攻虎牢关?不再损耗诸侯一翻兵力,他们又怎可能会对袁本初有怨言?” “而且孙老虎乃是少有的名将,倘若他在颍川打得出色,这功劳即便落到叔父你身上,可是天下只知孙文台,谁人记得你袁后将军呢?不若让他当了弃子,叔父你再力挽狂澜,天下还有比您更加声势的人么?” 听完这两句话,袁术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送走袁珣后,袁术满脑子几乎都是……诛董贼……涂高也…… 连袁珣坐在小白上对他“恶意满满”的招手致意都没发现。 其实牺牲孙坚换取诸侯压力之下全力攻城袁珣不是没有犹豫过。 毕竟孙坚算得上无辜。 而且纵观整个联军,算是孙坚打得最为卖力,这样说卖就卖,袁珣还是心里挺愧疚的。 但是他转念一想,孙坚历史上本就是在讨董之时受到过袁术嫉妒的。 袁术此人就是这样,心高气傲,特别的受不了谁比他出色。 你要说袁术没有才华,那不可能,毕竟也是凭借袁氏打下大汉四分之一土地,甚至称帝的人。 归结起来,袁术似乎和杨广还有几分相像,恃才傲物,听不得直谏,得顺毛捋。 所以话说回来,他袁珣不“坑”孙坚,孙坚自己也会被袁术坑一次,反正都是坑一次,谁坑不是坑? 倘若孙坚因此死了…… 死了便死了,不过按照历史,这货肯定没死。 想到这里,袁珣摸了摸胸口,心里舒服多了。 只要虎牢关这边真正成为正面战场,让双方都得花十分的力来交战,袁珣和曹操的就算是成了,彼时只要剑走偏锋,绕路洛阳,一剑穿心,赶着董卓往长安大网中跑就行! 这是郭嘉戏忠贾诩几个早便定下的大战略! …… “成了?” 曹操军营中,曹操有些急不可耐的扶着袁珣手臂问道。 袁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曹操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啊!如此一来,这帮诸侯们也不得不对虎牢关全力以赴,彼时我等再直击洛阳,拿下董贼头颅,我看谁还敢因我宦官之后的名义笑话于我?!” 袁珣笑道:“叔父这话说的……英雄莫问出处,高祖皇帝未成就大业前,也不过是个亭长,留侯昔年也不得不忍受胯下之辱,正所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曹操噗嗤一笑道:“莫说了,咱俩这行为可算不上君子。” 袁珣笑道:“我得一心为讨董,些许手段不算什么,不对么?” 曹操哈哈一笑,这才领着袁珣进了帅帐。 进得帅帐,账内荀彧、荀攸皆在,见了曹操和袁珣,起身行礼。 “驱狼吞虎计策已成,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我们该从哪里剑走偏锋直击洛阳?” 二荀对望一眼,荀攸笑道:“小叔父刚才有一计,某前思后想觉得可行,让他给二位将军说说便是。” 荀攸虽然年纪较荀彧更为年长,可是却是差了荀彧一辈,是故二人在一起,荀攸多称荀彧为“小叔父”。 荀彧对荀攸点了点头,走了出来,朝着袁珣曹操行了个礼,这才儒雅道:“驱狼吞虎的计策可以实行,却是苦了孙文台,此人一心为大汉,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倘若这般死了着实可惜。” 荀彧此话一出,曹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袁珣却是上下打量荀彧一翻,荀彧果然君子,虽然行计有阴谋,但是确实是心怀天下。 “文若有何建议?” 荀彧并指在司隶舆图上一指,说道:“我与公达刚才商议了一番,诸君请看,我们自东进洛阳,无外乎从南边颍川龙门关也就是伊阙关,西面的虎牢关,北面的轵关三个关口。 虎牢关董贼驻守重兵,北面轵关北临太行,道路难行,不利行军,而颍川一马平川,龙门关说是关,不过是一道山谷,更好走一些。 是故我们不若称孙坚兵败,虎牢关大战开启,董卓主力调至虎牢关之际,重新直逼颍川,和孙坚余部会和,即可解了孙坚的困境,还可合三为一,直插兵力空虚的洛阳!” 曹操闻言和袁珣对望一眼,二人重重点头。 “好一招声东击西!” 第二十九章 伏虎 当! 四柄兵刃交叉在一起,那柄冒着寒光的方天戟终究被两柄长矛和一把长刀荡开。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很是郁闷,因为他看见不远处裹着标志性红头巾的孙坚正在看着他笑。 倘若没有祖茂,黄盖和韩当的拼死阻拦,孙坚一定会被自己斩于马下。但是现在,吕布已然失去了这个机会。 “孙文台,今日算你运气好!倘若此战主帅是某家而不是胡轸那个匹夫,你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横挥一戟逼开阻拦自己的三人,冷声大喝起来。 “哈哈哈……某家从入仕那一天起,便为了皇汉南征北战,这样的狠话听了不止一次,吕奉先,你们已经败了,何不退去呢?” 孙坚骑在马上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身边亦是同样手持大枪,在马上兴奋不已的儿子孙策。 吕布心中暗恨不已,自己虽然被董卓认为义子,可是在西凉嫡系出身的将领眼中,他们始终还是瞧不起自己这个并州出身的将领,尤其是颍洛道一战,自己手下并州士卒几乎被袁珣杀光以后。 几日前,胡轸领命率军道颍阴抵抗孙坚,他作为胡轸的副将随军出征,可他万万没想到,那胡轸是个草包东西,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居然放出狂言要斩杀两个青绶将领以正军威,搞得全军人心惶惶。 青绶? 全军只有胡轸一人作为主帅乃是金印紫绶,其余将领包括吕布在内皆是青绶,而且胡轸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往自己这里瞟,那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这种骚操作让胡轸虽然达到了急行军赶往颍阴城的效果,可是却让全军人心惶惶,都对胡轸敢怒不敢言。 吕布承认,此时他有些想念那个话不多的徐荣了。 于是在孙坚攻城时,胡轸手下近三万兵力居然大多数都出工不出力,妄图仅仅将孙坚击败便是。 可是攻城的人是谁? 孙坚孙文台啊! 从平黄巾起,到平凉一事再到孙坚凭着平定桂林周边宗贼夷匪当上桂林太守,数年来少有败绩的大汉名将! 敏锐的孙坚察觉到了守军战意不高,甚是士气低落,亲自率军先登猛攻,终于将颍阴东城门洞开。 就这样了胡轸居然还妄图和孙坚展开巷战。 吕布输不起了,他在颍洛道一战和徐荣一同败于袁珣,回朝后便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要不是因为徐荣乃是董卓爱将,加之李儒力劝,当时就有可能被董卓赐死祭旗。 他是想着戴罪立功,让自己权势再上一层的。 于是吕布也不理胡轸巷战的命令,带着亲兵骑着赤兔偷偷自西城门出城,绕着路从侧翼直奔孙坚的帅旗而去。 只要斩了孙坚,一切都好说。 不过那毕竟是有江表猛虎之称的孙坚孙文台。 吕布出现在侧翼的第一时间,孙坚便注意到了这三百来人的骑兵,果断派兵阻拦。 但是吕布是什么人?仗着赤兔马和一身武艺,硬生生带着亲兵杀出一条血路,就在画戟劈向孙坚的刹那,孙坚手下大将祖茂、韩当和黄盖赶到,生生将来势汹汹的吕布阻在了离孙坚三丈远的地方。 听了孙坚的话,吕布环顾而望,只见城中各处渐渐竖起孙坚大旗,想必胡轸败了。 废话,西凉兵主要以骑兵为主,步兵的战斗力并不是十分出色,胡轸那个蠢货放弃骑兵优势,让骑兵下马妄图和孙坚的江东子弟兵巷战,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大势已去了。 吕布一拉马头狂夹马腹,如闪电一般带着剩下未死的亲兵们逃之夭夭。 “啊……!!!!” 好似自吕布投靠董卓之后,自己除了得了一匹天下无双的战马外一路都是磕磕碰碰。当初想着仗着自己无双武艺,怎么也能在董军中混出个名号,现在看来犹如笑话一般! 他心中憋屈至极,不禁一边逃跑,一边仰头大吼起来,其吼声如虓虎啸林,吓得周边士兵都不敢阻拦他。 吕布要跑,天下除了那个传说中打败过吕布的黄讨虏,谁能把他留下? 孙坚是主帅,此时颍阴城才攻破,他也不可能分兵去追吕布,只好眼睁睁看着吕布跑的没了踪影,他志得意满,哈哈大笑着带着儿子进了颍阴城。 “儿郎们,埋锅造饭,今日人人饱餐!” 拿下颍阴,阳翟离得也就不远了,他孙坚势必要成为第一个进洛阳的关东联军,扬名天下! …… 胡轸是不可能等吕布的,吕布一路逃回阳翟,还是没能追上胡轸,但是却迎来了一个熟人…… 徐荣! “吕将军辛苦,接下来便让我来会会这孙文台便是。” 吕布对徐荣的好感还不错,毕竟二人是一同“全军覆没”的,而徐荣亦是个在带兵打仗一途上有真材实料的。 “子良来了,这颍川也有救了……”吕布松了一口气,拱手笑道:“子良便让某家跟着你一起讨伐孙文台,我一定斩下这厮头颅!” 徐荣回礼,嘴角牵了牵算是笑了:“我倒是有心让将军帮我,不过相国有令,让奉先将军火速赶往虎牢关支援。” 吕布眉头一皱道:“虎牢关有牛将军亲自坐镇,怎需要我去支援?” 徐荣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听说虎牢关下,关东诸贼们如同发了疯一般的攻城,这让相国有些焦躁,是故要奉先将军过去支援。” “听说袁君瑜也在虎牢关下……莫不是因为他?” 徐荣闻言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说不准……你我都曾直面于他,这厮年纪虽不大,却是诡计百出,心狠手辣之辈,吕兄此去需万分小心才是。” 吕布皱眉点头道:“徐兄放心,我虽读书不多,也知同样的坑不能摔倒两次的道理,此去我一定谨慎小心,倘若有机会,一定斩杀此獠。” 徐荣深深看了吕布一眼,这才拱手道:“但愿如此,祝君马到成功。” …… 徐荣来到颍阴城下并未着急攻城,而是抓紧修筑军寨,大有和孙坚长期对峙的样子。 孙坚站在颍阴城头之上,皱眉看着十几里外徐荣那隐隐约约快速立起的军寨。 这徐荣,和胡轸吕布完全不同。 孙坚此行带的兵力不少,足足两万多人,靠着这两万多人他一路自陈留攻城拔寨到了颍阴,阳翟近在眼前。 他激进的行为也引起了董卓的重视,前后派出胡轸等大将率四万军赶来阻拦,之前的带兵将领无不是积极的阻挡他西进的脚步,就算是他据城而战,董军将领也会不惜代价的攻城,就是想快速击溃他,好集中兵力对付右路关东联军主力。 可是徐荣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攻城,还不断的加固着军寨,每日派人在颍阴城周围游弋巡逻,每当孙坚主动出击,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甚至徐荣连攻城器械都未有准备,根本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攻城意图。 而孙坚也曾尝试性的进攻徐荣军寨,可是人家徐荣根本不应战,只要孙坚带兵靠近军寨,军寨中便是弓弩齐发,那连绵的箭雨让孙坚军根本进不得徐荣军寨弓箭强弩射程以内。 而且以这箭雨的规模,徐荣两万出头的军力将近有四五千弓箭手在内! 当真是骇人听闻! 孙坚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夜战偷袭,可是徐荣极为鸡贼,不但在军寨了望哨以铜镜反射火光,还在军寨外安排了暗哨,还未等孙坚带兵靠近,军寨内又是万箭齐发,搞得孙坚损失了几百人,灰溜溜退回颍阴城。 此后时间,无论孙坚如何在军寨外挑衅,徐荣就是不应,只要孙坚靠近,徐荣就以弓弩伺候,搞得孙坚极为没有脾气。 韩当也曾建议孙坚绕开徐荣军寨,直接进攻阳翟。 这样的计策孙坚想也没想便放弃了。 他带领的左路先锋军基本算是一直孤军,深入颍川进攻洛阳为主力联军分担董卓庞大的军力。 倘若此时绕开徐荣直接进攻阳翟,徐荣衔尾杀来,孙坚即刻会被前后夹击,联军的援军一时半会儿是支援不了的。 孙坚一时半会儿,对待像缩头乌龟一般的徐荣也没了好对策,只好仗着颍阴城和徐荣对峙,时不时试探一下徐荣的防守是否松懈。 三日后,孙坚得到了来自袁术的一批粮草支援。 “怎的只有五千石?!某家两万人人吃马嚼五千石粮草还不够消耗三天!” 看着那“缩水”了近乎四分之三粮草,孙坚瞬间勃然大怒。 韩当噌一声拔出腰中环刀,死死抵在送粮主将的脖子上喝道:“说!是不是你私吞了粮草,敢骗我家主公,让你身首分离!” 韩当凶神恶煞的样子差点让那粮草官吓尿裤子,颤抖着喊道:“没有!我没有!将军明鉴,后将军此番只发了五千石粮草来,倘若末将私吞一颗粮草,让末将天打雷劈啊!” 孙坚强忍怒气,挥手让韩当撤去环刀,皱眉道:“下次运粮几时?” 那捡回一条命的粮草官摇头道:“后将军未说,但是末将估摸着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 孙坚皱眉挥了挥手,让那粮草官走人,这才忧心忡忡的往颍阴官署走去。 “主公……这五千石粮食,省着些吃,倒是也能撑个四五天,那徐荣龟缩军寨不出,儿郎们倒也不需花费什么力气,想必下一批粮草五天之内也就到了……” 孙坚听闻韩当的话,点了点头,叹口气道:“希望如此……义公,传我命令,即日起,儿郎们每天一湿一干,口粮……减半!” “喏……” …… 袁术军粮草官出了颍阴城,骂骂咧咧的带着队伍快速朝着陈留方向走。 一千押送粮草的人马刚刚走出五十于里,来到一处平原处,不远处两旁皆是树林,粮草官陡然发现,树林上空群鸟盘旋不落。 “停止前进……!” 粮草官乃是袁术军的人,也是精锐的河西五校军士,自然看出事情不对,于是一伸手将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呜……! 就在粮队刚刚停下,便听两旁树林中号角响起,随即大队骑兵从树林之中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嚎叫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敌袭!敌袭!列阵!快列阵!” 粮草官看着冲过来数量达到两千有余的明显不似中原人的骑兵大队,脸都白了,凄厉的嚎叫起来! 第三十章 伏虎 下 这运粮官也算是反应迅速,快速命令手下军士把运粮的骡马车和板车将他们一千多人围了起来。 “放箭!快放箭!莫要让他们冲进来!” 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这支一千多人的运粮队伍乃是长水卫出身,除了不曾配备骑兵,步兵该有的他们一点不差,随着运粮主官一声令下,二百多弓箭手倚靠着马车开始朝着那些异族骑兵们射箭拒敌。 二百弓箭手一轮箭雨攻去,只见不少骑兵中箭人仰马翻,可是那些异族骑兵实在太多,一轮箭雨不过射杀几十人。 “放……” 运粮主官刚要下令弓箭手再次射箭,只见那些异族骑兵从马鞍上取下骑弓,从背后箭囊中取出羽箭弯弓搭箭,他瞳孔陡然一缩。 “立盾!躲避啊!!!” 看着两千骑兵在马上借马力仰射,那运粮官心中一阵绝望。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倘若只是一般靠马力硬冲的轻骑,也许自己这一千人靠着运粮车围成的掩体还有可能抵挡得住,可惜这都是弓马娴熟的异族代甲之士…… 完了…… 运粮官将身体死死缩在一辆被翻过来的渡轮板车之后,生怕露出一点身体,眨眼功夫,千枚羽箭如同下雨一般从头上洒下来,身边还没来得及缩入大盾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下。 运粮官只觉身体一重,偏头一看,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副将不甘的倒在自己身上,数支羽箭从天灵盖穿过,又从下巴上穿了出来,那鶡冠被红白之物染得恶心万分! “弓……弓箭手……” 箭雨刚停,运粮官颤抖着探出头去,想指挥弓箭手还击,可是几声呼唤之下也没见弓箭手们回应,他转头一看,差点瘫坐在地。 身边那些缺少防护的弓箭手第一时间便被骑兵们的箭雨重点照顾,现在能爬起来反击的不剩二十个,其余人要么直接被钉死,要么正满身是箭的虚弱哀嚎着。 运粮官也算是个汉子,他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拔出腰中环刀,绝望的看着还有战斗力的几百残兵,颤声大吼道:“弟兄们,左右是个死……和他们拼啦!” 还未等他手下残兵回应,运粮官只觉得身边烈风闪过,身旁一个士兵被什么东西大力从地上带起,飞出数尺才落回地面,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胸口插着一根精铁短矛,短矛莫约三尺多长,尾部还有铁雨,好似一支精铁的大箭一般。 那人被短矛透胸而过,嘴里不断冒着血沫子,眼看是不活了。 在运粮队中同样被铁矛射穿比比皆是,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几百残兵又死了近一半人。 这种死法太过恐怖,吓得周边人都呆了。 “快……快逃命啊!” 不知是谁惊恐大喊一声,运粮队仅剩的一点人纷纷将手中武器一丢,爬出粮车护圈,争先恐后的朝着来路拔腿就跑。 运粮官吞了口唾沫,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转过来看向追兵,只见异族骑兵放下背后将要投出的投枪,拔出弯刀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呼喊着他根本听不懂的号子冲了过来! 他长叹一声,张开双臂,将手中环刀一丢,闭上眼睛等着自己被战马撞飞,或是被这群异族人借马力削了脑袋…… 此时,大地都仿佛被马蹄震得颤动。 运粮官却惊异的发现,似乎那些异族人驭马从身边呼啸而过,并没有人搭理他,他睁开眼,只见异族骑兵皆纷纷追杀自己早已溃逃的部下。 那些手无寸铁的溃兵哪里是这群骑兵的对手,一个个被马匹撞飞,砍倒,简直是人头滚滚。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放过你。” 一个清冷厚重的声音从运粮官身后响起。 运粮官惊愕的转头看去,只见在亲兵的簇拥下,一个将领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将领头戴红缨盔,上唇无须,下颌留着短髭,一双眼睛如同老鹰一般盯着自己。 “我叫徐荣,想必你听过……” 孙坚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自那五千石粮草运到后的第六天,运粮队也再没有出现,自己军队算是彻底断了粮。 孙坚派出祖茂带着仅有的五百骑兵朝东迎出近一百里都没有见到运粮队的踪迹,在回来的时候还差点中了徐荣骑兵的埋伏,好在孙坚经验丰富,派韩当率五千步兵出城三里迎接,这才救下祖茂。 但是还是损失了一百多骑兵,这让孙坚心疼不已。 粮道被徐荣截断了……? 不可能的,倘若真是徐荣截断粮道,祖茂不可能追出气一百多里地都见不到运粮队尸体或者是打过仗的痕迹。 而且徐荣此时派兵截断自己粮道,必然会有消息流出,陈留那边为了保证粮道通常,必然会派大军护送,彼时二军合一,徐荣哪里会受得了? 想到这里,孙坚面色阴沉了下来。 只有一种可能,联军主力,确切的说是袁术那边出了问题,不得不断了自己的粮草。 “主公,今日无粮下口,军营中怨声载道,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黄盖在孙坚帐中,忧心忡忡的说道。 “城中搜索过了么?” “胡轸撤退的时候实行了坚壁清野,莫说是城中,城周边的农田都被付之一炬,比我脸都干净!” “杀马!” 孙坚眼光一狠。 祖茂闻言大惊失色,忙叫道:“使不得啊主公!我们就这么点骑兵,马若杀了咱们便全无骑兵了,连斥候都没有。” 孙坚咬牙道:“若无粮草,发生兵变,那才是得不偿失!倘若此时徐荣来攻,我们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留下亲兵战马三十匹,其余战马一并杀了作为口粮,公履速速带着十骑赶往后将军处,催其发粮颍阴!” “喏!” 黄盖领命抱拳,快步出帐,点了十名骑兵便分批出了城。 “不能等了,几百匹马也不够两万人吃几天,倘若马肉吃完粮草还不到,我们便要败了!传我命下去,今日不惜代价进攻徐荣军寨!” 孙坚大喝,果断下令! 徐荣设置的军寨极为巧妙,乃是设在颍水河道拐弯处,不多不少正好离着颍阴十五里。 过了颍水弯道,便是徐荣军寨,孙坚此前带兵试探进攻多次,对这军寨也是十分熟悉,可是今日带兵前来,孙坚却是敏锐的发现了异常。 只见那军寨之上有几个兵士正在巡逻,而军寨之中却传来单调的咚咚战鼓之声。 唯独缺少了人声鼎沸的感觉,多年征战的孙坚也并未感觉到那种大军待敌的杀气腾腾。 有蹊跷…… 等到到了军寨一箭之地,孙坚惊奇的发现军寨之上也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射箭对敌,军寨墙头依旧是那几个士兵机械而呆滞的走着。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军粮耗尽,若今日攻不下徐荣军寨,只怕只能撤退回陈留,若是这样,前番一路高跟猛进立下的功劳立马成了泡影。 “进攻!!!” 孙坚不再犹豫,拔出腰中古锭刀猛然空劈一记,一马当先的带着身后步兵朝着军寨就冲了过去! 等来到军寨下方,孙坚抬头定睛一看,只见墙头上哪里是什么士兵?完全是几个穿着铠甲的草人! 一股浓浓的不安在孙坚心头升了起来。 “撞门!” 随着孙坚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兵抬着一架由两人合抱的尖头巨木吊在木框上造成的攻城搥冲了上来。 咚! 咚! 咚! 在那些雄壮兵士的呼喝声中,那木质寨门终于不堪重负,吱呀一声倒了下去,激起一阵烟尘! 烟尘逐渐散去,孙坚目光死死盯着寨内,只见几只绵羊正悠闲的在军寨之中吃草,身上还绑着绳子,羊儿一动,城头的稻草假人也是一动。 怪不得那城头草人行动怪异无比。 而那些咚咚的战鼓声也是几只绵羊被倒吊在战鼓之上,绵羊挣扎,蹄子踢打战鼓发出的声音。 军寨内哪里有什么敌军?除了这几只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董军呢?徐荣呢? 难道撤了? 若是这样,到省去自己一番苦战。 但是真有那般简单么?徐荣侃侃而来,就为了建个军寨迷惑自己?他本人去哪了?总不可能逃了?岂不是莫名其妙么? 多年征战经验让孙坚觉得并无这么简单……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颍阴城传来喊杀之声,孙坚猛然向着颍阴城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十几里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好,中计!” 孙坚大吼一声,调转马头带着自己麾下两万多士兵就朝着颍阴城冲了回去。 全军全力奔袭,不足片刻,颍阴城便看得到了,此时迎面冲来三骑,带头者手持大枪,浑身是血,孙坚仔细一看,不是自己留在城中的儿子孙策是谁? “父亲……!” “发生了何事?!” 孙策毕竟只有十五岁,此时见到父亲,也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城中有董军内应,你们刚刚出发不久,他们便私自开了南门,徐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带着西凉军便杀入城中……孩儿手下兵力不多,顷刻间便被杀了个干净,若不是孩儿机警,只怕也死在城里了……” 孙坚闻言又气又惊,急忙问道:“徐荣怎会凭空出现?” 孙策哭道:“你们才出城不久,他们便装作运粮队来到城下,孩儿发现及时,可却没察觉城中有奸细……” 突然,颍阴城门洞开,大批西凉兵杀出,孙坚大惊失色,忙下令撤退! 可是孙坚的马才杀,马肉都还没来得及煮,原本计划只待击溃或是压制徐荣军寨之后,再率军回颍阴修整吃肉,静待粮队到来,谁知道中了徐荣金蝉脱壳之计…… 现在回想,自己一场失败就像是配合这徐荣的算计一般。 话说……他怎知晓自己断了粮? 但是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眼看徐荣带兵杀到,自己士兵却是一通全力奔袭,外加上腹中饥饿,早已是手软脚软,连撤退都成了逃跑。 莫看逃跑和撤退这两个词意思差不多,在战场上乃是天差地别! “杀!” 徐荣追兵未到,只见弓弦响动,一阵箭雨如同飞蝗漫天一般笼罩着孙军而来,惨叫声响起,无数士兵中箭倒地。 孙坚大声招呼士兵撤退,一面舞动长刀拨打箭矢,却猛然发现,第二波箭雨咬着第一波箭雨的尾巴就射了过来。 孙军士兵如同被风吹到的麦浪一般,成片成片倒下,鲜血顿时如同小溪一般摊开,染红了大片的土地! “杀!” 徐荣一马当先,带着麾下西凉骑兵踩着弓箭落点便杀入孙军军阵,两千轻骑如同一把烧红的刀陷入黄油之中一般直冲冲的插入孙军之中,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左劈右砍,孙军霎时间被杀的丢盔弃甲! “父亲!逃!” 孙坚看败局已成,此时纵是孙武在世,孙膑复生也无力回天,只得狠狠打马在孙策、韩当、祖茂的护卫下朝着战场边缘快速逃走。 “杀孙坚者,赏金万钱,封万户侯!那个带红头巾的便是孙坚!” 徐荣手执长刀,带着骑兵朝着孙坚就追! 孙坚身边的亲兵渐渐少了下来,眼看徐荣就要追上,祖茂急的大叫起来:“主公快快将头巾与我,与公子脱离战场!” 孙坚眉头一皱,喝道:“屁话!那你怎么办?” 祖茂双眼圆瞪,喝道:“江东军可以没有我祖巨丰,但是不能没有主公!主公!快给我!要不然我便自戕在您面前!” 孙坚看祖茂说的坚决,无奈只好偷偷将头巾摘下,递给祖茂。 祖茂一手接过头巾戴在头上,一边大喝道:“儿郎们!随我突围!” 而孙坚带着孙策脱离了自己的亲兵,快马朝着另一方跑去。 徐荣相隔孙坚不近,看有人脱离队伍,也不理会,只当是逃兵,他此时的任务便是追上孙坚,将此人脑袋带回洛阳。 相国除了这个心头大患,只怕一高兴会给自己封个侯也说不定! “不要理会逃兵,盯死那个带红头巾的!” 第三十一章 恐吓 成皋城中,一众诸侯全部坐在袁绍帐内,就连袁珣都不例外。 袁绍坐在主位之上,偷偷看了一眼如同在洛阳上朝一般斜倚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袁珣,然后再扫视了下面神色各异的诸侯们。 韩馥、刘岱是之前虎牢关攻城之战中出力最多者,也是损失兵力最多的,此时一个面容戚戚默默不语,后者却是一脸阴兀的看着袁绍。 而桥瑁正坐在刘岱对面,抱着手如同看戏一般嗤笑着看着刘岱,这让刘岱更是勃然大怒。 而余下诸侯,心事重重者有之,目光闪烁者有之,更多的都是作壁上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特别是袁术,一面悠闲的喝着浓茶,一面还不时看着袁绍冷笑,这让袁绍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到底在这里幸灾乐祸些什么……当真以为君瑜投了他么? 袁绍清了清喉咙,引得全场注意,也让差点要刀兵相见的刘岱和桥瑁停止了用眼神杀死对方的游戏。 “诸君,我刚刚得来消息,孙文台在颍阴城下被徐荣击败,差点全军覆没,若不是其部下祖茂扮作他模样逃走,只怕已然丢了性命。他一路收拢溃军,退往了阳人修整。” 袁绍那沉重的嗓音一出,只见全场诸侯皆是一愣,然后纷纷大惊失色。 在场诸侯除了极少数外,都是来浑水摸鱼的,都打着靠着曹操、孙坚、袁珣这三个能征善战之辈顶在前面,最好一路游山玩水就能将董卓诛杀的主意。 而此时曹操和袁珣与他们一起被阻于虎牢关下,整个讨董大战略的进展全靠着孙坚一人。 原本孙老虎打仗着实厉害,一路在颍川斩将夺旗,听说吕布胡轸也惨败与他手上,眼看着就能打到阳翟,兵锋直指洛阳城。 一旦京师东都洛阳一旦受到威胁,虎牢关这边只怕也会军心尽失,只怕董卓会选择第一时间收缩兵力死守洛阳城,以保皇权不失,维护伪朝廷颜面。 彼时虎牢关之战不战自胜,倒是后他们继续一路宴饮寻欢便可抵达洛阳城下。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堵着不是么? 孙坚,曹操,袁珣,都是他们心中的高个子。 而孙坚在左路的失利,犹如一只大手一嘴巴扇来,彻底将他们踏青一般的讨董美梦打了个粉碎! 颍川连接陈留,而且无关可守,加之颍川一马平川,此时孙坚败了,只要董卓自洛阳发兵颍川,大军瞬息可至陈留,让虎牢关下联军腹背受敌,被董军包了饺子! 袁绍看着下首诸侯的反应,心中很是得意,再看看已然头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的袁珣,庆幸这家伙从小就和自己亲,以前只觉这家伙聪慧过人,脑中常有稀奇古怪的想法,此时这家伙身为一方大员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侄儿当真是一个诡计多端之徒! 袁术再次端起那杯来自史氏商行的浓茶,将茶梗吹到一旁,稀溜溜喝了一口,看着“木然”坐于主位之上的袁绍“焦头烂额”的样子,心中冷笑不已。 果然庶子就是庶子,即便是给了他飞黄腾达的机会,他也把握不住。 区区一个庶子,还想在自己和袁珣头上作威作福,当真是自寻死路。 他撇过眼看着已然斜靠在椅子上开始打着轻鼾的袁珣,也是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家伙……果然能演! 孙坚虽败,但是也没说是一点战斗力没有,此时已然收拢败兵退往阳人防守,即便是董卓派大军进攻颍川,孙坚凭借陈留和颍川要道咽喉处的阳人城,也能守个七八天,孙坚一败,自己第一时间便发了粮草去颍川,不多不少,正好够孙坚败兵支持七八天的。 什么董卓派兵趁机堵了联军后路…… 不过是袁珣编出来吓唬诸侯的鬼话罢了! 曹操看了睡得正香的袁珣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起身对袁绍拱手道:“盟主,此时我们当赶在董卓发兵颍川偷袭我等背后之前速度攻下虎牢关,直接进攻洛阳,方有一线生机啊!” 曹操此话一出,还未等袁绍有所回应,刘岱便面色一变,豁然站起身指着曹操道:“曹阿瞒!你说的好听! 哼……速度攻下虎牢关?你可知虎牢关乃是天下第一关,易守难攻,前日我们五万人上去,只撤下不到一万人,四万多英魂葬身关下,你倒和我说说,如何速度攻下虎牢关,难道飞过去么?! 你和袁君瑜二人本是先锋,可是到了虎牢关下确是止步不前,丝毫没有进攻意图,你也是西园军出身的将领,难道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么?! 你这是怯战!” 刘岱、韩馥、孔伷乃是前日进攻虎牢关的主力,作为在场不多的刺史级人物,又是兖州这等人口众多的中原要地的主官,在前日攻城一战中出力最多,损失也是最多的。 其次便是韩馥。 果不其然,刘岱还没说完,韩馥便深有认同的开始点起了头。 刘岱声色俱厉的话让在场的诸侯皆是噤若寒蝉,谁知道此时袁珣打了山响一个鼾,把自己给打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抬眼望了望,又翻了个身,再次倚着靠背睡了过去。 袁珣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刘岱更是大怒起来,喝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还说什么要为自家父祖报仇,就是这么讨董的!干脆莫要打了,大家散伙各回各家便是!” “好一个就是这么讨董的。”就在这时,便听坐在刘岱对面的桥瑁冷笑回道,“刘方伯听得虎牢关空虚,便一马当先提议进攻虎牢关,拦都拦不住,此时在关下吃了瘪,说离开的也是您,当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变脸速度堪比戏法,让在下佩服啊!” “桥元伟!你莫要在那里冷嘲热讽,某家奋战与虎牢关下之时你在干些什么?你有何资格对某家指手画脚?!” 刘岱听得桥瑁的话,更是火冒三丈,怒指着桥瑁吼道。 “呵……” 终于,在刘岱的大吵大闹下,袁珣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这番举动让本来剑拔弩张的桥、刘二人皆是朝着他看来,剩下诸侯也是面容各异的看着这个在军议上睡觉的少年将帅。 “额……我耽搁你们吵架了?不好意思,那我换个地方睡……”袁珣挠着后脑不好意思的说道。 袁珣此话一出,不但是刘岱面容涨紫,即便是一直支持袁家的桥瑁也是眉头大皱。 “冠军侯……刘方伯刚才在指责你出工不出力呢……”桥瑁无奈叹了口气,责怪的看着袁珣道。 “我听到了,谢谢桥公为我说话。” 袁珣微微一笑,站起身朝着桥瑁行了个礼,说着豁然转头看向刘岱,轻笑一声道:“刘方伯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消极怠战了。” 袁珣说完,全场诸侯都是一愣,就连袁绍袁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刻便听袁珣说道:“我本以为讨董乃是群雄共襄的大事,想不到我与曹叔父带兵一路朝着虎牢关紧赶慢赶,各位英雄却是在后面慢慢悠悠吃喝玩乐。” 袁珣从怀中掏出一张黄麻纸晃了晃,笑道:“这是我商行来的信,信中说这几天商行酒业已然销售一空,销量比起在洛阳时还要好,让我凭借关系在说服各位英雄多买些酒,我商行好购粮酿酒,我在这里倒是谢过各位叔伯了。” 袁珣这不温不火的话才出口,曹操便差点笑出声了,急忙低下头咳嗽掩饰。 其余人听闻袁珣的话,皆是躁红了脸,尴尬至极。 就连刘岱听了袁珣的话,也是愣了一愣,然后咳嗽一声,强行转头,不知如何接话。 “还有,我与曹叔父一路来到虎牢关下,耗尽心力,又是歼灭牛辅斥候,让他在我们刚到之时不敢轻举妄动,又是用计侮辱他,让他派人出城与我们野战,直接击溃其两万多人的部队,本以为各位能一鼓作气,齐心协力拿下虎牢关,却未想到二十多万人的大军,仅仅出兵五万人去虎牢关下送死…… 我也没办法,只好睡觉了……睡醒了再给各位推销我们商行美酒,赚他一个盆满钵满,然后打道回汝南,照顾老娘,生几个儿子,耕读传家,不问世事。” 这次曹操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强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涨红的脸和颤抖的双肩确实让他看起来极为滑稽。 不过诸侯们也没人注意到曹操,此时一个个皆是无言以对,左右相顾,对着牙尖嘴利的黄口小儿一时也没了脾气。 对啊,追出虎牢关的两万多人就是人家和曹操用计引出来的,这也是正式讨董以来,左路讨董联军主力第一场胜利,你敢说人家袁珣消极怠战么? “君瑜!” 袁绍忍着笑,出来当和事老。 “莫要说怪话,在座各位无不是以匡扶大汉,为我袁家报仇为己任,只不过才至虎牢未探虚实怎能直接攻城!” “是啊……是啊……我等只是想打个稳固的攻城战,不想平白损失兵力罢了。” 袁珣听闻袁绍的话,知道自己激将之法也算是用的可以了,倘若过了只怕会引得群雄仇视。 他仗着年纪小,自然可以说破一些事。 但是凡事得有个度,倘若过了,只怕人人喊打,这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唱红脸的人出来了,唱白脸的人自然也不能不给面子,袁珣当即叉手深深朝着袁绍鞠了一躬,再次给在座众人鞠了一躬,正色道:“小子年少无知,口无遮拦,倘若有得罪,在这里给诸位叔伯赔不是了。” 桥瑁始终是和袁氏关系很近,桥家和袁家本就是世交,他族伯桥玄更是与袁成乃是在朝堂之上穿一条裤子的搭档,此时见袁珣道歉,叹口气道:“君瑜不必如此,我们知晓此番我等谨慎而行,有些耽误战机,你心中着急不忿也是正常,可是现在咱们即将面临董贼两面包夹之势,你也是我们大汉战功赫赫的少年名将,此时有何说法还请明说,我们还需勠力同心才是。” 袁绍点头道:“桥兄说得对,有什么想法你不要藏着掖着,快快说出来我等参详一翻。” 此时心怀鬼胎的袁术更是捧了袁珣的场,说道:“对,君瑜有想法快说说,你是袁氏血亲嫡子,我相信你。”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袁绍一眼。 袁珣斜瞥了尴尬站在场中的刘岱一眼,刘岱暗哼一声,恨恨坐下,这才朝着在场诸侯拱手道:“那就有劳各位叔伯斧正了。”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左路破虏将军虽然败于徐荣手下,可是他乃退据阳人,并未溃败逃往陈留,说明其虽然败了,但是尚且有一战之力。 即便董卓发兵颍川,也需要时间,而我们虽然损失了四万多人,也不算是伤筋动骨。 我的斥候夜不收在我们右路先锋到达虎牢关之时曾抓到了虎牢关斥候舌头,据其交代,当时虎牢关守军总共不过五万人,此时牛辅没有援军,又损失了两万多精锐,手上即便加上青壮劳力,也不过六万人。曹叔父之前说得对,我们需要抢时间,抢在董贼援军到达之前不计代价攻下虎牢关,才能转身应对即将之陈留方向来的董军。 彼时我们留下五万人固守虎牢关,其余人急袭洛阳,董贼必然措手不及!” 袁珣话音刚落,便听刘岱瓮声道:“既然如此,还是那句话,虎牢关易守难攻,你要怎么急攻虎牢关?” 袁珣微笑道:“刘方伯可曾记得前日我支援虎牢之时那种可投石弹的机械?” 刘岱皱眉想了想,忽然眼光一闪,他怎能不记得? 当日在虎牢关下,若不是那二十台怪模怪样的机械向虎牢关上投掷石弹压制守军,只怕自己的兵一个都撤不下来,全得折在虎牢关下! 袁珣“苦笑”一声道:“那机器名为霹雳车,是我商行工匠发明,若是能够多造些,即可压制虎牢关上士兵,让井阑顺利靠近虎牢关……只不过……” 袁绍暗笑一声,很配合问道:“只不过什么?莫要磨磨唧唧,天下半数诸侯都在这里,你有何不能说的?” 袁珣赶紧行礼道:“只不过此物繁琐,造价很贵,我自己倾家荡产也只造得出二十台……” 袁绍“沉吟”片刻,说道:“倘若有钱呢?你能造多少?” 袁珣惊喜道:“只要钱够,三天!六十台!” 袁术闻言嘴角暗自勾起,六十台?以虎牢关的坚固程度,六十台霹雳车不过是隔靴搔腰罢了,只要这一仗再输,他即刻便可以趁机发难,以下克上让袁绍下台。 彼时袁珣二百台霹雳车奇攻虎牢关,他就不信还攻不下虎牢雄关! 天下领袖,应该是袁氏的嫡亲。 天下,也应该是他这袁氏嫡子的! 第三十二章 拥立 有了袁绍的牵线,群雄凑了五万石粮草用以购买霹雳车,这是袁珣强烈要求不要金钱只要粮食的结果。 这也让袁珣彻底高兴坏了。 五万石粮草并不算多,但是对于袁珣来说,这是他“军火”生意的第一单。 在“制造”了两天过后,六十台霹雳车也交了货。 在等待霹雳车交货,并修整了三日过后,联军再次列阵于虎牢关前,直面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虎牢雄关。 二十多万的大军列阵于虎牢关下,即便是关东群雄各怀鬼胎,可是旌旗蔽日、烟尘遮天的阵仗依旧让袁珣有些热血沸腾。 “君瑜,这仗你准备怎么打?” 袁绍坐在战车之上,看着那虎牢关上人头耸动的守军,偏头向袁珣小声问道。 袁珣骑在夜照玉背上,就立在袁绍战车旁边,闻言转头笑道:“这还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就看咱们这群英雄可否能够拼尽全力了。” 袁绍斜眼扫视了在各自军阵后指挥的群雄,再看看袁珣,苦笑道:“克虎牢易,克人心难啊……你准备何时动身前往颍川?” 袁珣微笑道:“看完这仗便走,有情报说胡轸、吕布已经带援军到达虎牢关了,这一仗还真有些看头。” “你不参与?” “我掷弹兵不是带着霹雳车上了么?” “你啊你……”袁绍笑骂道:“你就是个不见鱼儿不撒网的性格。” 袁珣笑道:“叔父这话可不对,我可是要带兵赶往阳人直面徐荣的,可不是不出力啊!”说着,袁珣沉默片刻道,“只是叔父这边……我估计若是这次攻虎牢还是不利,三叔只怕要发难了。” 袁绍微微一笑道:“当初定计让孙坚在颍川兵败,就是抛给他的饵,他都咬了钩不可能不用力,放心去,我应付得来,大不了把这盟主的位置让与他便是,也只有他会图这些虚名。” 袁珣点了点头,本来孙坚兵败就是要把董卓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虎牢关来逼着诸侯们出力讨董的计策就是贾诩定下的,而之后荀彧和荀攸又将计就计定下声东击西再次攻击颍川抢攻洛阳的计策。 这些事必然不能瞒袁绍这个盟主,都要他点头同意并且加以配合。 但是要让孙老虎败还真的不容易,孙老虎堪称大汉有数的名将,打仗有一套,一直在颍川打得风生水起,听说让董卓都心生忌惮,这才派出徐荣来对阵孙坚。 而袁珣也是在听说徐荣出动之后这才起了忽悠袁术断了孙坚粮草的心思。 孙坚再厉害,无粮还对阵徐荣,那不可能。 虽说袁珣曾凭借着贾诩郭嘉几人计策大胜过徐荣,但是徐荣终究是西凉军用兵第一的大将,袁珣是见识过的。 好在袁术此人虽然聪明,但是妒贤嫉能,好大喜功是他性格一大缺陷,在本就嫉妒孙坚用兵如神,在左路立下赫赫战功的情况下,又被袁珣灌了“能当上盟主”的迷魂汤,果然上了袁珣的恶当。 袁珣有时候回想一下,自己这三叔袁术,其实和历史上的杨广还真有几分相像,一样有些许才略,一样眼高于顶,一样嫉贤妒能,一样骄奢淫逸。 现在胡轸和吕布带着援军来到虎牢关,虽然联军的兵力依旧高于虎牢关的西凉军,但是面对原本就不是一条心的诸侯们,孰胜孰负还真的是两说。 彼时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这么盟主的位置都不是这么好坐的。 难怪袁绍此时对于即将面对的袁术发难根本不在意,如袁绍所说,大不了将盟主的位置让与袁术便是。 他和袁珣,现在盯着的除了是否能够暗度陈仓从颍川直攻洛阳外,更多的乃是韩馥手底下那偌大的冀州! 盟主不盟主的,谁还在意? 想必对于这群诸侯来说,整个讨董发展至此,吃瘪和董军对峙于虎牢关下,更多的还是顾忌到自己的名声,毕竟当初吹下的牛,跪着也要坚持。 要不然天下人怎么看他们这群当初打着为袁家报仇、匡扶大汉,诛除国贼,跳的一个比一个高的“忠臣”? “对了。” 袁绍顿了顿,看了袁珣一眼,开口道:“韩馥前日来找我商量了一件事,我前思后想还是要和你知会一声。” 袁珣目光一异,看着袁绍。 袁绍咳了一声,道:“韩文节说董贼把持朝政,私废天子,害死废帝,如今的天子上位名不正言不顺,是故要重新找一个宗室登基,以正朝廷正统地位。” “您同意了么?”袁珣沉声问道。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韩文节说的有道理,况且若是令立天子,我即刻便能荣登三公,乃至大将军,对咱们以后逐鹿有利。” 说着,袁绍声音一停,死死盯着袁珣,一字一顿的问道:“所以君瑜,我要问问你,天子是否真的在颍洛道之战中遗失?” 袁珣心头一震,抬头无辜道:“叔父这话我便听不懂了,倘若天子在我手中,会盟第一天我便让他出来,封您一个大将军,封我一个骠骑将军,我们袁家即刻执宰天下,奉诏讨逆,谁人敢不从?何必费尽心思搞这么多事情,还要亲自攻打颍川?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袁绍盯着袁珣那又是委屈,又有些许愤怒的样子几息时间,这才点头笑道:“我哪里是怀疑你,只是想确认一下,倘若韩文节真的找出一个宗室,我们捧其登基,彼时天子在出现,我们会很被动的。” 袁珣哼了一声,偏头道:“叔父放心,倘若有此事发生,我亲自去将天子弄死,也不让他影响叔父大计!” 袁绍闻言扑哧一笑道:“你现在都是右将军了,也是大汉有名的能征善战之人,居然这般孩子气,说什么胡话呢! 既然如此,我便当你答应了,你说的不错,奉诏讨逆,手上有个天子确实办事容易的多,董卓也都是这样做的。 你放心,若是我们奉一个宗室登基,怎么样也要让你晋升一下,骠骑将军?正好人家不是说你是霍冠军在世,骠骑将军加身与你冠军侯身上,你也算是第二个霍去病了。” 袁珣闻言瘪嘴道:“咱们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要这些虚名干啥?叔父拿下冀州,给我一个郡让我养活手下百姓,我便感恩戴德了。” 袁绍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等我拿下冀州,便让你做个太守,这样可好?” 袁珣这才展颜拱手大喜道:“谢过叔父!” “你啊……少管些商贾的事情,现在做事怎的感觉满身铜臭,哪里像我袁氏嫡子该有的样子?” “袁氏嫡子的样子可不能让我手下几万张嘴吃饱……” 袁绍闻言指着袁珣苦笑无言。 袁珣确实没有一点袁家嫡子该有的样子,他聪明,但是却好恶随心,睚眦必报,做事也是像一个商贾一般,无利不起早,对于金钱有着谜一般的偏执,活脱脱一个纨绔恶少。 可是这样的侄儿,才让袁绍喜欢,也让他放心,不是么? 倘若袁珣是一个如同袁术那般城府极深,野心勃勃的人,他和袁珣关系还能如此亲密么? 作为人主,不怕你有缺点,就怕你满身优点,完美无缺。 “叔父,我去指挥霹雳车攻城了。” 袁绍点了点头,目送袁珣离去。 袁珣骑马才背过身去,笑容立马消失了。 果然天子之事不是那么容易隐瞒的,贾诩当时说的很对,以现在自己的实力,倘若拿出天子,便是为袁绍、袁术等人做了嫁衣,自己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怀璧有罪,甚至因为此事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 既然袁绍已然想重立天子,说明刘辩一事已然告一段落。 这是好事。 至于袁绍从立天子的事情…… 呵…… 说的是幽州刺史刘虞? 这计策袁绍说是韩馥的意思? 别逗了,怎么可能呢?韩馥若是有这个脑子,当初就不会被袁绍裹挟着来参加讨董,更干不出身为袁氏门生还监视袁绍这种蠢事。 幽州刺史刘虞一向和公孙瓒不对付,但是关键刘虞乃是汉室宗亲中少有的有作为,名声好的人,他担纲刺史以来,攘内安外,致使鲜卑乌丸等异族不敢袭边,幽州百姓安居乐业,名声颇好,即使董卓也只能以大司马之位拉拢刘虞。 比起兖州牧刘岱、益州牧刘焉这等心怀异诡之人,刘虞算得上宗亲表率! 跋扈如公孙瓒者,也只能屯兵易县,听调不听宣,却奈何不了刘虞。 这只怕是袁绍手下幕僚的计策了。 立刘虞为帝有几个好处——第一,刘虞为人正直,名声很好,而且一向忠于汉室,其宗室身份继任大统名正言顺。 第二,便是刘虞本就和公孙瓒有些间隙,若是刘虞称帝,公孙瓒必然被贬,以公孙家对幽州的控制,公孙瓒必然起兵反抗,彼时幽州大乱,袁绍便可趁机进军幽州。 但是…… 刘虞可不是刘辩刘协这样的孩子,能够甘心成为傀儡,而且刘虞自己一直以忠臣自诩,董卓封其为大司马刘虞都坚决不受,让他称帝? 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该不会是许攸定的计策?想什么呢?! 不过这和他袁珣没啥关系,任由他们折腾,自己现在的任务,便是辅助联军痛击牛辅,让董卓的注意力全部转向虎牢关一代,然后他和曹操按照荀氏叔侄的计策金蝉脱壳去往颍川和孙坚会和,奇袭洛阳,一鼓作气将董卓赶往关中! 第三十三章 虎啸虎牢关 “立盾!速速立盾!” 牛辅躲在女墙之后,声嘶力竭的大叫道。 而仿若迎接他的话一般,破空之声响起,天下再次散落一阵石雨,那些石弹拳头般大小,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将欲起身抵御蚁附攻城关东联军士兵的弓箭手砸倒。 那石弹砸到人身上,骨裂胸碎,死相极惨,牛辅身边一个亲兵躲避不慎,被一颗石弹正中头颅,头盔都被砸的爆开,红白之物洒了牛辅一身。 哐! 趁着虎贲军掷弹兵小石弹的掩护下,攻城的联军士兵终于将云梯架上了城楼,那铁钩死死勾住女墙,让牛辅一阵心悸。 而此时牛辅忽然发现城内有己方士兵不断上城,每两个人合抱一个硕大的木盾,将木盾顶到了女墙边上! 因为怕误伤自己攻城的士兵,待士兵爬上云梯之后,那一直朝着虎牢关“狂轰乱炸”的霹雳车终于“熄了火”停了下来。 牛辅刚要起身,感觉又是漫天箭雨覆盖于城上,联军有了霹雳车的掩护,终于将井阑也推了上来! 如果云梯可守,那井阑是绝对不能让它靠近城墙的,要不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自井阑搭板攻城! “儿郎们!莫要怕!与我杀!” 就在此时,一声虎吼一般的高喝响起,牛辅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稚羽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的高大声音爬上城墙,手中方天戟陷入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上狠狠一挑,只听云梯带着惨呼向后倒去! 吕布! 支援终于到了! 想必这厚重的大盾便是吕布带来的。 牛辅想的不错,吕布在颍洛道是吃过袁珣霹雳车的亏的,他哪能不知道如何应对呢?这种颇为厚重的大盾便是专门用来防御虎贲军的霹雳车的。 这种盾厚达两尺有余,表面蒙着兽皮,长宽皆是一人身高,更是重达一百来斤,需要两个大汉才能举得动,说是盾牌,还不若说是木墙板! 有了吕布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盾牌立于墙边,由三四个大汉死死用肩膀顶住,终于将对面井阑射来的箭雨悉数挡住。 此时城上的守城西凉军终于有了反击的勇气,从墙上滚下带着长索的滚木,砸得正在攀援云梯的攻城士兵惨呼坠地! 吕布抛下方天戟,从腰间弓囊取下大弓,冷哼一声,弯弓搭箭朝着井阑上弓箭手就射。、吕布乃是善射之辈,一直有飞将之称,那桐木十石弓在他手上当真箭无虚发,一箭射去,一个井阑弓箭手指挥的队正居然被那羽箭射中带的向后飞去,惨叫着坠下井阑摔成肉泥! 吕布箭如连珠,一箭接着一箭射杀井阑上的弓箭手,居然一个人压制了一架井阑之上的二十余个弓箭手,八支箭,八条人命! 滚木,礌石,弓箭,城上西凉军被霹雳车压制这么久,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将满腔的憋屈全部化为愤怒投下城去。 一锅滚烫散发着恶臭的金汁被三个西凉兵端着,照着城下还想攀上云梯的关东士兵便兜头淋了下去。 瞬间,那爬梯子的士兵被浇了一头一脸,脸上皮开肉绽,髋骨瞬间露了出来,惨叫着掉下云梯,如同串葫芦一般将身下的士兵砸的一个个掉下云梯! “桐油!” 吕布大喝一声,麾下士兵纷纷拿出装满桐油的陶罐,放入投石索中,在头上挥舞两圈,松开投石索,陶罐划破天空砸在四架井阑之上。 还未等那些面色大变的士兵逃下井阑,吕布一声令下,无数支火箭便射向井阑。 呼! 就这么一瞬间,大火吞没四架井阑,浓烟滚滚,四架井阑如同四个巨大的火把一般,将里面无数身上着火的联军士兵惨叫着跳下井阑,低矮的跳下井阑滚地几圈灭了火,惊恐的朝后逃去。 运气不好的砸在地上便没了声息,身上的大火也越烧越旺! 令人作呕的肉香瞬间弥漫于整个虎牢关上空。 吕布一时在虎牢关上大显神威,也是杀得性起,长弓颤动,一箭一人,直到箭囊射空,这才将接连输于袁珣孙坚之手的郁闷一扫而空,手持大弓仰天长啸起来! 那啸声犹如虓虎啸日,回荡在整个虎牢关上空。 “将军无事?” 成功击退攻城士兵的吕布将牛辅一把拉了起来,关切问道。 “奉先来的正好,虎牢关无忧矣!这盾是奉先造的么?” 吕布摇头道:“这是我从颍川临出发前,子良将军提醒制造的。” 虽然牛辅作为西凉军最大的主帅,西凉系的主官,对于辽东出身的徐荣颇为看不起,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木盾算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今日他才发现,虎贲军那投石机能投的石弹居然有两种,第一种便是之前一直用来攻城的大石弹,那石弹若是放在平时城墙不太坚固的城池,几下就能把城墙砸个稀巴烂,但是对于虎牢关这种城墙却没太大的用,再大的石弹也不能砸穿虎牢关那两丈厚的城墙。 而大石弹对于守城的士兵来说,一开始是挺吓人的,那玩意儿砸到人,就成了一滩烂肉,但是熟悉了也就这么回事,大家避开大石头落点,躲在城墙跟下便是。 但是哪知道今日不但投石机的数量增加了三倍有余,使用的皆是那种拳头大小的小石弹,一次发射可谓是漫天石雨,对待城上守城士兵杀伤极大。 牛辅看着满地的碎石头和尸体,简直欲哭无泪。 最为恐怖的是那种桐油弹……不,那哪里是桐油啊,一旦沾到不被烧个肉穿骨烂绝不会灭。 幸运的是,也许是顾忌到联军要攻城,怕误伤己方士兵,虎贲军并未发射那种让然不寒而栗的油弹。 而有了这厚重大盾,虎贲军的小石弹已然构不成威胁。 第一波攻击被拦了下去,牛辅并没有多庆幸。 三天前,联军士兵的攻城可是连城墙角都没碰到就损失了近四万人,此次在虎贲军投石机的掩护下,自己差点丢失了虎牢关。 不过吕布援军带着大盾来了,牛辅心中稍微有些欣慰。 “将军,接下来怎么打?” 面对吕布的问话,牛辅苦笑一声摇头道:“奉先啊,先别想着怎么打了,他们步兵撤下去,那投石机又要攻击了,先令将士们立盾防御,我们只需不然给他们上城墙便是。” “那若是他们投石机砸城门该怎么办?” “某家早已把城门用石头堵死了。” 二人话音刚落,城下那熟悉的“哗啦啦”如同霹雳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二人皆是缩入女墙之下,让全军立起大盾防御。 大盾的作用此时立显出来,那漫天而来的石雨虽然密集,但是也还是奈何不了这大盾,大盾被砸的噼啪作响,立盾的士兵也被那巨大的推力推得向后慢慢撤步,好在身后士兵再次以肩膀扛住,这才堪堪将石雨挡了下来。 “哟!”袁珣看着城上那若隐若现的大盾,不禁奇道:“这牛辅这么快就学乖了!居然造了这么大的盾!” 不过他没有命令霹雳车停下,而是继续向着虎牢关上挥洒这石雨。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火力压制”虎牢关守军,让他们守城没那么顺利,好让联军攻城士兵能够快速到达城下攻城而已,至于能不能攻下虎牢关,管他什么事? 上一次进攻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比起之前那让人绝望的关上守军之防守,此时已然算是很成功了。 至少云梯搭了上去,井阑也有效压制了城上士兵。 有了霹雳车的掩护,群雄们感觉虎牢关好似也不是那么难攻打的样子,至少不惜代价拿下虎牢关的可能性比之前大了很多! 于是在六十架霹雳车的“掩护”下,第二轮的攻城再次发动,无数联军士兵呼号着扛着云梯推着井阑再次靠近虎牢关。 “马总,若是让掷弹兵能够精准压制城上守军,有可能吗?”袁珣骑在马上,对着正在指挥掷弹兵投射石弹的一个中年国字脸汉子问道。 这汉子乃是马钧的族人,也是墨家出身,更是扶风马氏正统弟子,据说和自称伏波将军马援后人的马腾还有没出五服的关系。 汉子个子不高,国字脸,因为乃是墨家剑的弟子,会些武艺,墨家机关术也不差,被袁珣选为掷弹兵的统领。 汉子有个特别好玩的名字,单名一个云字,字伯飞,是故让袁珣想起前世那个被全国人民成为爸爸的男人,于是给人家取了个外号叫“马总”。 马云闻言拿出一个又小又精致的单筒望远镜再次看了看,然后从怀中甲胄内拿出一本黄麻纸本子,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点头道:“回公子,没问题,但若是最新一代霹雳车效果好一些,现在这个第二代的,总有些……误差,是故虽然能够保证大部分石弹投上城头,还是难免有打偏的。” 第三代霹雳车乃是扭力加弓曲弹射为发射基础,更接近与弩车,是故射程更远,体积更小,打得也更准。 既然知道了,袁珣点头笑道:“那就行,不过没这必要。” 马云指了指身后的六十几台第二代霹雳车笑道:“公子说得对,反正这批玩意儿今日用完也不是咱们的了。” …… 虽然在袁珣霹雳车的掩护下,攻占虎牢关变成了可能,可是在城上西凉军拼死守卫下,这一天时间联军被打退了五次。 其中一次井阑都已经搭上了城墙,几百士兵在主将带领下先登攻城,可是被吕布带着亲兵瞬息间斩杀殆尽。 但是即便如此,伤亡量也比第一天少了一半,城上守军也死伤无数。 联军各主帅们虽然焦虑,但是也有了信心。 而城上牛辅和吕布就不这么想了,守卫虎牢关,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座虎牢关,就如同来自地狱的酆都之门,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性命! 第三十四章 义薄云天关云长 夜幕降临,一天的攻城战终于算是拉上了帷幕,联军主帅各路诸侯们今天终于没有再大搞宴席,而是在各自的军营中清点伤亡,收拾战场,制造云梯井阑,准备第二日的攻城。 而牛辅也带着吕布和胡轸领军在城墙之上抓紧修补被砸毁的城墙。 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夜,攻守双方就如同两只缠斗了一番的凶兽一样,各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杀气腾腾的盯着对方。 战争进行道这种地步,如何停止已然不是双方谁能私自决定的了,要不然便是联军攻下虎牢关,要不然便是等着董卓大军自背后杀出,十几万联军在虎牢关被剿灭一空。 这一夜,虽然平静,但是依然杀机四伏。 “叔父,明日我们便脱离趁攻城之时脱离虎牢关,急行军前往阳人和孙坚汇合。” 在曹操帐中,袁珣拱手对坐在主位之上的曹操道。 “君瑜这仗打得漂亮,这才有点讨董的样子,我不及弟弟你了。” 还未等曹操说话,曹昂先佩服的开了口。 自从袁珣去了颍川再回来,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在曹昂眼中,眼前这个面容清俊,已然带着些许稚嫩的华服少年将军,这个转眼间将天下各路诸侯甚至是董卓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人,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带着自己在洛阳横行霸道,大行商贾之事的纨绔少年? 袁珣苦笑道:“子修兄说的轻巧,佩服我什么?佩服我痛失父祖?佩服我诡计多端?佩服我卑鄙无耻?这些有何可佩服的呢?” 曹昂闻言一愣,半响后才叹口气道:“君瑜你说得对……比起现在的你,我还是更喜欢哪个在洛阳为非作歹的侯府大公子。” 曹操听了袁珣的话,不知为何,想起就在眼前这座城中,自己屠杀了吕伯奢家一家十余口人的事情,心中也是一颤。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甩了甩头便把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心酸甩出脑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人在乱世,身不由己,君瑜莫要胡思乱想,眼前讨董才是大事。” 袁珣闻言叉手鞠躬道:“叔父教训的是。” 曹操点头道:“公达和文若的计策颇好,虎牢关战事焦灼至此,董卓死也想不到我们会奇袭颍川。” 孙坚前期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寨,的确让董卓很是头疼。 但是那是建立在关东诸侯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下、 此时虎牢关下早已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战争打到现在,岂是说罢休就罢休的,即便是关东诸侯此时在反悔,那得了吕布和胡轸援军的牛辅能答应么? 现在就是比谁能坚持下去,一旦有人怂了,那就是在送人头。 关东诸侯,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不,今日战事刚落,便又以十万石粮食和大批钱财欲购袁珣的霹雳车。 要不是答应过袁术,而且也不能让联军赶在自己之前拿下虎牢关直逼洛阳,这大批的钱粮袁珣当真是眼馋的紧。 现下也只能推说产能不够,只能生产这么多霹雳车了。 军火生意嘛,自然天下越乱越好做。 现在损失十多万钱粮,可是以后群雄割据呢? 有人会问了,袁珣为何不全力驰援攻击虎牢关,致使联军直攻洛阳,那是不就天下太平了么? 天真! 人心已乱,礼乐已崩,谁都想在这场大乱之中窥伺九鼎,就算是董卓死了,袁绍作为盟主执宰了天下,也不过是另一个董卓,不甘心的人立马会拉出一个“讨袁联盟”,不灭尽野心之徒靖平天下,问鼎难如登天! 君不见益州牧刘焉,已然自称州牧的扬州刘繇,皆是土皇帝,听说刘焉在成都居然礼仪乐器都是以天子规格来弄的。 大汉,早就乱了。 而且对于袁珣来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就绝了辅佐哪一方成就霸业的心,这天下,他是要争上一争的,为了父亲和叔祖的遗愿,为了母亲和妻子们能够安平,为了麾下几万百姓和士兵弟兄,还有那些跟着自己的文臣武将。 他不得不争。 所以对于袁珣来说,天下越乱越好,他才能火中取栗。 “对,我们只要和孙文台汇合,便可直接经颍洛道奇袭洛阳,彼时大业可成!” 袁珣点了点头。 只要把董卓赶往关中长安,中原空出的大片土地必然会让诸侯们开始图穷匕见,彼时再帮助袁绍拿下冀州,自己也可谋一地在袁绍羽翼下低调发展。 而董卓……长安,就是他的死地! …… “什么?!君侯要走?” 回到营中,由荀彧将整个作战计划说了出来,麾下谋士众将皆是纷纷唱喏听令,却有一人大惊站起发问。 “玄德有何异议呢?” 袁珣眉头一皱,看着军帐中坐于末尾的刘备问道。 刘备当然有异议! 哦!你袁珣费劲巴力的就是想促成诸侯出力攻打虎牢关,此时诸侯打了一天,虽然没成功,也算是战果颇丰,眼看着不惜代价攻打几天便能兵克虎牢关,泼天的大功在眼前,你袁君瑜居然要去颍川支援孙文台,替联军擦屁股稳住菊花?! 这事儿不清楚内幕,搁谁想谁能想得通? 尤其是刘备! 他带着五百县兵跟着袁珣一路到来成皋,为的就是建功立业挣一份功名,他日出将入相光耀门楣,甚至裂土成为一方诸侯! 现在连关羽都以斩华雄之功当了虎贲军的偏将,自己却还是个校尉,这让立功心切的刘备怎能受得了? 而且袁珣好似对待自己两个兄弟要比自己伤心的多。 不过刘备也理解,自己两位兄弟那可都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万人敌,而自己呢?虽然占着二人大哥的名头,却是武艺算不上一流的。 论计谋…… 刘备看了看在袁珣身侧那几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不禁叹了口气。 袁家出身之人……和自己当真是比不了的。 “异议……倒是没有,不过虎牢关破关在即,君侯却驰援颍川,若是关破了,君侯岂不是……岂不是……” 刘备说到一半,却没了词,你这话说的让人家袁珣也不好接啊,岂不是什么?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袁珣可是带着血海深仇来的,为的就是讨董顺利,为了能够讨董,人家去颍川帮联军稳住后方名正言顺。 要不然人家为了功劳?袁珣可不像你刘备,现在除了一个校尉之职,手下有个马弓手张飞,还有个偏将军关羽,可谓是一无所有。人家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要官职有官职,要爵位有爵位,年纪轻轻已然位极人臣,还是袁氏嫡子。 他缺功劳么? “话不能这么说,我去颍川汇合孙文台,照样能自颍川攻击洛阳,而且还让联军无后顾之忧,乃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袁珣看着面容犹豫的刘备,笑道:“玄德莫不是不愿意与我去颍川?” 刘备拱手鞠躬道:“君侯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君侯收留备这五百残兵,给了我校尉之职,我只怕连讨董都参加不了,备为君侯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只不过……” 刘备犹豫了一下,再次道:“听闻吕奉先在虎牢关中,吕奉先被人称之为董卓手下第一猛将,今日攻城之时,也是所向披靡,备观联军之中除了黄将军还真没有能为之匹敌者,颇为棘手…… 我这两位兄弟君侯是知道的,武艺虽不敢和黄将军并肩,但是对阵吕布某还是有些信心的,倘若备随君侯去了颍川,联军之中面对吕布者有几何?备心中实在难安……” 袁珣闻言眉头一挑。 听听! 听听! 人家这才叫说话有水平,明明是想着和自己去颍川没功劳,想在虎牢关立下大功,可是人家就是不直说,说的理由无可匹敌。 确实啊!此时袁绍手中颜良文丑皆带兵在冀州防备韩馥有小动作,顺便能够配合审配和一些河北世家在冀州行釜底抽薪之策。 联军之中除了关张和黄忠,也就袁术大将纪灵还能在吕布手里走个几招。 若是关张在,克制吕布却是不是什么胡话。 袁珣咧嘴一笑,道:“我知晓了,那么就劳烦玄德去我二叔军帐下听命,顺便照拂我二叔一番。” 刘备原本以为袁珣会发难,至少为难一番,人家对于你刘玄德算是够仁义了,不但给你升了校尉,还给你装备换了一遍,甚至送你三兄弟一人一匹战马一套虎贲将帅战甲,甚至把斩华雄的机会给了关羽,趁机提其为偏将,可谓仁至义尽。 斩个华雄而已,人家手下可是有那个让关羽都有些忌惮的大将黄忠呢! 可你呢?有事你就跑? 见袁珣答应的若此爽快,甚至还承诺引荐刘备给袁绍,刘备心中不禁又喜又愧,一时间那白净的脸也有些发红,大礼给袁珣鞠个躬,便告罪离开了。 袁珣深深的看着刘备背影,却听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沉稳的告罪:“君侯莫怪,我大哥他实在是立功心切,大哥乃是汉室后裔,眼看天下动荡心焦不已,今日见虎牢关有攻下的可能,这才有些心急……” 袁珣眼珠一转,却发现关羽张飞并未随着刘备离开,关羽起身深深鞠躬说道。 “对啊小君侯,我大哥他不是那种为了军功抛弃主官的人,今天实在是……唉…… 这样,倘若我大哥不乐意去颍川,俺老张可以做小君侯护卫去颍川一趟,保管让小君侯毫发无伤!” 刘备的失态让耿直的张飞都有些看不下去,愧疚的抱拳说道。 关羽闻言长眼微睁,摇头道:“不行,翼德你亲自护卫大哥,某家才放心,这颍川之行便让某家随着君侯去,但是某家有个不情之请。” 袁珣闻言一喜,二爷随行啊!那真是太好了! 作为后世人,这个连黑社会倒要拜的人物,早已深入人心。 “云长且说来听听。” 关羽抚须沉吟片刻,开口道:“今日大哥失态,也是某家为君侯斩了华雄,得了个偏将,而功劳未算在大哥头上,大哥不是嫉妒,只是心急而已。 大哥愧对君侯,明日攻城只怕会身先士卒,以报君侯大恩,君侯且容我明日护卫大哥一番,再随君侯去颍川可好?” 袁珣想了想,点头笑道:“有何不可?” “还有……此番去颍川,倘若某侥幸再立些功劳,君侯不要赏赐我,将我功劳全计在大哥头上可好?” 袁珣闻言赞道:“云长义薄云天,善!” 得了袁珣的同意,关羽这才心满意足,感激的对着袁珣鞠了个躬,带着张飞追着刘备而去。 关羽才走,黄忠便叹道:“这刘备看似平平无奇,他这两位弟弟到都是豪杰之辈,可惜皆对刘备忠心耿耿,要不然必然是君瑜你的肱骨大将。” 袁珣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挺可惜,不过舅父有一点错了,那刘玄德可不是平平无奇,倒是当世人杰。” 黄忠闻言,眉毛一挑,没有接话。 第三十五章 三姓家奴 一 就像约好一般,清晨成皋城和虎牢关同时升起炊烟,饱餐战饭的双方士兵同样列阵戒备,而虎牢关城头也早早立起大盾。 双方看起来都是信心满满。 关东联军昨日得了虎贲卫掷弹兵相助,数度攻上虎牢关城楼,若不是吕布带兵赶到支援,虎牢关已然被拿下,所以诸侯们皆觉得今日若是加大攻城力度,势必能拿下摇摇欲坠的虎牢关。 而虎牢关守军得了吕布胡轸二人生力军的加入,又有了应对霹雳车的大盾,顿时觉得霹雳车已然不能成为威胁,今日一战,一定不会再现昨日狼狈。 袁珣和曹操整军待发,只看今日若是攻守僵持,便全力奔袭颍川与孙文台汇合。 当然,袁珣愿意再等半天更多的是等待关羽护卫刘备归来。 待得旭日升上枝头,只听联军军阵号角齐鸣,战鼓声震天,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井阑,顶着盾牌开始向虎牢关发起冲锋。 牛辅站在城楼上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联军攻城规模远比昨日更大! 城下密密麻麻黑压压全是攻城的联军士兵,彷如潮水一般朝着虎牢关涌来。 粗略一看,已然达到六七万人!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在震天鼓声号角声和喊声中并不明显的声音。 但是听到这个声音,虎牢关上守军的心尖皆是一颤。 这声音他们已然太熟悉了! 霹雳车! “立盾!!!” 牛辅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果不其然,牛辅抽空一看,只见几十个黑色石弹在天空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这直娘贼!快……躲避!快躲避!” 当那石弹愈发明显之时,牛辅看的眼睛都突了出来……那石弹哪里是什么拳头大小,分明是十尺方圆的攻城巨石! 牛辅大叫一声,将身后尚在发愣的吕布一把推倒在地,余下众将都是灵敏的趴到在女墙后面。 就在此时,巨石带着呼啸声破空而来,吕布只觉的虎牢关上地动山摇一般接连颤动起来,大部分的巨石砸在关墙之上,将关墙砸的裂痕满满,少数石弹越过关墙直直砸向关上。 吕布抬眼望去,只见几张大盾被巨石砸倒,霎时间四分五裂,大盾后面顶着巨盾的士兵还未发出惨叫就成了一摊摊肉泥,看的吕布心悸不已。 一轮石弹投射,虽然被石弹砸死砸伤的士兵数量并不多,可那惨烈的死相却是让守城士兵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成堆的躲在女墙后面头也不敢抬。 对方的投石机实在是太影响士气了! 其实西凉军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制造投石机,但是按照古籍制造的投石机需要人畜力拉动,射程不远不过二百来步,而且笨重不已,并不适合守城。 而虎贲军那种古怪的投石机,居然能在五百步外投射石弹,连强弩都射不到。 “杀!” 这时候,城下喊杀声大起,吕布起身一看,只见攻城的联军已然迫近二百步,正如同潮水一般顷刻便要冲击虎牢关。 “守城!速度守城!” 牛辅和联军攻守数日,对联军的战法也颇为了解,不过便是投石机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投石机轰,对方投石机再次投射需要时间,他赶忙指挥守城。 牛辅一声令下,几千长弓手赶忙上了城楼,弯弓朝天,长弓手指挥官一声令下,几千羽箭腾空而起,如同一片片飞蝗一般朝着联军攻城士兵射去。 联军攻城士兵在几千长弓手打击下不少人中箭倒地,但对于几万人的蚁附攻城的士兵来说,这点效果肉眼看起来根本就不明显,而且第一轮箭雨之后,联军士兵纷纷竖起盾牌挡在脑袋上,朝着虎牢关猛冲。 就在西凉兵长弓手要第三轮弯弓齐射之计,联军那边霹雳车再次响了起来,牛辅心中大恨,赶紧让立盾加缩入女墙躲避。 虎贲军掷弹兵看城上弓箭手已然开始射击攻城士兵,又换了一尺散弹,漫天石雨飞上城头,打的西凉军盾牌劈啪作响,好像漫天下着拳头大的冰雹一般,压得人根本抬不起都。 就有这么十几个倒霉鬼没在盾牌掩护,被砸中要害吐血倒地,幸运的只被砸到四肢,顿时骨裂之声响起,背砸中的手脚以奇异的角度弯曲,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哀嚎着被同僚拖入女墙下或是直接被松下城墙。 这该死的投石机,伤害虽然不大,但是侮辱性和对于士气的打击极大! “将军!”吕布探出头看着城下远处忙碌给霹雳车上弹的掷弹兵,“这样不是办法,那袁君瑜极为狡猾,我们若是用上大盾,他又会用大石弹,您也看见了,再大的盾也经不住那巨石冲击,再来这么几次,弟兄们都不敢守城了!” 牛辅苦着脸道:“奉先当我不知么?可是有何办法呢?” 段煨看了吕布一眼,眼睛一亮,说道:“奉先将军想出城?” 吕布点了点头对牛辅道:“请将军为我掩护掠阵,我带骑兵出城,毁去那些烦人的投石机,我方据城而守方可安枕无忧。” 牛辅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这样,我不计损失为奉先掩护,奉先需要多少人马?” 吕布自信一笑说道:“乱军之中突袭,人宜少不宜多,凭我胯下马,掌中戟,还有部下健将,两千骑卒足矣,不过将军一定为我守住城门,我带火把桐油出城。” 牛辅踮起脚尖拍了拍吕布肩膀,沉声道:“那就拜托奉先了,若是奉先能够成功击破那些投石机,当为此战首功,我会秉明相国,为奉先请功,定要为奉先求个关内侯来才是!” 吕布闻言大喜,叉手深鞠一躬道:“当不辱使命!” 说完,他提着方天戟下了城楼,对着麾下将领喝道:“某家与出城击破敌方投石机,谁愿跟我一起?!” 魏续作为吕布小舅子,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喝道:“末将随将军出城一战!” 成廉、侯成、宋宪都是当初跟随吕布投奔董卓的将领,也是吕布嫡系,见主将出征,皆是大声道:“某也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奉先将军,出城一战可有末将位置?” 吕布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关内军营之中走出一个身材提拔,面容清俊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浓眉大眼,二十出头,身披汉军军官制式甲胄,手牵一匹棕栗色战马,一手提着一柄戈枪长戟甚是英武。 “文远,你怎在这?” 这年轻人便是当初丁原手何进相邀,首先派其带五百兵支援何进,被封为本部校尉的心腹小将。 小将乃是雁门张氏人,也是聂壹后人,姓张名辽,字文远。 张辽闻言笑道:“大将军死后,我便被牛辅将军收编,此前一直无机会与奉先得见,此番能在虎牢关一见,我也算归队了。” 吕布大喜道:“文远能归队,某家自然如虎添翼!” 说罢,吕布点了两千骑兵,就要出城。 张辽却是走到吕布身边,轻轻一拉吕布衣袖,将吕布拉往一边。 吕布正不明所以的看着张辽,却听张辽沉声问道:“奉先,我先问你一事,丁使君之死果如外界传闻与你有关?” 张辽看着吕布面色慢慢沉下来,忙道:“我和奉先你也算是老相识,奉先你的脾性我是知道的,虽然你对使君一度压制你立下的功劳有些不满,但是万万不到杀其泄愤的程度,我跟随丁使君时间不如你长,丁使君其人我也知道,我就想知道其中有何误会?” 吕布闻言抬头愕然看着张辽,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自投董卓以来的半年多时间,谁提起他吕布不是说他弑父投敌,认贼作父?甚至西凉军中很多人都看不起他,比如胡轸。 张辽和他关系一般,不过是同僚之谊,此时却是除了袁珣最为了解他的人。 他虎目一红,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气道:“文远之言,让我感激不已……义父……丁原这件事我实在是冤,我与丁原都中了李儒的离间之计……” 随后长话短说将李肃如何诱骗自己一步步走入陷阱,背上不白之冤,高顺曹性如何反叛自己投了袁珣,自己如何走投无路这才投了董卓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若有机会,我定斩了李肃那个小人!”吕布一提起李肃,就恨得牙痒痒。 张辽听了吕布的话,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点头道:“我也觉得此事蹊跷,想不到竟是如此曲折,不过只要奉先未杀使君就好,我也能安心回归并州军。” 此时,段煨来到二人身边问道:“奉先将军准备好了么?我负责接应将军。” 段煨在西凉军中的名声不错,主要也是老太尉段炯的族弟,治军打仗皆有一套。 关键是他是武威系,并不是和董卓嫡系一般的西凉系,是故吕布对他印象和徐荣一般,还是不错的。 “有劳忠明了。”吕布朝着段煨拱了拱手道。 段煨点点头,说道:“准备。” 吕布和张辽对视一眼,同时翻身上马,此时段煨已经指挥士兵将堵大门的石块搬开,安排了士兵抬着拒马在门口等候。 同时,城墙上的牛辅得到吕布已经准备好的消息,大喝道:“给我杀!” 无数的弓箭手弓弩手在大盾掩护下涌到城墙上,居高临下朝着即将到达城墙下的联军士兵们射箭。 数以万计的箭矢笼罩向城下敌军,顿时联军士兵如同被狂风吹倒麦浪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而联军霹雳车的石块也到了。 可是此时城上牛辅根本不让弓箭手弓弩手们躲避,仅仅命令数盾防御,大盾数量不足就用小盾 而漫天石雨也让城上董军射手们一个个被砸死砸伤,人群被石弹砸中的地方宛如石头落入雪地一般出现一个个空缺空洞,空洞四周的弓箭手们身上都是被砸中士兵的鲜血甚至是脑浆! 不计代价的射手防御终于让联军攻城部队攻势停滞下来。 “开城门!” 段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大喝一声,几十个士兵哼哧哼哧将那虎牢关沉重的城门推开,然后无数士兵抬着原木拒马就冲了出去,在城门外围城一个防御圈。 数百抬着诸葛连弩的弩兵们冲出去,以拒马为掩体,手撸诸葛弩,弩箭如同暴雨飓风一般挥洒向城门口的联军士兵。 城门口联军士兵都被射懵了,顿时纷纷中箭倒地,那几百把诸葛连弩的“火力覆盖”生生将城门附近攻城的军阵被射出了个缺口! “儿郎们,随我杀!” 吕布一拉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如龙嘶虎吼一般嘶吼一声,吕布方天戟向天一横,高喝一声,随后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 “杀!”张辽也是一声大吼,挥舞着手中长戟紧跟着吕布杀了出去。 只见城门口拒马灵活被士兵搬开,吕布张辽带着魏续宋宪、成廉侯成和两千西凉精骑自门洞杀出。 吕布在赤兔马上方天戟左劈右砍,大开大合,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几无一合之敌,杀得联军人仰马翻。 攻城部队中有武将见敌军之大门杀出,赶忙带兵杀来,吕布哈哈大笑画戟翻飞,没几下竟然击杀联军三名武将,有的武将在他手底下几乎一回合都支撑不了便被斩于马下! 虽然损失了一半骑兵,但是吕布带着紧跟随于后的张辽等部将和骑兵们尽如同一把尖刀一般生生直接凿穿了攻城的联军部队。 吕布往后一看,段煨亲自压阵,将大门紧闭,自己则带领千于连弩手死守与大门拒马之后,配合城上士兵坚守大门,再看看自己身边人人浴血的剩余千余骑兵,然后虎目朝着远处那还在投射的六十余台投石车。 够了! 他紧了紧马鞍袋,里面有两个装满桐油的陶土罐…… “毁一投石机者,赏千金,升三级!退后者,杀无赦!儿郎们!杀!” 第三十六章 三姓家奴 二 袁绍立于车辇之上,手搭凉棚远眺战局,敏锐的发现了那从乱军之中杀出的一支西凉骑兵,为首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持方天画戟,浑身浴血,杀气凛然。 “那是吕布?” 孔秀骑马在他身边,闻言回到:“回禀盟主,那便是吕布,号称伪朝廷第一猛将,颇有些武力……”说着他瘪了瘪嘴,“不过他在龙门关被黄将军杀得丢盔弃甲。” “伪朝第一猛将?”袁绍冷笑道:“也是我颜良文丑二将未在身边,要不然哪容他嚣张?诸君,此獠只怕朝着我们霹雳车而来,可有人去与我将他拦下?”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回道:“区区两面三刀之徒也敢号称第一,且看我武安国拿他!” 然后联军之中一个手持一柄长柄铁骨朵的大将冷笑带领麾下两千步骑冲出本阵,朝着吕布那支孤军便冲了过去! 吕布眼见敌军有人领军迎来,心傲气高的他居然没有带着骑兵绕开来敌,生生带着部下便朝着来敌赢了过去! “吕奉先休要嚣张,看我杀你!” 武安国双腿一夹马腹,铁骨朵高高扬起,朝着吕布便劈头砸去。 当! 吕布冷笑一声,单手持戟一挡,双方武器在空中发出一声金铁交加的声音。 武安国只觉铁骨朵宛如砸到了一块大青石一般,震得他双手发麻,大吃一惊! 这吕布居然单手接下自己全力一击,而且稳如泰山一般,简直是邪了门了! 武安国不服气,胡须一颤,将铁骨朵当做马槊一般朝着吕布胸前就点了过去。 吕布在马上侧身让过武安国攻来的铁骨朵,方天戟闪电般横扫,戟尖划破空气拦腰劈砍武安国。 那速度之快让武安国吓了一跳,赶忙收回铁骨朵横在身前。 当! 吕布一戟之力之大,劈的武安国那精铁骨朵长柄都弯曲了,武安国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居然被吕布劈的踉跄朝着旁边退出几步! 武安国双手虎口崩裂,鲜血如注,冷汗直冒,心道这吕布武力之高,力道之大,简直闻所未闻,莫说是伪朝第一猛将,就算是称为天下第一猛将毫不为过!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再敢逞强和吕布战斗?只想打马就逃,保命要紧。 武安国瞥眼一看,又是魂飞魄散,只见自己和吕布缠斗这么一会儿时间,一个手持大戟的年轻将领带着几个大将如同狼入羊圈一般与那群如狼似虎的西凉骑兵大肆屠杀自己麾下士兵。 对,就是屠杀! 特别是那青年大将,一柄戈枪大戟在他手中如同灵蛇一般,每一次探出便会带走一个士兵的生命。 “哼……你倒有闲心还关心别人?” 就在此时,武安国耳边传来一声冷笑,随后只听破空之声传来,吕布画戟闪电一般刺出,朝着他咽喉刺来。 武安国根本来不及抵挡,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就在此时,一柄长矛伸了过来,将吕布画戟格开些许,那小刃擦着武安国脖子过去,划出一条血痕。 武安国死里逃生,急忙让开身子,打马来开距离。 吕布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长脸汉子吃力格开自己画戟,忌惮的看着自己说道:“武将军莫怕,穆顺与你合力战他!” 武安国有些恐惧的看着吕布说道:“穆将军小心了,这厮极难对付。” “哈!”吕布哈哈一笑道:“阿猫阿狗成群结队,就以为能打得过我?也好,一起死!” 说着,吕布驭马欺身上前,画戟化作一道乌光,朝着二人便攻。 穆顺武安国不敢怠慢,但是始终与吕布差距太大,就算两个人合战吕布,还是被吕布打的左支右拙,忙于应对。 回合下,吕布一戟荡开穆顺长矛,高喝一声,画戟顺势劈向武安国,武安国应对不及匆匆横过铁骨朵来挡,谁知吕布画戟轻触骨朵便变了招,顺着他骨朵铁杆削来。 “啊!” 武安国躲闪不及,持着柄杆的一只右除了大拇指其余四个指头生生被吕布画戟削了下来。 好个吕布,砍了武安国手指并不急于杀武安国,而是虚晃一戟,趁着穆顺递矛来救之际,画戟横挑,戟尖如电一般挑过穆顺胸膛。 穆顺只觉胸腹剧痛,动作一滞,不可思议的看了吕布一眼,讷讷低头,这时才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贯左胸右腹,腹中肠子瞬间流了出来挂在甲胄之上。 穆顺眼前一黑,软软掉下马匹,身死吕布戟下。 武安国捂着断了手指的右手,胯下一暖,竟然吓出尿来,呆愣愣吕布冷笑着一戟劈来。 “吕贼!休要伤人!” 武安国闻言心中大喜,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手舞两把长剑的战将拍马赶来。 “救……” 只听噗嗤一声,武安国话语梗在喉咙,吕布画戟将他头盔劈做两半,生生将他脑袋从中劈开! “我……” 武安国喃喃说完最后一个字,脑袋垂了下来掉下战马,那天灵盖硕大的伤口中红白之物如同豆腐脑一般洒了满地。 那来将见没救下武安国,气得浑身颤抖,高喝着挥舞两把长剑便急攻向吕布。 那两把长剑很长,加上那人臂展也长,在他手上好似两柄斩马剑一般,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寒光四起,看其来极为吓人。 吕布却是看出,此人虽然有些武艺,但是还不如刚才的武安国和穆顺,翻个白眼顺手一拨一荡,便将那两柄长剑荡开。 “休伤我哥哥!” 吕布正要顺手送这武将去和武安国穆顺汇合,只听耳畔炸雷般的吼声响起,竟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而身旁恶风袭来,他面色一变,下意识一偏头。 一柄弯曲矛尖的长矛擦着他鬓角刺过,差点将他颅脑刺穿! 吕布横手一挡,将那蛇矛格开,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骑着乌云盖雪乌骓名马的大汉睚眦怒瞪着自己。 这大汉虬髯纷飞,豹头环眼,那铜铃一般的眼睛瞪着自己,好似一头野兽一般。 而让吕布有些警惕的是,这大汉身上居然有势! 自讨董开始,除了黄忠,吕布这是遇到第一个有势的武将! 其势果毅,一往无前! “来将报名!” 吕布第一次开口问对方姓名。 “某家燕人张翼德是是也!” 那大汉大吼,声若惊雷! “阉人?!” 吕布目光奇怪上下打量那虬髯大汉,浑然看不出此人居然是个阉人。 张飞彷如知晓吕布所想,气得哇哇大叫:“混账!是燕赵之地的燕!你这三姓家奴当真不学无术!” “哦……”吕布闻言点点头,然后瞬间虎目倒束,喝道:“你这黑厮,叫某家什么?!” “嘿嘿……”张飞闻言咧开大嘴笑道:“三姓家奴啊!” 吕布闻言气得浑身颤抖,这厮毒舌和那袁珣小恶贼有一拼,他忍气道:“我敬你有几分武力,这才问你姓名,也好让你不做无名之鬼,你为何开口便辱我?!” “哼!你这人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张飞骂道:“你姓吕是也不是?但你是丁原义子,后来你杀了丁原又认董卓为父,加上丁、董二姓和你本家吕姓,不是三姓家奴又是什么!” 吕布气得胸口都发疼,咆哮道:“我去你娘的三姓家奴!给我死!” 说着,双手持戟当头便朝着张飞劈去! …… “唉?刘备怎么跑去打吕布了?” 袁珣看着吕布出战,本想让黄忠迎战,却见武安国和穆顺自己出了战阵,随后刘备带着他五百多兵马就朝着吕布直扑过去。 正当他看到刘备要死于吕布戟下,一颗心充满可惜之时,只见张飞拍马救下刘备。 “这是要干嘛?三英战吕布?”袁珣喃喃自语道,果不其然,只见关羽偷偷摸摸骑马朝着吕布身后绕去。 “君侯说什么?”荀彧离袁珣最近,闻言好奇道。 袁珣转头一看,只见自己身边的人都好奇看着自己。 “没什么……你们说云长和翼德能打过吕布么?”袁珣打了个哈哈,问道,“舅父要不要去帮个忙?” 黄忠点了点头,沉吟道:“倘若是吕布一人,云长和翼德倒是能应付,但是若是加上那位,胜负就难说了。”说着,他指向看到关羽准备偷袭,拍马赶向吕布的张辽。 “那持戟人是谁啊?刚才便发现他武艺颇高,赶得上高大哥了,吕布部将有这么年轻的猛将么?”袁珣好奇道。 此时袁珣身后的高顺沉默片刻,不带一点感情的说道:“张文远,雁门张氏,聂壹后人,丁使君麾下少有的猛将。” 袁珣目光一亮。 张辽! 居然是他! “舅父可否擒下此人?” 黄忠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看吕布,摇头道:“此人武艺不下奂之,若是只有他一人拼着重伤他倒是能擒下,但是吕奉先在就难了。” “可惜了……”袁珣面露可惜,摇头道:“待会儿若是云长和翼德不敌,舅父可以救援一下,不过……算了,只要救下他们,云长翼德和张文远周旋一下,舅父和畅快与吕奉先一战,我知舅父心中早有此想。” 袁珣本想来说“不过若是能等吕布张辽击杀刘备最好”,可是想了想却没说出口,他知道刘备是枭雄之姿,尤其是这次刘备立功不随自己去颍川,他便知道刘备终究不可收服,可是麾下之人却不知道。 刘备此时毕竟名义上是自己麾下,若是事情做得太脏,贾诩和郭嘉倒是不会说什么,黄忠这样秉持武德之人如何想自己?况且有君子之德的荀彧还在身边呢,莫要因为此时寒了麾下之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黄忠闻言面露笑意,整个人气势一边,如同洪荒野兽蓄势欲扑一般跃跃欲试。 在黄忠,关羽,张飞吕布这个层面的顶级武将,有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是极为享受之事,黄忠亦不例外。 第三十七 三姓家奴 三 吕布含怒出手,长戟化作乌光,如同弯月一般劈向张飞。 张飞哈哈大笑一声,蛇矛自下往上撩去直击吕布画戟,矛戟相交,尖锐的金铁之声响起,震得在旁的刘备耳朵嗡嗡直响,矛戟相击之处空气居然有肉眼可见的波纹散开! 张飞双手一麻,吕布力量实在太大,他虽然荡开吕布劈来的画戟,但他此时也是双手颤抖不已。 “你这三姓家奴好大力气啊!来来来,在和你家三爷大战三百回合!” 哪知张飞不但不惧,反而更加兴奋,操着那破锣嗓子大声嚷嚷,哈哈大笑着举着蛇矛便抢先向吕布发动了攻势。 那一杆丈八蛇矛在张飞手中灵蛇吐信般瞬间刺出无数矛,那矛尖化作残影,如同暴雨般在吕布面前绽放开来。 吕布眉头一皱,很难想象张飞这么一个粗俗大汉,用那杆沉重的蛇矛使出如此灵活的招式。 但他毕竟是吕布,这辈子除了黄忠他不敢轻言胜利,即使是张飞这般厉害人物,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 只见吕布对那即将落在身上矛尖组成的“雨幕”视而不见,直接干净利落的刺出一戟,快得几乎看不清。 那画戟戟尖巧妙的避开了矛尖,刺入雨幕之中。 “给我破!” 吕布高喝一声,双手持戟在雨幕中奋力一绞! 叮叮当当! 无数兵刃交击之声传出,张飞一干蛇矛瞬间被破了功,被吕布画戟远远荡开,差点脱手而出! “不堪一击!给我死来!!” 吕布见张飞中门大开,眼中杀机大盛,一戟递出直刺张飞心口! 张飞环眼爆睁,面色狰狞如兽,钢牙一咬,腰身一拧,避开吕布刺来的画戟。 这一拧腰险之又险,吕布大戟小枝擦着张飞胸铠划了过去,激起一溜火花! 张飞吓得急忙打马向后退了两步,低头一看,胸前那整块雕成兽面的铠甲那兽面之上斜斜被小枝挂出一道白痕。 他心中庆幸这铠甲乃是袁珣所赠,罕见的坚固,倘若是以前那件老旧的汉制式铠甲,只怕已被吕布开膛破肚,如同穆顺一般死去! “三弟莫怕,为兄来帮你!” 就在此时,刘备挥舞着双剑便攻向吕布。 这一声叫喊吕布不在意,倒是把张飞吓了个魂飞魄散,他赶忙欺身上前。 吕布可不是寻常人,听说被吹为朝廷第一猛将,刘备那几手功夫对阵一般武将倒是绰绰有余,但是遇上吕布这等超一流武将,还不够人家挥一戟的。 果不其然,面对刘备的攻势,吕布面露不屑,冷笑一声随手一挥画戟,便将刘备右手的长剑打的远远飞了出去,正当吕布要下杀手杀死这个垂耳长臂的清秀汉子时,一柄蛇矛递将过来,险之又险的接住吕布的画戟。 吕布大怒转头瞪去,果然又是那黑厮! “三姓家奴,你的对手是我!” 张飞死死架住吕布的画戟,一寸寸将吕布画戟抬高,然后“哇啊啊”大喝一声,使尽浑身力气将吕布画戟格开! 吕布心中一动,这张翼德与那大耳汉子什么“大哥、三弟”的互相称呼,而且一直都在保护着这大耳汉子,看来二人关系颇为亲密。 攻敌之所必救! 他嘴角一牵,冷笑着再次长戟一挥朝着刘备就横斩过去。 果不其然,张飞气得哇哇大叫,却又不得不奋力救援刘备,甚至根本不顾自己安危。 吕布哈哈一笑,抛下张飞不管,双腿一夹马腹,赤兔马也颇通他想法,顿时再次靠近刘备,画戟不断招呼刘备,每一戟都朝着刘备要害处招呼。 张飞颇为无奈的看了刘备一眼,但又不能说刘备来添乱,只好奋力的救刘备。 而吕布忽然的一招攻向张飞,往往打得张飞猝不及防,若不是张飞武艺也乃是天下少有,早就死于吕布画戟之下无数次了。 饶是如此,张飞浑身上下也挨了几下,顿时挂了彩,鲜血如注。 尤其是右臂一道小枝挂出的伤痕,深可见骨! 就在吕布再次佯攻刘备,引得张飞不顾伤势来救之时,突然觉得浑身汗毛倒束,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一般。 他是天下超绝的武将,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战场第六感,这种感觉虽然虚无缥缈,但是救了他无数次。 他顿时抛开张飞刘备,像脑后长了眼睛般将画戟高高举起,果不其然,就在此时,后脑恶风大起,手上一沉,一柄大刀劈在戟杆之上,劈的他身体一晃! 当! “纳命来!” 吕布用力格开头上那柄长刀,脚跟轻磕赤兔马腹,赤兔四蹄轮动,生生横移出一丈之远。 他冷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杀气的红脸大汉一手倒提长刀,一手将那颌下美髯一捋,一双丹凤长眼冷冷盯着吕布喝道:“吕奉先,还敢攻敌之所必救么?!” “你又是何人!?” 吕布被这红脸大汉偷袭,皱眉奇怪,这红脸大汉力道很大,不下于那叫做张翼德的黑厮,但是身上的势比那黑脸汉子更强,也更浑厚! “某家乃是取你性命之人,与某记住了,某姓关名羽,去了地府不要忘了谁杀你!” 关羽这话很明显是回敬之前吕布对张飞所说的话。 吕布此时也是有些心惊,如关羽张飞这般身手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是上将人选,怎的之前根本从未耳闻,今日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这种超一流武将,一次还出现两个! “好!你二人武艺不错,值得我吕布记住名字,你二人现居何职?” “虎贲军,大汉右将军麾下偏将!”关羽冷哼道。 “虎贲军,马弓手!” 刘备不知何时捡回自己右手长剑,闻言也喝道:“虎贲军,校尉,汉室宗亲刘玄德!” 吕布闻言朝刘备递去一个不屑的眼神冷道:“谁问你了?” 同时他也是心惊不已——几日不见,袁珣又从哪里网罗到这三人,那白面大耳也就算了,眼前关羽张飞比起之前号称董卓麾下第一猛将的华雄可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他还不知华雄便是关羽所斩。 “嘿!三姓家奴还敢口出狂言?!” 张飞看关羽救援及时,一时间也是心中大松,吕布乃是他平生仅见的猛将,武艺远超于他,甚至还要比关羽高些,他们这个量级的武者遇到对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刚才他为刘备所累,束手束脚,此时正好放开手脚和吕布大战一番。 说着,张飞率先纵马朝着吕布抢攻,张飞刚才被吕布打的很是憋屈,此时一招一式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就算吕布武艺高出张飞一大截,现在应对起来也是有些吃力! 这黑厮!当真是不要命了! 吕布勃然大怒,也使出了全部实力,画戟连斩,杀得张飞忙于应对,那蛇矛竖于胸前,几乎被吕布画戟斩得弯折起来,画戟传来的巨力更是撕破手臂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关羽一看,慌忙转头对刘备道:“兄长且到一旁为我等掠阵。” 刘备闻言白面一红,心知关羽这是让他躲避。 可是一来他这些年屡受委屈已经够多了,自他在涿郡带着关羽张飞召集乡勇平黄巾开始,因为寂寂无名只得了个平原令,还被督邮讹诈,当个高邮县尉被县令猜忌,再到袁珣军中……袁珣倒是对他着实不错,可是关羽都凭战功升为偏将,自己还是一个校尉,现在急于证明自己,立下功劳好凭此晋升。 二来刚才自己拖累张飞受伤,心中颇为愧疚,直想与两位兄弟分担一二。 “不,我们兄弟三人共战吕布!” 刘备想起吕布刚才的怠慢,执拗摇头。 关羽闻言深深看了刘备一眼,点头沉声道:“好!那就让咱们三兄弟一起杀了这插标卖首之徒。” 说完,倒提偃月刀,一言不发骑马朝着吕布冲去,刘备不甘示弱持剑跟在后面。 关羽赶至吕布身旁,一刀斜劈吕布。 吕布只好放过张飞,架住关羽大刀,而刘备抓住机会,持剑朝着吕布后背就刺。 好个吕布,犹如背后长眼一般,将关羽长刀荡开,腰身一扭,居然踩着草绳马镫一个镫里藏身躲过刘备长剑。 他翻身再次上马,长啸一声,画戟抡圆荡开张飞蛇矛、关羽偃月刀,刘备的双剑。 此时吕布面目含怒,英挺的面容青筋暴起,怒吼道:“尔等太过卑鄙!居然围攻我!” 刘备闻言轻咳一声,冷声道:“你这人两面三刀,无耻之极,有何颜面说我们卑鄙?我兄弟三人生死同命,战你有何不可?” 吕布简直气笑了,钢牙紧咬,大戟猛然攻向刘备,这白面大耳虽然看起来温雅清秀,没想到如此无耻,拼着被他那两个兄弟重伤,也要让他身首异处! 可是关羽张飞怎能遂了吕布的愿?二人一刀一矛架住吕布画戟,冲着吕布就是一阵猛攻,三人战马打着圈,乒乒乓乓战成一团,霎时间便对攻二十余回合难分胜负。 不过关羽张飞毕竟是不世出的猛将,绝非武安国和穆顺之流可比,二人围攻吕布,加上刘备在旁边是不是递上一剑阴招,吕布顿时也是守多攻少,甚至有些狼狈起来。 二十招过后,关羽奋力挥舞偃月刀横削吕布腰间,吕布竖过画戟一挡,张飞趁机直刺吕布! 吕布手上发力,居然用画戟带关羽大刀生生挡住张飞蛇矛。 可就在此时,一个寒风朝着吕布脖子袭来,吕布赶忙一偏头,刘备长剑擦着他头皮而过,将他紫金束发冠上的稚羽削落在地。 看着两更稚羽飘落在地,勇猛如吕布者,也吓出一身冷汗…… 刘备一击不中,心中遗憾,正待挥出第二剑,只听身边一个清俊的声音怒吼起来。 “你们三人,以多欺少,是想比人多么?!” 刘备转眼一看,只见一骑飞直,一把冒着寒光的卜字长戟朝着自己啄来! 第三十八 将对将 一 “大哥小心!” 关羽一直也都留意刘备安全,看有人偷袭刘备,急忙将吕布画戟架开,想要支援刘备,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眼看那大戟朝着刘备面门啄去,关羽顾不得其他,用尽浑身力气,踩着马镫纵身一跃,整个人飞身而起,拦在了刘备面前。 至于吕布,他只能寄希望于张飞能够阻挡住他一会儿。 那偷袭之将眼看关羽不要命的护住刘备,也愣了一下,被关羽不顾身死的行为所震撼,手中长戟下意识转了一转,将那小枝转到后面。 嘭! 关羽胸前的铠甲发出一声巨响,长戟打在关羽胸前,力道之大,将关羽打的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停住。 “二弟!” 刘备惊呼一声,便要打马去拉关羽。 关羽胸前剧痛不以,眼前阵阵发黑,噗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这才感觉顺畅了些许,看着胸前有些凹陷的护心甲片,也是袁珣送的铠甲坚固,要不然只怕他肋骨都要断上两三根! 他拄着大刀挣扎着起身,迈开步伐便要朝着刘备赶去。 偷袭之人其势很足,虽然不如自己,但绝对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倘若他再对刘备下杀手,他这时候是万万也救不了刘备的! “那将,你倒是有几分义气,去骑上马和我一战,我不动手。” 让关羽愕然的是,那青年将领并未趁机杀了刘备,而是立住马匹,倒提大戟居高临下的看着关羽。 “张辽,你……!” 而他身后三四个武将跟着他想说什么,却被他一口喝断:“有本事打得过某,我便听你们的,要是没那本事,给我闭上嘴!” 很显然这叫做张辽的青年将领武艺比身后的几个武将都要高出许多,那些武将听了皆都闭上了嘴。 “谢了!” 关羽十分不喜欢欠人情,拱了拱手称谢,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儿动上手,怎么也要让这叫张辽的青年三招才是。 “用不着,若不是看你有几分义气,这只会偷袭的白面大耳贼死了也就死了!” 张辽立在马上,看着刘备鄙夷冷哼道。 “你……”刘备闻言面色一变,怒道,“尔年纪轻轻一身武艺,不思报效国家,和吕布助纣为虐,还敢反过来骂我是贼?” “哼……”张辽冷哼一声道,“天下对错,谁也说不准,更不是你能断定的,大耳贼,你便知道你们是对的?自古成王败寇,谁胜了谁是对的,与我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 此时关羽已经走到战马旁翻身上马,长刀指着张辽道:“你说的没错,自古成王败寇,今日你我便分个成败生死!” “顾所愿尔!”张辽冷笑一声,转头小声吩咐道:“你们去拖住那黑厮,让将军赶紧带队突袭本阵,毁去投石车要紧,切莫耽误。” 魏续宋宪和成廉侯成虽然极为不服张辽来了便指挥自己,但是他说的有道理,吕布带着他们突袭出来就是为了毁去那投石车,若是在这浪费时间,那么之前死了一半人便白死了。 说完,张辽双腿一夹马腹,倒提长戟便朝着关羽冲了过去! 二人没离,张辽顷刻便到,借马力一矮身,长戟横劈,小枝朝着关羽下腹便啄了过去! 关羽立于马上,单手提刀,一手抚须,眯眼看着张辽啄来的卜字戟,眼看那大戟小枝就要啄入自己下腹之处,他忽然偃月刀猛然撩起来,极快的接住了那横劈的长戟。 当! 张辽借马力和关羽一触及分,只觉双手有些发麻,惊叹于眼前这赤面汉子的反应之快,接刀之准,而且单手之力居然接住自己双手全力一击丝毫落下风,他面色凝重起来。 此人武艺堪比吕奉先! 可张辽毕竟也不是绣花枕头,二人错身之计,张辽借力扭腰后刺,一记回马枪便直刺关羽后背! 关羽哼了一声,生生用九尺有余的青龙刀使出一招“苏秦背剑”,居然用刀面接住那刺来的大戟! “咦?” 张辽惊了一惊,驭马错开位置,和关羽同时一拉马头,二人正面相对。 “两招。”关羽左手竖起两根手指道 张辽抿了抿嘴,皱眉上下打量关羽,刚才他发现关羽偷袭吕布那一刀势大力沉不说还快若闪电,便知道关羽力量大,但是此时关羽居然用那么长的长刀使出轻灵如剑客的苏秦背剑…… 那柄大刀在关羽手里简直已然被练到举重若轻的程度了! “两招什么?”张辽冷哼道。 “我让你三招,已还刚才你不杀我兄长之情,现在还剩一招。” 张辽深吸一口气,眉头大皱,一夹马腹冲向关羽,长戟化作一条黑影直刺关羽面门。 关羽头一偏便躲开张辽直刺,哪知道张辽长戟一扭一收,那卜字戟便如同割麦穗的镰刀一般朝着关羽后颈削来。 “三招!” 关羽大喝一声,彷如没有察觉到张辽这一戟中暗藏的杀招,不管不顾的长刀反手一撩,青龙刀自下而上劈向张辽! 这一刀实在太快,比起张辽的一戟简直快了一倍,张辽感觉这胸前的寒意,晓得自己若不松戟,小枝还未削断关羽的脖子,自己只怕会被一刀劈死! 赶忙一拨戟杆,松开了手,然后身体一侧,险险躲开关羽的刀。 他的长戟如同变魔一般,戟杆绕着关羽脖子绕了一圈,待他直起身子,那长戟正好便要回到他手中。 原本是应该如此,可惜关羽终究是关羽,手一抬,用护臂挡住张辽长戟,然后将那长戟提在左手上! 此人武艺太强,自己决然不是对手,怕只有吕布能够对付得了! 他刚要抽出腰间环刀戒备,却见关羽手一扬将他的铁戟抛还给他。 “武艺不错,是个好对手,不要使小花招,把你全部实力拿出来与关某打上一场。” 张辽再次眉头一皱,抬手接住自己的长戟,然后拱手道:“足下武德兼备,在下佩服,那在下便于阁下战个痛快便是!” “如此才好!” 关羽眯眼一看,只见张飞被几个武将缠住,一时间脱不了身,吕布恨恨看了他二人一眼,带领其余和周围兵士混战在一起的骑兵继续朝着投石车飞奔而去。 张飞虽然打不过吕布,但是对阵四个武将倒是并不吃力,虽然几次都没有杀死他们突围去追吕布,但是这几个武将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张飞。 而没了牵制的吕布,刘备是万万不敢去惹的,只是象征性的追了出去,远远吊着吕布。 这样就够了。 毕竟吕布此时也来不及对付刘备,刘备暂时是安全的。 关羽收回眼光,再次转回到这个叫张辽的青年将领身上。 此人武艺不俗,品德也不错,关羽很是欣赏他,与他全力一战,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杀!” 关羽一拉马缰,高喝一声便迎着朝自己冲来的张辽冲去,二人战马相错,同时一拉马缰,武器在空中相击,乒乓作响,瞬间战作一团! 在这战场之上,关羽和张辽站成一团,二人皆用出全力,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 而张飞也被四个武将拖住,眼看吕布带兵突袭霹雳车,急的大吼不止。 可是吕布呢? 吕布忽然一拉马缰,伸手做了个全军停止的动作! 第三十九章 将对将 二 吕布忽然一拉马缰,将赤兔马生生停住。 他眼前立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立了一个带着两千精锐的人。 倘若是别人带兵阻拦,吕布一定会领着自己身后的骑兵直接冲过去,凿穿对方的阵营。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黄忠…… 只见黄忠一身玄色盔甲,头戴狻猊盔,颌下那浓厚的胡须随风飘扬,飞剑眉下一双虎目冒着寒光看着自己。 “你终于来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吕布目光含煞,冷冷看着护住霹雳车的黄忠道。 黄忠眉头一挑,嘴角一牵,说道:“我便知你是这般性格。” 吕布冷笑道:“颍洛道一战,若不是你们使计伏击我们,致使我分心不能全力与你打一场,你以为你胜得了我?” 吕布一直很憋屈,颍洛道一战后,人人都说他打不过黄忠,甚至还有人说黄忠乃是天下第一武将,这让他很是不服气。 他吕奉先自五原跟了丁原后,大小战事打了七八年,几百场仗下来未尝有一败,即使进了洛阳面对董卓军中诸多猛将,他也是一个都没放在眼里。 直到他遇上了黄忠。 其实现在能见到黄忠他很是高兴。 一来天下终于能有一人让他用尽全力去对战,二来他也要一雪颍洛道之战的失败,也能告诉世人,谁才是天下第一的武将! 只能是他……吕奉先! 其实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不是亲自上阵全力厮杀比拼过,练武之人谁愿意自认低人一等? 吕布更不例外,他对于武道一途,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 他对于战斗的渴望,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丁原在见吕布第一面,那个月夜下扛着画戟坐在一人高的尸堆上的少年时,便曾说过……吕奉先是并州的狼王,他永远不可能认输的。 他也不服输。 颍洛道之战……他没输。 既然今日遇到,那么便证明! “战否?” 吕布兴奋的浑身颤抖,闻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桀骜的看着黄忠,画戟一指,大声答道。 “固所愿尔!” 说完,他猛地一夹马腹,挥舞着方天戟便朝着黄忠疾驰过去! “驾!” 黄忠点了点头,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一抖缰绳,青骢马人立而起,如闪电一般迎着吕布奔去。 这一刻,黄忠也等了很久了? 在旁人看来,这二人气势如同飞驰的两座山,迅速撞到了一起! 呯! 以二人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空气中席卷着地上的尘土散开,那气势逼得两方士兵竟有些睁不开眼! 灰尘中,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加之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两道身影在灰尘之中混战在一起,若隐若现。 当! 灰尘渐渐散去,只见黄忠的凤鸣刀和吕布的画戟架在一起,二人皆是面目发红,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着相互角力,如同两只相遇的猛虎一般纠缠在一起。 “这……” 袁珣在霹雳车后看着黄忠和吕布用尽全力的角力,不禁目瞪口呆。 他本想让黄忠拖住吕布,谁知道黄忠“拖”的这般尽职尽责,居然直接和吕布全力开战…… “师父只怕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陈到的话让一旁看呆了的一众谋士,包括曹操父子和他们麾下齐齐点起了头。 “武将一生若能遇到这般能够生死力敌,战得酣畅淋漓的对手,也是一种幸福!”夏侯惇羡慕的看着场上正在角力的二人,喃喃说道。 夏侯渊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黄忠佩服道:“我战华雄尚且有些吃力,黄将军力战吕布居然平分秋色,当真令人钦佩。” “君瑜,你说谁会赢?”曹昂拱了拱袁珣,小声问道。 袁珣摇了摇头,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比拼得青筋暴起,难分胜负的二人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舅父武艺乃是我见过武将最高之人,但是吕布也是这样,二人一生都未曾一败,此番龙争虎斗还真难预料……” 现在的黄忠可不是后世演义或历史上那个在长沙和关羽打平手,被关羽拖刀计打败的老将,此时身为讨虏将军的他刚刚四十出头,武艺和战斗经验就是一个武将的巅峰,袁珣毫不怀疑黄忠的实力。 即便说黄忠乃是关东联军第一战力毫不为过。 而吕布呢? 若是没有袁珣的出现,吕布此时真应该是一战震惊天下,立起他天下第一猛将牌子的时候,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不是说说而已。 有人说历史上虎牢关之战时,吕布并未遇到什么猛将,是故才确立了他天下第一的名声。 屁! 无论是在演义中还是在正史上,吕布一生比武力从未曾遇到一败,而震慑与汉末群雄。 吕布此人无论出身和才智在汉末皆算不上号,和袁绍袁术此等诸侯那不用说,即使比曹操这种因为宦官之后被人诟病的身份,也没有可比性。 吕布其父不过是并州边军宪部越骑校尉,这个越骑校尉可不是朝中那个秩比两千石的越骑校尉,而带了“宪部”,也就是边军职责类似越骑校尉的军职。 举个例子,后来朝廷分为六部,而个县治也有六房,其六房主官和六部类似,不过管一县之治,但是六房主官不过是小吏,而不是尚书官。 同理,宪部越骑校尉也不过是并州边军一个小军官,连裨将都算不上。 吕布可以说就是一个百姓出身之人。 他为什么令汉末群雄皆忌惮三分?特别是曹操,曾差点败于吕布手下…… 除了陈宫的辅助和张邈的反叛外,最大的原因便是吕布那令人心悸的一身武艺。 将乃兵之胆,如霸王项羽一般,逢战逼勇往直前的吕布所带领的军队皆是人人敢战,战斗意志极强。 所以,当真正黄忠面对放开手脚的吕布时,其胜负连袁珣都不敢去猜测。 袁珣说话间,吕布和黄忠的角力终于有了结果。 凭借着赤兔马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在黄忠胯下青骢马不断发出嘶鸣的情况下,吕布的画戟一寸寸向着黄忠的方向压去! 黄忠眉头一皱,自己胯下的青骢马四蹄微微传来颤抖,眼看要有此支撑不住了。 这袁珣所送的青骢马虽然赶不上赤兔马,但也是少见的良马,黄忠可舍不得将马儿折在这里。 只见他一咬牙,凤鸣刀一斜,让吕布画戟顺着刀杆划下,长刀一引引得吕布巨力扑空,趁着吕布中门大开的当口腰间一扭,凤鸣刀挂着煞气朝着吕布拦腰劈去! 吕布目光一寒,迅速撤回画戟格开黄忠劈来的刀,顺势一抹,画戟抹向黄忠咽喉。 “来得好!” 黄忠迅速后仰,躲开吕布画戟,同时凤鸣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吕布胸前刺去。 吕布怡然不惧,单手持画戟在头顶画了个圈,将黄忠长刀打偏。 “再吃我三戟!” 吕布双手将方天戟再次舞了个圈,大力向着黄忠脑袋劈去,黄忠将刀竖起,接住吕布画戟。 刀戟相交,黄忠只觉大力涌来,他大喝一声将画戟推了出去! “再来!” 吕布又快速两戟劈在同一个位置,一戟力大过一戟,劈得黄忠双臂肌肉暴涨,那凤鸣刀杆都被劈得颤抖起来! 第四十章 即分生死,也分高下(今日两更,求推荐求收藏及各种) 黄忠还好,可是胯下青骢马却是有些吃不住力,后蹄蹬着土划出一道深深的踢印。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刀!” 黄忠力接吕布三戟,正待吕布劈出第四戟之时,黄忠忽然一矮身躲过吕布劈来的画戟,双脚一夹马腹,青骢马向前奔跃,他双脚踩在马镫上半站起来,当头一记力劈华山劈向吕布。 此刀皆马力,马镫之力全力劈下,势大力沉,快若奔雷,刀锋未到,那长刀挂起的风让吕布鬓角乱飞。 黄忠仗着斗战经验丰富,这一刀极为讨巧,吕布全力劈出的四戟被他低调硬接下来,也为由反击使吕布变招,为的就是这一刻! 吕布此时全力劈去的画戟劈空,招式用老,撤回画戟格挡根本就来不及! 若是其他武将,便是张飞在这,也难免吃亏,不死也要重伤! 但那是吕布,不是张飞。 只见吕布瞳孔一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全力一拉,那画戟杆迅速向着身后滑去。 好个吕布,不躲不闪,只把画戟扛于左肩,偏头耸肩,居然扛着画戟生生接下黄忠必杀一刀! 当! 吕布只觉的肩膀大力传来,劈的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左肩更是生疼不已。 他不进反退,扛着黄忠大刀夹马前冲,那扛着的画戟就这么顺着黄忠刀杆刺向黄忠。 黄忠若不撤刀,必然被戟尖戳重面门,无奈之下只好撤刀将吕布者怪异的攻击架开。 但是他也不是软柿子,此时也是双手持刀疯狂朝着吕布斩去,那漫天的刀光四起,瞬间斩出无数刀。 吕布以戟一一接下,刀戟不断相交,二人胯下战马也在打着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二人交手三四十次,互有攻守,实际上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袁珣看着这当世顶尖的二人对战,手段百出,角力角速,攻击千奇百怪,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二人就像是天上翻腾的两条蛟龙,更像是地上争王的一对猛虎,似乎整个虎牢关下的主角都成了二人,一时间打的是昏天暗地。 到了这个层面的武将对战,已然不是单纯的武力对决了,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二人百回合之内绝对看不出身手谁高谁低。 “元福,你若是……” 袁珣还没说完,便听扛着陌刀的周仓揉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回道:“公子高看我了,我可没本事让黄将军和吕布停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也打不过他二人,你知道我是怎么败在黄将军手里的。” “我……”袁珣被周仓怼得说不出话,翻个白眼转头对典韦道:“阿丑……” “怎的?君侯要让我上去帮帮黄将军!正好,我这里看的心痒痒呢……这才是斗将啊……让人心生向往……” 典韦闻言还未等袁珣开口,从背上取下一双镔铁大戟,兴奋的直跳脚。 袁珣闻言青筋直冒,骂道:“你们一对夯货说什么呢!他二人分胜负便让他二人打着,我们就算参与,我舅父也不会高兴的,你们一对夯货给我听好,带兵去把吕布带来的骑兵给我杀干净!我让叔至掩护你们!” 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总是能让人热血沸腾,袁珣和曹操手下的将领作为这边战局最为直观的观众更是如此。 听得袁珣的话,陈到高兴的笑道:“好咧!某早就手痒了!” 典韦和周仓一听皆是十分兴奋的点头。 曹操闻言扶须一笑道:“也是,赶紧结束咱们赶紧去颍川,子和,你也去协助叔至掩护,务必将吕布带来的一千骑兵给我冲散!” 曹纯闻言拱手领命。 随后还未等吕布身后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西凉骑兵们反应过来,一阵箭雨袭来,将他们不少人射落马下,然后便看五百夜不收在陈到的带领下驭马飞驰而来,一面冲还一面用追月弩不断对他们放箭。 陈到带领夜不收直接从左翼朝着吕布骑兵发动进攻,一匣子弩箭射死射伤两三百西凉骑兵。 等待西凉骑兵反应过来,刚想拿出骑弓反击,却见夜不收和他们一触及分,绕开他们一溜烟离去。 当西凉骑兵正在蒙圈的时候,只见夜不收后面紧跟着曹纯带领的四百骑兵如同一根攻城搥一般挥舞着环刀冲进来他们的军阵之中! 极速奔袭的四百骑兵绝对不是刚才还在聚精会神看着吕布与黄忠的旷世之战能够应对的,刚一接触不少骑兵便被曹纯他们奔袭的战马撞倒,运气好的被压在受伤的马下,半天爬不出来。 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曹纯他们撞飞出去,成了铁蹄下的肉泥! 曹纯骑在马上一杆长矛上下翻飞,带领骑兵虎入羊群,挑杀无数西凉骑兵后冲散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骑兵军阵。 而让西凉骑兵们惊恐的是,曹纯骑兵身后还有人! 还未等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的时候,只见千于长矛兵和刀斧手追着曹纯骑兵便冲了过来。 为首者是两个如小山一般的壮汉,一个高如铁塔的壮汉身穿骚气的亮银铠甲,挥舞着一把有些想三尖刀的怪模怪样的长刀,那古怪长刀在他手中就如同割麦子的镰刀,他冲入骑兵军阵,古怪长刀扬起力劈华山,居然将一匹战马马头生生斩了下来! 那战马还未来得及惨叫便没了头颅,又是一刀过去,马上骑士居然被砍作两半! 可谓两刀之力,人马俱碎! 而那肌肉虬结的秃顶丑汉更是骇人,手执两把铁戟飞身冲入骑兵军阵之中,那两把铁戟如同两条乌龙一般上下翻飞,残肢断臂不断飞出,鲜血淋了那丑汉一头一脸,让那丑汉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夜叉罗刹一般吓人至极! 虎贲军和曹操本部对于吕布麾下骑兵的突袭实在是太过迅速,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冲入的步兵团团围住,三四个长矛手和刀盾手相互配么,一面抵挡骑兵的劈砍,一面将一个个骑兵从马上刺将下来。 诡异的是,这一切仿佛和还在全力对战的黄忠吕布二人毫无关系一样,二人时而以快打快,时而互架兵器角力当场,就像整个战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吕布耳廓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什么,可是又像是充耳不闻一般,奋力将黄忠长刀荡开,画戟全力刺出,然后被黄忠凤鸣刀架住。 出招,招架。 出招,招架。 出招…… 二人刀戟不知道交击了多少次,位置也不知道变幻了多少次,可就是奈何不了对方。 但是二人也不可能停下来,就如同这场虎牢关大战一般,一旦开起来,若是想停下,除非是分了生死,或是外力介入,要不然休想说停就停。 这场战斗,即分生死,也分高下! 吕布一戟刺去,黄忠再次矮身躲开,而吕布却是冷冷一笑,画戟顺势下劈,带着风雷之声朝着黄忠的脑袋就劈了过去。 好个黄忠,不顾自己安危,居然打马向前,错过吕布戟刃,偏头以肩甲生生硬抗了吕布戟杆的大力,长刀横劈向吕布腰间! 只听磕擦一声,黄忠肩膀一塌,生生被吕布戟杆砸的脱了臼,忍着肩膀剧痛全力劈向吕布! 第四十一章 退敌 黄忠强忍着剧痛一手使劲抓住吕布砸在肩头画戟戟杆,一手持刀大力朝着吕布胸腹横劈过去。 这一刀已然用上了他全身的力气,黄忠爆发力本就强,加之又是全力挥刀,那凤鸣刀刀面已然化作一道残影,刀速之快,刀尖犹如划破空气! 黄忠以伤换命的打法让吕布简直有些措手不及,他也未想到黄忠如此决绝,居然以刚才他接黄忠一刀同样的招式还治其人之身,而且刀势更加猛烈! 他想要抽回画戟格挡,可是黄忠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握住戟杆,尽然纹丝不动! 眨眼之间,黄忠的刀已然斩了过来,这一刀带着隐约的风雷之声,吕布丝毫不怀疑若是这一刀砍在他身上,能将他开膛破肚! 吕布不愧是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物,若是寻常武将,此时早已乱了章法,还未想到应对方法便已被黄忠斩落马下。 只见他左手撒开画戟,迅速从腰中拽出佩剑,死死护住胸腹,长剑虽然没有完全出鞘,可是也封死了黄忠的来刀! 当!!!! 凤鸣刀砍在吕布的长剑之上,生生将那长剑砍得肉眼可见的弯折过来,吕布只觉得自己侧腹部犹如被一头犊牛全力撞了过来,巨大的力量将他从赤兔马上推飞出去! 吕布果断撒开长剑,左手在马鞍上一拽,高大如赤兔也被拽的一个趔趄,吕布身体在空中一顿,手中用力又将自己拽回马鞍上。 只是那姿势实在不够优雅。 噗! 坐回赤兔马上的吕布只觉得胸腹部剧痛无比,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但是肋骨断了几根,身上定也受了内伤,眼前也是阵阵发黑! 哐当一声在吕布脚下响起,吕布下意识朝身下看去,之间自己的佩剑接了黄忠一斩,居然断成了几节。 而反观黄忠也好不到哪里去,肩甲碎裂,肩头也软软塌了下去,左手软绵绵拉耸着,没有办分力气抬起来! “将军!” 就在二人两败俱伤对峙之时,浑身是伤的张辽奋力几招逼退关羽,打马来到吕布身边,看着面如金纸的吕布大吃一惊! 吕布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骑兵早已被杀的所剩无几,整个后战场只剩下了他们一群捉对厮杀的将领。 关羽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是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反观张辽,浑身大小刀伤四五处,特别是左腿处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肉外翻着正淅沥沥低着鲜血。 而张飞更是狼狈不堪,他勇则勇矣,但是当时和吕布对战之时就收了不少伤,后来又被魏续宋宪几将轮番围攻。 他虽也是万人敌的猛将,可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应对几人围攻也颇为吃力。 “将军,咱们失败了,快走!” 张辽看吕布调整呼吸,眼中只有黄忠,充满了战意,再看周边虎贲军和曹军已然围了上来,不禁心中大急,一手拉住赤兔马缰,也不管之后吕布是否会怪罪,打马带着吕布汇合其余并州将领朝着虎牢关方向便逃。 吕布一咬牙,转头喝道:“黄忠,你看见了吗?!某家没有输给你!”然后朝着袁珣方向狠狠咆哮道:“袁君瑜,又是你坏我的事!!” “吕奉先……你没输。” 黄忠将长刀挂在德胜钩上,右手扶住左臂,一咬牙往上一抬。只听咔嚓一声,将左臂接回肩膀,他面色发白,对随着张辽往虎牢关内逃去的吕布一抱拳朗声道:“但是黄某也没有输!山水有相逢,总有一日你我会再分个胜负!” 关羽顾不得追击吕布残部,赶紧打马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张飞,看着吕布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原以为你我兄弟二人武艺可横行天下,今日见黄将军和吕布一战,方才知道天外有天……” 张飞此时因为失血过多,有些面色发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二哥何必妄自菲薄,倘若你胯下亦是那赤兔马,怎会敌不过吕奉先?而黄将军……” 他转向黄忠看去,“黄将军这年纪,正是武人巅峰之时,二哥刚过而立之年,假以时日成就一定在黄将军之上。” 关羽闻言点了点头,抚须笑道:“三弟说的不错,只是这满是英豪的天下,让关某觉得甚是有趣。” 刘备此时这才骑马走了过来,刚才黄忠与吕布的旷世大战他根本插不上手,而且经过刚才和吕布的一番对战,他深知即便是关羽张飞那边,他也插不上手,以他的武艺,去了也只是添乱,说不定还得让自己两个兄弟分心救他。 只好带着自己那死了不少人的高邮县兵随着周仓典韦慢战场的追杀吕布麾下骑兵。 看着张飞身上的伤,刘备此时颇为愧疚,若不是自己立功心切,贸然出战阻挡吕布,而且一直在两位弟兄与吕布的战斗中瞎掺和,张飞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 刘备想说什么,却被关羽抬手微笑打断。 “大哥不必解释,我们本是兄弟,同生死共患难乃是本分,何必多言?” “就是!今日若不是那张文远来救,那三姓家奴便死在我三兄弟手下了!这可是泼天大功啊!” 二位兄弟如此通情达理,让刘备心中更是愧疚。 关羽虽然平日话不多,可是内心通达,此时见刘备面色羞红,温言道:“我们知道大哥心中急,可是有些事他急不来,大哥的才智和我二人不同,二哥是要平定乱世换大汉朗朗乾坤之人,怎能像我二人这般当个武夫冲锋陷阵呢? 我们兄弟同心同命,勠力同行,若不是大哥带领,我和翼德断然不会来刀这里讨伐董贼,若不是大哥结交冠军侯,我们哪有机会上战场又杀敌立功的机会?说不定还在哪里当辎重护卫,或是马前卒,所以我们的功劳都该归于大哥才是。 大哥你要知道,你是我等前进的明灯,虚的指引我等方向,保驾护航,有我和翼德足矣。” “二哥说的是啊!俺也一样,以后俺的军功也算大哥的!” 刘备闻言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什么叫也算是啊? 但是同时他心中更是温暖万分,是啊,有两位兄弟的保驾护航,他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 在那边的袁珣被吕布临走前冲着他一通发火弄得哭笑不得,他转头苦笑道:“吕布这厮说什么呢?我不派兵杀他手下,难道任由他毁坏我的……哦不,联军的霹雳车么?好像我们是敌人?” 此时周仓扛着那柄犹自还在滴血的陌刀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刚想说话,却见袁珣嫌弃的指了指他肩膀。 他下意识看去,之间肩膀之上还挂着半拉肠子,悍然一笑,将那不知是谁的肠肚弹飞,然后将陌刀一甩,甩去刀上血迹,这才问道:“公子,追么?” 袁珣看了看曹操父子,见他二人摇头,这才摇头道:“不追,这里的战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你拿我佩刀做信物去向我三叔讨一批粮草,就说是给孙文台的,咱们带上粮草加速前往颍川。”说着从腰间去下破军抛给周仓。 “好勒!”周仓接过佩刀,点了几个军士扛着陌刀便向成皋城中跑去。 袁珣说完,这才对曹操笑道:“好戏也看了,该帮的忙也帮了,咱们走?该办正事去了。” “是极,是极!”曹操仰天大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陈留援军 孙坚也想不到自己一路失败还能集合到近五千残兵。 而这五千残兵和并不高大的阳人城,可是这是孙坚唯一能够倚仗的本钱了。 残阳如血,徐荣两万军队联营与于阳人城头守军的射程之外,如今正在埋锅造饭,很是嚣张。 两军已然在阳人城下对峙了五六天,孙坚就是城门紧闭拒不出战。 唯一让孙坚感到欣慰的是,自那次袁术致命的断粮导致孙坚冒进失败后,联军那边的粮草供给恢复了正常,而每次押送粮草的也都是自南阳而来的袁术本部精兵。 汝南之颍川的官道一直都在袁术的掌控之内,这段路上几个城池都有不下七八千的驻军,是故一旦粮草出现问题,都能够及时补充。 若是粮草像上次那般再次出现问题,那孙坚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其实之前导致自己冒进兵败的那次断粮来的十分的蹊跷,仔细想想,他在颍川一路高歌猛进,应该为联军主力分担了董军很大部分军力,联军主力二十余万人,就算是挨个砍也要砍上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说出问题就出问题? 况且在这之前自己从未接到任何联军主力与董军接战的消息。 还是在退守阳人之后,才收到了联军主力与董军在虎牢关下展开激战的消息。 最为关键的是,那次断粮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之前孙坚对阵胡轸吕布时粮草还好好的,打败胡轸换徐荣来攻之后,粮草立马就出了问题,要不是孙坚知道袁家绝不可能和董卓姌和,这一切简直像是袁术和徐荣为自己布下的一个局一般。 好在之后袁术及时送来粮草,这才让孙坚有了收拢残军据守阳人的底气。 袁术方的解释是连续几波运粮队伍皆被徐荣亲自带兵袭击。 这个借口很是不符常理,且不说运粮的路线一直都掌握在联军手里,就算是颍川各路世家,在运粮之时也会出力护送,甚至情报互通。 也就是说在世家的保护下,很可能徐荣还没追到运粮队伍,就会被沿途的世家通传消息,即使不能抵挡,也可就近入一城池躲避。 自己断粮十几天,按照运粮频率,自己起码被劫了三次粮。 三次! 三次就没有任何消息? 可能吗? 但是前思后想,孙坚都没有想到袁术莫名其妙断自己粮故意导致自己被徐荣打败的动机在哪里。 是故他只能相信袁术的话,粮草被徐荣劫了。 但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不是么? 这几天一来,徐荣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攻城,但是皆被孙坚率领江表残军击退。 攻城可不似野战,在袁珣这个怪物捣鼓出霹雳车这种bug之前,两汉攻城战大多都是以井阑云梯和攻城搥攻城。 而投石车不是没有,之前的人力杠杆投石车,射程近不说,投射的石弹也不是特别大,主要是针对小城池和守军的,对于守军的心里威慑要远远大于实际杀伤力。 即便是霹雳车出现,对于虎牢关,洛阳、长安这种千古坚城也显得绵软无力。 除非用上神火雷。 但是用上神火雷也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神火雷上去一烧一大片,火势扑灭之前你根本没办法攻城,火势扑灭了,守军又上来了,那你再攻城还不是一样? 说白了,除非是想拿下一个断壁残垣,要不然攻城轻易不能使用神火雷。 是故在阳人的攻城战,就是那人命来填。 众所周知,一般攻城战攻守双方兵力至少达到一比十以上,也就是说,徐荣若是没有四五万人,休想硬攻下阳人城。 阳人虽然不大,但也是县城。 而且阳人城极为靠近陈留,背后乃是联军控制区域,徐荣想围住阳人城,根本不可能。 徐荣其实也一直担心陈留方向有援军到来,是故一直不敢全力攻城,就怕等到战事焦灼之时身后忽然杀出一只援军,那才得不偿失。 就这样,阳人城才能在孙坚几千残兵的拼死守城下安然无恙。 夕阳渐渐落下,孙坚登上城头眺望,惊奇的发现徐荣军队正在有条不紊的整理收拾着军帐。 “父亲……这……?” 陪在孙坚身后的孙策看了,年轻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 “他们要撤了?!” 孙坚嘴角含笑,点了点头道:“想必是陈留方向来了援军,以徐荣那稳健的性格,必然不会选择在阳人与我们决战,肯定要退守颍阴城才是。” 说着,他看向陈留方向,笑道:“来者一定让徐荣很是忌惮。” …… 孙坚果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推断一点也没有错。 一刻钟之前,徐荣帅帐。 “确定旗帜么?” 徐荣面色阴沉的看着那个重伤被抬近帅帐的斥候,沉声问道。 那斥候微微睁眼,口中嗫嚅着说了什么,然后头一歪便没了气息,在他身边的那副将扬起伏在那斥候嘴边的身子说道:“回禀将军,他说没有看到,来者没打任何旗帜,人数莫约万余。” 徐荣闻言,一张长脸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 一支自陈留方向疾驰而来的援军,没打任何旗帜,但是其斥候队伍非常的精锐,自己铺出去的二百来斥候全部被消灭,只有眼前这个拼死逃出,还受了重伤。 看着那早已咽气的斥候身上插着的无数羽箭和大小十几处伤痕,便知道这个斥候逃出来时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你们前去接应的人也没有杀伤对方任何一人么?” 副将摇了摇头抱手道:“对方极为狡猾,一路追着这个兄弟到此,我等还未杀出,那对骑兵持弩齐射一轮便转身就逃,我等不敢太过追得深入。” 持弩? 徐荣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持弩的骑兵在这个时代并不常见,尤其是其中一支让他记忆尤为深刻。 “可见为首者模样,是否是个弱冠青年将领,手持长枪?” 那副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是,似乎是一个黑脸大汉,一路咋咋呼呼嗓门特别大。” 徐荣把脑海里关于那支队伍的记忆深深再次搜索了一遍,实在是没想起那支队伍中有什么黑脸大汉。 但是出于谨慎,徐荣还是下令即刻撤退前往颍阴退守。 阳人里陈留实在太近,且四周空旷,极易受到攻击,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所以他撤的很是及时。 …… “我说……翼德大哥,你不在刘校尉本部呆着,何以跟着我四处奔波啊?” 阳人城不远处,陈到一边指挥着麾下夜不收收敛敌方斥候尸体,打扫战场,一边无奈的对着想一块牛皮糖一般粘着自己的张飞问道。 “而且你伤好了么?” 张飞动了动手臂,感觉自己手臂黏糊糊的,似乎之前被吕布所伤的伤口再次迸裂流血,他满不在乎的扯下衣襟上的布条紧了紧伤口上的绷带,哈哈笑道:“跟着你有仗打啊!我听说你夜不收十个敌方首级可升一级,这不才来嘛。” 陈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莽汉自从得了袁珣“军功皆归于刘备所有”,便一直粘着自己,甩都甩不掉。 这次清缴徐荣斥候一战,更是把自己看作夜不收寻常士卒,一马当先斩杀不少敌方斥候。 按说有此等猛人加入,陈到应该开心才是。 可是张飞一打起仗来不是纵声长啸便是哇呀呀狂吼,似乎不发出点声音他就用不出力气一般,和自己夜不收那静谧杀人如同幽灵一般的打法根本就不相配。 这不,之前清缴最后一批斥候之时,方悦带兵本可神不知鬼不觉将对面斥候全部射杀,无奈方悦还未下令连弩射击,便听张飞一声大吼“吃我一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最终还是导致一个斥候拼着重伤逃进了徐荣大营。 要不是方悦拼死拉住张飞马缰,这怕这黑脸猛人单枪匹马冲入徐荣大营之中…… 陈到本想呵斥张飞几句,可是看着他乌骓马脖子上挂着的十数个首级,硬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三章 合兵一处 没错,刘备最终还是跟着袁珣来了颍川。 纵使刘备再笨,也知道虎牢关之战自己这四百多小虾米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虎牢关下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攻守双方都开始用上了全力,联军们坚信着离攻下虎牢关只差那么一点,是故每天不要命的攻击虎牢关。 而牛辅也坚信有了援军的他能让这些来势汹汹的关东诸侯们无功而返,立下董卓入京以来最大的功劳。 双方已然开始凭意志力。 这场战斗若是没有外力介入,其实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即便是僵持也只是有限的。 现在谁认输,都代表着对方的覆灭。 关东诸侯不想覆灭。 董卓更不想。 而刘备手上这四百多县兵,若是投入虎牢关攻城战中,还不够消耗一刻钟的……就如同一颗石子掉入大海之中,水花都溅不出一点便死伤殆尽。 他只有这四百人,再将高邮县令得罪的死死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回高邮去。 难道失败后再去投靠自己那名义上的师兄公孙瓒么? 以刘备的聪明,怎能看不出自己那师兄外宽内忌,看起来带人宽厚,实际上心眼并不大,尤其对自己这个同为卢植弟子,还是汉室宗亲之后的师弟忌惮不已。 毕竟自己在四年前河北平定黄巾只是也是有些名声的。 而且刘备仁德的形象在幽州也很吃得开。 在刘备刻意结交之下,公孙瓒手下很多将领军官和刘备三兄弟的关系都不错,比如田楷和一个叫做赵云的白马义从伯长。 其实刘备成为高邮县尉,除了自己求公孙瓒表举外,不能不说是公孙瓒刻意将刘备外放出来,避免他和麾下军官谋士接触过深。 刘备出生贫穷,汉室宗亲的身份在以往也不怎么样,要知道汉室四百年,这天下有汉室血脉的人没有万八千也有个几千人,之前什么汉室宗亲算个屁。 而且刘备还是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 和光武帝已经几乎算是没什么关系了。 比起刘表,刘虞、刘繇这些真正的光武帝后人来说,刘备这汉室宗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天下变了…… 这大汉自光武帝之后便像是得了诅咒一般,天子几乎没几个长寿的,先帝三十有余驾崩,执政十几年,已然算是长寿,先帝两个儿子更是,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被董贼挟持。 眼看着真正的乱世已然悄然开启,刘备的汉室宗亲身份渐渐也变得重要起来。 若让刘备还待在幽州,彼时此事刘虞得知宗亲之中还有贤德的刘备,公孙瓒岂不尴尬? 你觉得机会来临之时,刘备会选同是汉室血脉的刘虞还是名义上的师兄公孙策? 公孙策和刘虞的明争暗斗现在已进入白热化,刘备此时回幽州,在两方夹缝中求存?公孙瓒野心勃勃,手段老辣,而刘虞是个宽厚之人,怎可能是公孙瓒的对手呢? 投靠刘虞就是个死,还是死在公孙瓒手里,投靠公孙瓒又会被人戳脊梁骨。 若是此时真的放弃讨董回幽州,那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硬着头皮,厚着一张老脸在袁珣面前好话说尽,表示自己之前鬼迷心窍,居然将军功放在讨董大业之前,忘了本,此时方如梦醒,坑求袁珣带着他直捣黄龙。 “先主”脸皮之厚,说话之忧水准,当即便让袁珣大开眼界。 能屈能伸,这才是那个打不死的刘小强啊…… 虽然袁珣身边武有黄忠、高顺、陈到、曹性,周仓,文有郭嘉、贾诩、荀彧。刘备此时论文论武都帮不上袁珣什么忙…… 但是人家俩兄弟着实是给力啊! 一听说二人军功皆可算于刘备身上,二人就更加给力啦! 所以袁珣微微一笑,也就同意了刘备随军前往阳人汇合孙坚。 …… 有了夜不收的“打草惊蛇”,袁珣和曹操率队大摇大摆的进了阳人城,而徐荣一路疾驰撤退,等曹袁主力到达之时已然朝着颍阴方向撤了没了踪影。 孙坚听说袁珣和曹操带着一万多精兵和大批粮草到来自然喜不自胜,带着儿子和麾下将领亲自引出城外。 “想不到右将军和曹奋武亲自迎宾驰援末将,让末将实在是受宠若惊。” 才见袁珣和曹操一马当先率军前来,孙坚当即领着儿子和手下下了战马,恭敬的抱拳鞠躬道。 曹操和他官阶差不多,但是袁珣不一样啊,袁珣可是大汉右将军,官阶高出他这个破虏将军一大截! 袁珣看着孙坚浑身是伤,还缠着绷带,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下马感叹道:“孙破虏一战震惊颍川,实在是辛苦了。” 孙策站在孙坚身后,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少年将帅,心中一阵阵羡慕。 同是少年人,自己还只是父亲孙坚麾下一名校尉,可是人家已然是一军主帅,看情况,那个曹奋武虽然和袁珣共同指挥来援的一万多精兵,但是说话算是的还是眼前这个少年人。 听闻袁珣的话,孙坚忽然鼻子一酸,自己本部本有两万精锐,可是莫名其妙一战失败,仅仅剩下五千人都不到,还几乎人人带伤,这场失败实在不能让人服气。 “右将军和曹奋武明鉴……文台实在是不服……” 曹、袁对望一眼,然后曹操才点头虚扶孙坚安慰道:“文台将军不必如此,之前粮草一事实在是意外,谁也料想不到徐荣本事如此之大,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袭击了运粮部队,这才导致将军缺粮。” 二人自然不能说让孙坚失败是因为要激虎牢关前关东诸侯全力攻击虎牢关,好牵制董军主力。 以孙坚那刚直不阿的牛脾气,若是知晓之前自己被作为弃子,只为击发诸侯斗志而被设计失败,不得当场翻脸才怪! 毕竟这个计策是袁珣和曹操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定下的。 袁珣赶忙开口道:“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等此行也带来了十万石粮草支援文台将军,想必再也不会出现之前的情况。” 孙坚闻言欣慰笑道:“右将军说的是,孙某在城中设下酒宴,请友军和三位将军入城,文台为各位弟兄接风洗尘!” 毕竟是带来了粮草,孙坚自然高兴万分,再加上袁珣和曹操手下军队看起来就很是精锐,尤其是袁珣身后那些昂首挺立没有一点杂音,整齐得如同尺量的精兵! 而在场有将军号的拢共也就是四人,右将军袁珣,奋武将军曹操,破虏将军孙坚,还有讨掳将军黄忠! 袁珣和曹操安排军士入城驻扎后,这才随着孙坚来到了城中县衙之处,这阳人县的县令居然是颍川辛氏出身,听闻袁珣来,将县衙都搬空了给袁珣居中,之前孙坚可没有这待遇。 不过孙坚的酒宴还是这个辛志、辛县令安排的。 阳人是小县,物资也并不丰腴,这顿接风宴的菜式也不过是些寻常菜式,并不豪华,更没有夕羽楼宴饮规模。 不过正堂之上也只有袁珣四人外加陪坐的孙策共五人,这些酒菜也都够吃。 “呸呸呸……” 而酒也只有些粗糙的绿蚁酒,绿蚁酒便是新酿的米酒,并未过滤过,因为发酵的原因,酒汁呈绿色,上面漂浮这泡沫和酒渣,五人一面喝酒一面呸呸朝旁边吐着酒渣,这一幕看起来极为滑稽。 袁珣实在是受不了这加了些许蜜糖的绿蚁酒,干脆放下酒杯不再喝。 来自后世和一直习惯夕羽楼菜式的他又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挑剔嘴,再吃了几口只有炖菜和烤肉的菜式后,也放下了筷子。 第四十四章 再攻阳翟 一 看着袁珣放下酒杯,孙坚皱了皱眉,也跟着放下了酒杯,道:“这阳人城小资匮,这也都是些寻常菜式,倒是让冠军侯吃不惯了。” 而一直在旁的孙策不以为然的喝下一杯酒,斜着眼睛看着对面主位上那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心中满是不屑。 他随父亲孙坚一路自长沙来到南阳,在袁珣之前遇到身份最高的便是袁术和袁绍两兄弟,两人皆是有些自恃身份之人,尤其是袁术,一向眼高于顶,似乎连袁绍都一直不放在眼里。 而让袁绍虽然看起来礼贤下士,但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他那礼贤下士的态度也分人,比如对待身份低微的刘备,便能从态度中看出几分不屑。 孙策自少练武,同辈中人几乎没有什么对手,父亲孙坚和手下将领叔伯也曾说过,孙策的武艺若是再过个两三年的打磨,便可登堂入室。 他自然看的出来,刘备那两个义兄弟皆不是寻常人物,而袁绍看不出来,也不知算不算是有眼无珠。 而眼前少年的传说他也早便有所耳闻,少年高官,先帝钦点的驸马,从军以来从未败过,甚至有说霍骠骑在世…… 可惜今次看来,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想必若不是身份摆在那里,手下能人异士极多,哪里来的赫赫战功? 袁珣很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孙坚态度的变化,微微拱手笑道:“非也,孙将军也知道我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其他没学会,倒是养成一身娇生惯养的臭脾气,搞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过身在战场,填饱肚子即可,我已经饱了。” 看袁珣很自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孙坚一时间也有些愕然,而对于袁珣这个少年高官,名声地位仅次于他二位叔父的世家子弟,也有些新奇了。 若是他吃不惯,停下筷子不解释什么,那就是端着。 可是他却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挑嘴,把缺点放于台面之上,倒是显得坦诚且平易近人了。 “哈哈……你这破习惯也该改改了,倒也没见你随军带着厨子,那你平日吃饭要怎么办?”曹操喝下一口酒,哂笑着问道。 袁珣闻言苦笑道:“平时也就充饥便可,若是实在是需要祭五脏庙,只好亲自动手了。” 曹操笑骂道:“我闻你随水镜先生司马徽是学孟子的,难道《君子远庖厨》亦不知乎?” 袁珣咧嘴一笑道:“老师教我的是如何体恤下情,如何辅佐君王,倒未交我如何做个君子,且君子远庖厨说的是君子不应忽视牛羊牲畜哀嚎而动手宰杀,并不是说男人不能下厨房做菜不是么?若是这样也不行,这君子不做也罢。” “你这疲懒子,自有一些歪理,我说不过你行不行?” 袁珣抱拳笑道:“叔父承让了。” 言罢,孙坚曹操袁珣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袁珣些许习惯引起的不协倒在这般插科打诨间变得极为融洽。 “嘁……油嘴滑舌。”孙策抓起一支鸡腿啃了一口,不屑的暗道。 孙策少年心性,因为身份关系,也是被父亲孙坚部将们捧着长大的,再加上一身出色武艺,在战场上也算立下赫赫战功,心高气傲也不稀奇。 一般青春期的少年男子,少有能看别人顺眼的。 酒过三巡,孙坚放下酒杯,这才开口道:“曹将军此番与冠军侯亲自前来,意思右路已然稳定了么?” 曹操闻言一愣,也放下酒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文台兄,我和君瑜本事右路先锋,却到这颍川来和你汇合,实属无奈之举……” “哦?” 孙坚浓眉一挑, “文台兄一直在颍川势如破竹,而右路董卓老贼却是一路收缩兵力,将虎牢关外几城驻军全部撤入关内并坚壁清野,吾与君瑜一路之虎牢关下基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那联军主力到达,虎牢关战事已起,如何你们还赶至颍川呢?” 袁珣闻言和曹操对视一眼,这才苦笑对孙坚道:“其实问题就出在这联军主力身上。” 随后袁珣将联军各路诸侯夜夜笙歌,一天走二十里,一直拖着不与董卓军接战之事说了一遍。 “我和曹叔父甚至已经用计将虎牢关守军引出,这才让各路诸侯们觉得有机可乘,拿下一个胜仗。” 孙坚越听眉头越皱,袁珣说完,便听曹操接口道:“本以为这群乌合之众能够趁势拿下虎牢关,可是他们试探性进攻一阵,看损伤惨重,居然便屯兵没了动作,若不是文台兄你这边出了粮草状况,我等趁势宣传董贼可能之颍川出兵攻击联军后背,也许虎牢关之战现在也打不起来!” 哐! 孙坚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讨董乃是匡扶汉室的大事,这群人却各个想着保存实力,怯敌不前,难道这天下只是我们三家之天下么?!” 桌上的菜肴被孙坚一拍之下洒得到处都是,几人衣襟也被染上菜汁,可是整个县衙前厅气氛极为浓重,除了还有些许懵懂和一副事不关己的孙策,几人面色都是有些不好看。 听了曹操的话,孙坚此刻也不再怀疑粮草之事是袁术或是其他诸侯搞鬼,这一场所谓的讨董,出力的就是桌上这三人,若是他们三人失败,讨董就是个笑话,这些诸侯们巴不得孙坚他们三人一路高歌猛进,最好直接诛除董卓,出力的是他们三人,最后拿名声功劳的却是这些诸侯。 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不生气啊? 所以袁珣和曹操的来意,孙坚此刻似乎也有些明了了。 果不其然,曹操见他勃然大怒,心道火候算是够了,开口劝道:“话虽如此,但是毕竟汉室蒙难,天下受苦,我等身份汉臣,皆是世受汉恩之辈,不可坐视不理,是故我才和君瑜商议,集我三家之力,自此时兵力不算充裕的颍川直攻洛阳!” 孙坚点了点头,曹操说的极为有礼,既然整个讨董联军,想真正讨董的便是在座三人,那么何必又要让那群乌合之众拖累他们呢?不如集中力量拿下颍川,兵逼洛阳。 “曹兄说的有理!我们如何做?” 见孙坚发问,曹操笑着看了一眼袁珣,袁珣会意,随手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扫到地上,然后吩咐下人打扫,随后指尖在自己那杯许久未动的绿蚁酒中蘸了蘸,在桌上画出陈留到司隶的舆图。 他指着虎牢关方向道:“其实此时因为孙将军前些日子的失败,导致诸侯们以为后路断绝,不得已全力攻击虎牢关,致使虎牢关之战已入白热,双方都不可能轻易罢战,董贼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在虎牢关一代,颍川似乎只有徐荣驻守,我们只需击败徐荣,兵力空虚的洛阳便在我等兵峰之下。 而我和曹叔父一路至此都是隐匿消息,快马加鞭,洛阳方面应当不知我们右路先锋军已然来和孙将军你汇合,我们完全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何为时间差?”孙坚闻言眼光大亮,还是好奇问道。 “便是利用敌方消息滞后,未等他们得到我们来到的消息,速度攻下徐荣!” 孙坚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徐荣可不是寻常角色,用兵极为谨慎诡秘,不好对付,今日他刚刚受到贵军一点攻击,居然直接撤走,若不是得知你们一路悄然而来,我还以为他知晓了你们的到来。” 袁珣点头道:“徐荣确实是天下少有能征善战之士,我和他前此一战,也是占了他急于追杀我。” “且他撤往阳翟,阳翟墙高城厚,我们合计也不过两万兵力,若想攻击阳翟城,只怕不好对付才是。”孙坚接口道。 第四十五章 再攻阳翟 二 阳翟城原本是颍川治所,背靠颍水,土地肥沃平坦适合耕种,因为离洛阳很近,有汉以来很多朝臣大儒致士之后都隐居于此耕读传家,百余年来,颍川逐渐成为了很多世家的居住地,特别是阳翟,周边学风浓厚,多出才子名臣。 而阳翟乃至整个颍川世家也以四个百年世家为首。 那便是荀、辛、陈、钟四大世家,其中又以陈家和荀家为主。 而自袁隗一封书信号召天下讨董,袁绍在渤海郡首先相应骑兵反董之后,颍川很多世家便很有先见之明的搬离了颍川。 阳翟城中的荀家和陈家已然举族搬迁至陈留,陈家直接去了河北。 而辛家更是早早便跑到了冀州去投奔袁绍,只有钟家未走。 但是钟家此代的家主钟繇此时正在洛阳历任黄门侍郎,很得董卓的器重,是故除了搬离阳翟的世家,钟家所受的损失最少。 再看看以李旻为主的颍川李家,袁珣撤离颍川之后,李旻居然被华雄所带领的第二批追兵抓住,还被华雄以勾结反贼袁氏为由直接下锅烹杀! 李家也被西凉军抄家灭族,据李家祖宅周边的百姓传闻,时至今日,距李家被全族诛灭已然过去几个月,可是在夜深之时,似乎还能听见李氏冤魂在宅子里嚎哭不止,极为渗人。 不过因为战乱,原本繁华的阳翟城中本就人人自危,在残暴的西凉军面前,无论你是世家还是百姓,一缕都是一视同仁,若是被他们盯上,非得拔下几层皮不可! 颍川楼算是阳翟城中昔日最为繁华的的酒楼,这个由陈氏嫡子玩票性质模仿洛阳夕羽楼建立起来的地方,平素都是人声鼎沸,算得上是日进斗金。 可惜陈氏撤的匆忙,颍川楼里许多物什都未带走,之后又被西凉乱军劫掠了一遍,一个好好的繁华之地现在已然变得破败不堪。 若不是郡治府衙更是被毁的面目全非,徐荣绝对不会在这里居住。 不过徐荣乃是军旅中人,对居所的要求也不是特别大,所以在着人布置颍川楼一番,每日能够倚靠着窗前看着人烟稀少的阳翟街道,对于徐荣来说也算是一种享受。 可他今日算是享受不了了。 自那日他果断从阳人撤退后,一股不祥的预感便随时萦绕在他的心头。 那支神秘的援军究竟是哪方力量?难道真是那个人? 但是他不在虎牢关参与攻城,莫名其妙回颍川作甚? 袁珣……这算是他从军一来,一路成为一军主帅的徐荣心头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临危受命,接替胡轸来颍川应对孙坚时从曾路过冠军县,虽然那里已然是一片焦黑,到处断壁残垣,但是透过那曾高大厚实的城墙和里面坐落幼稚的地基和残存的屋子。 徐荣还是能够看出那里曾经多么繁荣。 那青砖房屋,和那些奇怪的灰色“泥沙”早就的城池,那宽阔的街道,都曾诉说着这个地方曾经的辉煌。 那时候徐荣心中不禁感叹,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一定过得很是幸福,如若不然,怎会走的如此决绝?宁愿背井离乡,也要追随着袁珣离去呢? 袁珣……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他打仗诡异,用的都是徐荣闻所未闻的装备。他保境安民,让冠军县之名流传司隶中原,甚至到了逆军之中,也是名声赫赫,听说牛辅因为他的一翻计策,损失了近三万人。 会是他么? 一身短打的徐荣靠在窗前的桌案上,眉山紧蹙。 “将军。” 徐荣抬起眼睛,见是自己拍去虎牢关打探的传令兵,起身双手按着桌案,身体前倾,问道:“是否打探清楚,小袁贼在联军之中么?” 那传令兵抱拳鞠躬道:“回将军,小人在虎牢关多方打探,还观察了攻城贼军部队,种种迹象表明,小袁贼确实在贼军之中。” “何以如此确定?” “其军旗帅旗皆在,而且那种投掷石块的器械在贼军之中,那些器械让牛将军很是头疼。” 徐荣皱眉道:“帅旗在何处?” “簇拥于贼酋袁绍周边。” 徐荣想了想,再次问道:“可见其人?” 那传令兵摇头道:“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你下去休息。” 挥退了传令兵,徐荣再次坐下,手拄腮帮,再次沉吟起来。 虎牢关大战如火如荼,袁珣作为贼军右路先锋主帅之一,当不应缺席才是,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是之前听那副将描述,那只攻退自己骑兵斥候的神秘骑兵作战方式实在是太过熟悉,若不是因为带领骑兵的人并不是上次那个小将陈叔至,徐荣几乎可以确定那支骑兵便是将牛辅斥候歼灭,让牛辅龟缩与虎牢关不敢轻易出战的夜不收! 可是若是袁珣到此,他又能做什么呢?支援孙坚,稳住左路? 袁珣打仗一向大胆,喜欢攻其不意,而且那次颍洛道大战失败后,徐荣也在洛阳多方了解过他,此人本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他会这么单纯的来帮贼军稳住后方? 如果…… 徐荣忽然面色大变! 如果他准备出其不意直接进攻洛阳,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而且也符合袁珣的性格不是么? 他赶忙从旁边抽出一张羊皮纸卷,提笔想要写信提醒洛阳方向。 因为虎牢关战事焦灼,双方都在拼命,相国大部分在洛阳周边的兵力皆南下虎牢关守城,此时颍川除了自己的两万余人已然没有任何朝廷的军队,而洛阳更是兵力空虚! 即使是他徐荣指挥战斗,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何况是一向喜欢出奇兵的袁珣?! 徐荣越想越是心惊,一时间冷汗都冒了下来! “报!!!!!” 就在此时,一个守城士兵满头大汗的冲进来,一头扎倒在地上,单膝跪地急切喊道:“禀报将军,孙坚带人攻向阳翟,此时已然在城下了!” “多少人!?” “不下两万!” 啪嗒! 徐荣手中毛笔瞬间落了下来,笔尖重重落在那张黄麻纸上,蕴出大片的墨迹! 而窗外,喊杀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 等连甲胄都来不及穿的徐荣驭马来到城墙下时,只见城墙上已然插满了箭簇,而听得远方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徐荣急忙翻下战马,跑到城墙下躲避。 这个声音他太熟了,在洛阳城下,在颍洛道上…… 听到这个声音,徐荣也几乎可以确定了。 他…… 就在城下! 果不其然,只见天空无数黑影“流星”般冲天而起,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直击城墙。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响声响了起来,城墙被无数硕大的石弹轰击,好似连地面都开始颤抖! 不止如此,还有几颗的石弹飞进了城中,将城中建筑瞬间砸出了个大洞,有些不牢靠的民房被那石弹一砸,就像是被无数牛马用绳子四面八方撕扯一般直接倒塌,激起尘烟阵阵,里面早已没了动静! 看着那些倒塌的废墟,徐荣心头狂跳,他根本不敢想那些飞上城头的石弹给守城的手下造成多大的损失。 徐荣躲过这一阵石弹攻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疯狂大吼起来:“快堵城门!快快堵死城门!” “用……什么堵?”手下副将闻言讷讷问道。 徐荣气得直跳脚,一巴掌扇在那副将脑袋上,指着那些倒塌的民房喝骂道:“用那些!我不管你用什么堵,就算你拿自己的身体,也给我把城门堵死!记住了!把北门留出来,我想他们应该是围三缺一,他们也不想和我们在阳翟城浪费时间,若是阳翟守不住,我们便从北门撤向洛阳!” 副将赶紧领命,带着无数士兵开始搬运砖石堵城门。 徐荣果然是战争经验丰富的人,整个城门洞刚刚被他的士兵封死,便感觉城门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城门洞外层的砖石被撞得四下纷飞,灰尘满天,一定是对方用那投石机轰击城门,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只怕此时城门破碎,敌军早已长驱而入了! 见少了被从城门突破的风险,徐荣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亲兵上了城头。 果不其然,城头此时死伤惨重,那巨大的石弹滚过之处,残肢断臂和被压扁的残躯拖过长长的血痕,那些碎肉块依稀可见是内脏和肢体,让人见之心悸,闻之作呕! 而城下敌军根本不给城上有反应的机会,在投石机准备的间隙,不断利用弩兵不间隔的朝着城上射箭,压制的城上弓箭手根本没办法露头攻击城下的攻城敌军,只能龟缩在盾牌和女墙后面瑟瑟发抖。 而那弩箭攻击的也极为有节奏,一波波如同浪潮一般,每一次弩箭如同成片的飞蝗组成箭簇墙一般“推”过来,总能带走大量士兵的生命! 这不计成本的远程压制,这夺人心魄的霹雳投石机投射的石弹,这有节奏不间隔的弩箭攒射…… 一定是他! 太熟悉了!实在太熟悉了! 加上之前那些骑兵手中用弩弓在马上射击的作战方式,徐荣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下面负责攻城! 袁珣! 自己在颍洛道是便是被这种古怪而又有效的攻击方式弄得焦头烂额,除了逃兵外几乎全军覆没! …… “喂喂喂……看着点打啊!怎的将石弹投进城里了,砸到那个世家大儒你让公子之后如何交代?” 陈到带着夜不收立于袁珣带来的一百多霹雳车旁边,看到石弹越过城头飞入城中,不禁朝着不远处的马云抓耳挠腮问道。 马云转头斜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是二代霹雳车,有误差的,要不你来指挥?” 陈到被马云一怼,碰了老鼻子灰,不禁讪讪道:“你们这些墨家出身的……比我还难伺候……” 黄忠看着曹性指挥着弩兵一直压制着城头,听到陈到的言语,不禁皱眉道:“你不要在那里指手画脚,就与子和将军注意着有没有骑兵出来想摧毁霹雳车便是,哪来如此多抱怨?” 陈到被黄忠一训,彻底不敢在多话,只好小声嗫嚅道:“我这不是……想和公子去么?我担心公子安危。” 黄忠冷道:“各司其职,公子身边有方悦带着夜不收和高从之的陷阵营,又有刘备和他两个义兄弟在,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是……师父……” “这是战场,叫我将军!” 孙坚领兵在一旁看着黄忠训斥陈到,再看着虎贲军那骇人听闻的远程打击能力,不禁咋舌对在旁的曹操道:“曹将军……虎贲军的作战方式……” 曹操点点头道:“这也是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君瑜有个观念我很是认同,能用兵器解决的事情,除非必要,否则不用人命堆……公达,你们计策准备好了么?” 在曹操身后的荀攸点头道:“小叔父和奉孝都和冠军侯去了,此时在虎贲军中策应的策士乃是贾文和。” “恩……”曹操闻言羡慕的看了旁边文士打扮披个皮甲立于马上,手持折扇的中年文士感叹道:“君瑜手下人才辈出,让人羡慕,只是这些文士为何各个都手持折扇……很好用么?” 第四十六章 再攻阳翟 三 “曹将军?现在还不攻么?” 孙坚立于马上,看着阳翟守军被虎贲军各种远程打击下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心中骇然的同时也开始雀雀欲试。 虎贲军的几千弓弩手在那叫做曹性的将领的指挥下,弩箭如同不要钱一般一直向城头上抛射,一开始城上守军还有人探出头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射箭,可是迎接他们的是一百多架投石机抛出的拳头大小的石弹。 满天的石弹遮天蔽日的朝着阳翟城头飞上去,顿时让那些试图反击的守军们死伤惨重。 几次轮攻下来,城头上已然没人再敢露头了。 曹操是见过六十几台霹雳车朝着虎牢关“狂轰乱炸”的样子的,虎牢关城坚墙高,在袁珣口中“霰弹”的攻击下,守军也无法组成有效的反击,全靠着立盾和女墙的掩护才勉强将虎牢关守住。 而阳翟城虽然是一郡郡治,但是论城墙的高大和坚固绝对无法和虎牢关这种百年要塞相比,一百台霹雳车的轮番进攻,居然将阳翟城夯土城墙都砸裂了不少,若不是攻城弹的数量有限,只怕阳翟城墙根本防不住虎贲军的霹雳车。 曹操闻言沉默片刻,下意识朝着虎贲军阵中那个话不多的持扇文士看去,只见贾诩好似若有察觉的转过头,朝着曹操拱了拱手,点了点头。 曹操看到大喜过望,对孙坚喜道:“文台将军,进攻,有劳了!” 孙坚哈哈一笑道:“有冠军侯的虎贲军支持,这算什么攻城,只怕是某平生打过最为轻松的攻城战了。” 说着,孙坚从腰中抽出古锭刀,骑在马上大吼道:“江东儿郎们,今有曹将军为后备,袁冠军作掩护,一雪当日颍阴之耻便在今日!先登阳翟城这,赏千金,升三级!冲啊!” 吼罢,孙坚翻身下马,从手下士兵手中接过一面圆盾,用圆盾护住要害,手持古锭刀带着他手下的五千多人便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黄忠同时也是一声令下,三千余虎贲军刀斧手扛着云梯便冲向阳翟城! 震天的喊杀声让城头上的徐荣心中一突,从女墙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看下面八九千人如同浪潮一般朝着阳翟城就冲了过来,从身后弩兵手里接过一把弩,瞄准下面的一个攻城士兵就扣动悬刀,一箭射死一个虎贲军军士。 “弩来!” 徐荣将手中射空的弩掷还给身后的士兵,手一抬又接过一把上好弦的弩,一箭射出,可是虎贲军攻城的刀斧手也很精锐,此时在进攻中也压低了身体,抬起圆盾护住身体周边和抬云梯的同伴,闷着头一直超前冲。 而虎贲军后方压阵的弓弩手也是马上抬起踏张弩便压制城头。 箭雨射来,徐荣将腰中环刀抽了出来舞做一道刀幕,将周身护住,但箭雨实在是太多,徐荣一个不慎,闷哼一声,肩窝已然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浸湿他的半边布衣。 他大吼一声,咬牙将肩头弩箭一刀砍断,让箭头就这么留在肩头,彷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起手吼道:“弩来!都起来反击!怯战者斩!!!” 徐荣麾下的士兵看着自己主将那被染红的半边身子,和悍不畏死的样子,也被感染,两两用盾牌相护,顶着箭雨朝着城下开始射箭。 徐荣看着麾下士兵开始慢慢拾回胆气反击,这才欣慰点头,身体晃了晃被副将扶住。 “将军!!” “单手扶住我,别让别人看出来。” 徐荣肩窝中箭,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左手不断的颤抖着,鲜血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流淌下来,显然是伤到了动脉。 他嘴唇有些失血性的发白,咬紧牙关,在亲卫盾牌的护卫下右手迅速撕开左肩的衣服,从蹀躞中掏出匕首,闷哼一声将深嵌入骨的箭头挑了出来! 随着箭头被他挑落,一股血箭喷了出来,他右手紧紧捂住伤口,指间鲜血还是往外渗。 “帮我捂着。” 徐荣咬牙,等副将捂住伤口,这才腾出右臂从腰间小袋子中拿出一包金疮药粉,用牙咬开,让副将松手的瞬间倒在伤口之上。 那金疮药粉显然也是上好的药物,被徐荣大把大把撒在伤口之上居然堵住了伤口,如同泥巴一般糊在伤口上,十几息时间鲜血便止住了。 徐荣这才松开紧咬的牙龈,喘着粗气从里衣上撕下一麻布条,在副将的帮助下把伤口紧紧勒住。 做完这一切,徐荣虚弱的笑道:“还好老家方子的金疮药止血好用,要不然今日便交代在这里了……” 副将心疼的看着面色苍白如纸徐荣,劝道:“将军,咱们撤,敌军势大,而且来了那种攻城器械,我们打不过的。” 徐荣苦笑道:“我岂能不知打不过,我们只有两万人,还是以轻骑为主,若是野战,我当不惧贼军,但是今日那姓袁的又用这古怪的投石机,我实在是用心无力啊…… 我上次颍洛道一败已然触怒了相国,若是此番不战而逃,只怕回去会被军法处置啊……” 副将指着城下又开始上弹的霹雳车急道:“将军击败那孙文台已然是大功,谁能撂倒小袁贼和曹孟德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驰援颍川?这本就是非战之罪!” 二人说话间,只听一百来架霹雳车再次怒吼起来,数不清的石弹如同冰雹一般朝着城头袭来,这次那些操控霹雳车的虎贲军掷弹兵极为有经验,将射程调远,让石弹覆盖在城头和城中,宁愿大部分石弹落在城中都不然石雨误伤攻城士兵。 但是一百多架霹雳车,射出的“霰弹”就将近两千颗,即使只有十之一二落在守城士兵的头上就已然让他们死伤惨重,叫苦不迭了! 这不,徐荣眼看着攻城贼军已然跑到城下,准备架设云梯,几个正准备往下倒还在锅中燃烧的桐油的士兵被石弹击中,一人头脑崩裂当场便死绝了,那锅桐油瞬间歪倒在城头,四面方圆一丈左右的地上都开始燃烧起来,另外两个抬着锅的士兵瞬间被点燃,惨叫着坠下的城墙。 城头弓箭手几乎个人只能射一箭,不是被石弹砸死便是被弩箭射死。 而那人命换来的反击也不是不见成效,至少城下的虎贲军和孙坚的江东士兵出现了伤亡。 可是这伤亡比起城头徐荣部队每一个呼吸便有人倒下,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袁珣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那些掷弹兵大多便是墨家子弟组成,第二代霹雳车虽然比起第一代更加精密,但是对于带着制造测量和制造工具的墨家子弟来说,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他本次讨董带了二百架霹雳车。 虎牢关卖给诸侯联军六十架,私下卖给各种来买霹雳车的诸侯们近一百架霹雳车,在决定来颍川之后便着墨家子弟带领掷弹兵加班加点的赶造霹雳车,所以东拼西凑又凑出了一百余架霹雳车来。 这才有了此次阳翟城下“百炮齐鸣”的效果。 “将军!顶不住了!”副将看着敌军云梯已然架上城头,不禁急切的再次喊道。 徐荣靠在女墙之后,皱眉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大喝道:“让所有士兵在女墙和盾后就地躲避!敌军不上城头,不反攻!全部拿起武器,弓箭手也给我佩刀,放他们上来再打!” “可是……” “去!让你去便去!”徐荣大吼起来! 副将无奈只好传令下去。 …… 立于马上黄忠看着城头所有守城士兵便像是瞬间撤退了一般,偃旗息鼓没了声息,皱了皱眉,然后喝道:“缓攻……” “慢!” 黄忠还未将将领发出,便听旁边的贾诩一抬手止住他。 “文和先生这是作甚?你怀疑有诈?” 黄忠疑惑的偏头朝着贾诩看去。 贾诩眯着长眼睛看着城头,点点头道:“徐荣此人乃是百战宿将,西凉军中少有的胜多败少的将帅之才,经验丰富,断然不会现在便撤退的。 况且之前他在颍洛道大败,几近全军覆没,按照董卓的性格,即便不处罚他,也是让他戴罪立功,倘若他如此容易便退了,只怕回到洛阳后也会被董卓重罚,他不会退的这般容易,即使撤退,也是击退我们后从容而退。” 黄忠点了点头道:“文和先生说的有理,某家也正在奇怪,但是我们怎么办呢?” 贾诩轻笑一声道:“徐荣此人谨慎狡猾,因出身辽东,在西凉军中一直有‘辽狐’之称,只怕他是看我们霹雳车和弩箭凶猛,想在城头与我们缠斗,让我们的霹雳车和弓弩发挥不出威力,呵呵……” “不过他算错一点……”贾诩冷冷一笑道,“论起近身缠斗,咱们虎贲军还没怕过任何人,将军且趁此机会下令增兵即可。” 黄忠闻言抚须一笑,拱手道:“先生好算计。”随后转头喝道,“步兵,全员出击,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攻下阳翟城墙!” “咚咚……咚咚咚!” 随着黄忠下令,虎贲军中战鼓忽然有节奏的敲响起来,只见黄忠身后所有静默站立如同雕像一般的虎贲步兵们忽然如海潮一般动了起来,冲向阳翟城下。 曹操转头看着那些连极速奔跑都保持着整齐方阵的虎贲军步兵,不禁赞叹道:“疾如风,徐如林,侵如火,不动如山……君瑜手下的军队,各个都是怪物么?” 荀攸也是面容严肃的看着脚步整齐冲向阳翟城下的十几个虎贲军步兵方阵,凝重的点点头道:“此军军纪战力,天下罕见,有此强军,冠军侯年经轻轻威名震慑天下,在下不奇怪了。” 第四十七章 磨碎 如惊涛击石一般的喊杀声连绵在阳翟城下,徐荣单手持一把钢刀倚靠在女墙下,自己上万士兵,无论是步兵还是弓箭手,此时都换上了便于搏斗的刀刃,静静伏于石弹砸不到的死角,喘着粗气听着喊杀声越来越近。 哐! 哐! …… 当无数带着铁钩的云梯勾住城墙,井阑的搭板搭上城墙之时,徐荣也是心头狂跳。 想必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守城战的防守方会主动把进攻方放上城头来打的?这样冒的风险大到徐荣不敢往后想。 可是任由那投石机往头上砸石弹,对士气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那种随时被死亡笼罩的感觉即使是韩信再生,只怕也顶不住啊。 况且不战即退,还不知道回到洛阳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上次在颍洛道损失近四万兵力后,若不是李儒力保自己,只怕相国也顶不住那些西凉系将官的压力将自己斩杀祭旗。 不多时,静待搏杀的守城徐荣士兵便听到云梯开始颤抖起来,而井阑的木板上也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而徐荣自己也清楚的看到汗水滴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杀!!!!!” 终于,当第一个攻城士兵从井阑的搭板之上跃上城楼,黑压压无数联军士兵蜂拥上了城楼,就如同清泉顺流摊开。 徐荣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纵身而起,单手一刀将那士兵劈翻,惨叫着掉下城头! “杀!!!” 将乃兵之胆,徐荣不计生死的搏杀,让麾下守城士兵纷纷奋起反抗,一时间双方在城楼之上开始捉对厮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味的常规守城会一直被对方霹雳车远程压制,漫天石弹的“狂轰滥炸”对于徐荣麾下士兵士气影响实在太大了,若是在那样过上一会儿,只怕在死亡的威胁下,立马会出现溃兵。 只有击败他们一次,和他们面对面的搏杀,才能让那该死的霹雳车没了用武之地,他们总不可能不分敌我的攻击不是么? 徐荣不顾受伤肩窝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将面前一个敌方刀盾手劈倒在地,又在那人心口补了一刀。 “将军小心!” 身后亲兵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不要命一般将徐荣撞开,随即那亲兵被一把硕大的单手长刀劈成两截! “你便是徐荣?今日这阳翟城便是你葬身之地,为我那两万枉死你手上的兄弟赔命来!” 一声狂吼传来,徐荣只见一个头戴醒目红色头巾的大汉挥舞着单手长刀朝着自己扑了过来,那汉子颌下短须,虎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手上一把刃长四尺余的精钢长刀,挥舞起来霍霍生风。 看得出那汉子武艺颇高,徐荣几个亲兵拼死抵抗,不让他靠近徐荣,可是即便是如此,这些百里挑一的亲兵们基本不是其一合之敌,转眼前便被杀了三四个。 孙坚! 不说孙坚,即便是跟在孙坚身后那个少年,也是武艺惊人,一柄点刚虎头长枪上下翻飞,护住孙坚左右翼,使孙坚能够一步步逼进徐荣。 徐荣倒也不是那种武艺平平精于算计的儒将,自己也是有几分武艺的,但此时他身受重伤,刚才和攻城士兵对敌已然渐感吃力,如何还能敌得过孙坚,只能在亲兵的护卫下边打边退。 “保护将军!” 就在此时,周边正在战斗的徐荣军士终于发现自家主将遇险,纷纷簇拥而上将孙坚团团围住,孙坚眼看徐荣趁机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想错失斩杀徐荣一雪当日颍阴城下之耻的机会,不禁怒吼不止,一把古锭刀更是舞成了刀墙,连连砍死周边几个敌人。 而徐荣也捂着受伤的肩窝极速后退,退至安全处。 城头上的战事已然进入了焦灼的白热化,虽然孙坚带着江东士卒先登攻城,可是早已做好肉搏准备的守城士兵迅速补缺,和他们战在了一起。 刀剑光芒闪动,兵刃入体之声,鲜血喷涌。 时不时有双方士兵相互扭打惨叫着跌下城楼,整个阳翟城墙如同一个炼狱一般收割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徐荣下意识看了一眼北门方向,咬了咬牙,倒提着环刀带着剩余不多的亲兵再次加入战斗! 不能退,此时不能退,只有将这一次敌人的登城之战打退之后,自己才能撤退,要不然撤退和溃败的区别,徐荣比谁都懂,他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种全军覆没的感觉了,更不想被自己人斩了脑袋! 好在…… 这样打在一起,小袁贼那霹雳车便没法再次肆无忌惮的投射了! 黄忠眯着眼睛看着那厮杀声震天的城楼,目光所及之处,处处是双方士兵肉搏拼命的声音,城墙之上便如同下饺子一般,不断有士兵惨叫着坠下城楼。 “将军,驰援。” 身后,贾诩声音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黄忠转头一看,只见贾诩摇晃着折扇朝自己微笑点了点头。 黄忠对下徐微微颔首,从腰间抽出那把红的妖异的长刀赤雪,朝天一举。 “全军听令!突击!” 随着黄忠一身令下,虎贲军这边战鼓咚咚咚响了起来,随后号角声大作。 静待于阳翟城下一箭之地的虎贲军士兵们听到战鼓和号角声第二次响起,如同一台战争机器一般滚动起来,浪潮一般往云梯和井阑之处涌去。 只见无数个鸳鸯小阵动了起来,派头的刀盾兵口含长刀将盾牌顶在头顶,防止下落的士兵和兵器砸到自己,单手双脚侧身如猿猴一般蹭蹭顺着云梯往上爬了上去,跟在身后的是将长矛背在背后的长矛兵,而后是弩兵。 徐荣一刀砍倒一个孙坚军士兵,见各路搭箭云梯和井阑的地方一阵骚动,他抬眼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无数身穿精铁铠甲的锐士攀上城楼,这些锐士上城之后,并未像孙坚士兵那般急于参加战斗,而是在云梯上口处支起大盾围出一个防御圈,护住云梯上口处,只是将大盾防御圈周边的敌人砍杀,清出一个登城的区域。 随后无数长矛兵爬了上来,将背后长矛就解下,架在盾牌之上,更是让防御圈变得有些坚不可摧。 最后,徐荣只见缺口处几个弩兵爬了上来,在长矛兵之后架住弩弓,不断射击企图上前攻击这个防御圈的敌军。 等到所有弩兵上城,一个十二人组成的攻击小阵完毕,这十二人这才相互掩护这朝着自己的士兵而去。 整个架上长矛的盾阵让这十二人看起来如同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弩手射击远处士兵,漏下的也不管,交给长矛手对付,即使有幸躲过长矛手的长矛刺杀,也会被刀盾手的长刀斩杀。 这十二人的小阵型虽然小,可是各种攻击和防御都考虑到了,搏杀时十二人相互配和。 极为有效率,在这小阵进入战场不到几个呼吸,徐荣已然看到几方四五十人死在这该的阵营之下了! 而这样的小阵型,在城墙各段不断的涌出来,最为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十二人一个战斗阵型不但自己能配合杀敌,和其他相邻的攻击小阵之间还能衔接配合,将附近徐荣麾下士兵分割逐一击杀! 袁珣的虎贲军! 这样的阵型徐荣见过! 在颍洛道! 那时候就是用这样阵型的士兵加入战斗,这才将自己麾下四万精锐部队彻底葬送在颍洛道之上! 可那次虎贲军用的是类似的大阵,有几千人组成的大阵! 这样的战阵还能这么用?! 徐荣一时间汗如雨下。 照这样下去,自己诱敌深入的计策非但不能奏效,还让虎贲军有了可乘之机,趁机攻上城楼! 徐荣麾下的士兵不是没有尝试过攻击这些战阵,可是往往付出近十几个人的生命才能靠近对方盾阵,就算是拼死杀上一两个刀盾兵,也会被补位的长矛兵一矛捅死。 这些虎贲卫士兵在杀敌之时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长矛兵只有三个动作,左格,右格,突刺,刀盾兵也只会格挡,砍杀,刺杀,更别说那些躲在盾阵之中时不时悠然放着冷箭的弩兵了。 可就是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让徐荣麾下士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往往要死十几个人才能杀死对方一个人。 “当杀人成为职业,杀戮成为技能,军队,或许就像是功放的水力锻锤一般……职业军队,君瑜你说的就是这么?” 黄忠眯着眼睛看着城上,喃喃自语道。 只有身处虎贲军之中,才能感受到虎贲军与古往今来军队的不同,统一的技战术和队形战阵训练,持续不断的为士兵注入保卫现有生活和家人,无条件遵从袁珣个人意志的思想,让虎贲军人人像是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一旦进入战场,就会极快的运作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配合,干净利落的动作让这只军队往往能够面对数倍余己的对手还能占尽上风。 而平时枯燥而严苛的队形和技战术训练便是成就这样一支军队的核心。 君瑜,你究竟从哪里带来如此令人心生敬畏的训练思想啊。 若是古往今来哪支军队能够与其相提并论,只怕只有那支传说中高喊着“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誓不休战”横扫六合的秦军了! 败了! 不但徐荣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到,自从这大批用每十二人一个战斗阵型的精锐士兵登上城楼之后,城上原本惨烈的战事瞬间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样子。 几千登上城楼的虎贲军组成的百十个小阵如同一个个磨盘一般轮番流转,将他们附近的徐荣士兵一个个研墨粉碎,渐渐的,百十来个小磨盘相互融合,渐渐成了几个巨大的军阵,将徐荣麾下士兵渐渐压缩到了城墙一角。 称这虎贲军压制守军的机会,数不清的联军士兵趁机登上城楼,与虎贲军汇合。 不但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徐荣红着眼睛,不甘的再次看向虎贲军,然后往城外极目眺望,妄图看到那个让自己几度在他手下吃瘪的年轻身影。 终究,在几番寻找无果下,徐荣恨恨的让手下鸣金,尽可能带领还有战力的士兵们退入阳翟城中,想以巷战且战且退,退出阳翟城。 第四十八章 擒狐 “徐子良!休走!” 孙坚眼看徐荣退入城中,急的跳脚大骂,使劲劈翻眼前几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敌军,带着孙策和手下就要朝着城中追去! “慢!” 可他忽觉自己衣袖被人拉住,转头一看,却是讨逆将军黄忠不知何时上了城,单手扶着腰中的赤雪刀,身后跟着陈到等将领。 孙坚皱眉一振臂,却没有脱开黄忠的钳制,孙策见状怒道:“撒开!” 随着孙策的声音,孙坚周边的亲兵立马调转刀尖对准黄忠一行人,黄忠亲卫也豪不犹豫的拔出武器,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剑拔弩张。 陈到听闻这孙坚长子对黄忠丝毫没有该有的尊重,也不禁眉头瞪了孙策一眼。 孙坚毕竟是一军主帅,懂得此时不能和友军起冲突,况且黄忠官职与他相近,而且在袁珣军中威望颇高,若说虎贲军谁是二号人物,那必然是眼前这个沉稳的大将无疑。 “黄讨逆这是何意?我与那徐荣有仇,自然不能坐视他离去。” 孙坚声音沉稳,不似发怒,黄忠这才放开拉扯他衣袖的手,抱拳道:“孙破虏明鉴,关于徐荣一事,我家主公已有安排。” “我们又不是袁珣的手下,何以要听他的安排!”旁边的孙策闻言愠怒问道。 孙策话音刚落,便听陈到喝道:“孙伯符,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直呼冠军侯名讳?莫要丢了你父亲的脸!” “你……!” 孙策大怒,钢枪一挺便想蓄势待发。 “伯符!闭嘴!陈将军说得对,向冠军侯道歉!” 孙坚大喝一声,吓得孙策缩了缩脖子,看得父亲发怒,孙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陈到拱了拱手,算是道过谦。 陈到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孙坚虽然喝止了儿子的失礼行为,但若是说对黄忠这横插一脚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没一点情绪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虽然陈到说的没错,孙策对袁珣是缺少了该有的尊重,但是毕竟孙策是自己的儿子,要教训也轮不到别人不是? 于是他冷着脸朝着黄忠抱拳道:“黄将军,我信冠军侯另有安排,只是徐荣与我新仇旧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之解释。” 黄忠回了个礼直白的说道:“我主欣赏徐荣作战风格多变,有将帅之才,有心收服之,是故才提前去徐荣撤退路线埋伏,倘若将军此时紧咬徐荣不放,我主只怕一番布置前功尽弃。” 黄忠性格直来直往,不屑拐弯抹角,这话说出来孙坚也是一呆。 哦,你看上徐荣,就不让我报仇了,合着都得围着你转呗? 黄忠看孙坚眉头大皱,又解释道:“且我主似乎对徐荣另有安排,具体某家不方便透露,但是事关讨董,望将军海涵。” 孙坚冷脸道:“冠军侯未免太过霸道……” 此时,黄忠身后的贾诩摇晃着折扇走了出来,看了孙坚一眼,笑道:“将军不必动怒,我家君侯心知此事对将军不公平,所以为补偿将军,我家君侯愿无偿提供将军二百副连弩,五十台霹雳车。” 二百副连弩……五……五十台霹雳车!! 此话一出,即便是孙坚,也是呼吸一阵沉重! 今日攻城战打得如此轻松,最大的功臣便是那百十来台霹雳车,这些霹雳车一轮齐射,石弹当真是遮天蔽日,可谓是战争利器。 而夜不收手里那种可连发的连弩更是让这支骑兵无往不利,这两样东西可以说便是虎贲军名扬天下的不二法宝。 孙坚眼红许久…… 孙坚还未说话,便听孙策不满道:“区区二百连弩和五十台霹雳车,就能换我父亲报一时之辱?你们未免太看不起我们,除非……” 孙策脑子也不是不好用,既然对方有心赔偿,自然多多益善,说着便想狮子大开口。 贾诩闻言轻笑一声,折扇一收,说道:“那公子想如何?莫不是想和我们打一仗么?且不说孙破虏前番败于徐荣之手和我等没什么关系,我等收服徐荣之事自然与尊父子也没什么关系,而且公子觉得……我们是竹杠么?任由您敲?”说着,贾诩脸上的轻笑渐渐变得有些冷。 威胁! 妥妥的威胁! 不说虎贲军那些千奇百怪的战争装备,就是今天这群着甲率百分之百,战力骇人听闻的攻城士兵,天下能和其抗衡的军队就没有几支。 即便是孙坚兵力未损失在徐荣手里,就算是建制齐全,对上虎贲军,孙坚也不敢轻易说能够打赢。 孙坚这个人性格刚直,但也不是没有脑子,自己上官便是袁珣的亲叔叔,袁珣官职和袁珣不分上下,更是高出孙坚很多,若是此时起了冲突,袁珣杀他,天下也不会有帮他说话的,况且这次来的另一个盟友曹操似乎也和袁珣穿的是一条裤子。 人家袁珣也不是没有补偿自己,二百副连弩,五十架霹雳车,也能够让自己这五千多人战力提升一个档次了。 “文和先生言重了,我们乃是友军,况且冠军侯算是我的上官,我怎可能和他内讧,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倘若冠军侯对徐荣有其他安排,那我便配合冠军侯便是,希望果如冠军侯所说,这次安排能够影响讨董进程。” 贾诩手握折扇朝着孙坚拱手一礼,笑道:“孙将军深明大义,诩佩服。” 待得众人商议完成,曹操这才带着麾下将领登上城楼,此时城楼上的战斗已然进入尾声。 犹自负隅顽抗的敌军被虎贲军逐一绞杀,剩下的不是逃下城楼便是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孙将军这仗打得漂亮啊!”曹操大笑着朝着孙坚拱手道,“这仗之后,可算是报了孙将军前次败于徐荣手上之仇了。” 孙坚闻言苦笑一声没有接话,而是深深看了黄忠和他身后文士一眼。 且不说联军正面这边收拾战场,对城中徐荣余孽清缴,且说徐荣带着两千残兵顺利逃出阳翟城。 看着身后喊杀声渐渐平息的阳翟城,徐荣不甘的将头上的方巾一把扯了下来,狠狠置于地上。 他不服,却又不得不服。 不服的是自己自辽东出世参军,打过高句丽,打过鲜卑,打过乌丸,打过扶余……跟随董卓以后,打过羌邸,打过黄巾军,打过韩遂马腾西凉叛军,甚至能将另一个号称大汉名将的丁原逼入死局。 以他的战绩,称一声常胜将军不为过。 可是自从在战场上遇到袁珣,自己就像是遇到了一堵墙一般,如论如何将脑袋碰的血流如注,就是没法将这堵墙撞倒。 可让他不得不服的是,袁珣麾下军队实在是让人耳目一新,新的作战方式,新的作战阵营,配合新的武器,加上袁珣和其谋士那些让人胆寒的计谋,实在是让自己觉得对阵袁珣有心无力。 他已然有些生出阴影了。 袁珣的虎贲军那让人感到绝望的战斗机巧和战斗力,当真……让人羡慕啊! 那些士兵若是单个上战场厮杀,其实都不算什么,甚至身手有可能还没有西凉军中有些百战老卒来的强悍,可是若是让他们十几人形成军阵,那就有些恐怖了。 倘若自己麾下能有这么一支队伍,徐荣有信心纵横天下。 这次回洛阳,一定要加紧训练出一支似乎天生就为战场而生的军队! 可是…… 想到这里徐荣不禁自嘲一笑,回到洛阳自己还有机会么?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错了? 又败了,依旧败得快速。 只是比起上次,没有这么莫名其妙了。 徐荣恨恨看了身后逐渐远去的阳翟城一眼,不甘的一拉缰绳,带着两千多残兵顺颍洛道快速向洛阳方向逃走。 不多时,徐荣便来到了冠军县残骸附近,此时冠军县的断壁残垣静默如雪,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徐荣却是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心悸传来! 不对劲! 徐荣拉住缰绳,抬手止住部队前进,死死盯着冠军县的遗址。 太安静了,安静到似乎颍水之中连游鱼都没有,更别说有野兽鸟叫了。 就在此时,战鼓声想起,无数箭矢从冠军县遗址中射了出来,徐荣大喝一声,慌忙拔刀拨打,可是身后那群士兵却是不少人被射的人仰马翻。 果然有埋伏! 围三缺一,袁珣是把这一也堵死了。 徐荣一面拨打箭矢,一面后撤,心中却犹如明镜一般顿悟了。 霹雳车不计成本的投射,引得自己只能放近攻城士兵肉搏,趁机将精锐士兵派上来绞杀自己,逼得他不得不撤出阳翟,而伏兵于此…… 说起来,刚才在阳翟城下确实没有见过袁珣的身影来着…… 原来袁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阳翟城,而是自己啊…… 看着手下被这连绵不止的箭矢射的叫苦不迭,徐荣心中一阵绝望。 就在此时,道路尽头出现五六百手持连弩的骑兵,这骑兵徐荣也不陌生,便是当日被那叫做陈到的将领带领着将自己与吕布耍的团团转的夜不收。 “陷阵!陷阵!陷阵!” 随着三声高喝,从冠军县那残破的大门中走出两千浑身穿着精铁铠甲,连面上都带着恶鬼面甲的黑甲士兵,这些士兵背上背着五支短矛,手持圆盾和长矛,两千人的方阵杀气腾腾,如同一个移动的长矛城池,而他们身后,正是几百弩兵掩护着。 为首的将领也是那日自己攻击丁原并州军时,率领麾下军士抵住颓势的高顺。 陷阵营……比起在并州军时的七百勇士,此时的这两千陷阵营士兵,人人浑身上下被铁甲覆盖,只留着眼睛看得见,简直像是一个个钢铁巨怪,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脚步声伴随着杀意冲天。 徐荣丝毫不怀疑,若是对上这群怪物,自己的残兵会被杀的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那群陷阵营士兵从背上抽出短矛,似乎要投射了。 徐荣仰天长天一声,将手中的环刀丢于地上,大喝道:“住手!莫再徒造杀孽,放过我麾下士兵……徐子良,束手就擒……” “徐将军,别来无恙啊,袁某在这等你多时了。” 第四十九章 放狐归山 话音想起,那些陷阵营的重甲步兵从中分出一条空地,一个身着玄色兽面铠甲,头戴白玉束发冠的俊秀少年将帅骑在一匹浑身纯白的高头大马上自人群中而出,为他牵马的是一个黑面环眼大汉。 少年将帅还有几人骑在马上,其中一个手持长柄大刀的赤面大将尤为惹眼,他身后还有一个白面大耳的中年人,此人也是气质不凡。 而中年人身边是一个披头散发身穿文士服却又坦胸露乳的青年,青年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时不时偏头对那少年将帅说一句什么。 徐荣长叹一口气,抱拳对那为首的少年将帅道:“末将徐荣,见过冠军侯,末将请自缚,求冠军侯放过我手下这些士卒。” 袁珣微微一笑道:“都传徐子良爱兵如子,果然名不虚传,子良,降否?” 徐荣苦笑道:“某不才败于君侯之手,心服口服,可是忠臣不事二主,让我束手就擒可以,让我降了君侯,此话便不要再提了。” “还挺愚忠的。”袁珣偏头对郭嘉笑道,说完,转头对徐荣笑道:“我做这么多事情把你堵在这里,为的就是要你这个人,现在你宁死也不降我,我留你部下性命作甚?杀来吃肉么?” 徐荣听闻袁珣的话,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两次在战场上击败自己的少年将帅,那个被颍川百姓称为“活人神仙”立有生词的人居然口中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而且说得轻描淡写。 他丝毫不怀疑袁珣就是想这么做的。 而徐荣身后的两千残兵听到袁珣的话也是一阵骚动,刚想放下的武器再次又紧握起来。 “呵……”袁珣看到徐荣和他手下那困兽犹斗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随着他这一声轻笑,身后陷阵营齐齐用手中长矛敲打了一下盾牌,发出“轰”的一声整齐至极的闷响。 袁珣身后那个红脸大将也轻轻将刀竖起,另一只手拉紧了马缰,似乎只等袁珣一声令下,便飞马冲入徐荣军中展开屠杀。 “我已败了,我这区区继续残兵,君侯杀与不杀,又有何区别?”徐荣一抬手,制止了身后士兵的躁动,惨笑一声摇头道:“人各有志,相国对我徐荣有知遇之恩,昔年我跟随相国之时不过一介伯长,相国将我一步步提拔至心腹大将,若我今日投了君侯,之后若是再被人逼至绝境,彼时我再投他人背叛君侯?我若是如此反复之人,君侯何敢用我?” 啪啪啪啪…… 袁珣不禁鼓起掌来,笑道:“好歪理,这番话倒是说的本侯梅花反驳你,不过我倒是越发欣赏你了。” 徐荣苦笑不出声,摇头道:“败军之将,不敢又其他要求,君侯杀我一人便可。”说罢,摊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半跪于地闭上双眼,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看到自己主将如此,徐荣身后的士兵再次躁动起来,有人喝道:“将军何以如此,我等并未有怕死之人,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对!拼了!” “住嘴!!”徐荣闭着眼大喝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马革裹尸,某家死得其所,尔等若还当我是主将,就放下武器受降!” “啧啧啧……” 袁珣摇头轻笑一声:“徐将军果然我辈楷模,不过你为你的相国受死,你的相国会受你感动么?师兄,我嘴笨,你来说。” 笨个屁! 郭嘉翻了个白眼,将手中折扇随手插在领后,打马向前几步,冷笑道:“徐荣,虽说忠臣不事二主,可是也要主公值得才是,你一生戎马未有败绩,董卓对你好正常,可是你上次败于我家君侯之手,回去以后又如何?倘若不是李儒以死相保,想必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徐荣闻言浑身一震,却未接口。 郭嘉再次开口道:“你这次回去,你觉得你家主公即便是看在以前情分上不杀你,还能重用你么? 是,董仲颖在未进洛阳,犹是大汉西凉名将之时确实善待手下士卒,对待异族及洗凉百姓也是颇有仁名,但是现在呢? 董卓倒行逆施,导致天下人无不反他,他多疑残忍,我就问你,当董卓入主洛阳后,你们这些非西凉系的将领哪个不被排挤?从你伊始,到他所谓的义子吕布,你们真的受重用受信任么? 你善于军治,也不过是当个罪将对待,可那牛辅胡轸呢?分明是庸人之资,却是统领着西凉军,如此之人,也值得你以死相报? 徐荣啊徐荣,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你治军打仗之才放在整个大汉皆是屈指一数,但凡有点头脑的上官,都会提拔你,所谓的知遇之恩,放在哪里都是一样,所谓莹莹之珠,不会蒙尘,你就为了这样的人去效死? 我倒为你感到羞耻了。” 徐荣闭着眼睛,咬合肌不断的鼓动,可就是不说话。 此时,郭嘉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麻纸,下了马匹走到徐荣面前,随手丢在他面前的地上,冷哼道:“你在这里冥顽不灵,熟不知你在洛阳打的家小却被董卓制住,你此番败仗而归,莫说是你自己姓名,即便是你夫人和你那三岁的幼子也是性命难保,看看,这边是你效死的对象。 你莫要和我说这是李儒的权宜之计,是,你和李儒关系不错,李儒是保住了你一次性命,可是若你此番回去,李儒保得住你? 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主公在此冥顽不灵,简直可笑之极。” 徐荣听到自己妻儿消息,肩膀一挎,那张纸他根本不用看,自己家属被控制他出洛阳就知道,是故他打孙坚才打得如此卖力,谁知袁珣中间插了一脚,这才全线败退。 “可……可即便我投了冠军侯,我之妻儿也是死定了……我若殉国,相国说不定……” “哈!” 郭嘉冷笑道:“说不定董卓会把你妻儿烹杀!胡轸败于颍川,在洛阳已被抄家,若不是胡轸戴罪前往虎牢关支援,只怕早就死了,那可是西凉嫡系,你呢? 殉国……你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死了不叫殉国,董卓已然是天下公敌,你以为你在历史上会有什么好名声么? 徐荣,你也算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听说你治军颇严,麾下士兵对百姓秋毫不犯,可是董卓呢?你不知董卓在洛阳致使西凉军祸害百姓士族,搞得民不聊生,还挖开帝陵倒去财宝?你们这群人名声早就臭了,你现在死,不过落得个不仁不义之名,让天下拍手称快而已。” “……” 徐荣沉默片刻,睁开眼道:“可是我妻儿总在洛阳,改如何是好?” 袁珣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妻儿我只有安排,你也只能相信我不是么?” 徐荣闻言一愣,仰天长叹一声,抱拳对袁珣道:“罪将……愿降……” 袁珣闻言大喜,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走到徐荣面前扶起他,把臂笑道:“我有子良,如高祖得了淮阴侯!” …… 是夜,袁珣并没有回阳翟,而是纠集自己部队便在冠军县残骸扎下营寨,让黄忠去对孙坚交接连弩和霹雳车,当然所谓的连弩也不过就是徐荣军中的诸葛弩而已。 不过即便是诸葛弩,也让孙坚极为惊喜了,毕竟在孙坚看来,这种可以连发的弩已然是一种精巧至极的器物。 袁珣带着一众将领并未在帅帐之中宴饮,而是就在原来他第一次见到郭嘉的校场边上架起火堆,烤肉喝酒。 为徐荣一一介绍了现在军中主要将领和谋士之后,徐荣这才感叹袁珣麾下虽然人数不如董卓多,可是皆是精兵强将,尤其是得知贾诩也是董卓麾下出身,而被袁珣重用时,也不禁感叹袁珣用人不拘一格。 酒过三巡,周仓咋咋呼呼要和张飞角力相扑,在众人的起哄下,两个赤膊的壮汉在一众人围着中开始呼呼哈哈的相扑,气氛极为融洽。 徐荣虽是降将,可是袁珣也极为重视他,就让他坐在身边,和郭嘉荀彧贾诩商议后来计划,一面还和他谈笑两句,丝毫不避讳他,让徐荣心中也有了几分心安。 这小君侯……不,主公,和麾下将士打成一片,果真和一般人不一样。 “我军伤亡如何?” 听到袁珣说起此战伤亡,徐荣心中一阵,有些心虚,毕竟这一仗如果袁珣有伤亡,那都是自己所致。 荀彧闻言摇头道:“伤亡倒是不大,但是徐将军那些手下战力也很强,我们还是损失了三百余人。” 袁珣点头沉默片刻,虎贲军成军已久,也打了不少仗,他从一开始听到自己麾下伤亡而忧伤,到现在也算是能适应了。 “钦点弟兄们的遗体,统一掩埋在冠军县附近,若是有家属的,劳烦文若给与其家属‘烈士家属’称号,每月给与定额供养,若是工坊要人,优先提拔烈士家属,子女上学食宿费用皆是将军府负担,若是以后其子女要从军或入将军府当差,优先通过。” 荀彧闻言拱手道:“主公仁慈,如此一来,军中人人敢不为主公效死。” 徐荣在旁听了也是讶异于袁珣的话,原来袁珣麾下士兵若是战死,其家属这么受优待,每月供养不说,子女入学食宿皆是袁珣承担,而且还优先选拔从军入仕,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当真让他感到惊奇。 怪不得虎贲军战力如此之强,士卒们没了后顾之忧,当然能够一往无前!关键是什么“烈士家属”这种称号,这份荣誉能让这些家属在生活里都会抬起头来。 比起那些只吃军饷的,这样的一支军队不能常胜才是怪事。 袁珣轻轻一叹,摇头道:“文若此话倒是让我愧疚了,效死不效死且不说,弟兄们为了我连命都没了,我养其家属又算得了什么?这只是对兄弟们最后的补偿罢了,倘若有的选,我倒是希望他们活得好好的。” 徐荣点了点头,袁珣仁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同时也半跪抱手道:“荣……罪该万死……” 袁珣一愣,转头虚扶徐荣一下,笑道:“子良这是作甚?彼时你我各为其主,何罪之有?” 同时大点其头的也有在旁边的刘备,他心道,袁珣此番拉拢人心的手段比起他刘备来说,可谓是高明了不少,自己也该学学才是,所谓仁义,都是乱世之中的无双利器啊! 此时郭嘉喝下一口酒,探头道:“君瑜准备如何用子良将军?” 袁珣沉吟一下道:“虎贲军现在人数不多,要不然以子良之才,独自都督一军绰绰有余。” 郭嘉轻笑一声,说道:“我倒觉得,应放子良将军回归洛阳才是。” “什么?!” 郭嘉话一出,不但是袁珣,就连徐荣也是惊叫一声。 第五十章 行百步之策 郭嘉见众人惊讶,很是嚣张的哈哈一笑,这才说道:“既然君瑜你断定董卓即将撤往长安,也对此作了诸多应对,那么我们便从这些应对中下手,君瑜你聪慧过人,已将长安布为死局,董卓身死长安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你却是少了最关键一翻布置。” 徐荣闻言心中大惊,董卓要撤往长安的事情就算再西凉军中亦是绝密消息,几乎只有董卓和李儒本人知道,绝大部分西凉将领都无从知晓,徐荣还是以董卓对关中地带的布置推断出一二,没想到袁珣早已对长安做了布置。 听闻郭嘉的意思,还是对董卓的杀局! 袁珣却是来了兴趣,眉毛一挑,问道:“哦?那一环我考虑不周?” 郭嘉抿了口酒,目光灼灼道:“我们虽然在长安布下锦衣卫大网,可是在中枢却没有人策应,徐将军正好可以帮助我们填补这一块短版。” 荀彧闻言却是沉吟一下,摇头道:“徐荣将军固然有勇有谋,但是此次败仗回到洛阳必然被冷藏……” 郭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诚如文若所说,单凭徐将军势单力薄了些,但是莫不是忘了伪朝中未尝没有对董卓恨之入骨之人,比如司徒王允、文若的叔父荀爽等等,我们可分出一部分兵力佯做徐将军麾下西凉军随徐将军去往洛阳,彼时徐将军诈称击退我们再撤退,董卓虽然会发怒,但也不至于对徐将军如何,等到了长安,徐将军即可策应我等布置。” 荀彧闻言开口笑道:“大善!” 袁珣此时却察觉到徐荣愈发有些为难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徐荣的肩膀,说道:“子良切勿为背叛救主而于心不安,其实我们也不用你直面董卓。” 郭嘉点头道:“徐将军安心便是,其实我们在长安的布置,能够让董卓死个一百回不嫌多,让徐将军回长安填上短版的意思不过是让徐将军策应王司徒及我等行动,最主要是要保护王司徒的安全,莫要出了纰漏,毕竟即便我们在出谋划策,也做不到天衣无缝。” 徐荣闻言死死盯着袁珣道:“君侯此时将后续如此重要的计划透露于我知晓,还放我回归洛阳,不怕我回到洛阳后便将君侯计划告诉相国……董卓么?” 袁珣一愣,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信你。” 袁珣并未说太多,只说了我信你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却在徐荣心中掀起滔天的波澜。 我信你。 对待手下,还有什么话比这三个字还有用的? 同是人主,入洛阳,特别是天下反之的董卓,除了自己西凉系出身的将官谁都不信,可是反观袁珣,对待自己这样的新降之将,不但坦诚相待,还为自己铺好后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才是自己应该追寻的明主啊! 袁珣难道不知道倘若自己反水,不但袁珣派去跟随他徐荣回洛阳的几千士兵全部都会死于非命么?还有袁珣苦苦思量许久的计划就此泡汤,讨董也会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些代价无论哪一条,皆不是袁珣能够承受的,但是袁珣依旧选择了相信他。 徐荣深吸一口气,翻身而起,单膝跪地说道:“主公放心,为了主公之仇,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休要说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待董卓死后,你好好的回到我身边,我有的是用你的时候。” 袁珣嘿嘿一笑,再次拍了拍徐荣的肩膀,徐荣热上心头,只觉自己前半生跟随董卓算是白活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明主应该是这样才是。 看着袁珣轻而易举便收了徐荣的心,刘备不禁在心中万分点头,恨不得拿出竹卷把今日所见全部记下。 “这样,我给你补充三千锐士,诈称西凉军你带回洛阳为你效命,我会对外宣称你是看孙坚重新集齐大军和你在阳翟城下大战一场,你们两败俱伤,而孙坚还有后续援军到达,未免伤亡过重,你才撤回洛阳。” 徐荣点头称是,然后想了想,道:“主公何不派一大将随我入洛,也好防止我有力不逮,出了纰漏。” 徐荣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投桃报李,让袁珣派一个大将跟随徐荣,一来帮助徐荣,二来也是监视徐荣,这也是徐荣向袁珣纳的投名状。 袁珣闻言摇头道:“不行,原本补充士兵给你已经是冒了暴露风险,倘若还有一个陌生大将,太容易被怀疑,你自行决断便是,期间我会安排锦衣卫探子和你互通情报的。” 徐荣再次心头一热,点头道:“荣定不辱使命。” 袁珣点点头,想了想,凑近徐荣低声道:“子良,你回去后董卓应该第一时间便会迁都长安,撤离司隶前往关中,彼时为了保持董卓对你的信任,你还需击败追兵才是。” 徐荣奇怪的看了袁珣一眼,问道:“主公指什么?” 袁珣目光流转,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想必彼时孙文台和曹孟德会率军追击,你只需按照你的习惯应对便是。” “为何?” “董卓现在死不得,你也知道汉室式微,各路诸侯名为讨董,实际不过都是一群想着瓜分大汉血肉的恶狼,真正的乱世将要开始了,我们的诸多布置还未完成,董卓得在适合的时候死,而不是现在。” 徐荣闻言点了点头,抱拳道:“主公放心,荣知晓了。” 袁珣沉默片刻,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子良,还有一事是我私人所请,无关天下大事,按说不该拜托子良,可是不将此事拜托与你,我心中实在不安……” 徐荣闻言要抱拳,却被袁珣身手压了下来,徐荣只好道:“主公有何事请说便是,荣即便粉身碎骨亦为主公办妥此事。” 袁珣闭上眼沉默片刻,这才叹气说道:“子良也知我与董卓那孙女董白有婚姻之名,当日我为带族人逃出洛阳,以婚姻利用于她,现在想来伤她颇深,我心中有愧,此番图谋董卓若是成功,以世家对董卓的仇怨,一定会夷其三族,董白虽是董卓之孙,但是无辜,倘若可能的话……子良且救她一救……董氏族人无辜者,子良也请救上一救……毕竟我和董卓的仇,以他本人命抵便是,与其族妇孺并没有关系。” 徐荣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也是一叹,若是袁珣说只救董白一人,可能是儿女私情,可是袁珣却让徐荣救董氏妇孺,这就是仁慈了。 董卓和袁珣有杀父祖之仇,天下皆知,换作其他人,怕也是夷族抄家不能解恨。 徐荣点头道:“主公放心,只要徐荣还在,必不让小姐和董氏妇孺出事。” 袁珣摇头道:“尽力即可,还是以策应王司徒及荀司空为主才是。” …… 第二天,袁珣目送徐荣带着自己两千残兵和三千余换了西凉军军服的虎贲军士兵离去,这才开拔进了阳翟城。 阳翟城中,孙坚和曹操正在修整,顺便联络地方世家乡绅,以求名声,设宴便设在那颍川楼中。 这想必是曹操想出来的,以孙坚的武夫性格,打破他的脑袋他也想不出这个。 袁珣安顿好麾下士兵,与黄忠陈到汇合,换了身轻便直裰,这才来到了颍川楼。 孙坚原本心心念念能够见到那个让自己吃了瘪的降将徐荣,可是却听袁珣说并未追到徐荣,他虽然心中怀疑其中有猫腻,但是也说不上来袁珣有任何放走徐荣的动机,这才做了罢。 袁珣曹操孙坚三人一合计,孙坚提出虽然兵贵神速,但是此时进攻洛阳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一来虎牢关交战正酣,听闻董卓已增派第二波援军前往虎牢关,此时只怕才出洛阳,若是此时他们去了洛阳,很可能援军调转马头回来。 其二是虽然与徐荣胜的并不吃力,但是孙坚的参军也需要修整一翻才能打仗,特别是一些兵器甲胄的补充。 而且袁珣送来的诸葛弩和霹雳车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演练才能形成最大战斗力。 曹操也是同样如此,作为和袁珣关系比较亲近的关东军指挥官之一,曹操很早便找袁珣以粮草购买了一批霹雳车,此番还未实战,也需要在虎贲军掷弹兵本部训练下才能形成战斗力。 毕竟面对的是董卓,天下军力最为雄厚的军阀,由不得二人不谨慎。 最重要的是曹操此战过后,曹操好不容易才在颍川累积下名声,让颍川世族对他侧目,算是改变了他在颍川部分世族眼中“宦官之后”的形象,当然要刷一波存在感才行,最好能笼络一些名士为其所用。 袁珣那堪称“豪华”的谋士团,早就让曹操垂涎三尺了。 你别说,期间还真有一人投了曹操,此人虽不是颍川人士,乃是陈留平丘人,但是却一直在颍川荀家书院求学,荀家撤离后,此人来不及撤走,便一直隐居与阳翟城中,此番得到荀攸的推荐,直接投了曹操。 此人便是平丘人毛阶。 毛阶的加入也让曹操欣喜万分,反观袁珣听闻了这个消息,却一直用幽怨的目光时不时看荀彧,搞得荀彧时常尴尬万分。 袁珣的意思荀彧哪能不了解呢?作为袁珣重要的谋士,荀彧居然把推荐毛阶的机会让给了荀攸,你让袁珣岂能不幽怨。 但是荀彧也是哭笑不得啊,你袁大公子本就扬名与颍川,颍川年轻一辈荀彧自己在袁珣麾下,郭嘉戏志才等水镜一众英才皆是袁珣的师兄,你还要怎么让荀彧推荐啊? “没了?” “没了……真没了!要不君侯你让奉孝推荐一个?” 郭嘉闻言仿若没听见一般展开折扇咳嗽着从颍川楼往下看…… 这几天算是无所事事的过去了,但是这一天,袁珣突然听闻洛阳派来使者求见孙坚,孙坚来请袁珣和曹操,等到二人到了孙坚帅帐,却见来人正是董卓麾下将领李傕! 第五十一章 江东孙郎乃良配 “你……确定祖父他真是这么说的?” 董白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那透着些许蓝色的眼眸立马开始孕育出雾气。 “小姐,我是听到文优先生说您虽与那小袁贼拜了堂,但是却是那恶贼骗婚所致,且小姐你尚且是完璧之身,算不得真正成过婚,孙坚有一子名为策,有乃父之风,听说长得也英俊帅气,江东多称‘孙郎’,实乃小姐你的良配……” “所以祖父同意了?” “奴婢没敢听完,但是我看文优先生出来时那心满意足的样子,相国他……” 咣当……! 董白狠狠一扫,将手边的一只颇为精致的白玉老虎扫到地上,柳眉一皱,将眼中烟雾一擦,娇喝道:“哼!什么良配,就是孙坚在颍川一路高歌猛进,即将兵抵洛阳,他李文优怕了而已!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我将他当姑父,他却欲拿我董白当货物卖给那姓孙的!休想!” 说着董白转身从墙上一把取下挂着的一柄异族样式的弯刀,怒气冲冲的朝外走去,边走边气道:“我今日遍去问问拿李文优,他凭什么能决定我嫁得谁!况且……哼!” “小姐……!小姐……!小姐啊!” 董白脚步太快,那羌族丫鬟赤珠又不惯穿汉裙曲裾,生生也没追上董白,只能眼睁睁看着董白出了相国府,翻身骑上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小姐……你……你这是何苦呢?”其实作为董白多年的贴身丫鬟,赤珠哪里不知道董白并非是因例如擅作主张用她得婚事来换取孙氏支持董氏,说到底还是因为…… 今日之事,不要说是孙坚的儿子,即便是皇帝的儿子来了也不行。 唉……也不知道那个贼子到底给小姐下了什么咒,让小姐即便被骗,依旧是对他死心塌地…… 赤珠想了想董白的脾性,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相国,以免董白在激动之下真的伤了李儒,那才是不好,想罢,只好加快脚步朝着董卓书房跑了过去。 …… 这边李儒正在自家书房中处理公文,只听前厅一阵骚乱,他皱眉起身,喝道:“何事骚乱?!成何体统!” 外面一个家丁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小姐持刀打进府里,我们不敢拦啊!” 李儒微微沉吟一下,皱眉道:“拦什么,带她进来,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 不多时,董白单手持刀,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上挂了彩的家丁护院,都是拿着棍棒,却不敢近董白的身。 这可是渭阳君啊!相国的亲孙女,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李儒见董白那气鼓鼓的样子,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微微一笑也不慌张,笑问道:“什么风把玉奴你吹到了姑父这里?” “我呸!”董白刀尖直指李儒,娇喝道:“你少给我在这里假惺惺,是不是你提议让我嫁给那孙坚的儿子以换取孙坚投靠祖父?我可没有你这等拿小辈婚姻去换前途的姑父,李文优,今日你若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让你血溅三尺,然后我自杀谢罪便是!” “玉奴!!!” 李儒还未说话,遍听旁边一声惊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相貌有些粗犷的夫人惊恐的看着气势汹汹的董白,这妇人相貌和五大三粗的董卓有些相似,也是满脸横肉的样子,便是董卓的二女儿董氏,也是李儒的正妻。 “玉奴,你这是作甚?为何持刀对着你姑父?!” 看到自己姑母,董白指着李儒的刀顿了顿,然后慢慢放了下来,自己从小父母早逝,姑母董氏最为照顾自己,在董白心中,董氏就像她的母亲一般,看到董氏,董白心中的委屈彻底浮了上来,一双幽兰美目也涌出泪水。 “姑母……”董白把刀一扔,扑进董氏怀中,哇一声哭了出来。 原本董氏还因董白持刀直指李儒而惊恐,现在看自家可人儿在怀中哭的如此伤心,也不禁心疼万分,赶忙紧紧拥住董白,抚摸她的头发,安慰问道:“好玉奴,好孩子,这是怎么了,因何哭的如此伤心……哎哟,我的可人儿,你别哭了……” 听到董氏的话,董白哭的更是伤心,董氏手忙脚乱的帮她擦去眼泪,问道:“玉奴,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你姑父欺负你了?”说着,董氏狠狠剜了李儒一眼,尖声喝道:“李文优,你给我说,你做了什么事,为何玉奴如此委屈!?” 李儒苦笑一声,抱拳道:“夫人这是什么话,为夫岂是那种人?” “你少在我面前拽文,什么为夫,你……” “他逼我嫁给那孙坚的儿子!呜呜……” 董氏迷茫的看了委屈巴巴说话的董白一眼,迷糊问道:“孙坚是何人?洛阳贵族之中道没听过这一号,不过你姑父能看上的人,想必品貌才气也不会差啊……” “姑母,你是不知道,孙坚便是关东联军左路先锋,在颍川打了好几场胜仗,让祖父也颇为头疼,李文优居然想拿我去与孙坚联姻,换取左路和平,让孙坚投靠我们!”董白恨恨看着李文优,把头埋在董氏怀中委屈的哭道。 “什么!?”董氏一听,眉毛倒竖,一手拥住董白,一手指着李儒的鼻子遍大骂起来。 “李文优,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打仗打不赢你让我们玉奴去联姻!打仗打不赢你李文优应该自刎谢罪才是,你凭什么牺牲我们玉奴?啊!?我们董氏世代经营西凉,前几年多少羌人异族求娶我的玉奴我爹他都没同意,那就是因为我们董氏不需要和任何人联姻! 哦,现在你当上我爹的谋主,你能耐了,你居然敢让我们玉奴去联姻!你自己怎么不去?!要我说,这事儿啊!没商量!哼!我爹来了他也不好使!我倒要看看谁敢让我们家玉奴去联姻,我们玉奴就嫁自己喜欢的男人!” 董卓这女儿乃是长女,年轻时也是西凉强横惯了的,在西凉还有“斑斓虎”的匪号,和李儒结婚后,李儒又是个儒生性格,哪里是她这斑斓虎的对手,话都说不出来就被一顿抢白,被气得直吹胡子。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你个妇人你懂什么?你……” “我管你什么妇人之见!你今日让玉奴嫁一个试试!玉奴,去,把地上的刀捡给我!今日有姑母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董氏冷哼一声,撸了撸袖管,结果董白递来的弯刀,大马金刀的往董白身前一站,如母老虎护着幼崽一般将董白护在身后。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还不将刀放下,成何体统你这是!”李儒看自家夫人无理取闹,气的脸都白了,可他毕竟是书生,虽然会点剑术,但也不能和自己媳妇儿动手不是,只好一面揪胡子,一面朝着董氏走去。 “你别过来啊!过来我真砍你啦!”董氏龇牙咧嘴的朝着李儒挥舞着手里的刀。 “胡闹!还不给我把刀放下!你们想闹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内院门口传来一声大喝,众人吓了一跳,向门看去,只见董卓站在门口,一张老脸都黑了,瞪着在场的几人。 董氏见父亲来,也吓了一跳,赶紧将刀一扔,手足无措的看着父亲。 李儒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叉手弯腰超董卓行礼:“儒见过相国。” 董卓皱眉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得了得了,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朝堂上,况且这事儿算是家室,便不要叫我相国了。” “是,岳父大人……劳累岳父大人亲自前来,让儒诚惶诚恐……” “哼!李文优啊李文优,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连个女人都管不住!”董卓没好气的回了一声,任由李儒苦笑对之,这才转头瞪向自己的女儿说道:“稀奇啊,我董卓的女儿居然对自己的夫婿拔刀相向,如何,你要谋杀亲夫焉?传出去让人家如何看我们董氏?说我们是蛮荒之人不懂礼教?!我是不是平时太宠你了?” 董氏不怕李儒,但是对自己父亲却是十分的敬畏,听到董卓的话,赶紧做了个万福,委屈的抽噎道:“父亲误会女儿了,女儿且不是为了自己,若是平时,女儿受了欺负,忍忍也就是了,可此次乃是李文优他……” 董氏话还未说完,就听董卓冷笑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脾性我哪有不知道,文优他平时能欺负你?” 董氏被董卓一声呛白,噎得话都说不出来,又听董卓说道:“此事我知晓了,也是我的意思,行了,玉奴和我回相国府,此事就这么罢了,不要再议!” “父亲……!” “别说了!” 董白听到董卓的话,像是被雷击一般呆立当场,不可置信的问道:“祖父……你真的要拿我去换颍川和平么?”说着,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颗颗落下。 董卓听闻董白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刺痛,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玉奴,记住了,你是董氏的一员……” 董白哭着喊道:“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 董卓闻言喝断董白的话。 “袁珣是么?!哈……你被他骗一次还不够么?还想被他骗第二次?!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我告诉你,他父祖乃我亲自所杀,就算是我同意,你以为他会接受你么?!而且我董卓的孙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非他袁珣不可?! 袁家和我董家早已是势不两立,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早晚有一天,我要剥下那小袁贼的皮做灯笼,到时候你就抱着灯笼睹物思人便是! 在此这前,孙家,你不嫁,也得嫁,嫁也得嫁!孙坚乃当世英雄,他儿子也是人中之龙,嫁他你不亏!”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宁愿死,也不嫁孙策!我恨你们……!”董白一听,哭喊一声,转头头也不回的跑出李儒府邸。 李儒朝着旁边侍卫示意跟上董白,以防董白做什么傻事。 董氏哪里敢和董卓直面,董白跑了之后,便赶紧告退溜走。 董卓凝视着董白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语,许久之后才厉吼一声:“袁珣!吾必拿下你头颅!” 李儒等董卓吼完发泄完,这才走上来劝道:“相国勿扰,玉奴还小,等她再大一些,一定能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董卓苦笑一声说道:“这小袁贼到底对玉奴做了什么,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李儒叹口气说道:“玉奴毕竟情窦初开,袁珣又是少年有成……唉……” 董卓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说得对,迁都之事还需加快进程,洛阳不是久留之地,关中背靠西凉,才是咱们说的算,你赶紧安排妥当了,联姻迁都我们两头走,等到那群关东蛮子自行崩溃,彼时便是我等天下。” “喏!” 第五十二章 泣血蝇虫笑苍天 董卓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就如同他废帝换帝然后迅速当上相国,将董白嫁给袁珣一样快。 整个还都长安的计划从他和李儒敲定到开始实施,用了不过四天。 而这四天里,他杀了三个九卿,数以十记的朝臣,终于在一天早场时接受了以王允荀爽杨彪为首的朝臣们跪地山呼“英明”。 而对于洛阳城的百姓,董卓更是粗暴的纵容麾下士兵肆意抢劫他们的财物粮食,烧毁他们的住所,粮食在董卓的手上,洛阳周边百姓想不跟着董卓撤离也不行啊,毕竟人人都需要活下去。 而洛阳在这场浩劫中,直接变成了人间鬼蜮,街头倒毙在刀锋之下的尸体遍地都是,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两具身材婀娜的赤裸尸体,只不过让人见了毛骨悚然就是了。 洛阳城中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一股腐尸的臭味,让人闻了直想作呕。 自周平王迁都洛邑以来,这座千年的古都迎来了对于它来说最大的一次劫难。 至于小皇帝刘协,董卓可能在意他的意见么?董卓不但不在意他的意见,甚至直接让调配回来的吕布掘开了洛阳周边历代汉室帝陵,大肆盗窃帝陵之中的财物随葬。 “相国,城中还有几万百姓不愿随军前往长安。” 听到金吾卫李肃的话,站在皇城之上俯瞰处处冒浓烟洛阳城的董卓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冷冷对李肃说道:“老夫人和小姐他们出城没有?” 李肃点了点头说道:“出城了,已然往西行去二十多里路了,帝架和百官也都出了城。” 董卓点了点头,再次扫视洛阳城一眼,道:“备马,走,李肃,你听好了,本相出城之后,你……烧了洛阳城。” 李肃闻言瞳孔一缩,惊道:“相国……这……!” “我即便是走,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砖一瓦,我说……火烧洛阳!” 董卓瞪了李肃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下城楼…… …… 冲天的火焰在城中不断升起,终于,那个曾若巨兽一般的城池彻底被火焰包裹,散发出的热风让离着洛阳十多里的李肃面上的寒毛也渐渐弯曲。 李肃似乎还能听到火焰中那些百姓……或者说冤魂的哀嚎……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拉马缰,带着自己的队伍向西追去。 董卓为何急于撤退? 因为前去颍川劝说孙坚和他联姻并投诚的李傕给他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孙坚拒绝了,拒绝了联姻,拒绝了提孙坚为车骑将军的好意,更拒绝了董卓“凡孙家子弟者,可在侯爵任意选择”的巨大好处。 而让董卓心中更是不安的是李傕带回来的另一个重磅消息,董卓最恨的两个人,也是“背叛”他的两个人全在孙坚军中。 曹操和…… 袁珣! 这两人一个欺骗董白婚姻,刺杀西凉军军官,劫持废帝逃出洛阳,一个更是想刺杀他。 若说整个联军中董卓最想杀的两个人,一定是曹操和袁珣无疑。 但是若说最让董卓忌惮的,也就是曹操袁珣,外加一个勇猛非凡的孙坚。 怪不得……怪不得孙坚败于徐荣之手还能在极为快速的情况下反戈一击。 怪不得用兵如神同徐荣者,也只能放弃阳翟城,带着部分麾下士兵仓惶逃回洛阳…… 袁珣…… 又是袁珣! 这人似乎是天生就克制董卓,他原本顺利无比的计划,遇到袁珣就出现纰漏,袁珣就像是扎在他心口的刺一般,动轴就给他一击,而且都还是很致命的! 袁珣……!!! 这一场大火不只是烧毁了洛阳城,也烧毁了徐荣心中对董卓的最后一点忠诚。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远处即使白天也被火光映红的天空,然后转头死死看向董卓的车架。 董卓……该死! 冠军侯……主公说的没错,董卓更本不值得任何“人”为他效忠,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也会在城中还有数万百姓的情况下三思,拿屠城与这种事情相比,屠城简直就是一种老天爷才有的仁慈了! 长安! 长安! 只要到了那里,就是董卓的死期! 护卫在董卓旁边的吕布感受到一股有若似无的杀气袭来,他警觉的转头,却见徐荣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他狐疑的看了看徐荣,再看了看董卓的车架,再看看几十里外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若有所思的再看向徐荣。 此时徐荣正在盯着董卓车架,目光正好与吕布撞上,心中顿时一惊,但他却见吕布好似没看到他正死死瞪着董卓车架一般,彷如无事一般移开目光。 徐荣长吁一口气,不敢在随意表漏出自己的杀机,同时对吕布也是升起一丝好奇。 他…… 徐荣自嘲摇了摇头,自虎牢关顺利撤下来的吕布现在极为受宠,已然被提为北中郎将,顶替了辞官而去的卢植。 不紧跟董卓的步伐,吕布怎能拥有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呢? “奉先。” 吕布倒提着方天戟骑在赤兔马上,听闻车架内董卓呼唤自己,赶紧一夹马腹来到马车窗前。 马车中的董卓微微挑开车帘问道:“牛辅他们顺利撤下来了么?” 吕布将方天戟挂在得胜钩上,抱拳道:“义父放心,那群所谓关东群雄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猛攻虎牢关几天攻不下,听闻孙坚他们在颍川打了胜仗,直接莫名其妙的停下了攻击,就在成皋城中没了任何下文……是故我才能从容回到洛阳,想必牛帅此时也带着部队往河内向长安进发了。” 董卓闻言冷笑一声道:“什么讨董联军,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之人罢了,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我提拔上来的,什么德行某家嘴上清楚,除了袁本初等寥寥数人,也就是一群逐利鼠辈尔,能打得过奉先和牛辅才有怪事了,不过也是我儿勇猛,我婿能战。” 吕布闻言心中也是一喜,嘴上却道:“义父说的是,这群所谓诸侯不过尔尔,若是让孩儿带领一支大军此时回马一枪,我势必能诛杀贼酋袁本初才是。” 董卓呵呵笑道:“我儿莫急,这群人面和心不和,我们撤往长安不过是给他们内讧让出机会罢了,你看着,不出月旬,关东诸贼必乱,他们自己狗咬狗一嘴毛,也不用我们动手了。” 吕布抱拳恭维道:“义父英明。” …… 撤往长安的百官队伍中,一支由四架马车组成的车队尤为惹眼,因为除了第一架是一架乌蓬马车,其后三架皆是由油布蒙上,可是从露出的一角还是能看见乃是一些古卷竹简。 领头的乌蓬马车一支洁白的素手轻轻掀开车帘,车内佳人长得柳眉细目,温婉可人,也是少见的美人。 “父亲……这样的人也值得您之冠军县投奔么?” 那少女搂着一个女童,看着那片已然被烧红的天空和滚滚的浓烟迷惘的问道。 一个身穿文士服的六旬老人正坐在车内,闻言倔强的将头偏向一边,皱眉说道:“至此天下大乱,难道是一人之过焉?那若是没有袁本初他们骑兵反董,天下不就太平了么?” 少女看着自己父亲问道:“是么?凭相国的所作所为,真的能让天下太平么?” 老人闻言一滞,轻轻叹口气道:“这天下乱了,嗜血的蝇虫岂有无辜者?哪里能说谁对谁错?谁敢保证倘若是袁氏做了相国现在的位置,便能让天下太平安康?” 少女想了想,轻声道:“我想,他可以……他也做到过不是么?” 老人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哪也不过是一县之地罢了,那么我便问你,倘若他不入洛阳,不与朝争,岂有今日之地位?说白了,秦失其鹿,天下逐之,他也不过是逐鹿的虎狼之一罢了,我听说他走的时候也一把火烧了冠军县,与相国今日所为有何不同。” 少女听了老人的话,轻轻一叹道:“在冠军时,我曾听他哼唱过一首洛调,齐词并不工整,却也深意十足,引人发思……彼时我还不懂其意,今日我懂了,他和相国,终究有所不同……他想必是百姓簇拥着离开的,而相国……” 少女顺着车子看向后方浩浩荡荡看不到尾的百姓队伍,再次叹了口气。 “哦?什么曲子?快快唱来听听。”老者是个乐痴,一听有曲可听,立马将什么天下大势抛诸脑后,连连向少女发问。 少女拍着身边熟睡女童的后背,轻开檀口吟唱起来。 “千古悠悠,多少冤魂嗟叹。 空怅惘,人寰无限,丛生哀怨。 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 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 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 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老者听闻少女声音婉转沉重,心中也是戚戚不已,此歌浑然不像那些洛水小调一般说些情情爱爱,轻松写意,而是浑厚无比,同时也沉重无比…… “泣血蝇虫笑苍天……”老人沉沉叹了口气说道:“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想来,他真的和别人不同……” “爹,我觉得我们就不应离开冠军县……”少女接口道。 老人一皱眉,摇头道:“老夫身怀治士之才,屈尊在那县城之中做一个教孩童读书的西席先生是怎么回事?而董公却给了我东中郎将的位置,放心,此役过后,我必能规劝相国行为,使相国专心治国。” 少女还想什么,但看着自己父亲那倔强模样,多少心里话都化作了一声幽幽轻叹。 老天保佑……他能平安无事才好……倘若他真的能够扶正社稷,这才是天下之福? 不,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成功的。 …… 老天有没有听到蔡琰祈祷倒是不知道,但是蔡琰那首凄然雄壮的曲子却是被不远处流民之中一个老道士模样的老者听到了。 这老道士鹤发童颜,若不是那道袍已然有些陈旧,倒是一副仙风道骨。 老道听闻那首曲子,长叹一声,并未说话。 此时,一个小道童走到他身边,老道顺手抚摸小道童的头顶。 “师父,老是摸我头,真的会长不高的……” 小童不满的抱怨道,若是细细观看,才能发现这小道童虽然只是十二三岁少年模样,可是喉结和眼角细纹都说明他已然成年许久。 “让你去发食物如何了?” “师父,我们才有多少食物,就算是发完了,也就让身边这几个略略填饱一下肚子罢了……这董卓,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他这般倒行逆施,当真不怕道尊降罪吗?师父说的破军,就是指他?锦衣卫那边不是有命令,让我们尾随入长安,不若想办法弄死他才好……!” 老道拍了那道童脑袋一下,怒道:“你当为师是童渊王越那般的人么?以为师的武艺,只怕还未近身便被董贼身边的吕布杀了!” “师父不是仙人么……” “屁的仙人,会点易经演算和障眼法就叫仙人,那天下仙人多了去了,别人不说,就那于吉的幻术就比为师的厉害些许!而且破军也不是董卓……这么一说,最近的卦象为师倒是看不太懂了……” 若是袁绍在这里,定会一眼便认出,这对师徒便是当日他推荐给蹇硕,用以毒杀灵帝的“仙人”左慈和他徒弟葛玄! 第五十三章 泣血蝇虫笑苍天 二 即使袁珣早已预料到董卓会烧洛阳城以驱赶百姓去关中,但还是被眼前惨绝人寰的鬼蜮镜像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 也许是老天垂怜这人间炼狱,在大火燃烧三天之后,一场连绵的春雨降下,终于将烧了三天的洛阳城大火逐渐熄灭。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断壁残垣和犹自在冒着青烟的城池依旧让袁珣不敢辨认。 这还是自己熟知的洛阳城? 还在冒烟的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已然烧的蜷缩在一起不成人形的焦尸,空气中带着刺鼻焦胡臭味,让人闻之作呕。 以前正阳街现在已然辨认不出模样,就连地上的积水都带着黑漆漆的焦炭色。 “呕……” 突然前方探路的士兵们纷纷呕吐起来,袁珣、曹操、孙坚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些许凝重。 “我和曹奋武前去一观,冠军候怕莫要往前了。” 经过这几天的合作,孙坚也看出袁珣虽然性格上带有一些世家公子的骄纵,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合格的主帅,但是孙坚已然不觉得世家子出身的袁珣能够适应前方那种景象。 袁珣摇了摇头,默默道:“我等未及时赶到洛阳制止这场浩劫,实乃我等之错,我理应前去一看。”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也罢,你就随我们前去看看,我是不应该随时将你当做子修一般才是。” 这话一出,旁边的曹昂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并未说话。 一行人往前不过几十步,遍见洛水旁一千多焦尸相簇拥在一起,组成一座骇人至极的尸山,因为被大火灼烧的关系,焦尸都连在了一起,有士兵强忍着恶心试图动手将焦尸分开,可是长毛一扒拉之下,那焦尸便像是焦炭一般节节断裂开来。 袁珣见此还好,待他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到洛水河中的样子时,不禁面色发白,强忍的呕意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跳下马儿,跑到一旁去吐得黄疸水都吐了出来! 那洛水之中河面上全是为了躲避大火跳入河中的百姓,可是那些百姓的尸体全是如同被煮烂的鹿肉一般肉色白嫩,甚至很多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而河面上也飘着一层黄橙橙的油脂,整条洛水便如同一口装着炖肉的大锅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想必是董卓火烧洛阳城后,不愿离开的百姓无处可逃,只得跳入洛水之中求生,哪知道整个人少的洛阳城便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灶台,将洛水这口大锅中的水烧的滚沸,跳入洛水中的百姓开始还好,等到发现洛水开始沸腾以后,已然无处可逃。 “董贼!这般倒行逆施,不怕天谴吗!!!” 孙坚见此人间惨状,不禁跳脚怒骂,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曹操抿着嘴没有说话,摇头道:“君瑜说得对,我们早到个几天,也许就能阻止这场浩劫了,实乃我三人之过啊……”说着,转头看着吐得眼泪水直流的袁珣深深叹了口气。 孙坚摇头叹道:“其实即便我等早早赶到,也不可能短时间攻下洛阳,以董贼之残暴,我等还是没办法阻止……只是苦了这些惨死大火中的冤魂了。” 说着,孙坚咬牙道:“斥候怎的还不归来,董贼带着大批百姓,哪里能走远,此时我们加紧追,还能追上!某家必拿下他那脑袋祭奠洛阳百姓!” 就在此时,就像回应孙坚的话一般,曹操排出的斥候飞马来报:“报!!!百里外发现大队百姓西行踪影!” 曹操眼睛一亮,面色狰狞的冷笑道:“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董贼裹挟百姓西去关中,终究还是被我们拿到了尾巴!哼,文台兄,咱们这就快马加鞭追上他们,一句拿下董卓的狗头!” 孙坚闻言哈哈哈大笑,笑罢虎目一瞪,冷然道:“同去!” 随即三人厉兵秣马快速出发,朝西追去。 而在此时,正在行进中的董卓队伍,吕布忽然看到徐荣正在和李儒激烈争辩着什么,他忍不住好奇驭马靠近。 徐荣可以说是他在西凉军中唯一熟识的将领,毕竟二人合作过多次,他对于徐荣治军严谨,熟通兵法很是佩服,所以对徐荣也很有好感,二人遂称不上朋友,但是对于在西凉军中举目无亲的吕布来说,徐荣算是他不反感的人之一。 但是徐荣今天很奇怪,他很确定,今日白天那对相国散发出的杀气就是出自徐荣,按说以徐荣对董卓的忠诚,一定不会对董卓坏了杀心。 想必是董卓对于洛阳城的所施的暴行引起了徐荣的反感! 徐荣毕竟也是吕布所熟识西凉军将领中最为正直的人。 就连吕布在看到熊熊燃烧的洛阳城,和洛阳城中那若有似无的惨叫声之后,也毛骨悚然。 洛阳乃帝国东都,难道董卓就不曾怀有意思敬畏之心么? 果然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啊! 吕布自忖还是没有董卓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豪气。 “还得历练才是……”吕布自嘲一笑,可是心底始终还是对董卓那种对待自己地方百姓都下达如此命令存在着意思本能上的排斥。 屠城和这样的屠杀是有区别的,至少屠城能够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可是这样的行为,除了损人不利己还能怎么样呢? 反观朝中大臣们和一些西凉军中人士,只怕对董卓这样的行为也很是不齿? “子良,我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徐荣冷笑着对李儒说道,“你亦是读圣人文字长大的,和我这弃文从武的武夫不同,你明知相国此举天理不容,居然不加以劝导?你真是枉读圣贤书!” “相国心意已决……我能有什么办法?”李儒见好友暴怒,也苦笑这解释起来。 “哈!我当真是瞎了双眼,居然还指望你匡扶相国行为,想必这火烧洛阳的计划与你李文优也脱不了干系!” 李儒眉头一皱,冷声道:“是!这火烧洛阳的计划便是我李文优所想,那又如何?” “又如何?”徐荣怒道,“你也不怕那洛阳的五万冤魂来梦里来找你!你李文优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儒一愣,面色慢慢涨红,恼羞成怒道:“这是乱世!徐子良,这是乱世!这不是什么特娘的太平盛世!我们不撤,难道等着那群关东贼子来拿我们的项上人头吗? 那几万百姓让任何一个关东贼子得到,你知道要为贼军填补多少兵力,要为他们打造多少兵器么? 洛阳城如果完好如初,任何人得了,都将兵锋直指长安! 是,洛阳人就是人,西凉人便不是人?!当年羌袛马踏西凉,搞得西凉民不聊生的时候这群洛阳人在哪?西凉遍地战火,家园不在,村无犬吠鸡鸣的时候,洛阳人在哪?所以你凭什么让我怜惜这群该死的洛阳人?!凭什么?!” “……李文优,你疯了……!” 李儒怒吼道:“我告诉你徐子良!我也是有良心的,我有!可是只要能保证相国当政,平定西凉,还西凉一个平平安安,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谁能给西凉人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我愿意为那个人下地狱!所以你不要跟我提什么圣人文字!我只知道西凉人需要一条活路!” “……” 徐荣闻言愣了片刻,这才摇了摇头,神情落寞的往后走。 而李儒看着徐荣远去的背影,也是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我……我也是有良心的…我……”说着,深深低下了头,身体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彷如老去十岁。 徐荣骑马往本阵走去,忽然看到骑在赤兔上看着他的吕布,他愣了愣,刚才和李儒争辩的激烈,倒没发现吕布就在旁边偷听啊。 “子良恕罪……在下并非有意偷听你文优先生的对话……”吕布和徐荣关系不错,急忙抱拳道。 徐荣苦笑片刻,摇摇头道:“都是小事,不要再提了,只是……哎……” 吕布也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某家也没想到撤离洛阳会搞出这般事情……原本以为只需驱赶百姓尾随我们撤离便是,那些上位者的心,我等习武之人实在是不懂啊!” 徐荣点了点头,说道:“也许是我不对,也许是文优做得对,我们为将者也只需听从上峰命令,把仗打好便是。” “子良豁达,所言有理。” 二人解释心有默契的并未提及今日徐荣对董卓车架面漏杀机之事。 徐荣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说道:“说道如此,我需要奉先帮一个忙。” 吕布闻言挑眉道:“子良但说无妨。” 徐荣沉声道:“我们有大批百姓需要监管……不,护送至长安,整个队伍不会有多快,你也知道,虎牢关下那群乌合之众被你和牛将军打疼了,浑然无胆来洛阳,但是颍川的袁珣孙坚曹操皆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吕布点头问道:“子良是担心他们快马加鞭追将上来?” 徐荣点头道:“奉先聪慧,我们主力部队都在牛将军麾下,本部并无许多兵马,而且百姓又多,袁珣他们一旦追上百姓,必然知道相国车架就在人流尽头,更会不惜马力追击,必然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只需布下伏兵,必可重创于他们!” 吕布闻言眼中大亮,说道:“好计策!” 徐荣笑道:“可是你也知晓,我撤回颍川已然受到了相国不满,他必然不会听从我的意见,还劳烦奉先与我同引兵前往身后三十里处埋伏,等到见到追兵,可趁乱掩杀!” 袁珣说的对,董卓的在位,无论于公于私对徐荣来说都不是一个好事。 他该死! 为了完成袁珣的布置,在关键时候策应袁珣计划,他就必须保证自己不被西凉军边缘化,所以他需要军功。 一个能让董卓大悦,而又不伤及袁珣他们元气的军功! 第五十四章 回马一枪 一 “报!前方三十里处,发现大队流民!” 听闻斥候的回报,孙坚大喜过望,砖头对曹操袁珣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咱们再加快些,泼天大功就在眼前!” “此战孙破虏当为首功,君瑜作为开府之将当有表举之权,何不拜托君瑜为孙破虏表举一个重号将军?”曹操一面加快马速,一面笑道。 孙坚摆手谦虚道:“唉……孟德抬爱了,孙某官微位薄,何德何能位居重号之位?” “孙将军此言差矣,讨董之事若无孙将军,不过一场笑话罢了,我与曹叔父皆不及你尔,万万不要过谦才是,以将军之大功,举一个镇南将军绰绰有余,此事就包于我身上便是。”袁珣借口笑道。 孙坚闻言心中兴奋,拱手道:“那便拜托冠军侯了。” 袁珣随后朝后高喝道:“弟兄们加把劲儿,此战若是诛灭董贼,本侯作保,全员升三级,取董贼首级者,本侯上表盟主封关内侯!” “喝!” 听闻袁珣之言,全军蓦然一声大喝,全员都兴奋了起来。 紧随袁珣身后的刘关张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关内侯啊,若是刘备能够受封关内侯,身份就将有了质的飞跃!他现在的正式官职不过便是一个县尉和袁珣军中的校尉,倘若有了这关内侯的爵位,加之他大汉宗室的身份,像刘岱一般成为一方州牧便不再是梦。 这时候可不是几十年后各方割据可随意分封手下爵位,现在的关内侯含金量很高,整个朝廷其实都没有几个食邑爵位的。 而据情报,董卓身边除了羽林卫和虎贲卫四千多人外,也只有徐荣和吕布本部兵马拢共一万多人。 而袁曹孙的三路人马相加就已经达到了两万人,而且全都是战力极强的百战之师! 此战将董卓拿下的可能极大! 主要的是袁珣并不是居功之人,他年纪轻轻也算是位极人臣,以以往的情况来看,袁珣是很乐意将战功让于属下的。 所以这关内侯……他刘玄德要定了! “大哥放心,我和三弟即便是拼了命,也要将此关内侯之位赢给大哥!”关羽眯着双眼,纵马在刘备身边轻轻开口道。 “是,大哥放心,俺也一样!” 刘备温和一笑,点头道:“爵位纵然是好,董贼一亡天下太平才是我等所望,当然,若是双赢才是最好的。” 此时,袁珣转头笑道:“玄德兄所言甚是,若是令兄弟若是真的当阵诛杀董贼,我亲自为玄德兄上表爵位,并保玄德兄一个四平将军如何?” 按汉制,重号分为骠车双骑,卫将军,四方,四镇,四征,四平。四方即是袁珣袁术的前后左右将军,四征四平不常设,可也是重号之一。 此时中央为董卓把持,刘协上位不合礼法,被关东世家称为“伪帝”,不奉召令,所以即便是四平这种最低等级的重号将军,行开府之事也很正常。 开府啊! 一旦开府,便有了可自封府内官职的权力,一如袁珣的谋士团,名义上都是大汉官员,实际上却是为袁珣一个人卖命的。 最主要的是开府有实际管制军队所辖地方军政的权力,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中央势弱,地方势强的局势,一旦开府,军队所在即是割据之势!而且可节制州牧级别官员! 虽说这也是要凭借自身势力,但是胜在名正言顺! 诸侯诸侯,不在乎爵位官职,若是拿到这关内侯加四平将军之职,妥妥的一方军政大鳄! 是故刘备大喜过望,拱手振声道:“玄德必不让君侯失望!” 言语间,众人自然远远能够看到远处依稀所见人群身形,拖家带口,乌泱泱一大片,哀嚎满天! “贼军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人挤人乱成一团。 袁珣定睛一看,不禁勃然大怒,只见百来十西凉兵见追兵赶来,居然开始屠杀百姓以驱赶人群加速西逃! 袁珣眼见一个四岁多的孩童被一个凶神恶煞的西凉兵一刀劈翻在地,还未断气,奄奄一息的在地无力挣扎着,让袁珣想起前世养的那条金鱼跳出鱼缸的样子。 “叔至!给我杀!一个不留!”袁珣怒而大喝! “喏!夜不收!上!” “三弟,你也去帮陈小将军。”刘备心觉欠着袁珣人情,赶紧投桃报李将张飞派了出去。 “叔至,注意不要伤了百姓!贼兵一个不留!跑一个你不要回来了!” 陈到抿嘴点了点头,深知自己打了个呼哨,五百夜不收冲出军政,由陈到张飞带着飞速逼近那几万百姓。 “叔至,这人群混合的,怕是不好打!”方悦纵马跟在陈到旁边,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不禁皱眉道。 “平时那么艰苦的训练,便是为了打这种别人打不了的仗不是么?让弟兄们招子放亮些,非有把握不得放箭,实在不行便下马对战,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喏!” 几百步距离骑兵瞬息便至,陈到一马当先大喝道:“冠军侯袁珣救带天兵救助洛阳百姓!百姓们就地趴下!” 洛阳百姓也算大部分都识得昔日洛阳“小魔王”,虽然袁珣在洛阳名声实在是不算很好,但是还算是对百姓秋毫无犯。 关键的是袁珣自去颍川后收拢流民,创立冠军县,在颍洛名声也算挽回了些。 但是比起董卓之残暴,袁珣自然算是“神仙”般仁慈了! 是故随着陈到一声大喝,附近的百姓愣了一愣,便就地趴下,留下十几个手足无措的西凉兵。 一时间咔咔的机括之声大起,那十几个西凉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射成了刺猬! 但饶是如此,这里亦有上万百姓,一眼望去,远处百姓流民队伍更是看不到头,大部分百姓依旧还是迷惘四下奔逃着。 对于兵祸加身的百姓而言,只要是兵,西凉兵还是关东兵在他们心中似乎区别并不大。 而这样的情况也让陈到颇为头大。 “洛阳百姓!!!全部趴下!!” 就在陈到要下令全员喊话之时,耳旁炸雷一般的大吼响起,吼声震天,震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都哗哗作响! 陈到直觉脑仁子都被那吼声震得一滞,甩了甩脑壳不禁转头哭笑不得的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抓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朝人群努了努嘴,拔出腰间环刀狠狠一扔,环刀飞出狠狠没入一个西凉兵的胸膛,力量之大,将那西凉兵带着飞出一丈有余,重重摔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到定睛一看,只见周边绝大部分百姓都被张飞惊天一吼吓得下意识趴倒在地,那百十来西凉军颇为明显不知所措的站在人群之中。 陈到大喜,喝道:“射!” 夜不收们纷纷举起连弩咔咔咔一通攒射,瞬间全灭附近押送百姓的西凉兵,远处西凉兵一看追兵已至,慌不择路的丢下百姓就跑。 陈到正要带兵追,只听拍马赶上来的袁珣喝道:“莫要追了,速速收拢百姓,顺便加以救治!” 陈到赶紧勒住马匹,带兵下马收拢百姓。 “文若,我军还有多少军粮?” 荀彧闻言沉吟片刻,说道:“若只论我军,军粮六千石。”说着,荀彧看着连绵看不到尽头的洛阳百姓队伍,粗略估算道:“就眼力所及之处,百姓就有五六万余,董贼裹挟洛阳百姓近三十万,咱们只怕有力不逮。” “能救多少是多少,至于粮草……”袁珣为难的看向曹操。 曹操微微皱眉,看着袁珣道:“大战在即,君瑜此时收拢流民,只怕……” “叔父,此都是洛阳百姓,之前我长期混迹街头,也许其中许多便是我熟识之人,若是放任其生死,我心中实在不忍。”袁珣怜悯的看了看还迷茫趴在地上的百姓们,“如此可好,我派本部校尉刘玄德随叔父和孙将军一路向西追赶,只待我收拢这些百姓,便加紧赶上叔父。” 曹操看了看刘关张三兄弟,再看了看袁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袁珣性格他是知道的,对待百姓极为好,不可能放下这些百姓跟随他们前往追赶的。 而关张二人皆是万人敌的猛将,刘备的指挥能力也算是不错,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比起绝大部分讨董诸侯都强了很多。 刘备第一反应也是留下收拢流民,毕竟此事能赚下偌大名声,还可收获一群百姓,这点道理他倒是拎得清楚。 但是四方将军加上关内侯的诱惑对于刘备来说实在太大,两相衡量之下,刘备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选择尾随曹操孙坚追逐董卓本部。 曹操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也罢,你心怀百姓,我也不好评此事好坏,你且收拢百姓,随时准备策应我等便是。” “叔父放心,某当竭尽全力。” 曹操拍了拍袁珣的肩膀,便和孙坚带着队伍上前追去,袁珣深深看了曹操远的地方一眼,带着部队开始收拢流民。 曹操临走时留下了部队绝大部分口粮,此地五六万流民,虽然粮草只能维持三天左右,但袁珣并不担心,因为颍川离洛阳并不远,运送粮草也并不复杂,不过,当务之急,是加大整个将军府的产能,让所有流民能够吃的上饭罢了。 第五十五章 回马一枪 二 “子良确定他们会追来么?” 吕布默默和徐荣藏身在一处山谷的两旁密林之中看着大队晃晃悠悠如行尸走肉一般被百十来个西凉兵驱赶着往前走的百姓。 徐荣文言点了点头道:“我敢肯定,曹操不敢说,以孙坚爆裂如火的性格,见到洛阳皇宫被相国火烧之后,一定会追上来,毕竟他一向以大汉忠臣自诩。” 吕布点了点头。 的确,孙坚一向都以大汉忠臣自居,关键孙坚本身也是百战名将,见到这样大队人马逃走,一定会追的,毕竟有几十万百姓一直拖累着董卓西迁的速度,而这近百万的百姓也是董卓之后立身关中的基础。 关中虽然这几年饱受马腾韩遂等西凉逆贼的肆虐,但是人口总体来说还是有劲七八十万,再加上这近百万的百姓,董卓稳居关中,东可据守函谷关要塞随时准备往东袭扰司隶,西可了望雁门窥伺西凉。 况且西凉本就是董卓故里所在,他的很多人脉资源皆在西凉,之前他不知和马腾韩遂私下书信往来过多少次,要说没有一定交易,吕布可不信。 没看韩遂都成了金城太守,正式成为一个两千石的一方大员了么? 虽说这事儿韩遂本人并没有承认过,也从未向朝廷递交过任何的文书表示接受招安。 但是韩遂确实坐稳了金城几周边,而且开始自行派遣书吏官员管理地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董卓的一种默契。 是故孙坚一定会追来,而且追的还很迅速。 果然,二人并未等多少时间,便有斥候飞马来报,说后面万余敌军拍马便至! “准备……战斗!” 徐荣咬合肌动了动,翻身爬上自己的战马。 不多时,吕布便见道路尽头百姓开始骚动起来,慌不择路的朝着道路两旁躲避,而一对约莫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正用长矛将堵在路中间的百姓驱赶到两边去。 但是即便是那群骑兵粗暴的动作已然让百姓们迅速让出道路来,可是这一段迁徙的百姓实在太多,根本没法很迅速的将道路清空,道路前方依然是人挤人的景象。 终于,在骑兵的驱赶下,还是将道路清出一条可供人走动的路线,让后续的步兵能够快速赶上。 但这样的速度依然还是比董卓他们西迁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吕布看了看旁边面容坚毅的徐荣一眼,点了点头,徐荣果然是外界号称的西凉军第一智将,这次阻击追兵的行动是一场必要的,倘若他们不站出来和追兵打上一仗,再给曹操他们一天时间,必然能够追上董卓的车架。 待二人已然能在林中居高临下看清那包裹着红头巾的孙坚面容之时,徐荣冷声大喝道:“奉先,放箭!” 吕布对着孙坚狞笑一声,画戟朝天一指喝道:“放箭!” 话音刚落,只听林中号角之声打起,嗖嗖嗖,无数预箭划破天空,朝着路上的人群激射而去。 此战不知为何,徐荣并未带任何本部人马,而是单枪匹马跟着吕布的人马便回头来到着山谷设伏。 据徐荣说,这是因为他乃戴罪之身,若是妄动本部人马,怕引起董卓的猜忌。 想一想,徐荣为了保存本部那几千人马,妄自撤出颍川,当然会引起董卓的不满,但是看在徐荣撤走前还算差点将孙坚全军覆没的情况和李儒再次的苦苦为其求情的情况下徐荣这才保住了自己官位不再降,而是接到保护董卓马架平安到达长安的任务。 也很合理不是么?关键徐荣这一战不带本部兵马,若是这一战胜利,这退敌之功也将完全落入他吕布的囊中。 算起来吕布还算是欠徐荣一个人情呢! 数千流矢飞向路中间,瞬间拥挤在路上的人人仰马翻,孙坚和曹操对望一眼,介都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在董卓大队人马还留在虎牢关一带,没有多少兵力保护下,居然还能够组织起军队打阻击?! 而且此地两旁皆是缓坡密林,路面也并不宽敞,确实是一个埋伏阻敌的好地方,可是二人都是一心想着追赶董卓,也放下了戒心。 毕竟一路行来,二人也遇到几处绝佳的埋伏阻击的好位置,甚至比起此处来说,那几处才算是绝地,但是都并未遇到有人设伏,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才放开胆子加速追击。 而“放开胆子”加速追击不过半天,便遇上了伏击! 一轮箭雨下来,己方士兵到时没损失多少,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曹操和孙坚傻了眼,只见原本道路两边的百姓有不少中箭倒毙在地,其余的全部开始四下奔逃,这还不算,百姓们一乱,将原本井然有序的军阵也冲得稀烂,人挤人围作一团,士兵和百姓根本分不清彼此,也更别提能够组织起有效地防御了。 令曹操和孙坚绝望的是紧接着第一轮的箭雨,第二轮的箭雨也随之而来,而和百姓挤作一团的麾下士兵根本就没办法架盾防御,眼看着就像是被镰刀割断的杂草一般一茬一茬被射倒在地。 “不要慌,把身边不是自己人的统统杀了!要不然我们也活不下去!” 曹操咬牙大喊起来。 孙坚也是咬牙道:“杀人!速速杀人!不要乱!” 随着二位主将一声令下,麾下士兵们纷纷向朝着自己涌来的百姓递去手中的兵器! “大哥……这……” 关羽抬起刀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那些惨死在自己人手中的百姓,抬手看着刘备。 刘备此时脸上阴晴不定,抬起头看了看依然拔出佩剑砍杀周边百姓的曹操,再看着倒在他剑下那个被砍断了半边脖子的百姓,再看了看曹操,终于还是面色狰狞起来! 之前袁珣和那个叫做郭奉孝的谋士闲聊时,袁珣曾经说过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的。 刘备一直不知道袁珣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今日他终于理解了。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再乱世中也没有一个手持兵刃的人是无辜的,他刘备更不是无辜的。 也许,他们都该下地狱! “杀!此时不清空场地,我们全得死在这里!” 关羽闻言大吼一声,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双手持刀大吼一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百姓狠狠劈去! 无数的百姓死于吕布军飞矢之下,可是转眼间却又迎来原本看做救星的曹操孙坚联军的绞杀,瞬间时间,惨嚎声和兵刃如体之声连绵不绝,整个山谷之中如同一个修罗场一般,似乎两方人都在屠杀着百姓。 很多百姓无奈惊恐之下只得朝着两旁的密林中逃窜,唯恐受到路上那些如同发了疯一般的关东联军的屠杀。 “杀!!!!” 便在此时,密林中喊杀声大作,七八千步骑挥舞着兵器子密林之中冲了出来。很多绝望的百姓只得抱头闭眼蹲在地上,而被那些骑兵撞得飞出老远。 好在冲下山的西凉兵并未将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些逃窜的百姓身上,更多的是越过百姓朝着官道上的孙曹联军冲去! 此时曹操和孙权依旧还是处于人挤人的乱局之中,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对敌,关键是麾下士兵看到伏兵进出,一瞬间士气大跌,不少士兵干脆丢下头盔武器随着百姓人潮便四下逃窜,整个局势乱成了一团! “吕奉先在此!袁珣,孙坚,曹操,纳命来!” 随着一声虎啸似的狂吼传入战场,只见吕布身骑赤兔,一马当先带着骑兵如同尖刀一般杀入人群,画戟上下翻飞,根本不理会是百姓还是士兵,但凡是在赤兔马身前方圆一丈内,几乎没人能保个全尸,基本都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曹操心头一跳,怒道:“恶来!子和!速速拦住他!” 这人挤人的,骑兵若是杀入,局势一触即溃,即便是曹纯和典韦折在这里,也要拦住吕布这头下山猛虎! 曹纯应了一声,可是看着周围士兵百姓挤作一团,根本就没法前进,只好抬起长矛带着骑兵不分敌我的杀出一条血路,艰难的朝着吕布方向前进。 “啊啊啊!滚开啊!” 典韦才不管这些,轮着两把大戟,迈开两条长腿朝着吕布就冲了过去,一路行去,留下士兵和百姓尸体无数。 吕布正拍马朝着最为显眼的红头巾孙坚冲去,却见一个秃顶丑汉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双腿一蹬高高跃起,两把镔铁大戟举过头顶,狠狠朝着吕布劈了过来! 吕布方天戟一横挡在头顶,只听金铁交击的巨响传来,吕布直觉双手虎口发麻,可还是奋力一顶,将那丑汉隔开。 这丑汉是谁?居然也是个有势的武将,而且一身巨力丝毫不落于自己? 别看典韦身材壮硕,可是身体确实灵活的紧,借力一跃,轻轻落在地上,双腿一蹬,双手的两把铁戟交叉,朝着赤兔马粗壮的脖子便剪去,若是被他巨力剪重,就算赤兔乃是马王,也将当场死于非命。 吕布一直把赤兔当宝一般,即便是自己那看做掌上明珠的幼女也不让摸,更加不会让它受伤,一看那丑汉目标乃是赤兔,也是勃然大怒,双手持戟狠狠向前一次,精准的刺在典韦那交叉的双戟之上,大吼一声直接把典韦凌空推了出去! 典韦武艺虽高,若是换在平时,吕布也许还想和他玩上一玩,可是上次在虎牢关下,因为自己好战,导致出城突袭皮里车之事历历在目,此时也深知自己没法耽误,将典韦逼开以后,也不急于追击,而是带着张辽凭借马速甩开典韦,倒提方天戟便朝着曹操所在奔袭而去。 随着麾下士兵越逃越多,军心已失,联军溃败已然成为局势,曹操和孙坚对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不甘,但是也只好鸣金撤退。 可是不鸣金便罢,吕布行来周边的曹孙联军还有意无意阻拦一下,鸣金之声响起,就像是打开了这场战斗失败的按钮一般,所有士兵皆转头朝后跑去,连抵抗一下的欲望都没了,生怕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死在追兵刀下。 更有甚者,一面逃还一面丢弃兵刃铠甲,妄图混在周边哭爹喊娘的百姓群众,即便是那些百姓很多也面对着被屠杀的局面。 就在吕布眼看要追上孙坚曹操的时候,曹纯终于带着骑兵杀到,吕布受阻,怒而大吼,大戟抡圆,杀了几个阻挡自己前进的骑兵后,看着孙坚曹操已然跑出一段距离、 他大怒取下大弓,弯弓搭箭,照着曹操背影便是一箭射去。 吕布双臂很长,在九原便被称为“飞将”,说的便是他在马上能够左右开弓,且箭术奇准! 曹操驭马逃离,只听背后恶风袭来,然后觉得肩膀一痛,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第五十六章 略显浮夸 曹操重重摔下马,加之肩窝中箭,简直疼得眼冒金星,他茫然四顾,周围却全是乱兵百姓,甚至还有人在奔逃之中差点踩到他。 跑……得跑,若是不跑,只怕命丧吕布画戟之下! 曹操挣扎了几次都没有起身,肩膀上的剧痛让他半个身子都跟着发麻,他下意识往身后看去,只见自己的骑兵拼死抵抗着吕布朝他方向一点点的冲来。 他头上冷汗直冒! “我命休矣!” 曹操正要扬天悲呼,讨董大业初见成效,可是曹操却死于着常埋伏之下,他属实心有不甘啊! 就在吕布冲到离曹操还有二十余丈不到之地时,曹操忽然觉得有一只有力地臂膀托了他一下,将他托了起来! “将军!快上马!” 曹操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族弟曹纯! “子和不是带着骑兵……” “哎呀!大兄,抵抗不住了!速速骑我马匹快逃!” 曹纯说着,也不理会曹操说什么,一把将曹操扶上马,在蹀躞之上拔出一把匕首,狠狠一匕首捅在马匹屁股上。 马儿吃痛,人立而起,差点没把曹操从马上再甩下来,但是曹操毕竟是武职出身,也算是弓马娴熟,赶紧握紧缰绳,那马儿似疯了一般撞开人群超前跑去! “子和……!那你……!” 曹纯将马匹让与自己,那曹纯怎么办?曹操急切地转头看着曹纯,曹纯一杆长毛左突右刺,奋力想从乱军和百姓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天下可以没有我曹子和,可是不能没有你曹孟德!大兄自去便是,我即便是跑断腿也会跟上大兄!” 此时那洞穿的肩窝中流下的鲜血已染红了曹操半边身子,曹操眼前亦是阵阵发黑,只得随着马匹往洛阳方向逃。 “兄长,我们败了,快逃!” 关羽一刀抡去,周边四五个西凉兵脑袋冲天而起,他转头急切对刘备说道。 刘备亦是抬着两把长剑左砍右劈,听了关羽的话,眉头大皱,不甘的看向吕布所在位置和那如浪潮一般源源不断从道路两旁冲出的西凉兵,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汉室如此多舛,眼看覆灭董贼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我……我心不甘啊!!” “哎哟大哥!你就别感慨了,再感慨就轮到咱们兄弟多舛啦!”张飞一矛刺死一个偷袭的西凉兵,大声道,“贼兵越来越多了,连孙坚和曹操都跑了,咱们若是再不撤,只怕会陷死在这里啊!” “三弟,你我为兄长开路,带着弟兄们……能走多少走多少!” 关羽看着源源不断的西凉兵,长眼微眯,高喝一声,偃月刀不断劈出挂起残影,身边的西凉兵顿时死伤惨重。 张飞一手拉着刘备马缰,一手持蛇矛策应关羽,三人带着他们那仅剩不多的残兵边杀边退。 刘备此时才终于放下心中不甘,他不明白,怎么的吕布就像凭空出现一般,他此时不应该正在虎牢关和牛辅往河内方向走成仓回长安吗?眼看万无一失的结果,居然变得这么快,最关键的是还败得莫名其妙! 已经是带在脑袋上的官帽了啊!居然就这么被人摘了! 他轻轻拨开张飞拉着马缰的手,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才从牙缝之中挤出一个字:“撤!” 待吕布终于杀退那些阻挡在自己身前骑兵,眼看眼前敌军溃不成军,不禁心中得意万分,一面毫无顾忌的斩杀挡在自己面前的敌军士兵和百姓,一面哈哈大笑。 不可一世的孙曹袁三家联军,那个让相国都恐惧,不惜以孙女婚姻求和的孙老虎,那个连相国都敢行刺的曹孟德,那个自入仕以来便被称为“霍去病再生”的袁君瑜! 此时统统溃不成军! 对了……袁珣呢?那个在他面前一向傲气横生的袁珣呢? 吕布一面追赶溃兵,一面四下环顾,只想看到那个平素一袭玄色铠甲,头戴白玉冠的小匹夫呢? 倘若此战能够将其脑袋拿下,袁珣那右将军的职位,想必相国不会吝啬的! “将军勿要和这些溃兵计较,速速追赶孙坚等人才是!” 此时张辽拍马来到吕布身边,吕布点了点头,与张辽一左一右疯狂追赶地方主将,其间,吕布有些奇怪的问张辽道:“文远,你今日可见过那袁家小贼?” 张辽皱眉想了想,摇头道:“到未曾见到袁君瑜身影……将军怀疑有诈?” 吕布想了想,自嘲一笑道:“我倒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此战追兵溃败,被我等杀伤众多,怎么也不可能是袁君瑜部下的迷魂阵……追,若是此战能斩这三贼酋任意一人,我们拜将封侯不在话下!” 冷兵器时代的溃败即使如此,一旦出现溃败,便不太可能出现逆转的情况,溃败一方能有的,只能是迎接漫山追兵的追杀。 甚至有的士兵还放下武器跪地求饶,可是迎接他的却是西凉骑兵那冰冷的马刀从脖子上砍过! 百姓尸体,乱兵尸体,还有残肢断臂铺满了整个山谷,明年山谷之中的植被可能要茂盛许多。 而此时袁珣在干啥? “嘿嘿嘿……” 他在搓着手看着大队大百姓发出“给给给”的贼笑。 “我说,你在这里贼笑个甚?魔怔了么?” 郭嘉贾诩站在他身后,郭嘉看着袁珣已然在这里给给了半注香的时辰,终于忍不住问道。 “主公……我们已经忙了三个多时辰了,文若先生都忙得焦头烂额……您看……是不是……” “哦?”袁珣终于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头笑道:“我们忙活了三个多时辰了么?接收了多少百姓?” “估摸着也得有个十余万了,这方面我不擅长,还得问文若才是。”郭嘉摇晃着扇子说道。 贾诩拱手道:“恭喜主公得到如此多的百姓,倘若这些百姓都能与主公走的话,咱们的实力必然会大进才是!” 是啊,割据三要素是什么?土地,粮草,人口! “可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百姓,咱们粮草够么?” 听到郭嘉的疑虑,袁珣嘿嘿一笑道:“咱们肯定是不够的,可他韩文节够啊!” 郭嘉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想必本初公那边已经在布置夺取冀州相关事宜了。” 袁珣点了点头道:“路都给我二叔铺好了,这都还拿不到冀州,就未免太……” “主公需小心才是,咱们麾下士兵本就能征善战,必然引起其他诸侯忌惮,倘若此事要是咱们参与过深的话,未免让本初公猜忌,您是知道的,本初公本就不是什么宽宏性格。”贾诩此事捏着他那山羊胡来到袁珣身边,眯眼小声道。 袁珣听着冷笑道:“自然,我那二叔虽然比我那三叔好了不少,可是总体上来说还真不是什么换宏大量能容人的人,咱们此行还能得到着十余万人口,还得向他哭哭穷才是,至于冀州之事嘛……” 说到这里,郭嘉压低声音接口道:“想必前方已然战败,而据情报,颜良文丑也带着募来的士兵赶到了虎牢关下,君瑜何不以战败为借口令高顺将军将本初公身边那两万余士兵调回来?” “有道理……其实师兄,文和啊……咱们做的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曹叔父与我关系一向不错……” 郭嘉冷笑道:“得了!你这人就是这性格,你就承认便是!不过说真的……”郭嘉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觉得曹孟德此人比起孙文台可不是一个档次的枭雄,别看曹孟德现在只是一个奋武将军,与汉升将军官职相若,倘若给他一个机会,我敢肯定,他能一飞冲天!某觉得,死在这里得个青史留名的曹孟德,对于我们来说,可能会更好。” “一话不二说,但是诩也是这么觉得的……” 袁珣心中一动,眉头一挑道“哦?你二人居然言辞一致,那便说来听听。” “这么和你说,你性格不像袁家人,倒和曹孟德有几分相像,他没有你无赖阴险便是了。” 郭嘉扣了扣耳朵,转开头说道。 “咳咳……” 袁珣听着郭嘉的话,一口唾沫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苦笑道:“我当你夸我便是……” 他转头望向贾诩,贾诩识趣的将头转开。 “不过实话实说,你和曹孟德真有几分相似,你二人都是不居功自傲,识人善用之人,又同样的不择手段,比起曹孟德,你对于百姓和自家弟兄多了很多仁慈,这也倒不是缺点,乱世之中,你们这样的人很容易便可趁风而起。” 袁珣默默点了点头,半饷后又问道:“那你们觉得刘玄德此人如何?” 郭嘉听闻袁珣的话,忽然转头盯着袁珣,不解问道:“他此人功利心极强,倒不失为一个君子,他官微人轻,我倒是没看出他能如何?” 能忍,能跑,拍不死,算么? 此话袁珣倒是没说出口,而是点了点头道:“曹叔父毕竟与我关系不错,此战若是他能逃出来,我倒不会再做什么,若是逃不出来……那也是他的命,还有,我让你关注的事情如何了?” 郭嘉点头道:“锦衣卫自成皋发来密信,联军主力已然进驻虎牢关,本初公有意快速赶往洛阳,可是其余诸侯不太愿意往前走的样子。” 袁珣冷笑一声道:“哼,董卓撤往关中,关东大片土地都成了无主之地,联军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让他们这群恶狗丢下眼前的骨头往前追?别做梦了!你看着,不出一个月,必然有内讧发生!” 郭嘉贾诩皆点了点头。 郭嘉继续道:“倒是你说的准,刘岱乔瑁二人矛盾日益明显,听闻他们留于所治辖地的军队屡有摩擦,估计内讧……要不了一个月。” 就在此时,贾诩拍了拍袁珣的肩膀,袁珣顺着贾诩目光看去,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士飞马自西而来。 袁珣深吸一口气,脸上变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说道:“什么?!叔父他们败了?败给谁?为何?快与我引兵前去救援!” 说完,袁珣噗嗤一笑,转头问身后二人道:“这样还行?感情可还到位?” 贾诩郭嘉对望一眼,摇头道:“略显浮夸!” “嗯!就这样!” 第五十七章 分崩离析 一 “匹夫!真乃匹夫尔!” 就在成皋城的联军兖州军营帅帐中,刘岱用手中的宝剑砍着一切他能看到的东西,什么桌案、烛台、武器架、铠甲架、舆图……统统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桥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 “使君到底所谓和时间发这么大火?” 刘岱谋主王彧走到帐边,低头问刘岱的亲卫长道。 那亲卫长叹了口气说道:“和那位又吵了一架呗……” 王彧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来如此。” 刘岱和桥瑁的关系要说的话,那就久远了,当年桥瑁从兖州刺史被贬至东郡任太守,未尝没有刘岱在朝中的一份功劳。 最关键的是,刘岱自己也没料到董卓居然将他封为兖州刺史,他当个兖州刺史才几天,可是人家桥瑁却是已然在东郡当了三年的太守了。 这三年,桥瑁凭借着桥家的声望和桥玄的余荫,稳稳将东郡死死攥在手里,比起才至兖州不久,根基不稳的刘岱来说,似乎整个兖州士族对于桥瑁的支持更大一些。 关键东郡在兖州东北,隶属兖州治下,却是兖州冀州,青州的交汇之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是这一块地方,刘岱没有拿在手里。 也就是说如果刘岱有逐鹿野心,往北的道路就被桥瑁掐死了,他只能向南向西发展,最让他觉得棘手的也就在这里,向南是徐州,徐州刺史陶谦经营徐州多年,徐州可以说上下士族和陶谦就是一条心。 往南乃是豫州,此时的豫州刺史乃是张邈,张邈此人名声和本事刘岱自认是比不上的,最关键的是,在讨董之中表现亮眼的三人中的奋武将军曹孟德就是张邈的铁杆盟友。 也只有青州,那块大部分掌控在黄巾军手中的飞地才是刘岱唯一所图。 而东郡便是卡在青州和兖州之间的战略要地。 青州黄巾这几年并不是很安分,冀州和东郡都时常被他们所袭扰,倘若是桥瑁有了一点想法,只守城池,放青州黄巾长驱直入兖州腹地,那是什么后果刘岱根本就不敢想! “是不是文煜来了?” 就在此时,帐中略略安静了一会儿,传出刘岱气鼓鼓的声音。 “臣王彧,拜见主公。” “得了,快进来!” 听闻刘岱在账内气急败坏的声音,王彧哪里敢耽误,当即挑帘入帐。 “主公因何发怒?” 刘岱骂道:“你装什么装?除了桥瑁那老匹夫,某家还能因何发怒?!” “哦?那不知主公准备发怒到几时啊?” 听到王彧的话,刘岱目光如刀的看向王彧,王彧神情自若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和桥瑁已然撕破了脸,那主公为何还要忍受自桥瑁所来的诘难?” 刘岱深吸一口气,沉默半响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着,举起手朝着空气斩下,随后又迟疑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妥,此时讨董未成,若是我当即便向桥瑁发难,只怕会引得其他刺史太守不满……” “讨董未成?”王彧哈哈一笑道,“主公啊,这讨董本就是一场闹剧,现在董卓撤往关中,你以为还有几人想耗时费力的远征长安?要知道董卓的老巢便在关西雍凉一带,即便是我们远征长安,能不能打得过背靠雍凉的董卓还是两说,要不然主公你以为为何虎牢关上守军都撤了,咱们还在这成皋城中迟迟不肯往洛阳前进一步? 据我说知,洛阳此时已然是一片焦土,往颍川攻入洛阳的袁冠军、曹奋武、孙破虏和黄讨逆都没有追上董卓西逃的脚步,还被吕布带兵回马一枪杀得差点全军覆没,这种情况下,您还指望着咱们这所谓的联军能西进讨董么?” “哦?连袁家那小子都败了?”刘岱震惊的问道。 袁珣自出仕一来,屡战屡胜,尚未有一败绩,和曹操孙坚三人组成的联军可谓是整个关东讨董联盟的中坚力量。 所谓中坚力量,也不过是真的能去和董卓打仗的人。 “倒也没有,袁冠军到达洛阳之后,忙于收拢被董贼挟持前往长安的洛阳百姓,并未跟随曹操孙坚二人追击,显然他们都没料到几日前消失在虎牢关的吕布本部兵马居然会埋伏在他们追击的道路之上,倘若没有袁冠军及时带兵策应曹孙二人,他们只怕已被吕布斩于马下了,但是即便是这样,曹操好似也身受重伤,无力再向西追击董卓了。” 王彧捋着胡子,悠悠叹道:“连最善于打仗的三个人都败了,这联军中的其他人哪里还有胆子去追董卓?现在这所谓的联军你也看到了,夜夜笙歌,觥筹交错,好似把董卓赶往长安的人就是他们一般,哪里还有半点西进之心?是故主公,你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听到王彧的话,刘岱忽然老脸一红,王彧口中的“夜夜笙歌,觥筹交错之徒”他算是头一号。 这不?今日和桥瑁再次起了口角,就是在联军的宴会之上。 “主公啊,你也知道,我兖州乃四战之地,往南往西皆不得发展,青州是我们唯一能去的地方,但是若是桥瑁在东郡一天,我们便不可能北境,反正讨董也已然结束了,主公何需再顾虑其他人的事情呢?” “那……” 刘岱闻言调整了一下越发急促的呼吸,眼中冒着寒光,说道:“杀!这匹夫早该死了!但是我们如何杀得了他?” “在下听闻孙破虏之前诛杀南阳太守张咨时曾……主公不若……必可……” …… 第二日,接到刘岱邀请的桥瑁眉毛一挑,问手下道: “恩?你说刘岱备牛酒三牲来向我道歉?” “回禀使君,是的!” 桥瑁冷笑道:“呵!正所谓狡狐相交与羊,安有好心,更何况他刘岱也太看不起我了,以为我是他待宰的羔羊么?当日南阳太守张咨便这么被孙文台陷杀,他还想学人家孙文台?哼!” “那属下便回绝他的邀请?” “不!” 桥瑁冷哼一声道:“他刘岱想吞我,我何曾不想吞他?去,让他在城外三里摆酒,远离军营,就和我二人对饮,我倒要看看,谁是狐狸谁是羊!” 未过几时,刘岱的使者来到桥瑁军营之中,报告桥瑁酒宴已然摆好。 桥瑁哈哈一笑,走出军营,向手下吩咐一声,带着几个亲卫便骑马出了城。 远远的只看成皋城和虎牢关之间的空地上立起一个木制亭台,刘岱端坐于其中,身边连个伺候的侍应都没有。 “倒有些胆识。” 桥瑁不甘示弱,朝着亲卫摆了摆手,示意亲卫在一箭之地外静候,这才双腿一夹马腹,悠悠然来到刘岱身边。 “刘使君,别来无恙?” 刘岱等到桥瑁靠近,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桥兄能来赴宴,是某家无上荣幸,来来来,我略略备上薄酒,今日想与兄痛饮一翻,希望能与兄长化解你我之间些许小小误会。” 小小误会? 桥瑁冷笑一声,细细打量了这木亭一眼,确认没有一样,这才翻身下马,走入木亭之中坐好。 “行了,刘公山,尔亦不要与吾在此虚与委蛇,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刘岱为桥瑁倒酒的手一顿,抬起头笑道:“桥兄这是哪里话?我们以往是有些间隙,可是抛开我等乃是同僚不说,也是共同讨董的战友,何况兖州和东郡本就是唇亡齿寒,小弟乃是兖州刺史,兄长是东郡太守,倘若我二人一直这般下去,与兖州有何好处?与东郡又有何好处? 桥兄啊,弟弟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讨董,到这里也就是尽头了,董贼西逃之后,关东司隶大片土地空缺,如今联军之内人心乱了,远的不说,就说盟主和他亲弟弟,二人也是几番交锋,互不相让…… 以后啊……只怕我们这群人,都是各自以刀兵说话了。” 刘岱说的是事实,实际上自从袁珣和曹操转战颍川,虎牢关久攻不下,袁术已然借此向袁绍明里暗里发难过不少次了,只不过袁绍乃是群雄共举的盟主,声望摆在那里,身后也不乏支持者,所以袁术颠覆袁绍的举动才不能得以实现。 即便是这样,袁术也已然将大部分兵力撤回南阳,还和陶谦暗中往来,大肆陈兵荆州边境,眼看着似乎便要和荆州刺史刘景升开战了。 但是这话,若是袁绍来说,桥瑁会坚定不移的加入袁绍联盟之中,甚至给袁绍提供兵力土地都是可以的,万万也轮不到他刘岱刘公山来说啊! 他刘岱是什么货色,桥瑁门清的很! “然后呢?” 桥瑁不为所动,冷冷问道。 刘岱心中大恨,但是面上却是越发诚恳。 “桥兄啊,你仔细想想,咱们兖州乃是四战之地,二袁之争其势已起,不可避免,你莫要看盟主他现在没有土地,可是他那亲侄儿手下雄兵数万,外加上他手下也是从冀州幕来近一万兵力,论兵力来说,他们袁家叔侄还比袁术多出一大截,而韩馥……我看韩馥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却是极为惧怕盟主的,这冀州啊,以后只怕是盟主说的算了。 这种情况下,弟弟就想问问兄长……” 说着刘岱突然将身体往前一探,低声说道:“咱们同是兖州之人,选谁?” 这个问题让桥瑁一震,是啊!二袁之争已起,基本上出关中外大片土地空缺,这天下之争只怕便是讨董首倡袁隗奠基下他的两个声望最高的侄儿袁绍袁术的争斗。 未来谁才是中原之主,就看二袁谁能胜出了,兖州作为连接中原各州的战略要地,站队很重要。 他作为东郡此时,站位就更加重要的。 应该便是袁绍?毕竟二人从十几年前起关系便很是紧密,这次袁绍当选盟主,没了他桥瑁当众表态支持,只怕也不能一锤定音。 但要是他选了袁绍,刘岱选了袁术…… 即便是桥瑁警惕性再强,此时思绪已然也是被刘岱带着走了。 他皱眉想了片刻,问道:“那公山你呢?你选谁?” 刘岱贼兮兮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桥兄,我觉得我二人同是兖州官员,需要一条心才是,选谁咱们也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我选……”说着,刘岱离桥瑁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小。 桥瑁此时浑然没有察觉刘岱靠他越来越近,一心只想探听刘岱的选择,甚至自己还往前靠了靠。 突然,刘岱自袖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插进桥瑁的心口! 桥瑁浑身一震,心口的鲜血立马直冒,他捂着刀口大叫一声往后一倒,颤抖着将手抬起来指着刘岱,还想说什么,却是眼睛一翻便没了气息。 刘岱哈哈一笑,将那带血的匕首随手一扔,恶狠狠说道:“当然是杀了你,统一兖州,再和袁本初结盟,北分青州,南取徐州!” 第五十八章 分崩离析 二 袁珣料想到讨董联军崩溃的很快,但是万万也未料想到讨董联军会崩溃的这般快! 他才和郭嘉打赌,说一个月内桥瑁和刘岱必然撕破脸,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赌约才仅仅进行了六天,刘岱便亲刺桥瑁于虎牢关之下,并且火速的兼并了联军桥瑁所率的东郡郡兵。 而刘岱刺杀桥瑁也成了整个讨董联军分崩离析的导火索,随着刘岱名义上统一兖州,河内王匡,陈留张邈,以及张扬等也在观望,甚至开始了互相陈兵与边界。 而让讨董联军真正分崩离析的事情,却是袁绍和袁术的决裂。 据郭嘉从锦衣卫处得到的消息,二袁决裂的原因,正是袁绍和韩馥联合提出伪朝刘协不是正统皇帝,因另立幽州刺史刘虞为帝。 果不其然,袁绍在虎牢关下召集诸侯协议另立新军之时,大部分诸侯皆处于懵逼状态,但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袁术! 袁术不但指着袁绍说他爱讨董不力,理应谢罪天下,还大骂袁绍居心不良,想要颠覆汉室法统。 是! 现已远在长安的刘协确实不是礼法继承人,但是那是灵帝现存“唯一”的儿子,即便是他上位有多不符合礼法,可是在如今刘辩生死未卜,天下人九成都觉得他被烧死在永安宫的情况下,刘协就是先帝唯一的继承人。 在先帝血统未亡的情况下,你袁绍就想立宗亲为帝,你想干什么?! 最后还阴恻恻的对在场诸侯表明了态度,说袁绍乃是袁氏庶子,甚至是不是袁逢的亲子都是两说,根本不能代表袁氏的意见! 倘若袁绍一意孤行要立刘虞为帝,那么他袁术将在汝南召开族议,将袁绍除名袁氏,然后带兵清理门户! 这话一出,莫说是袁绍,就算是在场诸侯都全部愣住了。 怎么着?袁氏现在最有能力的三个人,两个起了内讧,另外一个远在洛阳无法表态,袁氏这是要分裂啊! 而袁绍更是勃然大怒,当场拔刀相向。 袁术更是不怵,冷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退入大将纪灵,陈兰身后。 若不是张邈做了和事老,只怕虎牢关上就要火拼起来。 袁术自会议上退出后,立马撤兵往南阳离去,留下会场中间诸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发傻。 可袁绍并不知道,袁术才刚刚离开成皋城,便书信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表孙坚为豫州刺史,同时命孙坚火速撤军前往阳人准备随时攻取豫州, 其实袁绍的提议早在一天前便快发至洛阳处,不过袁珣只是接过那信件扫了一眼,冷笑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六天里,袁珣一直在整顿才刚刚收留的十万余洛阳百姓,向袁绍催粮的信也几乎是一天一封朝着成皋发。 至于曹操嘛,接到袁绍的书信之后,也是当着荀攸和毛阶的面破口大骂:“鸟的见他眼色行事!袁本初简直丧心病狂!我连日来不顾伤势,连连去书成皋,建议联军火速攻取武关,可是这群鸟人皆是视而不见,书信彷如石沉大海! 哦!现在袁本初准备另立新帝,拉势力摇大旗的时候想起我曹孟德了,他当我曹孟德是谁?是他袁本初的狗腿子么?! 我才不做这汉室的罪人!” 荀攸毛阶听闻曹操破口大骂,等到曹操发泄一通渐渐平静之时,荀攸才道:“但是明公需注意,我们可以不理会袁本初的意思,但是这冠军侯毕竟也是袁家人,而且在下感觉袁君瑜对于袁本初,比起袁公路更加亲善。倘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怕袁绍恼羞成怒命袁君瑜攻打我等啊,明公不得不防。” 这几日不眠不休一直跟在曹操旁边的曹昂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接口道:“公达先生,这话子修不敢苟同,君瑜的脾性我知道,绝对不会在这件混事上支持他那叔父,即便他不反对,也不会对我们出手。” 曹操沉吟一下,点头道:“子修说得对,袁君瑜不是这样的人,倘若他袁家还有让我曹孟德能看得上的,也就这小子了,况且这小子这几天忙于收拢洛阳流民,只怕根本没精力管他那叔父瞎搞。 不过公达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公达主持兵事,在洛阳这几天且日日戒备袁珣动作。” 曹昂闻言眉头一皱,刚想说话,便见曹操瞥了他一眼,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一军主帅,某要对麾下将士负责,莫要让你和君瑜的私交左右了你的想法!倘若君瑜在我的位置,也会和我同样的选择,我不过是做个完全之策,也并不是不信任君瑜。” 曹昂这才深吸一口气,叉手行礼道:“昂,受教了。” 曹操微微一笑,想起身,却是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凉气,这才说道:“这方面,你还真得想君瑜多学学,为父知道你虽聪慧,但是却有君子之行,可是子修,这是乱世,只有成为吃人的狼,才不会被别人吃了……若是你担心为父会和你那兄弟起争端,不若你至此便前往君瑜那里,多看看他是怎么带兵,怎么治民的,记住,多看,多学。” 曹昂闻言一滞,他其实一直都把袁珣当弟弟看的,他的亲弟弟曹丕现在不过才三岁,而袁珣却是和他年纪相仿,二人共同语言更多。 少年时代的二人,袁珣性格乖张桀骜,而曹昂更加符合官宦嫡长子的模板,恭顺有礼。 但是一年多以前,袁珣自去颍川求学后,便如同彻底放飞一般,那些曾经让曹昂觉得都是少年人的自我和幼稚都成了袁珣能有现在成就的基础。 比如袁珣对商道的奇思妙想,让他养活了冠军县那么多人。 比如袁珣上不敬天地,下不诲百姓的古怪性格,却让那么多人自愿追随于他。 曹昂觉得,自袁珣从颍川归来后,似乎和自己的差距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曹昂虽是恭顺,但也是一个心傲气高之人。 “你自小也读圣人言,岂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之道理?更不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道理?况且君瑜的确在某些方面比你要优秀很多,为父并不羡慕袁家有袁君瑜,只是希望我的儿子更加出色。” 曹昂听闻曹操的话,那清秀的脸上一红,这才再次叉手弯腰道:“父亲说的有理,孩儿实在惭愧。” 曹操笑着点头道:“子修,为父一直以你为荣。” 曹昂心中一热,鼻子发酸,大拜在地道:“子修必定努力,不让父亲失望。” “好了好了,你这便去,你和君瑜待在一起,能说的话也比和我这老家伙多些。” 等到曹操目送曹昂离去,那慈祥的面容忽然一肃,问荀攸毛阶道:“某家既不想攀附袁本初,可是现阶段我们残兵败将,更需一方水土作为修整,要想有这样的地方,也需要袁本初的支持,不知二位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毛阶年轻气盛,新投人主,自然想要表现一下,当即拱手开口道:“明公勿扰,此番汉室颓危,人皇西逃,董贼气焰不再,天下必将真正进入大乱,群雄割据逐鹿已然成为定局。 而现今天下有实力称霸者不过三人,除去关中董卓者,也不过这袁家兄弟尔。 董卓乃是国贼,势不必多说,天下其余势力,一定是非绍必术!” 曹操点头道:“孝先说的有理,但是若是就此依附,某却是心中不甘啊!” 毛阶轻轻一笑道:“虽二袁争霸,但是却也不能长久。” 曹操一挑眉道:“袁家四世三公,天下官吏无出其右,皆以其门人自居,却也不能长久?” 毛阶笑道:“袁术虽是袁家嫡子,可是其性格骄奢淫逸,勇而无断,不体下情,不奉上尊,非乱世雄主之相,不过借其父祖遗荫,岂能长久?某观之,不过墓中朽尸尔!” “那袁本初呢?” “袁绍多谋少决,外宽内忌,十足十的两面之人,即便是让他得了天下,也守不久远,不过明公需注意一点。” “哦?” 毛阶轻轻抚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慢条斯理道:“袁绍虽然此时只有兵将,却无土地,但是比起袁术的名声却是好了不少,想必各地士族也多有支持,假以时日,必将得一州之地甚至更多。 袁绍此人虽外宽内忌,但是也倒是个能容人之人,明公何不与他联合,倘若二袁相争,主公也不必作壁上观,料想袁绍为了千金买马骨,也不会亏待了明公,明公只需一面联合袁绍,一面在豫州兖州静待变数,若是能拿到豫、兖二州任意其一,明公便有了逐鹿的资本,彼时在蚕食袁术的势力,以求和袁绍分庭抗礼!” 曹操闻言大笑道:“孝先啊孝先,恨不能早遇你几年,倘若你早投我,今日我绝非只是曹奋武,刺史州牧之位当有我曹孟德一个!” 第一章 北境武夫 辽西右北平郡治府,这里原本是辽西郡的郡治所在,原本太守赵苞乃是之前的大长秋赵忠的族弟,但赵苞虽是赵氏族人,却是和贪得无厌把持朝政的赵忠完全是两个样子。 赵苞上任辽西太守不久,卢龙塞即被鲜卑乌桓联军攻破,异族俘虏了赵苞母亲妻女,以要挟赵苞投降,可是赵苞此人却是士人风骨,双眼擒泪与异族战斗,虽然成功将鲜卑乌桓联军击败赶出关内,可是其母亲妻女却都惨死在了异族手中。 加之赵苞勤政爱民,在辽西备受百姓的爱戴。 而这一战中,也有一个人脱颖而出,那便是前任辽西刘太守的女婿,卢植的做客弟子,出身辽西公孙氏的公孙瓒。 光和六年,韩遂边章叛乱,朝廷有意自辽西征调三千精骑驰援西凉,而一向戍边有功,得到赵苞赏识的公孙瓒便成为了这次所征调骑兵的统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孙瓒的大运来了,在这辽西精骑即将启程出发凉州路经蓟县之时,恰逢前中山太守渔阳张纯诱导乌桓大人丘力居叛乱,攻占了右北平,所以公孙瓒领兵与张纯、丘力居鏖战于右北平,并成功将二人所率大军赶出辽西,被升为骑都尉。 此后数年,公孙瓒一直利用着赵苞的政治资源,加之手下兵力与张纯、丘力居在辽东辽西打了几次,一直败少胜多,被封为降掳校尉、都亭侯,领辽东国长史。 刘虞成为幽州刺史后,一直对公孙瓒不束军法,任由麾下士兵不分汉异的劫掠边境百姓很是反感。 刘虞此人宽厚仁和,一直都在遣门客劝说丘力居献上张纯的头颅,而丘力居也是被公孙瓒打怕了,几次派遣使者向蓟县求和,并表示若是得到大汉的赦免,他可以将张纯首级献上,可是此时被公孙瓒知晓之后,前后几批乌桓派来的使者都被公孙瓒派遣白马义从截杀。 刘虞多次书信责令公孙瓒前往蓟县述职,可是公孙瓒也一直视若无睹,最后二人积怨越来越深。 直到中平六年,张纯门客将张纯杀死,将首级秘密运往幽州,这场长达五年的叛乱才算是换上了一个句号。 刘虞因为平叛有功,成为了当朝大司马,节制幽州牧,而公孙瓒也因多年平叛有功受封奋武将军,封蓟侯。 但是公孙瓒以为长期占领着辽西,经营着自家的地盘,此时已然对刘虞不做任何理会了。 刘虞性格纯良仁厚,虽然和公孙瓒有间隙,但是既然公孙瓒不惹事,他也就将这份恨深埋在了心里。 右北平的郡治府中,此时一个身着燕居的四旬男子,男子长须飘飘,颇为英挺,他手持一封书信,看了又看,然后这才放下,笑道:“国让啊,你也来看看,嘿,世人皆戳袁本初品德高尚,乃士族楷模,一场讨董连我那师弟都去追随他,可是自董卓西逃长安之后,先是刘岱灭了桥瑁,又是袁术袁绍反目,这场大戏还真是精彩纷呈啊!” 此人正是蓟侯公孙伯圭。 被公孙瓒叫做“国让”的,乃是一个才到弱冠的青年,青年浓眉大眼,倒也算是英武,只是年纪稍微小了些。 虽然此人年纪小,但要知道,公孙瓒在阅读袁绍密信此等重要之事时,居然还能坦然让他参考,可想而知此人在公孙瓒这里地位颇高。 此人叫作田豫,乃是幽州涿郡人,和刘备还是同乡,甚至早年间还要追随刘备,但是因为年纪太小,而没有成功。 而后田豫在及冠之后便被公孙瓒征召为辽西长史。 田豫闻言起身,从桌上接过那张袁绍亲笔所书的黄麻纸,上下扫了一眼,皱眉道:“将军,这袁车骑明知将军已然将和袁南阳联盟,却还如此写信来商讨冀州之事,颇为不符合常理,将军需谨慎才是,莫要上了恶当。 还有……将军还是和刘刺史修好关系,毕竟他是刺史,我们也算是他的下属,上下不和会容易出事的……” 公孙瓒一听田豫又劝说他和刘虞修好关系,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国让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虽说我与袁术口头联盟,也派出我那弟弟带着一千辽西精骑驰援南阳,可是某为世家子,世家行事都以家族利益为上,谁人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中?况且二袁皆争相拉拢于我,也正说明我公孙伯圭乃是一介英豪不是么? 我与袁公路联盟,也没有递交盟书不是么?况且倘若袁本初所说属实,我即可得到冀州半壁,那时候我还需要看他刘虞的脸色么?” “可是……” “即便是我没拿到冀州也无妨,青州一地黄巾肆虐,总还是需要我这样的忠臣烈士为朝廷分忧的嘛。 辽西……实在是太小了,如今那些打着讨董名号的人都在相互攻伐,我们公孙氏也应该正式走出辽西,往外面看看了嘛。” 田豫毕竟年轻,对于提拔他颇多了公孙瓒,也不好太过开口反驳,况且公孙瓒说的也不无道理,冀州虽然富庶,可是和辽西毕竟隔着幽州,刘虞处处节制公孙瓒,公孙瓒缺的也正是一个走出去的契机,而此次袁绍相邀共分冀州,谁又能敢断定不是一个走出辽西的契机呢? 所以田豫只能暗叹一口气,叉手道:“将军英明……” “国让啊,年少老成不是错,不过万不可失了少年人的锐气才是呀,我都快是不惑之年了,看起来可比你朝气蓬勃!”公孙瓒见田豫也支持他,他笑着起身,拍了拍田豫的肩膀笑道,“你去回复那个袁绍派来的文士,叫……什么来着?哦,叫逄纪的那个,就说他袁本初的计划,我公孙瓒同意了! 但是诚如国让你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后的事情,你替某家把把关,你田国让办事,我放心嘛!” 说着,公孙瓒背着手除了郡治府。 田豫看着公孙瓒优哉游哉的背影,皱眉叹了口气,再次拿起袁绍的书信细细阅读了一遍,可是纵是他细细品读袁绍字里行间的诚意,还是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就在此时,一个伸穿扎甲,内套白色战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公孙瓒不在,屋中只有田豫,虽抱拳道:“云见过国让先生。” 来人莫约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再看相貌,唇红齿白,长眉星目,帅气英挺。 “赵伯长太客气了,豫论年纪也该称赵伯长一声‘兄’,何敢在伯长面前自称先生?” 来人也不过分客气,微笑道:“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赵伯长来寻将军么?” 那英武帅气的青年将头上头盔拿下抱在怀中,点头道:“某带义从再次击败一支寇边的乌桓人,总觉得最近乌桓有些不安分,云心中不安,特来向将军汇报。” 田豫轻笑一声道:“我估摸着丘力居快不行了,恩,若是待会儿遇到将军,我会替赵伯长你汇报的。” 青年点了点头,这才道:“那若无事,云先返回白马义从了,对了……”随即青年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算了,那我便不打扰了,告退。” “玄德大哥现在在洛阳,似乎也被那冠军侯袁珣提了个校尉,比起之前算是不错了,听闻关二哥在这次讨董之中不错,成了偏将军,我想,他们不日即将返回高邮了。” 青年闻言点点头,朝着田豫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田豫看着青年离开的身影,最终还是再次叹了口气,皱眉道:“逄纪么?好……” …… “君瑜真这么说?” 在陈留酸枣,虎贲军与袁绍本部的营地中,袁绍忽然站起身,略带惊喜的问许攸道。 自从二袁分裂,联军粮草逐渐耗尽之后,整个讨董联军不断有诸侯带着自家的兵力回到驻地,准备应对这已然风起云涌的割据之势。 而韩馥也趁机掐断了袁绍的补给,幸好位于酸枣那些“右将军府所属”百姓已然在戏忠和马钧浦兴的带领下于汴水河畔立起零时工坊,源源不断的生产着各种武器装备,大到二代霹雳车,诸葛连弩,小到盔甲环刀以卖给原本联军的诸侯们。 可能是所有诸侯都意识到割据乱世即将到来,纷纷开始囤积军备,不惜代价的向右将军府购买军备,这让右将军府大赚特赚了一笔。 而没了粮草的袁绍那万余部队,可以说都是右将军府养着。 在袁珣带着洛阳百姓归来之前,袁绍也成了右将军府“名义上的领袖”。 不过一些将军府核心,袁绍根本没办法接触到。 比如工坊内部机械原理以及刘辩何之瑶母子的踪迹。 许攸闻言微笑点头道:“是的,冠军侯在归来前便有加急书信送来。” “好啊!好啊!此事有了君瑜支持,咱们胜算更大了。” 许攸笑道:“本初说得极是啊,冠军侯虽然将本部抽调至洛阳,防备意外、安抚流民,可是在这汴水河畔终究还是留了五千精兵,外加我们的一万兵力和颜良文丑两位将军的率领,拿下冀州不过是小菜一碟。 说着,许攸向着外面连绵的帐篷和临时工坊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烟囱中冒出的浓浓黑烟笑道:“看看外面这七万百姓,冠军侯又带回来十余万洛阳百姓,冠军侯急需一个地方安置百姓啊! 陈留虽好,但终究不是久待之地。” 袁绍抚须点头道:“是啊……也苦了君瑜带着那么多百姓了,冀州的确需要早点拿下来了。”说着,袁绍面色一黑道:“哼!袁公路那厮还在嘲笑某家乃丧家之犬,不就是因为他手上有富庶的南阳和汝南么?! 那又如何,冀州乃河北大州,地大物博,天下重资,待我拿下冀州,看他袁公路什么表情! 对了,那北境武夫恢复我了么?” 许攸轻笑一声,拿出折扇笑道:“哈哈!边境武夫不过也只是个有勇无谋之辈,据右将军府……那……这……” “锦衣卫!” “对对对……锦衣卫回报,公孙伯圭亲自将元图送出蓟县,而且带了很多蓟县特产,想必此事已然谈妥。 公孙伯圭,真不知脑袋长来何用,一面向袁公路示好,一面答应和咱么平分冀州,贪得无厌也就注定竹篮打水!” 袁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是极是极!那依子远之计,将元才。友若派往邺城,我估计以那边境武夫之能,不出三日必将出兵冀州!” 许攸点头道:“在下知晓,本初放心,还有一事需本初注意。” “恩?” 许攸阴恻恻的笑道:“那日本初你与冠军侯密谋此事时,在下曾向冠军侯拜托过一件事情,今日已然有了结果。” 袁绍闻言双眼一亮,问道:“何事?还不快细细说来,卖什么关子?” 许攸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本初可知,韩馥手下有一大将名为鞠义?” 第二章 第一步,间 一 冀州信都,这里原本是安平国的郡治,中平元年张角在巨鹿吹响了“黄天当立”的黄巾暴乱号角,而安平国也算是整个黄巾之乱风暴中心,而同年九月,安平王刘续因和张角有联系被诛杀,便废了安平国的国号。 这个自延光元年河间孝王被改封安平孝王七十年后,安平国也走到了尽头。 信都之中,原本的安平国相姓审名卫,乃是现冀州从事审配审正南的族兄,自安平国被废以后,审卫便在信都代行县令事。 信都算是冀州大城,毗邻涿郡,自古文风鼎盛,是故酒楼茶馆之中都是书生议论着国事。 审卫一袭青衣坐在信都中心一个叫“贤和庄”酒楼的雅间之内,这个酒楼装点雅致,连小二都是一些年轻男女,加之其菜式新颖,除了传统的炖煮烤之外,还有炒菜。 炒菜的做法一经推出,便风靡信都,而审卫也喜欢时不时的来这里改善一下伙食。 等酒菜上齐,审卫夹起一块爆炒鹿肉放入口中,咀嚼着那鲜美的鹿肉,再嘬一口醉仙酒,让酒肉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开来,不禁享受的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就在此时,雅间外传来轻轻的敲门之声,审卫放下酒杯,皱眉道:“什么人?我不是说过不让人进来伺候么?” 审卫性格虽不如其族兄审配那般刚直,但是也算不上多和善,他平素虽算不上公务繁忙,但是也绝不不清闲,每日自郡治府衙出来,来这贤和庄中吃点特色菜,点上一壶酒慢慢斟酌,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之一,是故他很忌讳被人打搅。 而寻常人也知道这审县令的脾气,他常去的酒楼一般上齐菜式之后便不安排小儿伺候,而是让他自斟自饮。 “看来某家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文护兄的雅兴了。”来人轻笑一声,悠然回答道。 “蒋伯奇?你何以在此?”审卫听闻这个声音奇道。 来人叫做蒋奇,他认识,乃是渤海太守袁绍手下一个偏将,手上有些武艺,但是也不是特别突出,而此人乃是在渤海主动投奔袁绍的,之前据说也是渤海郡从商的一方豪强,做了几代的生意,在冀州各地也算是有些商路家资。 而在这信都,蒋奇也有些生意往来,是故审卫和他不算认识,也倒是见过几面。 “文护兄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么?” 审卫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这才说道:“进来。” 这倒不是审卫对蒋奇特殊,关键是蒋奇是袁绍的人,而他的族兄,最近和袁绍走的很近,这是审家人都知道的事。 所以审卫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雅阁的们被人推开,来者面容清瘦,身穿绸缎华服,头戴黑色绸缎逍遥巾,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一般人只怕还觉得是个弱不禁风的商人。 “蒋伯奇见过文护兄。”蒋奇微笑着叉手鞠躬。 审卫上下打量着蒋奇,皱眉道:“伯奇不在袁公身边效力,因何不远千里来到某这偏僻的地方?” 蒋奇很是自然的上了饭桌,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本准备送到自己唇边,余光瞟见审卫皱眉的模样,笑着将唇边的酒杯放下,朝着审卫敬了一敬,笑道:“文护兄言笑了,这贤和庄便是不才的产业。” “哦?”审卫一挑眉道,“伯奇倒是有陶朱之才,不过伯奇来到信都,只怕不是为了你的这产业来的?” 蒋奇又斟了一杯酒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文护兄你啊!我还真不是为了巡查产业来的。” 说着,蒋奇朝南拱了拱手,说道:“我是为南边那位来的。” 审卫正要喝酒的手停了停才继续喝干杯中酒。 “那和我审卫有何关系?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姓审的都期待着那位入住冀州的。” “文护兄与令弟审正南不同我自然知道,不过文护兄应该更知道韩文节坐不稳冀州,这冀州早晚是别人的,现下能够有资格入住冀州的,不是那北境人,便是那位大人了?二者择一人,文护兄难道心中没杆秤么? 您是觉得那北境莽夫能繁荣冀州?还是韩文节能坐稳冀州?” 审卫嗤笑一声道:“那位也不见得能把冀州经营的有多好?且不说其他,便说以他为主的这次讨董,还不是虎头蛇尾?” “哈哈哈哈……” 审卫本以为蒋奇会恼羞成怒,未想到蒋奇听了他那挑衅意味浓烈的话后,哈哈大笑一声说道:“说的是啊,那么多如韩文节一般拖后腿的,也真是难为那位了,不过我实在是不明白,文护兄为何对那位那么大的敌意?难道你们有过节?” 审卫闻言一滞,倒是有些抱赫起来,他当然不会承认这都是因为对自己那族弟的嫉妒导致,这话说出来只怕会被士林耻笑的。 “说,你到底来做甚?” “自然不是来做说客,以文护兄的固执,我说什么都没用。” “那……” 蒋奇抢先答道:“这是为了让文护兄为我引荐一个人。” “何人?” “韩文节手下骑都尉鞠从节。” “你……”审卫闻言眼中精光一冒,迟疑道:“你要见鞠从节做甚?” 蒋奇吃下一口菜笑道:“这文护兄便不要管了。” “我凭什么帮你?” 蒋奇听了审卫的话,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审卫一看桌上的东西,面色突然大变,噌一下站起身,伸手指着蒋奇,面容都有些扭曲了,颤抖着说道:“你……你……你卑鄙!你居然做出此等事情,难道你就不怕……” 蒋奇将那一钗珠玉收回怀中,毫不在意的筷子飞动,大快朵颐,一面大嚼特嚼,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文护兄,我本来就不是读书人,更谈不上卑鄙与否,反正东西你是看了,令媛的性命也在兄长你一念之间,整个审氏都在和我们谈合作,你却偏偏拦着这马车往前走,兄弟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你把我女儿怎样了?!”审卫愤怒问道。 蒋奇吃完,站起身,又将那珠玉银钗放在桌上,冷笑道:“审文护,别弄得自己正气凛然的,当初安平王那些什么与张角的书信便是你伪造的?你为了能和你那名传冀州的族弟争高下还当真是不择手段啊!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安平国相你是没当上,信都县令你当了挺久的,该捞的你一分没落下…… 行了,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事成之后,你女儿完好归还,这贤和庄我也送与你如何?” 审卫一听,呼吸都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贤和庄啊! 信都日进斗金的第一酒楼! 他反应很快,深吸一口气道:“你要几时见他?” “越快越好!” 审卫点点头,然后深深看了蒋奇一眼,忽然出声道:“蒋伯奇,你不是寻常武将。” 蒋奇哈哈一笑道:“确实不是,你几时见过武将来和你谈生意的,我是个生意人。” 审卫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会引荐你见鞠义,从此你再也别来找我。” 蒋奇道:“希望你尽快回个信。” 说着,轻笑着走出雅间。 等到蒋奇走出雅间,忽然足下一顿,小声抱怨道:“看来这次锦衣卫的工作做的挺充分,不过非要我亲自来就过分了,真不知道甲一那边是怎么工作的!”说着,他冷冷一笑,“审文护,这几年冀州站这边养你养的也不错,你要是不吐点出来,鞠义哪有胆子跟着我走?” 第三章 第一步,间 二 审卫的安排很快,还没有三天,就差人传来讯息鞠义已经同意见蒋奇,而就在那天审卫所在的雅间之中。 等蒋奇来到贤和庄雅间时,便见雅间外面站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二人皆是身着精铁铠甲,背背圆盾,手持卜字大戟,挺立与门口,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见蒋奇来到,二人眼神一凛,双戟交叉拦住蒋奇去路。 “某便是蒋伯奇。” “让他进来。” 包房内传来说一声男子轻语,守门的军士终于放开了双戟,让出去路。 蒋奇伸手推开房门,只见里面审卫对面坐着一个身穿丝绸华服的雄壮大汉,二人正在喝茶。 那大汉莫约三旬左右,虽然身材雄壮,但是面目却是意外的清秀,三捋长须飘飘然,若不是那身雄壮的腱子肉,单看面目,还以为是一个做学问的儒生,料想便是鞠义。 审卫见蒋奇入内,轻咳一声,起身道:“二位将军请深谈,在下便先行离去了。”说着便朝外走去。 审卫路过蒋奇之时,也只是略略停了停脚步,蒋奇微微一颔首,审卫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蒋奇见过将军,将军一副好仪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看着恭敬的蒋奇,鞠义好感顿时大增,他伸手一引,让蒋奇坐下,开口道:“蒋将军不用客气,鞠某倒是好奇,蒋将军不在陈留效力袁车骑,何以到了这信都城寻我这么一个无名之辈?” 蒋奇微笑道:“鞠将军自谦了,将军的先登大戟士乃是天下闻名的精锐,如何谈得上无名之辈四字?” 先登大戟士是鞠义的私军,鞠义也是名门之后,其祖乃是孝哀皇帝时期的尚书令鞠谭,虽说那时候的尚书令绝不似现在这般权力很大,但是也是五曹尚书的首领。 而孝哀皇帝便是那个与男宠董贤创造了“断袖之癖”的皇帝,自他驾崩后,王莽就开始了他的“传奇”之路。 而鞠氏也是因鞠谭获罪而避祸西凉,是故鞠义便是西凉武威人。 但是鞠义绝对不是他先祖那般名士风流,从小生活在羌汉交杂的环境下,到让他养成了一副豪爽性格,遵从着强者为王的羌人理念,也坚信着以自己的才华和他亲手训练的八百精兵,能够纵横天下。 这点……倒是和董卓很像。 但是鞠义此时也算是怀才不遇的状态,倘若他是在公孙瓒手下,那一定混得比现在好得多,毕竟公孙瓒所部常年和外族作战,最不缺的便是军功。 而鞠义却是委身在韩馥手下,韩馥不通兵事,为人怯懦,鞠义和他八百先登大戟士也成了信都的“治安力量”,这一年多也只是负责着治安缉盗剿匪,偶有黄巾余虐作乱,带兵去剿也不过猫三狗四乌合之众。 甚至连韩馥都可能忘了手下有这么一号人,此次讨董都没有带上鞠义。 这次听审配说陈留袁氏派人来接触自己,鞠义隐隐也觉得,只怕这是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哈哈哈,蒋将军……嗨!干脆你我以字相称,将军来将军去也真的是不方便。” 蒋奇听闻鞠义所言,轻笑一声道:“我表字伯奇,不知?” 鞠义一拱手道:“鞠公慈,不知此番伯奇来找我有何事呢?” “既然公慈问了,那在下便开诚布公的说上一说,此番来找公慈,是需要公慈反韩。” 鞠义一听“反韩”二字,蹭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惊愕道:“伯奇莫开玩笑,我虽然在信都,但也是韩公手下骑都尉,伯奇居然让我反韩?而且我满打满算不过八百人,韩公坐拥冀州,手下兵多将广,伯奇这是要我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焉?” 蒋奇看着鞠义那面色惊愕的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料想审卫早已向鞠义说明了自己背后是谁,那位策反鞠义为的就是入住冀州,鞠义难道不是心知肚明?故作惊愕也不过是还没问出代价。 没有永恒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蒋奇一直铭记于心中的信条,也是每一个从那里接受训练出来的人的信条。 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加码不够而已!权、色、性命、理想,这些都是……价码。 这是公子在训练他们时,亲口说的话,蒋奇很是认同。 而鞠义……不过是在探底价而已。 看着蒋奇微笑并不接话,鞠义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轻轻坐下,然后沉声问道:“袁公能给我什么?” 总部送来的个人资料果然很是精准,其中便有说鞠义此人极度利己,而且野心极大。 蒋奇微微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鞠义闻言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蒋伯奇,你现在在信都,若是想消遣我,你还是考虑一下后果才好。” 蒋奇丝毫不慌,伸手微微下压,示意鞠义稍安勿躁,这才笑道:“我确实不知,我并不是代表着袁车骑来的。” “哦?” 这下轮到鞠义彻底范懵了,蒋奇乃是袁绍的手下,却不是代表袁绍来策反他,那他代表谁? “准确的说,我来的目的只是来说服公慈你起兵反韩,只要你反韩,袁将军自然会派人来与你联系。” 见鞠义微微皱眉,蒋奇接着说道:“公慈你出身名门,武艺兵法无一不精,手下一支先登大戟士更是所向披靡,这些年未尝一败,难道你就甘愿顶着一个骑都尉的名号在这信都做一辈子功曹么?韩馥有眼不识珠玉,哪里知道你鞠公慈的才干?若是没有伯乐,明珠蒙尘这种事情不算稀奇。 而我们袁将军四世三公之后,天下楷模,此番讨董盟主,虽然讨董一事因为一些乌合之众弄得虎头蛇尾,可是打的最凶的三人你也知道,其中一人便是我家将军亲侄儿,名冠天下的右将军、冠军侯袁君瑜。 乱世已起,我们袁将军乃是天下世家领袖,你觉得他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等的诸侯?甚至能不能问鼎中原? 我们想要冀州,很想要!冀州也许要一个明主,而韩馥绝对不是这个明主,冀州乃天下重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除了我们将军,谁又有资格拥有冀州?” 看着鞠义沉默不语,蒋奇为他亲手斟了一杯茶,然后继续笑道:“不瞒公慈你说,冀州世家百姓,也在盼望这我家将军,以审氏为首的几个大世家,都和我们将军有接触,我们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让韩馥害怕的契机,拿冀州,我们并不想话太多时间。 而公慈你,便是这个契机,公慈一旦起兵,便是首倡袁公进冀州的功臣,以我们袁氏家资和名声,外加上袁公的名声,你觉得袁公会亏待你? 诚然,我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是袁公起家的第一功,你觉得值得拥有什么样的待遇?” 蒋奇这话说的很有诱惑性,而且又是实话,点出了鞠义怀才不遇的尴尬境地,还分析了冀州、韩馥、袁绍的特点,尤其是最后这句话,把一切不方便说的都说了。 这就像是一个公司拉股东,肯定不会给这个股东画空饼,而是你带资入股我便给你股权。 这是股东,是第一心腹,不是挖手下! 袁绍若是得了冀州,他鞠义作为带资入股的,做一郡太守不过分?袁绍肯定也不会满足与一州之地,要不然就白费了他四世三公的累世名声,若是袁绍坐拥三四州,他作为袁绍的第一心腹,做个州牧过分吗? 若是袁绍得了天下……他鞠义封个异姓王过分吗? 你不要说他鞠义只是首倡之功,凭借着他自小熟读兵法,这些年征战未尝一败,还有手下的精锐私兵,以后他会为军功发愁? 他……说不定便是袁绍的淮阴侯! 即便是没有想象中这般美好,也不会比现在屈尊以骑都尉之名在信都做一个贼曹要好的多得多! 蒋奇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静静的看着面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的鞠义。 半响之后,鞠义这才抬起头盯着蒋奇,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做?我虽手上有八百精锐可随时听从袁公调遣,但是却苦于没有粮草辎重,若是贸然起兵,只怕要不了几日便会失败。” “我且问公慈一句,若是韩馥派兵前来,公慈惧否?” 鞠义闻言自傲的冷笑一声道:“我自幼便与羌人打交道,早年带着私兵打过羌邸,打过黄巾,打过匈奴,还未尝一败。不是我鞠公慈说大话,就凭韩馥手下那些阿猫阿狗,还奈何不了我鞠公慈!” 自傲是要有自傲的资本的,而以锦衣卫的档案资料来说,鞠义是有这个资本的,要不然他蒋奇也不可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亲自来信都策反鞠义。 “那便是了,粮草辎重武器装备一事,公慈自然不用担心,从公慈点头这一刻起,信都便是我们的地盘了,有了信都的府库,公慈还需要担心这些么?” 听闻了蒋奇的话,鞠义一愣,问道:“审卫也是你们的人?也难怪,你刚才说审氏和你们有接触。” 蒋奇邪笑一声道:“不是,但是他没得选!” 鞠义点了点头,没有深问,但是在心里却是对于袁氏的触角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我何时动手?” “三天后。” 听到这个话,鞠义起身要走,却被蒋奇唤住:“公慈切莫往外传你我今日之事。” “某知晓了。” 蒋奇摇了摇头道:“公慈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你想实现心中所想,你是被我策反这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 闻言鞠义浑身一震,豁然转口头死死盯着蒋奇问道:“你……你不是袁公手下!你是谁?” 这手段,连袁绍都被算入其中,下这盘棋的人,未免也太过恐怖! 鞠义想到这里,简直浑身发寒! “谁派你来的?” 蒋奇微笑道:“是,当然是袁公手下,不过也不是,公慈只需知道我代表袁氏便是,具体是谁,该知晓的时候公慈你会知晓的!” 鞠义皱眉道:“遮遮掩掩,让我如何放心与你们合作?”说着甚至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环刀之上。 蒋奇怡然不惧,哈哈笑道:“那你便当一辈子贼曹便是,反韩之事我们便联系其他人,杀我也没用,我不过是个传声筒,我们传声筒很多。” 鞠义想了想,这才将手放了下来,深深看了蒋奇一眼,说道:“若是消遣我,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性命。” “任君来取,我绝不反抗。” 第四章 一出好戏 “韩馥败了?” 袁绍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攸,然后嘴角慢慢开始向上弯曲,然后露出了后槽牙。 “六千人打八百人,败了?” 袁绍开始捧腹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当初便知道韩文节乃是个蠢蛋,万万未想到韩文节蠢到这个地步,这鞠公慈倒也真是个猛将!” 许攸笑着接口道:“确实,以八百对六千,损失不超过七十人,听起来倒真有几分骇人听闻了。” “话说回来,韩文节倒真没有自知之明,手下唯一的猛将还莫名其妙的反叛他,御下不严这种话放在他身上都算是抬举他了。” 是啊,鞠义反叛的毫无预兆,甚至毫无根据,等到袁珣的锦衣卫传来讯息,韩馥已然带兵前往信都平叛。 “冠军侯那边传来讯息的第一时间,在下便派人前往信都与韩馥接洽,这是我私自行动,本初不要生气才是。”许攸抱拳轻笑道。 袁绍摆了摆手道:“这算什么事?子远你处理事务我自然是放心的,如此人才肯定需要拉拢才是,子远以何职许之?” “我许之扬威将军,但是似乎这鞠公慈不太满意。” “哦?”袁绍剑眉一挑,然后皱眉道,“扬威将军都不满意,这鞠公慈心很大啊。” 随后他沉吟片刻才道:“他有什么要求?” “一郡太守。” 袁绍面色一沉,沉声道:“太守?哼……看来这西凉出身之人,都有一股不自量力的野心,董卓如是,这鞠公慈手下区区八百人亦如是。” 许攸冷笑一声道:“本初不必生气,善用人者,羊可用之,狼亦可用之。” “哈哈……”袁绍朗声一笑道:“子远说的有理,那依你之见,这太守之位,许是不许?” “自然不许。”许攸轻笑道,“但也不能不许,本初何不画张空饼与他,既然谋了冀州,那青、幽、并自然是我等目标,等到北方四州到手,许他一个太守之职又何妨?倘若在此期间,这鞠公慈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便顺手除去便是。” “子远说的甚是啊!”袁绍抚掌笑道。 就在此时,手下回报,戏忠前来求见。 袁绍对袁珣手下印象都不错,挥手让戏忠进来。 戏忠身着一身儒衫,走进帐中,叉手对袁绍行礼:“忠见过明公。” 袁绍笑着让他免礼道:“志才与我客气甚,你们都是珣儿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子侄,以后见我不要这般多礼,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是,明公。” 即便是袁绍很客气,戏忠依然恭敬依旧,这样的态度让袁绍很是满意,温言问道:“志才何事来找我啊?” 戏忠叉手道:“是这样的,我们君侯差人送来书信,他在洛阳已然整装完毕,但是十多万百姓归来会使这里压力大增,以咱们现在手头的粮草,根本不足以维系那么多人口,事故君侯问明公,冀州何时能动?如何动?可需要他再做任何配合?” 袁绍想了想,这才摇头道:“君瑜子洛阳归来固然是好,可是本就带了那么多百姓,若是贸然行动,位面目标过大。” 许攸也笑道:“志才啊,我看君侯只怕是急了,你们放心,夺取冀州的计划君侯已然给的很是详尽,而元才和元图看来已然到了邺城,拿下冀州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戏忠温言这才轻笑着叉手鞠躬道:“如此就劳烦子远先生了,那忠便不打搅了。” “志才稍等,我那嫂嫂近日来如何?” 袁绍喊住戏忠,他来到袁珣大本营已然三四天,可是却因公务一直繁忙并没有去拜会黄氏,黄氏虽然名义上是袁基的侧室,可是袁珣当日董白大婚,却以主母的身份出现在婚礼之上,而袁基自刘泷去世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女人,所以论法论理,黄氏都是袁绍大嫂。 长嫂如母,袁绍不得不在意。 “回明公,主母安好,每日都会道汴水边走走,只是这几日有些思念儿子。”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这几日我倒懈怠了嫂嫂,是我失礼了,待此间事了,我便去拜会嫂嫂。” “那忠替我家君侯谢过明公了。” …… 两日后,经过五天的路程,高干和逄纪终于到了邺城。 邺城之中商贸繁荣,入城便是南市,南来北往叫卖的货郎络绎不绝,比起其他地方,街上的百姓虽然也大多瘦弱,但是精神头已然好了不少。 整个南市酒肆饭馆络绎不绝,也有很多茶馆,这些茶馆卖的茶大多都不是什么有名的茶叶,而是也谢岁末,伴着香料和一些油脂、糖盐煮至滚烫,以三文钱一碗卖给行脚商人和出来闲逛的百姓。 加之茶馆之中一般配有一些小说家,这些小说家一般都是一些寒门士子,绝了仕途,靠着那几亩薄田在乱世之中根本养不活自己,所以就在一些茶馆酒肆讲述一些志怪话本杂文给百姓听,所赚的茶钱与茶馆抽些份子以讨生活。 对,汉末便已有了小说家,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曾写到:“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 “便说这孙文台,方口阔鼻,善使一口九环大刀,舞起来霍霍生风,与那董贼部将徐荣在阳翟大战三天三夜,二人那是你来我往,不见高下,正是个昏天地暗,就在二人难解难分之计,便听孙文台一声大吼,用尽全力劈出一刀……” 茶馆之中有个台阶,台阶上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人手持一根小木棍,一面说的唾沫星子横飞,一面还手舞足蹈的比划,就好似孙坚和徐荣大战他就在旁边看一般。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人所说乃是他经过夸张之后的想象,可是在哪个缺乏大众娱乐的年代,还是让周围人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那台上的小说家说完此章节,自有小二抬着一个托盘下来找听众们要赏钱,有百姓给,也有不给的,这就是听个热闹,饶是如此,对于这些平素生活已然用尽全力的百姓们也是难得的放松了。 “先生,那董贼既然如此可恨,为何讨董此时却是没了下文?”有好事者开口问道。 那说书的先生正在喝茶,听闻此言却是愣了一愣,笑道:“此等国家大事,我如何能知?想来是那董贼势力太过庞大,联军力有不逮,不过经过孙讨虏,曹奋武,和袁冠军之颍川入洛,董贼仓惶逃亡关中,想必没有几日,联军必能杀入长安,还天下清明。” “说上一段袁冠军坑杀十万西凉兵的事!” 那说书先生笑道:“不是坑杀,是累京观,累京观懂吗?就是将人头混着夯土筑成高塔。” “可你上次却说是坑杀呀!” “对呀!” 说书先生面上一窘,干笑两声道:“那便是我记错了……嘿嘿……” “第三桌先生赏钱百文!” 就在此时,便听小儿一声高喝,那说书先生马上换上一副惊喜的样子,对着坐在门边那桌三个客人拱手道:“在下谢三位先生赏啦!” 那桌三个客人,为首的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客气。 有了打赏,说书先生更是兴奋,将那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好,既然各位今日兴趣高,加之这三位先生捧场,不才便给大家讲上一出,袁冠军颍洛道大破吕奉先!” 话音刚落,这说书先生便卖力的开始说起冠军侯手下大将黄忠在颍洛道如何和天下第一的吕布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冠军侯率军以少胜多全歼来犯之敌。 套路还是那个套路,无非便是黄吕二人杀得昏天地暗,冠军侯少年英勇,带着不足一万的士兵全歼吕布手下十多万兵卒,然后坑杀降卒的故事。 但是这样的故事也实在能让人热血沸腾,所以小小茶馆之中时不时传来阵阵惊呼和鼓掌。 那第三桌的三位客人乃是两个三十余岁的儒雅男子和一个才到弱冠之年的青年。 其中身着一身蓝色道袍,看起来儒雅随和的中年扶须笑道:“想不到在冀州,这冠军侯的故事倒也受欢迎。”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一个头戴平上巾的四旬男子,男子须发打理的很是整洁,浓眉细眼,看起来不怒自威,刚正不阿。 男子点头道:“冠军侯威名远扬,莫说是冀州,幽州也有流传,少年英雄,谁人不喜?倒是真让人心生向往。” 那蓝袍男子笑道:“此番若是我主如冀州,冠军侯自然也要随行,届时正南便可一睹其风彩,只是不知我们见韩方伯之事,正南可有安排?” “元图放心即可,此番定然不会让元图和元才小友白跑一趟便是。” 这三人,便是自陈留而来的逄纪高干,还有和他们搭上线的审配。 审配其实和袁绍乃是旧相识,党锢时期,二人都曾为当时的太尉陈球做幕僚,光和元年,陈球密谋诛杀王甫之事败露,被下狱死于狱中,之后阳球诛杀王甫,可是灵帝却又扶持了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 审配和袁绍便是密谋诛杀王甫的两个发起人,陈球死后,袁绍借口为袁成丁忧守孝,辞官在袁成墓旁结庐而居静待复起,而审配便辞官逃回了冀州,一直隐居在邺城,直到韩馥如冀州为刺史后,才有人举荐他成了韩馥的谋士。 审配为人正直刚毅,对于韩馥之软弱也大有不敬,是故也一直得不到重用。 在听闻了袁绍需要地盘之后,便第一时间联系了袁绍,袁绍这才派逄纪和高干来到邺城和审配接洽。 “倘若此事可成,正南兄只怕要背上叛主恶名了……” 听到逄纪的话,审配冷笑道:“叛主?主择臣,臣何尝不是择主?韩文约性格怯懦,是非不分,还要我审正南为他鞍前马后?不满元图你说,我恨不得你们大军入冀州,直接取了这厮的狗头!” “哦?正南为人刚正仁慈,何以对韩文节有如此大的怨气?”逄纪闻言好奇道。 审配眼中全是冰冷,咬牙道:“今日请二位来此,除了喝茶听书,还要让二位看一出好戏。” 高干辈分小,虽然是袁绍的亲外甥,一直不方便插话,可是听了这话也不禁好奇道:“正南先生所说的好戏是?” 就在此时,远处街道传来阵阵骚乱。 审配面上罕见的露出些许悲苦,咬牙道:“好戏……来了!” 第五章 第二步 恐吓 一 逄纪顺着审配的话朝着街口尽头望去,只见乱乱哄哄从街口走来一辆囚车,由四五个军士压着,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小厮一面随囚车前进,一面拿着一张绸布告示大声宣告着:“中山刘子惠,身为冀州治中从事,卖官鬻爵、圈地自封、贪墨巨盛、草菅人命,不敬上官,罪大恶极!本该腰斩极刑,然韩州牧念及旧情,将其抄家没产,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街上的百姓一听车中人罪大恶极,不禁群情激奋,叫骂着就朝着囚车涌去,然而大多都被那四五名军士给拦了下来。 然而民愤难平,虽然百姓们被拦下来,可是一时间什么烂菜叶,臭鸡蛋,烂泥粪便如同雨点似得朝着囚车砸去,囚车连带着车中人不过一会儿便满身污秽,臭不可闻。 就连那几个押送游街囚车的军士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无奈之下只好架起盾牌,来挡住那些污秽之物。 再看车中,乃是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男人满身污秽,但却是挺直这腰杆,双手死死攀住囚车栅栏,双目圆瞪看向前方,忍受着百姓的谩骂和污秽之物的肆意砸落。 虽然中年男子看起来精神有些委顿,但是却是一身傲骨,威不可犯! “哈……杀人不过头点地,刘子惠为韩文节出谋划策,让他这冀州牧当得顺风顺水,韩文节能够坐稳冀州牧的位置,刘子惠可谓是功不可没,但是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看着囚车中刘子惠那犹自硬撑的模样,审配不禁双目通红,捶胸顿足的低吼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逄纪一愣,开口问道。 审配死死盯着街上的囚车,双唇张了张,这才开口缓缓说了起来。 原来车中人名叫刘惠,字子惠,在乃是冀州中山名士,性格刚直敢谏,素有贤名,与审配更是多年好友。 韩馥到任冀州之后,曾征调冀州各地名士出仕为官,审配和刘惠便是那时候进邺城供职。 而刘惠更是因为自身贤名成为了冀州治中从事,居中治事,总领冀州幕府,比起田丰沮授甚至审配的地位都要高出很多。 袁氏讨董檄文一出,天下诸侯无不着手讨董事宜,但是韩馥却因为自身乃是董卓表举的州牧,外加董卓手握重兵而犹豫再三。 他曾问幕僚称天下如此,随袁氏还是随董氏? 刘子惠是个火爆性格,闻言立即大怒斥责道,天下蒙难,有识之士理应顺应天理起兵讨逆,何谓董氏袁氏? 随后兖州牧刘岱听闻此事,曾放出话来,韩馥若是不出兵讨董,他当即出兵冀州讨韩。 外加上袁绍带着两三侍卫亲自从渤海来到邺城要求韩馥出兵,吓破胆的韩馥这才下了讨董的决心。 但是刘岱的一封信却成了刘子惠落难的导火索。 惊恐万分的韩馥将一切罪责全部归罪与当中忤逆他的刘惠身上,在讨董之前便将刘惠下了狱。 讨董之中,韩馥作为联军的粮草供以之一,因为忌惮提防袁绍,每每在粮草之事上克扣于袁绍,若不是袁珣做着“军火”生意为袁绍供血,袁绍说不定早就萌生了退兵之心。 刘惠为人刚正,在邺城狱中听闻此事之后,再次写信斥责韩馥。 韩馥哪里是什么大度的性格,若真是能知人善用之人,便不会将刘惠下狱了,在虎牢关下的韩馥见到此信之后,立马下令邺城将刘惠斩首示众,若不是审配沮授等谋士苦苦相劝,刘惠在几个月前便死在也邺城狱中。 可是小心眼的韩馥显然是恨上了这个直言敢谏的手下谋士,在回到邺城后第一件事情便要亲自将刘惠问斩。 彼时手下谋士——田丰,、沮授、耿武、审配等等力劝无果,居然都恳求韩馥将他们与刘惠一起处死,韩馥慑于手下之心,这才改判刘惠抄家流放,但是却要刘惠本人游街示众七日,并罗织罪名污蔑刘惠名声,让无知的邺城百姓当街侮辱刘惠,这才算是解了韩馥心头之怒。 可是对于士族名士来说,毁坏他们的名声当真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原本名满邺城的刘惠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让韩馥手下的谋士们如何能不怒? 如审配者,原来就与袁绍有所矫情,现在韩馥又寒了审配之心,这让审配如何能忍?干脆一封书信去往陈留,苦劝袁绍入洛! “这……在下一直知晓韩文节此人昏庸无比,却未想到他能昏庸到这种地步,如此自毁长城之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听闻了审配那饱含着怨念的话,作为小辈一直不怎么插话的高干瞠目结舌的说道。 逄纪沉默的看着那囚车中虽然还在停止身板,但是眼中却以失去了光芒的中年文士,许久才开口道:“正南不救了么?” 审配喝下一杯茶,摇头道:“如何救?刘子惠已经死了。” 二人闻言大惊,齐齐转头朝着囚车之中看去,那囚车中人怒目圆瞪,攀着栅栏跪坐在那里,可是细细看去,连眼珠子都已经开始泛灰,早已是死去已久。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韩文节一无所有。” 逄纪叹了口气道:“文死谏,武死战……正南节哀才是。” 审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待下午,我便带二位前往刺史府,袁公的谋划,汝二人可有腹案?” …… 韩馥这几天心情说不上坏,虽然他亲自领兵被鞠义所败,但是那烦人的刘惠就连死了都还在游街示众,终于将他多日来的怨气发泄了一部分。 冀州是大州,更是大汉天下重资之地,兵多粮多,虽然鞠义击败韩馥,但是说白了,信都不过区区一县之地,鞠义即使兼并了信都县兵,也不过堪堪两千人。 韩馥正在重整粮草举兵准备再次进攻信都,只要拿下鞠义,冀州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其实让韩馥能够心安的还是袁绍。 袁绍自弃渤海前往陈留讨董,派遣大将颜良文丑回渤海募了一次兵,等到颜良文丑带兵前往陈留后,尚在成皋的韩馥便差手下接管了渤海郡。 也就是说,心腹大患袁绍算是彻底在冀州没了落脚之地,只能与他那侄子袁珣客居与陈留城外。 听说那袁君瑜又救助聚拢了十几万洛阳百姓,合他手中原本的七万多百姓,已然达到了百姓二十万,二十万人每日人吃马嚼便是一大笔粮草,想必不出几天,拖也将这对叔侄拖垮! 鞠义……不过疥藓之患,而袁绍,才是韩馥心头大敌! “报!审配求见!” 韩馥眉头一皱,审配和那刘子惠一样,都是一副臭脾气,尤其是刘子惠死后,审配对自己更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好在审配原本也不受他重用,是故韩馥也一直没有惩治审配。 关键是审配和刘惠不一样,刘惠乃是中山名士,但是审配之前却是做过陈球的幕僚的,名声比起刘惠大了不少,所以韩馥也不好对审配下手。 “……让他进来。” 想了想,韩馥还是让审配进来了。 刘惠死于他的陷害,这让手下谋士们都有了些许怨言,若是此时在冷落审配,只怕冀州事物有些不好掌控。 一身直裰的审配进入韩馥书房,振袖叉手行礼道:“审正南见过明公。” 韩馥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就是让韩馥不爽的原因之一,韩馥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贤名之人,但你审配好歹也是他韩馥手下的属官,见了上官连主公都不会叫一声,就算审配不认可韩馥的才华,可是也不能不给韩馥面子啊! 韩馥皱眉愣道:“正南不在官署处理冀州大小事宜,有何事来见某家?” 审配面无表情的回道:“配来见明公,乃是来救明公性命。” 韩馥气笑了,眉头一挑道:“我冀州虽然盘踞这黑山贼和鞠义这样的贼子,但在大汉也算是一个祥和平安的地方,能出什么事情让正南救我性命?” 审配直梗梗的看着韩馥,摇头道:“明公以为某在消遣于你?” “不然呢?正南若没事,便下去。” 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自己脾气上来,再斩了审配,只怕冀州世家们要出乱子。 “吾今日见了袁绍手下谋士高干、逄纪。” “审正南!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韩馥闻言勃然大怒,喝道:“身为冀州从事,你居然敢私自接见袁绍手下,你遇通敌焉?!” “正因配是冀州从事,吾才见了逄纪和高干,若是不见,只怕不出月旬,明公首级或悬于邺城门头!” 韩馥闻言更是怒极,转身就要拔墙上挂着的佩剑。 审配冷笑一声道:“明公可知,幽州公孙瓒此时已然带兵南下,正欲夺取冀州!” 韩馥抽剑的手忽然一抖,转头不可置信的问审配道:“你说什么?!” 审配叹了口气,摇头道:“明公啊,这是逄纪带来的消息,想必不出一日,我们冀州也将得到公孙瓒举兵的消息,我来便是告诉明公,明公要怎么应对公孙瓒的强兵?” “他……他为何平白无故谋我冀州……你岂非危言耸听?” 审配叉手行礼道:“明公恕配不敬,明公您才德不显,鞠义八百人反叛,明公亲自带兵平乱,却被杀的丢盔卸甲,公孙瓒乃常年在辽西与异族作战的猛将,且心怀野心,听闻了此事哪能不动心?明公所领的冀州,已然成为身怀重宝的巨婴,只要是稍有实力之人,人人可图,怀璧之罪明公岂能不知? 且公孙瓒手下重兵数万,和幽州牧刘虞想来关系不睦,为了和刘虞分庭抗礼,夺取冀州后也可派兵东进谋青州,公孙瓒乃天下枭雄,岂能不动心?” 韩馥讷讷放开宝剑,在审配阴冷的目光中颓然坐回作为,将脸深深埋在手掌中,半响之后,这才问道:“那……那以正南只见,我该如何面对?” “袁本初乃是渤海太守,说起来也算是明公你所属官员,他离开渤海后虽然自领车骑将军,但是却被明公你占了渤海,他非但没有挥兵攻击冀州,还派人来互通详细,明公何不见见袁本初手下谋士,想必能够有个答案。” 第六章 第二步 恐吓 二 “高元才,逄元图,荀友若见过韩公。” 望着眼前的三人,韩馥苦笑道:“想不到袁本初将你们都派了来,说,公孙伯圭派兵南下谋冀,袁本初有何办法帮我?” 高干三人对视一眼,逄纪首先开口道:“不瞒明公,纪有两策可解明公之困,这下策嘛,即是明公赶紧纠集兵力,前往幽冀边境与公孙瓒对峙,甚至做好决战的准备。” 韩馥闻言眼中全是惊恐,将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手上可用的兵力也不过两三万,而自从虎牢关下一战潘凤被斩以后,手下更是无将可用。 虽然都民间都在传现在的都尉张合乃是少见的猛将,但是张合并不是韩馥的心腹,以韩馥的心胸,断然不会将如此大事托付给一个并不熟悉的都尉的。 至于让他亲自带兵…… 六千对鞠义的八百还能被打的全军覆没,让他再去面对公孙瓒闻名天下的白马义从、还有那万余乌丸骑兵,还不如杀了他。 逄纪显然知道韩馥的选择,不等韩馥开口,便说道:“上策很简单,明公何不让出冀州,让有才能之人担纲冀州大任,明公当可高枕无忧。” 此话太过直接,甚至韩馥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愣是,问道:“什么?让出什么?” 逄纪悠悠笑道:“让出冀州。” 饶是韩馥再是才能平庸,此时也知道这三个袁绍手下要来作甚了,不禁心头大怒,冷笑道:“好哇,我还道袁本初不顾旧怨,德行高洁,不愧是袁氏扛旗之人,原来他心怀鬼胎,处心积虑谋我冀州!” 逄纪微笑道:“明公何必动怒,公孙伯圭亲自率军南下,虽然打的是讨董的名声,可是他想要干什么明公心中不知焉?即便我主不入冀州,明公又能占着这冀州几日?” 韩馥闻言一滞,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逄纪再次说道:“明公此次讨董所作所为,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想必冀州士族只见的风传,明公也有所耳闻……” “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随着袁本初讨董!我……”韩馥双目一瞪,大声吼了出来,随后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不知怎么的,他之前在讨董之中的犹豫、让刘岱来书信威胁,外加在讨董之中一直克扣联军军粮之事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流传出来,甚至有人说讨董无疾而终,皆是韩馥从中作梗。 这几天刘子惠被游街,虽然无知百姓信了他构陷刘子惠的昭告,可是冀州士族却是对他的不满到了顶点,甚至很多郡县的世家已然不听他的调令了。 这也让韩馥极为被动,他不是没查过这股流言是谁散步于冀州士族之间的,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有个结果,外加上今日袁绍手下谋士到来,这种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的感觉也愈加明显。 逄纪微笑道:“明公可知公孙伯圭乃是什么样的人?他虽是世家出身,却是戎马一生之辈,行事毫无世家风范,善以强兵霸道行事,明公也知道他心在冀州,那么为何还要打着讨董名号南下?若是公孙伯圭欲真心讨董,会盟之时也不会只派一个高邮县尉来了。” 韩馥闻言心中咯噔一声,逄纪的话说的很明显了,公孙瓒之所以打着讨董的名号来,为的就是他韩馥。 韩馥在讨董之中干的那些脏事已然传遍冀州,那么公孙瓒打讨董名号南下,不就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以阻碍讨董之名讨伐他韩文节? 这样公孙瓒也占了大义,天下也没人会说公孙瓒为的就是冀州,丢了德行。 天下虽乱,可是占大义这种事情,能占还是得占的不是么? 所以若是公孙瓒得了冀州,第一个便会拿他韩馥祭旗。 逄纪看着韩馥那满头大汗,眼神涣散的模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转头看了高干一眼。高干心中一喜,知道这是逄纪白送给他的功劳。 逄纪此人对于人情世故很是精通,别看高干此时乃是白身,但是他毕竟是袁绍的亲外甥,袁绍的性子逄纪很是清楚,虽然袁绍对于手下也很是信任,但是骨子里还是搞得世家那一套,对于家人的信任怎么都要比外人来的多。 比如袁珣。 别看来劝韩馥让冀州的是他们三人,但是若是袁绍得了冀州,只怕这第一功就是袁珣,毕竟当初也是袁珣定出谋冀州的计策。 那些流言,也是袁珣手下干的。 高干朝着逄纪微微点头致谢,这才站出来叉手鞠躬道:“高元才见过明公。” 韩馥这才从逄纪给他的恐惧中微微回神,看了眼前这清秀年轻人一眼,点头道:“我认识你,你是袁本初的外甥。” “明公好记性。”高干笑赞道,随后又鞠一躬说道,“今日我等进城,见一尸体被游街示众,好奇询问之下,才知是明公手下治中刘子惠。” 听到高干提到刘惠,韩馥眉头一皱,死死盯着高干。 高干浑然不惧,笑道:“明公啊,刘子惠死事小,但是明公却是已然丢了冀州啊……” 韩馥大怒道:“你在说什么?吓唬我么?” “不敢。” 高干拍了拍手,有侍从自门外抬出一个小箱子,轻轻放在韩馥案头,轻笑道:“明公且看看这些,实话说,袁车骑也没想到为何莫名其妙那么多人恳求他入主冀州,直到我们来到邺城见到了刘惠尸首游街,这才恍然大悟。” 韩馥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箱子,随手打开,里面全是一些绸布卷轴和竹卷,他随手翻开一卷,看的他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是邺城一个有名的世家家主亲笔书写给袁绍的信,信中言辞恳切的求袁绍进攻冀州,他们会第一时间配合,还顺便将韩馥说的一文不值。 韩馥将那竹卷掷出老远,刚想破口大骂,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匆匆又翻了几个绸布卷,皆是冀州有名的大世家与袁绍的书信往来,内容大致都是支持袁绍派兵攻打冀州。 韩馥颤抖着还想打开一封书信,高干却是又从怀中拿出一张黄麻纸递给韩馥。 韩馥一看封面,便失手让那黄麻纸书信飘落在桌上。 只见书信封页上赫然写着“信都骑都尉鞠公慈至袁车骑”。 韩馥颤抖着手,将那小箱子狠狠盖上,不可置信道:“我……我韩文节……在冀州已然众叛亲离了么?” 半响后,高干才开口道:“明公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下就不多说了,在下且问明公几个问题。” 韩馥此时心中纷乱至极,哪里还有什么闲心理会高干言语间暗讽他乃是匹夫之事,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高干还未说话,荀谌却是轻轻看了高干一眼,高干也知道自己志得意满言语间有些过了,若是激起韩馥的怒气,便得不偿失了。 高干一脸歉意的朝着荀谌拱拱手,这才退了回去,把接下来的话让给了荀谌。 逄纪苦笑摇头,高干毕竟年轻,在处人为事上还需历练才是。 荀谌朝着韩馥拱拱手,问道:“请问明公,您且自估,在宽厚仁爱,容人之事上您和袁将军比如何?” 韩馥此时回想起当初自己在讨董一事上左右摇摆,还有意克扣袁绍军粮,最后将这恶名甩给刘惠,罗织编造罪行逼死刘惠,导致自己在冀州世家中名声一落千丈,可谓自毁长城,不禁悔不当初。 “我不如他……” “袁将军面对穷凶极恶的董卓以死威胁,可面不改色拔刀相向,最后出洛阳到渤海组织讨董事宜,在面对临危受命,可出奇制胜,于智谋勇气方面,明公可比袁本初?” “我不如他……” “那么对于普世恩惠,使天下世家归心一事,又如何?” 废话!袁绍四世三公,乃是世家代表,外加叔父和兄长在讨董一事壮烈牺牲,让天下动容,可以说关东乃至天下世家都欠着袁家人情,天下世家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 韩馥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荀谌微微一笑道:“明公虽夺了袁将军的渤海郡,袁将军名满天下,乃是当世豪杰,将军各方面都不如其,他岂能长期居于明公之下?他不起兵攻冀州,反而派我等来与明公你商谈出让冀州一事,一来是不愿战火危及冀州,使冀州百姓流离,二来更是顾念明公您乃是袁家故吏的情分,不愿和明公你兵戎相见啊,此等情分,明公还有何犹豫的?” “可……可是……” 可是这是冀州啊! 乃是天下第一富庶的大州,冀州人口不下于十常侍之乱前的司隶,甚至比司隶更多,邺城人口虽然比不了洛阳,可是比起其他地方已然是很多了。 关键冀州雄踞河北,土地肥沃,商农皆是发达,天下重资的名声不是白给的。 可以说谁手握冀州,便如当年光武帝一般,龙兴于此! 走光武的老路很难么? 韩馥难道没有一点野心?倘若他没有,哪里会忌惮袁绍呢? 荀谌看韩馥还是犹豫,面上微微一冷,轻轻往前站了一步。 “现在的问题不是您能不能还做这冀州刺史的问题,乃是您全家性命是否能苟活!难道明公还不明白么?!” 荀谌的轻喝让韩馥浑身一抖,讷讷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都有些失焦…… “您以为我等说来救您性命是诓您么?好教明公你得知,若是我等不来,公孙伯圭得了冀州,明公全家老小还有活路? 明公一意孤行,莫不是以为我们不能和公孙伯圭南北并进齐齐攻冀州么? 公孙伯圭也不过两三万人南下,不要说袁将军,即便是冠军侯前往,也能将他击败!冀州,终究是袁将军的,不过费些力气,但是彼时你韩文节还能不能活,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让,让出冀州,袁将军欠你一份人情,加之你与袁家往日情分,保你一世荣华,一个太守之职终老不是问题,还赚了一个让贤的名声,何乐不为?” 听了荀谌的话,韩馥入落冰窟,浑身冷汗直冒…… 袁绍……想必自联军成军那一刻起,便料到了他韩馥的结局……什么共同推举刘虞称帝,什么暂居陈留,都是在为这一刻! 也许……也许那些流言,也是袁绍的布置! 袁家……袁绍……这头庞然巨兽的虎视眈眈,让人绝望啊! 第七章 非绍即术 冀州就这么被袁绍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而且还是在袁绍还未到冀州的情况下。 巧在就在袁绍决定让孔秀带队和自己同时前往冀州的情况下,袁珣带着十多万百姓浩浩荡荡的到达了陈留。 袁绍听闻之后,推迟了一天前往邺城的时间,亲自在冠军县营地外十里迎接袁珣。 袁绍一身很是华贵的玄色缀金线的直裾,外披玄色丝绸大氅,头戴紫金长冠,腰佩暖玉,长须飘飘,看起来威风凛凛且俊逸非常。 “本初,他们来了。” 就在袁绍翘首以盼的时候,旁边一身文士服的许攸轻笑一声。 随着许攸话音落下,地平线渐起人影,似有大队兵马到来,渐渐很多身影在尘土之前若隐若现。 袁绍极目眺望,只见为首二人,一个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之上,面容俊美非常,身着玄色铠甲,头戴白玉束发冠,背后红色披风随风飘扬,正是他的侄儿袁珣袁君瑜。 而他身边那位身材敦实,并未着甲,倒是曹操和他并排而来。 二人身后乃是曹昂带着一干文士。 而以黄忠为首的武将们跟在文士身后。 等到袁珣和曹操率队慢慢靠近,袁绍才看到他们身后近三万士兵和十数万浩浩荡荡根本看不到头的百姓队伍。 袁绍见到袁珣,面露喜色,带着颜良文丑许攸及自己的亲卫迎了上去。 袁珣一看袁绍到来,恭敬的翻身下马,叉手鞠躬道:“珣见过叔父,看叔父安好,珣便放心了。” 而袁珣背后诸文士将领此时也是随着袁珣翻身下马,齐齐鞠躬行礼道:“见过盟主!” 袁绍哈哈一笑,搀扶起袁珣,上下打量他一翻,点头道:“恩,果然是我袁家麒麟儿,此番出击洛阳,逼得董贼西逃长安,珣儿功不可没。” 说着袁绍看了还在马上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的曹操一眼,拱手道:“孟德伤势可曾好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曹操虽然对袁绍要立刘虞为帝的骚操作心中一直有梗,但是看袁绍此番姿态也低,只好在马上拱手道:“修整几日,倒也好些,幸而吕布一箭射偏,要不然我倒是见不到本初你了。” 袁绍点头道:“无碍便好,此番讨董,孟德当属首功啊!”说着苦笑一声道,“但是孟德你也知晓,这联军人心不齐,刘岱贸然斩杀桥瑁导致联军分崩离析,我这盟主也当得名不副实,却是没有什么可赏赐与孟德的了。” “大家讨董皆为的是大汉社稷,说什么赏赐,便落了俗套了。”曹操面上带笑,不温不火的回了袁绍一句。 袁绍眉头暗皱,略略有些尴尬,曹操的意思很明显,大家讨董为的是大汉,而不是为你袁家,更不是为你袁绍,赏赐什么的,一来轮不到你袁绍来赏,二来他曹操也不是为一个赏赐才讨董的。 袁绍干笑一声道:“孟德说的是,不过孟德此番大功,当名扬天下,昔年我等为祸洛阳之时,某便说孟德非池中之物,这次讨董之后,天下谁还敢再提孟德乃宦官之后?” 曹操呵的笑了一声,面对袁绍提及家事有意无意的贬低,选择了无事。 曹操选择与袁绍同盟倒也不足为奇,年少之时,他、张邈、袁术、袁绍四人交好,皆在洛阳行任侠之事,其中张邈乃是正经青州世家子弟,年少之时接济四方颇有贤名,也是后来的八厨,张邈和性格豪爽的曹操乃是莫逆之交。 袁绍和曹操,一个是宦官之后,一个是袁家庶子,二人当时在洛阳都不太受待见,所以二人的关系也不错。 唯独袁术,看不起袁绍,看不起曹操,唯和张邈关系不错。 是故曹操是不可能和袁术结盟的,尤其是在张邈明显选择帮助袁绍之后。 此时曹操能和袁珣一起归来陈留,说明曹操在二袁之争中选择的还是袁绍,所以他即便对袁绍又百般不满,也不可能和袁绍撕破脸。 “不过……”袁绍自得一笑道:“韩馥前不久刚刚退位让贤,将冀州牧的位置让与吾,孟德何不与我一起北上冀州,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曹操看着袁绍的样子,拱手笑道:“那便恭喜本初了,不过操这性格本初也知晓,你我二人以友相称,可能还能相安无事,若是某家成了你的麾下,那我二人便不用做事了,整日争吵便是。” 袁绍闻言轻轻眯眼。 乱世已起,现在天下各州郡主官人心浮动,董卓背靠陇西雄踞关中,刘表据说也坐稳了荆州刺史的位置,陶谦在徐州大肆扩军,刘焉俨然在益州做起了土皇帝,袁术在南阳南望扬州荆州,面北对兖州豫州虎视眈眈,就连非州牧郡太守的公孙瓒也蠢蠢欲动! 群雄割据天下,逐鹿之势已成定局。 难道就连眼前的曹孟德也想分一杯羹,参与逐鹿? 他凭什么? 凭他手下那几千残兵败将? 曹操和孙坚在洛阳城外被吕布差点打了个全军覆没,若不是袁珣“拼死”支援,二人能不能活着离开洛阳还是问题,是故袁绍心中对曹操、孙坚,也不是特别看得起。 不过袁绍毕竟不是袁术,他与人相处虽然也能让人感受到他骨子里来自袁家的那份骄傲,但是态度确实是让人如沐春风,将礼贤下士四个字做的淋漓尽致。 “那孟德有何打算?若是需要某家协助便指挥一声,无论士卒粮草,我袁本初绝不推诿。” 曹操闻言拱手笑道:“那便操在此谢过本初了,我军历经洛阳一战,也有些伤了元气,我便客居陈留修养一阵,想必孔公续,张孟卓也不会拒绝我,况且袁公路与本初你撕破脸,必然对豫州虎视眈眈,公续和孟卓二人不善兵事,我留在陈留也可帮助二人抵御袁公路。” 袁绍略略思忖一翻,倒也承认曹操说得有理,袁绍虽然在心底里也有些看不上曹操的出身,但是对于曹操的能力他还是极为认可的,有曹操坐镇豫州,一来可抵御袁术北进,而来也可将豫州作为袁绍和袁术的缓冲地带,让他可充分的对北方四州扩张。 在讨董联盟分崩瓦解之际,其实二袁之间各方同盟便形成了,支持袁术或间接支持袁术的,如陶谦之辈第一时间便返回各自的领地,孙坚也返回了阳人城据守。 而剩下的如张邈、张超、孔伷、鲍信、刘岱等后面从成皋离去的诸侯们,基本上都成了袁绍的盟友。 尤其是韩馥向天下宣布辞官让贤与袁绍之后,袁绍同盟也就更为明显。 不过别看虽然袁绍得了冀州,同盟者甚多,但是袁术实力也不可小觑,首先汝南乃是袁家百年来祖祠所在,全在袁家掌控之下,汝南、南阳更是大汉除冀州外另一个人口粮草充盈的所在,更是汉朝冶金炼铁集中的地方,武备更是数量吓人。 可以说汝南南阳二地人口相加,可以比得上很多州治了,比如益州兖州,更别说青州这种常年内乱的地方,甚至比起幽州的人口都不多承让。 更关键的是南阳汝南二地地处中原腹地,南望荆州扬州,北接豫州,东临徐州,可谓是大汉咽喉之地,是一片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昔年光武皇帝便是出身南阳,二百余年来,一直被大汉视为龙气所在,称为龙兴之地毫不过分。 所以若是论硬实力,现在尚未完全接管冀州的袁绍还不如袁术呢! 最为关键的是扬州牧一直悬空,虽然刘繇自称扬州刺史,但是刘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他有意和袁绍结盟袁绍都不待见他,怎能会是袁术的对手? 可以这么说,只要袁术想,不出半年,扬州便是袁术的地盘。 这一场讨董,让董卓算是见识到了关东世家的强大,虽然他们一盘散沙,但是散沙集中在一起,也不是董卓能够抗衡的,所以按照许攸的推测,董卓几年内不太可能东进,况且若是董卓雄性不失,回到关中的第一件事便应该是西征西凉,至少让西凉马腾韩遂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臣服与他,要不然一天后方不稳,董卓便一天东进不得。 也就是说,此番天下大乱,此时已然成为三足鼎立之势,西边的董卓,南边的袁术,还有冀州的袁绍。 而决定着天下谁能问鼎,其实就在袁绍袁术这两兄弟身上。 非绍即术,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既然曹操没有归附之心,只有同盟之意,那么袁绍倒也不和他多过纠缠,但是在袁绍心中,曹操乃是他现阶段最为坚实的盟友无疑,让曹操能够快速壮大起来,才能够更好的作为墙壁为袁绍抵挡住现在如巨兽一般的袁术。 至少在袁绍稳定冀州,并且和那北境武夫有个结果之前。 是故二人客气一翻,曹操便带着队伍离去,只留下了一意跟随袁珣的曹昂。 “珣儿讨董没遇到危险?”应付完曹操之后,袁绍才有功夫和自己侄儿真正亲近一番。 袁珣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危险,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如何,此番在洛阳我刚好为了收拢百姓耽误了西追董贼的战机,不过却是误打误撞躲过了吕布的阻击,吕布这番阻击实在太过突然,即便是我去了,只怕也是丢盔弃甲。” 许攸拱手接口笑道:“君侯宅心仁厚,也算好心有好报。” 袁绍看着陆续到达的百姓,点头道:“也就是你了,若是我在场,可能也不会想到救治百姓,珣儿和那水镜先生倒是真的学了一副仁义心肠。” 袁珣看着背后那些面上惶恐麻木的洛阳百姓,叹了口气道:“我不似父亲叔父一般出身汝南,我生于洛阳长于洛阳,看着董贼荼毒,哪里能不起恻隐之心呢?” “无论如何,归来便好,不知回归之时可有困难?” “困难倒是没有,只是粮草实在是无以为继,就算加上曹叔父的粮草也不够了,十几万人人吃马嚼,一天便是几百石……不要说百姓了,即便是我,在路上也只能一天一顿的控制粮草,要不然来不到陈留便挨饿了。” 袁绍闻言笑道:“粮草一事珣儿不用担心了,你在路上之时,我以那些库存的军械想孔伷换了大批粮食,怎么也够我们吃到冀州,等到了冀州,咱们也不必担心粮草一事了。” 袁珣叉手深深一鞠躬道:“叔父未雨绸缪,英明无比,这些天还劳烦叔父管理我这营地大小事务,当真让珣惶恐。” “哎~”袁绍笑着托住袁珣的手臂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我叔侄情同父子,我一向将你视若己出,帮你管管这些事情算什么,况且你那谋士戏志才也是大才之士,将营地上下打点的极为通顺,我也不过按部就班而已。” 说着,袁绍压低声音道:“此番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们哪能如此顺利将董贼赶往关中,更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冀州?我为冀州牧,珣儿你功不可没,你放心,等到了冀州,你想要那一块郡治,我便将那郡治与你,你当个太守,你手下这些百姓也有了栖身之地。” 袁珣笑道:“我可不会和叔父你客气,哪个地方富庶我可就先选了。” 袁绍哈哈大笑道:“你那性格我怎不知,随你选便是!即便你要魏郡太守,我也与你!” 魏郡太守! 袁绍倒是大度啊! 冀州州治便是魏郡,魏郡的郡治便是邺城,袁绍前往冀州,肯定将幕府置于邺城,那么魏郡太守就相当于河南尹这种职位,已然算是袁绍手下太守之中职位最大的了。 况且魏郡倍就是冀州中心,物资丰足,人口众多,安置袁珣手下这区区十几万人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最关键的是魏郡太守这个职位背后意义非凡。 自汉代分封制形成以后,一般按照皇室顺位,分封的离都城越近的皇子越受宠,甚至在第一顺位继承人有问题后,这些分封最近的皇子便是下一顺位的继承人。 袁绍此举不但将冀州之最给了袁珣,更是告诉天下和手下,袁珣很可能是继承他袁绍衣钵的人。 不过袁珣自己清醒得很,实际上袁绍这种模棱两可的做法,更多的是需要拉拢他,毕竟袁珣手下士兵战斗力天下屈指可数,这是所有参与过讨董诸侯心中的共识。 袁绍能不忌惮? 只不过因为袁绍重情,忌惮的表现在于亲厚拉拢上,还未到提防克制甚至打压那一步。 不过…… 魏郡虽好,终不是吾乡……! 想要逐鹿,势力必然不能在袁绍眼皮子底下,魏郡固然富饶无比,但是袁绍若是对袁珣起了防备,暗中做动作也太过容易。 听调不听宣才是袁珣心中的目标! 所以袁珣打了个哈哈,也未答应,也未拒绝。 第八章 目标,青州,靠海的地方! 洛阳百姓加上在陈留的原冠军县百姓加上三万多大军转移邺城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好在经历过烧毁冠军县迁移之后,这事情对于右将军府诸位幕僚已然轻车熟路,在明确分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袁珣家眷和刘辩夫妻家何后的车架当然是由扮作寻常亲卫的锦衣卫精英严密的护卫在迁徙核心之处。 马钧以弓形弹簧和轴承原理为袁珣家眷打造了几辆四乘马车,马车内里普有软垫,走在官道之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因为工作分配明细,由戏忠总领百姓迁移事宜,荀彧辅之,郭嘉、贾诩管理军队调度,陈群负责总领法度法治,反倒是袁珣闲了下来,是故他也干脆不在外面骑马,而是干脆缩在马车之中和刘彤、海棠黏在一起。 马车之中,刘彤正在烹茶,而海棠怀抱焦尾正在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袁珣半倚在马车之中,一面闭眼欣赏着海棠的曲子,一面在脑海里勾勒着到冀州之后事情。 等海棠一曲终,袁珣睁开眼睛,轻轻鼓掌道:“棠儿这琴艺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海棠瞟了袁珣一眼,娇嗔道:“夫君胡说八道,你刚才明明都没有认真听。” 刘彤将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袁珣,然后撒娇似得倚进袁珣怀中,接口笑道:“是啊,姐姐莫要听信他的鬼话,我离得近,还听到他摇头晃脑喃喃着什么冀州、青州,幽州,什么州什么州的事情,他啊,脑海里全是军国大事,哪里还有我们?” 袁珣在刘彤琼鼻上轻轻一刮,轻叹道:“这哪里由得我呢?你们伸出头去看看这二十几万百姓,总要找个地方给安置他们,给他们一个营生是?” 海棠捂唇一笑道:“我和妹妹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我们自然知道夫君你身担数十万百姓的。” “就是!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们都很不懂事似得。”刘彤也轻轻打了袁珣肩膀一下。 袁珣噗嗤一笑,起身道:“你们啊,我哪里是那不开化的顽石,怎能不向往妻子孩儿热床铺的生活,可惜啊,现在这一步对于我来说很是重要,所以还望两位贤妻体谅则个。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社稷不负卿啊……” 说着,袁珣探手将海棠也拥入怀中,轻轻吻了二人光洁如玉的额头一下,然后起身就要往马车外钻。 “哎,你去哪?” 袁珣打开马车门,转头道:“去找志才文若他们。” 刘彤幽怨的忘了袁珣一眼,这才轻轻弯腰道:“我们在此等夫君归来。” 等到袁珣从车辕上一个纵身翻身骑上走在马车旁的夜照玉,海棠才幽幽吟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社稷不负卿……” …… 陈到就骑马走在袁珣车架外面,见袁珣跳上坐骑,赶忙一拉马头跟上他。 “我说叔至,你也算是一军统领了,何故随时护卫在我左右?” 陈到闻言哈哈一笑道:“夜不收本就是公子亲卫,就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我作为统领,自然要护卫在公子左右。” “去去去!我有锦衣卫护卫够了,夜不收可是我手上的尖刀,怎的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我的保镖?人家都是励志要当个将军的,你陈叔至怎的就想当个保镖头子?恁的没出息!” 陈到耸了耸肩膀道:“打仗的时候我可没怂过,再说了,公子你能亏待了我?” “……”袁珣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二人打马朝着队伍前方前进,一路路过的百姓见了袁珣都见礼,其中冠军县的百姓大多都是朝着袁珣拱手点头,而且亲热的呼唤袁珣为“公子”,而洛阳百姓则不同,见了袁珣大多都是深深鞠躬,更有甚者甚至当场给袁珣跪下。 袁珣则坐在马上笑着朝着周围百姓拱手致意。 “梁老,你这是作甚,赶紧起来,公子不喜动不动就下跪这一套的。” 乐老四一看身边的那宿老给路过的袁珣跪下,赶忙一把将那老人拉起来。 为了分工明细,在原本冠军县里正的情况下又增加了工作业绩突出的很多百姓担纲里正之职,一个里正管理着百来户、近千人,而那给袁珣跪下的老人正是乐老四治下之人。 “乐里正啊……冠军侯从董贼手里面将我们救下,给了我们活路,老朽给他行跪拜之礼有何错?即便抛开这些,老朽一介商贾之辈,遇到当朝右将军,也该行大礼待之的……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梁姓老人开口道。 “您老误会我了,我没说礼节的事情,您看看大家都在迁徙途中,您一人跪拜,后面的人便无法往前走,这不是耽误进程么?” 乐老四也当了里正两年多,自然知道遇到这样持礼的老人该如何对待。 “乐里正,不知我们此行前往何处啊?我看我们即将过大河一路北上,难道去冀州么?” 乐老四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冀州,不过梁老放心,公子既然将这十多万洛阳百姓救下,肯定会安置好给一个活路的。” 那梁老叹了口气道:“老朽本是洛阳一介布商,生意不大倒也丰衣足食,这董贼忽然挟持我们往西撤离,我那儿子儿媳心疼自家生意不愿走,谁知道董卓那恶鬼居然一把火烧了洛阳城……可怜我那儿子儿媳……”梁老抹了把眼泪道,“老朽今年已是知天命之年,再过两年便已耳顺,死了也就死了,拿块草席一裹也就见了先人,只是我这孙子孙女年幼无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梁老说道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 周边洛阳百姓听到梁老诉说,皆是勾起了对于那场浩劫的苦难回忆,火烧洛阳城死于洛阳的百姓数以十万记,谁家没有个把亲戚惨死于那场大火呢? 所以一时间队伍之中戚戚哭泣声四下响起。 乐老四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哭泣的洛阳百姓,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放开梁老,走到路边一个大青石之上,大声道:“诸位洛阳百姓!请听我一言!” 原本这种事情在队伍行进之中是禁止的,但是随行军士大多都认识乐老四这个冠军县“明星”里正,加之迁徙队伍若是士气不佳也影响迁徙进度,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来打断。 吴大嘴正好是护卫乐老四这一里的军队主官,他笑了笑,从背上背囊上取下挂着的白铁皮喇叭,上前递给乐老四。 这喇叭是军队配发的,用以在战斗时下达命令。 乐老四朝着吴大嘴点了点头,这才接过喇叭道:“诸位洛阳百姓,既然你们已然被我们公子所救,这颗心便放在肚子里便是,至此之后,尔等皆是我们手足邻里,大家都知道我们以前冠军县吗?” 这个当然知道,冠军县立县两年,横贯在颍洛道之上,不但赋税乃是颍川之冠,听说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 见到周边洛阳百姓下意识点头,乐老四微笑道:“不瞒大家说,我们冠军县百姓一个月光光月入便是两贯!” 两贯! 不少洛阳百姓闻言皆是震惊不已,即便是大汉都城洛阳,寻常百姓种田从商或是在城中各行业打短工,半年都挣不了两贯大钱! 然后他们便听到乐老四沉声道:“可是大家知道我们冠军县的百姓遇到公子……不,右将军之前都是什么样的人么?我们有一路乞讨到洛阳的弘农流民,有抢劫来往客商才能活下去的贼寇,更有被黄巾贼逼得活不下去的颍川百姓……” “但是……我们来到冠军县之后……在右将军的领导下……” 袁珣转头听着乐老四那越来越远的声音,直到听不太清楚,这才转过头对陈到笑道:“乐老四倒是有几分才华嘛,看来读了两年的书果然不一样,以后即便当个县令也不成问题!” 陈到笑道:“听说乐里正那一里在冠军县的时候个个月都是工坊屯田业绩之冠。” “恩,乐老四这法子不错,我们虽然救了这些洛阳百姓,可是他们的士气还真是会拖累迁徙进程,悲观情绪会传染,若是影响了我们原本的百姓便不好了,传令下去让各个里正在休息时多给百姓们讲讲我们冠军县的县史也好。” “喏!” 等到陈到传令完毕,二人一边闲聊,片刻后便来到了谋士们所在的队伍附近,现有谋士乃是袁珣最大的倚仗之一,天知道他收集到这几个宝贝疙瘩废了多少脑细胞,所以谋士及其家眷队伍是由高顺亲自率领部分陷阵营护卫的。 而且队伍中有一辆由两排六匹驽马拉着的一架颇大的马车非常惹眼。这马车前二后四六个轮子,下面也由七八条弓形弹簧减震,木质轮毂外面裹着铁皮。 往上看,马车宽一丈,长一丈五,上面乃是一个类似房屋一般的木质车棚,远远看去就像是六匹大马拉着一栋房屋。 这马车比袁珣的车架还要大。 驾车的两个军士看袁珣到来,一面拉缰绳,一面拉动身侧的制动杆,瞬息便将马车停下。 袁珣下了夜照玉,旁边的军士赶忙放好台阶式的车凳,袁珣提着衣摆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乃是几个钉死在地板上的矮几,中间铺着地毯,矮几后是软垫。 若是整体看去,浑然像是一个议事的帅帐的缩小版。 这边是袁珣的“指挥车”,在迁徙中,袁珣便是在这里议事。 同样的车子袁珣也送给了袁绍一架,现在作为袁绍在迁徙邺城的起居座驾。 按礼,其实袁珣这辆马车已然逾制,在汉朝,公侯的座驾只能四乘,士大夫两乘,平民一乘,只有王爵以上才能乘坐六乘马车。 可是这种移动“会议室”实在太大,四匹马拉动走的太慢,便只能以六匹马来拉,当初袁绍初见此车,还联想到了刘辩,可是在袁珣的介绍下才知道这是袁珣的“指挥车”,他当时便训斥了袁珣逾制,在袁珣将另一架车送给他之后,他便也心照不宣了。 进了马车,戏忠正在一个矮几面前伏案挥毫,奋笔疾书,批改着相关的公文,荀彧在旁辅助他,而郭嘉抱着个酒壶浑身酒气正拉着陈群在下象棋。 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曹昂居然也在此地,他正坐在戏忠另一侧,聚精会神的看着戏忠批改公文。 感觉马车停下来,郭嘉还不满道:“怎的停了,是不是前面又出事了?” “那奉孝便上前查看呀,省的在此无所事事” 荀彧笑着接口,却见袁珣上了车,赶忙要起身行礼,袁珣弯腰走进来,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摇手笑道:“车里面不方便,就不要客道了,都坐。” “君侯何事前来?” “就是……”郭嘉嘬了一口酒笑道,“你把工作全分给我们,自己不陪着娇妻美妾,没事跑来影响我下棋作甚?” “这……”陈群苦笑一声,伸手向棋子拂乱,对郭嘉道:“主公到此肯定有事啊,不下了不下了。” “唉,你陈长文是不是输不起啊?”郭嘉不满的嘟囔一声,这才坐直了身体。 “文和呢?” “和你一样,在自家车架陪老婆孩子。” 袁珣摆了摆手道:“去找人把他叫来,我先说说我这两天的想法。” 一听这话,几人都坐直了。 曹昂犹豫一下,便起身道:“君瑜,我先出去走走。” 曹昂毕竟不是袁珣集团的人,曹操和袁绍是同盟,曹昂也想在袁珣身边看看袁珣这几年都有些什么改变,而且也想学学袁珣,他总觉得袁珣现在做的很多事,和这个世道虽然格格不入,但是却又是另一条不同的道路,他想学,他觉得一定能对曹操有所帮助。 袁珣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子修兄这是作甚?我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以你的才干,留下也能帮我分担一些事情。” 说完,袁珣道:“我这些天前思后想了无数遍,我们最终还是不能去冀州。” 其他谋士都熟悉了袁珣的风格,皆点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袁珣的下文,曹昂确实眉头一挑,奇怪不已。 袁绍已然得到了冀州牧,袁珣作为袁绍的亲侄儿,又是袁绍手下最大的一股战斗力,不随袁绍去冀州,那要去哪里? 袁珣嘿嘿一笑道:“我们去青州,目标,星辰大海!” 第九章 文若归心 青州? 青州现在可谓是没人敢动的一个烂摊子! 青州本就是河北黄巾余孽聚集的地方之一,当年张角三兄弟死于巨鹿之后,太平道土崩瓦解,大量的冀州黄巾余孽和乘势而起的山贼土匪互相勾结逃亡冀州常山国、中山国等郡国,占据着千里太行山。 而更大一部分的黄巾贼却是东逃入青州,青州本就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汇合了一部分冀州黄巾余孽之后,整个大河以北就有了两股号称百万的贼寇,一是沂张白骑、张燕为首的黑山贼,二便是同样号称百万众青州黄巾,盘踞于青州各处,其首领疑似便是当年不知所踪的黄巾第一猛将管亥! 从袁家二公壮烈殉国,到天下讨董,再到现在董卓撤往长安,天下正式开始割据征伐,整个讨董打了大半年,政权混乱不已,青州便成了一个没人顾忌的飞地,成了黄巾余孽肆虐的天堂,可谓十里一大王,百里小渠帅,千里大渠帅! 这些黄巾、土匪纠集,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东莱、北海二郡,时不时进犯兖州和冀州,嚣张时甚至攻略县郡城池,搞得青州民不聊生。 可以这么说,在青州,你头上不裹块黄布都不敢出门!基本上各郡县都不敢出城太远,整个青州民匪不分,民既是匪,匪既是民。 “尤其是那青州刺史焦和,此人本就是一个喜好清谈的碌碌无为之辈,听闻其时有贼来犯,这厮不思如何拒敌反击,而是第一时间焚香请巫祝占卜!有此人为刺史,青州哪里能平安下来?” 听闻袁珣准备入青州,郭嘉将前段时间锦衣卫发来的青州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袁珣听闻点了点头,然后环视众人以及姗姗来迟的贾诩,笑道:“诸贤有何想法,皆可畅所欲言嘛!” 众人皆是皱眉沉思,陈群想了想,拱手道:“袁公已然得到冀州,主公何不在冀州发展,在下虽不知主公为何要逐海,但是倒也想到和商道有关,那么袁公之前所辖之渤海郡不就是最佳选择?” 陈群的话一出,便看曹昂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子修哥有何看法?”袁珣轻轻一笑,问道。 曹昂看袁珣主持内部会议,不但不避讳自己,还主动邀请自己参与,心中一暖,学着陈群支起身子,本想也和陈群一样拱手,但是又想到自己终究不是袁珣属臣,犹豫一下点头道:“为兄倒是觉得长文兄所言极是,渤海乃是冀州大郡,远离太行山黑山贼军,又毗邻大海,可谓得天独厚。 而且渤海各个世家本就以袁公背靠自居,君瑜你接手渤海,各个渤海世家皆是拱手相迎,不出一春秋,便可将渤海经营的固若金汤,何必去蹚青州那摊浑水?” 袁珣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问道:“那你们有何看法?” 戏忠沉吟一下,然后开口道:“我觉得,青州不错。” “哦?何以见得?”曹昂饶有兴趣的问道。 戏忠微笑道:“曹公子可知,君瑜虽出身世家,但是起家乃在商道一途?” 曹昂点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作为袁珣的死党,史氏商行的崛起他是亲眼目睹的,而且也是自史氏商行总部搬迁至冠军县后,冠军县才成为整哥颍洛人人向往的富庶之地,曹昂自然不难猜出这是史氏商行的功劳。 可以说,之前的整个冠军县都是以商立县的。 戏忠点头捋须眯眼道:“虽说我们整个右将军府辖下皆是以商道为主业,可是农务一事必不可少,之前整个冠军县百姓不过数万人,以商道富足绰绰有余,但是现在我们要为近二十万百姓负责,单单商道不可能养得活那么多人,所以青州便是最好的选择!” 荀彧可谓是三国顶尖的战略大家,虽说历史上曹操的战略最出名的乃是毛玠的“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但是荀彧作为曹操的谋主,在曹操的崛起中一直都在帮助着曹操修正着整个战略计划。 “可是渤海一郡也不是没有良田土地啊?何必舍近求远?” 戏忠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敢问曹公子,渤海,乃至整个冀州的土地都在谁的手里?” 此话一出,不但陈群,就连曹昂也是身体微微一震,心中疑惑豁然开朗! 世家! 冀州乃是天下重资,整个冀州大小世家不计其数,更有清河崔氏,无极甄氏,平阳鲍氏(河北临漳)等顶级世家,这些大小世家在冀州经营百年,可用的土地早就被他们给圈完了,哪里还有袁珣能够占有的土地? 是,这近二十万人固然可以去垦荒,可是开垦出来的土地,难保不被世家所侵占,如果说仕途文章是世家立足的凭据,那么土地便是世家的根本。 为何当年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会从冀州开始,究其根本,除了天灾,其实就是世家土地兼并实在是太过严重,可谓是大汉之罪,大量的农名被以放贷贷赎买等手段被兼并了土地,无田可种,家破人亡,这才聚而反之! 而黄巾之乱后,冀州世家们更是将流民收为长工佃人,成为了世家的附庸。 所以究其根本,冀州,没多余的土地给你一个带着近二十万“流民”的外来户。 对,袁珣乃是袁家人,手上更是有强军数万,既是渤海各个世家为了袁家名声外加上强权所迫,也会献出部分土地示好,但这样的办法无异于得罪了渤海郡乃至整个冀州的世家。 这天下,终究是世家的天下,得罪世家的人终究是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当年的十常侍如是,现在的董卓亦如是! 那么袁珣又何苦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反观青州,自黄巾之乱后大量黄巾余孽逃入青州,外加上讨董无人顾忌,可谓遍地贼寇,青州世家灭于贼祸的灭于贼祸,举家搬迁的举家搬迁,若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青州还成了大汉十三州少有的处女地了。 君不见,据说连琅琊诸葛氏都往南搬迁了,青州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百年大世家?也都是一些盘踞于各个城池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能力举家搬迁的小世家了。 陈群微微一思忖,心中豁然一喜…… 虎贲军的战斗力天下有目共睹,若是不论数量和兵法,凭借着新式战法、新式武器及让天下诸侯流口水的精良装备,可谓算是天下战力第一不为过。 面对让天下诸侯胆寒的西凉军都不怵的虎贲军,面对那些号称什么“百万之众”的青州黄巾,怎么可能会怕?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只要是袁珣去青州,取整个青州不过是时间问题。 都说了青州乃是一片缺少顶级世家的处女地,他颍川陈氏是什么?那可不就是顶级世家么? 这么说,陈氏的崛起,就在青州!到时候圈地便是骑马来圈了! 陈群微微一笑,下意识看向荀彧,想来荀家打的也是同样的算盘? 不过比起陈氏,荀家手段还要更高明些,袁绍那里有荀谌,曹操那里有荀攸,几方有潜力的势力荀家都放了鸡蛋。 陈群再次看向诸位上慵懒盘腿坐着微笑的少年,心中暗道:不过陈氏也不输,我陈文长押的这一宝绝对不会错,就说这一手近青州的策划,这慵懒少年绝对算是顶级的枭雄! 人人皆看好南北二袁,这袁氏第三人倒是被不少人忽略了! 也许……未来二袁可能都要看这少年鼻息也说不定…… 不……而是一定的! 陈群想到这里,点点头道:“那群也支持主公入青州!” 袁珣温和向陈群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荀彧。 荀彧可是三国有名的顶尖战略大家,他倒想看看荀彧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说实话,袁珣选定青州,完全是因为凭借着自己对历史的熟知程度,才知道历史上青州到公孙瓒和袁绍河北争雄失败后,才完全落入袁绍手中,拍了袁谭做青州刺史。此前一直都是贼乱之地,即便是袁谭掌握下的青州也不是特别安生,还有泰山诸贼难剿。 最关键的是,袁珣对于那百万青州众感兴趣啊! 青州黄巾百万,其中战兵莫约三十万,其余都是些百姓,但是莫看青州军现在一盘散沙,各自作乱,但是这些青州军大多都是自光和七年黄巾起事后活下来的百战老卒,更多更是父子两代,天天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战力着实不俗。 历史上的曹操真正崛起,不是当了兖州刺史,而是当了兖州刺史后“掠夺”了青州军和一百来万百姓,这才让曹操真正进入了争霸诸侯的第一序略,这才让曹操奠定了日后能和袁绍一决雌雄的资本! 荀彧看到袁珣微笑注视自己,却没有马上出声,而是转身对着曹昂一礼,温言道:“可否请公子回避片刻?” 曹昂闻言微愣片刻,也知晓一会儿荀彧说的话可能会触及到袁珣整个军事集团最为核心的部分,他笑道:“正好我在此坐了一下午,也有些倦了,不若出去骑会儿马。”说罢,曹昂朝着袁珣微笑点点头,起身出了马车。 荀彧见曹昂出去,这才转头注视着袁珣,忽然起身矮这身子朝着袁珣鞠了一躬,沉声开口问道:“君侯再听吾之建言前,可否解答吾心中之疑问?” 袁珣微笑道:“文若这是什么话?你问便是,我知无不言。” “请问君侯,废天子和太后可在我们军中?” 荀彧此话一出,戏忠郭嘉和贾诩身体都微微有些震颤。 刘辩夫妇和何之瑶在军中的事情是整个后将军府军事集团的最高机密,所知晓的也不过军中高级将领和参与了颍洛道一战的谋士,外加锦衣卫高层。 但是毕竟废天子消失的颇为蹊跷,什么失于乱军之中也不过是袁珣对外的一家之言,有心之人只怕还是怀疑袁珣藏匿的废天子。 讨董这大半年过去,或是无心,或是有意,天下谁也没有再在意此事,以荀彧的头脑自然会有所怀疑,此时他旧事重提,几人还是有些心虚。 “是,确实就在军中,扮做我的家眷。” 袁珣微微一笑,坦然回答道。 荀彧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次呼了出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放下。 他再次叉手鞠躬道:“君侯从一开始便没有依附令叔父的想法?” 袁珣再次点头道:“不瞒文若,我父祖惨死洛阳那一刻……不,应该说是我冠军县成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不可能依附某一方,无论是我二叔还是三叔。” 荀彧闻言点了点头。 是的,从袁绍和袁术的如今非术即绍的地位来看,便知道董卓废帝二人匆匆出逃,为了日后地位,拿家人做垫脚石的心思,袁珣当日百般设计,不惜自污名声与董白成婚,终究还是没能救下自己的父亲和叔祖,反而二人为了洗涤袁珣污名壮烈死于董卓刀下。 他……心中终究有恨…… 其二,若是抛开割据之地和人口等诸多因素,就论军力,袁珣可能手下士兵不算是最多的,但是战斗力绝对是讨董诸侯之中最强的。 卧榻之旁岂容酣睡?况且睡的还是一头猛虎,莫说是叔侄,即便是父子,也难免心生猜忌。 袁珣在冀州只有两种状况,第一,袁珣手下兵力渐渐被置换冲淡,彻底沦为一个寻常太守,袁绍宠儿。第二,便是最后与袁绍反目,兵戎相见。 从长远角度来看,哪一个都不符合袁珣的利益! 所以,袁珣才会在还为至冀州之时定下前往青州的计划。 “属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文若但说无妨。” 荀彧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袁珣道:“君侯救出废天子,可是为了日后匡扶汉室?” 袁珣看了看荀彧,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吾妻何人?” “自然是代郡公主……”荀彧想起刘彤,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一丝酸楚。 “吾母何人?” “乃是永安大长公主……” 荀彧说到这浑身一震。 殿下,你选的夫婿,果然是能够实现你心中理想的人,也是能实现我心中理想的人,既然如此…… 荀彧深吸一口气,深深弯腰鞠躬行礼道:“主公恕罪,彧以小人之心度主公君子之腹了!” 荀彧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荀彧,其实荀彧之前在袁珣这里一直不尴不尬的,他从未如其他人一般向袁珣称臣,虽然对于袁珣问计毫无保留。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荀彧还是在观察袁珣此人,所以荀彧一直称呼袁珣爵位尊称,从不叫袁珣“主公”,直到袁珣此时以自身血脉和妻子身份侧面向荀彧表明了立场。 袁珣深深看了荀彧一眼,微笑道:“文若言重了,我还要纠正你一点,我那表弟乃是汉统法理天子,与那长安伪君不一样,日后切不可再称呼其伪‘废天子’,至于为何这次讨董不将天子摆出,其中道理不必细说,想必文若也懂,日后契机到了,咱们自然才能奉天子重新登基,彼时奉天子以令不臣,荡尽天下魑魅魍魉。” 到时候,着汉室江山还需要不需要,就看他袁珣需要不需要了。 不过让刘辩在合适的时候重新登基,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也算是让刘辩再次登记,他袁珣也算是“匡扶”了汉室,不知道这算不算欺骗荀彧? 袁珣在心中苦笑不已。 “主公所言极是!青州我们不但要,而且我们还要一个地方作为后方,方能保证基业不失,进可功,退可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十章 郭奉孝借东风 如何去青州? 这是一个难题,青州黄巾肆虐,多郡县皆为黄巾所控,基本可以说是在朝廷掌控之外的一块飞地,无论是徐州的陶谦,兖州的刘岱,幽州的公孙瓒都对其虎视眈眈,但是摄于贼人人数众多,不得不只能对着舆图皱眉。 想必袁绍也对青州有所垂涎。 而参加过讨董的所有人对于袁珣,其实都有一个共鸣,此子军队齐整,装备精良,还有诸多百姓相随,若是让其有一地盘发展,其成就有可能直追当今二袁。 袁绍不知道?袁绍一定知道。 只不过袁珣和袁绍现在正处于蜜月期,不废一兵一卒拿下冀州,袁珣倡议发起者和定策人可以算是功不可没,甚至现在正在袁珣军中的袁绍曾多次对外放话,想让袁珣作为他的继承人。 不过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为了笼络袁珣之心,就不好说了。 袁珣拄着腮帮看着麾下众谋士讨论的正欢,片刻后才看向郭嘉,他这个足智多谋的师兄。 郭嘉本来还事不关己的倚在软垫上喝酒喝得津津有味,忽然觉得有人用手肘拱了拱他,他疑惑的转头看去,只见贾诩朝着主位上的袁珣努了努嘴。 郭嘉叹了口气道:“原以为在这里当个不做声的鹌鹑,还能轻松些,看来我不找麻烦,麻烦倒来找我了。” 贾诩惊愕的愣了愣,这才暗暗朝郭嘉拱了拱手。 这种话,在场的也只有戏忠和郭嘉这两个袁珣的同门师兄敢说,反正他贾诩是不敢说的,任由袁珣平时在众人面前如何平易近人,贾诩在面对袁珣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颍洛道初胜,袁珣看着漫山遍野的西凉逃兵,冷冷下令一个不留垒为京观的样子。 上首坐着的少年是平易近人,是用人不疑,平素是没什么架子,但是别忘了,那少年可能是大汉最年轻的一个枭雄,而且论能力,绝对也是不世出的。 听到郭嘉的话,袁珣噗嗤一笑,拱手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此事不问策奉孝师兄,倒是把我难住了。” “指望你那榆木脑袋想出什么精妙之策,倒真是为难你。”郭嘉不爽的斜睨了袁珣一眼。 确实这种事情就应该郭嘉负责,自洛阳刺杀之后,袁珣发现郭嘉最大的特点便是喜欢用奇计,而且对情报的分析洞察能力还在他这个锦衣卫创始者之上,所以将整个锦衣卫的情报终端直接交到了郭嘉手上,对于时势的分析把握以及定策,郭嘉的能力绝对是顶级的。 这样也好过袁珣先处理一道,出问题再来问郭嘉。 而入青州这种事情,袁珣隐隐还是觉得得动用锦衣卫的力量,才能做到在不让袁绍猜忌能够背靠冀州的情况下入主青州。 “其实你会选青州我一点都不意外。” 郭嘉哗啦一下展开折扇,就着酒壶嘴灌了口酒,笑道,“咱们现在缺少的,其实就是一个能够光明正大进青州的借口。” 借口,不,应该说师出有名很重要,若是无端带兵进入青州,一来会让天下人认为袁珣乃至袁绍野心勃勃准备吞并青州,有损叔侄二人的名声。 更怕的是袁绍因此会对袁珣起猜忌之心,在袁珣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彼时袁珣腹背受敌,会很被动。 是,固然袁绍对袁珣的感情是真的,而且在袁隗袁基叔侄二人殉国一事上欠着袁珣的人情,但是别忘了,心中愧疚久了,见到欠人情的人,第一反应是逃避,接下来很可能会出来歹心。 别怀疑,这就是人性,经不起推敲。 再说名声,袁珣之前是不在乎名声的,倘若真的在乎名声,袁珣也不会在洛阳横行霸道,但是袁基和袁隗之死,真正让袁珣知道了在这个时代,礼乐还完全没有崩溃三国时代开启之前,名声是会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的。 袁基袁隗以血洗袁珣污名如是,历史上曹操杀便让使张邈陈宫反叛,迎吕布入许县亦如是。 “师兄所言不错,一语中的。” 郭嘉沉吟片刻后,展颜笑道:“机会总会有的,我听说董卓为了为难那位衍圣公后人,将其派往了贼患最严重的的北海国,以那位的能力,想必应该很是力不从心?” 孔融? 袁珣微微一愣。 孔融,便是历史上让梨那位,前世袁珣小时候也没少听父母老师提耳命面的以这个故事来说教他,要尊老爱幼,于是小时候他爱吃的东西得让来家中做客的表哥先吃,长大了他的手办无偿送给亲戚家的孩子。 不过总体来说,在年少之时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讨父母欢心,这位确实是他的道德偶像。 “据我所知,孔融一向对我袁家没什么好感,十常侍之乱时还曾公开抨击二叔三叔贸然起兵乃是乱命,而我与董贼虚与委蛇之时,他更是在府中宴席之时骂我是祸国之源,他被黄巾袭扰,就算是求谁也不会求到我二叔身上,更别说我了。” 孔融此人文章经验乃是倒是一流,可比肩郑经马融,和边让等人被称为当世大儒,而且此人乃是孔丘后代,更是一个道德卫道士,当时二袁兵伐十常侍,导致帝后被劫,孔融就曾抨击二袁,倒不是他与十常侍有勾结,而是他觉得向十常侍动之以微言大义,完全可以避免一场浩劫。 更别说袁珣自污来保存袁家了,孔融更是看不上。 这么说,孔融虽然担纲过北中郎将这种武职,但是一切带兵的人他都看不起,更别说现下满地都是割据的军阀了。 郭嘉哈哈一笑道:“孔融此人,写的一手好文章,说的一手好教化,指点江山他第一,若是治事,他哪里来的经验?现在青州黄巾肆虐,其中以北海为最,其实董卓派他任北海相,不过就是假以黄巾贼之手除去他罢了,倘若是北海乱了,他必然只能求助于别人。” …… 这个别人是谁呢? 袁珣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刘大耳啊! “刘备?……”袁珣试探性的问道。 郭嘉眉毛一挑,说道:“老师说你已尽得他真传,不过需加以磨练,倒不是空穴来分,君瑜果然聪颖!” “刘备回青州了么?还在高邮县?” 袁珣忙于收敛流民,当日孙坚和刘备分别辞行而去,袁珣也只是和他们客套了一番,这段时间他又忙着迁徙这么多百姓……好,忙着陪老母和二位娇妻,哪有时间打听刘备的事情? 郭嘉笑道:“人家给你来了信,你肯定没看。” “信?” “刘玄德因为讨董有功,已被你二叔表举为平原国相,想必才到任不久。” 平原国相?哎哟呵! 刘备不错呀!没枉费他差点死在徐荣和吕布手里,此番带五百人出高邮,一番征战之下,也成了一方两千石太守级别的人物,完成了三级跳,算是进入了割据俱乐部,血赚一波好?! 这年头,你不是个太守,你要想割据?那最多算是山贼,一个县令都做不到这种事。 郭嘉继续说道:“刘玄德乃是参加过讨董,闯出诺大名气的一方太守,天下皆知他在兵事上虽不算是什么名将,也算是调度有方,加之刘备到处宣传他乃汉室宗亲,想必若是孔融会求助,第一个便是求助他刘玄德。” 袁珣点了点头,便听郭嘉又说道:“君瑜你只需和刘玄德保持着书信往来,等到我这便布置完毕,可旁敲侧击孔文举求援一事,届时可借口远驰刘备,直接入主青州!” 袁珣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极好的计策,有了借口,还不会被人诟病,至于刘备是不是真的需要驰援嘛…… 谁在乎? 反正刘备背后站着公孙瓒,他成为平原国相之后,只怕公孙瓒少不得要如何拉拢他呢! 听说前日颜良以带兵赶往邺城和逄纪汇合,北上阻击公孙瓒,这下袁绍和公孙瓒算是彻底撕破脸,从阵营的角度来说,他刘备就是袁珣的敌对。 况且想要彻底掌控青州,刘备这种枭雄就不能留在青州! “至于要如何让北海乱起来,这我得和君瑜你借一个人。”郭嘉慢条斯理的说道。 “何人?” “黄将军做下副将,周仓周元福将军!” 袁珣微微一想,展颜笑道:“奉孝师兄这是要去为我借来一股东风啊!” “嗯?何谓借东风?” 袁珣看着郭嘉那疑惑的样子,笑着摆手道:“没事,总之就拜托奉孝师兄总领此事了。” 郭嘉翻了个白眼儿道:“有事郭奉孝,无事郭浪子,我这人啊,天生劳碌命!” “嘿嘿……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第十一章 北海巨妖 “周将……周大哥,你真不骑马么?此番出来主公给你我各自安排了两匹快马,这样一路走下去,只怕你体力不支。” 周仓闻言转过头看着骑在马上跟在身后那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咧开大嘴一笑摇头道:“不骑,这马再快能有我周某人跑得快么?有情况还得靠下面这双脚!” 说着,周仓将那柄怪模怪样的陌刀往肩膀上一扛,上下打量这年轻人道:“我建议你也不要骑马了,我实话告诉你,黄巾基本都是一群苦哈哈出身,当年我随着大贤良师反天的时候,整个黄巾军也找不出二百匹马,基本上都是大渠帅以上才有的骑,咱们此番去北海是有任务的,骑马怎么会像黄巾呢?” 那年轻人沉吟一下,也翻身下马,可是还是惋惜的看着身后四匹战马,袁珣军中马匹也不算太多,也就一两千匹,关键夜不收都是一人两马的,加上军中主官的马匹,分到锦衣卫的马儿就更少了,这四匹马儿还是锦衣卫特批给他的。 “哎呀,我说丙一兄弟,你就别可惜了,几匹马而已,等到安定下来,哥哥我用俸禄送你一匹好马可好?反正我用不到马。”周仓毫不在意的笑道,“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跟着公子混,以后总能有马儿的,大河北之地还能缺了马匹?” 那个被称为丙一的年轻人乃是锦衣卫新一届培养的北镇佼佼者,因为史阿和甲一身在长安,他由乙一亲自调配随周仓完成这次任务。 对了,锦衣卫北镇便是专管情报的间谍,而南镇,便是那个在洛阳城因为成功一夜之间刺杀董卓十几个手下而成名的暗部。 丙一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周大哥,如此好马置于荒野,实在是可惜,不若我们当做礼物送给‘北海妖’如何?” 周仓是第一次和锦衣卫合作,不太熟悉锦衣卫行动目标和行动计划都有代号的习惯,是故听闻“北海妖”三个字,也是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北……哦哦……”周仓恍然丙一说的是这次的行动目标,略略思忖一翻,然后挠了挠后脑勺笑道:“你们锦衣卫就是脑子好用,好计策,用这四匹马拜山也容易些!” 说着在马鞍袋中翻找了一番,找出两条明黄色的头巾,递给丙一。 丙一接过头巾,顺势在泥地上摩擦了几下,弄得肮脏不堪,然后干脆躺在地上蹭了一身灰扑扑,这才将那黄头巾带在头上。 周仓看丙一如此细心,也随着丙一一般弄脏衣服和头巾,然后眺目远望几里之外一个插满黄色旌旗的小县城,深吸了一口气。 “走!快到了!” …… 寿光乃是北海国靠近沂山的一个小县,全县人口不过堪堪十万,北海国黄巾肆虐,民匪互相交织,早在一年前便被黄巾贼攻下,连县令都投了黄巾,此时正在黄巾的掌控之中。 县府衙此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若不是看守大门的马快们头上都带着一块明黄色的黄色头巾,整个县衙倒也看起来有模有样。 不过现在县中整个县的百姓出行必然都带着黄色头巾,相较之下,县衙这样倒也不显得突兀。 县衙之中,平时县令开堂审问的矮几已然被换成一张大圆桌,圆桌之上摆放着各色的菜肴,可是桌上却没有什么人再吃,只有一个披头散发,只用一块黄头巾草草包住脑袋的虬髯大汉正在大吃大喝。 大汉吃喝之时,下身微微一颤,然后眉头一皱,向桌下看去,轻声道:“谁让你用牙了?嘴巴张大些,若是再用牙齿磕到老子,老子便把你满嘴牙拔了!” 桌下赫然是一个穿着轻纱,身体若隐若现在那纱衣之中的丰腴美妇,女子被那大汉一下,娇躯一颤,颤抖着道:“是……令君……” “呸!狗屁令君,叫老子渠帅!” “是……渠帅……” 待那女子说完,大汉又感觉自己被再次温润包裹,这次没有牙齿磕碰,他也满意的嘿嘿一笑。 “这狗屁大汉的狗官,老子才不愿意去当呢!渠帅多好,何必当什么令君,你说是?狗屁令君?” 大汉继续一面吃喝,说着转头看着旁边一个抬着酒壶低眉顺眼的文士嘿嘿笑道。 “你这身打扮比你穿着你那官服可是顺眼多了。” 那文士穿了一身土布直裾,头上赫然是黄色布匹做的逍遥巾,看着大汉将手中空酒杯抬起,他赶忙陪笑着给大汉倒了一杯。 “渠帅说的是……” “你这妻子,也算是为黄天大业立了一份功,我会给你记上的!” 听闻这话,文士又是拱手一礼,陪笑道:“在下在这里谢谢渠帅了……” “对了,寿光的事情你还是给我管好,打仗本帅在行,治国某家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的,还得麻烦你这个狗屁县令,不过你不要欺我不懂治理地方,我可听说了,你这老货平素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徇私枉法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你是一样没落! 老子随时派人看着你,若是你尸位……那个素餐,贪墨徇私,来自便把你脖子上的狗头切下来挂在城门上!” 听着大汉那杀气凛凛的话,县令脑门上冷汗直冒,赶紧表忠心。 就在此间县令夫妇二人同时为黄天大业“立功”的时候,一个传令之人快步走进来,半跪在地上大声道:“渠帅,外面有人求见!” “哎哟!奇了嘿!老子也没少给百姓发粮救济,可是平素百姓见了本帅还是绕着走,今天太阳头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人主动见我?谁啊?说来听听?” “来人自称渠帅故人,自报周仓。” 那大汉闻言眼珠子圆瞪,惊道:“叫什么?!周什么?!” “周仓。” 大汉豁然一下站起来,忽然感觉一凉,赶紧拉起裤子遮住那昂立的丑陋之物,也不管在场的县令夫妇,起身便往外走去、 “夫君……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哟……”美妇看着大汉出去,想起刚才自己居然将那丑陋之物放入口中,不禁又羞又恼,盈盈哭了起来。 县令仰天长叹一声,哭丧着脸道:“活着就不错了,若不是为夫还会写治世经学,只怕也陪着书吏他们一起被这群……车裂了……” …… 大汉面带喜色冲出县衙,只见县衙外面站着两个男子四匹马,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巨汉,扛着一把怪模怪样的大刀,脚踩草鞋,看起来落魄无比。 二人皆是满身尘土,一看便是从远的地方赶路而来,那大汉身后乃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清秀青年,腰佩环刀,正好奇的看着周围。 正是周仓和丙一。 “哈哈哈哈哈!周兄弟!还真是你!”大汉几步走出县衙,看到巨汉,三两步冲到面前,一把抱住周仓,使劲的将周仓的背拍得砰砰作响。 “这么多年了都没听到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没想到真是你来了,来得好啊!” 周仓也抱了抱大汉,然后道:“管亥大哥,我身上脏。” “狗屁!当年我们可是国民的兄弟!大哥我岂能嫌弃你身上脏?来来来,别说了,我喊人重新准备一桌好吃食,咱们边吃边聊!” 周仓道:“管大哥,这次我们来投奔你,路上搞了几匹冠军的军马,现在来送给你。” 岂知道管亥根本看都不看,哈哈笑道:“走走走,快进去,你我一醉方羞!” “还有,管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元绍的儿子。” 管亥一愣,好奇打量丙一一翻道:“元绍的孩儿都长这么大了?我却没见过,说道这里,元绍呢?你们为何没一起来?” 丙一闻言眼睛一红,拱手对管亥道:“裴前霍见过管伯父……我父亲,他在逃出黑山的时候……被诸飞燕那贼人害死啦!” 赔钱货? 这名字实在太过惹耳,导致管亥都没注意丙一后面说的话。 周仓苦笑道:“你也知元绍性格,他觉着生个儿子以后还得准备彩礼钱,这才给前霍去了这么个名……” 管亥想笑,可是看着丙一那悲伤模样,又不敢笑出来,强行让自己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元绍他究竟怎么了?” 看着已经有些泣不成声的丙一,周仓暗自佩服锦衣卫出来的密探,果然不是常人,若不是他知情,还真以为丙一便是裴元绍的亲儿子。 他长叹一口气道:“唉……两年前黑山军攻打婴陶,本来好好的,岂料张牛角大帅却是莫名其妙中流失而死,然后诸飞燕改名张燕,全领了大帅的职位,我和元绍觉得蹊跷,便暗中调差大帅遗骸,哪知道……哪知道大帅是被背后射死的!” 张牛角乃是张角座下七个弟子之一,这几个弟子以张曼成,张白骑,张牛角为首,皆改了姓随张角兄弟,几个徒弟在黄巾军中地位都很高! 丙一恨恨咬牙接口道:“我们是攻城之战,即便大帅中了流失,也应该正面中箭,哪有背后中箭的道理?!而且大帅才死,诸飞燕便改了姓,迅速接管了黑山黄巾义军,这还蹊跷么?也许是我们暗中调查之事败露,诸飞燕居然派人追杀伯父和我父子三人,我们一路逃一路杀出太行山,可是我父亲……” 管亥闻言大怒道:“娘的!我就说为何黑山黄巾改了名叫黑山贼,公然脱离黄天大业!原来是诸飞燕这厮搞的鬼!他还敢擅自改姓,他凭什么和大贤良师姓?!待我们平了青州,老子定要带兵去找他讨个说法!” “后来我叔侄二人辗转各州,偶然得知前不久攻下这寿光的乃是当年黄巾第一猛将管亥,我们抱着试试态度来投奔你,没想到还真是大哥你,这些年你不是销声匿迹了么?何以在青州呢?” 管亥本想揽住周仓的肩膀,奈何周仓实在是太高了,只能揽着他的背笑道:“一言难尽,不过竟然元福你和前霍来投我,我便是如虎添翼,你我兄弟二人必然能再现黄天,走走走,不说这些,进去吃酒,哥哥我给你接风洗尘!” 周仓裂开大嘴一笑,刚要进去,便听裴前霍,哦不,丙一小声道:“叔父,咱们在路上得知那些事不用告诉管叔父么?” 管亥闻言足下一顿,好奇问道:“何事啊?” 周仓却道:“道听途说,不说也罢,走,进去喝酒。” 管亥攮了周仓一拳,笑骂道:“你几时这么文酸了?你我兄弟你也要瞒着我?” 周仓苦笑道:“非是要瞒大哥,只不过我们也是道听图说,虽然这单生意可以所获甚巨, 但是也及危险,大哥才攻下一城,还是算了……” 管亥一听“所获甚巨”,双眼冒光,寿光不过一个小城,他麾下光士兵便有将近两万,这小城根本不够吃几天的,要不然他干嘛留下县令维持寿光的正常运转? “说说说……!莫要叽叽歪歪,不把我当兄弟!” 周仓看管亥佯怒,也笑着赔罪道:“好……我说便是……一面说一面走,我实在是饿的紧。” 随后,丙一便听见周仓和管亥二人勾肩搭背,一面说着什么“营陵”……什么“孔融”…… 第十二章 东莱太史慈 一 “你啊你,这区区十几万人算什么,与我到了冀州,当上一郡太守,百万百姓都是你下辖之民,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袁绍听闻袁珣表达歉意,想让自己先行赶往邺城时,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劝道:“若不是你在战场杀伐果断,我倒真还担心你妇人之仁了。” 此时在那袁珣送的颇大的六乘大马车中,袁珣坐在袁绍下首,颇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讪笑道:“可是侄儿毕竟救下他们,总不能撒手不管?” 袁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冀州地大物博,哪里不能安置这十余万百姓?你且和我一起赶往邺城,我给你个地方好好安置便是,我素来知道你心怀仁义,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些仁义耽误了正事不是?冀州到手,你我叔侄二人正是要干一番大业之时,怎能因为些许怜悯耽误了呢?” 袁珣拱手笑道:“哎呀,叔父,你又不是不知我其实不善治民,但是做生意倒是有些天赋,这十几万人无家可归,无田可种,对于我的工坊来说正是绝佳劳力……所以……” 袁绍眉头微微一蹙,但随即松开,袁珣说得对,这些人都是袁珣那商行工坊绝佳的劳动力,袁绍在袁珣为从洛阳归来之时,也曾帮袁珣“看管”过一阵陈留营地,虽然他看到的都是戏忠有意让他看到的表象,可是管中窥豹亦可知原本冠军县七万人全力在工坊生产军备武器,一天的体量也能大到惊人。 倘若袁珣的工坊真的能够消化掉这十几万人,那么自己以后的军备便不用发愁了,若是自己手下的军队也能人人如袁珣虎贲军那般有着让人垂涎三尺的装备,再加上自己手下那些武将,扫平天下指日可待。 “罢了罢了……叔父我拗不过你,那我便先带自己军队先走,你带着这群百姓慢慢来。”袁绍稍显溺爱的拍了拍袁珣的肩膀,“对了,之前许你一郡太守,你可想好要去那个郡?魏郡如何?” 袁珣想了想,随口应付道:“渤海我就觉得挺不错的。” 袁绍闻言噗嗤笑道:“好啊,我刚把渤海打理好,你却直接摘了这果子,你倒一手好算计啊!” 袁珣羞涩的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笑容也让袁绍无比心安,袁珣还是那个爱占自己便宜的侄儿,一如当年他从自己手里骗走那匹马王“夜照玉狮子”的样子。 …… 袁绍就这么被袁珣一个借口便忽悠走了,目送袁绍带队加速离开之后,袁珣冷冷一笑,招了招手,穿着一身亲卫铠甲毫不起眼站在袁珣亲卫队伍中的甲二踱步而出,来到了袁珣身后。 “十天了,北海巨妖那边还未有消息么?” 甲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袁珣,说道:“君侯,消息今早才到。” 袁珣打开竹筒从里面拿出一张黄麻纸小纸条扫了一眼,展颜笑道:“那倒是巧了不是?吩咐下去,全员原地修整一日,转向平原,我先带一万军士赶往平原,让志才先生带着剩下的士兵和百姓慢慢来。” …… 孔融怎么也没想到,北海的黄巾贼居然猖狂到敢打起了营陵的主意! 他到任北海相也也不过半年时间,当初董卓将他“下放”于此,想让他要么命陨北海,要么终老于此,以他的头脑自然能够猜度的到。 而他,却是踌躇满志,信心满满的带着十几个护卫和家眷便来到了北海。 以他孔文举的才干,平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来到北海时是这么想到。 可是真正到了北海,他才发现现实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自古剿匪不过是两条路,剿与抚。 而北海的黄巾首领完全不一样,此人乃是当年和张角一起反天,颇受张角宠信的黄巾大将管亥!甚至因为当初连卢植手下多员战将皆被管亥斩于刀下而被称为黄巾第一将! 这是张角的轻信,一直以黄天大业为己任,对待孔融派去招安的使者,退还孔融一颗被挖眼割鼻的头颅。 高官厚禄对于管亥来说,根本也形不成什么吸引。 再者说了,孔文举顶了天不过是一郡太守位置,单凭他自己,能许多大的官?但是若是向朝廷讨旨安抚…… 人家董卓本就对你不满,这时候你向朝廷讨旨,那不过是给董卓污蔑你孔文举通敌罪名的机会罢了。 抚,是抚不成了。 那剿…… 面对藏身于沂山之内的管亥,孔融总共派出过三批军队,皆由向青州刺史焦和那边借来的青州名将的带领。 可惜第一次官军还未到沂山,黄巾便如提前知晓一样,退守入沂山之中,让前往剿匪的官兵扑个空,带官兵无果想要撤退之时,管亥却是带人杀了出来,将官军杀得大败,险些全军覆没,带队的将领也被枭首挂在山脚的悬崖上。 第二次更夸张,官兵还未到沂山,便被管亥带人阻击在半道上,直接全军覆没,没死的人也投了黄巾报名。 黄巾贼就好似未卜先知一般,能够准确的判定剿匪官兵的忍术和行进路线,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终于让孔融意识到,黄巾在外是有眼线的。 这一次,他派出焦和手下头号大将臧渊带队,一路上小心行事,抓捕黄巾散乱在外的眼线,可惜人没抓到,反而被管亥带人围死在了寿光城内,没有十天时间,寿光便破了,臧渊连同那两万多官兵全投了管亥。 管亥还顺手攻下了寿光县城,堂堂正正的从沂山之中跑了出来。 孔融是善于清谈不善于事实,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意识到了,黄巾的眼线不是几个斥候,而是北海靠近沂山山脉几个县城无数的百姓。 或者说,这些百姓就是黄巾贼! 这下让孔融犯了难,难道这几个县的百姓全杀光?? 待孔融再向焦和借兵将时,焦和这次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开玩笑,你孔文举确实是孔丘后人,可是那又如何?焦和手下士兵也不是韭菜啊,割一茬还能涨一茬? 三次借兵,损失三员大将,士兵成批成批成了黄巾贼,焦和也伤筋动骨啊!地主家还没余粮呢! 你孔文举没来还好,管亥只是在沂山里面,时不时出来劫掠周边县城府库。 哦,你孔文举上任,剿匪不力不说,还把人家管亥从沂山里面弄了出来,正式挂旗造反,弄得青州处处狼烟! 要不是看在孔融乃是文圣后人,天下读书人都承他老孔家的情,焦和非奏他十几本折子不可! 现在还想借兵? 兵没有,命要么? 孔融无奈,只得龟缩防线,防止管亥北上进攻郡治营陵,一面苦心思索如何才能将黄巾民匪分治,分而划之。 计策孔融是没想出来,等来的却是管亥带着十几万黄巾贼一路势如破竹的从寿光围住了营陵。 孔融身先士卒的带着营陵守军抵抗了管亥三天的大举攻城,也就是因为黄巾军穷,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这才暂时免于被破城的危险。 于是管亥一改之前以人海战术蚁附攻城的策略,居然将营陵围了起来,而且切断了水源。 孔融虽然心中绝望,可是哪能不知道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城中别说渴死人,只怕会发生骚动啊! 不过文圣后人毕竟是文圣后人,即便已经踏入了绝境,孔融面上还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不得不让人感叹其儒家养气功夫已然被这位孔子子孙练得如火纯清! 就在围城后的第二日,孔融这里忽然有人来宝,一个年轻将领单一匹马自众贼寇之中杀入城中。 孔融闻言大齐,赶紧接见此人。 孔融才到府外,便见一个穿着汉制式扎甲的年轻人从浑身是血迹的马上翻身下马。 透过被鲜血染红的面庞,孔融还是能够看出此人面容年轻,国字脸,长鼻阔口,长得十分英朗。 来将手持一把丈许的长槊,背后背着一把宝雕大弓,怎么看也是一个善射之辈,颇有些飞将军李广的风采! 好个英武将军! 孔融刚想开口询问此人来历,只见此人将长槊放在地上,单膝跪地抱拳道:“东莱太史慈见过使君!谢过使君这半年来对家母的照料之恩!” 孔融闻言恍然点头,原来是他! 他才到任北海之时,便想到了剿灭黄巾贼寇之事,为了剿匪,缺兵少将的他只好向幕僚们询问青州本地猛士。 头脑咱不缺,缺的是一只粗壮能够拿刀杀人的手臂! 孔融当时是这么想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多番打听之下,还真让他挖出一个人的名字。 太史慈! 幕僚介绍此人乃东莱猛将,长臂善射,有东莱“李广”之称,昔年因东莱太守与当时的刺史不合,刺史有监察地方之能,便将东来太守一些误判错案写为文书上报朝廷,太史慈十年二十一岁,愣是一人一马从东莱追至洛阳将文书截下,闯下莫大名声。 孔融随即遣人前往太史慈家乡征召于他,谁知道太史慈为了避免刺史暗害,此时已然避祸辽东。 孔融是一个注重名声的人,虽未征到太史慈,可是得知太史慈老母孀居在家,也曾多次派人送钱送物探望其母。 种因得因,孔融从未想到当初随手而为,却能在此时绝境换来一个绝世猛将! 第十三章 东莱太史慈 二 孔融定睛细看,只见来将阔背窄腰,身高八尺有余,半跪于地,双手抱拳,英武过人。 “融万万想不到在这当口,子义居然单枪匹马入得营陵城中!果然勇武过人啊!” 太史慈恭敬道:“这些日子多谢使君照顾家中老母,某才自辽东归来,听闻使君有难,特来报答使君恩情!” “好!好!好!这城中正缺以善战之将,壮士能来助我,营陵无忧矣!”孔融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太史慈满身污血,将他搀扶起来,“子义远道而来,不若洗漱更衣休整一番,贼势虽大,然一时半会儿却破不了城。” 太史慈闻言眉头一皱,迟疑道:“某在突入营陵的路上已然发现那管亥狗贼将沂水阻断,想必此时城中已然断水,使君何不派兵出城竭力一战,许有几分胜算。” 孔融手一颤,叹了口气道:“不瞒子义,老夫尚不昏聩,怎会不知这恶贼险恶用心?但是我这手下皆是郡国兵,并不几分战力,守城尚且吃力,倘若出城野战不能胜,营陵被破,我孑然一身,不过一具皮囊,可城中数十万百姓怎么办?岂不是被我拖累?” 太史慈闻言更是眉头大皱,急辩道:“明公有所不知,那管亥所辖贼人虽然人数众多,却也都是些抬着农具的乌合之众,能有几分战力?出城一战虽然不能保证击溃他们,但是也可将沂水开闸,解了无水之困啊!” 孔融闻言微微皱眉,不满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心中暗道,这厮勇则勇矣,然根本不通兵法啊,外面几十万黄巾贼,自己城里不过万余守军,还都是没什么战力的郡兵,这怎么打? 况且他太史慈将管亥说的一文不值乃是乌合之众,那三败于管亥之手的孔融算什么?阿猫阿狗么? 作为孔子后人,孔融一直对自己的才华很是自信,出将入相一直也是他给自己的定位,所以就在太史慈提出出城决战的时候,便给太史慈打上了“不通文墨,不识兵法”的“莽夫”的定位。 所以现在面对太史慈的苦求,只是微笑一下,礼貌道:“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子义且去休息片刻,待你养足精神,我们再讨论破敌之策,某还有些许公务未了,就不陪子义逛这营陵六景了。”说完朝着太史慈叉手一礼,背着手飘飘然而去。 太史慈看着孔融远去的背影,急的差点跳脚。 现在断水不过一天左右,守军尚有战力,还能背水一战,说不定能将水源夺回,即便不行,给城外气焰滔天贼众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再如此嚣张围城。 再过个两天,因为干渴守军将战力骤降,彼时还能不能守住营陵还是问题! 还逛营陵八景?! “哎!” 太史慈一跺脚,抓过陪着他的军士问道:“现在城中水井几何?!” 那军士看满脸鲜血的太史慈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吓了一跳,面色发白的回答道:“原本沂水横穿营陵,所以城中水井并不多,充其量不过三十几口。” 太史慈在心中略略估算了一下,三十几口井虽然不算少,那也只是平时,倘若匀上全城几十万百姓,三十几口井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况且沂水乃是城中最大的水源,一旦水源被断,依托沂水的地下水脉也会慢慢枯竭,按照估算,最多再有半个月,城中就将面对无水可用的境地,即便是老天开眼,下几场大雨,也不过是让苟延残喘的营陵多喘息几日罢了。 但是太史慈世居青州岂能不知青州的雨季乃是五月以后,有时还伴随着飓风。现在尚且是早春,正好是旱季结尾,指望老天下雨恐怕不是太靠谱啊! …… 孔融在书房不过安静了半个时辰,便听侍从来报太史慈求见,孔融并不想见这莽夫,太史慈武艺固然好,那便让他协助守城便是,怎的老是想参与到军略大事之上? 可太史慈毕竟是在他艰难之时只身来助,凭借这事情也足有扬名天下,孔融是名士,最重名声,也不想因此背上不善识人的的骂名,所以调整了一下情绪,让人将太史慈带了进来。 看得出太史慈还是梳洗了一番,至少看起来白净了不少,不过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染血的汉式扎甲。 “太史子义见过使君。” 孔融放下手中的笔,一伸手道:“子义莫要客气,坐,你不过休息了半个时辰,难道不累么?” 累啊! 可是毕竟围城之事比劳累重要了不少! “使君,我刚才前思后想一番,我们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啊!” “唉~”孔融手掌一摆,摇头笑道:“子义此言差矣,谁言我乃是坐以待毙?在贼众围住营陵之时,某便发出几封求援信,发往青州各郡,想必此时各郡援军乃至焦刺史的援军已然在赶来的路上,倒时候还要劳烦子义帮忙带兵我们与援军里应外合将管亥恶贼诛杀与营陵城下!” 看着孔融那乐观的模样,太史慈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孔融把持着不做事便不犯错的原则,说什么也不会出城作战。 “使君,那要不然我突围出去,亲去焦刺史那里请援军?哦……对了,听闻新任平原国相刘玄德乃是参加过讨董,还立下功劳的,他那两位义弟也都是万人敌,随着右将军讨董立下汗马功劳,不若使君再次手书一封,我带往平原求援军?” 既然孔融不愿出城,也只能外出寻找援军了。 太史慈原以为孔融会答应,哪想到孔融摆手笑道:“我知子义心中急切,但我求援信依然发出,子义此去若是援军已至,不是白费功夫?” “这样?再等三日,倘若援军不至,那边劳烦子义突围去找援军来?这样可好?” 太史慈闻言一滞,深深叹了口气,朝着孔融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一路突围进来的,当然知道外面的情形,管亥占着手下人多,十几万人已然将营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也不讲究什么围三缺一的说法。 这种情况下若他不亲自出马,莫说是派出求援的使者,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孔融看太史慈这般失落,笑骂一声莽夫,便开始批注东家长李家短的营陵文书。 …… 太史慈在营陵城待了一天,城外莫说是援军了,便是一个大汉官兵的影子都见不到,而笼罩在他心中那断水引起的阴影……骚乱,终于也如期而至。 因为水源断绝,全城人用水都集中在了那三上,每一口井都被拿着锅碗瓢盆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争抢着要从井里打水。 孔融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出士兵守在井口旁边,规定每个人每天只能领一点水。 “一点水”也不过是一杯的量,对于百姓来说哪里够啊?所以今天终于有人强行冲击守卫,妄图打水。 被守卫一枪刺死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抢水大军,福贼守卫井口的官兵甚至还被抢水的百姓弄死了几个! 太史慈看着城外不远处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黄巾贼,眉头死死蹙在一起!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别说黄巾贼进攻了,城里首先得出事! 想到此处,太史慈目光飘向城内城墙下郡兵军营中给弓箭手练习的箭靶,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城,一手一个,腰部一用力,“嘿”一声将两个深深插入地下的箭靶给拔了出来,扛着箭靶上了自己的战马,吩咐开城,便一人一马两箭靶出了城! 太史慈出城也不走远,不过是来到了护城河边,此时护城河已然干涸,只剩一个深沟,他旁若无人的将那两个箭靶往护城河边一插,挑衅的看了远处开始围观他的黄巾贼一眼。 “呦呵?这是作甚?闲的发慌了么?” 听闻手下来报城下有异动的管亥带着周仓和“侄儿裴前霍”丙二来到阵前,手搭凉棚看着行为怪异的太史慈,怪笑道。 这确实怪异啊,这边打着仗呢,战场中间居然出来一个射箭靶玩的人。 “这不会是那孔融的诡计?”周仓皱眉道。 “孔融?诡计?就凭他?哈哈哈哈……”管亥闻言一愣哈哈大笑道,“倘若他孔老儿真有那能耐,也没可能派三波人来送死了,李沙,你带几个人去那人给我抓回来,我倒要看看他孔文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令!” 管亥一声令下,只见一个头扎黄巾,扛着一柄熟铜棍的大汉带了十几个黄巾士兵便朝着护城河奔去。 还未等李沙靠近,只见城下练箭那汉子忽然调转大弓,搭箭弓上,弓如满月,嗖嗖嗖几箭便朝着李沙他们射去! “这人岂非癔症?这么远能射的……”管亥原本还戏谑打趣,可是话说到一半只见他大口微张,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周仓随着管亥目光看去,李沙在还离着护城河三百来步的地方,忽然身躯一颤,随即仰天倒下,周仓看的分明,那李沙被一箭正中额头,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且随他去的十几个黄巾士兵霎时间便被那汉子射倒了七八个! 三百步! 这臂力,这准度,除了自家主将黄讨虏黄忠,周仓还真没听说过谁能做得到,也许同样左右能开弓的吕布吕奉先能做到? 此人是谁?这一手神箭绝技神乎其神! 太史慈射死来犯贼兵,轻哼一声,居然转过头再次若无其事的开始射靶练箭…… 管亥勃然大怒,喝道:“取我兵刃来!某家亲自会会此人!” “慢……!”丙二深深看了远处那个练箭的身影一眼,阻止道:“叔父莫急,看此人身手,也不是常人,不过他毕竟一人,也只是来练练箭靶,何必在乎他?” 管亥瞪了丙二一眼,皱眉道:“他杀我儿郎,这口恶气我能不出?” 丙二道:“叔父明鉴,反正我们已经断了营陵水源,不出半月,营陵不攻自破,何必在乎一个小小神射手?待营陵城破,叔父抓住此人,是招降还是杀头,还不是叔父一句话的事情?” 此人公子必然有兴趣…… 丙二一面说着敷衍的话,一面暗暗想道。 听到这话,管亥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恨恨的看了太史慈一眼,转身入了军营。 太史慈这一练便练了大半天,直到日薄西山这才晃悠悠的扛着两个插满羽箭的箭靶回了城。 第二天太史慈照常扛着箭靶来到墙根练箭,偶尔有不开眼的黄巾贼鬼鬼祟祟靠近,必然被他射杀,一来二去,他与围城的黄巾居然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他练他的箭,黄巾贼权当没这个人。 待第三天,有眼尖的黄巾士兵发现太史慈照常骑着马扛着两个箭靶出了城,然后便不再关注这个怪人。 哪想到太史慈上了吊桥之后,将那两个箭靶一扔,双腿猛夹马腹,胯下战马带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等到黄巾哨岗发现,太史慈已然挥舞着长槊从围城最薄弱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突围了出去! 黄巾士兵急忙追击,可是太史慈弯弓搭箭,马上转身,弓弦砰砰直响,每一箭便带走一个黄巾士兵,一时间追击的人再也不敢追了…… …… 一天半以后,太史慈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平原国,直奔国相府! 等卫士带太史慈进入国相府,太史慈也顾不得细看厅中几人,纳头便拜:“东莱太史慈请刘使君速速发兵营救孔北海!” “哦?你便是太史慈?抬起头来。” 太史慈听闻上座那清朗的声音,抬头往上座看去,只见一个俊逸异常的华服玉冠少年安坐其上,好奇的看着他。 咦?不是坊间传闻刘玄德已然过了而立之年,怎的如此年轻? “玄德,我说的不错?孔北海果然知道你刘玄德的大名。”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太史慈,转头对左首一个白面大耳的儒雅中年人笑道。 “君侯料事如神,孔北海果然遭了贼患,备佩服。” 少年一摆手,爽朗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人感觉异常舒服。 “太史将军速速请起,我们早便听闻孔北海有难,是故厉兵秣马,正要出发援救,正好你来了,给我们带个路?” 太史慈有些愣,他看出来了,那个坐在少年下首的中年人才是平原国相刘玄德,可是这少年又是谁呢?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俊朗如谪仙一般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稚气,按说这个年纪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两千石的太守坐在下首。 可太史慈明明听刘备称他为“君侯”来着…… 第十四章 开门迎客 可是毕竟事情紧急,太史慈也顾不得上座那少年的身份了,半跪在地上抱拳朝左首的刘备道:“刘平原,北海告急,孔北海素闻刘公高义,请速速发兵救援北海!” 刘备听着太史慈的请求,心中却不是孔融这种天下名士知道他刘备大名的喜悦,而是对上座少年那深深的心悸。 他是怎么知道北海国大乱的? 倘若他不知道,那么为何原本该随袁绍去冀州的他却在一天前带着手下精兵来到了平原? 想起昨日少年带着一万多精锐靠近平原的样子,刘备想起来依然还是一头雾水。 …… 讨董是一场闹剧没错,但是在这场闹剧之中也不是没有人脱颖而出成为天下有名之英雄,比如以一力攻克颍川的孙坚,还有虚晃一枪,从虎牢关转战颍川,将董卓逼得不得不西逃的曹操和袁珣。 而这三人手下将领,自然也成了天下百姓口中的谈资,比如能和吕布打三百回合不分上下的黄忠,还有在救主于生死之际的曹洪和祖茂。 还有那个一刀斩了号称西凉第二猛将华雄的关羽关云长。 那么也逃不开关羽的结拜大哥,带着五百县兵慨然参与讨董大业的宗室后裔刘备刘玄德。 在讨董无疾而终之后,刘备颇有些失意,一场说不上胜利的讨董之后,刘备除了些许名声和虎贲军一个裨将的职能,算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而这名声比起自己那两位万人敌的兄弟来说,也算是微不足道。 人人提起他,说的都是“那个是斩了华雄的关羽的结拜大哥”,那个曾经离得很近的“列侯”梦,也在被吕布杀得狼狈逃窜后破灭了。 这并不是刘备想要的,可是他又不能怪谁。 毕竟作为他的主官,袁珣对他来说算是仁至义尽了。 袁珣说道做到,果将关羽张飞的功绩都归到了刘备身上,在详细询问刘备并没有跟着自己的意愿后,送了刘备个人情,表举刘备为高塘所在郡国平原国的国相,得到这莫大好处的刘备立马带着剩下的士兵走马上任。 郡国相啊!那可是一郡太守! 刘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捞到这么一个大好处。 昨天,是刘备上任平原国相刚满一个月的日子。 整个青州遍地烽火,处处贼祸,平原国自然也不例外,关羽张飞照例带着郡兵外出巡逻围剿匪寇,而刘备在国相府中处理着平原国日常的杂务。 平原国虽然是郡国,但是郡王刘硕是个不管事的,实际上自光武以后,分封的各地郡王基本只享有所在郡国的部分税收,并不能直接参与地方治理,虽然不像明朝那般连王府门都出不去,但是也都是好似养猪一般养在封地。 而郡国的大小事务一般都是由担任国相的人决策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备并不轻松,整个平原国除了遍地匪患,因为匪患失去土地家园的流民也很多,倘若不能快点找出解决方法,这数量庞大的流民只怕又会因为生计问题成为黄巾贼。 刘备每日几乎只能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皆在处理公务,虽然有简雍的帮助,可是每日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刘备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每日都能感到精力充沛无比。 “报!” 就在刘备放下手上公文,让小吏给自己和简雍各倒了一杯茶略作休息的时候,一个郡吏慌慌张张的冲进大厅。 “何事慌张?莫不是黄巾异动?” “回禀国相,并非黄巾,而是东去十里处有大队兵马往乐陵而来!” 刘备闻言长目忽然一眯,忽然站了起来,问道:“可知来着打何旗帜?” 郡吏道:“袁!来者颇为精锐,我们散出去的斥候并不敢靠近!” 袁……? 难不成是袁本初?! 刘备气息一滞,袁绍才得冀州,还未坐稳,难道已然将目光转向青州了么? 也难怪,青州刺史焦和志大才疏,善于清谈,青州贼祸遍地,几乎大部分土地都不在朝廷掌控之下,可谓算是得天独厚的飞地,若是坐稳青州,往南下徐州的道路也将被打通。 袁绍这么急着就要和陶谦动手了么? 但是…… 刘备忽然想起前几天公孙瓒来的一封信,信中几乎将袁家上到袁安全骂了个遍,还一个劲儿的说袁绍卑鄙无耻,摆了自己一道! 原来就在公孙瓒信心满满带兵出易县,南下接手被冀州来到幽冀交接处时,却被颜良文丑带着的七千多兵马给拦了下来。 颜良居然还问他无事何故越界? 任由公孙瓒派人好说歹说,颜良就是口称对此事一概不知,主公袁冀州从未送过什么书信到幽州去! 这摆明了就是耍赖不想承认啊! 公孙瓒乃是打了一辈子仗,能让塞北异族孩童闻名止啼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当即点齐兵马就要给这两个拦路之人一点教训。 颜良文丑又如何?论打仗,他公孙瓒还未怕过谁! 正当勃然大怒的公孙瓒即将亲自带着白马义从和乌丸骑兵冲击颜良文丑军阵的时候,后方信使忽然传来加急密信,称刘虞军有异动,正在集合大批幽州军,甚至前锋军三千人已然靠近易县! 易县乃是公孙瓒的老巢,也是辽西公孙家的根基所在,若是丢了易县,公孙瓒在幽州便没了立足之地,只有往东投靠远房的辽东公孙氏。 权衡利弊之后,公孙瓒只能压下心头怒火,放下狠话,急急带兵赶往易县。 但是颜良文丑乃至袁绍都不知道的是,公孙瓒在撤离之时,却是派了自己最为信任的族弟公孙越带着礼物密信一路南下去寻了袁术。 而刘备当上了平原国相这事也让公孙瓒高兴万分,无心插柳柳成荫,刘备一旦坐稳平原国,那么公孙瓒便可以将手伸到青州来,若是能靖平青州,再拿下刘虞那老家伙,坐拥幽、青二州的公孙瓒便可以如怀抱一般将冀州拥在怀里,两面进攻让袁绍吃进去的冀州吐出来! 其他人怕他袁家,公孙瓒可不怕! 所以公孙瓒曾在心中明示刘备,让他短时间内全全掌控平原国,还承诺只要刘备开口,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刘备有了公孙瓒这承诺,手脚也放开了,将关羽。张飞全派了出去,一门心思的剿匪,立誓要短时间拿下平原国。 可是就在这当口,袁军居然来了! 公孙瓒从未和袁氏人接触过,或许不知道袁家的可怕,袁家之袁隗以下到袁珣这三代人,可以说是撬动了整个大汉历史的人,不说现在天下这非绍即术的局面,便说袁家年轻一代的袁珣。 刘备跟了袁珣一段时间,深知莫看现在天下乃是他两个叔父在决胜,但是这个少年或许才是袁氏中最让人心悸的一个存在。 袁军…… 来者究竟何人?是袁绍,还是山阳袁遗,亦或是……右将军袁珣? “主公,莫要发愣了,速速应对才是!” 就在刘备心中百转千回之时,简雍忍不住提醒道。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点点头,然后这才发令道:“派出斥候召回云长翼德,速速集合城中县兵上城戒备,将守城器械准备好……来啊!取我披挂宝剑来,我亲自上城!” 刘备从来都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是从尸山火海中杀出来的,在下人的侍奉下侍奉下穿戴好那袁珣所赠的兽面甲,双手一手倒提一把长剑便出了国相府,朝着城墙便纵马而去。 待刘备上城之后,果然看见东边来了大队人马,他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来者莫约万余人,骑兵开道,步兵紧随其后,整个万人组成的队伍整齐划一如同一个在荒原上行进的蚁群方阵。 这……好生熟悉啊! 咚咚咚! 就在这时,刘备身后的城墙上战鼓声响起,大批弓箭手也来到墙垛之处戒备,金汁开始在大锅之中沸腾,礌石滚木被源源不断的搬上城墙。 刘备眼看着那方阵越来越近,来到了一箭之地停下,哗啦一声停下! “戒备!” 刘备大喝一声,身后弓箭手半拉弓箭全军开始戒备。 来军人人精神饱满,明甲名盔,一万多人的方阵停在一箭之地外,愣是没有半点杂音。 难道是他……? 仿佛在回答刘备心中疑问似得,从城下军队之中纵马走出一个身穿玄甲的英俊少年,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刘备一见那人,手一抬让弓箭手放下弓箭。 “玄德,我远道而来你不会就这般迎接我?” 冠军侯袁君瑜? 真是他?! 其实在看到这一万多人的雄壮军容之后,刘备便隐隐猜到了所来之人是谁,只是之前刘备离开洛阳急吼吼来平原国走马上任之时,袁珣依然在洛阳收拢流民,未想到近一个月不见,袁珣居然带兵来了平原。 他来做甚? 难道是袁家派来打青州的人是袁珣么? 刘备想到这里,冷汗直冒。 别人不清楚虎贲军的战斗力,刘备可是清楚的很! 自讨董以来,刘备便跟在虎贲军中最为客军附从,一路打到洛阳,他亲眼见证了袁珣如何凭借夜不收将牛辅限制在虎牢关,又如何虚晃一枪败徐荣于冠军县! 虎贲军,军威难犯! 不知云长、翼德何时能回来…… 不……即便是关羽张飞带着外出剿匪的官兵赶回来,估计也不是袁珣的对手,虎贲军乃是百战雄师,其领军将领黄忠以下哪个不是善战之人?外加上袁珣那强大的幕僚团,凭借自己这两万不到的郡兵? 简直不要让袁珣胜的太轻松! 想到这里,刘备眼珠一转,转头朝简雍道:“开城门,与我下城迎接右将军!” “这?” 简雍闻言眼珠子都要鼓了出来!人家带兵来犯,守都不守,直接开城投降?这不是刘备的作风啊! 刘备轻叹道:“讨董之时你在高唐,未随我前往陈留,自然不知道冠军侯麾下虎贲军之恐怖……倘若冠军侯想取我平原,即便我们全军覆没也打不过他们,何必要负隅顽抗?况且我素知冠军侯性格,他若是想打,就不会独自出阵与我交谈,我们且开城门以客迎之再做打算便是。” 第十四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君侯远道而来,倒是让备惊喜万分。” 刘备打开城门之后,对着骑在夜照玉上的袁珣一鞠到底。 袁珣乐呵呵的笑道:“哈哈,我突然而至,倒是让玄德吓了一跳!” 刘备苦笑道:“君侯也知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诸侯们处处互相攻伐,备才至平原,根基未稳,忽有大军到来,倒确实是让备心悸不已,备还以为……” 袁珣一摆手笑道:“哈哈,无妨无妨……玄德不请我进去坐坐?” 虽然袁珣并未表现出什么敌意,但是毕竟来意不明,刘备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听闻袁珣这话,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倘若袁珣铁了心要平原国,以刘备现在的实力,即便是十个刘备加起来也敌不过袁珣啊,刘备可从来没有自大到能和董卓那种能和袁珣在战场抗衡的量级来对比。 简雍站在刘备身后,心中也是大急,悄悄拉了拉刘备的衣袖,示意刘备千万不能将袁珣放入城中。 刘备却是无奈的转头瞪了他一眼,再转过头已是满脸笑靥。 “君侯远道而来,备岂有不扫榻相迎的道理,来啊!准备宴席,我和君侯一醉方休,顺便准备粮草肉食,给虎贲军劳军!” 袁珣深深看了刘备一眼,噗嗤笑道:“玄德不必紧张,我非为夺平原而来,叔至,你去让舅父在城外三里扎营,我入城去和玄德兄聚上一聚。” 袁珣直白的话让刘备心安的同时也有几分报赫,袁珣的话他是可以信的,因为若是袁珣要拿平原国,他根本也武力阻止,所以袁珣根本和他也就没必要虚与委蛇,袁珣说不要平原,那就是不要平原。 “备惭愧,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刘备红着脸抱拳鞠躬道。 “无妨,无妨,人之常情而已。”袁珣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骑马随着刘备往平原走。 “对了,云长和翼德呢?怎的不见他二人?” 刘备笑道:“平原国……不,整个青州的匪患君侯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为了还平原一个安宁,这几日云长和翼德马不停蹄的在四处剿匪,倒是真不在城中,不过若是听闻君侯要来,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的。” 刘备打个哈哈,直说关羽张飞乃是因为袁珣回来,绝口不提当初是为了让二人增援自己。 袁珣看了刘备一眼,也不点破,笑道:“那感情好,自讨董一别,尚未和你兄弟三人好好喝顿酒便各奔东西,今日正好补上。” “今日定让君侯尽兴。” 至于袁珣为何来,袁珣没说,刘备也没敢问。 其实当上一郡太守之后,刘备还是有些志得意满的,比如他第一时间便将当初的高唐令以渎职之罪下了大狱。 成了太守,他也算是进入天下逐鹿诸侯的俱乐部了。 而且青州本就是混乱之地,只需坐稳平原,以刘备的才干,和他那两位义兄弟,未必不能靖平青州,到时候,坐拥一州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是刘备心中最深的一点野望,他不敢说,特别是在袁珣面前,他就更不敢说了。 毕竟野心是要和实力相匹配的,要不然所谓的野心,不过是白日做梦。 以刘备现在的实力和袁珣相比…… …… “君侯是说孔北海被巨寇管亥围城,以书信求袁盟主发兵求救?” 面对刘备惊骇的询问,袁珣从怀中掏出一封黄麻纸书信递给刘备,点头道:“原本我也要和叔父赶往冀州,兼一个渤海太守,可是还未到冀州叔父便收到了这封书信,玄德你也知道我叔父手上实际没有多少兵马,可是孔北海乃是天下名士,既然求到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才差了我来与孔北海解围。” “原来如此……” 刘备没有翻开书信,恍然大悟,和自己二位堪堪赶回现在陪坐与袁珣周围的关羽张飞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凝重稍微散了许多。 但刘备终究是才思敏捷的枭雄,略略思忖便问道:“可是平原毗邻北海,若是孔北海要求援,应先找平原才是,何以直接想袁冀州那边求援呢?” 袁珣呵呵一笑,瞟了一眼那书信,耸了耸肩膀道:“那谁知道呢?” 书信是假的,求援也是假的,不过从他袁珣口中说出,那就是真的,总不可能他袁珣去帮孔融解了围,孔融还问你来干啥? “不过我猜想,只怕不出明天,孔北海的求援也应该到平原了,此战倒不需玄德你费心,孔融他既然求到了我袁家,那我便亲自去解了北海的围,不过这粮草……” 刘备很是上道,立即拱手道:“粮草之事君侯无需担心,平原国虽然困苦,但是凑齐贵军粮草还是戳戳有余,且我与孔北海同为青州郡守,理应守望相助,此番劳烦君侯亲自带兵替我去帮孔北海解围,倘若粮草一事我若再有所推辞,那就不当人子之所为了。” 袁珣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玄德兄也知道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你提供我粮草,我以钱财军备交换,管教你不会吃亏便是。” 刘备心中大喜,谁不知道袁珣可能什么都差,但是就是不差钱和军备,只要是袁珣点了头,这事情就算是有谱了。 “此去北海,羽可随行保护君侯。” 就在此时,关羽开了口。 “军功换玄德地位么?”袁珣噗嗤一笑打趣道。 关羽原本就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袁珣摆手道:“开个玩笑,倒也不需云长翼德范险,平原也是多匪之地,玄德兄手下本就缺人,二位还是专注靖平地方便是。” 袁珣的话说的让人心中如春风拂过,此话一出关羽拱了拱手道:“但凡君侯用得到我等兄弟的,只要是开口,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顿酒喝得极为和谐,但是令袁珣始料未及的是酒过三巡之后,刘备招来一个侍从嘱咐了一声,未几时一个略施粉黛的女子从后宅走了出来,红着脸幽怨的看了刘备一眼。 那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略施粉黛,倒也长相素雅。 “玄德兄这是作甚?” “此乃我妾室吴氏,也是平原本地良家女。”刘备很自然的一伸手,那吴氏便柔柔走到袁珣身边跪下,给袁珣斟了一杯酒,“你今夜便将君侯伺候好,也是你的福分。” “是,夫君。”那吴氏言语中有些颤抖,将杯子递到了袁珣嘴边。 这下倒是令袁珣尴尬万分,虽然朝中名士都多有互赠妾室的习惯,但是袁珣哪里能习惯,将那吴氏手上的酒杯接过来,干笑道:“此乃玄德爱妾,我怎好夺人所好?” “唉~”刘备笑道,“君侯说的什么话?在下和君侯也算是相交,何以如此客气?”说着暗暗想吴氏使了个眼色。 吴氏在袁珣的暗示下,干脆整个人直接贴到了袁珣身上,袁珣瞬间觉得右臂处柔柔软软,更是尴尬万分。 他微微一挣,坐直身体,拱手苦笑道:“我知互赠姬妾乃是雅事,可是玄德也知,我家情况特殊,比如海棠,虽名为妾,在我心中与妻无异,所以我对别人赠妾一事也不能接受。” 刘备一听,立马面色煞白,他不过是想和袁珣关系更进一步,毕竟他现在已是一郡之主,倘若能够和袁珣关系更近,至少能够平等对话,而不是被当做袁珣旧部。 但是他却忽略了袁珣爱妾海棠之事,当初袁珣因海棠拒婚公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也被天下当做谈资,此番他赠袁珣爱妾,按照礼节袁珣亦当回赠,但是袁珣会把海棠赠送他么? 这么一搞反而像是他对海棠别有所图似得,就怕袁珣误会! 这么一想,刘备立马起身鞠躬行礼道:“君侯勿恼,在下实在是无心,绝不是对任夫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袁珣噗嗤一笑道:“我岂能不知玄德心意?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实在是排斥赠女人这套,咱们好好喝酒好好叙旧便是。” 刘备一记马匹拍在马腿上,正是尴尬之时,听到袁珣的话,赶忙让吴氏下去,然后干笑一声,继续陪着袁珣喝完这顿酒。 …… “君侯确定不要我两位义弟相随保护君侯安全?” 袁珣面对出城十里相送袁珣的刘备,在马上笑着拱了拱手道:“谢过玄德兄高义,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还能应付,况且这位太史将军也是非常之人,我何以惧之,只不过我的粮草还需玄德上心,昨夜所说之事,劳烦玄德兄了。” 刘备闻言内心一沉,面上还是恭敬道:“君侯放心,备必然不负君侯所托!” 袁珣再次居高临下的拱了拱手,带着大部队在太史慈的带路下往东而去。 刘备站在城门口看着虎贲军远去久久不语,直到袁珣消失在地平线,面色才沉了下来。 “主公……右将军此番……”简雍向前问道。 还未等简雍问完,刘备便沉声道:“来者不善啊,右将军这是猛龙过江,以后是敌是友还是两说。” 其实现在刘备挺后悔的,他怎么昨天就醉醺醺的答应了袁珣照顾后续要来的洛阳百姓的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袁珣酒量这么好,而且醉成那样了还能说服他。 今天醒来,他差点肠子都悔青了。 袁珣这哪里是来援救孔融的,摆明了就是来拿青州的,要不然哪有打仗把治下百姓带着跑的? 可是刘备能拒绝么? 他敢拒绝么? “那主公是否……” “不,既然已经允诺,再反悔不但折了名声,而且还会为袁珣这头猛虎所嗜,我等现在实在太过弱小,根本就没有和他对上的实力,不要轻举妄动。”刘备铁青着脸思忖片刻后说道:“你去以某身份向我师兄书信一封,请他速差人带军队来青州,若慢一步,青州姓袁矣,其二,让云长翼德暂且停止对黄巾贼寇的围剿……如此……这般……一定要隐秘!” 简雍闻言之下,冷汗直冒,刘备此等布置,一旦公之于众,只怕名声近毁啊! 刘备长叹一口气,看着虎贲军早已消失的方向,咬合肌一紧一松,最后才憋出几个字:“我……没得选!” 第十五章 破围 一 太史慈一面骑马带路,一面转头好奇的看着后面那支雄壮军队那个年轻俊秀近乎阴柔的少年主帅。 这便是大汉右将军,名满天下的冠军侯袁君瑜? 年轻的过分了啊,自己这个年纪只怕还没人郡吏,还在练武习文呢…… “子义何以如此看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袁珣骑在马上看着太史慈频频回头,不禁笑问道。 太史慈一囧,赶忙抱手道:“君侯见谅,实在是……实在是……” 他太史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白身,而袁珣可是当朝右将军,贵不可言,如此打量对方是种很是失礼的行为。 袁珣笑着摇头道:“实在是我太过年轻?好了,子义,我开个玩笑,你无需惊慌。”看着太史慈还是很惶恐,袁珣问道:“北海营陵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被问到正事,太史慈这才正色道:“回禀君侯,营陵已然危险万分,我至平原时,营陵已然被管贼断了水源,不出半月,营陵之中必然大乱……” 袁珣闻言面色微沉,思略片刻后道:“本想走慢些,也让子义你休息休息,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却是没有时间慢慢走了……叔至!” “主公有何吩咐?”陈到骑马来到袁珣身边,抱手道。 “你带夜不收随子义先行一步赶往营陵,先解了营陵断水之困,不计代价守住水源,我片刻后就到。” “喏!” 陈到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鸟哨,叽叽叽的吹了起来,不一会儿,军阵之中窜出五百精骑,每人双马,人人身穿铁甲,看起来彪悍异常。 袁珣对太史慈道:“子义且带我夜不收前去毁了贼人堤坝,我带步兵赶上。” 太史慈迟疑道:“贼军人数只怕十万以上,君侯只派五百人,是否是……有些托大了?” 这时候袁珣还未说话,便听夜不收中传来一个桀骜的声音:“喂!那将,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当初我等五百人可是把吕布的并州狼骑全灭于颍洛道上,区区黄巾而已,我等还不放在心上。” 太史慈闻言看去,只见是夜不收一个什长,一面抠着鼻孔,一面不屑道。 “蛐蛐,轮得到你说话么?越来越没规矩了!”陈到呵斥一声,这才转头道:“太史兄且放心,我夜不收人虽少,却是一等一的精锐,外加上太史兄的武艺,难道对付一些黄巾贼还不行么?” 人家夜不收的统领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太史慈也不好再说话,只是抱拳朝着袁珣和陈到一辑,道:“如此劳烦这位将军,谢过君侯了。”说罢一打马,一马当先为夜不收领路,夜不收们风驰电掣的朝着营陵而去。 “舅父,你看这个太史慈如何?” 袁珣看着夜不收消失在地平线,偏头朝着黄忠笑道。 黄忠点了点头道:“此人虽然年轻,可是身上杀伐之气颇浓,只怕也是一个武艺高强之辈,况且他能从贼寇围城万军从中杀出,定是有勇有谋。” 袁珣笑了笑,说道:“倒是想不到青州还有这么一号宝贝,当真不虚此行,全军加速,快点拿下管亥,我们也好寻一个驻足之地,飘久了也不好。” …… 太史慈一路在前带路,却确实的感觉到了身后这支骑兵的与众不同。 因为见识到了军中伯长的桀骜不驯,太史慈本以为此军虽然战力很强,但是也像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是以异族骑兵为模板,军纪不佳的部队。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行进途中整个队伍除了几乎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居然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整个部队安静的可怕。 太史慈下意识往后看去,只见虽然整个部队都在极速打马前进,可是却保持着一个整齐的雁形阵,每个骑兵连同备马之间相互隔着一臂距离,整齐的好似尺量一般! 这让太史慈不禁大吃一惊! 更让太史慈惊奇的是,这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当中,夜不收何时休息,何时赶路都极为有章法,每次休息都将会挑选立于隐蔽的地方,周边暗哨密布,除了几个主要将领时不时的商谈状况,全军就如哑巴一般,即便是埋锅造饭都不说话。 待靠近营陵之时,全军停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此时军中更是进行了“烟火管制”,他们根本就不生火,就着水囊中的水吃些干粮炒面便开始饮马和擦拭武器,顺便检查那怪模怪样的弓弩。 骑兵他不是没见过,客居辽东这段时间,无论是异族骑兵还是公孙度的部队,都做不到如此! 这支骑兵和太史慈见过的任何一支骑兵都不同! “太史将军……” 就在此时,陈到开口道。 太史慈也不敢在这支精锐骑兵的统领面前托大,摇头道:“慈乃白身,不敢在陈将军面前以将军二字自称。” “好,子义兄,不知营陵沂水被断,守卫堤坝的贼寇有多少?” 太史慈苦笑道:“好教陈将军知晓,我也是才至营陵未有几天便只身前往平原求见刘府君,营陵早被管贼围得如铁桶一般,具体情况我却是不知晓了。” “子乐!” 陈到低唤一声,太史慈便见一个青年走了过来,问道:“头?有任务?” 陈到点了点头,向太史慈介绍道:“这是我的副手方悦。”然后转向方悦道:“我们现在摸不清楚水源处的贼寇几何,你带着蛐蛐和胡子他们随子义前往水源处查探一下,顺便爪几个舌头回来,动作快些,现在我们离营陵不远,随时有可能暴露。” 方悦点了点头,朝后吩咐道:“蛐蛐!胡子!带你们的人跟我走!”说罢朝太史慈一抱拳道:“有劳这位将军带路了。” 太史慈也不矫情,抱拳之后,便跟着方悦带着十来个夜不收出发前往沂水上游。 十多人纵马前行了莫约一个时辰,方悦转头问道:“太史将军,此地里沂水还有多远?” 太史慈看着夕阳即将落下山头,再看看周围山势,确认片刻后道:“莫约还有二十余里。” 方悦沉吟片刻后对蛐蛐道:“蛐蛐,你带两个人去周边逛逛,看看是否能抓个黄巾舌头来。” 正待蛐蛐要答应时,太史慈道:“我也去。” 蛐蛐瞟了太史慈一眼,笑道:“这位将军看来还是信不过我们啊,去也行,但是你得听我指挥。” 太史慈只不过是好奇夜不收的作战方式,听闻这话,虽然有些憋气,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随即太史慈,蛐蛐,外加胡子和另一个名叫李田的夜不收四人纵马向前而去。 四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太阳渐渐落下山头,周边慢慢黑了下来,还有些许余晖照的周边模糊不已。 蛐蛐皱了皱眉,向后说道:“裹马脚。” 随即几人下马,太史慈只见蛐蛐他们从背后那背囊中取出四个皮质的套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套子里全是碎布头,然后几人便将那皮套套在马蹄上系紧,随后还给战马上了口衔。 蛐蛐看了看愣在当场的太史慈,轻笑一声从背囊中取出另一幅口衔和裹蹄递给太史慈,说道:“还好我有备用的,太史将军且用我的便是。” 太史慈心中感佩,赶紧给自己的马上了口衔和裹蹄。 随后四骑借着最后的余晖朝着沂水边上摸去。 黑暗中几人如同幽灵一般,战马安静的慢慢踱步往前走,除了几人的呼吸和带了皮套的马蹄在地上那并不明显的闷响,周边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只见沂水边树林中有点点火光,蛐蛐立马低声道:“停!” 几人拉缰停马,随即下了战马,把战马藏好之后,太史慈好奇的看着蛐蛐从怀中拿出一根铜管凑在眼睛上,随后说道:“七个人,黄巾贼。” 胡子笑道:“我还怕遇不到,这下好了。” 说着,三个夜不收将领子上的黑色领巾拉起来遮住头脸,他们的战甲和战衣本来就是玄黑色,这下好了,带上领巾之后,黑暗中只留出一双眼睛,仿佛暗夜的幽灵一般。 太史慈似乎知晓了这群人为何叫夜不收了。 “太史将军且在此等候片刻,我等去抓个舌头来问问拦河堤坝在哪。” 太史慈皱眉摇头道:“对方七人,让我也去,多个人多份保障。” 蛐蛐上下看了看太史慈,见太史慈背着硕大的宝雕大弓,问道:“太史将军善于弓箭?” 因为一开始太史慈在袁珣那里质疑夜不收的战斗力,蛐蛐一路都在言语针对太史慈,这让太史慈颇为恼火,听到蛐蛐回答,太史慈取下大弓,自傲的回答道:“平生尚未遇见可敌之人。” 等你见到黄将军和曹性将军的神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蛐蛐瘪了瘪嘴,反正带着面巾太史慈也看不到,但是临战也不好再起冲突,只是点头道:“那这样,太史将军可在一远处策应我们,若是有变故,请以弓箭支援。” 太史慈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辈,他不了解夜不收的战斗力和作战方式,也知道若是贸然参加可能会给夜不收带来困扰,这样的安排他也能接受。 箭术乃是他的骄傲,太史慈打定主意,等会儿定要给这狂傲之辈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于是点点头,手持大弓左右看了看,看定三十仗外一颗粗壮大树,抹黑跑了过去,三两下攀上了大树! 而蛐蛐三人互相看了看,打了个手语,将连弩架在持匕首的左臂上,抹黑朝着那点火做饭的七人摸去。 太史慈是神射,自然眼力颇佳,他上了树,从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轻轻瞄准了那七人中负责放哨两人其中一人,静静等待着蛐蛐他们靠近。 只见蛐蛐他们临近那处小营地时忽然散开,蛐蛐和胡子悄悄摸到离放哨黄巾约莫一丈外的灌木丛后,太史慈正要一箭射死那放哨的,却见蛐蛐忽然嘬嘴轻轻吹了声口哨。 那两人一惊,狐疑的离开哨位朝着蛐蛐的方向走去,只见蛐蛐和胡子忽然闪身出来,一人一个捂住二人口鼻,手中匕首狠狠插入二人脖子横向一剌! 太史慈震惊的看到那两人脖子都被剌断半截,身体不断抽搐,而蛐蛐和胡子二人却是轻轻将二人尸体放下,然后拉入灌木丛中! 无声无息! 甚至那些正在烤着东西的黄巾贼根本就没一点反应! 太史慈倒吸一口凉气! 夜不收,在夜晚分明是一群择人而噬的幽灵! 第十六章 破围 二 而那叫李田的夜不收军士,此时却是摸到了营地的侧翼一颗大树后蹲了下来。 蛐蛐和胡子悄无声息的消灭了两个放哨贼寇之后,太史慈便看到蛐蛐竖起右手食指画了个圈,随后蛐蛐和胡子二人分开,蛐蛐再次朝着营地一点点的摸近,在火光照到他之前,蛐蛐迅速趴在地上,慢慢的朝着营地一点点的爬去。 等到蛐蛐爬到离那群人只有一丈之地的时候,太史慈余光看到胡子和李田忽然分别从树后探出头去,抬起弩弓瞄准那剩余的五个贼寇! 太史慈也顾不得津津有味的看戏了,连忙弯弓搭箭瞄准其中一个贼寇。 这时,只听地上的蛐蛐忽然咳嗽一声,随即埋伏在两边去两个夜不收军士同时咔咔咔咔扣动悬刀,四支弩箭霎时间飞出! 太史慈正想射其中一人,只见那人喉头中了弩箭倒下,他赶忙换目标,就这么一瞬间,活着的只有其中还在范懵的一个黄巾贼! 就在太史慈惊骇于夜不收三人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的时候,趴在地上的蛐蛐忽然暴起,如同猎豹一般扑向那个还在发呆的黄巾贼,一下把那人扑倒在地,随后只见蛐蛐双手抱拳在那人后脑狠狠一砸,那人番了个白眼便昏了过去! 从蛐蛐和胡子解决完放哨贼子,到三人配合击杀其余人,再到蛐蛐打昏幸存的那个黄巾贼,不过是十余个呼吸! 这是一支什么军队啊!简直让人浑身发寒! 太史慈愣愣的放下大弓,从树上下来,走到那处营地。 此时蛐蛐他们已然将那昏迷之人绑成了粽子,身材最为高大的胡子将那人扛在肩膀之上,李田则回收弩箭,然后把满地尸体拖进草丛之中。 “太史将军,走。” 蛐蛐拉下领巾,轻笑一声,带着两人迅速朝着藏马的地方走去。 太史慈愣了片刻,这才跟上。 直到四人回到方悦那里,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蛐蛐将那被抓的贼寇放在地上,拿出水囊将那人浇醒。 “不许出声,出声人头落地!”蛐蛐骑在那人身上,拔出匕首抵在他喉咙处。 太史慈这才有机会慢慢踱步到抱手看着蛐蛐审问的方悦身边,讷讷道:“请问方将军,这夜不收到底是……” 方悦看着太史慈脸上尤未散去的震惊,笑道:“太史将军不必奇怪,我等是右将军手下精锐骑兵,人人都是万千军士中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除了做骑兵做的事外,还肩负着斥候……和猎杀敌方斥候的任务。” 方悦并未解释太多,其实他们的职能可是广了去了,他们便是袁珣手里最尖锐的匕首和长剑,负责着最艰难的任务,这是夜不收成军之后的共识,也是他们的荣耀和骄傲。 猎……猎杀敌方斥候!? 太史慈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太史慈也是军中之人,自然知道斥候是什么! 如果说骑兵是一支军队的宝贝,那么斥候便是骑兵中的精锐! 因为斥候肩负着打探情报,所以从来都是从骑兵中挑选骑术,武艺最为顶尖的骑兵组成。 可是眼前这支骑兵居然是专门负责猎杀敌方斥候的! “唔……!唔!” 就在这时候,那边传来惨烈的闷哼,太史慈转头看去,只见蛐蛐一手捂着那黄巾贼的嘴,用匕首一点点的将那人的手臂一片片割下肉来,脸上还带着奇怪的微笑。 “说不说?说便点点头,老子给你个痛快,要不然你这只手可就剩骨头了!不过我倒是不希望你说,我上次剐尽一个人的手臂,用了一百刀,这次我想看看能不能突破一百五十刀!” 那黄巾贼因为剧痛,身体剧烈的颤抖,可是太史慈知道,那人的眼神和眼泪分明已经是被吓傻了。 待蛐蛐说完,那黄巾贼便疯狂的点起了头! 蛐蛐瘪了瘪嘴道:“娘的!软蛋!没意思!”随后便放开了那黄巾贼。 方悦瞪了蛐蛐一眼,这才走到那黄巾贼身边,蹲下道:“说,你们的堤坝建在哪里?多少人看守?” 那黄巾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把鼻涕一把泪,方悦再次问了一遍,皱眉道:“蛐蛐,再伺候伺候这位兄弟!” 蛐蛐闻言一喜,嘿嘿道:“还有这好事?我刚才片到第几刀来着?” 说着,便舔着嘴唇朝着那贼寇走去。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全说!堤坝在上游五里处,我们费了好些时间才建成,渠帅为了断水源,派了三千人守在那里!我都说了,放过我!放过我!”那黄巾贼看着靠近的蛐蛐,挣扎着往后一点点挪去,哭叫哀求道。 方悦拔出腰中环刀,在那人心口一刺,那人哭叫声陡然停止,这才皱眉道:“三千人……有点麻烦了!” 太史慈闻言也眉头大皱,担心道:“方将军,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有五百人,若是三千贼寇,只怕有力不逮,但是营陵城中缺水已久,耽搁下去会出事啊!” 方悦眉头一松,摇头道:“太史将军放心,我说麻烦是费事些,倒也不是打不了,具体的还要我们亲自去看看才行,上游五里处,走,亲自去看看,画下布防图,回去给头儿看了再做定夺。” 蛐蛐嘿嘿笑着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笑道:“兄弟,三千人而已,无非每个人杀六个,放心啦!” 虽然蛐蛐说的轻松,但是太史慈却还是发愁,他可没有蛐蛐这么乐观,但是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多人上马出发,往上游走了五里,终于看到了那堤坝。 几人抹上一个小山坡,方悦取出千里镜细细观看,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将千里镜递给太史慈,说道:“还好,贼寇终究是贼寇,三千人防守堤坝,也没有建军寨,而是就这么搭建帐篷,要是建了军寨还真不好打。” 太史慈之前便见过方悦用这铜管子往外看,此时再见,也是接过好奇的学着方悦透过管子看去,只见管中的远处的军寨就好似在眼前,连那些捉对围在火边闲聊黄巾贼的五官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史慈好奇的放下,用肉眼看了看百丈之外的堤坝,再用铜管看,只见堤坝乃是大石头和粗滚木筑成,浇了泥巴,因为多日堵塞,已经形成了一个颇大的堰塞湖,周边隐隐有决堤的危险。 “此物是……?” 方悦临行之时曾听陈到嘱咐,公子看上了太史慈,他觉得迟早也是自己人,倒也不保留,笑道:“此乃千里镜,是我家公子……哦,就是右将军所造,行军打仗观察敌情颇为方便,这也让我们能够先人一步。” 这居然是冠军侯造的!怪不得人家说冠军侯的虎贲军乃天下有数的强军,此时太史慈心中隐隐有些钦佩那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了。 “走,能打。”方悦轻笑一声,随后朝后摸去。 等到方悦带着太史慈回到陈到所在位置,已然是月上树梢,陈到看方悦回来,对太史慈点了点头,这才问方悦道:“情况如何?” 太史慈看方悦差人送来一个琉璃灯,点燃灯芯,方悦将那灯后的铜镜调整位置,从马鞍袋中拿出一张羊毛毯,几人顶在头上盖住灯光,然后围在一起。 太史慈好奇往里挤了挤,陈到对他点头笑了笑,让开了一个位置,这才向方悦示意说。 方悦从衣襟里拿出一本黄麻纸本子,和一支炭笔,在黄麻纸本子上花了一个简易图地图,指着沂水上游堤坝位置道:“三千贼军虽然守了堤坝,但是没有建军寨,而是立了个简易的军营,看起来守卫也不森严,我们摸进百丈左右,连个暗哨都没有,这群乌合之众似乎从来没有料到有人会来进攻。 北边河边位置相对平坦,立于骑兵冲锋,我们可靠近直接冲击军营。” 说着,他从后腰处摸出一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陶罐,在手上颠了颠,笑道:“有这个,咱们先烧他一轮,然后直接趁乱冲进去!” 看太史慈好奇的看着那陶罐,陈到笑道:“好计策,正好试试矩子给咱们造的新武器。”说完,陈到吹灭琉璃油灯,起身低吼道:“来活了!全军上马!” 太史慈看着那些夜不收整齐划一的上马动作,忽然觉得热血沸腾起来,抱手道:“陈将军,贵军乃是某平生所见最精锐的部队,此战请让某参加!” 陈到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笑道:“子义兄言重了,正要借子义兄之勇猛呢。” …… 太史慈随着夜不收避开敌方营地绕了远远一个大圈,绕到了堤坝北岸,然后全军下马给战马包裹马蹄,含住口衔,再次悄无声息的慢慢牵马来到了方悦画的预定冲击地点。 这时候,只见十多个夜不收士兵下马从马鞍袋中取出一些木杆绳索和从未见过的零件,随后快速组装成类似一个放大弩弓的样子。 此弩弓长莫约半丈,下面有个木框可固定在地上,两个人操作,十架弩弓组装完毕,二十个夜不收抬着弩弓来到一个偏高的小山丘,用望山测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将刚才方悦把玩的小陶罐放在弓弩弓弦上点燃罐口的破布,这才对陈到点了点头。 陈到看太史慈好奇不已,解释道:“此乃我们将军府大匠作制造的小型霹雳车,射程并不远,也不过百步,但是好在拆装和携带都方便,倒是适合我们夜不收用。” 太史慈听什么小型霹雳车什么射程的宛如听天书,只是愣愣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陈到将自己的长枪指天,狠狠下压! 只见啪啦啦几声轻响,十个土罐如同流星一般划破天空朝着敌方营地飞去! 片刻后,只见那些贼寇的军营中绽放起几个火花,瞬间十余顶帐篷忽然轰一声剧烈燃烧起来! 太史慈眼力好,只见一个被陶罐砸中的贼寇瞬间浑身起火,片刻后便被火焰包裹起来! 这还不算,就在太史慈惊呆的片刻,那熟悉的哗啦声再次响起,又是十个陶罐飞出,再次引发一片大火! 三轮投射之后,军营已然处处起火,贼寇们乱成了一团,打水灭火的灭火,四下奔逃的奔逃。 让太史慈觉得全身寒毛倒束的是,他分明见到几个被大火引燃的贼寇遍地翻滚,那诡异的火势就是不灭,翻滚过的土地都开始燃烧! 那火如同瘟疫一般,挨着即燃,根本扑不灭,在几个妄图救同伴的贼寇被同伴引燃之后,再也没人敢去救。 一个贼寇拼着身上燃烧,跳入河水之中…… 最让太史慈恐惧的一幕发生了,那人居然在河中燃烧起来,连他周边的水面都开始燃烧! 惨叫声瞬间遍布在在整个贼寇军营之中! “冲!” 陈到此时一声令下,带着夜不收打马开始慢慢加速,百步距离刚好够马儿加速,一瞬间五百夜不收如同狼群冲入羊群一般冲进贼寇军营之中! 陈到手持长枪一马当前,也不管前面乱跑的贼寇,长枪左劈右刺,留下一路尸体。 太史慈虽然惊愕,可是也是大喜过望,他从来没想到仗还可以这么打,还可以打的如此轻松。 三十颗陶罐引起的大火虽然不能让三千人的军营彻底燃烧,可是那诡异从天而降如流星一般的罐子引起的大火已然让贼寇们失去了战意,见到大批骑兵冲来,放下武器就逃,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一条腿。 “妈的!不许跑!他们人不多!给我回去战斗!” 太史慈耳廓一动,忽然在乱军之中听道隐约的呼喝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汉式扎甲,头裹明黄色头巾的大汉一手挥舞着一把大环刀砍杀逃兵,一边破口大骂! 太史慈下意识伸手想摸背后大弓,可是想了想,冷哼一声,纵马朝着那大汉便冲了过去。 这些贼寇本就是乌合之众,之前甚至很多都是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根本形不成有效的反击,有零星想要阻拦太史慈的贼兵,却被太史慈一槊挑死! 那贼将忽然一阵心悸,转头却见一个年轻将领驭马带着冲天杀意挥舞长槊朝着自己冲来,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指挥亲兵阻拦,却见那将丝毫不慌,那长槊挥舞间,七八个亲兵霎时间身首异处! 贼将一咬牙,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双手持刀朝着太史慈劈来。 “来得好!” 太史慈冷笑一声,马槊如同闪电一般横劈而过,那如长剑一般的槊尖划过贼将身体,太史慈头也不回的驭马与贼将错身而过。 贼将动作一僵,身体忽然在空中拦腰分开,被太史慈劈做两截落在地上,肚肠污血洒了一地,张了张嘴便没了声息! 太史慈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将那贼将上半身挑在槊尖之上,虎吼道:“贼酋已死,尔等还不弃械投降?!” 可就在太史慈单骑斩杀贼将之时,剩余的那些贼寇已然快被夜不收杀了个赶紧,剩余百十来人逃的逃,跪地乞降的跪地乞降,夜不收居然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堤坝! 随着蛐蛐带着几十个夜不收追着残兵入了树林,传来几声惨叫之后,整个堤坝处营地只剩地上跪着的几十个人。 陈到看着那些降兵,眼中冷光一闪,在太史慈惊愕的眼神中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随后站在那些人身后的夜不收手起刀落便将降者削了首! 第十七章 一战而下 太史慈也叹了口气,夜不收的职能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一群专门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精锐骑兵,战斗力高的吓人,因为任务的特殊性,他们极少留活口。 太史慈也是军中之人,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此时看着夜不收士兵拿着沙土开始灭火打扫战场,才踱步到陈到身边,拱手叹道:“夜不收,令某家大开眼界,天下还有你们的敌手么?” 陈到拿着水囊灌了一口,笑道:“我们也就是专门干这种事的,打的便是小型突袭,我家君侯此时手上骑兵只有我们,打起来我们还是得当骑兵使,子义兄也是知道的,骑兵对冲那变数就不好说了。” 太史慈点了点头,即便是白马义从,骑兵对冲之时也不敢说没有伤亡,不过他隐隐觉得,夜不收也不是骑兵这么简单,若他是主帅,这种宝贝疙瘩一般的军队,他可舍不得将他们拿出去当骑兵使。 “怎么样?跟着咱们干?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家君侯手下军队战力多强,我刚才看兄弟你的身手还在我之上,你有势了?” 陈到贼笑着用手肘拱了拱太史慈。 太史慈点头道:“我也曾听别人说我有势,不过我从小练武,这也很正常。” “正常?!”陈到苦着脸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亦是从小练武,可是至今没有感受到势,师傅说我上战场上的少了,还得有个一两年才能有势,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么?” 太史慈见陈到说的亲切,也笑道:“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在你这年纪也不过和你武艺相当,陈将军……陈兄弟不过缺些身死历练罢了,但是你乃是夜不收统领,还能少了仗打?我估摸着不出一年,你便也能有势了。” 势是衡量一个武将是否进入超一流的标准,在长期的征战中,战场反应,临战经验,以及搏杀所散发出的杀意,战意,以及战斗意志都叫做势。 这种东西很难去用言语形容,就如同羊在面对老虎时,会不自然的双腿发抖,甚至有的连逃跑都忘了,这就是摄于猛虎的势。 而顶级武将,如吕布黄忠,乃至关羽张飞,颜良文丑者,都是身怀强势的顶级武将,即便是高览,也隐隐摸到了势,在黄忠的教导下越来越纯熟。 想不到太史慈年纪轻轻二十四五岁,居然也步入了顶级武将的序列。 陈到收起羡慕的心,又笑道:“怎么样?加入我们,以你那神射和一身武艺,我家公子让你独领一军不成问题。” 太史慈愣了愣,内心中也是挣扎万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孔北海对我有赡养老母的恩情,此时他正困于城中,我怎能投你们?” 陈到诚恳道:“哎哟,我知道你忠义,可是你不是也单骑出城寻来了援军?我们这就掘开堤坝,让营陵恢复水源,那些黄巾贼寇都是乌合之众,我们两年前便不怕他们,现在更改不怕,灭他们也是抬抬手的事情,那之后你不就还了孔北海的恩?跟我们算了。” 太史慈看陈到说的真诚,心中也是有些感动,但是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便听陈到说道:“罢了罢了,我不逼你,待营陵之围解了,你再选择如何?” 太史慈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请容我考虑一下。” …… 第二日天亮,管亥在营地忙碌中醒来,他命人送来早饭,又找来周仓和裴前霍,三人在管亥帅帐中一起用餐。 “大哥,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这孔老儿还不出城投降,他不会带着整个城去死?”周仓扯过一张煎饼,裹了大葱,瓮声抱怨道:“咱们十多万人,人吃马嚼每天都得大批粮食,拿经得住啊?别孔老儿未投降,咱们先特娘的没了粮草!” 管亥笑道:“兄弟莫急,你以为哥哥我这些年白白纵横北海了么?实话和你说,除了寿光,周边几个县也在哥哥手里!粮草一事兄弟放心便是,倘若不是想不损兵折将,老子早就拿下这鬼营陵了,反正婆姨都脱衣服了也不缺这一哆嗦,等个几天我们兵不血刃拿下营陵,这北海就是你我兄弟的。” 周仓嚼着大葱卷饼瓮声道:“都闲出个鸟了!反正此事有大哥你操持,某家便不管了,用得着兄弟的知会一声便是。” “闲出鸟?”管亥闻言大笑道,“兄弟你放心,城破之后我便找几个没人为你松松。”说着,他看向丙二道:“大侄儿也到了婚配年龄,放心,伯父绝对给你挑个天仙般的婆娘让你完婚!” 丙二“羞涩”一笑,讷讷道:“那……那便谢伯父了。” “一家人,莫客气!” 就在此时,管亥突然听见营陵城中传来阵阵欢呼,他眉头一皱,放下手中吃食,大步流星走出帅帐,细细听闻,确实是城中传出欢呼。 娘的,奇了怪了,城中断水多日,居然还能欢呼?他们欢呼个啥? 管亥抓过一个黄巾力士,问道:“出了何事,速速去查!” 那黄巾力士面色奇怪,指着穿城而过的沂水,愣愣道:“渠帅……你……还是自己看!” 管亥顺着那黄巾力士的手指头看去,然后瞳孔一缩,只见原本干涸的沂水不知何时水流充沛,甚至因为多日堵塞,一时通水,连河岸边都被水淹过! “这……!” 管亥大骇,怒道:“出了何事,为何沂水疏通了,他娘的张喜搞什么名堂?!” 周仓此时和丙二出了营帐,二人看沂水疏通同时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君侯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贼营后方,忽然战鼓声喧天响起,管亥吓了一跳,往后看去,只见后方旌旗密布,不知何时一支军队踏着尘烟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敌袭!敌袭!给我拿起兵器准备迎敌!他娘的!哪里来的官军?难道是刘备!?” 管亥进得营帐中,扛出自己那长柄大刀,怒喝起来。 而官军军阵之中回答他的却是漫天的石雨和箭矢…… …… “这便是管亥?还真是雄壮啊……和头熊罴似得,怪不得号称黄巾第一战将!” 袁珣骑在夜照玉上,居高临下看着狼狈被五花大绑丢在面前的管亥,啧啧称奇。 管亥浑身被缚,嘴里也塞了破布,双眼喷火的看着身边扛着奇形怪状大刀的周仓。 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过命的兄弟居然在敌袭之时突然反水,袭击了自己。 更想不到对面区区一万人,几轮箭矢覆盖攻击外加那漫天石雨之后,自己这十几万人便溃败了。 这倒也没什么,这十几万人本来大部分便都是乌合之众,在管亥出山之前,也就是挂着黄巾的名号生活的百姓,连像样的铠甲兵器都没有,大部分还用着农具。 可是自己那近三万人的黄巾精锐力士,可都是用汉制式装备武装起来的精锐啊,昔年跟着自己和大贤良师征战天下的旧部啊! 自中平元年大贤良师起事到自己逃往青州老家,除了败给过朱儁卢植皇甫嵩他们,其余汉军无不是闻风而逃,一战而下的。 居然面对对方一万人一触即溃。 对方在那漫天石雨和箭矢的掩护下,结成奇异大阵突入黄巾力士战阵之中,每百人互相配合,将整个黄巾军阵搅得七零八落,最恐怖的是他们长矛弓弩刀盾互相配合,像是一个个移动的城池一般分割绞杀自己的手下。 自己手下往往要付出十几个人才能换对方一个人的性命。 这样的仗管亥从来没打过! 一触即溃! 真正的一触即溃! 在极有效率的绞杀之中,管亥的精锐迅速被击杀了近四五千人,剩下的也瞬间没了战意,开始且战且退。 直到后方侧翼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像凭空出现一般忽然突入贼寇后方,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击溃了三万余贼众。 而管亥此时,也被后面冷不丁的一刀杆子打翻在地,随后他惊愕的看着周仓面带愧疚的将自己五花大绑。 这一仗,十余万围困营陵的黄巾贼被斩杀到了两万多人,其余人不是被俘就是跑的没了踪影,而管亥以下五名黄巾将领被杀三人,两人被俘。 袁珣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地上挣扎不已的管亥,笑道:“你好像有话说啊!”随后翻身下马随手去了他口中的破布。 “娘的奶娃娃,特娘的你是谁!居然阴老子,有种放开我!我摘了你的脑袋!” 管亥才去了口中破布,便破口大骂起来。 袁珣被他那喷出的口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笑道:“你不服啊?” “老子就是不服!你居然阴我!我草你祖宗……!” 周仓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管亥身边蹲下,小声道:“大哥你别骂了,这是大汉右将军,冠军侯当面,连董卓都不是我们对手,你这仗输得不冤……” 管亥听闻大汉右将军、冠军侯,愣了一愣,讷讷问道:“冠军侯居然是个小娃娃?这么说何仪也是死在你手里?” “好像是,太久了记不清了。”袁珣噗嗤一笑道,“好像何曼还是元福杀得呢!” 管亥骇然看了周仓一眼,这才骂道:“你娘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坑我?!你两年前便投了这娃娃?!” 周仓老脸一红,嗫嚅道:“是……这是我家公子的计策。”随即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世道变了,咱们这些贼寇纵横天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家公子宅心仁厚,心怀天下,治下百姓比大贤良师手下百姓活得不知好了多少倍,大哥何不……” “我呸!”管亥一口唾沫吐在周仓脸上,破口骂道:“你这贪慕虚荣的家伙,莫要叫我大哥,我恶心!黄天当道,我等立誓继承大贤良师的遗愿,岂能为荣华富贵折腰?!想要我投降,做你的梦!” 说完,管亥看向袁珣骂道:“小娃娃,老子若是今日不死,必然杀你全家!” 袁珣听闻此话,俊脸一沉,周仓看袁珣的表情就知道袁珣动了怒,他也是最早跟袁珣的人,哪能不知袁珣逆鳞,急忙跪下磕头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我大哥虽然是黄巾贼寇,但是素来以忠义闻名,公子给我几天时间,我绝对劝服大哥投诚!” 袁珣眉头微微松开,斜瞟了管亥一眼,冷冷道:“凭你也有资格骂元福?我这一路行来,北海十室九空,民不聊生,你也敢夸夸其谈说什么黄天大业?狗屁不通!” 他指着周仓道:“当年我遇到元福之时,元福落魄到落草为寇,然依旧以一己之力带着二百多弘农流民在洛阳周边艰难求生,愣是没让那些流民饿死一个。 那些流民不是黄巾,和元福非亲非故,元福本可如你一样,占个山头做个山大王,等着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趁着天下大乱出来群魔乱舞,可是他没有! 黄天大业……踏着百姓尸体成就的大业么?我呸!你们描述的黄天大业我没看到,至少元福在做,而你们不过是一群只会霍乱百姓的人渣罢了。 我告诉你,我顶看不上尔等这口口声声为民求存,干着霍乱裹挟百姓之辈,今日若不是元福求我,我剐了你! 元福,我给你面子,你说服他投我,便让他在你身边做个扈从小兵,若是说服不了,趁早让我杀了了事,省的在这戳我眼睛! 起来!为这等人跪我,你有没有骨气?!” 袁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留下在地上停止挣扎,讷讷不语的管亥和叹了口气站起身的周仓。 第十九章 人在矮檐下(之前章 名有错,我改回来) “三十霹雳车?三百架弩?那贵军的连弩呢?连弩不销售么?” 苏双听着刘备的话,挪动了一下宽大的身体,让自己在椅子中做的更加舒服些,这才开口道:“刘府君是嫌太少还是太多?” 刘备差点发飙! 按照之前和袁珣的约定,他提供粮草,袁珣可以军备武器交换,他还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讨董之中,袁珣虎贲军的武器装备是天下诸侯皆垂涎的,而且在讨董之中袁珣也因为售卖武器而养活手下近八万原冠军县百姓,更加收获了一拨各方势力的好感,可谓是左右逢源。 可是…… 可是袁珣从来也没说过所谓的“提供粮草”是为现在由戏忠带来的近二十余万百姓啊! 二十万啊! 平原县是平原国郡治所在,整个平原县的百姓也不过五十余万人,自己却要为相当于平原县百姓的一半人提供粮草! 而且只有三十架霹雳车,三百架强弩! 眼前这痴肥之辈还敢堂而皇之的问他是嫌太多还是嫌太少? “我嫌你……” 刘备一直自诩养气功夫不错,可是依旧被眼前微笑的苏双气得差点爆了粗口,强压下心头怒火,这才转头对旁边那个年轻的白衣文士道:“某家就问一句,在场到底谁做得了主?!你们这么办事右将军他知道么?本府现在很是怀疑你们欺瞒君侯中饱私囊!” 白衣文士哗啦将折扇收了起来,起身鞠躬道:“刘府君,你我也是老相识,我便不多自我介绍了,我乃右将军府长史,君侯不在,将军府大小事务皆可由我决定。” 直到简雍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让刘备冷静,刘备这才气鼓鼓的坐下。 简雍深深看了苏双一眼,心道这苏文对果然乃涿郡大贾,商谈之时三言两语便使自家主公失了方寸,随即朝着戏忠一拱手道:“即是戏长史当面,在下有几个问题不知是否当问?” “简从事问便是,学生知无不言。” 简雍盯着戏忠问道:“冠军侯临走之前曾许诺以军备换我平原粮草,还保证不会让我们吃亏,这粮草本因是用于冠军侯所领大军前往北海讨贼所用,何以后续你们带着二十余万百姓还要我们继续提供粮草?而且你们所给出的军备极少,若不是我家府君曾乃冠军侯旧部,在下真的会怀疑阁下是在欺辱我们。” 戏忠扇子微动,反问道:“可是据我家君侯留下的书信所说,刘府君在他离去前一晚曾亲口许诺负责我们将军府治下二十余万百姓粮草,直到我们君侯借了北海之围。” 刘备闻言,那白脸上忽然一红…… 这事儿,他不好说。 难道说自己被袁珣灌醉了,当时袁珣搂着他肩膀说了什么他根本记不得,就记得自己一个劲儿的点头了? 简雍也不是庸辈,此事即被点破,也不好诡辩,点头道:“好,即便是我家府君亲口许诺,我们也不曾有任何推诿,可是冠军侯和我家府君本就有旧情,更应该等价交换,童叟无欺,贵方怎能以极低价格打压欺辱于我们呢?倘若此事传出去,只怕也会损及冠军侯名声?” 戏忠闻言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有待商议,但是我们将军府军备买卖一事一直由孙总监负责,售卖一事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报价一事我确实不擅长,我想苏总监有他的原因。”说着,转头朝苏双点了点头。 苏双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从身后侍从手中取过一本黄麻纸账本及一个竹制算盘,那算盘简雍初见,颇为好奇。 苏双对犹自有些气愤的刘备和简雍一拱手,铺开账本,放下算盘,一面噼里啪啦的打起来,一面解释道:“我们此行来青州军民总人数二十二万,借贵宝地盘桓日子莫约半月,按照每人每日需三斤粮食来算,半月十五日共计粮食六万石。 那么按照我们之前提供给兖州牧刘岱一批军备,二十万石粮食换的霹雳车一百二十架,强弩一千架的价格,所能提供给贵方的军备数量就是三百架强弩和三十架霹雳车。” 说着苏双将一张黄麻纸从账本中抽离出来,递给简雍道:“这是我们与刘兖州的商契合约,上有刘兖州印章及画押手印,二位不信可观看。同样,贵方与我们这一次若是需要,我们也会签订商契,一式三份,你我各留一份,另一份在我们史氏商行存档备份。” 简雍和刘备同时伸头去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刘岱于两个月前向右将军府用粮食购买了一百二十架霹雳车和一千架强弩,用了二十万石精粮,上面苏双和刘岱的印章,手印及签名一应俱全。 二人同时愣住,戏忠笑道:“苏总监,刘府君始终曾和咱们同行讨董,香火还在的,你也不要太公事公办了。” 苏双微笑拱手,随后道:“志才说的是,那么在此单生意上,我们右将军府会赠送给府君你强弩二十把,霹雳车五架,倘若府君需购买兵刃铠甲等军备,我们也会以定价的九成卖与府君,这样如何?” 简雍和刘备相望无语,原本便感觉是自己吃了亏,可是现在怎么被这痴肥的“史氏商行”总监这么一搅和,搞得好像还占了莫大的便宜一般? 兖州刺史那是什么地位?作用整个兖州,二十万石粮食对他来说根本也就不算什么!可是平原呢?平原整个郡人口不过百万,还是要加上从黄巾贼的人数,六万石粮食已经是很大一笔开支了!可以说平原县府库搬空三分之二! 可是换来的却只是三百把弩和三十架霹雳车! 可以不买么? 人家袁珣守孔融相求前往北海平贼解围乃是大义之事,你刘备不是一向自诩汉室宗亲,仁德之人?义军客居你领地,你却不提供粮草,这事儿传出去,让天下世人怎么看你刘备? 那若是袁珣解了孔融之围还好,倘若未解孔融之围败给了北海黄巾,这责任算谁的? 你看看韩馥,在讨董之时给袁绍穿小鞋,克扣甚至停供袁绍粮草,现在什么名声?什么下场? 刘备担得起么? 若是不提供粮草,即便是袁珣赢了,那也同时得罪了袁珣和孔融,人家两家都是顶级世家,孔融虽然对袁家之前有些许怨言,那也是对袁家袁绍、袁珣这类的年轻一辈行事有微词,人家孔融和袁成、袁隗、袁逢三兄弟可都是多年同僚。 特别是袁基、袁隗惨死洛阳,导致天下讨董,把这西凉武夫赶到关中去,关东世家可都是承着袁家的情的! 孔融便是关东世家里的名士! 到时候袁珣调转枪头,杀回平原,孔融再写个檄文,刘备不但臭名声,甚至还得丢地盘! 想不到和袁珣喝场酒,处处都是坑啊……! 早知道便不给袁珣接什么风了,即使接风也不喝酒! 当时把苦水一倒,给个几千石粮草打发了了事,哪至于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像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刘备此刻肠子都悔青了,直想扇自己两个巴掌! “这位戏长史……” 戏忠笑道:“简先生客气了,唤我志才便是。” “好……志才,你也知道我们平原匪患遍地,六万石粮草实在不是小数,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与主公商量一下可否?” 戏忠轻笑一声,起身拱手道:“那是当然,我便在城外军营之中,简先生可随时差人唤我。” 说着苏双也移动着他那肥硕的身躯起了身,朝着苏双和刘备叉手行了个礼,跟着戏忠走出了花厅。 刘备看着二人离开,这才长叹道:“唉……悔煞我也!当真是悔煞我也!悔不该当初喝醉酒被袁君瑜钻了空子啊!原以为不过是一场粮草互助,未想到袁君瑜是要耗干我平原的精气啊!” 刘备拍着桌子苦着脸道:“这六万石粮草原本是为扩军所用,现在若给了他们,我哪里还有余量扩军,现在尚是早春,离秋收还远,这段时间倘若有变,凭我们手上这一万人不到的军队能干什么?即便是我那两位兄弟是万人敌,也无力回天啊!”说着刘备眼睛一红,唉声叹气不止。 简雍皱眉道:“主公,您说冠军侯是否已经猜到蓟侯有意南扩青州?” 刘备愕然一愣,皱眉道:“你是说这是袁君瑜的釜底抽薪之策?” 简雍摇头道:“但也不可能啊……联系蓟侯派人南下青州乃是袁君瑜走后的事,他怎能实现预知呢?说不通啊……再说了,蓟侯和袁本初对峙于幽冀边界,此时也退回蓟县了,双方虽然有间隙,但并未实质开战……” “不……!”刘备眼神阴冷且带着稍许惶恐,“若是别人,不可能有此提前预知的情况,可是袁君瑜……肯定已经预知到了!” “何以见得?” 刘备深吸一口气道:“袁君瑜善弄人心,且对时局判断及准,回顾其崛起便会发现,他从出冠军县入洛阳时便徘徊于何进,何后,十常侍等各方势力之间如鱼得水,可是每每恰逢一方势力崩塌总和他没有关系,甚至还能从中得利,比如董卓,他以董卓孙婿的身份得了开府的右将军,可是却能在洛阳全身而退。 远的且不说,便说近的,当日我在洛阳,与曹孟德孙文台共同追击董卓,可是袁君瑜却以收敛百姓为由未去,可偏偏我们就被吕布那厮突然阻击,差点全军覆没!世间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简雍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道:“这袁君瑜莫非……不是人么?” 刘备眼中闪烁着艳羡的目光,摇头道:“不……而是他手下有一群鬼神之能的谋主,从刚才的戏志才,再到郭奉孝和贾文和,还有荀家那个荀文若…… 人人皆是有当年张良、陈平之能,每每料事于先……当真让人不得不感佩啊!” 简雍闻言,老脸一红,拱手道:“雍不能为主公分忧……惭愧……” 刘备赶忙虚扶简雍摇头道:“宪和莫要如此,宪和之能一如当年张仪苏秦,绝非一记之谋,千万莫要妄自菲薄,只是这谋主之事,我们都得上心了……” 简雍看刘备如此求贤若渴,可是也爱莫能助,实在是刘备出身不算高,没有名士相投,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平心而论,若是他和刘备不是少年相识,他知晓刘备心中大志与刘备才能,单凭出身,还真不会投奔刘备。 “可是主公,眼下之事如何应对?”简雍说着眼中寒光一闪道:“我观袁君瑜此行带来护卫百姓的士兵也不算多,不过两万有余,但是要护卫二十万百姓,只怕有力不逮……不如……” 简雍说着,单掌下劈,然后冷笑道:“袁君瑜装备精良也不过倚靠其冠军县那些匠人劳力,倘若我们能把这些百姓收于囊中……” 是啊!倘若有了这些百姓和那些工匠,难道刘备自己不能生产霹雳车强弩,连弩武器铠甲么?到时候和天下做生意的就是他刘玄德! 可是…… 刘备强行按下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摇了摇头道:“你莫要以为袁君瑜前往讨贼带的是精锐,他只是带了一万虎贲步卒和骑兵夜不收。 其手下谋士具在城外,大将高览、高顺、曹性、孔秀也皆在城外军中,你未随我去讨董,不知虎贲厉害,其中有高顺麾下两千陷阵营,人人皆是以一当百的精锐!袁君瑜这一招,防的就是我刘备断他后路。 就凭我手里这些郡兵……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唉……人在矮檐下啊…… “六万石粮食,给了也就给了,换三十架霹雳车虽然吃亏点,也比被人家强行敲了竹杠好得多…… 再次发信给我师兄,催他速速派人派兵带粮草来平原,还有,你亲自跑一趟泰山,千乘,一定要给我打听出来青州黄巾总帅乃何人。 青州,要再乱点才行……” 说完,刘备挥拳在桌案上重重一锤! 第二十章 让梨老贼和家丑 “岳父大人……贼兵退了!” 营陵城上,一个年轻文士激动的指着城下列队整齐的军队对身边一个五旬老者激动不以。 老者手中提着一把仪剑,身着直裾外罩皮甲,长须随风而飘,看起来儒雅异常,闻言登上城楼眺望,随后仰天大喜道:“天不亡我北海!天不亡我北海啊!老夫发出的求援信终于起了作用!是哪方救我营陵” 可就在这时,青年文士看清了下面的旗帜,面容古怪的喃喃道:“是……袁军……” “是援军,行德啊,你可是迷糊了,当然是援军了!老夫便是问你来者哪方袁军。” 那叫做“行德”的青年文士将老者搀扶到城墙之上,指着下面正在打扫战场收拾俘虏的军队道:“岳父大人还是自己看……” 孔融不明所以的往下一看,只见那方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列队收敛俘虏的收敛俘虏,而城下军队中几骑纵马而出,往营陵城下而来。 为首的乃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将军,那少年面容俊美近乎阴柔,头戴白玉束发冠,身披玄色兽首宝甲,骑在一匹通体纯白的高大骏马之上。 少年身后乃是两个文士打扮,被两个将领护着。 孔融看到那少年微微一愣,这人他绝不陌生。 昔日洛阳小魔王袁珣! 袁珣骑着马踱步到城下,抬头看着城上犹自发愣的孔融,叉手行礼道:“袁君瑜见过文举公。” 袁珣为何会来? 怎么就是袁珣来? 孔融对援军的设想,有过焦和,有过刘备,甚至有过兖州牧刘岱,偏偏就是没有袁珣。 倒不是说孔融对袁珣有什么偏见……恩,硬要说的话,袁珣昔日在洛阳的行为孔融就顶看不上。 着实是因为袁珣根本也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青州,他不是应该和袁绍前往冀州么? 孔融那原本欣喜的脸立马便垮了下来。 叉手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袁君侯当面,别来无恙啊!” 那文士羊衜在旁边闻言一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岳父。 这算是怎么回事? 人家袁珣远道而来专门给你解了这绝境之围,你孔老爷子不但不感激,反而摆出一副臭脸,连一点开门让人家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是得罪人么? 而且得罪的还是当今风头正劲的少年右将军! 这道也无怪孔融,实在是孔融在洛阳为官多年,而且是袁氏故交,可以说是看着袁珣长大的,自然知道这小子昔日在洛阳干的那些好事。 以前他就觉得袁珣是拖累袁氏一门名声的人。 再看看袁珣后来干了什么?四处献媚,左右逢源,连董卓他的巴结过! 虽然后来天下皆知袁珣乃是为了诈出洛阳才这么做的,可是孔融不这么看啊!他觉得袁隗和袁基纯粹就是被袁珣连累死的。 最关键的是,他和袁隗是故交,和袁基也是忘年交! 昔日在洛阳,孔融和袁基性格相若,都爱清谈聚会,二人年纪虽然相差十来岁,可是脾性却是十分合得来。 他哪里能不知道袁基在世时,时常对这个儿子头疼的紧。 可孔融毕竟还是孔家子弟,礼节一事还是颇为看重,所以…… “老夫谢过君瑜为吾解了这群寇之围。”孔融在城上再次拱了拱手,“不过我营陵乃是小城,才逢匪患,怕是招待不了客军了。” 羊衜在旁边听到孔融说的话,眼睛都要突了出来! 好家伙,这是直接便赶人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自家这岳丈怕是名声尽毁啊! “岳丈……这……” “此乃老夫和袁家子私人之事,君子不受无德之恩,还指望老夫对着无德子感恩戴德么?” 孔融丢下一句话,收剑入鞘,把仪剑当做拐杖,转身便要朝城下走去,老头声音不小不大,正好隐隐约约传到了城下。 “这让梨老贼……!我这便着人攻城!” 陈到闻言忍无可忍,额角青筋暴起,一拉马头便想回本阵召集兵马攻城。 不要说陈到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连一向脾气还算好的黄忠此时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城头,连陈到冲动要带兵攻城也没有阻止。 反倒是郭嘉噗嗤一声,用折扇捂住嘴,偷乐出声,好似能看到袁珣吃瘪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 袁珣转头瞪了陈到一眼,然后苦笑道:“我预想到孔老头难搞,从未想到有这般难搞……不过以前他随我父亲来我家时,便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 说着,袁珣对城头朗声道:“昔日楚庄王亦是南山之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亦有《老子》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当今更有清河崔季圭,二十三岁才发奋读书,皆能被传为佳话,何以珣发兵救孔公,却因年少顽皮被拒之门外?” 孔融闻言刚要下城楼的脚一顿,站在那里沉默许久之后,这才转头对羊衜道:“行德,开门!” 羊衜闻言松了口气,赶忙招呼守军大开城门,城下袁军攻灭十余万围城贼兵也不过是瞬逾之间,倘若是自家老丈人把人家真的得罪死了,只怕人家攻城也是瞬逾之间的事情。 …… 能够让袁珣进城,就代表着孔融确实是承了袁珣解围的情,只是这情况确实不像是一般人的宾主尽欢,而是袁珣、孔融、羊衜及郭嘉四人在孔融府邸正厅盘膝而坐,大眼瞪小眼。 孔融一直皱眉看着袁珣,好似在揣测袁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州,而且又这么巧能带兵来解了他营陵之围。 而袁珣却是上下打量着这着名老学究、孔圣人后人府邸正厅的装潢。 恩,孔融确实是一个风雅之辈,正厅之中都是名人绢布子画,其中以和孔融关系最好的蔡邕为代表的,还有孔融亲自手书的《论语》。 而整个花厅也是装潢雅致,并没有什么富贵气息,淡淡的竹卷香和墨香萦绕在正厅之中。对于袁珣来说,唯一不足的便是孔老头还保持着分席跪坐的周礼行为。 要知道史氏商行家具风靡洛阳多年,达官显贵大多都开始坐胡床交椅,也只有孔老头这种严苛按照周礼要求自己的人才还保持着分席跪坐的礼节。 而郭嘉扇子一扇一扇颇有些昏昏欲睡,至于羊衜嘛……他岳父和袁珣都不发言,他敢说什么? 一时间正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知道一个小婢端着煮好的茶汤入厅为众人分茶,这互相对视的局面才算是有所缓和。 “董贼外派孔公来北海,当真是没起什么好心思,倒是为难孔公了。” 袁珣接过茶汤,看着那杯中像卤汁一般的液体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放下杯子,率先开了口。 “老夫老妻少子,孑然一身,君子者,入则为相治国安天下,出则庇护造福一方,哪里来的什么危险不危险,北海,终究也是汉土而已。”孔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再次看了袁珣一眼,“倒是你,此番来青州又准备祸害几时?任侠随性,从商逐利,士纪老弟那点名声,也被你丢的差不多了?” “噗嗤……”郭嘉闻言一笑,看众人都看向自己,很不要脸的将头转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袁珣一愣,忽然却没觉得生气,这个口气他居然觉得有些亲切。 袁珣苦笑一声,拱手道:“谢过孔公教诲,自先父在洛阳殉国之后,已然很长时间没人如此说我了。” 听到袁珣的话,孔融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袁珣的话也触动了孔融,袁珣再怎么顽劣,也是故人之后。 想到这里,孔融那冰封一般的老脸可算是融化了不少。 “当日你在洛阳城外放下豪言,与董贼不死不休,现在讨董未半,你不思如何报得国仇家恨,何以流窜到我北海?最不济,你也应该跟着你那叔父去冀州经营一翻才是。” 听孔融提到洛阳之事,袁珣笑容微凝,深深叹了口气道:“孔公明鉴……董贼势大,绝非我一人可击败的,要知道,自我出洛阳开始,与董对战,每每全力以赴,讨董之中,若不是我与那曹奋武虚晃一枪联合孙破虏再攻颍川,董贼岂能西迁长安? 不是我自吹自擂,所谓讨董联盟,也不过是一群想着割据一方的乌合之众,整个联盟在真的和董贼开战的,也无外乎我袁家,曹奋武和孙破虏罢了……” 讨董一事天下皆知,袁珣曹操、孙坚三家联军进攻颍川,让董卓西逃更是事实,袁珣这话说出来,孔融反倒是没了话说。 “可是……董贼终究还是掌控着朝廷,你又待如何?” 半响后,孔融才叹了口气对袁珣开了口。 “董贼与我袁家血海深仇,更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必然跟他不死不休,可是孔公您也知晓,如今天下大乱,人人割据自保相互攻伐,以我现在手上万余兵力,又没有人为我提供粮草和修整之地,我如何和董贼为难?我也只能勉强自保啊……”袁珣苦笑道。 孔融眉头一皱,轻声道:“所以你袁君瑜来救老夫,终究还是有所求?” “孔公果然明察秋毫。” 孔融沉吟片刻,也没拒绝,也没同意,而是问道:“听闻你两位叔父,一位得了冀州重地,一位盘踞淮南,天下诸侯莫敢不从,你可择一人投之,何以要跑到这纷乱的青州?” 袁珣沉默了。 孔融也不催袁珣,直到盏茶功夫之后,袁珣才操着干涩的嗓子开口道:“我知晓孔公您对我印象不好,是因为我年少顽劣,而且和先父不睦,悖了孝道。” 孔融冷哼一声道:“说的太轻了?袁君瑜,你在洛阳左右逢源,还认贼作父,那董白的闺房香否?” 袁珣闻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让羊衜一愣,孔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分明看到袁珣眼角笑出泪花。 袁珣笑罢,红着眼睛问道:“孔公所言非虚,可请孔公细思,我乃袁氏嫡孙,袁氏家业我不必努力自然可以继承,再不济也能继承先父爵位,我何必做些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孔融一震,看着眼前这个努力忍着眼泪不流出来的少年没说话。 袁珣接着说道:“是,我少年顽劣,可孔公何时见我如十常侍那些跋扈家人一般在洛阳欺男霸女,抢占人产?我是横行霸道,可是面对的不都是洛阳恶名在外之人?我……问心无愧! 而且我去颍川求学后,救治收拢战争流民,创立冠军县,赋税乃颍川诸县之罪,不敢说县内人人安居乐业,但是我治下百姓少有菜色,吃饱穿暖。 那孔公来告诉我,我何必亲自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我明明可以效仿我叔父袁本初,弄个浪子回头的佳话,孔公,你说我为了什么?” “这……” 这话一出,即便是对袁珣有偏见的孔融,也顿时语塞了。 袁珣擦了一把眼泪,再次开口问道:“孔公,倘若我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逐利小人,为何我父祖宁愿殉国也要为我洗清名声?我祖嘱咐我保存袁氏,我父更是以自身性命让我不许救他,为的就是让我再次光耀袁氏门楣……” 袁珣红着眼睛轻轻开口问孔融道:“敢问孔公……为何?” 即便是以辩论闻名的孔融,此时也是说不出半句话。 袁珣抬起那茶汤微微抿了一口,便快速放下,深深叹了口气道:“孔公不是袁氏人,这些事有关袁氏名声,本不能与外人道来,但是我毕竟是有求与你……”袁珣深吸一口气道,“先父,先祖之死,便是与我两个叔父有分不开的关系!” “什么!?” 孔融惊叫一声,闻言差点站起身来。 袁术且不论,袁绍可是和他同时被当年八骏之首李膺赏识的人,现在袁珣说袁隗袁基的是和袁绍有关,这让孔融如何不震惊! “倘若当日二位叔父逃离洛阳之时,能够和我们通通气,让我们早做准备,祖父和我父亲根本就不会死!”袁珣声音有些哽咽,“正是因为他们逃出洛阳,让董贼对袁氏起了戒心,甚至起了杀心,我才不得委曲求全,保存袁氏,可是这也让我祖父和我父亲为了我的名声殉国在洛阳……” “可是……可是也许是太过匆忙……” 孔融说话说得有些颤抖,他实在是不肯相信袁珣口中的事实,太过恐怖,太过冷血。 “孔公你细细想想,倘若我袁氏无德高望重之人殉国,讨董之中,我二位叔父岂能领导天下群雄,现在他们如何能一个盘踞淮南,一个作用冀州……” 袁珣最后的话像闪电一般劈开孔融最后的幻想,他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坐在垫子上…… “这……” 第二十一章 欺之以方 听了袁珣的话,孔融久久说不出话,一杯茶端在手里也很长时间忘了去喝,最终,孔融还是将茶杯放下,长长叹了口气:“原来事情如此错综复杂……” 他怜悯的看着袁珣,问道:“所以你自污是为了想把包括你父祖在内身在洛阳的袁氏族人救出火坑,而非贪慕荣华富贵?” 袁珣心中吁了一口气,暗道:人老成精,孔老头还真的不好说话。不过看的出来,袁珣九分真一分假的话还是打动了孔老头。 同时他心情其实也很是压抑,父祖之死是他最不愿回顾的事情,暗自调整情绪,袁珣这才点头道:“实不相瞒,董贼乱政之前,我冠军县以商立县,御供酒,家具,纺织品,香皂香水胭脂成衣等等生意,给我一年带来的财富数以百万贯计,我袁家乃天下仲姓,荣华富贵?我何必为了那些本就唾手可得的东西不惜损毁袁家百年声誉?” 孔融点了点头叹道:“你无愧是袁家嫡子,已非当年洛阳恶少……老夫……错怪你了!” 袁珣苦涩一笑道:“昔年我年少无知,有悖孝道,与我父亲不睦,也无怪孔公对我印象不佳…… 直到我自污以存袁氏全族时,父亲劝我离开洛阳逃亡汝南,无需管他……我与先父关系才缓和,却已然天人永隔……” 孔融看着眼前这少年言语中深深对亡父的孺慕之情,也是长叹一口气道:“你说士纪殉国之时大喊让你重振袁氏,已将平生夙愿寄托在你身上,你不要辜负你父期望才是。” 袁珣深深一礼:“珣,受教了。” 此时孔融再看眼前这俊美少年,已然觉得顺眼了许多,眼前少年毕竟是故友之后,按理来说他也算是这少年长辈,有责任让这个少年不再走上邪路。 “听闻贤侄此前意思是有求于老夫?老夫你你父你祖皆是故交,能帮上你忙的一定帮你,贤侄不妨直说便是。” 成了! 孔融此话一出口,袁珣和郭嘉对望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兴奋。 这顽石一般的老头终于在袁珣一番自虐式的自表后对袁珣转变了态度,也不枉袁珣再次将心中伤口扒开了。 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对待孔融这种事事服礼的儒生,也只能剖析自身给他看。 还好,还算管用。 袁珣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起身深深向孔融鞠躬道:“实不相瞒,前番讨董,董贼火烧洛阳,逼近百万百姓西迁长安,一路浮尸满地,哀鸿遍野,珣竭尽所能,也只能救得十余万无家可归的洛阳流民,加上原冠军县七万人,共计二十三万,现都和珣流落四方,无家可归…… 孔公也知,珣之叔父与珣的恩怨,是故不能投奔,只能来北海寻一方水土以求安置百姓。” 孔融闻言动容道:“贤侄又救了十余万洛阳流民?大仁大义!大仁大义啊!士纪终究没有看错人,单凭此惊世善举,贤侄也能青史留名!” 老人家起身,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扶住袁珣手臂,拍了拍朗声道:“贤侄放心,北海一地,只需贤侄看重的地方,老夫无有不允,且放心安置百姓便是!你看着营陵可好?贤侄可选一干吏认营陵令,便将这百姓安置在营陵便是!” 袁珣叉手道:“珣替那些百姓谢过孔公,只不过孔公也知晓,这些百姓一无田地,二无粮种,营陵乃是北海郡治,若是贸然进入,反而会影响营陵百姓的日子,反而不美。” 孔融眉毛一挑,有些抱赫道:“贤侄有所不知,北海乃青州黄巾余孽最为猖獗之地,整个北海也只有营陵在我手中……” 此时郭嘉终于笑着开口道:“孔公放心,我家将军麾下两万虎贲军乃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之师,面对董卓的西凉大军都无一败绩,何况是些许黄巾?” 孔融看了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郭嘉一眼,眉头微皱,郭嘉也看出孔融对他印象不佳,微笑一下又坐了回去。 袁珣笑道:“此乃珣之师兄,水镜门下颍川郭奉孝,虽然放浪形骸了些,但是乃是国士之才。” 孔融这才点了点头。 “我师兄说的不错,些许黄巾,我倒不放在眼里,孔公……” 孔融摆了摆打断袁珣手笑道:“我虽大你父士纪十余岁,可是和他却是平辈相交,你可称我伯父便是,莫要如此见外。” 袁珣本就是个顺杆爬的性格,听闻孔融此话一出,立马半跪于地,叉手道:“伯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说着,对郭嘉使了个眼色,郭嘉会意,倒了一杯茶汤递给袁珣,袁珣接过道:“侄儿父祖接去,两位叔父又都是虎狼之辈,世上只有继母一个亲人,伯父不嫌弃,便喝了侄儿这杯茶。” 袁珣这时奉茶礼,也是汉代对非血亲长辈最高的礼节,一旦奉茶礼成,双方像是无血缘关系的亲戚,汉代在认义父母的时候就时常用到。 孔融愣了一愣,叹气道:“原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但是终究是老夫对你不够了解,士纪是我往年之交,你认我做个伯父也倒是应该。 不过袁君瑜,你也知我家风,若是认我做伯父,便需听我管教,你能做到么?” 袁珣终究是袁基的嫡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老友的家业遗志也终究要袁珣来继承,袁珣性格偏激乃全洛阳都知道的事情,虽然这几年经过大风大浪收敛不少,可是终究还是一个少年。 孔融那里允许老友之子走上邪路?是故郑重其事的问袁珣。 袁珣坚定的道:“侄儿自小少听父亲教诲,待懂事之时却已经没了父亲,有伯父教诲,父亲在天之灵必然安怀!” 孔融欣慰的点了点头,接过袁珣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笑道:“那你以后不要嫌老夫啰嗦便是。” “侄儿不敢。” “好了,起来,接着说你刚才的想法。” 二人现在算是亲伯侄关系,孔融自然亲切了许多。 “伯父,我想将麾下百姓安排在即墨。” “什么?!”孔融闻言惊道,“你可知即墨是什么情况?之前管贼攻克寿光,周边几县都在黄巾贼手中,而即墨在寿光之南,自我赴任北海相以来,即墨从未在官府手里,本就是贼寇老窝,你如何去得即墨?” 袁珣选即墨是有原因的,即墨,便是后世的青岛,天然的良港,关键是周边资源丰富,离着三韩及日本都不远,既然要发展海洋贸易、资本资源掠夺来快速填补农业不足,即墨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地方。 可以说袁珣未来的规划,和海洋分不开关系! 孔融见袁珣沉默不语,还道袁珣听了他的劝,断了去即墨的心,摇头道:“无非二十余万百姓而已,营陵虽不大,可是养活二十余万百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要困苦些罢了,乱世之中人人自危,有口饭吃,有件衣穿,有片瓦遮身已然算是幸运了。” 谁知袁珣笑着摇了摇头道:“伯父无需担心,即便我不去即墨,北海乃至青州的黄巾总要剿灭的,伯父手上无兵无将,既然我来了,那我愿为伯父手上之刀,为伯父征战四方,还北海一个安平才是。” 孔融轻叹摇头道:“你有如此志向是好事,老夫本不该浇你冷水,可是黄巾之患哪有你想的这般容易,好教你知晓,自中平二年张角兄弟伏诛之后,以冀州为中心的各地黄巾十有五六之数涌进青州,青州自此之后匪患不断,而历任青州刺史都不是什么有才干之人,特别是董贼乱政之后,天下的目光集中在豫州和洛阳,青州匪患更是猖獗无比,其中又以北海为最。 我三次讨贼,皆是铩羽而归,这才知晓青州,早已是匪民不分的情形,百姓不投黄巾哪里活得下去?是故让我无论剿抚都是无从动起,然贤侄只有两万余兵力,面对百万黄巾莫不是鸡蛋碰顽石?” 袁珣笑着瞪了郭嘉一眼,郭嘉极不情愿的叹了口气,这才叉手鞠躬笑道:“孔公,青州黄巾之患已然不是单纯剿或抚能够解决的了,北海黄巾号称百万,可是其中九成九都是百姓。 而这些百姓之所以从贼,一部分是土地兼并和乱世之中活不下去,被迫被贼寇裹挟,而绝大部分却是官府对辖下无力治里,只能落入贼首,更大部分,可能便是这黄巾贼的眷属。 是故讨贼不能但从剿抚来做,而是首先重新竖立官府威信,重新清点户籍人口,丈量分配土地,薄税养民,劝农励商,让北海恢复生机,其二以雷霆之势击溃顽固势力,诛除首恶,恩威并施之下才能恢复北海乃至青州的清明。” 孔融闻言这才开始正视袁珣手下这个衣冠不整的青年,沉吟片刻后这才点了点头道:“贤侄麾下人才济济啊!”说着,专门问郭嘉道:“你也是水镜门下么?”、 郭嘉倒也不是倨傲之人,不过对孔融确实是不太感冒,原本他连来都不想来,奈何此行解营陵之围,除了他随军而来,其余人皆在平原军中负责安抚百姓及日常事宜还有……防备刘备。 刘备,始终不是袁氏的人,和公孙瓒走的更近些,然他们才到平原之时,南边传来消息,似乎公孙越出现在了南阳,想必公孙瓒已经和袁术开始姌和,而公孙瓒在幽州也和刘虞的冲突越来越明显,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袁绍就有可能直接和公孙瓒开战。 这是袁珣的推测,得到了幕僚们的一致同意,大河以北最具实力的几个人,抛去袁珣表面乃是袁绍之人,就剩下公孙瓒和袁绍了,河北两头猛虎始终是要一决胜负的,而青州便是河北之争的延续,所以虽然刘备此时是友,未来也一定是敌,防备他并不奇怪。 “回孔公,家师正是司马德操。” “君瑜也是水镜门下?”孔融好奇道。 袁珣点头道:“说来惭愧,我只与老师学习了《孟子》。” “怪不得昔日洛阳魔王却成了心怀百姓之人,司马德操,不得一见实乃平生憾事啊!” 第二十二章 神上使 “戏先生走的如此突然,着实令备深感不安。” 戏忠看着笑容可掬的刘备,深深行了个礼,微笑答道:“府君太过客气了,我们二十余万人在此叨扰四天,已让忠愧疚不已,府君若是这般讲,才让忠无地自容。” 刘备摆手笑道:“哎~君侯收拢流民,自是仁慈之举,刘备能够参与其中,已然是无限荣光之事,此一路前往营陵路途遥远,戏先生万万保重才是。” 戏忠再次叉手道:“天色也不早了,我等还需早点上路,府君公务繁忙,便不必再送。” 戏忠带领着一干文士武将再次朝着刘备行礼,这才在刘备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西去往北海方向进发。 刘备驻足原地,一直看着那大队带起的烟尘慢慢消失,一张脸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大哥,我们……真要与冠军侯为敌么?” “就是,大哥,我觉得冠军侯那小子是世家子弟里少有的厚道人,咱们为何还要在人家后面使绊子,这事儿放俺身上,怎么也不舒服呢!” 刘备闻言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哪里不知道与袁君瑜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袁君瑜名为解围北海,实际上就是冲着青州而来,若是换做别人也就罢了,但他终究是袁家人啊!” 他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关羽张飞目光肃穆道:“袁家,百余年的天下仲姓,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现在汉室式微,董贼西迁,中原已然姓了袁,不过是姓的是汝南袁还是冀州袁,还需看二袁分个胜负,可是之后呢? 吾乃汉室宗亲,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大汉江山姓了袁么? 为兄哪里不知道,若是论对百姓仁慈,袁君瑜乃天下少有的世家子弟,可是他……他毕竟姓袁。 从董贼西迁开始,群雄割据开始,姓刘的和姓袁的,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我也是不得已啊!” 关羽闻言长叹一声,看着那长长的流民队伍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外,一双微闭对的丹凤目渐渐睁开,眼中充满着复杂之意。 “可是……姓公孙的只怕也是一头北境恶狼啊……” 刘备闻言沉默片刻,苦笑道:“现在天下坐拥一方的州牧太守,哪一个不是对那九鼎重器垂涎三尺?姓袁的也好,姓公孙的也好,姓陶的也好,姓董的也好,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罢了,只不过比起让河北世家争相投效、坐拥天下重资之冀州的袁绍,我那师兄终究少了资历罢了。 我与他姌和,终究只是唇亡齿寒和师门情谊罢了,若是伯圭得了河北,我还能坐拥青州,倘若是袁本初得了河北,作为汉室后裔的我,还有落脚的地方么?”说着,刘备双眼中满是坚定,“纵使再难,我刘玄德作为汉室后裔,总要为汉室江山趟出一条路来啊!” 关羽闻言单膝跪地,抱拳道:“大哥放心,纵使前方刀山火海,也有我关羽为大哥在前披荆斩棘!” 而张飞一见关羽跪下,也忙跪下道:“大哥放心!俺也一样!” 刘备点了点头,虚扶二人起身,这才转身看着南方许久默默不语。 宪和……不知你是否成功? …… 简雍早在戏忠他们离开平原县前便离开了,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袁珣想要落脚的地方——即墨! 为了避免与戏忠的队伍同路被遇上,简雍提前两天便离开了平原,在十几名骑兵的保护下一路抄小路朝着即墨狂赶。 终于,废了三天的功夫,跑废了一匹马,简雍终于来到了沽水。 即墨与营陵之间隔着沽水,而沽水一直都是管亥的地界,这也让横跨于北海的沽水将整个北海国一分为二,沽水西北方尚在孔融的手里,而沽水东南方半壁北海都在黄巾的掌握之中。 过了沽水,再往南四百多里,便是即墨了。 刚过沽水,简雍便发现沽水以南地界与别处的不同,光光过沽水一来走了不到五十里,简雍他们便遇到了大小匪寇五六股,若不是刘备派来保护自己十余个骑兵的这位名叫陈式的小将实在骁勇,一杆铁戟使得出神入化,杀退几波拦路抢劫的贼寇,简雍根本不能安全在北海国内驰骋。 一队人过了沽水又行了一天,终于来到了即墨地界。 一直相传即墨便是北海黄巾的老巢,一个自称神上使的神秘人物盘踞在即墨,传说连虎踞于沂山沽水一代的黄巾巨寇管亥都是被此人遥控。 神上使! 一路自中平元年追随刘备自涿郡骑兵参与平黄巾的简雍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 那是已故黄巾贼酋大贤良师张角首徒张曼成的称谓! 昔日张角在巨鹿起兵反汉,与他二位亲兄弟自称天地人三公将军,意味三才归元之意,而在他们之下,又有三十六路渠帅和七十二路小渠帅,取了天罡地煞之数,这一百单八位渠帅之上,便是这神上使张曼成。 张曼成可谓是黄巾之中只在天地人三公将军之下的存在! 而张曼成也很对得起神上使这个称号,被张角派往南阳之后,纵横南阳宛城半年有余,直到朝廷派下江夏名将都尉秦颉前往围剿,这才将张曼成围死在南阳。 自此之后,黄巾之中没有哪个人再敢自称神上使。 如今七年过去,在北海国又出现了一个自称神上使之人,甚至整个青州黄巾都有隐隐有一起为尊的样子。 简雍,正是为了寻找这个“神上使”而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简雍一行人过了沽水,立马换上了布衣黄巾,因为一路行来,除了拦路山匪自称黄巾之外,越往即墨走,黄巾贼的气氛愈加浓烈,村子挂着杏黄旗,打着“苍天当道”的旗帜,就连寻常的商人百姓,也都头戴黄色头巾。 若不是亲眼所见,简雍简直以为去到了中平元年的巨鹿一般。 “先生,是否需要休息?” 简雍满脸疲惫的看了年轻的陈氏一眼,摇了摇头道:“主公所托一刻不得耽误,翻过这座山丘便是即墨县城,我还能撑得住!” 说着,简雍从马鞍袋中拿出水囊咕噜噜灌了一口,双脚一夹马腹,再次朝前奔去。 行的不到五十步,紧跟在简雍身后的陈氏面容一变,大喝道:“先生小心!” 说着,将手上那杆大戟挥舞起来,将简雍护在身后,就在这时,破空声不绝于耳,一阵箭雨笼罩而来! 而随行的骑兵好多人没反应过来,一阵箭雨过后,三四个人被射于马下。 陈式当下一波箭雨,看着自己几个兄弟被射死,尚且有些许青涩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偷袭?与某家出来!” 陈式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路边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随后一个身穿汉制式扎甲,头裹黄色头巾的大汉扛着一把硕大的长刀从路边走了出来,他身后乃是一百多手执长枪的黄巾步兵和五十余个弓箭手。 这伙人不同于之前简雍陈式他们遇到那些拿着农具棍棒的山贼流寇,装备整齐划一,身上也都是大汉县兵的皮甲,而跟在那大汉身后的几个高大士兵更是和大汉一样身着扎甲。 “碰上硬茬子了,先生小心!” 陈氏面色凝重的将简雍护在身后。 简雍腰中的宝剑本来都拔出了一半,看着眼前这些装备精良的黄巾贼军们,微笑了一下,将长剑还鞘,伸手拍了拍陈式的肩膀,笑道:“仲范不必紧张,我们此行来找的不就是他们么?” 说着,简雍一拱手道:“在下涿郡简雍,求见黄巾神上使!” 对面那肩扛大刀的黄巾将领闻言一愣,呸了一声道:“哈!少给老子来这套!你们这群娘入的,以为头上带个黄布就能冒充我们黄巾天军?荒谬!老子这便摘了你的脑袋,看看你还敢冒充我们否!” 面对那贼将的威胁,简雍微笑拱手道:“这位将军见谅,若不带着贵军的头巾,在下根本进不了即墨,此番贸然前来贵地,实在是与神上使有事相商!” “我呸!你们这群官兵能和我们神使有和瓜葛?儿郎们……” 还未等对面那贼将下令,简雍断喝道:“尔等大渠帅管亥已然在营陵被戮!现在强敌逼近,难道你一点不为你家神使考虑,不为你们黄天大业考虑么?!” 也许是简雍的一声大喝起到了作用,那贼将身后之人在贼将耳旁说了些什么,贼将皱眉想了想,这才将手掌一竖,止住攻势,瞪眼看着简雍道:“匹夫!你是哪方人马?!” 简雍这才嘴角慢慢扬了起来,朗声道:“我自有来处,却说不得与你,我要见神上使!” 看那贼将犹自皱眉不语,简雍转头对陈氏道:“把武器都弃了。” “先生……!” 简雍点头笑道:“弃了,对方人多,即使打起来,我们这十个人又能抵抗多久?不如那些诚意出来。” 陈式皱眉片刻,这才转头命令麾下那几个骑兵道:“弃兵刃!” 那贼将看简雍一行人连随身兵刃都弃了,这才一挥手让手下收了武器,命令手下士兵简雍他们围了,这才冷声道:“别耍花样,要不然人头落地!” 简雍微笑道:“劳烦将军带路,还有,我等武器请将军妥善保管,我等离去之时还要取回。” 那贼将闻言冷笑道:“你倒心大,进了即墨,到底是能安全离开,还是被我们炖了吃肉还是两说!” …… 简雍骑在马上,有几个黄巾军押着慢慢朝着山丘那边去,翻过山丘,只闻海浪之声传来,眼前一片开阔,蔚蓝色海岸线充斥在眼前! 而海岸线不远处沽水大河入海口处伫立着一个小县城。 即墨! 简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呼了出来。 终于到了! 被二百来黄巾贼子押送着进入小城,那贼将忽然一把将简雍从马上揪了下来,简雍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先生!” 陈式一看简雍被粗暴的对待,不禁对那黄巾贼将怒目而视! “看个屁,你他娘的也给我下来,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下马。” 简雍整理了一下衣服,也不动气,笑着对陈式说道。 陈式无奈,只好下了马。 一干人才下马,便被周围的黄巾军一拥而上,用绳子捆住双手,再用一根粗大的长竹竿将几人手绑在竹竿上,如一串蚂蚱一般被串了起来。 陈式有心反抗,可是被简雍一瞪,只能面色铁青的忍气吞声。 那贼将押送着几人来到了即墨县衙之中,只见原本县衙中的鸣冤鼓已经鼓面被打处都是杏黄色写着苍天二字的旌旗,显然即墨已经被黄巾军占领许久。 “蹲下!” 到达县衙内的空地,贼将一声大喝,手下黄巾贼在几人腿弯一踢,几人不自觉的跪倒在地,随后爬起来蹲下,因为被长竹竿压制,根本也起不了身。 随后那黄巾贼将留下十几个黄巾士兵看守几人,自己便独自进入了县衙之中。 简雍蹲在地上,打量着县衙周边,只见县衙之中岗哨密布,都是和汉军一样装备,只是头戴黄头巾的黄巾士兵,心道来对了地方。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简雍只觉得自己双腿都蹲麻了,终于那贼将走了出来,用匕首割断简雍手上的绳索,拉着简雍的衣服将他一把拽了起来,往前一推道:“进去!别耍花样,我看着你呢!” 简雍整了整衣袖,从容随着那贼将进入县衙内院,才进内院,只见黄巾士兵两排站立,而中间架起了一口大锅,下面柴火熊熊燃烧,蒸汽缭绕,已是沸腾已久。 而大锅后面坐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光头大汉,额前用黄条绑住额头,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随着大汉的一声呵斥,两旁黄巾贼众齐齐喝道:“报名!报名!” 简雍眉头一挑,昂然道:“平原长史简雍求见神上使!” 那大汉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平原国素日也没少和我们天军为敌,你作为平原郡丞此番来自投罗网,真不怕我杀你么?左右,给我下锅烹了这狗官!” “唯!” 随着那大汉一声令下,左右黄巾贼众中走出世人,架手架脚就把简雍架了起来,往那大锅方向就走! 简雍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贵方大渠帅管亥十万人围攻营陵,却被一朝而破,管将军生死未卜,贵方就为想过是何人有如此骇人的战力能顷刻间破十万大军,擒杀管将军么?贵方大难临头而不自知,实在是可悲! 某此番来本是救尔等性命,未想到身死于此,我身死不要紧,只怕你家神使事后活剐了你!” “慢……!” 听闻简雍这话,大汉一抬手止住将要把简雍投入大锅中的黄巾贼众,挥了挥手让手下把简雍放下来,眯眼问道:“你如何得知我不是神使?” “哈哈哈哈……” 简雍仰天大笑,冷冷看着那光头大汉不屑道:“若是贵方神使一如你用此拙劣手段逼供,你们黄巾也不可能盘踞北海,辐射青州多年!” 大汉深吸一口气,冷道:“你这文士,倒也有几分骨气,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简雍摇头道:“我只与你家神使说。” “你……!” 还未等那大汉说什么,简雍冷道:“我再提醒你一遍,此事事关青州黄巾命运,我定要见你家神使才能说,你不要耽误了你家神使的大事,我怕你担待不起!” 那大汉面目阴晴不定,片刻后才一咬牙,招呼过一个亲兵,吩咐了什么,亲兵一点头,跑出了县衙。 简雍昂立在大锅面前,那大汉也是托腮冷冷看着简雍沉默不语。 半个时辰过后,刚才那亲兵终于回来了,在那大汉耳旁说了声什么。 大汉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便送你去见神使,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我这里这锅水还是为你准备着!” 随后,简雍便见一个黄巾兵手执一根黑色布带,将简雍眼睛一蒙…… 简雍只觉得自己有事坐马车,又是坐海船,又是被人牵着手走,折腾了一个时辰,这才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眼上的黑布被取下,突然而来的亮光让简雍颇为不适应,眯着眼睛只觉眼前朦朦胧胧,一股檀香味道冲鼻而来,片刻后他才看清眼前景象。 只见此时他好似身处一个道观大殿之中,眼前是硕大的三座金身塑像,和三清像有些相似,却是身披铠甲,而那塑像脚下牌位却写着“天公,地公,人公”…… “简先生不在平原,千里迢迢来到即墨,到底所谓何事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简雍闻言看去,只见塑像下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人! 此人背对简雍,头上攀着道髻,脚下踏着无尘靴,头戴檀木莲花冠,手上还拿着一个拂尘搭在左臂弯之上。 是正主了…… 简雍叉手深鞠一躬道:“简雍见过神上使。” 那人转过身,莫约而立之年,面容清俊,长须飘飘,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简先生不必客气,听闻兄弟说,你有要事与我商议,我很好奇,不知何事呢?” 这神上使声音温和无比,面上也带着和煦的微笑,比起他身后张角三兄弟塑像那不怒自危的样子,他更像是道观中的三清雕像。 “或者说,一向对我们黄巾视若不共戴天的刘平原,找我们黄巾贼什么事呢?” “我此番来……” 还未等简雍说完,那人轻笑道:“什么救我一命这话便不要再说了。”说着,那人微笑着走到大殿门口推开门,指着外面轻笑道:“你知道为何我们青州黄巾,尤其是我们北海黄巾能够雄踞北海多年么?” 简雍看着大殿外高山下那连绵不绝的海浪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还有山下港口那些密密麻麻的帆船。 “因为,我们的根,根本不在陆地上啊!” 这是一个岛! 简雍愣愣信步走到外面,这才看到这是一个远离陆地的群岛岛链,而这座道观更是在岛上的山顶之上,山脚下是大片的军营水寨和帆船渔船。 虽然没看到什么百料以上的大船,可是四五百艘乌蓬帆船集中在一起也让人头皮发麻了。 管不得北海黄巾屡剿不绝,原来人家的老巢根本不在陆地上,什么即墨,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即便是把他们打败,他们也只需往这些岛屿之上一躲,等风头过去再次攻向陆地…… 只是…… “神使安排果然精妙,只是神使只怕还不知自己激将面对何人?” 那神使微笑道:“我确实不知。” 简雍面色古怪的看了那神上使一眼。 “神使知晓大汉右将军,冠军侯袁君瑜么?” 第二十三章 青州乱起 一 营陵城外,二十万军民的营地连绵不绝,虽然人多,就连帐篷都不够用,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戏忠只能组织黄巾俘虏在虎贲军军士的带领下在营陵四周砍伐树木搭建窝棚营地。 孔融和袁珣一行人站在营陵城墙之上,看着外面如火如荼的营地建设,可是孔融却是愁云满目。 “本就有二十余万人,外加上俘虏的六万多黄巾贼兵,人数都快赶上营陵城中百姓了……这粮草一日消耗便有数巨,可是北海本就受匪患多年,营陵粮草抛去今年粮种,只怕没有多余能够支援贤侄的啊……” 袁珣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也知晓俘虏黄巾贼兵殊为不智,可是若是将这些俘虏放归沽水以北,转头又从了贼……总不能坑杀他们?” 孔融皱眉道:“肯定不能坑杀,但那么多俘虏,若是出了乱子,只怕得不偿失。” 袁珣看着下面还算是井然有序的营地,摇头道:“伯父若是担心出乱子,大可不必,接收俘兵流民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且我账下幕僚戏志才、荀文若皆是王佐之才,这点事情还难不倒他们,若是伯父不嫌弃,可随我入营一观。” 二人下了城池,来到营地之中,孔融却见在几座固定军营的保护下,整个营地里的百姓都在埋头苦干着,青壮男女锯木搭屋,老人则在生火做饭,连小孩儿也在不断的给那些干活的大人端去烧好的热水。 若不是外面那些伐木平地的黄巾士兵俘虏被抽打的惨叫声音不断传入营中,整个二十余万人的营地可谓算是井然有序。 “贤侄所言非虚,你们处理此等事物果然得心应手。” 看着营地以极快的效率慢慢构建起来,孔融不禁抚须微笑起来。 袁珣微笑一声,带着孔融来到营地外树林的伐木场。 在这里,四五万黄巾俘虏都在两千陷阵营精锐的看管下进行着伐木平地工作,身披重甲的陷阵营战士那着武器虎视眈眈看管着这些黄巾贼兵,那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让孔融看起来都有一些不寒而栗。 “君侯!孔府君!” 看到袁珣带着孔融来巡视,正手扶环刀站在一座矮丘上的高顺走了过来,对二人叉手行礼。 “我只是随便看看,从之忙自己的便是。”、 袁珣微笑着向高顺点了点头,这个不苟言笑的汉子再次叉手行礼,回到矮丘,如同一个雕像一般视线扫过整个伐木场。 看着陷阵营什长监工时不时抽在那些黄巾俘虏脊背上的藤条,孔融微微一皱眉,转头问道:“君瑜,此等高压之下,就不怕他们反抗么?毕竟这里有四五万人,你全部兵力也不过两万有余。” 袁珣微笑不答话,而是带着孔融来到高顺矮丘下面,矮丘下面立着一个草棚,草棚之中立起几十口大锅,锅里正咕噜噜煮着炖肉,大锅旁边还有十几个木箱,箱子全开着盖,孔融往里一看,里面居然黄澄澄全是同伴,十几口木箱已然莫约三十余万贯铜钱。 “只因这群俘虏基本都是黄巾老兵,其性格粗野南训,不得不以高压为手段,但是其关键却不是鞭打高压,而是完整的规章制度。” 听了袁珣的话,孔融微微挑眉,问道:“规章制度?” 袁珣点了点头,指着在太阳下挥汗如雨的黄巾俘虏道:“对,简单来说便是奖惩分明,昨日陷阵营对黄巾俘虏伯长以上全部斩首,留下的皆是下层士兵,而这些士兵在此干活,只要达到标准,比如一日砍伐二人合抱大树五颗,便可得一顿肉食外加饱餐栗米饭,满三日达标便可获得十个大钱。 而营地建成后,便可自行选择加入我军或是领钱遣散,当然,所谓遣散也不过是转为我部平民,不可能让他们再回黄巾去。” “可是……”孔融目光看向那些挥舞鞭子的陷阵营监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鞭挞于他们?岂不是逼反?” 袁珣摇头笑道:“并非如此,若是太过厚待于他们,会让他们对于我部产生轻慢之心,更容易引起反抗,只有不断刺激他们往能够得到好处的地方走,自然会习惯努力便有饭吃有钱拿,不努力便会挨打这种模式。 其二,他们毕竟是黄巾贼兵,若是太过优待,也会让洛阳流民产生不好的心理。” 袁珣指着黄巾军中一些人群中不断说着什么的青年道:“伯父请看,此中还是暗藏玄机。” 孔融细细看去,再侧耳倾听,只见那些鼓噪的青年正在鼓动大家努力干活,好换取食物钱财,并且不断的以黄巾俘虏的身份痛斥着黄巾贼行事不如袁珣军队,造反还不如在这里当苦工等云云。 孔融再细看,只见这样的人极多,虽然不起眼,但是百十来人中必然有这么一个人在说一些话。 “这叫洗脑。”袁珣微微一笑,“在鞭子,食物,钱财和高强度劳动间不断加入这样的鼓动和宣传,时间久了这些俘虏自然会觉得我这里的生活比起刀口舔血要好得多。” 孔融身体一震,复杂的看了袁珣一眼,沉声道:“君瑜此举,倒不像是学过《孟子》之人的手法啊!” 孔融本就是孔丘后人,乃是当世大儒,对于孔圣和亚圣思想早已研究透彻,行仁政,走王道,乃是他时刻挂在嘴边的,可是袁珣这种方法,怎么看都像是歪门邪道…… 袁珣苦笑一声道:“伯父见谅,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举,说实话,我当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些黄巾俘虏身上行什么王道之事……今日我手下送来消息,管亥……并非北海黄巾的贼首。” “什么?!”孔融闻言眼睛暮然睁大了! 袁珣送走孔融,背着手来到一个独立的木屋前,木屋并不大,最多也就是柴房大小,只有们而没有窗,可是门口却是守卫着穿着轻甲,端着缩小版连弩,腰挎精钢环刀的锦衣卫。 在门口还有一个徘徊的身影,周仓。 周仓见到袁珣先是一愣,随后额角便有汗水流了出来。 “公子……” 袁珣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两天没怎么休息了,去休息休息。” 周仓有些急促的道:“公子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让管大哥归顺。” 袁珣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了周仓一会儿,这才摇头道:“我曾听人家说过一句话,觉得还不错,现在便赠与你——你永远也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说罢,袁珣踮起脚尖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扬了扬下巴让锦衣卫开门。 因为没有窗户,整个木屋里面很是黑暗,尽管光从大开的门外洒了进去,可是还是让整个木屋里面显得有些昏暗。 木屋的一角,铺满着稻草,稻草上正做着一个大汉,手上带上了粗大的铁链手脚撩。 袁珣进了屋内,转头打量了一下放在大汉身前碗中丝毫未动过的食物。 门外洒进来的光让管亥有些不适应,一时间在铁链叮当的声音中抬起手挡住眼睛。 他的面容因为缺乏睡眠和饥饿显得格外的憔悴苍白。 “小贼……你直接杀了我罢,何必如此折磨我?”因为干渴,管亥的声音有些嘶哑。 袁珣走到他身前,弯腰端起地上的碗,略略闻了闻,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上好的炖鹿肉,还有野菜铺在栗米上,若是放在外面,这一碗饭食就能换个顶水灵的丫头。” “……我们黄天盛世就是要让你这样的人再也没有在外面拿一碗饭换丫头的机会!” “是么?那么你知道如果没有你们,现在北海国应该是什么样子么?” 袁珣朝外面招了招手,一个锦衣卫抱来一把椅子,袁珣抱着手坐下,翘起个二郎腿,眼神灼灼的盯着管亥。 “贪官遍地,世家圈地,民不聊生!” 管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眼瞟了袁珣一眼。 袁珣嘴角微微向上一弯,道:“也许……许像你说的,北海一地世家圈地十分严重,以印子钱,放贷,赎买等手段从百姓手里不断吞下自耕田,让百姓沦为他们的佃客,而可能北海某些……不,大部分县上的属官皆是庸碌贪墨之辈,而朝廷只会不断的抽取中税,再让无数的百姓为了上税卖田卖儿卖女。” 管亥沉默一下,抬头看着袁珣。 袁珣再次招手,对锦衣卫说了句什么,然后那锦衣卫从外面递过一双筷子,袁珣居然就端起管亥那碗没动过的饭菜,往嘴里送去。 “……” 管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袁珣扒了两口饭,点头道:“正好我还未用膳,正好你不吃,那么不要浪费了,现在快三十万张嘴指着我吃饭,一颗粮食也浪费不得。” 管亥眼神怪异,看着袁珣对那碗早已凉透的剩饭狼吞虎咽,最后袁珣打了个饱嗝,吃下最后一口饭菜,这才摆下碗筷道:“咯……其实你该尝尝的,为你做饭这个妇人手艺还不错。” 袁珣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布手帕擦了擦嘴,这才道:“继续说,不过好在北海相乃是孔融,孔老头这人虽然迂腐些,策论一套一套的,却不太会治理地方,但是总归他家祖宗那一套还是学的很透彻。 所以他身为世家,不惜得罪人,也有可能发布一些政令遏制世家兼并土地,并且还会严惩一两个尸餐素位,贪墨为祸的地方官员,然后再次得罪本地世家,要挟他们交出粮种,最后轻徭薄赋让北海百姓过上一两年轻快日子。” 袁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最后,孔老头一定会经不住地方压力和世家的反弹被解职返京,或是下野一两年,或是转个文郎之类的不重要的职位了此残生。” 管亥正搞不清楚袁珣到底想说什么,却听袁珣道:“但是总归……北海百姓过上了一两年还算饿不死人的日子。” 管亥闻言身体微微颤了颤。 袁珣找了个顺服的姿势二郎腿一翘。 “而现在呢?整个北海遍地黄巾,沽水以南的百姓不从你们都被杀了个赶紧,不带一块屎黄色的头围子都不敢出门,要是不想被饿死,只能去抢别人,因为你们根本也不懂得治理地方,恢复生产,你们只想着打下一个县城,便开一个县城的粮储,然后这个城池中的百姓为了不被饿死,只能再次带上黄头围去抢劫,跟着你们上战场。” 袁珣说完,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这就是你们要的黄天?” 管亥沉默片刻道:“盛世之前……总有大动乱……这些都是在所难免。” “去你娘的!”袁珣冷笑一声,不屑摇头道:“我细微打听了一下,你们北海黄巾以一个从未露面的神秘人为首,东莱黄巾都是山贼一般个立山头,而平原黄巾一部分遵从泰山贼,一部分遥尊黑山贼自立山头,刘玄德和孔北海就任之前,你们自己还发生了几场火拼!各自都不承认对方,就这样的一群以劫掠为生饮鸩止渴的亡命徒,还想缔造盛世?” 袁珣冷哼道:“不过一群乱臣贼子罢了,黄天?黄巾?张角还活着的时候,你们勉强算个邪教,现在嘛,不过是一群各自心怀鬼胎的乌合之众罢了……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 听见袁珣那不屑的语气,管亥勃然大怒,可是他两天滴水未进,外加上那沉重的镣铐,根本也动不得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 袁珣还未等管亥说完,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我也根本看不上你,什么黄巾第一猛将,不外如是。 不过我将元福看做兄弟,他一心想救你一命,我才留你两天性命而已。 管亥,我知道你不会降我,我也压根没想招降你,你想死,我成全你便是,今天和你说那么多,是看不惯你一个山匪而已还满嘴仁义道德,其二便是还有一些东西我想搞明白。” 管亥挣扎了一会儿,钉死在木墙里的铁链镣铐实在太过坚固,只能穿着粗气瞪着袁珣。 “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一个痛快,要不然我估计我外面那群手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们对刑讯什么的,可是喜爱的很。 给你透个底,什么鞭打那是最低级的,听说过蚁形么?就是给你身上开几道口子,然后伤口上和你身体带窍的地方抹上蜜糖,往林子里一扔……大概半天功夫,你身上能钻的地方可能都被蚂蚁钻了,一天之后你身体也就剩个臭皮囊。 恩,我一直反对他们干这么bt的事情,不过如果能达到效果,用一用也是无妨的。 相信我,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干着些不是人的事情,我保证你会觉得一刀砍了你是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 片刻之后,袁珣这才背着手从木屋中走了出来,周仓马上跟了上来。 “公子……管大哥他……” 袁珣微微一笑道:“你再去劝劝,要是真的不行,那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能无限度的容忍他。” 周仓闻言大喜,深深朝着袁珣鞠了个躬,这才冲进木屋中。 片刻后,木屋中传来周仓喜极而泣的声音:“太好了……太好了……大哥你这样想就太好了…… 什么?我们公子在百姓那里都是活神仙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是恶鬼投胎?” 第二十四章 青州乱·暗箭难防 韩馥卸任冀州牧后原本想将自己的府邸让出给新任冀州牧袁绍,可是袁绍毕竟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若是抢占了韩馥的府邸,事情做得就有些太绝了,所以他还是住在了州府衙门后衙之中。 掌控一个州的感觉,已经让袁绍有些痴迷了,每日不断的公文和逐渐壮大的军队都让他开心不已。 他今日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功臣,将韩馥一次打醒的人——鞠义。 袁绍看的出来,此人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功利之人,对于这种人来说,功名利禄才是第一位,什么忠心不忠心的…… 呵…… 袁绍接见完鞠义,冷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朝旁边一个文士笑道:“依公与所见,此人如何啊?” 那文士莫约四十岁不到,身穿一声玄色儒衫,头戴一字巾,虽然看其来有些显老,可是一双眸子却是亮的惊人。 文士微微抚须,摇头道:“回主公,此人野心太大,恐难驾驭。” 袁绍看向坐在旁边喝茶的许攸,许攸见袁绍看来,放下茶杯,笑道:“不过本初非常人,驾驭不难。” 文士闻言颔首不语。 此人便是之前的冀州别架沮授,乃整个河北都闻名的大才,当初韩馥犹豫是否让出冀州的时候,沮授就劝导韩馥可据冀州丰资被拒公孙,南抗袁绍,可惜韩馥没有听。 袁绍达到邺城之后,也曾杀鸡儆猴的杀了几个坚决反抗的韩馥手下,虽然沮授也曾谏言韩馥不让冀州,可是沮授毕竟名声太大,这种被世人看做“张良重生,陈平在世”的大才,袁绍杀了才是傻瓜。 在袁绍的感佩下,沮授也投了袁绍,一番问策之后,袁绍直接绶沮授为冀州从事,表奋威将军,监军冀州,风头一时无两。 看着这个陈平在世,袁绍又想到正在赶来冀州的另一个大才,不禁志得意满。 不过,若是没有公孙瓒持续的在幽冀边界小动作不断,那就更好了。 “子远,君瑜应该已经解了北海之患,怎的还不回归冀州?” 此时,袁绍不禁想到了自家侄儿手下那只战无不胜的军队,若是有袁珣去为他镇守幽冀边界,即使是公孙瓒,只怕也讨不到好处? 可惜袁珣在赶来邺城的路上居然莫名其妙接到了孔融的求援,转头向东就去帮孔融解围。 袁绍不是没有怀疑过袁珣想自立门户,但是孔融被十多万黄巾贼兵围死在营陵这件事情乃千真万确,别说是袁珣,就连远在兖州的刘岱和刚到邺城的自己后来都收到孔融的求援信,这事情他做不了假。 刘岱出不出兵袁绍不知道,关键是他袁绍不能不出兵,虽然孔融在洛阳时对袁绍少年行为也没少说不好听的话,可是孔融毕竟是世家大儒,也是当朝老臣,更和袁隗袁逢乃至他大哥袁基关系都不错。 于公于私,袁绍都该去救孔融一救,现在袁珣去了,也道是合情合理。 “报!公子求见!”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只见郭图捧着一张书信,带着一个华服少年走了进来。 “图,见过主公!” “谭儿见过父亲大人!” 开口的少年长得倒也清秀,只是没袁珣那种阴柔如同女子的美貌,但是他个子很高,估计比袁珣还要高出半个头,不过脸上全没有袁珣那种沉稳老练,而是带着一股来自骨子里的傲气和稚嫩。 这便是被洛阳百姓称为“路中恶鬼二世”的袁谭。 袁绍对袁谭一向严苛,看着袁谭在自己处理公文期间来书房,有些不愉,是故也没理会袁谭,转头问郭图道:“公则此来何事?” 郭图将那黄麻纸书信捧了上来,恭敬道:“回禀主公,冠军侯有书信前来。” 袁绍点了点头,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遍,越看面容越阴沉。 “本初,冠军侯那边出乱子了么?”许攸看袁绍面色不对,开口问道。 袁绍看了袁谭一眼,沉吟一下,开口问道:“显思找为父何事?” 袁谭闻言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叉手道:“求父亲让孩儿领兵去青州!” 袁绍闻言愣了一下,听闻是青州的事情,面容更是有些阴沉,训斥道:“胡闹!青州现在遍地黄巾贼兵,你去送死焉?” 袁谭不服气的说道:“袁君瑜也在青州,孩儿也想为父亲建功立业!” 嘭! 袁绍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瞪眼骂道:“袁显思!君瑜是你大兄!平日教你知礼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居然直呼你大兄名讳?传出去人家是骂我养儿不教是么!” 袁谭被袁绍突然一拍桌子,吓了一哆嗦,可还是倔强道:“大兄去的,我何以去不得?我也不比大兄差!” 袁绍冷笑骂道:“君瑜14岁在颍川建立冠军县,附税乃颍川之首,整个商行生意遍布豫、兖,司隶,荆襄!你十四岁在干什么?在洛阳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君瑜十五岁率军入洛反董,救得袁氏族人三百多口,你在干什么?你在汝南闯祸!君瑜十六岁讨董首功,打的董卓不敢正面接敌,你又在干什么?你拿什么和君瑜比?!” 袁谭闻言红着眼道:“大兄不过比我幸运些,被祖父赏识,若不是如此,他怎可能有机会前往颍川游学?况且商贾之事乃小道尔,孩儿才不屑弄那些歪门邪道!” “小道?!”袁绍被袁谭的话气笑了,一指门外道,“你可知君瑜手下不事农产,为何还能丰衣足食,军备充足?你就这见识,还想独当一面?!和你先生学些本事比什么都好!若是再好高骛远游、手好闲,滚回汝南!滚!” 袁谭被袁绍一通训斥,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只好朝着袁绍鞠了个躬,转头便哭着朝外跑去。 “扶不上墙的的烂泥!” 袁绍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其实袁谭当然不似袁绍所说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少年,袁谭弓马娴熟,熟读兵书,除了为人飞扬跋扈些,在袁氏这一代之中也是少有的人才。 但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谁让袁氏年青一代里当头的便是当今提起名字连董卓面色都会变的袁珣呢? 待袁绍气稍微消了几分,郭图这才苦笑着鞠躬叉手道:“作为大公子的老师,图还是有很多不足,让主公见笑了。” 袁绍摆了摆手苦笑道:“错不在公则,错在某,谭儿不似熙儿尚儿一般自小在我身边长大,都是在汝南的老夫人教养,老人家溺爱之下自然骄纵了一些,等他来洛阳之时,又是党争的关键时刻,我也顾不得亲自管教,几天也见不到一面。 但是君瑜自小聪慧异常,在党争和斗十常侍一事上帮我颇多,我和君瑜也就情同父子,谭儿看了自然嫉妒,行事作风也开始有意无意学习君瑜……可他哪里知道,君瑜此人傲上悯下,从不祸害百姓,他却成了‘袁公路第二’,尽干些荒唐之事…… 唉……说到底,还是我对他管教少了,之后还需公则多费心教育了。” 袁绍所说的老夫人,不是他亲妈,而是袁成的老妻王氏,袁成无子,袁绍过继于袁成,而王氏把自小在汝南长大的袁谭当做亲孙子,溺爱万分,这也让袁谭养成了骄纵性格。 郭图鞠躬道:“主公放心,公子虽然性格跋扈些,倒也聪慧万分,是个可造之才。” 说完,郭图接着问到:“主公,冠军侯信中如何说?” 袁绍见识到袁珣无所不能的锦衣卫情报系统之后,有意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而郭图便是负责细作运作之人。 袁绍将袁珣的信摊在桌子上,皱眉道:“君瑜估计回不来了。” 郭图闻言低下头,眼中精芒一冒。 其实刚才袁谭这一闹,全是他撺掇的。袁绍现在成为了冀州之主,以袁家的能量,和袁绍自己的才干,郭图不认为袁绍会败给袁术,未来成就大业的一定会是袁绍。 所以他才自举成为了袁谭的老师。 要知道,若是真的有一天,袁绍荣登九五,那么袁谭就是法礼上的太子! 随着袁绍入住冀州,袁绍手下的谋士阵容越来越豪华,眼前的这个河北传名的名士沮授,还有过几天即将上任别架之职的田丰。 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审配,外加上辛毗、许攸等等。 郭图在袁绍幕僚集团的地位可以说是越低。 他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这一干大才里,他郭图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都有不足之处,若是这样下去,必将慢慢沦为边缘。 那么担当袁谭的老师,便是郭图对未来的下注。 可惜的是,袁绍对于袁谭这个儿子不上心的程度简直是让人发指,且不说那个“情同父子”的侄儿袁君瑜,人家的确是袁氏第三人,论实力,轮官职,轮才干都和袁谭不是一个维度的。 就说现在刚刚慢十二岁的袁尚,此子生的俊俏无比,可以比得上有“袁郎”之称的袁珣了,而从小在袁绍身边长大,也深的袁绍喜欢。 除了今年刚满四岁的袁绍幼子袁买,和那个才干平平没什么存在感的袁熙,还有自小不再袁绍身边长大的袁谭,袁尚才像是袁绍的嫡长子! 这怎么能行? 未来袁绍的继承人,只能是袁谭! 要不然他郭图怎么办? 袁绍不知郭图心中的私心打算,接着说道:“那平原刘备连着拍了三波人去幽州,请公孙瓒派兵入青州!”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是一惊! 随着公孙瓒和袁绍因为冀州之争落下帷幕,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差,边界摩擦越来越多,双方都开始向着边界增兵,战争可谓是一触即发,倘若此时青州被公孙瓒拿下,那么冀州便会被两边合围! 沮授沉吟片刻后,笑道:“主公的侄儿只是在开口要粮呢!当真是一个妙人!” 袁绍想了想,也笑骂道:“这小子突然前往青州,定是怕我起了疑心,而他又带着二十几万百姓,此时若是要粮,难免能让人觉得他有自立之心,现在把刘备的动作和我一说,就是想告诉我青州由他来解决,但需我提供粮草?” 沮授笑道:“主公英明,正是如此,授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许攸点头接口道:“青州黄巾乃是青州大患,无论是公孙瓒有意染指青州,还是冠军侯想回归冀州,都绕不开这百万黄巾,此时公孙瓒既然对青州虎视眈眈,何不就让冠军侯就地扎根,抵抗公孙匹夫,顺便拿下青州?” “可名不正则言不顺,青州刺史焦和尚在,君瑜有何借口插手青州事?” 许攸面对袁绍的询问,微笑道:“焦和为人庸碌怯懦,本初可以以车骑将军名义免除其刺史,表举君瑜为青州刺史。” “恩……”袁绍本想同意,抬眼却见郭图不断向他使眼色,他微微一怔,开口道:“且容思量一番,你们先去忙,公则留下。” 待许攸、沮授二人离开,袁绍这才奇怪的问道:“公则有何事与我说来?” 郭图闻言,噗通一声跪下。 “主公恕罪!公则之后的话完全为主公着想,绝不是想离间主公与冠军侯的关系!” 袁绍一皱眉道:“有话便说,恕你无罪便是,莫要吞吞吐吐!” 郭图深吸一口气道:“主公啊,万万不可表举冠军侯为青州刺史啊!” “为何?”袁绍一挑眉问道。 郭图道:“主公明鉴,冠军侯虽是主公侄儿,也一直为主公入主冀州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冠军侯的官职是右将军啊!主公的车骑将军乃是自表,可是这右将军之职却是朝廷亲封。 论名声,主公虽然是十佳楷模,但是冠军侯经历讨董一事之后也是名声大噪。 论实力,冠军侯手下虎贲军乃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从成军一来尚未有败绩,若是主公没有入住冀州,只怕也不如冠军侯。 某不是怀疑冠军侯对主公的忠心,不过这样一个人,倘若再坐拥一州之地,天下还有人能遏制他么?彼时这天下袁氏究竟谁做主?” 袁绍本想呵斥郭图,可是听到后面却慢慢沉默了。 “那你说如何?” 郭图见状也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大喜道:“然公孙瓒染指青州一事,却又不能不管,青州还真离不开冠军侯。主公何不表冠军侯一个冀州某郡太守,领青州都督总领青州兵事,若是能够拿下青州,主公可命冠军侯回冀州另行封赏,至少交出虎贲军军权,若不能拿下青州,主公也可将此郡交予冠军侯修生养息,令派大将攻入青州,此不乃一举两得?” 别看这个青州都督名号听起来大,可是和青州刺史却是有区别的,此时天下大乱,军阀割据,刺史和州牧也没了区别,掌管着一州民事军事,但是这都督就不同了。 换句话说,青州都督只能管青州打仗的事,什么民生赋税还是州牧管,全力缩水不止一半。 关键是郭图这计策还顾忌了袁珣面子啊,原本袁绍承诺袁珣便是冀州一个太守,你袁珣自己先斩后奏去了青州帮孔融,现在太守给你留着,一郡之地还是你的,你还有啥话说?而且就算你打下青州,你本职还是太守,除非到时候你挂出旗子要和袁绍决裂自立割据! 你袁珣敢么?在青州自立?四面全是袁绍联盟的成员,被袁绍和刘岱夹在中间。 袁绍细细思量一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十五章 青州乱·决堤的青州 莫约一个月后,营陵城外的营地算是完全完工了,快三十万人居住的营地在戏忠、荀彧的调度下好似一座县城一般。 不过因为即将开始的进攻即墨的计划,袁珣并没有如冠军县和陈留城外一般大规模让这些流民百姓加入工坊,建在沂水边上的工坊还是原来由墨家子弟组成的熟练工。 毕竟整个将军府一旦进入战备状态,工坊便不再接外订单,而是全力为虎贲军提供军备。 好在这一个月时间,袁珣又和袁绍达成了一笔交易。 将三百架霹雳车和两千多弩弓以一百万石的冀州新粮的价格卖给了冀州。 这三百架霹雳车和两千多弩弓已然是原虎贲军所有的远程装备了! 袁绍何以如此急切的进购这般大量的军备? 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去年刘岱擅杀桥瑁,反董联盟崩溃后不久,屯兵颍川的豫州刺史孔伷恰巧于不久后病逝,此后豫州刺史之位一直空缺,而刺史之职由收留了曹操的陈留太守张邈暂代。 二袁之争开始后,袁术首先表一直在阳人城驻守的孙坚为豫州刺史,也算是兑现了当初对孙坚的承诺。 可是曹操和张邈毕竟是袁绍的盟友,一看此情形赶紧修书求袁绍派人领豫州刺史之职。 袁绍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正好能将袁术的势力赶出豫州,于是派出大将周昂前往豫州任刺史联合张邈在孙坚前往南阳之际猛攻阳人城。 阳人城在被围攻三天后城破,袁术在颍川的势力彻底被扫除,仅仅剩下了大本营南阳还孤悬于豫南。 而半个月前,孙坚率军猛攻周昂镇守的阳人城,欲夺回颍川的门户,周昂虽不是什么名将,可是也是名门之后,率军死守阳人让孙权屡次攻城都没有任何效果。 原本这场仗以孙坚久攻阳人不下退回南阳也就便罢了,可偏偏这场攻城战中死了个原本不该参与在这场战争中的人。 这个人叫做公孙越…… 便是被袁绍水了一道,恼羞成怒派人与袁术联盟的“北境武夫”公孙瓒的从弟! 也不知道是不是袁术故意的,公孙越不过是公孙瓒派出象征与袁术联盟的,只带了一千骑兵南下助战,而袁术偏偏就把公孙越派往了阳人战场,公孙越却又巧之又巧死于阳人城下的“流矢”。 而公孙瓒一听自己从弟死于袁绍部将手下,更是新仇旧怨涌上心头,在得知公孙越战死的第一时间便发兵冀州,原本两军在幽冀边境的摩擦马上发展成了大规模战争。 在这样的情况下,袁绍赶紧联系远在北海国的袁珣,紧急购买一批霹雳车和强弩。 而袁珣能正好面临缺粮的尴尬境地,袁绍也算是大方,开口就是百万石粮草换袁珣手上现有所有的霹雳车和强弩。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袁珣将虎贲军现装备的所有霹雳车和强弩一块打包卖给了袁绍。 袁珣之所以那么大方,只因为工坊建立之后,三代霹雳车马上可以量产,这半个月时间,工坊已然生产出了近二百架新式的三代霹雳车,所以袁珣卖光手上所有二代霹雳车一点不心疼。 关键是弩他也做了手脚啊!原本虎贲军所有列装的制式强弩,全部装备有偏心轮,在偏心轮的加持下,以北宋神臂弩为原型的制式强弩才能上弦快,射程远。 而卖给袁绍的强弩偏心轮全部都被卸了下来,但是即便是失去了偏心轮,这批神臂复合强弩的射程依旧比同时代的弩要远上不少。 而只要有材料,生产出怒身来,安上原本的偏心轮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营地门口,袁绍派来押运的军队主官正在和戏忠进行着交接。 那主官一身文士打扮,身材并不高,四十上下年纪有些发福,可是单手扶着仪剑剑柄的模样犹自让人看起来不可触其威。 虽然已然有些发福,他面容清秀,看得出年轻之时是一个相貌俊雅的人。他一面和戏忠交谈,一面看着营地中井然有序的样子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们一群年龄不过二十五的年轻人,倒是将这偌大的流民营地治理的井井有条,若不是天下大乱,你们也都是可以做一方太守的人啊!” 戏忠谦虚的叉手鞠躬道:“田别架谬赞了,别架乃是冀州有名的名士,我等不过是米粒之光,安敢在皓月前显辉?” 那中年人抚须哈哈一笑,摇头道:“莫要谦虚,莫要谦虚!若是早年多些你们这般有才干的年轻人,这天下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 而一旁点清装备的正是袁绍的心腹爱将文丑,文丑点完装备,走到那文士身边,拱手鞠躬道:“回禀别架,三百架霹雳车,两千副强弩末将已经点清。” “有劳伯双将军了。” 就在此时,袁珣带着曹昂和太史慈陈到等人从营中出来,远远一见文丑,大笑道:“原来此番押送军资之人便是文丑大哥,文丑大哥别来无恙啊!” 文丑见袁珣走来,也是咧开大嘴一笑道:“丑见过公子。” 多少年了,文丑这个自称袁珣还是不太习惯,以前颜良文丑都是袁绍的贴身家将,和袁珣、高览四个人关系都不错。 只是讨董之时,颜良文丑本安排在渤海募兵集资,并未到场,等到二人带兵前来成皋之时,袁珣早已和曹操一道转战颍川,所以他们算是许久未见了。 那文士初见华服玉冠,面容俊美的袁珣,眼睛也是一亮,素来听闻袁氏嫡孙,汉右将军,冠军侯袁珣乃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在洛阳被称为“袁郎”,今日一见果然英姿绰绰,让人过目难忘。 “公子,这位是我们冀州别架田丰先生。” 此行田丰才是押运主官,文丑不敢怠慢,赶忙想袁珣介绍田丰。 袁珣闻言转头看向旁边这微微有些发福的文士,只见此人器宇轩昂,不禁心中暗喝一声彩。 原来这便是田丰啊! 若说前世看三国,那个谋士让袁珣最为可惜,除了荀彧便是袁绍手下的田丰和沮授。 这二人皆是身怀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物,可惜一个性格刚直,一个命犯小人,两个人的结局都不太好。 关键之这两个人和袁绍提出的建议若是那时候倨傲无比的袁绍能够听从,这天下也就有没有曹操什么事情了。 历史上二人都曾向袁绍提出过“携天子以令诸侯”“步步为营,缓图曹操”的计策,可以说都是同时代的战略大家。 尤其是田丰,前期可谓是袁绍击败公孙瓒的基础,用了无数计策,将原本弱与公孙瓒的袁绍生生推向了河北霸主的地位。 其最着名的还是那个趁曹操与刘备交战速攻许昌的计策,此计若成,也就没有官渡之战了,这种偷家战术,在三国中还鲜有出现。 历史上曹操赢了官渡之后,偶然听闻田丰曾提出这种战略构想,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呼自己幸运,也直呼袁买病的及时。 “原来是名传河北的田元晧田先生,久仰大名!”袁珣叉手笑道。 “丰见过君侯。”田丰回了一礼。 “看来叔父对此批军备颇为重视,居然派出先生亲自押送。” 田丰抚点头道:“辽西公孙匹夫来势汹汹,六万大军南下攻冀,容不得主公不重视。” 袁珣点点头道:“可惜我陷在青州,不得回军支援,倘若能够回军,应该能帮叔父分担一些压力。” 袁绍初得冀州,还未彻底坐稳,此时也是兵力匮乏,而公孙瓒坐拥辽西多年,手下军队皆是常年与异族征战的悍卒,战斗力不可小觑,袁绍要仅凭手上这不到牌三万的兵力抵抗公孙瓒,其实还是很吃力的。 田丰沉吟道:“君侯其实也不轻松,据说刘备已然号召公孙瓒派兵入青州,袁氏和公孙氏之争,争得乃是北方四州之主的地位。” 说到这里,田丰拱手道:“主公已表举君侯为督青州军事,青州之争还有劳君侯一力担纲。” 说完这句话,田丰深深看了袁珣一眼,压低声音对袁珣道:“君侯其实当初本不该来青州的。” 听闻这话,旁边的戏忠身体微微一震。 此人这话…… 难道是袁珣自立之心被邺城发面洞察了?其实也不难猜测,袁绍满心欢喜的想让袁珣担任渤海太守,慢慢稀释袁珣兵权为自己所用,也让袁珣彻底成为袁绍的手下,哪知道袁珣虚晃一枪来了青州,稍微动动脑子,也会这么怀疑。 袁珣闻言长长一叹道:“先生可知孔北海乃是我父至交,他来信求援,我作为子侄辈怎能袖手旁观?” “况且……”袁珣面容肃穆的蹲下身,在地上草草画了一个环渤海地图来,指着冀州和幽州道,“北方,总要决出一个说话的人,不是我叔父,便是那北境匹夫。而青州不止是幽冀之战的延续……” 说着,袁珣手指头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 “很可能还是决定着胜负的地方!” 田丰看着那横跨渤海湾的线,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袁珣,再看了看地图,最后咽了一口唾沫,震惊道:“君侯的意思是……” “恩!”袁珣重重点了点头。 “好计策!值得一试,君侯且大胆去做,冀州方向某家去说明,一定全力配合君侯计策!” “这样……便有劳元皓先生了!” 田丰深深鞠了个躬道:“君侯能想常人之不能,田丰佩服!” …… 送走田丰文丑,袁珣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对戏忠道:“军议,让所有人去我帅帐之中!” 片刻后,整个右将军府幕僚武将外加上跟着袁珣的曹昂还有孔融,羊衜、太史慈全部来到了帅帐之中。 孔融毕竟是地主,还是袁珣的长辈,袁珣将主位让了出来,坐在了孔融的左首。 “君瑜召集我们,有何事么?” 孔融率先开口。 袁珣将一张黄麻纸从怀中抽了出来,往桌上一放,冷着脸道:“我军在青州各地的探子先后发来情报,整个青州平原、北海、东莱、千乘、胶东、济南六郡百万黄巾同时异动!” “什么!?” 孔融惊叫一声,探手取过那张黄麻纸,看了再看,不敢置信的说道:“君瑜……你确定么?有没有可能是误报?” 比起有些惊慌失措的孔融,袁珣麾下的幕僚武将倒是平静的多,尤其是黄忠,老神在在的和高览坐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连眼神都没变。 袁珣摇头道:“伯父,侄儿到希望是误报,我手下有一支探马名叫锦衣卫,专门刺探情报,几年来从未有误报的情况,既然锦衣卫发回情报,那就绝对没错,而且即墨方向的锦衣卫连发四份情报示警,说其中以平原,东莱二郡黄巾异动最大!” “东莱?平原?”孔融喃喃自语,眼中全是震惊和恐惧,“那公谐不是危险了!” 公谐便是现任青州刺史,焦和的字。 焦和比孔融更善于清谈,二人在洛阳便是老相识,但是比起孔融带着这时代儒生特有的偏激和迂腐,焦和简直就是朵奇葩。 这人除了清谈,会的更多的居然是巫祝之术!而青州的州治便是东莱郡。 “若君瑜此时发兵,可能救公谐?” 袁珣面容沉重的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这个消息从即墨传过来就花了整整两天,而即墨往黄县沿海岸一路通途,若是黄巾贼有心,在沽水设防,我是过不去的,即便此时过去,只怕黄县也已经陷落了,毕竟这位焦刺史……。” “……”孔融张了张嘴,肩膀都塌了下去,忽然老眼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还有一件事情,因为孔融在,袁珣并没有说,那就是平原国大部分黄巾居然放弃攻打平原,而是南下想着兖州而去! 蹊跷啊! 凭什么放过平原去进攻更为遥远的兖州呢? 这对黄巾有什么好处? 袁珣看了一眼郭嘉和贾诩,二人皆是朝袁珣点了点头,示意袁珣等曹昂和孔融走了再说,所以袁珣也只能将那最让他不敢想的猜测压在了心中。 彼时,整个青州就像是决堤的大河,百万黄巾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第二十六章 进击的海贼 东莱郡治黄县,北临渤海,乃是依山傍水之处,同时此出靠海,渔业发达,捕鱼和煮海制盐成了黄县百姓赖以生存的职业。 东莱太守名为蔡超,字伯起,也是胶水蔡氏的这一代家主,胶水蔡氏在东莱经营数百年,可谓在东莱郡根深蒂固,加上蔡超此人颇有些才能,手下也算是能人辈出,是故东莱郡反而成了青州难得的乐土,黄巾之乱袭扰也算是最少的。 蔡超深知道黄县民生离不开大海,所以定期都要来到海边巡视煮盐作坊和渔民。 东莱郡提供着整个大汉三分之一的盐供应,可谓是大汉的命脉之一,凭借着盐业的发达,东莱郡也算是大汉少有的富庶之地。 今日蔡超照常带着几个随从和一队郡兵来到海边巡视煮盐作坊,看到作坊烟囱那白气升起,闻着煮盐出来那特有的气味,蔡超就感觉无比的满足。 煮海制盐,这是从古至今都在用的方法,所谓的煮盐作坊,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先进,一个土坯房,里面支上一口陶土大锅,将海水源源不断的引入其中,柴薪不断,锅中咕噜噜冒着白气,当将水熬干,露出黄白相间的晶体,再倒入清水将黄色杂质漂去,留下白花花的便是盐。 因为煮海业的繁华,黄县一度成为宫廷用盐的提供之地,只是这几年大汉纷乱不休,十里见匪,各州郡之间商路时断时续,所以也就断了朝廷用盐的供应。 不过,即便是打仗,大家也都需要吃盐巴不是?只要人没死光,东莱的盐业就不会没落。 蔡超从新煮好的大锅中用手指头挑起一小撮白花花的海盐,轻轻放入嘴里,品尝着那咸的发苦的味道,好似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般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朝着那作坊老汉点了点头,随手放了十来个铜子在锅边,权当给了这老盐户的奖励,然后微笑着走出作坊。 清晨,太阳升的还不是很高,映得整片大海波光粼粼,随着浪涛的声音,宛如人间仙境。 这是蔡超最喜欢的景色。 想必那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当年徐福东渡,也许来的便是这黄县? 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同样景色太过美丽便会有一些污浊混迹进来。 那被朝阳烫成金色的海面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乌蒙蒙的东西。 就像是“蓬莱仙境”进了一片蝗虫一般。 因为蔡超忽然停住了脚步,后面的侍从有些不解的问道:“府君,何以驻足?” 蔡超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眯起眼睛手搭凉棚细细观看那群“蝗虫”。 暮然!蔡超眼睛一下瞪得溜圆,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反复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敌……敌袭!!!!” …… 离黄县不远处莫约三十余里的海面上,无数的艨艟黑压压如同海豚迁徙,组成洪荒巨兽一般,在被风吹起鼓囊囊兽皮硬帆的推动下朝着黄县涌来。 为首的是难得一见的一艘二层楼船,这船长越十仗有余,两根巨大的桅杆上是巨幅的风帆,风帆全部漆成土黄色,还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主桅杆上攀着一个黄布包头的大汉,大汉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鼻裤,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背上背着一把大刀,他攀在桅杆之上,手搭凉棚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县,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朝着下面大吼道:“神使!他们发现我们啦!” 在楼船二层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张座椅,座椅钉在甲板上颇为稳当,上面坐着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青年,青年三缕长须,看起来飘逸出尘,他手中拂尘一扬,轻笑一声道:“发现便发现了,还要贫道和他们打招呼不成?恩……倒也不错,管统,打旗语,让兄弟们吼上一嗓子,壮壮咱们的威风!” 桅杆上那大汉闻言哈哈一笑,从腰中取出红白两面小旗,用腿死死盘住桅杆,随后双手持旗挥舞起来。 片刻后,海面上两三百艘艨艟上的黄巾贼们纷纷大喝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开城不杀!否则屠城!” 几百艘艨艟乌蓬上的黄巾贼齐声呐喊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依旧声威震天,黄县海边无数的海鸥全被吓得漫天飞舞! 蔡超听闻那吼声更是面色一白,要知道此时黄巾贼的船队离海岸线尚且还有十余里,可是这整天的吼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再看海面上乌泱泱的船支,想来此番从海上袭来的黄巾贼只怕不下万人! “速速回城!命令紧闭城门!”蔡超大吼一声,转头带着随从郡兵遍向县城跑! 自己整个县城的郡兵不过三千,倘若真被这群黄巾贼破了城,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是……青州刺史焦和此时正在城中啊! 看着安上那些百姓如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奔逃,那神上使也是微笑起来。 管统从桅杆上滑了下来,指着海岸上连绵不绝的盐作坊笑道:“即便攻不下黄县,就岸上这些海盐,若是运到徐州、扬州去,也够咱们吃上许久了。” 神上使微笑道:“贼不走空,既然来了,这黄县自然要拿下来的,我们黄巾在东莱的势力并不大,东莱一直富庶,黄县更是东莱郡治,拿下黄县,咱们也就能够西进与其他人汇合了。” 听闻神上使如此说,管统却是微微欠身道:“上使,属下还是有一事不明。” “讲。”神上使的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 管统呼吸有些急促的问道:“我大兄身陷囹圄,为何我们不直接北上进攻营陵,拿下那袁家小儿和孔老老匹夫的人头,也能救我大兄出魔窟……” 不等管统说完,神上使摇了摇头笑道:“管统,这青州太小了,我们盘踞青州多年,你已经忘了天下英豪辈出……你可知你口中的袁家小儿究竟是谁?” “不过以黄口小儿而已。”管统不屑的瘪嘴道。 神上使呵呵一笑道:“一黄口小儿初到营陵便击退了大渠帅近十万人马并生擒大渠帅?” 管统闻言一滞,犹自嘴硬道:“我那大兄您也不是不知道,一向不善用脑袋,若是比武力还好,许是中了别人奸计,算不得什么……” 神上使微微咧嘴摇头道:“你啊你,若是再如此小觑天下英豪,死期不远矣!” 管统知道,这位神上使若是咧嘴,便是有些生气了,当下赶紧抱拳道歉道:“神上使教训的是。”可是心里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 要知道,管统一直觉得自己不输于自己那族兄的,因为自己那族兄性子直,也颇受神上使的赏识,独领一军盘踞在沂水附近几个城池,可谓是神上使之下第一人。 相比自己那族兄,管统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统领的是即墨的水军…… 水军! 天知道为何神上使当初会在即墨创立一支鸡肋一般的水军呢? 从成军到现在,除了做这位神上使的亲军,护卫在很少上岸的他周围,便是劫掠一翻海边的渔民盐户,可谓是可有可无。 神上使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不要坐井观天,袁家这位少君虽然年纪轻,可是手下的虎贲军从成军自此,从未有一场败绩,即便是董卓的西凉军对他也是束手无策,可谓是天下有数的强军,这位少君更是受封汉室冠军侯,不少人称他为霍骠骑再生! 咱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除了你和管亥将军,基本都是农人组成,战力有几何你心里应该有数,现在连管亥将军都被击败,可想而知这袁君瑜手下军队有多强横。 十万人的大军都被打败了,我们直攻营陵,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那我大兄便不救了么?” 神上使呵呵一笑道:“救!管亥乃我们黄巾大渠帅,当年也是跟过大贤良师的,怎能不救?我这不是救了么?” “啊?” “倘若那简雍说的不错,这黄县城中除了太守蔡超,只怕还有一条大鱼,只要有此二人在手,管亥便能救得。” 眼看船队便要靠岸,管统准备带人冲下船之际,忽然回身问道:“上使真要和那刘玄德合作么?” “合作?”神上使轻笑一声道,“他为官,我为匪,如何合作的了?” “那上使为何还……” “慢些冲,我这便和你好好说说。” 神上使用拂尘搭在管统的肩膀之上,管统好奇之下反而不忙着下船了,神上使从椅子上起身,看着西方笑道:“自大贤良师死后,天下黄巾四分五裂,我带着你们来到青州扎根也有三四年了,若是不动动,黄巾犹如一盘散沙,如何还能撑起黄天盛世? 我们黄巾中也不是没有野心者,如当年的何仪和现在的张飞燕,都是心思不纯之人。 我们蛰伏三年,为的便是一举扛起黄天大旗,只要黄巾之火再次燃烧几州之地,天下黄巾必然再次揭竿而起各地响应。 刘玄德想利用我驱逐袁珣,我何尝不想利用这机会号召天下黄巾再次起事?” 管亥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上使这才任由徐良部进攻兖州?” 神上使点头笑道:“兖州刺史刘岱,有野心无大才,兖州在他手中算是浪费了,倘若我们能拿下兖州,再拿下东莱,彼时便将青州全境夹在中间,让平原和北海狗咬狗便是,最关键的是……刘岱在东郡,而这焦和便在黄县,天助我也啊!” 随着神上使哈哈的笑声,无数的海贼举着武器嚎叫着朝着案上的工坊冲去…… 第二十七章 龙从云 公孙瓒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在知晓公孙越死于阳人之时,勃然大怒之下立马使人写下檄文,列举了袁绍十项大罪。 其中从袁绍辅佐何进之时,擅自招不臣之人入洛,致使丁原火烧孟津,是导致董卓乱政的元凶;还有袁绍私自逃出洛阳,不管君父,致使太傅袁隗和太仆袁基被残杀,再到逼韩馥献出冀州,公孙瓒当然不会写这本是和袁绍的约定,只不过自己被袁绍摆了一道。 其中最恶毒的还是攻击袁绍的出身,说他根本不是袁逢的亲子,而是由袁逢府里奴婢和马夫生的卑贱之人,根本没有资格以袁氏家主之位行事。 至于袁绍知道这檄文内容会不会气得吐血,这根本不在公孙瓒的考虑范围。 为了一战而下,公孙瓒除了接受刘备暗中联合青州黄巾的建议,甚至联系了盘踞在太行山上的黑山贼贼酋张飞燕,亲率六万大军南下沿着渤海湾第一时间切断了邺城和营陵的联系,和张飞燕南北夹击邺城。 同时张飞燕遵从公孙瓒的建议,拍了于毒、白绕、眭固伙同南匈奴单于于夫罗大肆进攻兖州。 一时间大河两岸烽烟四起,整个二袁之争正式进入的白热化。 而公孙瓒表严纲为冀州刺史,为先锋向着邺城方向一路猛攻,意图与张飞燕在邺城之下完成合围,田楷为青州刺史,只身带着百十位白马义从快速沿渤海南下抵达平原与刘备汇合。 虽说盘踞于平原的大部分黄巾军都西进配合黑山贼进攻兖州,可是平原此时也根本算不上太平。 刘备的绥靖政策导致平原国大部分兵力全部龟缩与几个城池之中,虽然他在联系黄巾大乱的第一时间便实行了坚壁清野,可是整个平原本就是青州大郡,散落于城外和山间的大部分村落也根本来不及撤离。 留在平原的黄巾势力开始四下作乱,连平日里只敢打劫一下过往行商的山贼和一些集市与村中混混们都纷纷裹起屎黄色头围子,打着黄巾的名号为祸乡里。 不在城中的村镇集市便遭了兵灾。 田楷一路行来也算不上太平,若不是护卫他的白马义从伯长实在是骁勇善战,可能他根本不能顺利进入平原境内。 那白马义从伯长年纪不大,莫约二十出头,生的唇红齿白相当俊秀,一声虽然身上只是一声白马义从统一的白色战袍加上汉制式扎甲,胯下一不过是一匹花白杂色的匈奴马,可是一杆长枪却是使得出神入化。 就在进入青州境内之时,田楷他们便遇到了一股莫约二三百人的黄巾匪寇偷袭,只见这小将派了六十义从护住田楷,自己挥舞着长枪带着剩余四十余人纵马而出,以小将为首,杀入匪寇之中。 那伯长长枪上下飞舞,如同一条乌龙一般,每每探出总能带走一条人命,出枪角度刁钻,从不拖泥带水,杀人不过一枪,干净利落。 田楷也是自小习武之人,算得上公孙瓒手下大将,可是看着小将那俊秀的武艺,似乎还在自己之上,甚至有时小将出枪之时速度之快让田楷根本看不清楚,一道残影过后,敌人便捂着喉咙倒下。 田楷知道这世上顶级武将是有势的,势是武将武艺高绝的一种标准,就如同吃人多了的猛虎行动之间自有腥风过处。 昔年在辽东,田楷也曾见过一名年岁不大的青年,善使一杆长槊,动起手来一如蛟龙入海,让人心悸不已。 原本田楷想将此人收于账下,可惜此人似乎对辽东辽西公孙家的人皆不太感兴趣,几年之后也没了音讯,似乎叫什么……太史慈来着。 而眼前这年轻伯长,搏杀之时干净利落,也不知是不是田楷错觉,此人长枪到处,竟隐隐有龙吟之声,此势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主公账下竟有此奇人,却不知为何屈居一伯长…… 田楷越看越心惊,不禁问左右义从道:“不知这伯长姓甚名谁?” 左右义从也是老兵,闻言笑道:“回禀方伯,这是我们小赵,名云,字子龙,一身武艺惊世骇俗,他十五便从军,在我们义从里从一小兵干起,已经是义从老兵了。” “这赵子龙如此俊秀的武艺,何以一直不显山不显水,倘若主公得知,必能封一上将。” 老兵闻言点头道:“好教方伯得知,小赵原本性子便平淡,不追名利之事,来参加义从也不过是为了抵抗戎狄,况且小赵这人实在是讲义气,他觉得若是他升了官,我们便没了照拂,是故即便是作战立了大功也不声张,缘此,我等才愿尊他一个年轻人为伯长。” 田楷闻言点点头,扶须叹道:“倒是个好汉子。” 赵云一枪探出,枪尖刺入一个黄巾贼寇的口中,从后脑穿了出来,枪尖一收,那人便软软倒在地上,怀中掉出几件物什。 赵云斜眼瞟了那几样东西一眼,浑身一震,星眸中燃起熊熊大火! 只见那分明是女人被割下的r房和一个婴儿的头骨! 那头骨一定是被火烤过,上面还有些许齿痕,而那r房看来是被这贼寇当做干粮用的! 赵云一声怒喝,如同猛虎入匣一般冲进人群之中,一个黄巾贼挥舞着环刀砍来,只见赵云长枪从上到下狠狠劈在那人脑袋上,枪杆将那人天灵盖打的四分五裂,红白之物如同烟花一般四下溅射。 他探手一把夺过还未倒下尸体手中的环刀,一手长枪,一手环刀,左劈右砍,马蹄过处留下一路七零八落的尸体。 等到赵云迅速将人群杀了个对穿,眼前再无一人,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黄巾贼如同看到鬼一般愣愣的看着浑身浴血的他,见他怒目看来,一个黄巾贼浑身颤抖,手中武器一丢,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怪嚎,转头就跑! “快跑啊!恶鬼啊!” 赵云将手中砍得卷了刃的环刀朝那人用力掷去,霎时间洞穿了那逃跑之人的脊背! 他手中长枪一指,口中怒喝道:“直娘贼!这群狗入的贼子不是人,拿女人小孩儿当干粮!兄弟们,给我杀!莫要走脱一个!” “喝!” 随着那四十余名彪悍的白马义从高喝一声,赵云一拉马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带着背上的赵云卷起一溜风尘再次冲入人群…… 瞬逾之间,那四十义从便在赵云带领下将拦路的三四百贼寇杀得干干净净,如此赵云还不解气,愣是命令义从们将贼寇的头颅割下,挂在管道旁的一颗古树下,更是亲自用长枪在古树赶上写下:“为祸乡里,肆意杀戮,以此为戒!”十二个大字。 田楷看着那巨大古树如同华盖的树冠之上挂着密密麻麻如同硕硕果实的人头随风飘荡,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路前行,田楷不住的打量前方犹自拿着撕下的内襟擦拭脸上血污的赵云,赵云脸上戾气太重,甚至到了生人勿进的程度,这也让原本想和赵云说些什么的田楷有些说不出话。 田楷是公孙瓒亲表的青州刺史,而赵云不过白马义从一任伯长,按说田楷与赵云理应有上下尊卑,可是看着这个下令将贼寇人头挂树的伯长,田楷心中还是有些敬畏。 对,是敬畏。 这是一个绝世猛将,其枪法飘逸诡谲,武艺超绝于世,任在哪方势力里都应是一方上将的人物,却为了自己麾下百余弟兄甘任一介伯长。 按说这样的人应该怜悯正直,可是那满树的人头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田楷,此人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身边之前和田楷搭话那老兵看田楷眼巴巴盯着赵云,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禁尴尬道:“方伯,不是我们小赵性子恶毒,实在是嫉恶如仇看不得百姓受难。” 田楷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颗大树,干笑一声道:“是,赵伯长怜悯百姓,让某家也钦佩的紧。” 二人的商谈终于惊动了一脸冷峻的赵云,他回过头,那满眼的杀意这才慢慢消退,赶忙抱手对田楷道:“方伯恕罪……云刚才应请示方伯后再行动的。” 田楷摆了摆手,故作大方的笑道:“无妨无妨,那祸害百姓的贼子,即便是某家,也要让他们挫骨扬灰的,赵伯长所做大快人心,何罪之有?” 赵云这才叹了口气道:“方伯有所不知,云少年之时常山也曾遭贼寇袭击,云之故乡无人生还……云之所以从军,便是想用手中长枪还这世间一个清明,可是自我从军以来,大汉却是越来越乱了,处处民不聊生……” 田楷纵马与赵云并排,摇头道:“自董卓乱政以来,天下诸侯并起,割据四方,乱世来了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年纪尚轻,需习惯才是啊。” 赵云没接话,沉默片刻后反问道:“方伯乃是世家出身,自小熟读圣贤之书,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田楷真愁和眼前这猛将没有话题,见赵云主动问话,心中也是欣喜不已,赶忙回答道:“子龙但说无妨。” 赵云倒提长枪,浑身浴血,看向远方,问道:“人人都说乱世乃是诸侯互相征伐所致,既然如此,为何我们还要来这青州,在冀州保境安民不好么?” 田楷闻言眼珠一转,说道:“子龙觉得蓟侯如何?” 赵云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蓟侯乃是天下少有的英雄,有他在才使北境安康,幽州不至被乌桓鲜卑等异族蹂躏。”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公孙瓒这人如何?若说没有雄才,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公孙瓒白马将军的大名响彻塞外,他在辽西十几年东征西讨,致使异族不敢南望。 但是此人也绝不是赵云心中的明主,赵云心中的明主应该是怜悯天下百姓,励志清平乱世的人,而公孙瓒在保全幽州的同时,还纵容手下抢掠边境百姓,甚至杀良冒功,这样的事赵云见了不止一次。 何况幽州刺史刘虞乃是天下有名的贤名之人,公孙瓒却因为权力问题一直和刘虞不对付,在赵云看来,这事情实属是公孙瓒理亏。 所以赵云的回答很有技巧。 田楷闻言笑了,说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人心在利,千古道理,袁本初计骗韩馥得了冀州,本就是失德之事,何况此人狼子野心,即便是对于冀州百姓,他的上位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他和蓟侯有杀弟之仇,讨伐他本就是应天之事。” 说着,田楷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道:“青州更是,贼寇肆虐,放心,赶走袁家小儿后,我必定讨伐贼寇,还青州一个安宁。” 赶走袁珣后……? 赵云沉默不语,田楷权当他默认了,微笑一下,带着赵云向前而去,谁知道赵云却再次开口道:“方伯,为了赶走袁家子,便要煽动青州贼乱么?此计,当真是平原相刘玄德所出?” 田楷注意到赵云提起刘玄德三字是呼吸有些急促,转头问道:“子龙和玄德有旧?” 赵云不善说谎,听闻田楷提及,点头道:“昔日在易县时,刘玄德仁义之事确实让云多有佩服,是故与其有些交集,此番而来,原本对与其并肩作战还有期待……” 田楷是从心里欣赏这个青年,听到他说与刘玄德什么并肩作战的事情,心中满不是滋味。 他是只身上任青州,而平原那位本就是主公师弟,平素以宗室身份一直也把什么匡扶汉室挂在嘴边,想来不是能够委身别人之下的人,眼看自己发掘了这么一个绝世猛将,能够和那位身边关张二人匹敌之人,岂能再眼睁睁看着手下心向他人? “恩,玄德仁义不假。”田楷小心的斟酌着语言,开口道:“但玄德是枭雄,绝不是英雄。” 赵云诧异的看了田楷一眼,问道:“这有何区别,还请方伯为云解惑。” 有戏! 田楷心中暗喜,嘴上却道:“子龙还年轻,自然不知其中区别,所谓英雄,可为心中道义牺牲自己,所谓枭雄,可为心中理想牺牲他人,为了拿下青州,牺牲些许百姓在所难免,仁义有时也是有底限的。” 赵云闻言面色一暗,再次沉默不语。 枭雄么? 玄德公,为了匡扶汉室,真的就能不择手段么? 赵云心中失落。 昔年他和刘备在辽西相遇,一个是追随师兄的落魄宗室,一个是白马义从一介小兵,这个小兵也曾为宗室口中昔年孝武、汉武之汉室的强盛,和那颗坚毅不已匡扶汉室的心向往不已。 可是自从从公孙瓒那里听到刘备策动青州百万黄巾暴乱,急攻袁绍袁珣的时候,赵云一度怀疑这是假消息。 今日所见这群吃人的畜生,再加上田楷的话,那个自诩仁义的宗室形象在赵云心中,仿佛塌了一角…… 他迷惘了…… 难道,所有能够荡平乱世的人,踏着的都是百姓的尸体么? 在这群人眼里,百姓,真的只是蝼蚁吗? 赵云握枪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天下难道就真的没有为了百姓而战的明主么? 刘玄德,我来了,我再看看你,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二十八章 被忽略的人 “这么说,所谓神上使,也不过是近两年前来到即墨的?” 袁珣坐在主位上,双手放在桌上轻轻打着节奏,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坐在圆桌靠门位置的管亥。 而管亥经历过饥饿与袁珣恐吓的折磨,精神状态并不是太好。 为了套出管亥口中的情报,袁珣居然真的抓来一头野狼,绑住四肢,在狼头顶开了个口子倒入蜜糖,寻了一处蚁穴,饶有兴趣的邀请管亥看着那头狼在地上翻滚哀嚎。 等到那头野狼七窍之中蚂蚁钻进钻出的时候,这个俊美却犹如魔鬼少年饶有兴趣的在管亥身上扫来扫去,仿佛不是太希望管亥屈服的样子让管亥全身汗毛倒竖。 听到袁珣的话,管亥一个激灵,这才苍白着脸点头道:“对,原本青州黄巾一直遥尊我这个大渠帅,直到管承引荐神上使与我,他还渡海带来了相当多的钱粮武器,若不是这批钱粮武器,我们无法壮大到现在的地步,而后他的计策也很管用,两年内我们从一片散沙发展到了雄踞青州,百万兵卒的地步。” 听到管亥的话,袁珣略略皱眉。 在管亥的话中,有一个关键信息,被袁珣敏锐的捕捉到了。 渡海。 这个自称神上使的人是从海上而来。 “你一直称这厮为神上使,可知道他具体身份?来自哪里?姓甚名谁?” 管亥摇头道:“他一直很神秘,一开始只说是黄巾故人,看在他提供了大批钱粮武器的份上,我才接纳了他,而后他直接带来了大批战船,将我们的大本营移到了琴岛,所以两年前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就是据岛而守躲过了官兵的绞杀。” “青岛?” 袁珣一挑眉。 前世他曾多次去青岛旅游,而且知道青岛就是现在的即墨周围,只是他未想过现在居然有个岛屿便叫做青岛。 管亥闻言摇头道:“并非青岛,而是琴岛,以其岛如琴闻名,这里离即墨并不远,但是孤悬于海上,如果没有水师,很难对我们构成威胁。” 袁珣闻言点头,他一直知道其实这个时代和后世的地理区别很大,比如青州,也就是后世山东,海岸线因为黄河几次改道和气候变暖的原因,几乎并不相同,但倒确实想不到这个时代琴岛也存在。 琴岛乃是礼后世青岛并不远的一座小半岛,很大部分和陆地相连,清末德国殖民澳胶后,把琴岛称作青岛,这才让即墨澳胶一带被称为青岛,后世也把这里称作“小青岛”。 原来汉末琴岛是孤悬于海外的,不过倒也不奇怪,毕竟现在的海岸线远没有后世那般,两千年的时间海岸线起码裸露扩张了十几公里。 不过让袁珣窃喜的是,这样一来,这青州黄巾的中枢位置他算是了解了。 袁珣换了个姿势盯着管亥,问道:“你确定这神上使是我汉人而不是鲜卑、扶余、倭人之类的异族?” 管亥摇了摇头道:“此人不但是汉人,甚至对于我们太平道比我还了解,甚至可以说本就是一个熟读太平道的道人,怎可能是异族?” “恩。” 排除了异族,加上度海而来,袁珣对于这神上使的来历,基本上有了一个推断。 若是不出意外,这身上一定是北方那边派来的人,前世读史的时候,觉得青州不过是乱世之中的战乱之地,袁绍打赢公孙瓒成为北方霸主后,袁谭基本平推了青州,平息了黄巾、驱逐了刘备和公孙瓒的势力,想不到连北方那位也来参了一脚,当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袁珣微微一笑,没有接着问。 可这时,管亥似乎想起什么似得,补充道:“不过据我推测,这神上使应该是昔年天公的弟子,当年天公举事前,曾派了八个神秘的亲传弟子前往四方传道,其中唐周向朝廷告密,连累的马元义惨死,天公这才匆忙举事。 而这八个神秘的亲传弟子除了天公地公人公三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谁,后来只知道八人中有当年的神上使张曼成,告密的唐周,被杀的马元义,颍川的波才,其余四人直至天公殉道也未曾暴露身份,应该是天公留下的后手。” 而袁珣却知道,这也许确实是张角留的后手,可是据他所知的历史来说,张角的这些后手在而后的争霸中并没有起到什么有利于黄巾所谓大业的作用,至少自青州黄巾被袁绍曹操联合剿灭,黑山军归顺曹操之后,正史之中便很少有过黄巾的身影。 不过想想也正常,董卓乱政之后,天下进入群雄割据、相互攻伐的时代,而这一场游戏都是世家之间参与的,脱胎于农民和寒门的黄巾,渐渐已经被时代淘汰被各方势力吸收消化,如投靠了曹操的张燕,投靠了刘备的刘辟龚都,后来的杨奉等等。 而除了死在张角起事的四个亲传弟子,其余四人也应当意识到,如果不攀附于世家军阀,莫说是成就黄天盛世,圆老张角一个梦,就算是生存都成问题。 所以就像是这个神上使一般,可能这四人都成了某些势力下的爪牙了。 就像是这个神上使,如果袁珣猜的没错的话,便是依附在北边那个野心家手下之人,打着的是替青州黄巾实现张角的黄天大愿,实际却是帮助那位染指青州。 袁珣扫了圆桌之上在场一众将领和策士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问完。 郭嘉这才放下酒壶,笑道:“管将军,请问你和北海管氏什么关系?” 此时却见袁珣皱眉打岔道:“郭奉孝,若是再在军议的时候喝酒,你便出去。” 郭嘉一愣,指着袁珣失笑着对戏忠等其他谋士道:“看看,看看,咱们这位主公,用得着某的时候叫师兄,用不着我的时候叫‘郭奉孝’,何其现实,这就是有事郭师兄,无事郭奉孝。” 说完哈哈一笑,可还是将那酒壶随手递给了身后随从。 郭嘉、戏忠和袁珣的关系皆是同门师兄弟,三人之间平素就亲密无比,所以众人倒也未当回事,只不过莞尔一笑了之。 不过随着自冠军草创一路走来,袁珣早已不是当初那少年,而成了一个合格的枭雄。 眼前的少年,终究成长为了老师口中那可以参与逐鹿实现理想的之人。 郭嘉说完,看了上首撇嘴不语的少年一眼,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怀。 喜的是少年终究算是长成了他们想看到的样子,惆怅的却是他们之间终于有了君臣该有的疏离感。 管亥有些脸红,支吾道:“某家确是北海管氏族人,连带着我那族弟管承亦是,同时我还有一个族叔正在辽东,另一位族兄在黄县之中担纲县尉。” 郭嘉点头道:“想不到管将军尽是幼安先生的同族,更是名相管仲的后人。” 管亥面色赤红摇头道:“自我加入黄天之业后,已不在以北海管氏、幼安族侄自居,黄天之业功败垂成发,岂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见袁珣好奇的看着自己,郭嘉才解释道:“幼安先生便是北海管宁,乃是和老师其名的大儒隐士,高风亮节,亦被老师所赞,老师常称与幼安先生神交已久。” 待管亥被周仓带下去休息,袁珣这才环视圆桌围坐的文武道:“情况大致如此,相信大家也猜到了,此次青州黄巾的突然暴乱,乃是平原刘备策动,为的就是让我们无暇在北海彻底扎根。 我叔父和公孙瓒的战火,最终还是烧到了青州,相信公孙瓒的人此时已然进入平原和刘玄德汇合。” 郭嘉点头,起身将袁珣身后一块大木板掀开,里面居然是一张黄河以北州郡的详细舆图,山川河流尽在其中。 他指着冀州接口道:“据我们撒在外面的锦衣卫密探回报,此时公孙瓒檄文起兵南下,冀州渤海一带已然被公孙瓒占领,诸多郡县都投向了公孙瓒,而袁本初为了稳住公孙伯圭,表了公孙伯圭的从弟公孙范为渤海太守,但是效果不大。 同时公孙伯圭策动黑山张飞燕东进进攻邺城,而他以严纲为先锋急攻安平、清河,意图与张飞燕在邺城完成会师。” 说罢,他话锋一转,指着兖州道:“同时北海、平原黄巾联合部分黑山贼,南匈奴残部共计三十余万人西进进攻兖州东郡一代,刘岱应对不及,很是被动,东郡大部分土地已经被黄巾攻陷,而徐州的陶谦也有异动,似乎有意进军兖州和豫州。” 袁珣拄着腮帮子,看着那舆图失笑道:“我那三叔为了灭二叔,这盘棋下的很大啊!” 众人这才点头,虽然北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明面上是公孙瓒和袁绍争霸,而其实各方势力都参与到了其中,而实质上,还是隐隐称霸中原的袁术为了打击袁绍军事联盟集团发动的战争。 “我那三叔一般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亲自下场了。” 虽然整个北方大乱实质上还是二袁之争,可是毕竟大乱的另一个主角公孙瓒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现在袁绍集团还未全面应对,无论从表面还是从实际,袁绍都处于劣势。 倘若袁绍真的败了,那么公孙瓒手握幽州冀州,特别是冀州,势力就会空前暴涨,若是袁术不及时遏制公孙瓒,那么公孙瓒将会成为大麻烦。 而从此时的角度看,袁绍胜利的可能性并不大,而袁术要的便是袁绍以弱势将这场战争拖入相持,这才方便已然占据了淮南的袁术来北边摘果子。 “然唇亡齿寒,倘若袁本初败了,主公只怕也会陷入危险,况且公孙瓒的注意力并不止冀州,刘备本就是公孙瓒留在青州作为拓土的棋子,若是袁本初真的败了,只怕主公在青州落脚的计划就功亏一篑。”荀彧叉手鞠躬行了一礼,微微皱眉慢条斯理道。 袁珣点头道:“唇亡齿寒说得好,咱们的计划本就是大树下面好乘凉,青州乃至北海都不在我手上,此时更应依托我二叔偷偷发展,倘若是谁把这树给我砍了,那么我还真的很为难,诸君有何看法?” 说着,他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现在的难处在于我、我二叔,好像都被人围住动弹不得,我二叔虽手头兵力不多,但是手下文武皆是顶尖,如田丰沮授、审配许攸等,武更是有颜良文丑、张合鞠义,淳于琼之类的人才,而公孙瓒人虽多,但手下可用人才并不多,所以我并不担心,即便困境也只是一时,至少邺城无忧。” 袁珣说的是实话,虽然明面上看公孙瓒六万大军南下,兵力数倍于袁绍,可是袁绍手下文武兼备,软实力可以说和袁术不相上下。 而且兵力少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冀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光光邺城所在的魏郡人口就达到了二十余万户,也就是将近百万人,根本不是只掌握着辽西的公孙瓒可比的,即便是临时征调部队,短时间内也能和公孙瓒的六万大军匹敌。 最关键的是,袁珣知道历史,公孙瓒没打过袁绍,还是袁绍手中没有青州的情况下,现在自己和袁绍暂时为利益共同体,青州部分的压力袁珣理所当然要为袁绍分担,袁绍便更没理由输了。 以黄忠为首武将们对于战略的制定并不在行,所以都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诸位谋臣。 此时,戏忠忽然笑道:“此次袁术策动河北大乱固然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是无论是公孙瓒还是袁绍,好像都忽略了一个人。” “我们?”袁珣指着自己问道。 贾诩闻言轻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戏忠对贾诩点了点头笑道:“主公倒并非是他们忽略的,无论是袁术还是公孙瓒,都不敢轻视主公,就像此次刘备欲和黄巾联合夹攻我们一样,这说明他们还是对我们很是重视。” 袁珣笑道:“我就说,经过讨董,天下谁还敢小觑我们虎贲锐士,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戏忠看着贾诩叉手道:“既然文和已然猜出我之所想,不如文和来说。” 贾诩苦笑道:“志才才思敏捷,诩不及也。” 袁珣没好气的看了贾诩这个整场会议一言不发的人,贾诩就是这样,除非袁珣亲自问计,要不然绝不发言,好像从来不抢谁风头,也谁都不得罪。 “贾老……先生,你来说,莫要过度自谦,本就是会议,人人皆需出力,过度藏拙反而不美。” 袁珣差点没收住一句贾老狗说出口,幸好及时止住话头。 贾诩虽然奇怪的看了袁珣一眼,不知袁珣为何忽然称呼自己老先生,不过他也是四十四岁的人了,同龄人若是愿意,也都可自称一声老夫,倒也没在意,倘若让他知道袁珣想叫的是贾老狗,一定当场撂挑子走人。 士不可辱! 既然主公点明,贾诩也就不好藏拙,叉手道:“其实主公说的也没错,公孙瓒和袁术其实还是小觑了主公,虽然虎贲军战力天下皆知,可是他们也只觉得虎贲军能打,而从未意识到虎贲军能打的背后是新式的战法,新式的装备,和几乎可以颠覆传动军队的战斗意志。” 贾诩说的没错,到现在的虎贲军已然不是单纯的战斗力强了,原本就脱胎于跨时代的训练,加上各兵种的配合,和持续不断的战斗意志战斗思想的灌输,比起同时代的精兵,虎贲军更加类似与近代军队,至少是戚家军那个级别。 此时贾诩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他们真正忽略的却是在张邈那里修生养息的曹操。” 袁珣眉毛一挑,微微眯眼。 贾诩道:“曹孟德此人乃是天下枭雄,手下更是文武兼备,关键是此人除了雄才大略,更是熟读兵法,本身便是极为优秀的统帅,只因没有地盘和手下兵力不多,而被众人忽略。” 袁珣点头道:“我明白了,此战破局之处,便是曹叔父。” 贾诩轻笑道:“然也!” 袁珣笑道:“我这便修书一封,让我二叔专心冀州兵事,我来负责青州战事。乘此机会咱们亦可靖清青州异端,那刘玄德不是喜欢玩驱狼吞虎,让黄巾来直面与我,自己磨刀霍霍朝我后背么?我这便给他找个霸王龙来! 曹子修这几天在做甚,我公务繁忙,也未有时间管他。” 郭嘉笑道:“曹公子此时在营中当了一方里正,学习管理民政的事情。” “让他来见我,我这便让他亲自去豫州请他父亲出山对应兖州贼乱,我可说服我叔父表曹孟德为东郡太守,他不是要地盘么?送他! 只需我那曹叔父使刘备暂时无暇东顾北海,我们便可腾出精力来会会那神上使,这位背后的也是个妙人,我还对着他的地盘流口水呢,他居然先来谋我青州? 呵呵,有趣!等到咱们擒了这神上使,我便让刘玄德做些个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等到袁珣做了定论,分配完任务,戏忠这才拱了拱袁珣,小声问道:“我以为我依然能跟上你的思路,但是你总是让我摸不到头脑,霸王龙是何物?符合刘玄德身份的事情又是什么?” 袁珣笑道:“霸王龙是一种比老虎狮子还厉害的猛兽,至于符合刘玄德身份的事情嘛……” 也不管戏忠怀疑霸王龙是袁珣杜撰的生物,袁珣却是笑而不语。 符合刘玄德身份的事情,自然是刘跑跑嘛!不跑哪里来的蜀汉昭烈帝? 跑不掉的话…… 袁珣眼中冷光一闪。 那就死好了! 第二十九章 两线作战 曹昂牵着战马,腰挎精钢横刀,身着软甲,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倒也显得英姿飒爽。他的相貌更像他与曹稚的亲生母亲刘夫人,清秀俊逸。 这也是曹操时常和别人拿出来开玩笑的事情。 个把月的里长生涯让曹昂看起来比初到袁珣军营时要成熟许多,原本就儒雅大方的他,此时看起来更加的睿智了。 “兄长于我处几个月,我也未能与兄长好好一醉方休,当真是怠慢了兄长。”袁珣将陈到手中的鹿皮背囊取过,递给曹昂,“倘若兄长愿意,此去若是归来,你我二人再好好的喝一场,这是给兄长路上的干粮盘缠,兄长且拿好。” 曹昂接过背囊,看着与那个洛阳的小魔王已然截然不同的袁珣,微笑道:“你我二人情谊宛如亲兄弟,就不要说此等客道话了,此番我在你营地中学到的东西已然足矣受用一生,在此之前,什么‘管理’、什么‘制度’,我却从未听闻,你自小聪颖,果然有一套,你放心,我去送完书信,帮助父亲平了兖州贼乱,还想回来,想和你一起看看你眼中的大同是什么模样,你到时不要嫌弃我叨扰才好。” 袁珣搂了搂这个发小兄弟的肩膀,笑骂道:“你这话说的也忒过生分,你我之间不要说这些,你要来,自管来便是,我随时欢迎你,即便你被你爹赶出来,我这里也是你的家。” 曹昂呸了一声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么?我和我父亲感情好着呢!” 袁珣笑了笑,并未答话,话锋一转道:“此书信太过重要,关系到兖州,青州乃至冀州的局面,千万遗失不得。” 说着,袁珣拍了拍手掌,只见身穿右将军府制式军官吞面铠的太史慈背着宝雕弓,倒提马槊骑着一匹大宛马带着百十来骑手从不远处纵马而来。 显然,太史慈已经加入了袁珣的虎贲军。 “此去陈留需穿越平原和东郡,两处都是贼乱中心,我派子义率领一百夜不收保护你。” 曹昂哪里不知道夜不收人人皆是以一敌十的精锐,五百夜不收是袁珣现在手上仅有的骑兵,还肩负这斥候和尖兵的作用。 他摇头道:“青州大战在即,你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我哪能带夜不收走?夜不收你留下,太史将军武艺盖世,有他一人随我前往陈留即可。” “可是……” 还未等袁珣说完,曹昂大笑打断他道:“我也是自小习武之人,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二人行动反而方便,你放心即是。” 太史慈闻言点头道:“曹公子这样一说也有道理,我和曹公子二人南下,选些小路走也不打紧,以我二人的武力,即便是遇上小股匪寇也不惧,若是遇上敌军大部,打不过总是逃得掉的,主公放心便是。” 袁珣想了想,点头道:“那便你二人同行,子义啊,你需不顾一切代价护住子修,我尚未给你安排职务,这趟回来,我从黄巾降兵中挑出一支精兵,你独领可好?” “谢主公!慈定不辱命!” 太史慈闻言大喜,在马上叉手行礼。 随后几人寒暄几句,曹昂再次向袁珣拜别,这才带着太史慈一抖缰绳朝着平原方向奔去。 袁珣目送曹昂离开,直到曹昂和太史慈身影消失在地平线,这才拉缰绳转头朝着营陵方向走去。 陈到和那百来人的夜不收紧紧护卫在袁珣身后,等走出一截,陈到才开口道:“公子这几天开始整军,是准备东进东莱平寇了吗?” 袁珣微微皱眉,转头对身后的郭嘉问道:“师兄,东莱那边黄巾海寇攻击黄县也打了三天,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么?” 郭嘉丝毫没有形象的骑在一匹黑马之上,嘴里嚼着干薄荷和丁香做的口檀,听到袁珣的话,呸一声将口檀吐掉,从怀中拿出一本竹封皮黄麻纸手记本展开道:“锦衣卫飞鸽传书,说黄县尚在抵抗,但是行事并不是很乐观,城中出了叛徒,烧毁了府库粮草,虽然那个蔡伯起反应还算快,及时清除了叛徒,但是城中面临缺粮的危险,而且当时管承他们海上进攻太过快,黄县并没有时间坚壁清野,导致海寇得了大量的辎重。 孔府君那里已经接到东莱第三封求援信了,这几天正到处找你呢!” 袁珣点了点头,有些踟躇的说道:“那我即刻发兵解了黄县之围?” 郭嘉闻言道:“我们没有水师,即便你解了黄县之围,可是那神上使和管承也可迅速逃到海上,随时可能再次登录攻打黄县,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即便他们不打黄县,包括北海在内沿海多个县城也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袁珣忧虑道:“我就是考虑到这个,这才没有迟迟发兵,比起攻打黄县,我倒觉得应该先打即墨,断了这些海寇的后路。” 郭嘉点头道:“倒也不失于一种方法,不过你可以先听听大家的意思。”说着,郭嘉斜眼瞟了贾诩一眼。 贾诩原本正在神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见郭嘉看来,苦笑了一下。 贾老狗这个人除了有一身绝然于世的才略本领外,对于人际关系的把控也精准的很,在袁珣的整个将军府,最受袁珣信任的人有这么几个,武将乃是他舅父黄忠,袁家家将出身的高览,还有自袁珣发家起就跟随的陈到,还有那个虽显平庸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孔秀。 谋士最受袁珣信任的还是他两个师兄,戏忠戏志才和郭奉孝,可是戏忠才心中有不同的志向,乃在改变这个世道,让寒门和百姓也有堂堂正正的生存空间,所以戏志才谋略虽然不下郭嘉,可是之后却是一心专注于民治,非万不得不参与军略,是将军府第一辅政。 而郭嘉不同,他奇计百出,袁珣的发迹和几场战争几乎都是他参与谋划,可谓是袁珣的谋主,而且郭嘉也善观人心,当初贾诩为自保而向袁隗提的计策便是被郭嘉一眼看穿。 所以若说袁珣是贾诩第一敬畏的人,那么郭嘉排第二他绝对没意见。 见郭嘉看来,贾诩也不好习惯性藏拙,而是抱拳道:“之前在下和文若倒是谈过一些此事,以在下看来,黄县要救,但不能像主公说的这么救。” “哦?”袁珣眉毛一挑,问道:“如何救?” “救人,不救城。” 看着袁珣皱眉,贾诩解释道:“青州靠海,包括泰山、北海、东莱三郡沿海城池不下十余座,若说以海攻之,昌阳显然离即墨更近,而攻击黄县需饶过整个东莱郡,此去有五六百里,主公可想过,这些海寇何以舍近求远进攻黄县?” 袁珣眼中精芒一闪,冷笑道:“黄县乃产盐大县,财粮众多,作为郡治,刺史焦和也在黄县!” 贾诩赞许抚掌道:“然也!焦方伯虽然善清谈,但是亦是朝廷钦定的刺史,位高权重,倘若黄县被破,刺史被俘,即便主公不发兵,孔府君亦会发兵解围,彼时主公即便不去也得去。” 袁珣沉吟片刻道:“文和的意思是这群海寇故意引我去攻打他们?” 贾诩点头道:“非只是引诱主公攻打,更是为了擒下焦刺史以换已向主公投诚的管亥,虽然这神上使才是青州黄巾的实际控制人,但是管亥毕竟是青州大渠帅,乃是青州数百万黄巾名义上的领袖,倘若能够换回管亥,青州黄巾必然士气大振,也让他们能够缓解主公你猛龙过江带来的紧张,可谓是一石二鸟。” 袁珣思忖片刻,点头道:“不仅如此,他们乃是海寇,我们没有水师,他们打不过可以立马撤入海中,随时袭扰我,拖住我……”说着,袁珣眼睛越来越亮,“让我没法西顾,彼时平原刘备便可趁机掏我后路,与贼寇双面夹击于我!” 贾诩看着袁珣一点就通,顺手送上一个马屁:“主公英明,此点我亦未想到。” 袁珣瞥了他一眼,笑道:“得了,以你贾老……文和的脑子,想不到便有怪事了,无需捧我,那我还是进攻即墨便是。” 贾诩到未在意袁珣的称呼,而是摇头道:“今日文若的话倒是很有道理,即便我们进攻即墨,也不过是让那群海寇没了退路,他们攻下黄县,也无需退回即墨。” 袁珣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那神上使给我玩围点打援,我何不就釜底抽薪?省的刘备在我身后磨刀霍霍,我们何不直接攻击平原!” 贾诩闻言摇头道:“平原虽然兵力不多,但是刘备在高唐经营数年,实力不容小觑,凭借我们的力量,若是彼时他和平原、东莱的黄巾联合起来,我们未免顾此失彼得不偿失,文若的意思是震慑刘备,使其不敢东望,再腾出手来解东莱匪患。” 想了想,袁珣问郭嘉道:“公孙瓒那边来了多少人?” 郭嘉翻开手记看了看道:“这几天自渤海方向来的只有一百多人,是刘备亲自迎原城的,似乎是公孙瓒手下大将田楷,不过据渤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后续还有约一万多人正在集结,想来一个月内就要往平原而来。” 袁珣想了想,笑道:“我倒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二人给我参详一下如何?刘备送我一个大礼,我倒不能不还他,要不然显得我很小气似得。 咱们如此……这般……然后这样……那样……你们说可好?” 郭嘉贾诩闻言对视一眼,皆笑道:“可行!” 袁珣点了点头,笑道:“细节问题就靠你们给我查缺补漏了,咱们让他刘备知道,我袁君瑜不是他能够窥探的!” 第三十章 枪槊相交(五千大章 求票) 噗! 寒芒一闪,一个在村中作乱的贼寇胸膛被枪尖洞穿,那贼子眼中还有惊惧,片刻后也没了声息。 赵云单手收回长枪在空中一甩,一流血渍被他甩在地上,他抬眼望去,这是在这个村子作乱的最后一个贼子,三十多人被他带着十几个白马义从杀了个干干净净。 可他心中依旧犹如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般,一双星眸扫视了一眼村中,对着那些簌簌颤抖的百姓朗声道:“平原贼乱,各城池都已坚壁清野,诸位乡亲莫要再在山中生活了,速速收拾行李前往各大城池!” 这时候,一个中年农人畏畏缩缩走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哭道:“我们灵秀村谢过将军救命之恩啊!” 赵云看着整个村子仅剩这中年农人身后十几个人,也不禁叹口气道:“好了,乱世之中苟存性命便已幸运万分,遇上我也算是缘分,不用客道了,赶紧前往大城避难才是啊!” 赵云刚想带人走,便听身后这群百姓爆发了阵阵哭声,他本以为是亲人逝去的悲伤,转头看去,却见这些百姓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 “怎的还不离去,我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之后贼寇再来尔等怎么办?” “将军啊!”那农人跪地哭道,“不是我等不愿离去,这田中粮食刚刚种下,若是失去人照拂,今年没了收成,左右还是个死……我等怎么能离去啊?” 赵云闻言微微一愣,转头向田中那些青绿色才抽穗的藜麦看去,这才深深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块令牌丢在那农人身前:“此乃我的令牌,尔等执此令牌前往最近的县城,便说是我平原郡尉赵子龙让你们去的,让县令分出口粮给你们,我回来时会去那县城查看,若是县令未给你们口粮,我便亲自向其讨要!” 听到这话,那农人这才磕头谢道:“某替灵秀村十余口百姓谢过将军仁慈啊!谢过将军啊!” 随着农人,那些百姓也跟着磕起了头,口中道谢不止。 赵云心中沉重似有什么东西堵得慌,也不理会百姓的道谢,一拉马缰带着十余个白马义从向南急走,走了十余里,才拉住战马。 “小赵……你这是何苦?”赵云身后的中年汉子看着赵云因为连日来奔波带着的些许疲惫,心疼的说道。 “是啊小赵,刘府君既然已经坚壁清野,小赵你何必再四处奔波,剿灭聚拢闲散的百姓呢?平白惹得府君和田方伯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另一个赵云的副手也劝道,“听哥哥一句劝,不如现在折头回平原,和府君与方伯道个歉,以刘府君对你的看重,当不会计较你顶撞他这种小事的。” 听同僚提及刘备,赵云心中一痛,摇头道:“我不懂什么天下大事,我就知道这乱世里受苦的是百姓,故他刘玄德开启贼乱是为了驱逐袁珣迫不得已,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还散落在城外的百姓速速去到城内避祸,能救一人是一人。” 赵云其实还是在赌气。 当日他和田楷去到平原县城,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出城十里相迎,虽然看起来是迎接田楷,可是看到刘备亲切的眼神,赵云知道刘备是来迎接自己的。 等刘备为田楷举行了接风宴,赵云终于逮住机会询问此番策动黄巾动荡是否是刘备所做。 刘备踟躇片刻,还是承认了。 赵云不解问刘备,为何这么做,和平素以仁义自诩的刘玄德不是大相径庭么? 刘备无奈之下说出对袁珣如何忌惮,袁珣手下军队如何厉害,军中文武又是何等人杰? 赵云只听说过袁珣的名号,并未实际接触过袁珣,怎能接受仅仅是忌惮袁珣便能让整个青州陷入黄巾大乱! 要知道青州之前虽然也是黄巾遍地,可是几年来黄巾和官府摩擦之后逐渐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黄巾大多集中在乡野和一些小型的城池中,官府不围剿,黄巾也不动乱攻击大县大郡。 可是刘备这么一闹,青州黄巾开始四处流窜,这些不事生产的贼寇为了筹集粮草辎重只能抢百姓,而刘备在联合黄巾之前已然坚壁清野额,这就苦了那些不在城池之中的村落乡镇,顿时青州之地处处烽烟,犹如人间地狱。 赵云毕竟和刘备有交情,还一度被刘备风度所折服想为刘备效力,他无法力劝刘备放弃和黄巾合作,只能变相的请求刘备让他带着他的一百余骑兵出城在平原收拢散布于乡野的百姓。 原本赵云以为按照刘备的仁义性格,必然会同意,谁知道刘备思略片刻便否认了这一提议。 理由是刘备手上骑兵本就不多,也就只有三百,加上赵云的一百多骑兵是刘备全部骑兵兵力,而最近刘备随时准备突袭北海,根本没时间顾及麾下百姓。 赵云苦苦哀求不得刘备应允,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自己亲军十余人,私自出城。 刘备并未阻拦,只是给赵云送来标注着平原各村落位置的舆图,算得上没怪赵云。 可是从刘备并不怎么好的脸色上来看,显然也不是没有生气。 可是赵云却是满心失落,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宗亲居然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刘备说过赵云太过天真,可是赵云却知道,自己当初学成下山从军,为的就是用一杆长枪保卫乱世之中的百姓,若是失去本心,赵云不知道自己在这军阀互相攻伐的乱世中还有什么意义。 “李三,老魏,莫劝我,舆图拿来!”赵云并不搭话,而是铁青着脸答道。 李三和老魏对视一眼,皆是摇头一叹,从背上竹筒之中拿出羊皮舆图,看了看道:“下个村子在南去五十里。” 赵云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朝着南边奔去,剩余几人都是看了看,还是跟上了赵云。 五十里路对骑兵来说算不得什么,跑了莫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暗的时候,赵云却见不远处火光冲天! 赵云心中一紧,不禁赶紧急急打马狂奔。 片刻后,那着火处渐近,当真是一处村庄,其中更是有惨叫声传来! 赵云纵马入内,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精甲,手持长槊武将打扮的人一槊甩去,正好把一个挥舞镰刀的人脑袋削了下来,而这人身边更是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其中有头戴黄巾的,也有平民百姓。 “好贼子!胆敢屠村,吃我一枪!” 赵云怒啸一声,飞马赶上,双手持枪分心便刺! 那贼将被赵云忽然袭击吓了一跳,微微一愣赵云的长枪已然朝着他喉咙而去。 可那人只是片刻愕然,随后脑袋一歪避开赵云的长枪,长槊一引将长枪架开。 “你干什么?” 赵云怒道:“还敢明知故问,无他!取你狗命尔!” 那将闻言也是大怒,冷笑道:“大言不惭,我倒看看你如何取我性命!” 说着,那将长槊似闪电横扫而来! 赵云横枪挡在胸腹之前,挡住那贼将势大力沉的一槊。 当!! 槊枪相交,赵云只觉双手微麻。 这贼厮好大力! 一经交手,赵云立马察觉到眼前贼将武艺颇高平生仅见,而且伴随着那横扫的一槊,赵云也觉得心尖微悸,好似被一根尖刺刺入。 眼前此人居然是一个有势的顶级猛将! 不过赵云的枪法从来不是以力道取胜,只见他枪杆一斜,卸开长戟,一抖枪尖,枪尖瞬间划出道道残影,朝着那贼将面门罩去。 “来得好!” 当当当……! 贼将大喝一声,不退反进,长槊挥舞,将赵云枪尖尽数接下,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二人交手之时方圆一丈之内好似狂风流动,让后续赶来的白马义从都看呆了。 赵云冷哼一声,忽然枪杆一挑,将那贼将长槊挑开,贼将瞬间中门大开,赵云抓紧机会一枪自腋下刺出,角度刁钻至极。 这一枪刺的又快又狠,贼将瞳孔一缩,格挡已然来不及,只能微微偏身躲避,赵云长枪在他那大甲片的胸甲之上划过,划出一溜火星! 贼将也是吓出一声冷汗,赶忙打马向后错开,长槊横在胸前,喝道:“好功夫,哪里来的汉子,可敢报下名来,我太史慈槊下不留无名亡魂!” 赵云也不急着进攻,冷笑道:“黄巾之中还有你这等高手,倒是让我惊讶,你给我记好了,杀尔者,常山赵子龙!” 那叫太史慈的贼将闻言一愣,皱眉看了看赵云,片刻后却笑道:“本有心解释,但是好久没遇到你这样的高手了,不好好打一架倒是遗憾!” “废话少说!看枪!” 赵云还道贼将消遣与他,怒喝一声,打马逼上,二人又是战做一团,不分上下! 当当当……! “好枪法!好枪法!”太史慈畅快哈哈大笑,随后笑容一收道:“便让你看看我的真本领!” 说着,他长槊架开长枪,忽然大喝一声,长槊开始大开大合,对着赵云又劈又砍! 太史慈是使槊的行家,虽然每一槊都势大力沉,可是偏偏速度极快,急攻之下即便是赵云一时间也只有招架之力。 赵云硬接了太史慈几槊,只觉得双手发麻,虎口隐隐作痛,此人长槊实在了得,一身武艺当不在张三哥之下! 可是赵云毕竟是赵云,他一咬牙,忽然不守直攻,长枪划出道道痕迹,瞬间刺出几十枪,枪尖好似隐隐在空中汇做一道残影,让人根本分不清虚实,而长枪划破空气的声音叽叽不已,好似百十鸟儿同时鸣叫! 太史慈目光一凝,已知这小将武艺不下自己,不敢托大,一面接枪一面打马后退,可是饶是如此,他肩窝无甲之处也是中了一枪,虽然已然卸去力道,可是依旧略略被划破皮肉,顿时血流渗出! 这小将武艺居然还隐隐在自己之上!平生仅见,只怕只有主公那舅父才能与之匹敌! 太史慈拼了拼命阻挡,这才退出战圈,他也算是托大吃了亏,纵马转头就跑,赵云大怒之下打马急追,二人瞬间跑出十余丈距离。 就在此时,只见太史慈不知什么时候从背上取下了大弓,转身对着赵云。 赵云眼睛一瞪,只听弓弦响动,他赶忙挥舞长枪拨打箭矢,哪知那贼将却是使得一手九箭连珠,每次搭三箭,以极快的速度连射三次。 赵云拨打了八支箭,却是在躲不开第九支,只能微微偏头力求躲开那朝着面门射来的第九支箭! 只听当一声,头盔已经被射掉,力道之大,让赵云脑袋一昏,眼前也是阵阵发黑。 莫说是头盔被震飞,他的发髻都被这势大力沉的一箭震散,一头长发随风飞舞。 “哈哈哈哈!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敢追吗?”太史慈捂着肩膀嚣张的大笑道:“你伤我肩膀,我射你一箭,扯平了,不服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这一场交锋,终于还是被太史慈找回了面子。 赵云一甩脑袋,勃然大怒,正当要再次打马追出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住手!” 赵云顺音看去,只见一个个头不高的俊逸青年提着一个鹿皮背囊,身后还有几个孩子,手上还拿着炊饼,正畏惧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这位将军,我等皆是良民,何故无故为难我等?”青年放下背囊,施施然朝着赵云行了一礼。 赵云看此人衣着得体,虽然有些风尘仆仆,但是其言行怎么也不像是贼寇,倒像是哪家世家子弟。 再看那正在包扎肩膀的贼将,一身玄甲,外罩红色战袍,那胸口是大甲片雕饰的兽首,而且刚才贼将以胸甲接了自己一枪,那胸甲上只是有些凹陷痕迹,如此精美坚固的甲胄哪里是黄巾贼能够拥有的? 莫非有误会? 青年说完,犹自有些责怪的看了太史慈一眼道:“子义也是,明知有误会为何不解释,还要胡闹?” 那叫太史慈的汉子讪笑一声,又指着赵云道:“此人前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打,我太史子义自然不是软柿子,陪他玩玩便是……” “胡说……”青年摇头苦笑道,“分明是你技痒,故意不解释的。” 太史慈嘿嘿笑道:“这么说倒也不错,不过这小子武艺比我还高出几分啊!到底是哪里来的!刘玄德手下到听闻有两个义弟武艺颇高,一个红脸的,一个黑脸汉我都见过,这又是谁?” 赵云皱眉道:“你不是黄巾为何残杀百姓!” 太史慈冷笑道:“你几时见我残杀百姓,那明明是贼寇,你以为贼寇都是用刀子的?刀子哪有那么好弄?拿镰刀的便不是贼?好笑!” 那青年也是苦笑行礼道:“将军误会了,我等乃是前往豫州的行人,途径此地发现此地早已被贼寇占领,只活着我身后这几个孩子,子义愤怒之下杀遍贼寇,我武艺稍弱只能护住这几个孩子,倘若不信,将军尽管问我身后的孩子便是。” 赵云愕然的看着那几个躲在青年身后怯怯看着自己的孩童,半响后只能抱拳道:“这……是在下鲁莽了,错把二位英雄当了贼寇,还请二位原谅。” 太史慈嘿嘿一笑道:“无妨无妨,能和你这样的高手交手,也算是好事,你叫赵子龙是?乃是哪方将军,何以带十几个人在旷野流荡?” …… “哦,原来是子龙将军,以子龙将军的身手,投一方势力也能表一上将,却是在青州保境安民,让曹阳佩服。” 误会解除后,天色也晚了,赵云带着十几个白马义从就地驻扎,和曹昂太史慈一起篝火,几人拿出干粮分食,开始闲聊起来。 赵云知道自己身手,眼前二人一个贵气,一个武艺高超,自然不是什么寻常人,赵云自然也没说自己是刘备手下郡尉,只说自己是本地团练,带着私兵保境安民。 而曹昂也没透露真实姓名,几人就这么闲聊起来。 “这位太史将军莫不就是前些年闯荡辽东的游侠太史大侠?” 曹阳赵云没听过,太史慈的大名赵云可是从田楷口中听过不止一次:“太史将军不是效力于孔北海,怎会在此处呢?” 太史慈看了曹昂一眼,笑道:“我哪里效忠孔北海了,当日不过因为孔北海对我母亲有恩,报答他恩情,此番遇得曹公子自东莱返乡,给的护卫钱高些,才接下这活。” 赵云好奇的看了曹昂一眼,问道:“曹公子是豫州人么?不知和奋武将军曹公是何关系?” 曹昂摇头笑道:“曹某可不敢和曹奋武攀亲,不过同姓而已,我家乃是商贾之家,此番至东莱也不过做些盐铁生意,哪知道青州忽然贼乱,家中长辈催得紧,只好雇佣子义护卫返乡。” 赵云点了点头,叹道:“这次青州贼乱,真是民不聊生啊……” 曹昂笑道:“青州有子龙将军这般英雄,想必不久便能靖平。” 赵云巴拉了一下篝火,火光映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叹口气道:“纵是赵某一身武艺,单枪匹马又能怎样?青州之乱不在贼多,而是人心不足而已……” “哦?”曹昂眉毛一挑。 “算了,不说这个。” 曹昂笑道:“也是,喝酒喝酒!” 说着,将酒囊递给赵云,赵云接过酒囊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好酒啊!” 太史慈也喝了一口自己的酒囊,丢给一个白马义从,心中想道,此人武艺高绝,若是投了主公,想必又是一大助力。 心想到此,指着那些熟睡的孤儿,开口道:“我等明日就要启程南下,可是这些孩子却是没了照拂,可否拜托子龙护送至北海营陵?” 赵云一愣道:“平原相刘使君也是仁义之辈,子义大哥为何让我将他们送到营陵?” 太史慈笑道:“我走之时,冠军侯袁君瑜带着董卓之乱中数十万百姓在营陵安家,我看那些百姓都被妥善安置,想必这些孩子到了那里也能被照顾的很好。” 赵云一听袁君瑜,来了兴致,问道:“这么说,那冠军侯是个仁义之人?” 太史慈笑道:“何止仁义?这冠军侯年方十六,当年在颍川也是收拢战乱流民,创立冠军县,让这些流民安居乐业,人人富足,这冠军县相传乃是颍川赋税之最,这次讨董,他又收拢了数十万无家可归的洛阳百姓前往冀州安家,若不是北海突然黄巾暴乱,他也不会来北海,没想到却是困在了北海,不过我走的时候,那营地之中也是井然有序,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在这动乱的青州算得上是王道乐土了。” 赵云闻言眼中一亮,这冠军侯袁珣从来都是从田楷和刘备口中得知,是一个少年枭雄,打仗极为厉害连董卓都忌惮三分,哪知道是这么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相较之下,太史慈口中的袁珣和近日来让他失望不已的刘备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不禁让赵云泛起了万分好奇。 好奇心驱使之下,赵云不禁点头道:“子义大哥放心便是,我定然将这几个孩童送到营陵去。” 顺便也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冠军侯到底是不是如太史慈所说这般让人惊讶。 天下诸侯并起,互相攻伐,大多看中的就是地盘势力,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如袁珣一般心怀百姓疾苦。 赵云并不是说要去投靠袁珣,毕竟他虽然气愤于刘备的冷漠,可是昔日情分依旧,他是个忠义之人,怎能轻易背弃刘备? 可是那份好奇心就是不断催促着赵云去见识一下太史慈口中的王道乐土,这念头一出来就止不住。 去看看而已…… 只是去看看。 第三十一章 按兵不动 刘备是有苦说不出,特别是赵云负气出城收拢流民后。 赵云乃是除关张之后刘备最看重的武将,而且其勇武不下于关张,最关键的是,赵云和张飞不同,类似于时刻冷静的关羽,乃是一个可塑的帅才。 他知道赵云对自己的失望。 其实刘备何尝对自己不失望呢? 可他能怎样? 刘备不能说不是一个仁义的人,但凡有可能,他都不会以百姓为弃子,他哪能不知道黄巾乱起之后对不在各大主城之中的百姓意味着灭顶之灾? 但他更加知道袁珣的恐怖! 毕竟他是待在袁珣身边参加讨董,看着袁珣如何一步步逼走董卓,将关东诸侯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他甚至怀疑洛阳外他们追击董卓差点被吕布打的全军覆没乃是袁珣一场计策!袁珣只怕早就算到讨董会不了了之,天下割据的状态,准备削弱其他人了! 每每想到这里,刘备就不自觉的不寒而栗。 再想想虎贲军的恐怖,刘备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即便是让赵云失望,即便是连关羽和张飞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他没得选择…… “玄德啊,你在想什么?” 田楷的声音把刘备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刘备回神拱手道:“这袁君瑜居然按兵不动,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田楷笑道:“青州大乱,任谁也不可能冷静若厮,那袁家小儿只怕已然方寸大乱。” 这群人包括赵云,根本不知道袁珣的恐怖之处!那是个玩弄人心的家伙,谁方寸大乱刘备都相信,包括公孙瓒在这,说公孙瓒方寸大乱刘备都信,而袁珣……他刘备不信。 田楷看到刘备的神色,嗤笑一声,安慰道:“玄德不必多虑,只要管承和那神上使拿下黄县,以焦和和孔融的关系,孔融必然顶不住压力发兵救援,彼时袁珣只能前往黄县,北海空虚之下还不是任由我们占领?袁珣就算再厉害,没了老巢腹背受敌之下也难有作为。” 刘备点了点头,这场赌局他最大的倚仗便是焦和被俘,袁珣必然发兵救援,这是一个阳谋,孔融和焦和乃是至交,更是天下名士世家大族之人,袁珣客居北海,倘若不救,袁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可是即便如此刘备还是有阵阵不安。 “不知子龙是否回来?” 田楷微笑道:“玄德也莫要怪子龙,子龙此人忠义无双,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不过他不会一直天真的,总会理解玄德你的苦心。” 嘴上这么说,田楷依旧心中希望赵云和刘备的误会一辈子也不要解开,这样他才好将赵云收归麾下。 刘备轻叹一声道:“我哪有资格怪子龙,倘若有选择,某又如何会做此等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想当年我刘玄德也是为了抵抗黄巾起家,如今却落得个通贼的名号……唉……” 田楷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玄德当知,如今再不是当年黄巾之乱,乱世已至,群雄割据,只要能赢,手段只是其次,逐鹿之路上容不得半点妇人之心啊!” 此时,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刘备一见,急忙站起身子。 是简雍。 也是刘备手底下唯一的谋士。 实际上把简雍称之为谋士并不十分贴切,简雍在“谋”一途,并不是十分出色,比起袁珣那豪华的让刘备流口水的谋士团,无论是精于理政的陈群,还是精于算计人心的鬼才郭嘉,或是与军事一途奇计百出的毒士贾诩,更有国士无双的万金油荀彧和戏忠,皆都不是简雍可以比的。 简雍之才,在于“辩”。 简雍原名应该是耿雍,只不过幽州一带的官话耿的发音为“gian(四声)”,听起来和简的发音差不多,简家的先辈便直接将耿姓改成了简。 其实简雍在刘备身边,对于自己在谋略上一点帮不上刘备很是愧疚。 好在刘备对于属下不能不说是一个宽厚人主,虽然心中也对自己麾下没有军略大家心急不已,嘴上犹自还一直安慰着简雍。 他也深知简雍之才绝不在韬略之上,而是生了一张无双辩口,比如此次前往即墨去挑动黄巾大乱,简雍就完成的很是出色。 而简雍另外一个优点便是踏实肯干,任劳任怨。 就如面土背天的太牢老牛一般,将刘备吩咐下去每一个任务都做很好,但也仅仅只能说很好了。 这几天是刘备和田楷驱逐袁珣之策的关键时候,手中实在缺人的刘备不得不让简雍临危受命——让他一直死盯着北海营陵的动静。 刘备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驱逐袁珣了,袁珣手下两万虎贲锐士的实力刘备是见过的,甚至和这些将士们并肩作战过。 即使刘备现在已经是一郡府君,手下人数也超过了两万,还有关张赵云这样的猛将,即使他也拥有了袁珣卖给他的霹雳车和强弩,即使他模仿着夜不收让陈式训练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精锐骑兵“白耳精骑”。 可是面对虎贲军这样一支如同虎群一般的庞然大物时,刘备心底还是会一阵阵发虚。 毕竟从虎贲锐士成军一来,一场场生死大战,一个个让世人瞩目的战绩实在太过辉煌。 “营陵有动静了么?” 面对刘备有些急切的追问,简雍摇了摇头,让刘备很是失望。 有些事,等待的过程才是最让人煎熬的,与其忍受这种煎熬,无论结果的好坏都会让人如释重负。 “营陵一切如常,袁君瑜似乎根本没有救援黄县的准备。” 田楷闻言沉吟道:“没道理啊,即便是袁君瑜沉得住气,那孔文举和青州刺史焦和乃是至交好友,怎有理由按兵不动?此乃阳谋,他二人不可能不上钩!” 刘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方正兄万万莫要小看袁君瑜,此子虽然年轻,却是一个绝世枭雄,若论心机深沉,实乃备平生仅见。 此子自平颍川黄巾伊始再到洛阳抗董之时,几番身处漩涡中心,若是换做他人,早已粉身碎骨,可此子不但没事,反而趁势而起。 即便抛开他本人不论,他手下幕僚有陈长文,荀文若等世家才子,还有戏志才,郭奉孝这种寒门贤士,更有一记葬送徐荣吕布四万联军的贾诩,实在是让人心生寒意啊! 以弟之所见,那袁君瑜只怕早已看穿我等计策,正在苦思破局之策。” 刘备语重心长的对田楷剖析了整个右将军府的幕僚团,生怕作为自己上司的田楷大意轻敌。 在刘备看来,面对袁珣这个量级的对手,拿出一百二十分的重视尚且不能保证完胜,更别说小觑他的,那简直与找死无异。 田楷点了点头,抚须想了想道:“玄德所说有理,狮子搏兔尚且全力而为,愚兄是不会做那轻敌的蠢事的,不过玄德也莫要太过忧虑,我等布下的本就是阳谋,无论是孔文举还是袁君瑜,皆是天下顶级世家中人,对于这些人来说,若是名声败坏,只怕整个手下都会离心离德,这样的代价他们只怕担不起。” 对,刘备和田楷整个计策最为狠辣的一部分便是利用了孔融和焦和的挚友关系和孔袁二人的身份。 若是二人坐视焦和被俘,让天下世家如何看待二人呢? 田楷看刘备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再次安慰道:“既然做了,便不要瞻前顾后,袁君瑜即使再厉害,那也还是个人,我等撒下饵,上不上钩只能看他还有老天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无非见招猜招而已,万不要涨了他人志气才是。” 刘备哪里是常人,忧虑也只是对袁珣太过于忌惮,但是田楷已然说道了这种地步,他再不做出个姿态反倒让人看不起,传将出去更是影响士气。 是故刘备深吸一口气,白净的脸上终于有了坚毅之色,点头道:“方正兄放心,备省得。” “主公,还有一事……雍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时,在旁边的简雍开了口。 刘备拍了拍简雍的肩膀道:“宪和勿要有顾虑,直说便是。” “子龙将军……似乎投敌了……我们散出去的斥候之前在北海平原交界遇到他,他带着手下往北海去了……” “什么?!”田楷一听,惊叫出声,“投谁?黄巾?袁珣?” 刘备眉头一皱,却是摇头道:“不可能!子龙忠义无双,怎可能无故投敌?其中一定有误会,他就没留下只言片语?” 简雍点头道:“他和斥候说是为了履行一个承诺,护送几个孩子去营陵……这理由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田楷皱眉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若派出精兵和玄德你那二弟将其缉拿回来问个究竟!” 刘备微微沉默片刻,再次摇头道:“无需!子龙此人我了解,乃是一个一顶一的好汉子,忠义守信,绝不会无故背弃我们而去……” “可是他可是和你之前……!” 田楷刚想说话,便听道刘备坚定的说道:“我信子龙,他说是护送孤儿就是护送孤儿,子龙此人聪颖,但是性子却直,若是真的背弃我他会明说,绝不会以什么护送孤儿为借口的。方正兄不必担心,我估计他两三日之后便会回来,而且也许他能带来一些情报也说不定。” 畏惧于袁珣手底下那支专门猎杀斥候的骑兵精锐,刘备并没有将自己的斥候散太远,即便是盯着营陵,也只是远远偷窥。 袁珣家底厚,手下有那个让天下诸侯眼红无比的工坊能够变卖军备换取钱粮养活手下队伍,而且袁珣手下光流民就二十几万,再加上前段时间俘虏的黄巾老兵,基本只要袁珣想,随时能再拉起一支两三万的队伍。 即便抛开这些,袁珣后面的地产丰博的冀州,他还能缺军备辎重? 可他刘备不行啊,整个平原郡兵不过两万,战力和虎贲军比天差地别,田楷来的匆忙,也只带来一百白马义从。 公孙瓒正在牟足了劲准备攻打魏郡,一时间哪有多余兵力派来青州? 所以现在手下的每个士兵,对于刘备来说都很珍贵,他才不想还没开打,斥候先被人家杀了个光。 “等,我有预感,子龙不久就会回来,袁珣也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也许等子龙归来的那天,便是我等决出胜负的日子。” 第三十二章 管中窥豹 赵云翻过鹤伴山登高远望,山脚下便是营陵城,营陵背靠的沂水穿城而过,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雄伟,不愧是北海国的郡治所在。 最惹眼的倒也不是营陵城,而是营陵城外沂水河边那连绵二十余里棚户营区,大片的营区规划极为规整,往往千余个木屋组成一个方正的区域,正好一里见方,方圆二十余里被分为无数个方正的区域,让整片棚户区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方正的棚户区间好似是道路,就如棋盘上的经纬线一般。 现在赵云离着那棚户区都还有三十余里,便可清晰看到街道,目测那街道颇宽,只怕能让六架驷马大车并排奔跑。 这棚户区只怕便是那冠军侯袁珣建立的流民营了。 那个太史慈管这叫做流民营?除了没有城墙,整个大营看起来像是一个城市都不过分,而且目测比营陵更大。 现在尚且只是清晨时分,却也可以看到家家户户已然点上炊烟生火做饭,处处透露着让人觉得舒服的烟火气息。 “叔,那便是营陵城?” 怀中那个小孩也许是连夜赶路觉得不舒服,坐在马上颇是不安分,动了动屁股问道。 赵云摸了摸小男孩的总角发髻点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自己身上和手下身上那汉式扎甲。 “脱下甲胄,就地掩埋,三哥你做好标记,咱们走的时候还要把甲胄取回来呢!就地修整一下,我们便进城去。” “好咧!”、 李三答应一声,便看十几人翻身下马开始脱甲胄,李三老魏带着两个人将大家的甲胄收集起来,找了颗被雷劈得漆黑的老树下掩埋妥当,几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带着几个孩童吃了些干粮,这才重新翻身上马。 赵云把自己的长枪挂在得胜钩上,随后怀抱男孩一声令下,十几人策马朝着棚户区飞奔而去。 莫约在官道上走了几里路,赵云耳廓一动,忽然抬起手掌,十几人迅速拉住马缰,马队停在了官道上。 赵云环视四周,敏锐的感觉到周遭有股若有似无的杀气,看着手下兄弟纷纷搭弓或是抽出环刀,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 “周围的弟兄,某家常山赵云,我们乃是行脚的镖客,护送几个孩子去营陵,并没有恶意!” “镖客?十几个人身手敏捷码数精湛,天底下有这样的镖客么?” 一个声音冷冷响起,赵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二十几步一捧灌木丛“站”了起来,赵云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汉子,那汉子脊背上用一张麻绳网裹住,上面插满了杂草枯枝,若不是此人主动站出来,只怕离近了也看不出是个人。 而且赵云自十七岁下山从军一来,在辽西和乌丸鲜卑的异族征战多年,感觉敏锐,换了寻常人打死也不会看出有埋伏。 “赵云是?感觉倒是敏锐,居然还能发现我们!” 那“灌木丛”语罢打了声呼哨,只见道路两边林中同时站起十来个人,树上还有七八个,人人都抬着怪模怪样的弩弓,弩箭泛着寒光对着赵云一行人。 那人随手一解,身后那绑满了杂草的大网便应声落下,露出一声精良的玄黑大甲片铠甲,看着那人脑袋上扣着的碟盔,赵云知道此人只怕便是袁珣手下斥候。 装备还真是精良啊! “别动!动一下射死你们!” 十几柄劲弩瞄准的压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而这些人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让赵云他们胯下马匹都开始躁动不安,纷纷以马蹄绝地,响鼻打个不停。 “若今天不是轮到老子巡逻,营陵的斥候估计便放过你们了,别编了,说,你们是哪方斥候?还是精锐骑兵!” 为首的军士冷冷瞄准赵云,声音更是冷得像冰。 赵云叉手行了一礼,将双手举起示意自己确实没有敌意,温言道:“这位将军误会了,我等确实是护送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来营陵投奔。” 看了看那人身上的铠甲,赵云实在觉得熟悉,略略思忖,心中一动,前夜那个身手能和张三哥一战的太史慈穿的铠甲似乎和他们很像。 这些人铠甲并没有雕饰,除去雕饰外,倒是没什么区别! 太史慈……曹阳……只怕是袁珣军中之人才是。 一时间赵云竟有些后悔放过二人,二人从营陵穿越平原国西去陈留,只怕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应该将二人扣下拷问一翻的。 他心中有了主意,叉手再行了一礼道:“将军可识得太史将军?还有一个青年公子姓曹?” 那军士手中弓弩微微往下放了放狐疑问道:“你怎知道我们太史将军和曹公子?莫不是诈我?” 军士身后的士兵探头低声道:“蛐蛐,只怕此人说的不假,要不然他怎知道曹公子和太史将军独行?” 蛐蛐点点头道:“谨慎些。” 赵云心道一声“果然”,微笑道:“太史慈将军身高莫约七尺半,年龄二十四五,国字脸很硬挺,善使一杆丈八长槊,身手高绝。曹公子稍微矮些,六尺出头,面容儒雅,谈吐有利是也不是?” 蛐蛐眯眼看了看赵云那英俊的面孔,朝后低声道:“你去报告头,我把人带回去。” 随后那夜不收士兵卷舌打了个呼哨,只见林中奔出一匹战马,他收了手中弩箭,翻身上马便朝着营陵飞奔而去。 “这位壮士,北海黄巾肆虐,恕在下不得不谨慎。” 蛐蛐一挥手,手下军士将弩弓微微放低,可还是保持着随时能够射击的状态,赵云微微皱眉,道:“那这位将军如何才能放我们入营陵?” “无他,自缚尔。” “小赵……这!” 赵云抬手止住李三的话,转头道:“自缚,不要吓到孩子。” 李三狠狠剜了蛐蛐一眼,这才带头抽出蹀躞自缚双手。 “得罪了。” 看着众人自缚双手,蛐蛐这才带着一干夜不收招来战马翻身上马,行在赵云他们背后,像赶鸭子一样半护送半押送的朝着营陵走去。 “敢问你们是如何遇到太史将军的?又为何护送这些孩子来营陵?” 听到蛐蛐的话,赵云绑在一起的双手一边拉着缰绳,一边环视那七八个孩童,随后沉声道:“不瞒这位将军,我等确实不是镖客,而是平原本地的团练,几天前平原大肆贼乱,不在主城的村镇便遭了殃,我带着族人四处讨贼,在一个村子里遇到……” 赵云将如何遇到太史慈,如何不打不相识,太史慈又如何拜托自己护送孩童来营陵之事说了一遍。 蛐蛐一听便知这话有真有假,赵云率领的十几个骑士骑术精湛还在自己之上,而且一看便是极为精锐的骑兵,若是团练能有这样的队伍才时间了鬼。 不过听赵云的话,在以太史慈和曹昂的脚程估算,可能性极大,外加上对于太史慈身手和二人相貌的描述,蛐蛐几乎可以肯定那便是太史慈和曹昂。 一行人走了莫约半个多时辰,整个大营豁然出现在眼前,首先看到的便是莫约两千精甲士兵看守着三四万汉子正在开坑荒地,这片荒地并不适于种田,但是比起山地来说,营陵周围也只有这百余亩土地能够耕种了。 “这……” 赵云好奇的看着在那些看守汉子的精甲士兵,他也是老行伍,怎能看出不那些看守士兵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这样的精锐用来做看守? 这些开垦之人又是谁? 仿佛看出了赵云的疑问,蛐蛐转头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我们俘虏围攻营陵的黄巾贼,我家将军下了命令,让他们开山种田。” 赵云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朝廷包括各路诸侯对于黄巾的容忍度很低,祛除战功的因素外,一般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为了不让更多流民百姓从贼,如果是酷烈一点的官吏甚至会采取连坐制,一人从贼,全家被屠。 若猜的不错,这军士口中的将军便是右将军袁珣,比起杀人领功,让这些俘虏们来做些徭役之事,已然算是仁慈之人。 “不过都是穷苦百姓出身,我们也不会苛待他们,你不要看现在是陷阵营的弟兄看着他们,其实他们大部分已然不需要监工了。” “哦?”赵云剑眉一挑,好奇问道:“这是为何?去了监工他们不是逃跑了么?” 蛐蛐冷笑道:“他们一天劳作五个时辰,吃饱穿暖,甚至还有工钱可拿,比起回家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这里简直是他们的乐土,谁愿意跑?想跑的大部分也都是南边有家眷的。” “还有工钱?”赵云惊讶问道。 蛐蛐点头道:“可不是?现在除了咱们这些士兵发饷是钱粮,连洛阳流民们拿的都是工分,就他们拿的是黄澄澄的五铢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恩赐了,将军还允许他们将钱寄回去。要我说,若不是他们干的不错,通通杀了了事!” “寄回去?”赵云更加惊讶,“北海官驿恢复了么?” “沽水以北的恢复了,沽水以南都是黄巾,恢复个屁,这些人也知道黄巾是什么德行,都存着呢!好多人还想参军,想我们打到沽水以南” 这冠军侯好手段啊! 赵云眉毛一挑。 这一手收拢人心极为高明,让这些个黄巾俘虏尝到了甜头,人人都想着能把钱带回家乡去让家里人过点好日子,可是他们当然知道,即便是他们带了钱回去,在黄巾贼遍地的沽水以南,也到不了家里,而且从贼的日子能有这边好? 黄巾贼不事生产,都是以劫掠为生,即便是从贼,那些上层为了保持黄巾的战斗力,也不会让他们过安稳日子。 若是不饿肚子,谁能去攻略更多的城市,劫掠更多粮草? 而被攻下的村镇县城的百姓为了不饿死,也只能从贼变成黄巾。 裹挟百姓的手段不外如是。 那样刀头舔血的日子能比在这边干活吃饱穿暖好?本就是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向往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无非以前是为了世家大户种田,现在为了冠军侯种田而已,有区别么? 如果真的论谁平定黄巾的决心最大,只怕就是眼前这三四万以前是黄巾军的俘虏们! 所以只要袁珣愿意,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四万人的军队! 而且现在还是的佃户!不……应该是低价的佃户,既然是俘虏,大概也收入不会超过寻常世家家里的佃农。 但是对于袁珣来说,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赵云暗皱眉头。 怪不得刘府君对袁珣这么忌惮,人家这一手收拢人心都手段只怕比天下绝大部分的诸侯都要高明百倍。 同时他又暗叹了一口气。 太史慈果然说的没有错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就这对俘虏的应对手段便能看出袁珣此人除了精明无比外,更有真的有一颗仁慈之心。 第三十三章 常山赵子龙1 流民营宽阔的街道上,已然有人开始摆摊经营一些个营生。其他还有卖些个手工制品的,虽然在这聚集了二十多万人的营地之中,这些零零碎碎的生意实在太过稀少。 可是总算让整个营地看起来有了些烟火气,倒真有几分城镇的样子了。 而基本上摆摊做生意的都是那些老冠军县人,洛阳的百姓对于这样的生活还颇为不习惯,更多的是按照各坊正的安排下完善营地基础设施,还有建设水边临时工坊,赚取一种盖了右将军府大印的黄麻纸。 哦,坊正便是之前的里正,而这种黄麻纸叫做工分…… 工分可以换取布料和粮食,一天的劳作下来虽然不多,但是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而老冠军县的人们都是有些家资的,当时转移的时候就准备的很充分,而大部分老冠军县人都有之前参与冠军县建设,基本都有些个技能,此时拿出来造个家具之类的手工品,用之前积攒下来的粮食开个小吃摊位什么的赚取工分不成问题。 最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自从营地建成有人开始在门前做生意后,营陵城内的百姓时不时还会出来买些东西或者以物换物,一时间城外的营地好似成了营陵城的市集,一段时间下来,甚至有营陵城内的商贩来做起了生意。 他们也知道,这“工分”是可以在营陵城里买东西的。 而之前在冠军县卖水盆羊肉的范老九也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水盆羊肉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今天摆摊,自家公子又带着手下那些个将军、先生们出来吃饭,一眼看到了自家的水盆羊肉,欣喜的带着十来个人便走了过来。 范老九赶紧让媳妇张罗清场。 “别别别……九叔你忙你的,给我们拼几个桌子便是。” 袁珣一面和吃水盆羊肉的顾客们打招呼,一面等待着范老九一家拼桌子。 自家的桌子实在不够用,范老九干脆把背后的门板拆了下来,垫了几块青砖做了桌子,这才让袁珣一群人坐了下来。 “这位是谁啊?看着像个贵人!” 有营陵城来闲逛的好事者好奇问邻桌人道。 邻桌人自傲的道:“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咱们的公子!冠军侯!”一听这话显然是个老冠军县人。 听闻这话,来自营陵的百姓齐齐惊呼一声。 那邻桌人狐假虎威的摆了摆手道:“别,坐下吃,咱家公子随和,不愿扰民,你们冲他行个礼便是。” 袁珣坐下,听闻后面的话,接话转头笑骂道:“屁!乐老四闭嘴你,吃完赶紧回你坊间管事!冠军侯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有甚好奇的?我今日微服出来的,别闹得人人皆知,搞得本公子吃不好饭掳了你坊正的职位你可信?” “嘿嘿……”乐老四赔笑一声道,“那不能,我的月末考核坊正里可是第一,公子撸我坊正职位可不是明主。” “少贫嘴,吃你的,等咱们平了黄巾,给我任个县令,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考核掉下来我饶不了你。” 听闻冠军侯说这话,周遭好事人才知道这眼前食客原来也是个官,未来只怕还能做个县君! 不算是小人物啦! 你看看孔北海那女婿羊衜,不也是个营陵县君么? 乐老四很享受周围人的目光,但是毕竟自家小爷在边上呢,颔首示意周边人快吃,自己也端起碗就着胡饼稀里哗啦吃完碗中羊肉,这才一抹嘴对着袁珣鞠躬道:“那卑职便走了,公子您吃好!” “还卑职……”袁珣哭笑不得一摆手道,“滚滚滚……” 袁珣虽说没架子,可是毕竟位高权重,再带上十几个手下将军和谋士往那一坐,周边客人也都吃不好,纷纷草草吃完离开,不一会儿整个摊子便剩下了他们十几个人。 等待人走光,袁珣这才道:“接下来大致的行动计划也就在这里了,大家各司其职便是,叔至,你这边要谨慎一些,你的任务更重,不光要接应,还要带人守住后面城池,诱敌深入,不可大意。” 陈到点了点头迟疑道:“我走了公子你的安危……” 话还没说完,脑袋便被旁边的高览拍了一下,高览笑骂道:“臭小子,你有点志气行不行?怎么一天就知道当个护卫,白给你夜不收的统领。” 黄忠也摇头道:“叔至,莫要如此,大丈夫提三尺剑纵横于世,怎能之着眼眼前,未来你总要独立统领一军的。” “夜不收不是挺好的……”陈到咕哝一下,却见自家师父黄忠虎目一瞪,再也不敢说话。 看到此景,谋士们纷纷低声笑了出来。 袁珣又道:“舅父和高大哥,此战你二人皆是统帅,尤其舅父,刘玄德此人虽然兵少将寡,但手下关张二人皆是万人敌,不可大意。” 黄忠点了点头道:“我虽不虚二人,但此战事关重大,我自然不会大意。” “高大哥,你只需缓行佯攻,等我号令,我令一到,你需尽最大努力速攻,此战关键在你。” 高览抱手道:“公子放心,览必不辱命!” “从之,那些黄巾降卒可用否?” 听到袁珣的话,高顺点了点头道:“回主公,也都是老兵,经过这段时间的劳……改,基本上没有问题,也都是些老兵,虽然战力不如咱们,但是堪堪也够一用。” 袁珣闻言点头道:“够了。” 此时却听陈到说道:“公子,我们把军力拉出去,若是有人来攻,只怕这些降卒不堪大用。”说着,陈到担忧的看了周遭一眼,“此处毕竟不是冠军县,连个城墙都没有,这些降卒又没经过训练,都是些习惯打顺风仗的……” 陈到这么一说,所有的武将都疑惑的看着袁珣。 袁珣笑道:“彼时长文和文若自然会将百姓撤入营陵城中,这些降卒守个城还不是问题,而且我们的战略就是把战场移到北海之外,不是我给你们施加压力,若是战火烧到营陵,便是你们这些做统帅的失职了……长文呢?” 荀彧闻言苦笑一声道:“孔公自我们来后,简直成了甩手太守,把北海政务直接丢给了我们,长文此时只怕在营陵城中忙得不可开交。” 听了这话,戏忠笑着接口道:“那倒是好事,这孔公倒有几分自知之明。”说着他对袁珣道:“此战若是我们成功,只怕整个北海都是我们的了。” 郭嘉笑道:“不止,你们想想,东莱那位焦方伯还不如孔北海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相视一眼,皆哈哈笑了起来。 笑罢,袁珣收了笑容,严肃道:“所以此战十分关键,我们能不能在青州站住脚,就看这一战了。” 说着袁珣忽然想到一句话“诸君,皇国兴废,在此一举!虎虎虎!”随即自嘲一笑。 呸!山本五十六算个屁! 此时,范老九带着妻儿为众人端上水盆羊肉,看着香喷喷的羊肉,袁珣顿时食指大动,一挥手道:“不说了,赶紧吃!九叔!给我上一万茱萸,没辣味不香!从去洛阳我好久没吃这个了。” “哎!来了!公子您想吃尽管吩咐,我给您送官署去都行。” “不必,就这么吃才香!” 范老九给袁珣端去一碗切好的茱萸沫,倚在灶台旁边看着稀里糊涂喝汤吃饼的一群人,心中感到无比的有安全感。 看看,这不下冠军县的城池,又是不满两个月便建好,该过的好日子这不都还在过着么? 遗憾的就是蔡祭酒和那个天仙般的蔡先生走后,官学才开起来,先生也不够,优先让洛阳百姓的孩子入学还需要排队,现在又面临打仗,排到自家孩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要不然自家小子还能像现在在工坊里跟着马矩子和浦大师的那几个小子一样当徒儿。 可惜当他们徒儿是要识字的…… “唉……听见没?” 范老九媳妇儿拱了拱自家男人,小声道:“公子都叫你一声九叔,你和公子说说,咱家小子直接送工坊……” 范老九一听自家媳妇儿的话,老脸一板道:“公子叫我九叔那是公子随和,我们不能没有上下尊卑!此事提也休提!” 范老九媳妇脸一夸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臭老娘们懂个屁!就算我儿子没出息,就和我卖吃食便是,这种事儿传出去,我范老九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别说了!小心伺候着!” 正当袁珣吃的正欢,便听马蹄声响起,转头一看,是一个夜不收骑士。 那骑士纵马而来,翻身下马锤左胸行了个军礼道:“公子,统领,什长让我来传报,一个叫做赵云的人护送几个孩子来营陵,说是太史将军让他来的,但是我们观察此人乃是精锐骑卒出身,不知如何处置!” “噗……!” 袁珣闻言一口汤喷了出去,差点喷了对面的贾诩一身,在贾老狗幽怨的眼神下,他震惊问道:“叫什么?!” 那夜不收也被袁珣反应吓了一跳,愣道:“赵……赵云……!” 袁珣双眼一亮,可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袁珣毕竟不是才穿越了,这些年见过的名将也不老少,包括虓虎吕布,赵云虽然是前世他的偶像,可他的身份毕竟是三十多万人的主君,理智上容不得他太过激动。 按照他的认知,此时赵云应该在公孙瓒手下任事,何以平白无故到了营陵?即便是太史慈让他来的,也是蹊跷的很。 如果这个赵云和历史记载的那个赵云是同一个人,那么便可以排除他是弃了公孙瓒来投靠自己的,况且除了公孙瓒,不还有个刘玄德么? 况且情报显示田楷已然到了平原,只怕赵云是随田楷而来支援刘备的。 那赵云来做什么? 刺探情报? “主公认识此人?”贾诩抹了抹被汤汁溅到的衣服,好奇问道。 袁珣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人乃是异人童贯的弟子,和我师门还有些瓜葛,他身手不下吕布,只怕也只是稍逊舅父,乃是一等一的绝世猛将。” 听到袁珣的话,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征战这么多年,黄忠乃是众人见过武艺最高的将领,吕布排第二,这也是占了同阵营的感情便宜,毕竟黄忠和吕布交手两次互有胜负。 而这个在袁珣口中这个赵云和吕布不相上下,那是什么样的身手? 袁珣话锋一转道:“但据我所知,此人是公孙瓒手下,昔年和刘玄德走得颇近,至于为什么没被公孙瓒重用,我也不得而知。” “此人乃细作?”黄忠面色一沉,抚须冷声道:“某家这便去擒了他来讯问一翻!” “不!”袁珣一摆手,摇头道,“不用,我去见见他,你们吃完便各自忙去,叔至和我去便是,但是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废话!袁珣可是心心念念想收服赵云呢,若是此时把赵云给擒了,以赵云的性格,只怕宁死不屈。 曹操还有放言“不可伤此将性命”的豪气,他袁珣也不能没有只身见赵云的勇气不是? …… 赵云跟着蛐蛐一路进了营地,只见营地间阡陌纵横,整洁大方,而此中百姓也是人人精神饱满,未建完的营地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当众,河边几个硕大的烟囱黑烟直冒,叮当传来巨响。 “哦,那是我们的工坊水锤打铁传来的声音。”蛐蛐看赵云好奇向河边看去,解释道。 赵云点头不语,随着蛐蛐进了城,进城赵云更是震惊,只见主干道上商贩很多叫卖不断,这哪里是什么流民营地,若不是都是低矮的木质棚屋,扎眼望去分明是一个繁华大城。 叫卖声和百姓逛街砍价的声音,此间一副盛世景象,和断壁残垣,处处尸骨,主城一片肃杀的平原国比起来,此间简直就是天堂! 看看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容,哪里是乱世的样子啊! 恍然间,赵云居然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他举起绑住的双手,拍了拍脸,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位将军,这里真的都是洛阳流民么?” 蛐蛐看着繁华的街道,脸上带着会心的笑容,点头道:“大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我们老冠军县的人,少部分是沽水以南逃过来的百姓,林林总总快三十万人了!” “三十万!”赵云震惊道,“那你们粮草能养活这些人么?” 蛐蛐面色微冷,呸了一声骂道:“卖了袁冀州一批军械,换了百万石粮草,现在还算充足,不过也撑不过多长时间,要不然为何明知那不是良田还要垦荒?狗草的刘玄德和黄巾贼,若是没有他们,我们好好种两年地,经两年商,这里又是一个冠军县!要知道当初们我冠军县赋税乃是颍川第一!即便如此,我们百姓一个月还能挣个几贯大钱!” 几贯大钱! 赵云闻言差点晕过去! 要知道,寻常百姓家几贯钱已经是一年吃穿用度了,人家一个月就能挣几贯钱! 这得有多富裕啊! 这是乱世该有的样子么? 即便是号称治下有方的公孙瓒所在的辽西蓟县一代,百姓也不过维持一个饿不死而已,绝对也都吃不饱,尽管如此,辽西百姓对公孙瓒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和这里一比,赵云只觉得什么平原,什么蓟县,就像是乞丐窝似得。 这营陵外生生被袁珣弄得和洛阳似得! 再听蛐蛐骂刘备,没来由的赵云脸上有些发烫…… 同时,赵云也闭上了嘴,可心中却隐隐有了些说不出的感觉。 几人走了一阵,忽然蛐蛐眼睛一亮,赵云顺蛐蛐眼神看去,只见有两个年轻人正坐在路边摊子上吃东西,一个人乃是武人打扮,年纪二十不到,可是隐隐有势。 另一人却是一个细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的不似人间人物,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身穿玄黑色圆领洛服(缺胯袍),头戴白玉莲花束发冠,腰缠镶玉蹀躞,脚踩锦缎靴,气质更是贵不可言。 蛐蛐进去正要行礼,却见那少年对他摆了摆手,笑道:“我陪你们陈统领出来吃东西。” 蛐蛐会意对那武人道:“头,这便是赵云。” 陈到早就经袁珣知会,点了点头道:“带他们进来。”、 蛐蛐这才走出去,拔出匕首割断赵云手上的绳子,带赵云进了摊位。 “赵子龙见过这位将军,见过……” 那华服公子一摆手道:“不必在意我,我不过是陈统领的熟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笑道:“这些孩子怕都饿了……九叔!给点吃食,让这位壮士和这些孩子吃个饱饭!” 果然是他! 袁珣微微眯眼! 常山赵子龙! 第三十四章 常山赵子龙 二(五千四大章 给票~~~) 赵云不明所以的被那华服少年请进了摊子,他的弟兄们也都一个个被松了绑连带着一群孩子被送进了范老九的羊肉摊。 只是在陈到的授意下,夜不收们暂且收缴了赵云他们的马匹武器。 “赵壮士请见谅,刘备和黄巾皆对我们虎视眈眈,各方细作往来营陵,是故我们不得不防,待你们离开之时,他们自然会把你们的武器马匹奉上。” 陈到早就得到了袁珣的示意,是故叉手温言对赵云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赵云心中疑惑自己身份是否依然被知晓,可是看对方彬彬有礼,总不能暴起反抗,只好抱拳道:“那就劳烦这位将军为我等保管马匹兵刃了。” 毕竟外面夜不收兵士的那些个劲弩还在有意无意对着自己,势必人强说的也就是这样了。 “既然陈将军公务繁忙,那这几个孩子便由我接收便是。” 袁珣趁机朝着陈到使了个眼色,人家赵云毕竟不是傻子,十来个人来到营陵,你重兵把守,人家难道没有防备? 袁珣的初衷可是收了赵云的…… 这可是赵云啊! 妥妥的ssr的武将! 那一声自称字的“常山赵子龙”可是响彻了千年! 解释一下,在这个时代,古人谦称名,尊称字,未表谦虚,一般都是自称名的,比如袁珣除了在平头老百姓面前,一般只能自称珣,而不能自称袁君瑜,要不然你就是不尊重他。 反过来说,你在称呼别人的时候,除非是你有意遍地他,只能尊称他的字,从来只有对手称呼袁珣为“袁珣小儿”,倘若谁无冤无仇直呼袁珣大名,那就是要和袁珣结仇了。 所以你这便知道历史上的许攸为啥被许褚一刀砍死了? 官渡之战胜利后,你许攸直呼曹操大名已然是不敬,曹操大度可以不跟你计较,可你张口闭口称呼人家小字,那就是当面说“我是你爸爸”这意思了,这事儿放谁身上乐意? 同理,赵云为啥在战场自报家门都是“常山赵子龙”?也是骂对方“我是你爸爸”。 而这个爱在战场上说“我是你爸爸”的武将,对于后世男孩子简直就是人生的榜样啊,白马银枪,相貌英俊,武艺天下无敌,忠义无双! 可以说在后世,甚至有不喜欢关羽,说关羽好色之类的云云,但是决计没有不喜欢赵云的! 因为他实在是太完美了。 不要否认,有多少人在接触三国无双这样的游戏时,像袁珣一样第一个使用的武将是赵云呢? 帅就完事了! 关键眼前的赵云也的确担得起袁珣心中的模样。 虽然一身布衣,头上也仅仅只是布带裹头,平民打扮。 可那七尺有余的身高,高挑挺拔的身材,刀削斧凿般英俊立体的五官,亮的吓人的眸子,这一切都让袁珣忍不住的欣赏。 袁珣相貌遗传自袁家基因,是故基本不会承认哪个男人比自己帅气,即便是面对被称为“孙郎”的孙策,他也并不觉得有多帅,最多也就是五官俊秀而已,甚至怀疑过历史上说江东有人因为孙策的样貌效死相随的真实性。 上一次承认一个人帅,还是首次见到吕布身披百花战袍头戴紫金束发冠的样子。 而赵云的帅气却不类似袁珣,根不类似吕布。 袁珣的俊美是五官精致,甚至有些男生女相的阴柔,若不是他知晓习武,身材并不消瘦,难免会让第一次见他的人觉得他脂粉气重。 吕布呢,是因为身材太过高大,五官太过立体,阳刚之气太重,那种气质霸绝,见到吕布就如见到一头死盯着你的斑斓猛虎,阳刚猛男不外如是。 而赵云不同,他身材并不十分壮硕,用“高挑匀称”二字形容最好不过,可能因为读过书,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可见儒雅书卷气质,完美的将文和武这两种气质融合,成为儒将合适万分。 如果说着操蛋的穿越能给袁珣带来什么快感,无非是穿三二宝“收集各类ssr,和收集各类美女”。 “貂蝉”便是海棠无疑,已然是自己帐中人,刘彤亦是美人一个,江东二乔无缘得见,昭姬希望有缘能再见,董白……算了,不提她。 在美人一途,袁珣并不缺少。 而武将嘛…… 虽然自己手下武将也不少——壮年当大的黄忠、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东莱太史慈、忠勇若子龙的陈到、还有孔秀、方悦、周仓等一干干将。 但谁会嫌麾下名将多? 自己穿越之时年纪小,关张已然无缘,吕布和自己算是宿敌,而且这养不熟的老虎就不要想了,典韦被曹操收到账下;许褚乃是谯县豪族,不可能来青州,现在遇上赵云,怎么也不能放过才是! 关键算算时间,现在赵云算是才投刘备…… 有机会的! “那就有劳蔡坊正了。” 早已和袁珣打好招呼的陈到对着袁珣稍稍拱手,甩下一句话便带着剩下的夜不收消失。 只留下在摊子上枯坐的赵云一行人,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眼神炙热的贵公子。 袁珣虽有心收赵云,但也不是没防备,自己编了个身份,因为袁氏崛起与汝南上蔡(驻马店),是故取了个假身份“蔡瑜,蔡方正”。 废话,不得不防啊,毕竟赵云现在在刘备的手底下,要是就这么相见,谁知道这个绝世猛将在得知自己就是敌军主君之后来个七进七出的斩首行动?赵云可是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狠角色。 关键赵云到底为何来,袁珣还没搞清楚。 “鄙人姓蔡,单名一个瑜字,字子珣,不才在这营地中担个坊正的职位……哦,就是里正,壮士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街区分割的区域便是一坊。” 袁珣按压住心中的胡思乱想,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热情。 赵云听了拱手微微鞠躬道:“在下见过蔡先生,某姓赵,单名一个云字,字子龙,先生唤我子龙便是。” “那好,听口音,子龙不是青州人?” 赵云眼珠一转,点头道:“确实不是,在下乃冀州常山国人士,黄巾之乱时随父母避祸青州,所以带了一些乡音。” 袁珣微微点头,轻笑道:“这青州乱成这样,也是逼得没办法了,要不然来青州作甚?” 赵云叹了口气道:“是啊,某也未曾料到,张角战败后,居然大部分黄巾贼子撤入青州……现在想想,当初来青州的决定当真失策。” “是啊,蔡某是洛阳人,谁知道董贼临走前一把大火烧了洛阳,要不是蔡某读过些书,此时在这里当个坊正,要不然就活不下去了。” 赵云轻笑一声,试探道:“云观先生衣着谈吐,怕不是寻常人家。” 袁珣微笑点头道:“不才和当朝高乡侯有些血缘。” 高乡侯便是蔡老头了,蔡老头被董卓强征为祭酒后,匆忙走马上任,三日之内从祭酒连升数级,直接坐上了之前卢植的左中郎将的位置,还封了高乡侯。 “那先生为何不随蔡中郎前往长安?” 这赵云果然敏感,言语间都在不断试探袁珣身份,这也怪不得袁珣,袁珣穿越至今快十年了,虽然是个穿越者,可是毕竟是袁家嫡子,自小锦衣玉食,养成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臭毛病,今日他也不知赵云会来,穿了这么一身虽然颜色低调却料子华贵的衣服,任谁看了都会起疑心。 “并不是每一个姓蔡的都认同董卓那套。” 袁珣朝着赵云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赵云只觉眼前的“蔡先生”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之后,倒也平易近人。 片刻后,范老三带着妻儿端着羊肉吃食送上桌,袁珣笑着一挥手道:“诸位想必饿坏了,特别是这些孩子。” 说着,袁珣将一碗羊肉和一张胡饼放到一个怯生生的孩子面前,温言笑道:“吃,这家的水盆羊肉乃是冠军县的老味道,堪称我们这里的一绝,莫说是我,即便是我们君侯也爱时常来光顾。” “冠军侯也常来?”赵云闻言眼睛一亮。 此趟他护送孩童而来,除了来看看太史慈口中人“人间乐土”,最关键的还是想看看太史慈非常推崇的那个“明主”袁珣,这是他心中无比好奇的地方。 其二,袁珣的担心并没有错,赵云还有一个原因,倘若袁珣实在是名不副实,似刘备所描述的是个奸诈阴险之人,赵云不介意顺手杀了这个刘备统一青州最大的敌人。 毕竟袁珣一死,刘备统一青州,青州百姓的日子也要好过些。 “恩。”袁珣点了点头笑道,“不过我们君侯这几日繁忙,已然有很长时间没来过了。” 赵云心中失望,他本以为今天能够偶遇袁珣,想来是不可能了。 “子龙是投奔我们君侯而来?我在将军府倒也认识几个先生,比如长史戏先生,算是说得上话,用不用我帮子龙引荐一番?对了,还不知子龙在何处高就?”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袁珣还是人不知开口问道。 果不其然,赵云摇头道:“某在平原组织了一些地方团练,还保着家乡附近几个村子的平安,倘若投奔冠军侯,恐家乡遭了贼祸。” 随即赵云将如何遇到太史慈,如何和太史慈不打不相识,又如何接受委托护送几个孩子来到营陵的事情说了一遍。 临了,赵云又试探问道:“不知这子义兄在营陵担任何职位?” 袁珣当然不会傻到说太史慈是他的人,要不然他敢保证赵云离开营陵立马调兵追拿太史慈和曹昂,是故笑道:“这太史大侠也算是个传奇了,之前黄巾巨寇管亥围攻营陵,太史大侠刚好自辽东回乡省亲,因为孔北海对太史大侠母亲有恩,太史大侠为报恩请,单枪匹马杀入营陵,又单枪匹马杀出重围去到平原求援,这才求来了我家君侯。 我家君侯顾念恩情本想将太史大侠收归麾下,可惜太史大侠似乎散漫惯了,并未明言接受,而是护送一个陈留富商之子南下回乡,我家君侯只得以宝甲相赠。 不过我估摸着倘若太史大侠回来的话,也就会投了我家君侯。” 听了袁珣这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赵云点了点头。 恩,前后对上,还算是合理。 此时,袁珣看赵云一行已然吃完,这才起身笑道:“走,我家君侯设立了专门收容此类战争孤儿的义学,我这便带你们过去安顿这些孩子。” “义学?”赵云带着手下起身,奇怪问道。 袁珣带着赵云走出摊子,点头笑道:“是啊,这些百姓皆是在战争中失去家园被我家君侯一路收拢而来,里面有不少皆是失去父母的孤儿,百姓尚可以劳换酬养活自己,但总不能看着这些孩子饿死?所以君侯在建起这营寨后,便设立了义学,供这些孤儿吃饱穿暖,还特意召集了一些读书人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和圣人言语。” 赵云闻言心中感叹,什么叫仁义,这下算是略略见识到了。 这乱世之中,能够保证治下安宁不受战乱的诸侯已然被天下推崇,但是又有多少人如刘备一般为了逐鹿天下牺牲百姓的呢? 即便是如此,刘备的名声依然很好,毕竟他真的保证了平原几个治下的县城免受贼患。 但是比起这冠军侯袁珣,这些人便有些相形见绌了。 看看这干净宽阔的街道,看看路上轻松精神的百姓行人,此处哪点有半点流民营寨的样子,说是盛世下的主城亦不过分。 关键还有义学这种收容战争孤儿的地方,这种事情赵云简直是为所未闻。 即便是天下还未崩坏,士族口中还算活得下去的桓帝一朝,真定城中也不乏街边饿殍,哪有人管孤儿啊? 做乞丐要到饭便活,要不到便饿死,有时为了争一个好要饭的地盘,乞丐们还发生火拼死人,莫说是官府,就算是城中百姓都早已见怪不怪。 死了乞丐,官府拉出城去找个乱葬岗一丢了事,谁管你怎么死的? 这里……是赵云见过第一个没有乞儿的地方…… “这么大的城,也该有二十多万近三十万人,不知那冠军侯如何能养得活那么多人呢?”赵云看着街上外来的百姓,还有抬着原木等建筑材料匆匆过街的人好奇问道。 这是赵云最好奇的地方,二十多万人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是数百石,这营寨即使建的再好,也终究只是营寨,并不是城池,而那些荒地也才刚刚开始开垦,即便是现在种上粮食,收获也是两季以后的事情了,而在那种荒地之上,能收获多少还真得看老天赏不赏这些多灾多难的流民们这口饭吃了。 “不瞒子龙说,我亦是一路自冠军县跟随我家君侯来到青州的,原本我们冠军县富足的原因本就是全县民生乃是商途一道……” 袁珣还未说完,赵云便打断道:“全县从事商道?难道贵县不曾有农事?” 这是他不能理解的,在他的印象之中,商道乃是小道,即便是那些大宗的交易如油粮盐铁茶,乃至布料丝绸大多都掌控在本地豪族、世家和官府的手里,百姓能从事的不过是些小买卖罢了。 比如卖草鞋草席的刘备,卖枣的关羽,即便是卖猪羊肉的,都可以称得上本地豪族。 全县从商,若不是油粮盐铁等大生意,想要养活全县人,根本就不可能! 即便是上述命脉生意,冠军县想赖以生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冠军县立县之事不是秘密,要知道县城旁边就是颍川郡治阳翟,更别说颍川本就比邻洛阳了。 洛阳,那可是天下生意的中心地带! 袁珣摇头道:“在此之前确实无有事农,之前冠军县所在颍川乃洛阳东南要到,无论南下荆州还是东去徐州都要经过冠军县,是故我家君侯建立工坊酒厂,以美酒工器陶瓷琉璃,脂粉肥皂等物同行天下,全县除大部分人在工坊等拿月钱干事外,也有部分行商天下,每月收获巨利,养活几万百姓完全不是问题。” 赵云闻言恍然点头,他也不过是少年随着师父读过些经义,主要精力还是在练武之事上,听了袁珣的话,只是知道什么美酒工器、陶瓷琉璃都是获利颇丰的东西,也倒能理解冠军县为何无有农事却富甲天下的原因。 袁珣转了下眼珠,叹了口气道:“原本我家君侯应该北上冀州任一地太守,这些流民也都可以安置,来营陵不过为了解了孔北海之围,哪知道那刘玄德策动黄巾大乱,还无故对我等虎视眈眈,这才围困在营陵,你也看到了,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开始屯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收获那天。 我听人说,君侯常说倘若失败,只求刘玄德能真有仁义之心,好好善待百姓,至于他,大不了打道回府便是。” “蔡公子”无意识随口一件抱怨,竟然让赵云满脸通红起来,想到自己也算是刘备的爪牙,此时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这是最近他听过第二次类似的话了,其他不知道,至少现在看下来,刘备要做到如这冠军侯袁珣一般竭力让百姓吃饱穿暖……很难…… 再说到眼前这“蔡公子”提到冠军侯要北上冀州任太守之事,赵云心中没来由一阵遗憾,他很希望冠军侯能道常山去任太守,从眼前这“蔡公子”口中推断,那冠军侯必然是个治理民生的高手,想必那时候常山也能变得像冠军县一般富足。 倘若是冠军侯早几年去常山任太守,自己何必去投靠公孙瓒呢?彼时在那冠军侯手上做一个小兵,为他保境安民也能充实无比? 即便冠军侯有逐鹿之心,自己也能献上一份力。 随即赵云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摇头把这荒诞的想法甩出脑袋。 他毕竟还是刘备的手下,为了让青州早日和平,他只能选择一心一意击败袁珣。 一个和平的青州,总好过战乱不止的青州不是么? 可是有些想法,自出现,就不可能收回来,那想法虽然被赵云埋在了心底,但是却像是病毒一般肆意在他的心底滋生起来…… 我是不是话多了,但是总想说说 我去,34章我原本想定时发布,手一滑就发出来了…… 算了,发出来就发出来了。 赵云算是我非常喜欢的角色,为了让他的形象丰满一些,忍不住多着墨一些,希望大家会喜欢。 青州篇原本大纲不想写太多,可是写着写着,就发现有太多东西需要写,不管了,随性。 再说一下更新,我这段时间确实忙,关键忙特么的还赚不到钱,这让我头疼的很,所以更新的频率便有一些诡异。 但是码字算是我这个人为数不多的爱好,在我生活出现大变故的时候,更成了我为数不多放松的方式,每当把自己沉浸在小说里的时候,我会非常的放松惬意。 所以我但凡一有时间便会码字更新,太监什么的,大家不用担心。 感谢一直陪着《袁阀》走到现在的朋友们,虽然开头没开好,书的成绩不好,但是能一路看下来的观众也能感受到我写作技巧慢慢随着这故事的推进成熟起来。 每当我能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并且慢慢从自己不满意到写的畅快的时候,我都会很高兴。 感谢你们一直陪着我鼓励我。 感谢你们每一条书评,无论好坏。 我心底还是有个小小的梦想,当有一天我书真的火了,能养家糊口,老子直接辞职了……比起管理一个公司,费尽头脑创业,还是写书适合我。 不过也只是梦想,不管是书还是工作,总要努力的,好不容易从我们家老爷子那几亿“同胞”中脱颖而出,不能留遗憾不是么? 共勉!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最近操蛋的生活总有些话想说,又不能说给妻儿,还好有你们,还好有《袁阀》。 再次感谢。 第三十四章 国士无双 义学其实离摊子其实并不远,为了保证孤儿们的安全,义学甚至直接设在了沂水边上,旁边是另一处陷阵营看守下黄巾俘虏正在开垦播种的屯田所在。 赵云在袁珣的指导下看着远处冒着黑烟工坊,听着叮叮当当水锤锻钢的声音,看着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规模扩大的工地,看着那些虽然被着甲士兵看守,却在田中干的起劲的黄巾俘虏们,这一切对于赵云来说都很新奇,甚至让他好似好奇宝宝一般。 “不知冠军侯是否是要在此扎根?”赵云半好奇半试探的问道。 虽然这营陵下的“城池”名为营寨,可是那干净宽敞的街道,虽然低矮却也规整的木质棚屋,还有这些慢慢有些形状的田地,似乎都在预示着这群来自天南地北无家可归的人群们正在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建设。 刘备的初衷便是将袁珣驱逐去青州,既然袁珣想在北海扎根,那么他和刘备便是天然的敌人。 袁珣微微一挑眉,无奈笑道:“这不都是黄巾贼和刘玄德逼得?要不然我们和君侯一起去地大物博的冀州他不香么?……我的意思是岂非幸事?” 赵云闻言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人家袁珣来北海,确实就是打着为孔融解黄巾之围来的,倘若袁珣真的有意回冀州,那么刘备只怕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了。 不过现在谈袁珣是有意来此扎根准备割据还是单纯为了帮孔融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整个青州都乱成了一锅粥,这场青州之主的争霸,只看谁成功而已。 自古成王败寇不外如是,可怜的永远是百姓罢了。 袁珣带着一群人路过黄巾俘虏屯田所在,却听不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田埂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护住头面在地上翻滚,而陷阵营甲士的皮鞭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只是不住的大声说着什么。 周边黄巾纷纷放下手中正在播种的稷米和粟米种子放入腰间的竹篓内,想要围过去为那年轻人解围,却又被拔出钢刀的陷阵营士兵逼退回去。 袁珣好奇之下,脚步一顿往那边走去。 靠近才听到那在地上翻滚的年轻人一面惨叫,一面高喊着“种小麦!莫要种粟米!种小麦!哎哟……!种小……” “卓校尉,怎么了这是?” 带队的卓姓校尉听身后有人问话,皱眉刚想转身呵斥,只见身后的华服少年颇为眼熟。 “见过……” 他是高顺的亲信之一,也是七百陷阵营中的一个伯长,自然是见过袁珣,思略片刻后面色大变,正要行礼之时却见袁珣背对赵云对他挤眉弄眼连连摆手。 卓校尉微愣一下才会意,尽量以平淡的语气道:“此人捣乱,我略施惩戒。” 袁珣在胸前对卓校尉伸了伸大拇指,这才道:“卓校尉不识在下,在下倒是见过卓校尉,某乃蔡瑜,现任一坊正,不如卓校尉让弟兄们暂且停手,让我询问一番?” 赵云在袁珣背后面色古怪,心道此子也太胡闹了,仗着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坊正,居然对军队之事横加干涉,世家子的游手好闲多管闲事显露无疑,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能当个坊正只怕也是因为是陈留蔡氏子弟了。 卓校尉被袁珣一口一个“在下”弄得浑身别扭,可惜袁珣始终是主君,即便是胡闹,他一个校尉敢阻止么? 只怕是自家统领高顺来了才行,毕竟以高顺那臭脾气,袁珣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停手!” 随着卓校尉一声令下,袁珣施施然走到那瘦弱青年身边蹲下,只看此人身材瘦弱,破衣烂衫,但是那包裹发髻布料却是一尘不染,刚才护住头面护的只怕也是这缁撮? “没死?” 那人还在护着头脸,此时听得有人询问,这才茫然抬起头,一时间又痛的龇牙咧嘴,根本顾不得回答袁珣的话。 年轻人只怕是被打惯了,揉了揉身上被鞭打的地方,看到眼前华服公子,赶忙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朝着袁珣叉手行礼道:“泛耸见过这位公子……嘶……” 这些黄巾俘虏陷阵营的军士也看管了近一个多月,有吃有喝还有些许钱拿的情况下倒也未曾出现过叛逃等情况,是故刚才即便是打人,兵士手下也留了几分力道。 这年轻人被打了几鞭子,倒真只是皮外伤。 要知道陷阵营本就是袁珣规定能够在战场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精锐重步兵,甲胄都是按照宋代步人甲制造的,除了传统两档铠外,还加了肩甲,臂甲,胫甲,裙甲护档一应俱全,因为胸甲等经过大甲片的优化,重量要比历史上的步人甲轻一些,但是也达到了近四十八斤。 穿上以后连眼睛都只露一条缝,在行军途中袁珣也调拨了大量骡马车为陷阵营运送铠甲,加上粮草,两千人的陷阵营上阵杀敌,需要几乎等量的轻步兵为他们运送辎重铠甲,可谓是花巨资打造。 这两千多陷阵营士兵打造出来,花费的钱几乎能再造一支夜不收了。 所以陷阵营军士都是老兵之中挑出来身材高大的精锐,你想想,若是他们认真打,怕是不到十鞭子,这青年就要一命呜呼。 “范怂?你家老爷子取名还真有水平……” 听到这个名字,袁珣忍不住吐槽起来,引得包括赵云在内身边人的忍俊不禁。 泛耸听了这话,一张满是灰尘的脸涨得通红,强编导:“吾乃泛水之泛,泰山耸立之耸!” 看到泛耸头上那很是看重的淄撮,加上谈吐,袁珣好奇问道:“读过书?” 泛耸很是自傲的点了点头,说道:“吾家有传学,也是定陶世家出身。” “我听过自称范蠡后人的顺阳范氏,你们这定陶泛氏我倒未曾听过。” 范蠡之后,范氏中人不显其名,有汉一朝也只有范增,还有之前的桓帝年间的范滂,但此人乃是当时的世人领袖,可以说是第一次党锢之祸的导火索,但也未曾任什么高官,关键范滂是汝南人,并不是顺阳人。 所以此定陶泛氏难道和顺阳范氏有什么联系么? “公子莫听这小子胡扯,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裤子都穿不起的泥腿子,哪里来的什么世家!” 此时,黄巾俘虏中有人笑道,引起一片哄笑。 “就是!吾便是和他同乡之人,他爹和他一样,读过两本酸书,便自称什么世家子弟,他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整天拿个破麦子忽悠别人耕种,这小子更绝,为了吃饱饭自己入了黄巾,还曾想忽悠管渠帅,却被渠帅赶打出来!” 听到后面人的起哄,泛耸涨红脸怒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井蛙哪晓天穹之阔?我祖乃是成帝年间黄门侍郎泛捷泛胜之!” 说着,泛耸似乎想要证明什么,转向袁珣急切道:“公子可曾听说过?” 袁珣愣了愣,摇了摇头。 拜托,成帝乃是西汉末年的皇帝,距今两百多年了,成帝期间一个黄门侍郎谁知道啊? 泛耸想了想,又急急问道:“公子难道不曾读过《汉书》?” 《汉书》乃是班固所着史书,当朝读书人必读的读物,和弟弟班超班定远一样,班固也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人物。 袁珣自然读过。 见袁珣点头,泛耸道:“那公子难道不曾读到艺文篇中的《泛胜之书》?” 袁珣又是一愣,不禁老脸一红,《汉书》他确实读过,可是着重读的也只是西汉史和战争史,艺文篇属于记载西汉工农业的,他没怎么看。 不过此人既然这么说,说明他说的也不似假话。 “过来谈。”说着,袁珣朝好奇不已的赵云微微叉手欠身道:“请子龙给我些时间。” 赵云此时也被这事儿整得很是好奇,闻言点了点头。 袁珣将泛耸带到田边坐下,找士兵要来水囊丢给泛耸,好奇问道:“恕在下无知,这艺文篇确实少有涉及,泛兄即是名臣之后,何以沦落至此?” 泛耸接过水囊灌了一口,见眼前华服公子平易近人,倒也打开了话匣,他无奈一笑道:“非是我沦落,而是先祖从事本就不是什么能够升官发财的活,而先祖因为功劳封爵成丘亭侯后,对社稷失望,一心从事农事,也定下家训应将《泛胜之书》发扬光大,所以我家虽是官宦之后,却代代从农,几代之后也就真的成了农人,到了我这一代,早就没了田产,抱着一本《泛胜之书》也没了用处,为了填饱肚子,只能从贼……” 说到这,泛耸眼眶一红:“”可笑我泛氏世代研究农事,我爹却是饿死在家中……” 嚯!这大情怀! 袁珣眉毛一挑,但是从字里行间他听出来了,这泛耸先祖泛胜之只怕是个农学大家,而《泛胜之书》也是一本记载农学技艺的典籍。 袁珣猜的没错,《泛胜之书》的确是农学典籍,而且还是中国古代四大农书之一和历史上第一本农书! 即便是后世人人听过的《齐民要术》,贾思勰撰写的部分很多都是研究自《泛胜之书》。 不过因为后来天灾人祸王朝更迭之下,大部分篇章遗失,导致两篇十八章的《泛胜之书》只能在《齐民要术》一窥部分。 不过即便如此,在后人的还原下,《泛胜之书》的部分技艺后世都还在用。 既然是诸子百家农家中人,袁珣也好奇道:“泛兄何以刚才让大家种小麦而非粟米,要知小麦和粟米熟期重合,脱壳碾磨极为不便,成本很高,关键是小麦不抗旱啊……” 这个时代人主粮并不如后世一般是水稻和小麦,而是以米稷,粟米,藜米为主,辅以大豆大麦等杂粮。 水稻在扬州江东一代水多的地方才多有种植,因为太过依赖土地水源,外加上产量不高,北方并不多见。 小麦产期虽短,但春麦春种秋收和栗米重合,加上这时代小麦品种问题,抗旱性和后世无法比。 再加上脱壳不便、碾磨成本高,如果如粟米等一样直接煮吃,口感又不佳;面粉有,但是并不普及,只有上层世家贵族作为高级菜肴才有,比如配着水盆羊肉的汤饼。 泛耸傲然一笑道:“公子不知,这些个问题我先祖二百年前便解决了,要不然先祖怎能因为功劳被封亭侯?当年先祖任轻车使者在三辅重粮三年,使其一年两熟,年年丰收,靠的就是小麦,即便是脱壳碾磨不便,也让三辅百姓吃饱了肚子!” “什么?!”袁珣豁然一惊,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泛耸,愣愣道:“意思令祖泛胜之已经解决了小麦产期与栗米重合,还有耐旱等问题?” 别说泛耸了,就算连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赵云都被袁珣吓了一跳。 不怪袁珣如此激动,他穿越过来快十年了,早已习惯桌上主食乃是粟米(小米),就是如此,他喜欢范老九家水盆羊肉很大原因便是因为有面饼可吃。 他也曾疑惑过,到现在为止小麦已然有千年的种植历史,但作为后世北方主食的小麦为何就没在东汉推广,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小麦只有春麦,虽然生长周期几乎是粟米的一半,但是因为也很依赖水源,加之加工成本高,所以才一直没能取代粟米成为这时代人百姓的主食。 三辅便是关中平原,作为华夏人的根基,千百年来无数王朝的发源地,关中土地虽然肥沃,但是也是春旱夏旱的,对于现在的小麦根本不适合种植! 他一个文科生,并不是学农业的,也只道估计后世小麦是千百年间不断粮种优化的结果,也就断了小麦种植的念头,老老实实种粟米。 这才让袁珣对美洲执念那么深,对安南占城执念那么深。 现在有个人来告诉他,小麦可以大规模种植,而且还克服了惧旱的缺点,这不得不让他震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小麦产量和粟米一样,可是一年两熟便是粟米产量的一倍! 一倍!那能养活多少人? 正在袁珣震惊的时候,被袁珣吓一跳刚缓过神的泛耸又给袁珣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只见他嘟囔道:“而且经我泛家多年培育的麦种,可亩产两石!” “什么?!!!” 这时候不但是袁珣惊叫出声,就连赵云都叫了出来! 亩产两石! 这是什么概念?折合后世计重便是二百四十多斤! 这时代的粟米一年亩产超过一石便算是丰收,一石八九斗便是好田才能产出,两石已然可以像朝廷报祥瑞!一个太平年,寻常田,风调雨顺一般亩产不过九斗! 晚清《彭山县志》记载了一次丰收:“普粮亩产三石有余,丰田四石”。 要知道,晚清玉米土豆等已然传入中国,所谓普粮就是加上五谷外加玉米土豆红薯等的统称。 即便清朝度量单位比现在大,但是四石也不过四百九十余斤!晚清人口多少?四万万! 这泛家……简直就是三国版的袁隆平啊! 袁珣眼珠子都有些泛红,他一把抓住泛耸的衣襟,恶狠狠问道:“你没骗我?若是骗我,把你千刀万剐!” “蔡先生……蔡先生……莫激动……莫激动……” 赵云看泛耸脸都被吓白了,因为被袁珣几乎提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舌头都吐了出来,赶紧一把抓住袁珣的手大声劝到。 “骗人是小狗……”泛耸被袁珣松开后,傲然答道,“我泛家百年来忍辱负重,就为了培育小麦良种,我父亲宁愿饿死都不远吃家里的粮种,我要是骗你,那就是对不起我泛家!” “可敢立军令状?!” 这是泛耸的家族荣耀,泛耸自然不肯退让,胸口一挺道:“有何不敢?!” “好!我便……不,我之后便把你引荐到冠军侯处,若是正如你所说,你泛家包括你,便是功在千秋,代代国士无双!”袁珣面容肃穆道。“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办完事后便将你带到将军府!” 说罢,袁珣带着赵云快步往义学之处所去。 若是泛耸没有骗人,对于袁珣……不,对这时代整个华夏都是一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亲的重要! 亩产两石,一年两熟的小麦,能养活多少人啊! 如果再加上引入占城稻,引入玉米、土豆番薯等高产作物,十几年后,只怕袁珣治下就会进入人口爆炸红利期! 整个华夏民族会提前两千年去除饿肚子的烦恼! 想到这,袁珣连呼吸都有些颤抖,如果……如果这个泛耸能够优化占城稻,玉米,土豆番薯等作物呢? 经历了此事,袁珣再没有心思带着赵云见识自己治下,恨不得赶紧转头去见那泛耸,鉴别一下他的真伪…… 他心中十分忐忑,只怕泛耸是个冒牌货。 只怕那时候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一路胡思乱想,片刻后袁珣带着赵云一行终于来到了义学。 赵云看到义学也颇为满意,其中孩童玩闹的玩闹,读书的读书,各个悠然自得,比起大多数有爹有娘的孩子还幸福。 心中自然也对袁珣治下多了几分佩服。 “子龙兄也看到,我确实有急事在身,子龙之后即可离去,你等马匹武器自有人奉还。” 袁珣再顾不得赵云了,匆匆抛下一句话,几乎是小跑着往泛耸之处而去。 “这蔡公子,也倒是个妙人,为个农学还能如此激动,不过亩产两石的小麦确实有些唬人,那人只怕也是欺世盗名之徒。” 望着袁珣离去的背影,李三嗤笑一声。 赵云静静凝视着袁珣渐远的背影,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此少年只怕不止是里正这般简单的人物,不过此地即便是一里正也那么重视农学,可见冠军侯的确是个行王道的仁义君子……” 会是他么? 赵云沉默片刻,说道:“走,把孩子送进去,我们也快点回平原,大战在即,不要耽误。” …… 现在莫说是赵云,即便是刘备直接投降了,也不能让袁珣分心。 袁珣小心跑回耕田附近,直接向泛耸亮明了身份。 “我便是袁珣。” 卓校尉听自家主君亮明身份,也是率先锤左胸行军礼:“卓越带陷阵营将士五百,见过君侯!” “见过君侯!” 哗啦一声,五百陷阵营军士整齐的朝着袁珣行礼。 这阵仗吓了在场黄巾一跳,赶忙纷纷跪下朝着袁珣磕头。 袁珣朝着卓校尉摆了摆手,死盯着手足无措的泛耸道:“所以我告诉你,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当以国士待你,高官厚禄不吝,让你泛氏达到从未有过的荣誉,若是你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我会把你千刀万剐,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说的……是真是假!” 眼前原本自称蔡里正的少年忽然变成了冠军侯,这也吓了泛耸一跳,可是听了袁珣的话,泛家二百年来的荣誉浮上心头,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泛家的机会。 他昂起胸沉声道:“我以泛家二百年来的声誉,先祖泛胜之的声誉发誓,此时有真无假,君侯且依我之策实行两季,若是小麦没有达到两亩产,君侯尽可将我五马分尸!” 呼…… 袁珣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有些发红,脱下外披的丝绸长袍披在泛耸身上,微笑道:“唤我主公便是。” 泛耸大喜,单膝跪地抱拳道:“泛耸见过主公!” 袁珣点点头虚扶他起身,笑道:“国士无双,功在千秋,若是两季之后小麦亩产一石八斗以上,我会亲自送匾额给你泛家。” 说着,袁珣问道:“不知泛兄你的字……” 总不能老实范怂范怂的叫人家……不礼貌…… 泛耸脸一红,嗫嚅道:“不瞒主公,我未及冠父亲便去世,还无人为我取字……” 袁珣想了想,郑重的看着范怂道:“我为你取一字可好?” 泛耸喜道:“谢主公赐字!” 袁珣什么身份?袁家嫡长子!天下仲姓嫡长子给他一个平头百姓取字,还不够他牛逼? “你名耸,乃取高山矗立之意,但高处不胜寒,还需不骄不躁砥砺前行,你看‘隆平’二字可好?此乃伟人同字,请你不要辜负这字……” 袁珣说的很郑重。 第三十四章 国士无双 义学其实离摊子其实并不远,为了保证孤儿们的安全,义学甚至直接设在了沂水边上,旁边是另一处陷阵营看守下黄巾俘虏正在开垦播种的屯田所在。 赵云在袁珣的指导下看着远处冒着黑烟工坊,听着叮叮当当水锤锻钢的声音,看着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规模扩大的工地,看着那些虽然被着甲士兵看守,却在田中干的起劲的黄巾俘虏们,这一切对于赵云来说都很新奇,甚至让他好似好奇宝宝一般。 “不知冠军侯是否是要在此扎根?”赵云半好奇半试探的问道。 虽然这营陵下的“城池”名为营寨,可是那干净宽敞的街道,虽然低矮却也规整的木质棚屋,还有这些慢慢有些形状的田地,似乎都在预示着这群来自天南地北无家可归的人群们正在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建设。 刘备的初衷便是将袁珣驱逐去青州,既然袁珣想在北海扎根,那么他和刘备便是天然的敌人。 袁珣微微一挑眉,无奈笑道:“这不都是黄巾贼和刘玄德逼得?要不然我们和君侯一起去地大物博的冀州他不香么?……我的意思是岂非幸事?” 赵云闻言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人家袁珣来北海,确实就是打着为孔融解黄巾之围来的,倘若袁珣真的有意回冀州,那么刘备只怕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了。 不过现在谈袁珣是有意来此扎根准备割据还是单纯为了帮孔融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整个青州都乱成了一锅粥,这场青州之主的争霸,只看谁成功而已。 自古成王败寇不外如是,可怜的永远是百姓罢了。 袁珣带着一群人路过黄巾俘虏屯田所在,却听不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田埂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护住头面在地上翻滚,而陷阵营甲士的皮鞭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只是不住的大声说着什么。 周边黄巾纷纷放下手中正在播种的稷米和粟米种子放入腰间的竹篓内,想要围过去为那年轻人解围,却又被拔出钢刀的陷阵营士兵逼退回去。 袁珣好奇之下,脚步一顿往那边走去。 靠近才听到那在地上翻滚的年轻人一面惨叫,一面高喊着“种小麦!莫要种粟米!种小麦!哎哟……!种小……” “卓校尉,怎么了这是?” 带队的卓姓校尉听身后有人问话,皱眉刚想转身呵斥,只见身后的华服少年颇为眼熟。 “见过……” 他是高顺的亲信之一,也是七百陷阵营中的一个伯长,自然是见过袁珣,思略片刻后面色大变,正要行礼之时却见袁珣背对赵云对他挤眉弄眼连连摆手。 卓校尉微愣一下才会意,尽量以平淡的语气道:“此人捣乱,我略施惩戒。” 袁珣在胸前对卓校尉伸了伸大拇指,这才道:“卓校尉不识在下,在下倒是见过卓校尉,某乃蔡珣,现任一坊正,不如卓校尉让弟兄们暂且停手,让我询问一番?” 赵云在袁珣背后面色古怪,心道此子也太胡闹了,仗着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坊正,居然对军队之事横加干涉,世家子的游手好闲多管闲事显露无疑,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能当个坊正只怕也是因为是陈留蔡氏子弟了。 卓校尉被袁珣一口一个“在下”弄得浑身别扭,可惜袁珣始终是主君,即便是胡闹,他一个校尉能干阻止么? 只怕是自家统领高顺来了才行,毕竟以高顺那臭脾气,袁珣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停手!” 随着卓校尉一声令下,袁珣施施然走到那瘦弱青年身边蹲下,只看此人身材瘦弱,破衣烂衫,但是那包裹发髻布料却是一尘不染,刚才护住头面护的只怕也是这缁撮? “没死?” 那人还在护着头脸,此时听得有人询问,这才茫然抬起头,一时间又痛的龇牙咧嘴,根本顾不得回答袁珣的话。 年轻人只怕是被打惯了,肉肉身上被鞭打的地方,看到眼前华服公子,赶忙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朝着袁珣叉手行礼道:“泛耸见过这位公子……嘶……” 这些黄巾俘虏陷阵营的军士也看管了近一个多月,有吃有喝还有些许钱拿的情况下倒也未曾出现过叛逃等情况,是故刚才即便是打人,手下也留了几分力道。 这年轻人被打了几鞭子,倒真只是皮外伤。 要知道陷阵营本就是袁珣规定能够在战场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精锐重步兵,甲胄都是按照宋代步人甲制造的,除了传统两档铠外,还加了肩甲,臂甲,胫甲,裙甲护档一应俱全,因为胸甲等经过大甲片的优化,重量要比历史上的步人甲轻一些,但是也达到了近四十八斤。 穿上以后连眼睛都只露一条缝,在行军途中袁珣也调拨了打量骡马车为陷阵营运送铠甲,加上粮草,两千人的陷阵营上阵杀敌,需要几乎等量的轻步兵为他们运送辎重铠甲,可谓是花巨资打造。 这两千多陷阵营士兵打造出来,花费的钱几乎能再造一支夜不收了。 所以陷阵营军士都是老兵之中挑出来身材高大的精锐,你想想,若是他们认真打,怕是不到十鞭子,这青年就要一命呜呼。 “范怂?你家老爷子取名还真有水平……” 听到这个名字,袁珣人不追吐槽,也引起包括赵云在内身边人的忍俊不禁。 泛耸听了这话,一张满是灰尘的脸涨得通红,强编导:“吾乃泛水之泛,泰山耸立之耸!” 看到泛耸头上那很是看重的淄撮,加上谈吐,袁珣好奇问道:“读过书?” 泛耸很是自傲的点了点头,说道:“吾家有传学,也是定陶世家出身。” “我听过自称范蠡后人的顺阳范氏,你们这定陶泛氏我倒未曾听过。” 范蠡之后,范氏中人不显其名,有汉一朝也只有范增,还有之前的桓帝年间的范滂,但此人乃是当时的世人领袖,可以说是第一次党锢之祸的导火索,但也未曾任什么高官,关键范滂是汝南人,并不是顺阳人。 所以此定陶泛氏难道和顺阳范氏有什么联系么? “公子莫听这小子胡扯,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裤子都穿不起的泥腿子,哪里来的什么世家!” 此时,黄巾俘虏中有人笑道,引起一片哄笑。 “就是!吾便是和他同乡之人,他爹和他一样,读过两本酸书,便自称什么世家子弟,他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整天拿个破麦子忽悠别人耕种,这小子更绝,为了吃饱饭自己入了黄巾,还曾想忽悠管渠帅,却被渠帅赶打出来!” 听到后面人的起哄,泛耸涨红脸怒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井蛙哪晓天穹之扩?我祖乃是成帝年间黄门侍郎泛捷泛胜之!” 说着,泛耸似乎想要证明什么,转向袁珣急切道:“公子可曾听说过?” 袁珣愣了愣,摇了摇头。 拜托,成帝乃是西汉末年的皇帝,距今两百多年了,成帝期间一个黄门侍郎谁知道啊? 泛耸想了想,又急急问道:“公子难道不曾读过《汉书》?” 《汉书》乃是班固所着史书,当朝读书人必读的读物,和弟弟班定远一样,班固也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人物。 袁珣自然读过。 见袁珣点头,泛耸道:“那公子难道不曾读到艺文篇中的《泛胜之书》?” 袁珣又是一愣,不禁老脸一红,《汉书》他确实读过,可是着重读的也只是西汉史和战争史,艺文篇属于记载西汉工农业的,他没怎么看。 不过此人既然这么说,说明他说的也不似假话。 “过来谈。”说着,袁珣朝好奇不已的赵云微微叉手欠身道:“请子龙给我些时间。” 赵云此时也被这事儿整得很是好奇,闻言点了点头。 袁珣将泛耸带到田边坐下,找士兵要来水囊丢给泛耸,好奇问道:“恕在下无知,这艺文篇确实少有涉及,泛兄即是名臣之后,何以沦落至此?” 泛耸接过水囊灌了一口,见眼前华服公子平易近人,倒也打开了话匣,他无奈一笑道:“非是我沦落,而是先祖从事本就不是什么能够升官发财的活,而先祖因为功劳封爵成丘亭侯后,对社稷失望,一心从事农事,也定下家训应将《泛胜之书》发扬光大,所以我家虽是官宦之后,却代代从农,几代之后也就真的成了农人,到了我这一代,早就没了田产,抱着一本《泛胜之书》也没了用处,为了填饱肚子,只能从贼……” 说到这,泛耸眼眶一红:“”可笑我泛氏世代研究农事,我爹却是饿死在家中……” 嚯!这大情怀! 袁珣眉毛一挑,但是从字里行间他听出来了,这泛耸先祖泛胜之只怕是个农学大家,而《泛胜之书》也是一本记载农学技艺的典籍。 袁珣猜的没错,《泛胜之书》的确是农学典籍,而且还是中国古代四大农书之一和历史上第一本农书! 即便是后世人人听过的《齐民要术》,贾思勰撰写的部分很多都是研究自《泛胜之书》。 不过因为后来天灾人祸王朝更迭之下,大部分篇章遗失,导致两篇十八章的《泛胜之书》只能在《齐民要术》一窥部分。 不过即便如此,在后人的还原下,《泛胜之书》的部分技艺后世关中都还在用。 既然是农家中人,袁珣也好奇道:“泛兄何以刚才让大家种小麦而非粟米,要知小麦和粟米熟期重合,脱壳碾磨极为不便,成本很高,关键是小麦不抗旱啊……” 这个时代人主粮并不如后世一般是水稻和小麦,而是以米稷,粟米,藜米为主,辅以大豆大麦等杂粮。 水稻在扬州江东一代水多的地方才多有种植,因为太过依赖土地水源,外加上产量不高,北方并不多见。 小麦产期虽短,但春麦春种秋收和栗米重合,加上这时代小麦品种问题,抗旱性和后世无法比。 再加上脱壳不便、碾磨成本高,如果如粟米等一样直接煮吃,口感又不佳,面粉有,但是并不普及,只有上层世家贵族作为高级菜肴才有,比如配着水盆羊肉的汤饼。 泛耸傲然一笑道:“公子不知,这问题我先祖二百年前便解决了,要不然先祖怎能因为功劳被封亭侯?当年先祖任轻车使者在三辅重粮三年,使其一年两熟,年年丰收,靠的就是小麦,即便是脱壳碾磨不便,也让三辅百姓吃饱了肚子!” “什么?!”袁珣豁然一惊,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泛耸,愣愣道:“意思令祖泛胜之已经解决了小麦产期与栗米重合,还有耐旱等问题?” 别说泛耸了,就算连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赵云都被袁珣吓了一跳。 不怪袁珣如此激动,他穿越过来快十年了,早已习惯桌上主食乃是粟米(小米),就是如此,他喜欢范老九家水盆羊肉很大原因便是因为有面饼可吃。 他也曾疑惑过,到现在为止小麦已然有千年的种植历史,但作为后世北方主食的小麦为何就没在东汉推广,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小麦只有春麦,虽然生长周期几乎是粟米的一半,但是因为也很依赖水源,加之加工成本高,所以才一直没能取代粟米成为这时代人百姓的主食。 三辅便是关中平原,作为华夏人的根基,千百年来无数王朝的发源地,关中土地虽然肥沃,但是也是春旱夏旱的,对于现在的小麦根本不适合种植! 他一个文科生,并不是学农业的,也只道估计后世小麦是千百年间不断粮种优化的结果,也就断了小麦种植,老老实实种粟米。 这才让袁珣对美洲执念那么深,对安南占城执念那么深。 现在有个人来告诉他,小麦可以大规模种植,而且还克服了惧旱的缺点,这不得不让他震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小麦产量和粟米一样,可是一年两熟便是粟米产量的一倍! 一倍!那能养活多少人? 正在袁珣震惊的时候,被袁珣吓一跳刚缓过神的泛耸又给袁珣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只见他嘟囔道:“而且经我泛家多年培育的麦种,可亩产两石!” “什么?!!!” 这时候不但是袁珣惊叫出声,就连赵云都叫了出来! 亩产两石! 这是什么概念?折合后世计重便是二百四十多斤! 这时代的粟米一年亩产超过一石便算是丰收,一石八九斗便是好田才能产出,两石已然可以像朝廷报祥瑞!一个太平年,寻常田,风调雨顺一般亩产不过九斗! 晚清《彭山县志》记载了一次丰收:“普粮亩产三石有余,丰田四石”。 要知道,晚清玉米土豆等已然传入中国,所谓普粮就是加上五谷外加玉米土豆红薯等的统称。 即便清朝度量单位比现在大,但是四石也不过四百九十余斤!晚清人口多少?四万万! 这泛家……简直就是后世解决了数十亿人吃饭问题的那位神农啊! 袁珣眼珠子都有些泛红,他一把抓住泛耸的衣襟,恶狠狠问道:“你没骗我?若是骗我,把你千刀万剐!” “蔡先生……蔡先生……莫激动……莫激动……” 赵云看泛耸脸都被吓白了,因为被袁珣几乎提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舌头都吐了出来,赶紧一把抓住袁珣的手大声劝到。 “我何必骗你……”泛耸被袁珣松开后,傲然答道,“我泛家百年来忍辱负重,就为了培育小麦良种,我父亲宁愿饿死都不远吃家里的粮种,我要是骗你,那就是对不起我泛家!” “可敢立军令状?!” 这是泛耸的家族荣耀,泛耸自然不肯退让,胸口一挺道:“有何不敢?!” “好!我便……不,我之后便把你引荐到冠军侯处,若是正如你所说,你泛家包括你,便是功在千秋,代代国士无双!”袁珣面容肃穆道。“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办完事后便将你带到将军府!” 说罢,袁珣带着赵云快步往义学之处所去。 若是泛耸没有骗人,对于袁珣……不,对这时代整个华夏都是一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亲的重要! 亩产两石,一年两熟的小麦,能养活多少人啊! 如果再加上引入占城稻,引入玉米、土豆番薯等高产作物,十几年后,只怕袁珣治下就会进入人口爆炸红利期! 整个华夏民族会提前两千年去除饿肚子的烦恼! 想到这,袁珣连呼吸都有些颤抖,如果……如果这个泛耸能够优化占城稻,玉米,土豆番薯等作物呢? 经历了此事,袁珣再没有心思带着赵云见识自己治下,恨不得赶紧转头去见那泛耸,鉴别一下他的真伪…… 他心中十分忐忑,只怕泛耸是个冒牌货。 只怕那时候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一路胡思乱想,片刻后袁珣带着赵云一行终于来到了义学。 赵云看到义学也颇为满意,其中孩童玩闹的玩闹,读书的读书,各个悠然自得,比起大多数有爹有娘的孩子还幸福。 心中自然也对袁珣治下多了几分佩服。 “子龙兄也看到,我确实有急事在身,子龙之后即可离去,你等马匹武器自有人奉还。” 袁珣再顾不得赵云了,匆匆抛下一句话,几乎是小跑着往泛耸之处而去。 “这蔡公子,也倒是个妙人,为个农学还能如此激动,不过亩产两石的小麦确实有些唬人,那人只怕也是欺世盗名之徒。” 望着袁珣离去的背影,李三嗤笑一声。 赵云静静凝视着袁珣渐远的背影,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此少年只怕不止是里正这般简单的人物,不过此地即便是一里正也那么重视农学,可见冠军侯的确是个行王道的仁义君子……” 会是他么? 赵云沉默片刻,说道:“走,把孩子送进去,我们也快点回平原,大战在即,不要耽误。” …… 现在莫说是赵云,即便是刘备直接投降了,也不能让袁珣分心。 袁珣小心跑回耕田附近,直接向泛耸亮明了身份。 “我便是袁珣。” 卓校尉听自家主君亮明身份,也是率先锤左胸行军礼:“卓越带陷阵营将士五百,见过君侯!” “见过君侯!” 哗啦一声,五百陷阵营军士整齐的朝着袁珣行礼。 这阵仗吓了在场黄巾一跳,赶忙纷纷跪下朝着袁珣磕头。 袁珣朝着卓校尉摆了摆手,死盯着手足无措的泛耸道:“所以我告诉你,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当以国士待你,高官厚禄不吝,让你泛氏达到从未有过的荣誉,若是你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我会把你千刀万剐,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说的……是真是假!” 眼前原本自称蔡里正的少年忽然变成了冠军侯,这也吓了泛耸一跳,可是听了袁珣的话,泛家二百年来的荣誉浮上心头,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泛家的机会。 他昂起胸沉声道:“我以泛家二百年来的声誉,先祖泛胜之的声誉发誓,此时有真无假,君侯且依我之策实行两季,若是小麦没有达到两亩产,君侯尽可将我五马分尸!” 呼…… 袁珣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有些发红,脱下外披的丝绸长袍披在泛耸身上,微笑道:“唤我主公便是。” 泛耸大喜,单膝跪地抱拳道:“泛耸见过主公!” 袁珣点点头虚扶他起身,笑道:“国士无双,功在千秋,若是两季之后小麦亩产一石八斗以上,我会亲自送匾额给你泛家。” 这,才是应该国士待之的人。 第三十五章 袁郎来了不纳粮 事分两头,赵云离去后的第二天,整个将军府就像是一台全力开动的机器,首先便是陈到亲自率领三百夜不收朝着黄县赶去。 现在袁珣整体的形式其实很不利,在黄县的锦衣卫不断传来情报,说作为东莱郡治的黄县虽然还有五六千郡兵,可是面对一万多凶残的黄巾海匪的进攻,抵抗的还是十分的吃力。 因为在黄巾进攻的第一时间,便遣细作将府库粮草兵器等物质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在蔡超的全力的捉拿绞杀之下,城中黄巾细作算是被清缴,可是府库被烧这种事情还是让黄县守军士气大落。 因为此次进攻的黄巾海匪直接通报天下,束起神上使大旗,让原本匪患并不算太严重的东莱瞬间处处黄巾暴起,各县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导致整个东莱郡治下十多个县只能各自为战,根本抽调不出军队赶往郡治援助。 而乘船而来的黄巾贼们却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最为蹊跷的是,这些黄巾贼居然动用了五台霹雳车,这五台霹雳车也让黄县守军吃尽了苦头。 袁珣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牙都要咬碎了! 刘备为了策动黄巾暴乱,还真是下了血本啊!霹雳车自问世引起各家诸侯争相采购开始,就成了各家诸侯手中战略武器级压箱底的攻城器械,没想到底子本就不厚的刘备居然舍得从自己本不多的霹雳车中直接送了黄巾五台! 总之,潜入黄县的锦衣卫连发三封飞鸽传书汇集起来就一句话——黄县危,请速救! 于是在计划制定后的第二天,郭嘉便被任命为军师祭酒,协助陈到执行黄县计划。 军师祭酒是个啥?众人听了也是一脸懵,袁珣也未详细解释。 但据袁珣私下向郭嘉说,祭酒肯定便是首席的意思。 信你个鬼! 郭嘉听后暗暗瘪嘴,就袁珣那“有事找郭嘉,没事不鸟他”的鸟性子,这军师祭酒只怕也就是个军师助理! 其实郭嘉心中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郭嘉从来不是也军法战阵见长,在水镜书院,如果论排兵布阵,徐庶才是此中大家,他郭嘉的水平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小师弟庞统和小小师弟袁珣。 郭嘉学的和袁珣其实一样,那就是识人。 其实从某些角度来看,谋略的核心还是识人,洞察人心,洞察人性,以其做基础来制定相应的谋略在郭嘉看来才是王道。 所以他才会如此积极的提携袁珣谋士体系中的“后辈”——贾诩。 那家伙实在是太低调了,实际上若论谋略,无论是谋略还是排兵布阵,郭嘉都对贾诩有所佩服。 不过外表放荡不羁,内心敏感至极的郭嘉有一项引以为傲的技能,那就是对情报和时机的把握。 仿佛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郭嘉洞悉,并抓住时机制定谋策。 正是这样,袁珣才将整个锦衣卫系统交到了郭嘉手上。 而此次行动没有锦衣卫的配合不可能。 袁珣现在的局面并不太好,黄县被攻击,管,刘备就在背后捅刀子,不管,名声什么的都要不成了,最关键不管的话,黄巾占据东莱郡,还是会和刘备左右夹击袁珣。 而破局的整个关键,便是郭嘉指挥的锦衣卫和陈到手下三百夜不收! “祭酒,我只带三百人,去面对黄县万余黄巾,是不是有些以卵碰石了……” 因为时间紧急,袁珣并没有给陈到下达具体的指令,而是破天荒的将郭嘉排到了军中,这是陈到第一次带兵独立执行任务,虽然出于对袁珣和郭嘉的信任,但是想到自己即将以三百兵去面对一万多黄巾海匪,还有可能要遭遇到全东莱的黄巾贼围攻,陈到还是不寒而栗。 “我们此次去,并不是要打败管承和那所谓的神上使,而是要拖住他们。” 因为要抢时间的原因,原本坐惯了商行出品那只有轻微颠簸马车的郭嘉只能被迫营业骑马赶路,搞得他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此时见陈到询问,郭嘉只能强打精神为陈到解惑。 听到只是拖住黄巾海匪,陈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即便是拖住管承,仅凭我们三百人也怕不够的。” 郭嘉叹了口气道:“此次回去,你要和我学些兵法,君瑜对你的期望是独领一军的帅才,而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更不是一个亲卫保镖。” 陈到闻言面色一红。 郭嘉耐心的解释道:“刘备的计策很好,好一招攻敌之所必救,他知道孔北海没办法看着焦和身陷囫囵无动于衷,那么君瑜便不得不发兵救援黄县。我们一直走的都是精兵策略,虽然战力绝佳,可是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兵力不到,所以没有办法两线作战。 若想解了黄县之围,没有两万士兵是不可能的,如此营陵兵力必然空虚,刘备就可趁机断了我们的后路,即便杀不了君瑜,我们也只能抛下百姓带着残兵逃回冀州。 可是渤海一地现在基本都在公孙瓒的控制下,一旦我们失去了营陵,就成了瓮中之鳖。” 即便是陈到不识兵法,可是听到郭嘉分析出刘备这招打蛇七寸的计策,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郭嘉轻笑一声道:“我们当初都小瞧了这个高唐县尉出身的宗亲了,不过即便他计策再高,总有迹可寻,叔至,你要知道天下再高明的谋策也纵有破绽,而我们便是抓住破绽的人,君瑜和你说过,破局之处在于我等前往黄县这支兵马,一旦我们成功,刘备的这盘棋,也就下不下去了。” 陈到闻言精神一振。 郭嘉在起伏的马背上敲了敲酸痛的腰杆,冷笑一声道:“此局破局点,就在东莱太守焦和身上,若是换了其他人,刘备的计策可能就成功了,可惜啊,他遇到的是我们。 锦衣卫,从来不单纯是细作,而夜不收也从来不单纯是斥候。” …… 与此同时,在平原县,刘备终于从简雍口中听到了他想听的消息。 赵云已然进入平原境内。 最重要的是,袁珣终于动了。 “可曾看清?确定袁珣亲率大军南下往即墨而去?” 简雍点了点头,对刘备和田楷笑道:“确定,此次营陵出动了一万五千余人南下渡过沽水,沿途大力搜集船支过河,为首者打的旗帜的确便是右将军,冠军侯,袁!” 田楷搓掌笑道:“这袁珣果然如玄德所说,不是个简单角色,没有直接前往黄县救援,而是往南攻即墨,这是企图断了黄巾的后路。” 刘备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以袁君瑜的狡猾,不可能想不到此计乃是某设的鹬蚌相争之计,南下攻即墨,一来让世人知道他有围魏救赵之心,二来即墨比黄县离营陵近的多,即便营陵出事,只怕他马上回调转马头飞速救援,宪和,他可是一路缓行?” 简雍拱手道:“主公料事如神,袁珣便是一路缓行而去,一日行军不过五十里。” 刘备长出一口气道:“果不其然,他就是在防备我,甚至可能打着引蛇出洞的想法。” 田楷笑道:“那我等待他达到即墨再动手便是,他也就是防备,真到了即墨不可能不动手攻城,彼时看他还有何精力回援营陵!” 刘备这才露出笑容,拱手向田楷鞠了一躬道:“方伯所言甚是,宪和,命子龙就地等待,命云长打着剿匪名义带一万兵力一面肃清平原县周围乱匪,一面朝着营陵缓近,再到北海边境时,我要平原县周边再不见一个盗匪!乱了这么久,也该清静一下,要不然百姓太苦了。” “喏!” “那我等呢?”田楷微笑询问。 “方伯自然坐镇平原指挥,只待袁珣到达即墨,我便带两千人出发汇合子龙云长进攻营陵!翼德我留在平原协助方伯,想来过不了几天,我师兄的援军也快到了,彼时还请方伯靖清平原国匪寇,还我平原一个安康。” 田楷微笑点头道:“玄德自去,平原便交给我了。” …… 沽水以南五十里,袁珣率领一万五千大军扎下营寨。 一路行来,高览袁珣所率大军已然剿灭多股盘踞在沽水周围的黄巾,大到几千人,小到几十人。 而袁珣也从四万多原本在营陵的黄巾俘虏中抽调出了一千五百余人派给管亥,而周仓成为了管亥的副将。 这一路管亥这支一千五百余人的队伍除了原本黄巾的铠甲却只带了些长矛横刀之类的基础武器。 而他们,却带了大量的黄麻纸传单! 若是仔细看,这传单上却是后世的四格漫画,漫画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群“可爱”的虎贲军来了,黄巾贼们纷纷放下武器,丢弃黄巾,领着粮种在大太阳笑容慢慢的耕种。 而这群黄巾俘虏被训练的要求每个人都背一段话…… 扶着爷,搀着娘,携着儿女投袁郎,袁郎治下吃义粮! 吃袁郎,穿袁郎,打开门来迎袁郎,有田有地不纳粮! 接到这黄麻纸画和听到这样的口号的时候,管亥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是跟随着张角一起在巨鹿起事的,哪能不知道百姓想要什么? 这简单易懂的画和朗朗上口的口号,比起张角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太平”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才不在乎谁当皇帝,只要有一口饭吃,一点衣穿,几亩薄田能够糊口,谁特娘的造反啊! 吃义粮,有田地,不纳粮,这不是卑微的大汉百姓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么? 不……别说不纳粮了,即便是只留下可活命的口粮,把剩下的粮食全部缴纳上去,百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对比完全没有生产,只知道劫掠的黄巾来说,这样的话比起千万士兵都有杀伤力! 当袁珣亲率士兵打下第一个小县城下密,将县城附近的所有无主荒地全部分给被俘虏的黄巾和城中百姓时…… 当袁珣从携带将近二十万石粮草之中拿出一部分平均分给这些原本是黄巾的百姓做为粮种和口粮,免除此地一年赋税时…… 当那些百姓欢呼着将黄巾旗帜和头上的屎黄色布围子统统丢入熊熊燃烧的大火时…… 这一刻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管亥一个粗人都觉得……黄巾,真的完了。 怪不得袁珣要发这些传单,怪不得袁珣要让他管亥和他手下的俘虏兵们在攻城前大声喊叫“有田有地不纳粮”,怪不得袁珣一支一万五千的军队要带二十万石粮草…… 之前管亥屈服乃是害怕袁珣口中那些让人生死不能的手段,而此时,当他看见接受着百姓虔诚跪拜的袁珣,口中喊着救世青天时,眼中只有叹服和敬畏。 是夜,就在下密城外,虎贲军扎下营寨。 而袁珣的军帐中,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高览。 袁珣身着玄色兽面铠,外裹血红色鹤氅战袍,腰挎破军刀站在高览面前,而他身后是黄忠,高顺两员大将。 高览刚要站起,便被袁珣摁倒在座位上,轻笑道:“高大哥坐下,从此刻起你便是虎贲军主帅,直到咱们平了黄巾,破了刘备。” 高览还想说什么,袁珣又转向坐在左首边的荀彧道:“文若,主力这边不止是军事问题,还要一路安抚被黄巾荼毒良久的百姓,这事儿文和做不了,我只能靠你了。” 荀彧起身深深一鞠,儒雅笑道:“其实主公的几句口号已然可收拢人心,彧在此也不过曹随萧规而已,不得不说,主公这口号若是拿来造反……啧啧啧……”说着,荀彧咂了咂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着荀彧的笑声,在场所有人都莞尔而笑。 扶着爷,搀着娘,携着儿女投袁郎,袁郎治下吃义粮! 吃袁郎,穿袁郎,打开门来迎袁郎,有田有地不纳粮! 这……实在是太有创意了,甚至大家觉得,此口号一出,自古造反的什么“王侯将相弄有种乎”,什么“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都成了空话! 想必自此以后,这话会成为天下造反口号的模板? 袁珣肩膀一耸,笑道:“天子还等着咱们为他靖平大汉,与民休养生息也是首要的,我造谁的反?造自己的? 对了,曹将军(曹性)便留与高大哥做副将,希望高大哥,文若你们能够顺利攻破即墨,如果事情顺利,我应该能和你们在黄县汇合。” “主公的口号对于黄巾贼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我们这边反而不需要担心,刘备此人绝非笼中之鸟,主公还请万分小心。”荀彧又鞠一躬道。 “没事,我身边自有舅父和从之将军,陷阵营也不是吃素的。”袁珣说着,拍了拍贾诩的肩膀笑道,“况且这不是还有贾老……先生帮扶么?文若有何担心的?” “主公下次直接说贾老狗出来便是……” 贾诩何等人物,袁珣说了几次贾老……先生,外加上袁珣平素素知贾诩此人不打不动的性格,微微一推衍,便知自家主公口中所言。 饶是贾诩生性低调,此时也不禁当众朝着袁珣翻了个白眼。 袁珣赶紧赔笑道:“我嘴碎,文和见谅……” 贾诩再次翻个白眼,不见谅还很怎么地?自己选的主公,跪着也要辅佐完。 “子乐!” 听到袁珣的呼唤,方悦马上从账外跑了进来。 “外围的尾巴除了没有?” 方悦锤左胸行了个军礼,大声道:“主公放心,外围窥视的斥候已被夜不收全部击杀,经过我们再三确认,方圆五十里无出没!” 袁珣听闻冷笑一声,看着方悦道:“叔至去黄县,剩下的二百夜不收你给我领好,此行一路,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走漏风声,不管是黄巾的眼睛,还是刘备的眼睛,你给我统统戳瞎!” “喏!”方悦一挺胸膛大声道,“主公安心,倘若有一个斥候在我手下走脱,主公当斩我!” 袁珣点点头笑道:“我信你。” 说罢,袁珣转头对黄忠、高顺贾诩道:“诸君,辎重士兵已然整顿完毕,我们即刻出发,去给刘玄德上一课,让他知道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随着黄忠高顺一声大喝,袁珣趁着夜色与黄忠高顺贾诩带着两千陷阵营和三千虎贲军极速朝着北海和平原交界处奔去! 第三十六章 锦衣卫……北镇! 轰隆隆! 又是五枚巨大的石头飞上黄县北城门城楼,因为黄巾贼已经这般“狂轰滥炸”了近四天,经过最初的惊恐后,士兵们已经大概知道如何规避这从天而降让人胆寒的大石头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已然被砸塌而又被守军拼命堵上的缺口,还有混杂在土方中已然开始发臭的尸体都在诉说着这三天黄县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 “起来!起来防守!黄巾贼子要攻上来了!快起来!” 郡都尉王登等黄巾一轮石弹打完,站起身哑着嗓子吼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这么喊了,可是那沙哑的声音在战鼓声中已然开始不明显。 城下的黄巾贼其实除了那五台能在弓箭射程外发射石弹的投石机,也不过只是云梯抓钩攻城搥,而战术也并不复杂,就是在几轮石弹压制城上之后开始蚁附攻城。 若是平常,这样的进攻即便是打上一个月,王登也有信心让他们无功而返。 可是现在不行,黄巾贼开始进攻的第二天,城中存放粮草军械的府库居然着了大火,十几个早就混入城中的黄巾贼细作以桐油一点燃大火,而早春季节青州雨水并不多,大风吹来火势呼啦一下便不可控制。 王登想不通,府库重地他明明派了近三百重兵把守,可是为何还会被黄巾烧毁,细细打听下才知道,原来是刺史焦和临时征调那三百郡兵去府衙护卫自己和其家眷…… 王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黄巾还未破城,你护卫个鸟的府衙啊! 他素知自己的这个上官不靠谱,未想到能够离谱到这种地步! 就在他压住脾气询问焦和为何如此做时,焦和的回答差点让王登拔刀子和他拼命…… 因为巫人占卜得出结果,此战胜利之处在于府衙! 王登便是黄县本地人士,黄县是他的家乡,家中还有老父母和妻儿,即使焦和可以逃走,可是王登的根便在这黄县,他不想守也得守…… 愤怒的在瑟瑟发抖的焦和注视下斩杀了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巫人道士后,王登怒气冲冲的带着三百郡兵再次上了城楼。 仅仅两天,府库被烧的恶果便开始显现出来…… 粮草还好,虽然府库十几万石粮草被付之一炬,可是毕竟可以强行征调百姓家中存粮。 可是府库中存放的箭矢弩矢却是一时间没有办法补充,仅仅剩余城楼上的一两千柄箭矢可用。 一两千! 在守城中一两千箭矢能够支撑一上午吗?!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府库的大火十里之外都能看得见,这种事情想掩盖都掩盖不住,仅仅半天之后,整个守军的士气全无,若不是王登拔刀斩杀了十来个避战不出的士兵,也许守城士兵很可能自己开城投降! 在王登的催促和踢打之下,守城士兵这才磨磨蹭蹭支起身子,便见海潮一般的黄巾贼扛着云梯冲了上来。 守城士兵的箭矢早在两天前便用完了,于是黄巾贼很是嚣张派弓箭手来到城下几乎面对面的朝着城上仰射意图压制守军。 “竖盾!!!” 随着王登的一声大吼,无数大盾在城头上竖起,随后只听咄咄咄的声音响起,大盾之上顿时插满了黄巾射下来的箭矢,还有无数倒霉鬼来不及躲入大盾被仰射的箭矢钉死在地上。 “收集箭矢!礌石滚木给我往下扔!不要让他们上来!” 王登倒也不是庸人,苦苦等待就是等黄巾进攻前的弓箭压制,一声令下百十来个士兵不顾箭矢撤下大盾开始收集大盾上的箭。 而此时,随着无数声云梯搭上城楼的声音,黄巾贼开始登城! “礌石!滚木!” 雨点般的石块砖块从城楼上被扔下,随后十几家云梯上开始有黄巾贼惨叫着被砸落云梯,此时黄巾登城贼兵也开始顶起了圆盾,礌石的作用瞬间变得不那么明显。 王登心中苦涩,礌石早就用完了,现在用的不过是拆了民房拿来的土砖而已,至于滚木,那比一般守城滚木细上不少的房梁估计也不能起到该有的效果。 原本守城的滚木都应该是两人合抱粗细的粗大原木,用绳索固定在城墙之上,丢下去便可以拉上来循环使用。 因为捆绑滚木的麻绳容易在城墙上磨碎坏,一般都有备用,为了防止滚木因潮湿腐朽,一般备用滚木都会被当做军备放入府库。 可是现在…… 今日黄巾贼的攻势异常的迅猛,一改前两日稍加抵抗便退去的样子。 不过想来也正常,磨了三天,估计着己方士气几近丧尸,昨日攻击也能确定守军军备确实不足,此时再不大举进攻更待何时? 王登想到这里,从副将手中接过自己那长柄大刀,怒吼道:“弟兄们,身后是我们的父老乡亲,黄巾贼子若是进城,只怕鸡犬不留,搏命!” 说着王登一刀挥去,正好将一个从城墙外探出头出来的黄巾脑袋砍飞! “给我杀!!!” 而随着第一个黄巾贼登上城楼,上城的黄巾开始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在十几个云梯出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和守军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城头兵戈交击和双方怒吼声此起彼伏。 比起士气低落的守军,这股来自海上的黄巾军明显与寻常黄巾军不同,除了统一的汉式扎甲外,人人手持木牌钢刀,战意盎然。 一个黄巾刀盾兵在厮杀中稍有不慎,瞬间三柄长矛绕开他的大盾噗嗤一声刺进他的腹部,随着长矛汉军怒吼着搅动手中长矛,那黄巾刀盾兵痛苦的大吼出身。 下一秒,只见此贼满脸狰狞,将手中刀盾一把扔掉,双手死死拽住已经将肠子都几乎绞出来的三柄长矛,奋力纵身往城下一跃。 那三名守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此贼想干什么,便惊呼着被这悍不畏死的黄巾贼拽着跌落城楼摔成肉泥! 王登见此场景,也是眼角一抽。 饶是他本身凶悍无比,也被这些不似人一般的黄巾吓了一跳。 “找你好久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在王登身边响起,随后王登便感觉破风之声传来,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跌落城楼,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一具无头尸体软软倒了下去…… 管承一甩手中大刀上的血迹,狂笑道:“敌军主将已死!弟兄们,给我杀!!” …… “城破了!!!” 不知从何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抖若筛糠的焦和从恍然之中拉回现实,他身体猛地一震,如丧考妣的惨笑道:“某就知道……某就知道……王登匹夫擅杀仙长,触怒天神,总要得报应的,总要得报应的……” “方伯!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速速带着家眷自北门出城才是啊!” 而一旁的蔡超显然比焦和要镇定的多,虽然面色亦有些发白,但是还是将腰中宝剑抽出,一面警惕的看着府衙大门,一面焦急转头对焦和怒吼道。 “出城……还有何用?失土之责亦是要阑车入京的……”焦和瘫坐在主位上惨笑道。 蔡超差点气得跺脚,转头怒吼道:“方伯糊涂啊,此时董贼乱政,谁还有心思管你失不失土?!”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惨叫,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下一刻,紧闭的府衙大门好似被巨力相撞,发出砰砰的惨叫。 贼子来了! 焦和和蔡超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 哗啦啦!粗大的门栓被洞开,府衙那沉重的柚木大门瞬间洞开。二人定睛看去,只见门外十几个手持怪模怪样弩机的大汉正在门外,多数人背朝府衙半蹲着,抬着弩机瞄着外面,为首二人正朝着府衙内张望,一见焦蔡二人具在,眼睛一亮大跨步走了进来。 这……这是黄巾贼? 和为首的两个汉子一样,这十几个大汉虽然各有穿搭,有人穿着平民的短裾,有人穿着直裰,还有人穿着洛袍,可都是身穿背心一般的大甲片甲胄,腰间蹀躞上挂着横刀和插着箭匣的皮袋,和鼓鼓囊囊圆滚滚不知何物的东西。 他们左手小臂上装着一尺见方精铁圆盾,手中都抬着一柄并不大的“大肚子”弩箭,面容冷峻,眼神像是冰封一般。 这是黄巾贼? 只见二人走入前厅,双双叉手略略行礼道:“右将军麾下锦衣卫北镇影五、影六见过焦方伯,蔡使君!” 锦衣卫?这是什么军队? 不过听到是右将军麾下军士,焦和蔡超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黄巾贼就好。 同时,焦和兴奋的问道:“右将军发兵来救吾等了么?援军在何处?” 那个自称影五的汉子摇头道:“没有援军,我等的任务就是将二位救出黄县。” “什么?!”焦和惊呼一声,“就你们十几个?右将军为何不发兵救黄县?!” 影五并没有回答焦和,而是直接说道:“请方伯速速请出家眷与我等出城。” “那袁珣小儿怎么回事?救得孔文举的营陵救不得我的黄县么?我……” 焦和还未说完,只见旁边的影六冷哼一声,一记手刀砍在焦和的颈动脉处,焦和身子一软便软在了影六的怀中。 “你们干什么?!”蔡超见此,不禁又惊又怒,怒喝起来。 影五面无表情的抱拳道:“时间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蔡县君请出你二人家眷,速速与我们离开黄县,此时北门已破,黄巾贼子瞬息便到,耽搁不得!” 蔡超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只怕不是寻常士兵,而且根本也不是讲理的,无奈之下赶紧入了内堂,将自己和焦和家眷领了出来。 影五看着那些手里大包小包的家眷们,微微一皱眉,冷道:“请丢弃这些东西,空手和我们走。” 焦和的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见蔡超朝她摇了摇头,再看看影六背上的自家夫君和影五眼中万年兵封般的冷意,赶紧招呼儿女丢下行礼。 影五一转头,便带着一干人等往府衙外走去。 才到门口,便听见门外一阵混乱,只见门口护卫的十几个锦衣卫纷纷转向北方,扣动弩机,然后便是一阵惨叫传了进来。 影五手一抬止住众人去路,蔡超才发现那些锦衣卫们手中的小弩根本不用上弦,只是一推弓弩下面的推杆,便继续扣动弩机。 十几柄弩机发着“咔咔”声,箭矢如同暴雨飓风一般挥洒向他们射击的方向,一阵阵惨叫不断的传入府衙内。 片刻后,这些自称锦衣卫北镇的士兵们停止了射击,为首者大喊道:“安全!” 影五这才抬着弩机带着蔡超等人出了府衙。 才出府衙,蔡超便吓了一跳,只见府衙外地上躺着几十具备射的如同马蜂窝一般的尸体,还有人中箭未死正在痛苦的呻吟着。 看这些人头上的黄色头围,定是黄巾贼无疑。 蔡超他们一出府衙,十几个锦衣卫便背对他们将他们围起来护在中箭,用手中短弩警戒着朝着南门方向撤去。 此时城中四处火起,惨叫声此起彼伏,肯定是黄巾贼正在四下杀戮。 一行人走出不到百丈,便听后面喊杀声四起,又是一波莫约百余人的黄巾贼追了上来。 而蔡超身后护卫的六个锦衣卫马上抬起短弩朝着贼众射击,那怪异短弩十分凶悍,短时间便能朝着贼众连续射击八次,一瞬间百余人便死了二三十人,剩余的都被锦衣卫这一通射吓坏了,赶紧躲入两边民房。 锦衣卫再次启动,又护卫着一群人朝着南门而去。 一路有惊无险,凭借着锦衣卫手中那强悍的短弩,他们再次杀退了一波偶遇的乱兵,终于来到了早已洞开的南门口。 蔡超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右将军手下这队神秘的锦衣卫万分好奇。 正在此时,只听后面一声大吼:“追上了!莫要让他们一人走脱!” 蔡超转头看去,只见后面百丈外乌泱泱一片莫约千余黄巾贼死命追来,为首者手持一柄大刀,满脸戾气。 影五转头一看,皱了皱眉,一挥手,十几个锦衣卫凭借着城门口作为掩护,抬起短弩对准追来的贼众,同时将焦蔡二人家眷拉入门洞之中躲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破风之声不断于耳,箭矢便朝着城门口如同下雨一般激射不止。 有掩体的锦衣卫们低着头,根本不理会家激射的箭矢,影五悄悄从墙后微微探头,等那贼众靠近莫约二十丈之时,才大喝道:“射!” 于是十几个锦衣卫同时从掩体后面支起身子,咔咔咔不断瞄准人群扣动弩机。 瞬间弩箭如同密密麻麻组成一道道连绵不断的箭幕,朝着靠近的贼众劈头盖脸的射去! 那激射的箭幕让管承吓了一跳,十几个人的弩箭居然射出了百十余人的效果,简直是为所未闻! 而且那弩箭还不是一阵一阵的,却是像暴雨一般连绵不绝! 也是管承反应快,下意识拉过旁边的一个黄巾兵挡在身前,一时间他只觉得手中黄巾军士身体连连颤抖,等第一波箭雨停止,他丢下那黄巾贼一看,那人头脸中了一箭,死的不能再死! 就这一轮弩弓射击,几方居然直接死了百余人!细细一看,居然都是脑袋被一箭射穿,直接射死! 管承瞬间冷汗直冒! 这是哪里来的士兵,这是什么邪门弩弓?怪不得十几个人面对千余人的追杀,还敢转头来攻击! 一瞬间,黄巾贼的攻势一滞,显然是被这群凶人吓到了! 但是那十几人明显便是掩护焦和和蔡超出逃的! 管承身体朝后缩了缩,一咬牙怒吼道:“他们人不多!冲过去杀了他们!怯战者,杀!” 在管承的威胁下,黄巾贼再次射了一轮箭,可是对躲在城门洞中的锦衣卫并不能构成威胁,随后黄巾贼们怪叫着朝着门洞冲去。 又是一阵咔咔响动,又是百余黄巾当场毙命,可是黄巾贼子实在太过众多,一时间就这么顶着箭雨以人命扛着冲向城门洞。 影五一皱眉,冷声道:“神火雷!” 随着他一声令下,便见四个锦衣卫放下手中弓弩,从后腰的鹿皮袋子里掏出四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陶罐,他们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吹燃,点燃陶罐灌口的碎布头,奋力的朝着人群中扔去! 四个陶罐飞出门洞,准确的砸在即将冲过来的黄巾贼身上,只听轰一声,四个倒霉鬼瞬间变成火人,惨叫着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邪门的是即便是那四人身上溅射出来的火花飞溅到周围人身上,居然也着了起来,被火花溅到的黄巾贼赶忙用手想拍息火焰,可是连拍火的手都开始燃烧起来。 而被那四个火人挨着的黄巾贼也是身上立马开始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 大火像是瘟疫一般,随着被点燃的黄巾贼小规模在周边蔓延,黄巾贼们立马离那些被点燃的贼兵远远的,生恐再次被点燃! 贼众的攻击又是一滞! 这时候,又是四个陶罐飞出,立马再次点燃冲在前面的一片片贼众,加上飞射不断的弩箭,前端的黄巾贼终于支撑不住,往后撤去。 “娘的!邪他娘个门了!” 管承又惊又怒,带着自己的亲卫收起刀落砍倒十几个逃兵,这才让贼众们后撤的脚步停了下来! “十几个人,就算有这邪火能怎么样,冲上去杀了他们!还有逃跑的,这些就是下场!” 管承面色狰狞,驱赶着贼众们再次冲向门洞。 而此时门洞中箭矢攻击渐渐弱了。 “没箭了!” 影五闻言面色一沉,吼道:“八九十随我和六撤,其余人断后,为君侯尽忠!” 说着,影五头也不回的带着蔡超和家眷们,领背着焦和的影六就朝门洞外奔去。 蔡超闻言也是心中一沉,他听出来那尽忠是什么意思了,身后千余贼子,留下断后的锦衣卫是什么下场他也能想象得到! “君侯万胜!” “君侯万胜!” 蔡超一面跑,一面朝后看去,却看到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随着一声声怒吼,只见剩余八个锦衣卫们纷纷点燃手中的陶罐丢出,让大火阻挡了整个北门,然后将手中短弩丢入火中,纷纷抽出腰中横刀。 八个如同山岳一般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门洞里,当第一个黄巾贼浑身冒火冲出火墙,那八个锦衣卫也挥舞着横刀朝着越来越多冲出火墙的黄巾贼众冲了过去…… 蔡超心中震撼,喃喃道:“锦衣卫……北镇!” 奔跑着的影五眼珠朝后瞥了一眼蔡超,声音好似不带任何感情:“使君也可以叫我们暗部。” 第三十七章 锦衣卫……北镇!(下)(六千大章送上,给票啊弟兄们!!) “这位……这位将军,停上一停,我等实在是受不了了!” 影五带着蔡超及二人家眷一口气狂奔四里多路,蔡超虽然也深识六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怎么可能和影五等四个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北镇锦衣卫相比?看看人家英六,背着昏迷的焦和一路狂奔也只是微微喘息。 可蔡超此时觉感觉自己的肺像在燃烧一般,剧痛无比,再看自己与焦和的家眷,依然面色煞白,剧烈的喘息着,仿佛只需片刻便会昏倒过去,大概也是全凭一口气和被黄巾追赶的求生欲撑着。 影五回头看了看众人情况,也是微微皱眉,手一抬开始缓慢行走。 “不许停,要命就慢慢地走!” 影五划拉一声拽出半截横刀大喝一声,家眷们只得煞白着脸慢向前走。 甚至焦和的妻子直接哇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走了百十余丈,影五这才让他们停下来休息。 “横竖……横竖是个死……便让妾身……死……妾身实在受不了了……” 才停下,焦和的妻子便掩面呜呜哭了出来,而其他女眷此时也是纷纷嘤嘤哭泣,蔡超无语看着影五,他知道,影五并没有什么错,毕竟身后还有黄巾贼正在追赶,这是逃命,又不是踏春。 其实不止是焦和的妻子,即便是蔡超此时也是累得不行,甚至也想过干脆被黄巾杀了算了,也好过这样的狂奔。 现在影五他们一共也就五个人,能护得住自己和焦和两家着七八人多久?难道凭双腿跑到北海去么?根本不现实! “那你便死好了。” 影五看都没看焦和那妻子,冷冷安排影六等其余四个人散开警戒,他自己则半蹲在地上,从后腰的皮囊里捣鼓着什么。 “什么?”焦和的妻子文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影五。 影五从皮囊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羊皮舆图在地上展开,随后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平摊在地上看着什么,随口道:“先生给我们下达的命令只是务必救出焦使君和尽力保住蔡使君,你等与我们来说没什么太大关系,所以跟得上你们便跟,跟不上便各自安好。” 蔡超闻言一凛,自打见到这支神秘的军队,他就觉得这支军队和一般的士并不相同,他们装备精良甚至闻所未闻,而且好似各个都身怀绝技,如果说让人觉得最不同的是,他们仿佛没有什么感情。 对,就是冰冷,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他们眼中好似只有任务,其他都不重要,哪怕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倘若说这一路来真的有什么引起了他们的情绪波动,那就是刚才断后的那八个警衣卫用尽全身力气高喊“君侯万胜”的时候。 死士! 而且是一群精锐的死士!毫无感情的死士! 是故蔡超对着自己那隐隐哭泣的妻子和儿子小妾等人连连使眼色,总算他自己家人没有跟着焦和妻子一起起哄。 蔡超也是好奇影五在干什么,探头一看,之间影五手上的圆盘刻满了刻度,第一圈上乃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第二圈没有标记,确是刻着密密麻麻几百道短刻度,蔡超好歹也是世家读书人,略略一看便看出那是八个方向的细分。 再看那圆盘镂空琉璃片下的指针,蔡超恍然…… 原来是个司南!只是比起磁勺做的司南,这东西精巧了不知道多少倍。 待蔡超用新配发的“罗盘”测定方向,确定自己所在位置后,他讲罗盘反了过来,从旁边的罗盘旁边的卡槽里拿出一根小木棒插入罗盘反面正中的小孔内,抬头看了看阳光,然后调整角度支起罗盘细细观看木棒的影子所在的刻度…… 这东西反面居然是个测时间的日晷! 蔡超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支神秘的队伍装备之精良细致兼职闻所未闻! “一刻(半小时)内,我们要赶到西南方五里的佘家村!”影五确定自己位置和时间后,讲舆图和罗盘收好对影六说道,说着,他下意识看了看那群犹自还在喘息的家眷,皱眉道:“抛下家眷,这种速度根本赶不到先生制定的地点!” “壮士……!” 蔡超闻言惊叫一声,还未说话便被影五那冰冷的眼神将下半句话瞪了回去。 “蔡使君,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抛下你,我们只需要保证焦使君安全即可!” 蔡超心中一凉,心道这群人果然没有任何情感,他是聪明人,也不废话,只是辩解道:“你丢下我们和焦使君的家眷,即便救走焦使君,事后如何和他交代。” 影五摇了摇头道:“我们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务必保证焦使君安全,尽可能保证你安全。” 此时,影六拉了拉影五的衣袖,低声道:“先生虽这么说,但若是真的抛下他们,恐对君侯名声不利。” 影五闻言微微皱眉思忖片刻,转身对蔡超道:“好,蔡使君,还有各位,我还是那句话,时间不等人,你们跟得上来,我们会保护你们,跟不上来便听天由命,走!” 蔡超和妻子对望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无奈,连同焦和妻子一起,赶紧起身跟着影五他们,再不敢抱怨疲累。 四里距离离黄县县城也并不远,虽然隔着个小山丘,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县城中的喊杀声。 几人才走不久,喊杀声隐隐清晰了起来,影五小声暗骂道:“这次回去复盘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定要提需要马车和马匹,两条腿跑算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而蔡超和家眷们一听喊杀声渐进,也是面色大变,恨不得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死命狂奔起来! 一行人又跑出两里多地,但是毕竟人群中有女眷所在,行进速度还是不近人意,眼看着刚才他们休息的山丘上出现隐隐约约的黄巾贼子身影,影五皱眉看了看蔡超等人。 蔡超见影五看向自己,也猜到影五正在考虑要不要拿自己等人当弃子,心中不禁一凉,他也是个有些极值的人,赶忙大喊道:“我……我乃蔡中郎偏族,你们不能抛下……抛下我与我家眷!”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蔡邕的偏族啊,蔡邕乃是陈留蔡氏,他乃是胶水蔡氏,和蔡邕同姓而不同族,若是硬要扯关系,他们胶水蔡氏乃是蔡超爷爷辈八十年年前从荆州任官至胶水县令的。 蔡超说完,看影五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便知道人家对自己知根知底,他一颗心往下沉,脑子中却是一直在转,搜刮着自己有什么价值能让影五不抛下自己一家。 “我……若我及家人得活,愿将东莱太守之位让与右将军!!”蔡超一咬牙,大声道。 看到影五身形微微一震,蔡超知道自己的话有作用了,他好似福泽心灵的一般,灵光一闪,大声道:“我愿归附右将军麾下为他出谋划策,若要靖平黄巾海寇,水师必不可少,我胶东蔡氏本就是出自荆州蔡氏,我有一族弟正在荆襄任军师及水师都尉,若是跟他搭上线,右将军便可建立水师靖平海寇!” 影五微微皱眉,转头问道:“当真?” 蔡超见自己话语有效,哪里还敢隐瞒,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 影五闻言点了点头,朝着影六道:“你带他们向前逃,两里地后即可发射响镝求援,估算时间援军应该不远,其余人,随我为君侯尽忠!” “老五……你确定?”背着焦和的影六皱眉问道。 影五带着其余两人慢慢停下脚步,转身背对影六喝到:“别废话!滚蛋!老子能不能活就看你腿够不够快了,记住了,老子要是死了,你给我盯着点,我要进忠义堂!” 说着,影五深深呼吸,调整着心跳,摸了摸腰间的神火雷,拔出手中的环刀,带着影八、影九、影十迅速在周围找到一个大石头隐匿起来。 影六深深看了影五一眼,背着焦和就往前跑,一面跑一面喝到:“给老子快点!若是谁慢了,我亲自砍了他!我他娘的才不管他是什么蔡氏还是焦氏!” 影五目送影六他们离去,招呼着其余三人将所有神火雷拿出来放在面前的石头上一个个点燃,然后指着石头前面的平地道:“这里不好守,我等只余六个神火雷,待会贼子靠近一起扔到路上,能挡一时是一时,剩下的就看咱们能活多久了。” 其余人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他们的弩箭早已射空,小型折叠连弩现在不过是个摆设,到时候贼子上来也只能硬碰硬的肉搏。 四个人对近千人,他们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的胜算。 不过正如影五所说的,即便是能够阻挡贼子小半刻,也能让影六他们跑得远上几丈。 “老五,我们丢下那群累赘,只带焦和跑不是更快?” 此时,影十不解的问道。 影五趴在石头后面一面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巾贼,一面喝干腰中水囊的水,摇头道:“此群黄巾贼子乃是海寇,而前段时间我们和南镇的很多弟兄被派往辽东及三韩,你还看不出来君侯下一步的布置么?” “君侯要取辽东?” 影五点点头道:“应该是,大家都学过细作消息分析,据南镇兄弟对那个神上使的情报,这家伙很可能来自辽东!公孙康那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影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眼看着乌怏怏一群黄巾贼冲进离他们只有半里地,影十噗嗤一笑道:“老五,老子也要进忠义堂!” 百丈! “都能进,我估计咱们的牌位还能再最上面。”影五轻笑一声。 五十丈! “想不到三年前老子还是黄巾力士出身,现在要死于黄巾贼手里。” 二十丈!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十丈! “扔!” 随着影五一声大喝,六颗被点燃的神火雷飞出砸入小路上的黄巾人群之中,瞬间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二三十个人挤人的黄巾贼瞬间成了火人! 大火也将小路点燃。 可是这毕竟不像刚才门洞哪里那般狭窄,经过刚才黄县北门锦衣卫神火雷的洗礼,这群黄巾贼已然有了经验,虽然被间接点燃的贼子还是又不老少,可是大部分在身边人被点燃的瞬间散开,绕过大火朝着影五他们冲了过来。 “杀!” 影五面带杀意,带着三个弟兄便跳出大石头冲向人群,。 整个北镇都是以影一为首的隐门子弟负责训练,影五更是影一的族人,手上一把横刀配合着右臂的小钢盾,攻防游刃有余。 横刀也专照着黄巾贼未着甲处要害招呼,几乎是横刀一闪便有一人倒下。 而四人也是背靠背彼此依靠,相互配合防卫进攻。 噗嗤一声,影一再次从一个手持钢刀的黄巾贼喉咙处拔出横刀,而影十也用小盾帮他挡下斜面劈来的环刀,一刀将那人脑袋砍下半个! 莫看他们只是四人,就这么眨眼间,死于他们手下的黄巾贼几乎有十几个,而四人却是毫发无损,一时间黄巾贼们也被他们吓了一跳,瞬间空出一丈有余的空地! 为节省体力,影五他们也不主动攻击,而是四人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各自防守一方,面带冷笑的看着围住他们的黄巾贼。 “上啊!怕什么?我们那么多人还打不过四个?!” 这四人战力实在太高,即使是管承在后面连连爆喝,一群黄巾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第一个冲上去! 其实管承此时也在心惊胆战,刚才在城门楼那八个人凭借着大火格挡城门,硬生生守了半刻中,在管承亲卫脸砍带杀得逼迫下,他手下的士兵这才趟着大火冲进城门楼。 被大火当场烧死外加上被那八人击杀的,黄巾在付出了百余人伤亡下,才将那八人彻底击杀! 当管承花时间差人用沙土扑灭大火,走进城门楼看到那八人尸体之后,饶是他自诩身经百战,也是惊得倒吸凉气! 只见那八人几乎每人全身上下都是一二十处创伤,手中犹自紧握的刀都砍得卷了刃,可想而知这群人是如何的悍不畏死!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士兵啊!死之前还能想到将那诡异无比的弓弩烧毁,而且令行禁止到闻所未闻的程度。 包括眼前的四人,管承确定自己没有从他们眼神中看到任何的恐惧,依旧如那八具尸体某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定格的眼神一样。 除了杀意,就是冷漠。 对,冷漠! 不但是对敌人生命的漠视,更是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精锐……不止是精锐,而且是死士中的死士! 想到这里,管承不禁开口道:“喂!我不管你们是何人,若是献上那弓弩,投了我,我保你们不死如何?” 一时之间管承也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手下有这么一支队伍,那该有多好? 让管承失望的是,那四人虽然已经被团团围住,但是也好似听不到他说话一般,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管承深吸一口气,怒喝道:“长矛兵,给我捅死他们!” 瞬间无数的长矛兵代替包围圈前面的黄巾贼,狠狠朝着影五等人捅去! 影五左手用小盾一拨,将迎面捅来的几柄长矛隔开,只见他踏步向前,杀入长矛兵中,横刀连连挥舞,瞬间格杀两人。 作为隐门子弟,他当然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幸运的,影八奋力躲闪大部分长矛,刚要学影五一般杀入人群,可还是被死角一根长矛洞穿大腿,闷哼一声,软到在地上。 瞬间黄巾贼人群把他淹没,只剩长矛朴朴入体的声音…… 影九也是一样,他仗着身上的甲胄硬抗了几柄长矛,挥刀格杀一人,可还是被接下来插来的长矛刺入下腹。 之见影九大喝一声,奋力向前,瞬间那长矛自身后穿了出来,而他却像浑然不觉般,就那么带着狞笑迎着长矛向前一寸寸走去,在三个黄巾贼长矛兵目瞪口呆中挥动横刀向他们一刀割了喉! 随后影九双膝一软,抵着腹部的矛杆跪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我也要进忠义堂!!!!!” 吼罢,影九头一低便没了声音? “疯子!疯子!” 这群家伙简直就是一群失智的疯子!管承看着影八影九的刚烈死法,一瞬间也是手脚发凉! 影五听得影九大吼,搏杀中嘴角尽然微微上翘,然后一面砍杀眼前没有短兵刃的长矛兵,一面在厮杀间奋力的朝着管承一步步走去。 “小心!” 此时,只听影十一声大吼,影五只觉身后一热,一把长矛穿过影十的身体,停在了影五背后的甲胄上! 影五好似没有感觉一般,一抬手又杀一人,面目狰狞的朝着管承再走一步! “老五……” 影五左手被递上一物,影十之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息,平素训练多了,影五随手一摸便知道着东西是什么,他将那物暗扣在左掌心,抬手格挡一柄长矛,一刀又刺死一人! 近了!十五步! 影五只觉后腰一痛,一柄长矛刺入后腰,他像是后面长眼睛一般,反手一刀劈死偷袭之人,然后迅速砍断那长矛杆,让毛尖留在腰上,左手一把抓住一柄迎面而来的长矛,刀光一闪又杀一人! 十四步! 影五左手将夺过的长矛挥圆,那浑身浴血的模样好似地府恶鬼,吓得周围的黄巾贼纷纷后退,他乘机再次逼近管承,闪转腾挪间横刀又杀两人! 腰间的疼痛已然让他眼前有些发黑,浑身也有些发软。 也许是他的惨烈模样震慑住了黄巾众贼,一干黄巾居然无人上来偷袭,三息之后,才有三人分别朝着他刺来! 影五就像一架精准的杀人机器,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招都是防守反击,用的都是效率最高的杀人方法,之见他身体诡异一扭,便避开两柄长矛,用背上的甲胄硬接了一记突刺,借力再次超前猛冲两步! 十步! 之见此时影五将左手长矛一扔,反手一扬,一抹乌光自手心飞出,直取是十步之外的管承面门! 管承早就被影五那惨烈无比的身影吓呆了,而他也没想到影五的垂死挣扎尽是为了这致命一击,乌光飞来时他根本没有反应。 霎时间,之见管承脑袋往后猛地一顿,脑门上明晃晃的插了一把带着黑色布穗的飞镖! 管承眼睛一黑便软到在地没了声息。 “嘿嘿嘿嘿……” 出其不意击杀了管承的影五身体一软,单膝跪地,口中却发出不似人一般的笑声,“影十淬了蛇毒的飞镖果真厉害!嘿嘿嘿嘿……” 其实飞镖是北镇所有锦衣卫的制式装备,但是此次毕竟不是暗杀任务,他们也就没有携带,只有影十这个爱玩镖尚且喜欢给自己飞镖淬五步蛇毒的家伙随身带了一柄。 没想到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众贼寇见主将被忽然击杀,也是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呆立当场没了下文,再听着影五那好似来自九幽的笑声,更是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半晌后,管承的副将这才凄厉喊道:“将军死啦!杀了这恶徒为将军复仇啊!” 影五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浑身颤抖,腰间的鲜血顺着那犹自插在腰间的矛间点点滴下,已然在地上成了一小洼,他想起身反抗,奈何眼前阵阵发黑。 但想到自己击杀敌方主将,他还是忍不住的兴奋。 “嘿嘿嘿嘿……” 随着副将一声大喊,无数人冲向影五。 就在此时,黄巾贼寇身后人群发出阵阵惨叫,漫天箭雨飞来,影六他们逃离的方向响起阵阵马蹄声。 瞬余之间,三百夜不收骑兵在陈到的带领下挥舞着长矛冲入黄巾贼寇当中,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一般,瞬间将黄巾贼击溃! 这群海寇本就没有落马,不到一千人又死了主将,哪里是三百全速冲阵的骑兵的对手,三百夜不收如同虎入羊群一般眨眼间便把黄巾军冲散! 陈到更是,一柄长枪上下翻飞,一瞬间便有四五人死在他的枪下。 冲入歩卒阵营的骑兵就是这样,一旦歩卒被冲散,就是面临着被屠杀的局面,夜不收士兵漫山遍野的追杀着黄巾逃卒,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失去主将的追兵便被杀了五六百人。 “娘的!老六你他吗还真是及时……” 影五终于身体一软躺倒在地上,隐约间看着骑马而来的影六和马上的陈到,还未等二人说什么,他抬起手摆了摆虚弱道:“啥也别说……快他吗找医师救我……”话音刚落便昏死过去。 第三十八章 丧家之犬 当影五再次醒过来时,自己已然躺在了上有屋顶的一间明亮瓦房之中,腰后伤口已经过随军医师缝合处理,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此时他还是一阵阵头晕。 影五想起断后的北镇兄弟只于自己一个,脸上苦涩一笑,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悲伤。 不得不说,这些传自华神医嫡传嫡子樊阿的随军医师们还是有些水平的,不动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不过木木的。腰后伤口敷料之处传来阵阵酒香,让影五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影六就在旁边照顾着影五,此时见影五醒来,面上一喜,正要说话,便被影五虚弱的抬手制止。 因为外间正有人在交谈。 “先生,昌阳离黄县不过百余里,县兵不过一千,即便外加我们这三百人,只怕也受不住片刻。” 这是君侯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骑兵夜不收的统领陈到。 影五点了点头,原来这里是昌阳。 昌阳是黄县以南百里一县,人口不多,只能算小县。 影五好奇侧耳倾听,便听郭嘉温和的问道:“你想问的是为何我不去兵力更多的牟平而来这小县昌阳?” 这其实也是自影五知道自己身在昌阳后想问的,牟平和黄县一样,同样是产盐圣地,人口不下黄县,而且牟平城池也更加高大,比起小县城昌阳要更加容易守卫。 “是。” 郭嘉问道:“我且问你,此次影五击杀黄巾大将管承,又救走焦和蔡超,你觉得作为黄巾领袖的神上使可会善罢甘休?” “决计不会!”陈到似乎也急了,问道“黄巾贼子有近两万人,那我们不更应该坚守牟平么?” “呵呵。”郭嘉轻笑一声道,“我们这次任务是什么?” “拖住黄巾贼子,待君侯和高将军率领的主力东征一举破贼。” “黄巾何处来?” 陈到明显迟疑了一下,说道:“海上……” “明白了?”郭嘉哈哈一笑道,“既然是拖住黄巾海寇,最主要的便是当主力来后让黄巾贼不能及时撤回海上,其二这股黄巾乃是海寇,虽然补给充分,但是却缺少骑兵和骡马畜力,一旦战线拉长可一举歼之,其三更重要的是,我们为诱饵,太过强大鱼儿怎会咬钩?”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只能保持让黄巾觉得可一战而下的实力,才可让黄巾不因为惧怕我们实力而远遁?” “善!”郭嘉赞了一句道,“此也是君侯只为派你三百人来东莱的目的。” “然兵力过少,若是主公未来之前,我们便被攻破岂不是功亏一篑?” 影五只听郭嘉道:“不可能输,我们虽然只有加县兵一千三百人,可是我们比他们多出一股决定性力量。” “什么力量?” “夜不收啊!” 影五点了点头,是的,夜不收就是那股决定性力量,因为此次袭扰黄县的黄巾军全是海寇,上了岸也就是步兵而已,假若这三百骑兵运用得当,就是扭转此僵局的关键。 正在影五胡思乱想之际,只见郭嘉用折扇挑帘而入,一看影五正眼巴巴看着他,眯眼笑道:“醒了?此次任务完成的漂亮,辛苦了。” 自史阿带部分锦衣卫到长安潜伏后,郭嘉就成了整个锦衣卫的负责人,所以见到郭嘉,影五便想挣扎着起身行礼。 郭嘉赶忙让影六按住影五,在床边坐好,替影五掖了掖被角。 “莫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是此次行动的功臣,我该向你行礼才是。”说着,郭嘉举起右拳锤了一下左胸,是一个真正的军礼。 锦衣卫作为袁珣手中最为神秘的一支尖刀,自然也是从思想训练到技巧训练无一不备,也都不是迂腐之人,影五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影八、影九、影十的遗体我们已经抢回来了,回到营陵后会厚葬,只是留于黄县的几个弟兄只怕……”郭嘉说着摇了摇头没在说下去。 影五微微一滞,摇头苦笑道:“自加入锦衣卫时,人人便向往着为主公大业捐躯,能够马革裹尸,是他们的荣耀,其余兄弟的铭牌已带回,我答应了让他们魂归忠义堂。” 郭嘉点头道:“当然,主公不会忘记为大业牺牲的兄弟,此事我做主,战死的兄弟除了家眷可优先进入将军府和工坊任职,孩童可优先入学外,每月会发烈士饷道家属手里,另外,会有功勋爵位继承于他们的子弟。” 自讨董结束后,袁珣就有意绶对将军府有重大贡献者为勋爵,暂时分为了四等,分别为“骁、飞、云、武”四等骑尉,绶勋章月饷,优先享有土地分配。 四等勋爵都是武职,主要授予有突出战功的士兵和低级军官。 这样一来,军队的士气和积极性都成倍增长。 最关键的是,这四等爵位都可以传三代,意思就是说,一个士兵和低级军官因战功封爵,其功劳可荫家族三代。 想一想,这可是针对士兵和低级军官专门的爵位啊!虽然最上等的骁骑尉爵位月饷不过两贯,田地也不过四亩,但是对于被授勋的士兵来说,即使他们后三代后代什么也不干,也可以勉强养活一家人了! “想必兄弟们泉下有知,也都能倍觉荣耀。” “至于你。”郭嘉笑了笑,“你原是北镇试百户?以后你就是北镇第一个千户官了。” 锦衣卫的千户不是大汉食邑千户的意思,而是一种等级,现在北镇只有一个镇抚使,那就是影一,其余担任教习出身的隐门子弟皆是百户,而影五现在成了第一个千户官,可以说影一之下影五最大,影一随着锦衣卫指挥使史阿落地潜伏在长安,而将军府这边的北镇以后便是影五指挥。 “复盘一下,这次任务是北镇第一次执行类似的特别任务,不知道有哪些问题?”郭嘉正色问道。 北镇在袁珣的架构中除了是一批专业刺客外,更多的职能是类似cia行动组这种随时准备执行敌后特种作战的机构。 在黄县之前,北镇最大的一次任务便是在洛阳各处暗杀董卓亲信引起混乱,可以说这次救援是北镇第一次执行特种作战,在袁珣的交代下,这次任务意义重大,必须全面复盘盈亏才是。 影五侧躺在床上,影六为他垫了个枕头。 他点点头说道:“我们缺少必要的机动性,潜入且不说,此次任务仓促,在撤离之时如果有马车战马接应,我们应该能够快速撤离,不需要用兄弟们以性命殿后。” 郭嘉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本竹封页的黄麻纸小本子,从头上取下替代发簪的炭笔刷刷刷记录着。 “其二,我们缺少必要的重武器。” “什么意思?”郭嘉好奇道。 “我不知道。”影五摇头道,“因为执行类似任务,都是身陷重围,连弩虽利,但是面对被围困的情况还是显得没有太大的震慑,手抛神火雷我们每个人极限也只能带四颗,此次作战一颗神火雷造成的杀伤也不过六七人,实在是不能有效保证我们突围。 再遇到类似情况,还是得用人命去填,死我们不怕,怕的是耽误了任务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我估摸着,怎么也要类似夜不收那种缩小版霹雳车才行。” 郭嘉皱眉道:“可是即便是那种缩小版,也必须要几个骑兵分别携带零件,对于北镇并不适用。” 影五点点头道:“所以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郭嘉深吸一口气道:“此次战事事了,我会提醒马矩子那边,看有没有适合执行类似任务的武器。” 影五又开口道:“还有,这次任务匆忙且不说,以后任务需选在更加隐秘的环境,比如夜晚之类的,以免增加不必要的风险,而事前情报必须充足,我觉得类似任务还是要多做演练才是。” 郭嘉点头道:“很有道理,战事结束你可找一锦衣卫文士将此次任务复盘全部写于复盘文中,递交与我,我直接将此文上报主公,请主公决断,毕竟锦衣卫是主公一手建起,他必然有办法。” …… 与此同时,关羽和刘备带着浩浩荡荡两万余人朝着营陵进发一路来到平原和北海两郡交界之处。 翻过蒙山便是北海地界,进了北海,离营陵也就不远了。 而此时,十几个身骑白色马匹的骑兵自山中赶来,为首者面若敷粉,红唇挺鼻,手持长枪,胯下杂毛白色战马,正是赵云和他手下十余个白马义从。 赵云来到刘备关羽面前,滚落马匹,单膝跪地叉手行礼道:“云见过使君,见过二将军!” 使君……么? 刘备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地上的赵云,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表情,亲切笑道:“子龙归队,此战某家信心倍增,此行营陵,子龙可有收获?” 毕竟赵云是进过营陵的,对于袁珣的兵力布置所不明也能看出一二。 赵云点了点头道:“那袁君瑜确实是个仁义之人,治下流民虽多,但是亦是治理的井井有条,使君此战胜利后,不妨效仿一二,应该能够快速安定北海局势。” 刘备闻言一愣,然后眉头暗皱,他哪里是要问赵云这个,谁知道赵云上来便把袁珣一通夸! 讨董中刘备在袁珣军中供职,对于袁珣的内政治理和军事能力他岂能不知?倘若他手底下要有袁珣那般豪华的幕僚团队,自己能不如袁珣? 想想为袁珣梳理内政的都是谁啊?颍川戏忠,荀家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还有陈氏的年轻族长陈群! 关羽看着身边面色渐渐阴沉的大哥和地上低头犹自不知的赵云,不作声色的拉了拉刘备的衣袖,刘备这才面色一缓换上一副笑脸。 “子龙所说自然是的,袁珣小儿来此便是想抢占青州,袁氏讨董之中便未尽其力,可看出其一族之狼子野心,倘若让袁氏上位,我大汉四百年国祚将荡然无存,我乃宗亲出身,必然奉诏讨贼,若能击垮袁珣,靖平青州黄巾,还青州一个太平,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云这才点头道:“使君有此理想,云必然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刘备看着眼前巍峨的蒙山,从怀中拿出一张舆图道:“官道之上必然有袁珣探马,袁珣军力不弱,我等本就是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官道估计是走不成了。” 关羽凤眼微睁,抚须道:“以袁君瑜的才智,只怕几个翻山小路也必然布置了斥候,袁君瑜主力虽然南下讨贼,但是别忘了,他手里还有四万黄巾降卒,不可小觑,况且大哥你也知道,他手下那支夜不收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昔年一路突袭颍川,皆是夜不收截杀对方斥候,才使徐荣对我们突袭阳翟一无所知。” 赵云站起身抱拳道:“二将军所言极是,在等待使君这些天,云也带着麾下义从做了探查,无论官道还是几条小路,皆隐隐约约有斥候身影,某兵力不多,并未和他们硬碰硬。” 刘备闻言蹙眉。 袁珣手下的夜不收确实太过难缠,若是还未过蒙山便被发现,只怕袁珣南下的主力即刻便会掉头回营陵。 自己手下这两万余人已然是平原国能拿出的最大兵力了,此战若输,不但没了将袁珣赶出青州的可能,自己也只怕会沦为田楷的附庸。 这不符合刘备的设想。 公孙瓒自冀州渤海最多能调出一万军队,而田楷带着一百白马义从赶来,能够事事以他刘备为核心的原因本就是手上无兵。 若是刘备这两万人死光了,即便公孙瓒攻下冀州,转头驰援青州,以后青州真正说话的人必然是田楷而不是他刘备。 刘备花这么大力气想赶走袁珣,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上司! 当然,刘备也有自知之明,若是和袁珣主力硬碰硬,别说自己有两万人,即便翻三个倍他也没底气。 那可是让董卓都犯怵的虎贲军啊! 所以刘备才会花大力气让袁珣自顾不暇,准备声东击西抄了袁珣的老窝营陵。 到时候袁珣没了粮草地盘,他不回冀州还能去哪? 冀州……哼哼,青州回冀州的路早就被公孙瓒断了。 彼时强如袁珣者,也不过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罢了! 第三十九章 水淹鹰难度(二合一6300大章!大家看爽!) 刘备看了看莽莽群山,再次看向简雍问道:“宪和,南边可有消息传来?” 简雍点头道:“这袁珣倒是狡猾,一路攻城略寨,一面为所属百姓均分无主田地提供粮种,免除一年付税,起初倒是遇到了黄巾极为猛烈的反扑,可是在攻占两个城池后,竟然一路势如破竹,沿路县城纷纷倒戈,现在他们已然一路到了即墨,开始着手进攻。” 刘备闻言长吁一口气点头道:“袁珣狡猾如狐,不过此等收拢人心的手段倒是高超,我们也不妨效仿,此一路去,所遇县城皆可分地免税,不过既然他开始攻击即墨,我倒是放心不少,确定袁珣在军中么?” 简雍摇头道:“帅旗尚在,他们的斥候太过厉害,下密城外,一批斥候尝试靠近,被杀了个干净,之后只能远远缀着。” 刘备闻言身体微微一震,转天目光如电道:“下密城外斥候被杀一个也没逃出来?!” 简雍点了点头。 刘备眉头渐皱,又问道:“之后呢?” 简雍叹气道:“之后若是被发觉,肯定是被杀的……” 刘备沉默片刻,听说下密城外斥候被全歼的一刻,刘备心脏犹如被人捏了一把,差点窒息。 斥候被全歼,就代表着至少袁军主力驻扎下密城这几天,自己完全不知道袁军发生了什么,这对打了小半辈子仗的刘备是坚决不能容忍的,特别是在面对袁珣这种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说稳稳胜他的人。 那一刻,他甚至有种挥军掉头的冲动。 知道简雍说后续还有斥候被杀,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刘备有病,把自家斥候不当人,倘若后续袁军主力不再清缴刘备的斥候,那么就代表着袁军想故意给他展示某种要给他看的东西。 比如……袁珣在军中。 那么袁珣此时在哪,刘备根本就不敢想…… 不过既然袁军南下主力一直在进行着清缴工作,最大的可能就是下密那次自家斥候太过倒霉被人家发现了。 刘备毕竟是主将,也不好让麾下将士看着自己迟疑,遂道:“袁珣手下夜不收本就是一支专门猎杀斥候的精锐,我们的斥候和他们比,还是显得稚嫩了。” 说着,刘备看向自己手下那砸锅卖铁凑起来由陈式统领三百头盔两旁佩白色羽毛的白耳精兵与一百白马义从组成的骑兵,心中暗叹,不知何时拜耳精兵才能和夜不收一般精锐。 单单想起夜不收那精钢铠甲和精良的武器,刘备就有些泄气。 天下仲姓世家底蕴,真的不是自己一个落魄宗室能够比拟的。 不过这一战后,自己能够占领营陵,袁珣手下那商行中的工匠即将为自己所有,虎贲的精锐,以后自己也能有! “大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听到关羽的提醒,刘备点了点头道:“我自省得。” 刘备有退路么?从他策动青州黄巾大乱准备在火中取栗的那一刻,他就没了退路,即便他现在不去进攻营陵,等袁珣绞杀即墨和黄县的黄巾之后,平原能否抵得住地盘扩大到两郡之地的袁珣的进攻? 什么?你说黄巾也许能击败袁珣? 刘备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后。 正当此时,却听赵云道:“明公,这几日我与手下兄弟在山中盘查,倒有一条隐秘之路未曾有斥候巡视。” 刘备闻言双目一亮,转头急切问道:“子龙所言不虚?” 赵云点头傲然道:“我们白马义从也算是斥候,随未和那所谓的夜不收有过一战,但是在塞外也没属于任何异族骑兵,那处有没有斥候巡视我等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刘备翻身下马,拿出舆图递给赵云道:“在何处?” 赵云看了看舆图,指着其中一处道:“大致便是此处了,此地南去七十里有一山谷,沂水穿山而过,基本没什么路,但是此处山谷地势平坦,水量不深,全军淌水顺流过谷并不难,过了山谷便是北海国,可顺沂水一路向西直攻营陵!” 刘备招过一个本地士兵询问后知晓,此谷名为鹰难度,平素水量颇大,而此时乃是早春,正是青州旱季,少雨水,所以水量下降,这个消息非常穿越蒙山的山民极少人知道,况且蒙山多路,一般不会有人从这里翻山。 刘备闻言大喜道:“天助我也,袁珣来青州不久,比不知道鹰难度春季少水会形成一条路,以此路顺沂水而下,不然攻他个措手不及!” 随即翻身上马,以赵云带白耳骑兵并白马义从四百骑兵为先锋探路,两万人快速朝南而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五里外的山峰之上,数只鸽子腾空而起,朝南飞去,而后山峰之上趴着的人起身,将手中千里镜收进怀中,快步朝后跑去,飞身上马绕小路朝着南边狂奔而去! …… “快!” 刘备带着关羽打马快行,后面是一路小跑的步卒军士。 “全军加速,到鹰难度方可整顿休息首到鹰难度者赏败金,升三级!” 刘备知道自己是在跟时间赛跑。 好不容易知晓一条小路穿越蒙山,好不容易能够一路直达营陵,好不容易有一个一击必中拿下营陵的机会! 不能错过,若是错过,可能再也没有驱逐袁珣出青州的机会! 自己好不容易占有袁绍疲于应对公孙瓒无法及时驰援青州,策动黄巾暴乱,袁珣尚未在青州站稳脚跟的天时地利人和,错过这个机会,他不认为自己有实力和坐稳北海的虎贲军叫板。 在刘备一再的催促和激励下,平原将士们爆发了最大的潜力,七十里的路只用了三个时辰便遥遥再望。 等到一众人到了沂水边上,刘备终于一抬手,下令全军整顿。 “大哥,此时还是将子龙等骑兵散出去,鹰难度乃是进入北海的关键,若是有埋伏……”关羽倒提青龙刀,手抚美髯眯眼看着渐渐临近的鹰难度,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鹰难度乃是沂水劈开蒙山形成的一道并不陡峭的山谷,山谷两旁的山势也并不险恶,就因为两旁山势相隔太远,感觉飞鹰飞度过去都很费力气,这才有了鹰难度这个名字。 而宽阔的沂水在此山谷之中再次变得更加宽阔,导致穿山而过的沂水最深处也不过半人深,若不是连同平原和北海的路很多,这地方也是好行路之地。 说白了,此地两山不陡地势平坦,并不适合伏兵。 加之刘备此时心中急躁、期待、紧张……诸多感情五味杂陈,竟一时忘了行军大忌。 关羽平素《春秋》、《韬略》不离手,论起统帅三军来说,三兄弟其他二人与他拍马不能及,此时经他提醒,刘备这才一拍脑门。 “说的极是,若不是二弟提醒,为兄险些误了大事!” 刘备转头对赵云道:“子龙,此地虽然并不艰险,但乃是通往北海最后一条路,容不得我等粗心,你且带白耳和白马义从将整个山谷探查一遍,无比确认没有伏兵。” 赵云在马上一抱拳,点了点头,带着四百骑卒纵马而出,当先入谷。 “其余人,修整一个时辰,禁止烟火,全部吃干粮!” 在刘备的一声令下,两万多军队开始在水边饮马吃干粮修整。 刘备其实也累得不行,三个时辰在马上的强行军差点把他浑身都颠散架了,再看其他士卒,此时也是筋疲力尽,不修整根本没法走路。 此时太阳刚刚西落,倦鸟还未于归巢,阳光挥洒在整个谷中,枯水季节的沂水在阳光中显得波光粼粼金灿灿的,好不美丽。 山谷中猿声不住,整个山谷宛如人间仙境。 若是不打仗,此份祥和乃让人享受至极! 赵云右手搭在左手脉门上,看了看阳光,计算了一下时间,正是申初时刻。 “散!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将山谷探查完毕,不可放过一点动静!” 赵云大手一挥,四百余骑兵分作四十多个十人队分散开始搜索山谷,赵云了带着李三他们纵马向前而去。 一路行进,赵云不敢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就连灌木丛发出的响声他都极目望去,确定无人才敢向前。 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四下呼哨声响起,骑兵们在谷中沂水便集结,得到属下一直确认谷中无人之后,赵云这才点头带人退出谷外与刘备汇合。 就在赵云的骑兵离开后,刚才赵云注意到的灌木丛忽然动了动,灌木丛后的“草地隆起”慢慢立了起来,仔细看去,却是两个浑身上下忙着网兜,网兜上插满青草枯枝的士兵! 其中一人不是夜不收什长蛐蛐是谁?! 方悦看着赵云远去的方向,呼出一口气。 “娘的,君侯所言不虚,这赵子龙果非一般人物,差点发现我!” 说完,蛐蛐对身边那夜不收军士道:“通知谷中的兄弟们,给我钉死了,一旦敌人过河便发信号!” 旁边那身上插满杂草的军士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鸟哨含在口中,推拉着鸟哨尾杆用力吹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长短不一的鸟叫声想起之后,山谷四处瞬间也传来了鸟叫声,轻灵且杂乱,好似群鸟在林中歌唱,一时间竟有五六处之多! 蛐蛐趴在地上,取出千里镜死死盯着谷口,同时他心中也在庆幸,所不是夜不收和虎贲军千里镜已然成为下级军官的制式工具有所普及,估计上面也不敢选在这个根本不可能打伏击的地方阻击刘备大军。 这玩意儿隔着两里地都能人脸看的清清楚楚,比起其他军队还用斥候侦查,这可以说是料敌余先了! …… 谷外,刘备得到赵云确认谷中安全的消息心中一定,同时也是豪气大生。 所幸袁珣初来北海不久,忙着建设流民居所,未曾细细查探周边地形,要不然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毫不起眼的山谷。 这能够穿越蒙山的山谷便是袁珣落败的关键! 看着手下军士恢复了些许精力,刘备翻身上马,从马鞍边的剑鞘中拔出双剑中的一把,向天一指道:“儿郎们!驱逐袁贼,恢复青州秩序便在此时!我们赶在午夜之时到达营陵,称旭日未升之时攻克营陵!” 不得不说,由关羽训练的两万大军确实比起讨董之时要精锐许多,在刘备的指挥下快速启动,朝着山谷开进而去。 此时申时快要接近尾声,太阳也慢慢下落,让整个鹰难度山谷撒上余晖,金灿灿的让人赏心悦目。 同时倦鸟于归,整个山林时不时传来一声悦耳鸟叫,也让刘备的思绪慢慢的放松了几许。 “若不是行军打仗,此地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刘备看着风景秀美的鹰难度,不禁感叹道:“自黄巾之乱起,我等骑兵助朝廷平乱,已多少年未曾好好放松了,打了这么久的仗,倒真想享受享受。” 关羽微微一笑道:“此番驱逐了冠军侯……不,袁珣之后,北海平原尽在兄长手下,那便可以松口气了。” 刘备笑着摇摇头道:“赶走一个袁珣算什么,还有百万黄巾等着剿灭,即便是为兄全掌青州之地,大汉还有十二州烽烟不断,若想重现汉室荣光,任重而道远啊!” “大哥所言极是。” 关羽赞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专心护卫在刘备身边。 一路无话,山谷鸟语虫鸣,空气清新,让平原刘军的整个队伍行进速度都快了不少,不消多时,便到了渡水之时。 山谷沂水河面开阔,一人泅渡水深不过大腿,骑兵更是瞬间而过,并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虽然按照兵法,渡水应排一字长蛇阵,依次通过,以防敌方半渡而击措手不及。 但是因为刘备本就是突袭,加上水位不深,此时也是命令士兵赶紧渡河,不得耽误。 全军入水后,显得异常的顺利,那才到膝盖的水位河湿滑的河床让士兵速度慢下来不少,但是比起泅渡或是造桥,速度已然快了百。 恩……? 当先带着骑兵渡河的赵云看着两万人齐齐朝河岸走来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 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带兵勘察之时,水深应该是腰,而士兵才渡河之时水深应该是大腿,怎么来到一半,水便只漫过了膝盖??? 随后他眼角余光一闪,隐约中只见远方山岗一里地处似乎有些不同。 刚才那处应该有颗不小的大树才是! 片刻后,只见那处两三个黑点似乎腾空而起,好似是什么鸟儿。 赵云极目远眺,才确认那是几只鸽子。 不对劲…… 忽然,赵云目光一凛,面色大变,俊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嘶吼着咆哮起来:“使君!二将军!速速离开河床!!!!!” 刘备听见对岸的赵云嘶吼,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只听上游处隐隐传来莫名的声音,他侧耳细听,只听远方轰隆隆声响起,如同万马奔腾一般! 刘备不可置信的朝着上游处看去,只见一道白线极速本来,片刻后他才发现,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滔天的巨浪卷着白色的泡沫如同一面墙一般沿着原本几近干涸的河床朝着河中的两万刘军崩腾而来! “大哥!!!!!” 关羽只来得及一声大叫,拔出佩刀朝着刘备马屁股插去,刘备胯下战马惨嘶一声,朝着岸边狂奔,同时关羽也是猛磕马腹,只求能在巨浪到来之前上岸! 至于麾下的士兵…… 也幸亏是刘备关羽胯下乃是当日讨董袁珣所赠的大宛良马,虽然不是名马,也是上等战马,在巨浪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带着二人上了岸。 巨浪如同一道墙一般平推而过,那尚在河中的两万军士连惨叫声都没发来的及发出来,就被卷入巨浪,白色的巨浪之中无数人影起伏不断,好似两万身躯组成的浪花一般,绚烂而残忍! 到此时,心魂未定的刘备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是种了人家的计谋。 什么此处没被发现,尚无斥候,明明是围三缺一,故意把他们往这边引,人家袁军只怕早早在上游截了水流,就等他们渡河了! 好在毕竟早春乃是枯水季,即便上游截流,水浪也只有一波,之后水面便恢复了齐胸深,想必这才是鹰难度沂水段最原本的模样。 可是即便如此,那滔天巨浪拍过,两万刘军也是死伤惨重,整个河床上全是漂浮的尸体,顺着河流起起伏伏,还有无数人正在呻吟不断。 看着河床上勉强能站起的四五千人,这一浪之力,竟然让刘备直接损失了近四分之三的兵力! 剩余的四五千人也是人人带伤,根本没了战斗力。 刘备惶恐的看着四周,他不认为这一浪之功便没了后续! 果不其然,随着四周空中响镝声不断,他们来的谷口位置阵阵马蹄声也响了起来。 同时,山谷围的位置战鼓声大作,不一会儿,整齐小跑的步伐声如同雷鸣声响起,竟是被人前后夹击! 赵云此时也是心中震颤不已,怪不得山谷中根本没有伏兵,感情人家也打算埋伏在山谷,而是借河水暴涨之际消灭刘军绝大部分兵力,这才将他们围在山谷中! 可是自己查探的如此仔细,山谷中为何还有眼睛盯着?若不是如此,袁军是如何知道几方大军渡河的? “谢谢赵将军诱敌!” “谢谢赵将军诱敌!” 就在此时,谷口谷尾人声齐喊,赵云略略一听,不由得面色一变,下意识朝着正在组织剩余刘军集合的刘备看去。 只见刘备听了也是面色阴沉,见赵云看来,面色阴晴不变,可还是道:“子龙不必担心,某是不会中了这等拙劣的离间计的。” 可饶是刘备嘴上这么说,赵云哪里看不出刘备此时也是口是心非,也是为了稳住他而言语的罢了。 这怪不得刘备,这些日子和袁军斥候在山中打转探查地形的是他赵云,建议刘备走鹰难度的是他赵云,现在完好如初的还是他赵云。 好死不死的他赵云刚从营陵过来,这不要说刘备了,就连赵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投了袁珣。 哪有这般巧的事情?! “大哥,快走!” 关羽此时才顾不得赵云是否投敌,只是一双凤眼满含杀意的看了赵云一眼,便拉着刘备衣袖要逃。 这四五千残兵败将,怎么可能是守株待兔的袁军之对手?! 刘备看着正在慢慢集结,人人带伤的四千多士卒,心中也是滴血万分。 两万人啊!这是他花了多大心血才招募的两万人啊! 惊羡于虎贲军的精兵策略,为了训练包括白耳精骑在内的两万人,刘备砸锅卖铁几乎兜裆布都当了出去,此时一朝灰飞烟灭,他心中痛惜万分,一时都有些心灰意冷! “大哥!你在,才有复兴汉室的希望!走啊!!!” 关羽见刘备呆愣愣看着残兵们陆续上岸的刘备,急的满头大汗,眼看着二百夜不收就要冲到跟前,那连弩连连射击,把刚刚上岸的残兵又射的哭爹喊娘,四下奔逃! 再看谷尾,一队约两千人的步兵正踏着整齐的步伐,跟着战鼓快步逼了上来!这两千士兵全身重甲,头盔都只留着一双眼睛,相隔虽远,却饱含着杀意! 陷阵营!! 关羽也是跟着袁旭你参加过讨董,在俘虏徐荣一战甚至就在袁珣身边,哪能不知道高顺手下这支两千人的部队代表着什么。 这全身重甲外加强弩辅助,刀盾长矛皆备的精锐,就是袁珣手上最强的步兵! 陷阵营,刀枪不入! “赵子龙!护送我大哥先走!倘若我大哥有什么事,我关羽唯你是问,不死不休!!”关羽眼看袁军逼近,一咬牙挥舞大刀纵马便朝着夜不收冲去! “二弟!!!” 此时刘备才回过神,高喊一声便要追上去,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缰绳。 刘备怒目望去,只见赵云摇头急道:“使君万万不可,速速逃回平原,田方伯援军不日即到,才有可能翻盘,若是使君有所闪失,青州万事皆休!” 可是关羽和刘备情若亲兄弟,此时关羽单骑阻敌,刘备哪还有什么逃的心思,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厉声咆哮道:“赵子龙!!我与你也算相交颇深!你投敌也罢!此时还要阻我与兄弟一同赴死么!倘若我二弟有事,我死则死矣,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这两面三刀的奸佞小人!” 赵云闻言一愣,心中渐渐发冷,委屈,不甘诸多情绪涌上心头,他转头喝道:“李三!” “伯长?” “你带着白耳和白马义从护送使君面突围!地方军力不多,骑兵更是稀少,追不上你们!若是使君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李三从未见赵云如此严肃,虽然对刘备也是不屑,此时也只能应下,随后再不管刘备的反对,拉住刘备缰绳带着失败骑兵就朝着山岗位置极速突围。 赵云深吸一口气,星目中慢慢闪出坚毅,长枪一抖,谢谢指地,一拉缰绳便朝着关羽追去! 第四十章 擒龙(伪6000大章 大家看爽) “快!莫要走了刘备!” 黄忠一马当先,身后乃是袁珣,他乃神射,眼尖见刘备带着那四百骑兵就要远遁,此时也是心中大急。 刘备乃是枭雄! 袁珣的话果不其然。 之前讨董刘备也算是袁珣麾下,黄忠只觉此人有野心,但是势单力薄,为人也并不高调,反而极为知道进退,让人相处起来觉得很舒服。 反倒是他那两个结拜兄弟,个顶个的都是万人敌的超一流武将,二人联手可直逼吕布,倘若吕布胯下没有赤兔马,可能还落了下风,让黄忠印象颇深。 以至于此次知道整个青州大乱乃是刘备一手策划,黄忠还有些不信。 有野心,无所谓,这汉室式微,群雄逐鹿,各家野心尽显,大到一州一郡,小到一山一县,处处莫不是处于割据状态,兵戈不断。 刘备作为一郡太守,有野心很正常。 是枭雄,也没什么大碍,天下有实力的那个不是枭雄,不是枭雄者如丁原般在这个乱世之中被大浪淘沙层层选拔殆尽。 黄忠目光如鹰隼一般死盯着刘备远去的身影。 但是有野心的枭雄,却敢对袁珣动手,这就不可忍了! 自袁珣创立冠军县,让黄忠体会到盛世感觉之后,黄忠就坚信,如若有一人能结束乱世,让天下安平,此人便是他外甥和主公袁珣。 也只能是袁珣! 所以,任何挡在袁珣平定天下大业道路上的人,都是黄忠刀锋所向之人,即便是跟过袁珣以仁义自居的刘玄德也是一样。 宗室……? 宗室又怎样? 右将军府里天天跟着义学读书的那个少年还是当今天子呢! 倘若汉室不失德,天下哪里会大乱?百姓怎的会流离颠沛? 黄忠再次打马加速,胯下青骢大宛马发出一个响鼻,四蹄飞奔,直直甩出身后的夜不收三四丈。 刘玄德,必须死! 为了君瑜能够独掌青州,成就大业! 就在此时,黄忠忽然目光一凝,直视前方,只见前方一员大将纵马直冲黄忠而来,那绛红的面庞和随风飞舞的髯须,一身鹦哥绿的战袍裹着右将军府工坊出品给将领的兽面铠,倒提落地的长刀拉出一条长长的火星,一双凤眼中冷光直冒,高涨的杀意如同一面无形的墙! 不是关羽又是哪位? 同为使刀的高手,黄忠曾经很欣赏关羽,除了欣赏关羽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艺外,还欣赏关羽和刘备之间的兄弟情义。 这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以生换命?” 黄忠冷哼一声,纵马而上,迎着关羽当头一刀便砍了下去! 关羽毫不示弱,青龙刀横在头顶,生生接了黄忠势大力沉的一刀! 当!!!!!! 金铁交击的巨响让黄忠身后的袁珣耳朵都有些刺痛。 黄忠毕竟是壮年,那个年近六旬的黄忠尚且能和关二战个不分上下,更何况黄忠今年尚且四十有二? 黄忠一出手便用了全力,携马力双手力劈之下,即便是关羽也觉得虎口剧痛,瞬间迸裂,连半个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胯下的战马更是被黄忠巨力劈的惨嘶一声,四蹄都有些颤抖! 关羽骇然! 他只道黄忠和吕布几次交手都不分胜负,哪知道亲自与黄忠交手之时才感觉到这股压力,想必黄忠若是和吕布能够抛开战场因素交手,几百回合后吕布只怕不是眼前这目光如鹰的汉子的对手! 而他关羽,更不是! 黄忠,天下第一! “云长,让开!” 黄忠凤鸣刀压住关羽长刀,沉声喝道。 “恕难从命,黄荡寇何不带兵离去?” 关羽死死咬着牙,一张红脸更显得涨红,脖子上青筋迸现。 “你关云长不是不讲理的人,此战是非如何你心中不知耶?还要助纣为虐?!” 黄忠冷哼一声,双手肌肉再次鼓胀起来,凤鸣刀又往下压了三寸! 关羽只觉手上巨力再加,努力咬牙撑住,口中却道:“我大兄乃汉室后裔,匡扶汉室有何错?黄荡寇何苦死死相逼?!” “策动青州百万黄巾作乱也是宗室该干的事情吗?!” 黄忠看关羽冥顽不灵,爆喝出声! 关羽闻言浑身一颤,凤鸣刀再下两寸,他死死一撑,咬牙道:“黄荡寇不必多言,我乃刘玄德二弟,兄长有错我自当承担,何不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能死于黄荡寇刀下,也不枉费关某世间走一遭!” 黄忠大喝道:“冥顽不灵,某家便遂了你的愿!!”说着,长刀一撤,如风一般横削关羽腰间! 关羽毕竟是关羽,即使不敌此时的黄忠,亦不是寻常武将能够比拟的,只见他凤眼一睁,青龙刀斜劈黄忠肩膀,浑然不管黄忠朝着他腰间砍来的一刀,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顶级武将交手,哪有那么多花哨? 只是招招致命尔! 黄忠无奈,只得撤刀而防,架住关羽攻敌之所必救的一刀。 关羽不惜自己性命,直欲拖住黄忠片刻好教刘备逃离,根本不见防守,若疯狂一般攻击黄忠,一时间竟也暂时将黄忠压制得只能专心防守,奈他不何。 “君瑜!带军速速追击刘备,万不可让此狼子野心之辈逃走,以防养虎为患!” 黄忠见关羽状若疯虎,一时间也无奈,只得大吼让袁珣带兵速速追击刘备! “舅父放心!” 袁珣手握破军横刀,带着方悦周仓和二百夜不收分流越过黄忠,纵马朝着山上的刘备就追了过去。 而黄忠却是专心对敌,接了关羽几刀后,抽冷子一刀朝着关羽肩膀劈去,关羽躲闪不及,刀锋划过右肩,饶是他已然尽力躲闪,也被凤鸣刀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袁珣面沉如水,直直往刘备远遁之处直追。 这一仗是贾诩精心布置的结果,鹰难度上游水坝便是昨日临时所着,并不十分坚固,为的就是让人看不出枯水季水平面降低太明显。 自己手上只有五千兵力,若是直对刘备两万平原兵,即便是虎贲军,在数量落差下也只能拼个五五开,这不符合袁珣的利益。 于是在贾诩的规划下,利用留在蒙山交接的赵云,一点点用夜不收引诱赵云以为鹰难度乃是防守空虚之处,利用刘备对袁珣的忌惮,以求完全将刘备一步步引入陷阱,这才用一波洪水瓦解平原军战斗力。 不得不说,贾诩果然是三国顶尖的战术大师,这波操作看的袁珣也是应接不暇,从迷惑赵云到刘备入鹰难度,每一步就像是贾诩提前计算好的,没有专业幕僚的刘备就这么一步步被贾诩带入了深渊。 所以此番干掉刘备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袁珣心中深知刘备是什么样的人,这人的坚毅程度翻遍史书也难寻,打不死的特性堪比其祖刘邦。 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这货便能逃走翻身。 日后中将成为大患。 以前袁珣便对刘备生过杀心,碍于讨董同盟,若是擅杀刘备难免给自己名声落下污点,此时刘备落难,不杀了刘备更待何时?! 就在袁珣带着夜不收冲上山脚,眼看刘备翻过山梁之际,呼听侧翼惨叫声传来,袁珣一惊,却见赵云纵马杀入夜不收,长枪上下飞舞,瞬间便格杀了两个措不及防的夜不收战士! 袁珣看着朝着自己冲来的赵云,不禁一惊。 此时的赵云虽然默默无闻,但是借后世漂亮国某认总统的话,没有人比袁珣知道赵云是什么角色了! 方悦见侧翼有一敌将单骑冲了进来,连杀自己三四个兄弟,也不禁怒上心头,一拉马缰,呼喊周仓一声便和周仓准备迎上去。 “别去!” 袁珣赶紧制止方悦周仓。 开玩笑,眼前这位是谁啊? 那可是常山赵子龙!在长坂坡面对十万曹军还能七进七出的人物!方悦和周仓算是猛将了,可是在赵云面前只怕也是送经验的。 “子龙住手!”袁珣赶紧高喝一声。“其他人也住手!” 赵云一枪挑飞第六个夜不收士卒,听闻一个耳熟的声音呼唤,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却是营陵那个贵气俊秀的“蔡公子”。 此时只见蔡公子一声玄色兽面铠,手握一把寒光四冒的横刀,身后火红色大氅随风飞舞,还哪里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明明是一个俊秀英挺的少年将帅! “蔡公子……不,冠军侯,我果然猜的没错。”赵云将滴血的枪尖微微放低,面色复杂的看向袁珣。 袁珣深吸一口气,看着赵云道:“子龙何以阻我?” 赵云摇头道:“冠军侯不要明知故问。” 袁珣冷声道:“刘备策动青州黄巾大乱,致使青州民不聊生,兖州被黄巾黑山匈奴围攻,东郡陷落,我来之前听闻与他同为宗室的兖州刺史刘岱也死于乱贼之手,如此祸国恶徒子龙还要保他!?” 赵云身体微微一颤,枪尖更低了,想了想,这才道:“我知刘玄德失德,不配宗室之名,但毕竟我是他麾下,不得不保。” 袁珣眉头微皱:“子龙也如此是非不分?意思没得商量非得你死我活?你我也算相识,我知你是心怀天下之人,这就是你赵子龙心中的壮志,为了愚忠保一国贼?” 袁珣看向山梁,刘备已然没了踪影,眼前赵云拦路,若是赵云拼命,虽然三百夜不收能够用连弩集火弄死赵云,只怕袁珣自己也有性命之忧,是故也不急着追刘备了,一抬手,二百夜不收把赵云团团围住,手中连弩对准赵云,因为几个兄弟死于赵云之手,人人看着赵云眼中喷火,只待袁珣一声令下,便把赵云射成刺猬。 这毕竟是现实,不是什么神话小说,赵云是厉害,甚至武艺直逼吕布,但是毕竟是血肉之躯,两百把连弩瞬间可射出一千多箭,不要说赵云,即便是吕布来了,也是死的下场。 赵云也知道,自己没了逃跑的可能,况且他也没想过逃跑,本来就对刘备失望,还莫名其妙被安了个投敌的名号,他心中委屈憋火可想而知。 他赵云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哪里能够被俘此等污名? 罢了,拼尽性命一战,以自己的命换个清白便是。 想着,赵云低下头,沉声道:“冠军侯,某欣赏你的仁政,也佩服你的军队,我想未来能够靖平乱世的有你袁珣一份,今日我赵云战死于此,算是报答刘玄德知遇之恩。” 袁珣一听,便知赵云要拼命了,不禁心中又气又急,气的是赵云愚忠不堪,急的乃是自己此时军中并无可与赵云一战的将领。 赵云拼起命来那还了得?即便赵云战死,只怕自己夜不收不得死个十几人才怪! 而且眼前的赵云本就是袁珣想收服的人,哪里舍得赵云死,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可看着赵云已然杀气迸发,激得他心悸不已,无奈何只能大喝起来:“射马!!!” 夜不收手中连弩顿时咔咔声大作,饶是赵云长枪舞成乌云尽力拨打,可是瞬间钻入空档的箭矢还是把赵云胯下战马射成了刺猬,惨嘶声都发不出来便软倒在地,赵云在地上打了个滚,怒吼一声,举着长枪扑入人群之中! 而夜不收们也是机警,瞬间纵马拉开距离,手中咔咔声不断,箭雨瞬间把赵云笼罩在内! 赵云挥舞长枪护住周身,但一时间也是进退不得,眼看就要惨死在箭下! 此时袁珣也不能下令停止攻击啊,要不然赵云不得像长坂坡冲曹营一般见人就杀?!他才不会像曹操似得说什么生擒此将,他为了抓赵云早有准备,只看赵云命数了! “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袁珣朝着周仓急急大喊,见周仓点头大喝道:“愣着干嘛!赶紧用啊!呆子!其他人住手!” 慢片刻,只怕赵云便要惨死在箭雨之中! 同时就在赵云怒吼一声,拼着大腿上中了一箭,长枪刺出正准备击杀一个最近的夜不收战士时,余光扫去,只见一片黑色遮天盖日兜头罩来,他本能想躲闪,可是奈何大腿中箭行动不便,被罩个严严实实。 赵云瞬间倒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被罩了一张硕大的渔网,随着他挣扎,一时间越裹越紧! 真待他要拔出佩剑割裂渔网的时候,只听袁珣喊道:“赵子龙,放弃抵抗我便不追刘备,放那狗日的一条狗命!” 赵云一愣,这才慢慢停止了动作,却本能把长枪抱在怀中,像个委屈的孩子。 此时高顺带着陷阵营和步卒这才赶到,急吼吼道:“君侯,刘玄德呢?” 袁珣看着地上伤口鲜血直流的赵云,再看看早已没了人影的山梁,气急败坏道:“跑求了!他娘的属泥鳅的,居然那么滑溜!得了得了,赶紧给赵子龙止血!赵子龙,你他娘的欠我两条命!你的,刘玄德的!你不投我,天理难容!” 赵云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袁珣,还未说话,却听袁珣道:“看求咧!在我心中心怀天下的赵子龙比他娘的不择手段的刘备强过百倍!” 赵云微微一愣,苦笑一下。 这人……自己几时说要投靠他了。 此时袁珣听得那边金铁相交,一拍脑门,这才恍然道:“还有一个……!” 说着,下马将赵云扶了起来,用刀划破渔网,找医官给赵云拔出箭矢包扎好,这才亲自扶着赵云朝着关羽黄忠之处走去。 赵云感受着袁珣亲自相扶,再想起在营陵之时那祥和的一面,和袁珣发现农业人才便抛下自己的样子,轻轻叹口气道:“君侯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袁珣扶着他,也不看他,而是挥手让军士把犹在激战的黄忠和关羽围了起来,这才道:“屁!你赵子龙忠勇无双,为了刘备那狗贼还能命都不要,我哪里比不得刘备,就是比公孙瓒我都当仁不让,营陵什么样你不是没见过,能让青州安定的是我,能让天下安康的也可能是我,你会杀我?” 赵云闻言苦笑一声,这冠军侯,当真说话好不遮掩。 可袁珣说的,特别是对百姓这个点的确是他赵云看重的啊,特别是对比刘备,一时间他只得沉默不应。 来到黄忠关羽激战之处,只见关羽全身浴血,狼狈不堪,身上几道刀口,背后甲胄也被劈烂,看得出若不是那身甲胄保他一命,此时早就死了。 黄忠也不轻松,面色发白,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腿上也挂了彩,大腿上的刀口如同婴儿嘴一般翻着,鲜血染红了马背。 “云长!住手!刘备那货逃了!”袁珣开口大喝道。 关羽回头一看,见袁珣扶着狼狈的赵云,倒也没见刘备,松了口气,提着青龙刀的右手都在颤抖,看得出背上那刀虽然只劈开甲胄,但是让他受了极重的伤,口中不断的喷着鲜血,那美髯都被鲜血染成了一绺一绺的。 “羽……谢过……谢过君侯不杀我兄之恩……”关羽虚弱道,随后他瞟了赵云一眼。 “你不用看他,若不是他,刘大耳死于此了,要不是我惜子龙之才,不忍子龙以死报效腌臜之人,我不会放过刘大耳那卑劣之徒!”袁珣冷哼一声,“云长,投降……” 关羽傲然一笑,接着颤颤巍巍抱拳道:“纵是我兄百般不是……但我知他心中大志……君侯你乃少见贤主,若是早生二十年,也许我关羽会誓死相随……但如今……君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唇舌了……” “死到临头还敢冥顽不灵?!”黄忠怒喝一声,大刀抬起直视关羽。 “求君侯看在羽曾为……君侯立下战功的份上……赐某一个痛快……”关羽说完,手一松,青龙刀嘭一声掉在地上,他凤眼一闭,昂首立于马上。 “当真不降?” “……” 袁珣自嘲一笑:“也罢,降了便不是你关云长了……舅父,送云长上路,留他个全尸。” 黄忠深深一叹,长刀眼看便要劈下。 “且慢!” 就在这时,赵云忽然挣脱袁珣扶持,身体一转单膝跪在袁珣脚下,他叉手行礼道:“君侯可是要收服云?” 袁珣微微一愣,然后心中大喜道:“要不然为何不杀你?” 赵云睁眼直视袁珣,深吸一口气道:“刘玄德也算和我故交,云本不该开口,但关将军乃当世豪杰,杀之不降,若是君侯放过关将军,云……愿降!” 袁珣呆了呆,看了看赵云,又看了看关羽,这才对赵云沉声道:“你可知放关羽离去乃是放虎归山?” “云知晓,此番云救关将军一名,救刘玄德一命算是报答二人昔日对云亲近之恩,日后战场相见,云当不留手,求君侯开恩!” 袁珣沉默半响,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说着挥了挥手。 关羽看着赵云为他求命,再想起刚才兄长误会赵云,也是心中愧疚,同时为赵云投敌心痛,相顾无言,只能对赵云抱手行了一礼,又对袁珣行了一礼。 赵云蹒跚站起身,对着关羽拱了拱手道:“二哥,刘玄德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我认识的刘玄德不会以百姓性命为筹码来谋求胜利……我不曾负他,他却误我,此后我与他再无关系,以后战场相见全凭手段,你走二哥。” “子龙……唉……”想起刘备为了驱逐袁珣干的事情,关羽也是一时间羞愧无比,只得拱了拱手,然后艰难附身抄起青龙刀就准备离开。 “且慢。”袁珣看着关羽道:“你回去告诉刘备,识相的离开青州,如果还敢在背后摆弄阴轨,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第四十一章 飞射的石弹和长枪(二合一章) 袁珣立于马上,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的鬃毛,看着夕阳下浑身浴血的关羽离去的背影默默不语,半响后这才转头道:“时不待我,若是没有东莱黄县捣乱,我称兵威一举拿下平原国,北海、平原、东莱三郡在手,大半个青州也就姓袁了。” 贾诩身着直裰,外罩一件轻便的大甲片两档铠,朴素的帛布包住发髻,他双手放在马鞍之上,闻言轻笑道:“主公不必心急,刘备家底不厚,损失近两万人已不是伤筋动骨能够形容的了,而是几乎打断了他的脊梁,主公现在首要之务乃是靖平北海东莱之乱贼,迅速恢复二郡之官府职能,从事生产,安定民心,主公自弃了冠军参与讨董至今,已然带着治下百姓漂泊已久,拖得久了,人心易变,恐生祸端。” 袁珣点点头道:“冠军县的百姓我倒是不太担心,主要是洛阳那十数万百姓,正如文和所说,若是漂泊的久了只怕人心向背,若不是考虑到人心不稳,我也不会冒险三线作战,此时若是有人差一千余队伍直攻营陵,只怕右将军府整个将会土崩瓦解。” 贾诩笑道:“倒也没有这么夸张,毕竟孔秀将军也不是庸才,况且孔公那里还有几千郡兵。” 袁珣再次看了看关羽消失的地方,皱眉道:“只是此番杀不了刘备,我着实心有不甘,况且据子龙说的,公孙瓒也派了一万辽西军来青州驰援刘备,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贾诩眯了眯眼睛,摇头道:“主公倒也不必担心,诚如主公所说,刘玄德乃是天下少见的枭雄,他自诩汉室宗亲使出招摇撞骗,无非是给自身增加逐鹿的筹码尔,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 此番他忽然策动青州黄巾暴乱,一来是忌惮主公会在青州落脚,二来亦是想以靖平青州之功挟功而自立。这一战他手下士卒死伤殆尽,而等公孙瓒的援军来后,刘备必然为田楷所控制,他们自己内部不稳,无需我们太过操心,不若稳稳吃下北海东莱二郡才是正事。” 袁珣点了点头,这才一拉缰绳转过马匹哈哈一笑道:“文和说的不错,让舅父和从之速速集合,咱们挥师东进,去会会那什么神上使,我倒要看看闹得青州不可开交的所谓神上使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 与此同时在黄县到昌阳的路上,裹挟了黄县百姓,势力再次壮大的黄巾军正扎下营寨,而在营寨之中,平素仙风道骨的神上使此时却是暴跳如雷,他将宝剑从一个副将胸前拔出,这才红着眼睛瞪着另一个副将。 “你说!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那副将被神上使的咆哮吓得一哆嗦,身体一抖,下意识看了看身边同伴的尸体,这才战战兢兢说道:“神上使明鉴,对方乃是骑卒,手上有弩弓,射起箭来犹如暴雨飓风,按照射箭的规模来看,怎么也不下一千!” “所以我派给你们五千人押送粮草,你们连一千骑兵都阻挡不了,愣是让人家烧了粮草?!”神上使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咆哮道,“一千石粮草啊!够我们吃半个月的!一千石!要不是管承那蠢货被人阴死贫道无人可用,贫道倒想拿你人头祭我宝剑!” “上使饶命!上使饶命啊!”听到神上使的话,那副将顿时磕头如捣蒜,一股腥臭从胯下穿了出来。 “贫道再给你个机会,这次你带我五千本部黄巾力士回黄县调粮,若是再有失,你便提头来见!” 那副将闻言肩膀一松,却又沮丧道:“上使……黄县哪里还有粮草啊……” 神上使的声音冷的像冰:“贫道不管你是从城里抢也好,还是到周边村落抢,三天,贫道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后我见不到两千石粮草,我便屠尽你全家!滚!” 随着神上使的一声滚,那副将连滚带爬离开神上使的帐篷。 粮草啊…… 待那副将走后,着亲兵将尸体抬出去,清理了帐篷之后,神上使面色这才渐渐缓和。 他转身给香案之上点燃三炷香,香案之上的四个灵位打了个稽首,鞠了三个躬,这才对最后一个灵位道:“爹……果如刘备所说,这冠军侯年纪轻轻却是个难缠之辈……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城破之际着人将焦和蔡超救出去,十几个人居然能够摆脱管承的追击,还能击杀管承……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死士才能做到啊!” 他伸手轻轻在那灵位上一个字一个字抚摸过去,拂去尘埃,这才将那雕刻了“马元义”三个字的灵牌放了回去。 “爹……我始终觉得那袁珣将人救走,却不回到北海,而是在昌阳据守所图甚大,但是具体怎样我又说不上来,眼看东莱就要纳入我怀中,此时却是进退两难,好不为难……”说着,他对马元义和张角三兄弟的牌位再次鞠了个躬,叹道,“爹和诸位圣贤若是知晓青阳心中所想,望降下神谕,指点青阳迷津才是。” 原来这自称神上使的便是马元义的独子马青阳。 马青阳为马元义和张氏兄弟上完香,来到东莱郡的舆图旁边,细细的观看东莱郡舆图,突然,他浑身一颤,喃喃道:“为何不去东牟……?为何会选昌阳……?为何呢?怕我走海路直攻东牟么?……呵……看来人数不会多,什么一千精锐骑兵,有这兵力可直接突袭我大营了……?” 马青阳所料不错,郭嘉和陈到总共也就三百人,外加上昌阳的一千县兵,若不是如此,陈到绝不会贸然突袭五千人的运粮队伍。 “要拖延时间么?” 马青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笑道:“拖延又有什么意义?现在袁珣应当在在进攻即墨的途中?刘备若是不失约,袁珣当首尾不能兼顾才是,指望袁珣调兵来救你么?” 三天! 黄巾力士亲自押送粮草,他马青阳就不信那支骑卒还能顺利烧毁这批粮草,只要粮草一到,他便可直攻昌阳,彼时东莱全境陷落,他再西进进攻袁珣后背! 至于刘备嘛…… 呵呵,想必他还不知道东郡已然沦陷的消息? “想利用我马青阳,总要付出些代价才是。”马青阳冷冷一笑道,“东郡便留给张燕和那群匈奴人玩了,青州……是我的!” …… 就在黄巾大营外两里地的一座山岗上,三百夜不收立于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黄巾大营,黑暗中山风拂动,除了偶尔有战马打响鼻的声音,静谧的好似三百幽灵一般。 陈到放下千里镜,转头对身后的李田笑道:“这神上使倒也是个妙人,似乎是吃定我们了。” 李田疑惑的看了陈到一眼,说道:“头,怎么说?” 陈到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李田,解释道:“此人明知押运粮草的辎重部队被我等骑兵突袭过,还敢将军营搭建在靠山脚的平原之上,摆明了在告诉我,他知道我们人数不多,根本不怕我们突袭……不,是他巴不得我们突袭他军营,好一口吃掉我们。” 李田用千里镜细细看了看山脚下的军营,遗憾道:“倘若我们有个一两千人,此时借山势冲下,他们一万多人岂不是土鸡瓦狗?” 陈到点点头头道:“倘若真是如此,定教他们有来无回,可惜我们本就缺马,不说这些,我们只需尽力拖延他们进攻时间便是。” …… 即墨城下。 高览身后一万多大军已然集结,十几架三代霹雳车已然整装完毕。 三代霹雳车的样子和前两代的扭力抛石机式的霹雳车完全不同,组装起来几乎有丈余多高,也需要八个人进行才能操作。 不过因为是同样尺寸的配件进行模块化处理,零件可以互换,也让组装极为方便,拆装极为方便。 荀彧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模块化,不过这他根本不怀疑这庞然大物的威力会比一二代的扭力投石车要差。 因为在这庞然大物的背后,是一堆一人环抱圆滚滚的水泥单,这三代霹雳车一次能发射三颗。 袁珣管这玩意儿叫“回回炮”,但是荀彧觉得这三代霹雳车要比前两代的霹雳车更适合“霹雳”二字。 马钧曾像荀彧解释过,这三代霹雳车不同于绳索扭力发射,而是靠着投臂尾端装满了大铁块的配重箱投射,所以投射力度大,射程近乎是二代霹雳车的一倍以上,而且投射的石弹也更多。 荀彧像左望去,只见霹雳车阵后面还有几十架油布蒙住的物什,荀彧是看过古书的,凭那隐约的形状可以推测出那乃是类似秦大黄弩车一样的东西,只是比那大黄弩打了些许,形状也有些差别。 据出身墨门的掷弹兵统领马云说:有了这东西,不但能攻击敌方军阵,而且攻城不需再带井阑云梯,工坊研发部研发出来时间并不长,是专门用来配合此次攻击即墨城的。 荀彧对工坊出品的兵器并没有什么疑虑,反而期待于这次攻城。 这次攻城他们拖不得。 即墨本就不是袁珣整个战略的重点,而且据情报黄巾主力也并不在即墨城中,他们需要的是彻底断绝北海黄巾在北海陆地上的活动踪迹,将他们赶下海。 之所以以荀彧为军师,高览为统帅的这支部队,在东西南三个方向人数最多,装备也最好,正是因为一旦靖平北海陆上的黄巾贼寇,他们必须西进与袁珣换防,直接进攻平原! 据郭嘉飞鸽来报,黄县行动已成功,海寇也引到了陆上,凭借袁珣带骑兵和陷阵营一路突进,可快速剿灭黄县海寇。 别以为陷阵营是重甲步兵就跑不快,人家在行军时只是身穿轻甲,最重的铠甲是有专门的驮马骡子组成的辎重队运送的,只有在冲阵的时候才会提前换上重甲,所以比起高览带着一万多人攻下即墨后再次驰援黄县,距离稍远的袁珣和黄忠反而能够实现快速驰援的战略目的,关键是袁珣兵力少,很难实现进攻平原国的计划,只能是击退刘备,而高览所率万余部队进攻北海,已经被打残了的刘备必然没有能力抵抗,可谓是一石二鸟! 接到荀彧信的袁珣和贾诩也很赞同这一点,马上配合改变了战略目标。 高览坐在马上,头盔后一双眼睛平静的盯着即墨。 想了想,他一挥手,曹性点了点头,单枪匹马出了军阵,朝着即墨城下走去。 曹性驭马来到即墨城下一箭之地,取下大弓,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去一封书信,朗声道:“我主右将军袁君瑜奉车骑将军袁本初之令都督青州兵事,有靖平贼寇之责,即墨黄巾逆贼称汉室式微,董卓作乱,无暇东顾,以即墨为贼巢,割据大半北海,霍乱青州三年,百姓苦不堪言,我主奉命征讨!王师一路南下,沿途各县争相光复! 然我主仁慈,怜悯即墨黄巾多乃百姓被挟,身不由己,特此劝降城头贼寇,取下头上黄巾,放下武器,大开城门迎接天军入城,只除恶首,绝不株连! 若是负隅顽抗,开城之后,从黄巾者抽五杀一,绝不姑息!” 听到这话,曹性发现城头黄巾贼寇忽然一阵骚动。 倒也不稀奇,神上使马青阳带海寇北上进攻黄县,管亥被俘,管承身死,即墨城中几乎群龙无首,只是一个名叫陆仁丁的小渠帅在指挥,此时一万多大军整整齐齐列阵在城外冒着凛凛的杀气,任谁都会害怕的,况且是这些黄巾贼呢? 曹性眼尖,看城头骚乱,为首黄巾贼连杀几人才镇住乱局,不禁回头看了高览一眼。 高览会意,挥了挥手让一直在阵后的管亥出阵。 “去,劝劝你昔日兄弟,也免得本帅徒增杀戮,莫要耍花招。” 管亥看着精锐无比的一万五千虎贲主力军,也只能无奈苦笑。 事已至此,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若是青州黄巾被剿灭,大概从袁珣入青州那一刻便注定了?黄天不佑黄巾大业,怎的会惹上如此煞星?大概黄巾已然遭到了黄天的抛弃了? 管亥一路充当“宣传队长”招降沽水以南县城,此时已然麻木,点了点头昂首走到曹性身边,用他那破锣一般的嗓子吼了起来。 “兄弟们!我是管亥啊!” 管亥一身喊,外加那雄壮的身躯,城上黄巾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人在城下。 “管帅!” “是管帅!” “他……难道神上使没能救得了他?” “我听说他死了来着……” 城上顿时如烧开的热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半响之后,陆仁丁这才探出头厉声质问道:“管亥,你何以在贼朝兵卒之中,难道你投靠了苍天狗贼,背弃了黄天大业么?!” 管亥摇了摇头,苦涩道:“非我背弃黄天大业,而是我们的黄天大业……我们的黄天大业……”说着,管亥哽咽了,“我们的黄天大业他走错了!” “放屁!”陆仁丁听后在城墙上破口大骂。“管亥!你这厚颜无耻的叛逃之徒,有何颜面评论黄天大业之对错?!你不过是在乎荣华富贵的虚荣罢了!” 管亥犹自摇头垂泪大声道:“那为什么我们苦心经营三年的沽水以南一朝被人家几片纸片就击败?!你可知道沽水以南九成的县城几乎是迎接着虎贲锐士入城的?!” 陆仁丁怒喝道:“住口!不可能!” 管亥深吸一口气,默默不语,直到坐在马上的曹性用靴子轻轻磕了磕他的肩膀,他才抬头大声道:“你可敢将那箭矢上的信件打开给周遭之人看看?!” 陆仁丁面色一沉,将身后钉在墙柱之上的箭矢拔下,摘下那黄麻纸书信展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上面那简易易懂的四格漫画将意图表现的很明显,那短短两句话的标语让人朗朗上口却又深入人心。 一时间,他觉得,倘若十年前将那空洞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标语换成这四句话,可能大贤良师领导的起义结果不是这样! 他只是匆忙看了一眼,马上将那纸撕了个粉碎,也不管周遭人好奇的眼神,指着管亥大声道:“射!给我射死这叛徒!!!” 随着陆仁丁一声令下,城上弓箭手马上弯弓搭箭。 可是曹性比他们更快,就在陆仁丁撕毁那画卷招降信的时候,他猛地从马鞍旁取下大弓,手指从另一侧箭囊之中夹出三支羽箭,弯弓对准陆仁丁冷道:“着!” 一手连珠三箭瞬息便至! 陆仁丁也不是寻常人,至少反应还算灵敏,见寒芒飞到,他下意识拉过身边一个副将挡在身前,两支箭猛地射穿那人头颅,最后一支箭他实在躲不及,只得稍稍偏头。 随着一声惨叫,那朝着陆仁丁面门飞来的箭始终还是被他躲过,可是锋利的狼牙箭头却是生生削去他下半边耳朵! 曹性射出三箭,拉住管亥手臂,管亥借力坐上战马曹性背后,曹性一夹马腹,那大宛战马转头便跑,脱离了城上羽箭射程。 “哼!不识抬举!”曹性带管亥回到军阵,下马抱手道:“大帅,攻城!” 高览点了点头,噌一声拔出腰间封侯战刀,指天喝道:“攻城!” 随着高览战刀指天,虎贲军战鼓号角大作,随后轰隆隆的巨响想起,二十余架三代霹雳车(回回炮)瞬间将那比以前石弹大了一圈的水泥石弹往城墙投射而去! 回回炮一兜三个石弹,六十几个石弹飞射城墙,即墨城墙瞬间被砸出不少大坑,有一处甚至直接砸出一个离地一丈多的巨大缺口! 整个即墨城墙如同地震一般剧烈震动,吓得城头上的黄巾贼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躲避都忘了! 几颗石弹准确的砸上城楼,顿时将守城黄巾贼群砸出缺口,石弹过处,血迹拉出老长,还有那根本已然看不清是什么的尸体碎块,被几颗石弹砸中的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便成了血肉模块的碎片! “呕……!” 饶是即墨平黄巾大部分都是参加过张角作乱的老兵,可见此如同天罚一般的惨状时和那一堆堆不知道是什么的鲜红肉块时,还是吓得呕吐惨嚎起来。 天罚! 对,这哪里是凡间的力量啊! 再看那投入城中的巨石石弹,将街上建筑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夷平,就好像用巨灵神用手指在泥巴上压了一下,滚出丈余的沟壑! 唔…… 高览也被这才装备,被袁珣称作“回回炮”的新式霹雳车吓了一跳,这射程,这威力,这回回炮一经面世,只怕之前的霹雳车都成了渣渣。 即墨也算是大县,城墙不算破旧,还算是坚固,但是这种糯米汁浇筑的夯土城墙在回回炮面前简直就如豆腐一般。 看着那些石弹砸出的丈余大坑和蛛网般的裂纹,高览不认为这城墙能够经得住二十架回回炮十次轮射。 但是此行他除了攻克即墨,还有个任务,那就是试验新武器。 这不,每次回回炮抛射后,都有工坊墨门子弟在旁用炭笔记录射击情况,想必那神秘的新武器也是一样的。 “放!” 随着马云一声令下,又是雷鸣般的轰鸣声响起,又是二十颗巨大的石弹朝着即墨县城飞去,而就像是刨木材一般,这次居然将很多地方的城墙上沿削去一节,城上黄巾贼更是死伤惨重! “高帅,试试新武器!” 高览点了点头,对这马云一昂首,马云这才指挥掷弹兵将那二十余架被油布包裹着的物什推了上来。 随着掷弹兵们撤去那盖在上面的油布,高览忽然目光一亮! 只见此物乃是四轮车地盘上装着一柄硕大的弩弓,后有齿轮加转盘,乃是拉伸弓臂的,弓臂长约十三尺,以钢片和木复合而成,弓臂末端也有偏心轮。 最奇特的是,弓臂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以两正一反来排弦,弓弦也是用牛筋制成! “这是……秦军的大黄弩!” 马云递过一个小本子给荀彧,荀彧翻开看了看,这才摇头道:“主公叫这个玩意儿八牛弩,也叫一枪三剑箭,射程……”荀彧忽然失声道:“一千二百步!” “一……一千二百步!”高览一听之下也是失声叫道! 这回回炮射程也只有五百步,已然比二代投三百步的霹雳车厉害了不少,虎贲军劲弩仰射也才五百步,一千二百步是个什么概念? 四百丈!按照工坊长度计数,以袁珣右臂长度为一米来算,那就是将近一千一百多米! 一千一百多米!只怕是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高览下了马,单手扶刀绕着那八牛弩绕了一圈,这才发现了玄机,他是战场老将,自然知道肉眼都看不清楚的目标别说是射击了,瞄准都有问题,只见那弩弓侧边居然有一个千里镜,可伸长缩短调整焦距,初次之外,还有木质的望山标尺。 千里镜他用了很久了,用得也熟。 他好奇的凑过眼睛看那千里镜,却发现千里镜里居然有一道道的横竖相间的杠。 “恩?” 马云在旁解释道:“高帅,此物名为千里望山,就是用来瞄准肉眼不可见之物的。” 高顺道:“有何用处?” 马云笑道:“高帅想一想,有了此物,我们便可再千步之外射杀地方主帅……” 高顺一听,眼睛呼的睁大,喃喃道:“这边是君瑜说的‘狙击枪’?” “上箭!” 随着马云一声令下,一个士兵从旁边抱起一根铁尾翼弩箭放入八牛弩箭槽之中,高览一看,那哪里是什么弩箭,那六尺有余的长度和寒光凛凛的狼牙倒刺箭尖,分明是一把长枪! 马云点头道:“依属下看来,君侯所说‘狙击枪’说的是这箭矢,且看末将将那陆仁丁射下来给高帅助个兴。” 高顺闻言点了点头,和旁边的荀彧对望一眼,同时将怀中的千里镜拿了出来,看着城墙上虽然有些惊慌,可犹自在稳定属下的陆仁丁。 马云凑到千里望山(瞄准镜)上细细观看,然后调整焦距,口中说道:“上一度,左二度!” 旁边的士兵马上转动八牛弩底盘旁的两个轮子,弩弓迅速上升一个刻度,向左两个刻度。 马云再次在瞄准镜中瞄准,这才喝道:‘放’! 随着后面的军士用大槌砸下机扩,那八牛弩发出哗啦啦一声巨响,长枪一般的箭矢在空中化作一条乌光,霎时射向了城头! 高览从千里镜中看去,只见箭矢射进,那陆仁丁果然不是常人,反应力快得惊人,又抓过一个手下挡在身前。 可是那长枪一般的箭矢直接穿透前人胸膛,穿过陆仁丁身体,巨大的威力生生将二人带飞起来,钉死在城门楼之上,陆仁丁不过抽搐片刻便断了气! “好!” 高览一捏拳头,放下千里镜道:“有此物,千里之外夺人首级也!” 荀彧也放下千里镜,摇头苦笑道:“我们这主公……总是能让我惊讶,在下感觉,此物一出,战将带军冲锋陷阵之景只怕再也见不到喽!” 高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马云问道:“此物产量如何?” 马云摇头苦笑道:“倒也不多,主要是生产不易,成本颇高,我们研制半年也才只有这二十台。” 高览点头理解,这样的大杀器,若是真的能量产,那这战争的形式只怕…… “马统领所说不用带井阑云梯何故?”高览又问道。 马云轻笑一声道:“高帅且看便是。” 说着,一声令下,只见二十台早已装好箭矢的八牛弩同时射出,那长枪一般的箭矢飞出咚咚咚射入夯土城墙,死死钉在上面,在那缺口处居然生生射出两条“云梯”来…… 高览咽了口唾沫,面色复杂一笑道:“感觉仗越来越好打了,下令总攻,入城之后不许袭扰百姓,摘除黄巾者可保命,守城黄巾者……抽五杀一!” 比起这种千米外一箭致命,他还是喜欢主将冲锋陷阵…… 第四十二章 恕不奉陪 平原城中,刘备正看着满身缠满绷带,面容憔悴躺在床上昏睡的关羽,他坐在床边为关羽掖了掖被角,忍了半天,还是转过头垂泪不已。 关羽虽然成功回到平原城,可是浑身大小刀伤二十一处,特别是胸前一刀,深可见骨,仿佛要把关羽从胸口劈为两半。 在刘备召集了全平原的名医不及代价的救治下,也因为关羽本身身体强于常人,这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可是看这一身的伤,即便是关羽,只怕也要小半年才能下床? 兄弟为自己断后,刘备心中又是愧疚,又是不甘。 他已然知道赵云非是投敌,关羽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说出赵云以自身性命威胁袁珣这才让袁珣网开一面,不再当场追击他。 “云长,是大哥对不起你啊……大哥万万想不到会中了那袁贼的奸计,导致全军覆没,连累我弟差点身死乱军之中,大哥有愧啊……” 刘备抹了把眼泪喃喃自语。 “唉!” 旁边的张飞重重叹了口气,刚要扯着嗓门开腔,却被刘备瞪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哥哥莫要如此,俺这便带兵突袭那袁珣,替二哥和哥哥你讨个公道!” 刘备抹了抹眼泪道:“胡闹!你可知道那黄忠武艺连云长都不敌,外加人家袁贼身边还有近万精锐,你去送死耶?带兵?我哪里还有什么兵给你带?!” 张飞被刘备一顿呛白,这才嘟囔道:“那我们当初就不该招惹那袁小子,他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连董卓都要惧怕他三分咧!” “莽夫!你懂个甚?袁珣那是猛龙过江,来到青州就不准备走,若是让他站稳脚跟,手握青州之地,天下还有几人能敌?袁绍坐拥冀州,袁术雄霸两淮,这汉室还姓刘么?你以为袁家还是次阳公那个对大汉耿耿忠心的袁家么?!” 刘备实在听不得张飞那小声的抱怨,虽然他知道,张飞说的是事实,即便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能够挑动黄巾暴乱,趁机釜底抽薪攻击袁珣老巢,以求赶走袁珣,可是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儿戏。 而袁珣那支训练有素的大军和英才辈出的幕僚团,才是袁珣出奇制胜的法宝。 倘若自己手下有这么一支幕僚……不,即便是有一个如同贾诩、郭嘉、荀彧、戏忠这般的谋士,何以输得如此之惨? 自己虽然是宗亲出身,可是也并非名门望族,这一刻,刘备从心底对袁珣有种发自内心的嫉妒。 “去把宪和先生叫来。” “我……”张飞看了看昏迷的关羽,再看看犹自带着泪花的刘备,想说什么。 “去。” 张飞只得点了点头,走出关羽的房门。 其实张飞对简雍是顶看不上的,他也知道,此战并非战之过,不过制定计划的人在袁珣极其幕僚团面前太过青涩,这计划并非没有让袁珣焦头烂额过,要不然袁珣只有区区两万多兵卒,不可能冒险在营陵空虚的情况下还兵分三路。 这是极为危险的举动。 倘若这个计划再完善一些,不是没有可能赶走袁珣——张飞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袁珣的脾气很对张飞,作为豪强出身的张飞,其实骨子里对士族很是向往和尊敬。 特别袁珣没有架子,对待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很让人如沐春风,有种让人忍不住为他效死的冲动。 你看看一向对士族子弟毫无好脸色的关羽言语间对袁珣的尊敬便知。 可是奈何自己的大哥和袁珣在青州问题上本来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自己大哥又是那种心怀大志之人,不是甘于人下之人。 一山,总是容不下二虎的。 而兄弟之情,往往更是在是非和人情之上的。 所以作为刘备唯一“幕僚”的简雍,自然成了张飞心中转移怒气的对象。 若是简雍如同袁珣手下那些大贤一般,自家哥哥岂会输得如此之惨?! 于是张飞摆着一张臭黑脸将简雍唤道了关羽的房间。 简雍刚想说什么,刘备摇了摇手,带着简雍走出门外,轻轻为关羽关上房门,这才叹气道:“宪和,如今我全军覆没,再无立足之根本,心中郁闷无人可解,只得找你。” 简雍微微拱手道:“能提主公分忧,是在下之荣幸。” “依宪和看来,吾将何去何从?” 简雍愣了愣,他知道自己善于辩论而非策论,刘备也知道自己擅长之所在,是故很少和他谈论策略,今日刘备之反常,只怕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他想了想,还是安慰刘备道:“主公不必担忧,此时冀州形式一片大好,而兖州此时刘岱也身死于贼乱之中,而陈留张邈乃清谈之士,于兵士知之甚少,哪有能力救兖州?至于陶徐州本就是我等同盟之士,就更不可能救兖州了,而即便主公失败,袁珣也照样在焦头烂额之中,能够有能力反过来攻打主公也不是现在,等他能够挥军西进之时,公孙将军援军即刻便到,他又能奈何?待到袁绍败亡之日,袁珣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宪和的意思是坚守等待公孙伯圭之援军?” “善!” 刘备想了想,摇头苦笑道:“宪和啊,不是我不信任我那师兄,而是我早知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困守辽西易县之时,抵御边患的他还是那个北塞铁壁白马将军,而得了冀州的公孙伯圭,只怕又是下一个袁绍了。 你莫看那田楷来到青州老老实实,一切以我为主,但他毕竟是我那师兄表举的青州刺史,这便说明我那师兄本就不放心我独掌青州。 田方正此时的老实,也不过因为手中无兵,不能与我起冲突,此番我大军全军覆没,他田楷还甘于做我之副手? 此时青州遍地黄巾,平原虽然贼患最少,可是即便是现招兵买马也来不及了,我才是进退维谷,两难至极。” 简雍本就不擅长谋略,此时一听刘备处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二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探口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在此时,门外来报,田楷到了。 刘备心中一凛,心道恶客登门,绝无好事。 自己已然逃回一天,田楷却未第一时间来看望,此时上门只怕就是为了确立他田楷的权威而来。 胡思乱想间,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文士背手走入小院,不是田楷又是何人? “听闻玄德兄身陷重围,愚弟寝食难安,此时见玄德兄完好无损,在下也算是放下心了。” 听闻田楷这暗含讽刺的语言,刘备收拾心情,抱手挤出一丝苦笑,红着眼道:“备鲁莽行事,导致平原兵力大损,还让方伯您挂念,当真罪该万死。” 田楷一挥手摇头笑道:“哎~玄德说的哪里话?袁珣家大业大,手下精兵强将,谋士如云,玄德不敌也是正常,即便换做在下,也只能保证兵力不损而已,且胜败乃兵家常事,玄德不必放在心上。” 呸! 听闻这话,刘备,张飞,简雍同时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这是人话么?你田楷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若是换做是你,只怕人头已经挂在营陵城外了,还妄想兵力不损? 正当袁珣是泥巴做的? “是……备米粒之光,岂敢和皓月相比?”刘备叉手一鞠道。“然错在备,却要刺史您为备劳心了。” 田楷闻言自得的捋了捋呼吸,谦虚一阵,又假惺惺问了问关羽的伤势,这才开口问道:“不知玄德此时有何打算?” 刘备心中冷笑,口中却恭敬道:“备无能拖累三军,导致平原无兵可用,然却不敢耽误师兄大事,此后再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唯刺史您马首是瞻。” 田楷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备与公孙瓒乃是师兄弟,而本人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难能可贵的是刘备本就有些军事才能,但就是错误的估计自己,整天将什么“匡扶汉室”挂在嘴里,让公孙瓒都不敢重用他。 此时虽然刘备败了,可他田楷却是坐稳了青州刺史的位置,再有刘备相助,想来公孙瓒统一河北的大志向不日便可完成。 至于袁珣,他总觉得一个年满十六,不足弱冠少年贵族能有多厉害?论出身,辽西公孙氏虽比不得袁家,可也是天下大族! 即便是那个袁氏领袖袁绍,此时不也是在公孙瓒的进攻下苟延残喘么? 袁珣?算什么? 田楷点了点头,微笑道:“玄德不必惊慌,我已得到通知,主公派来青州的两万大军不日便到,想必那时即便袁珣运气好,不过也才平息东莱贼患,我等还可重走釜底抽薪之策,直攻营陵便是。” 呵…… 刘备心中冷笑。 用兵之事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倘若真以为两万大军能够赶走分兵的袁珣,那才是痴人说梦! 当初袁珣曹操孙坚三人兵力也不足三万,却能将董卓的十几万西凉军和三河卫生生赶出洛阳,若真能那么顺利,他刘备何必花心思策动青州黄巾贼乱呢? “刺史所说甚是,如此备就放心了。”刘备诚恳的朝着田楷鞠了一躬。 田楷拍了拍刘备的肩膀,笑道:“玄德也累了,不若好好休息,静待我们大军到来,本官带军将那袁珣赶出青州,为玄德你报仇。” “那便谢过刺史了。” 刘备目送田楷志得意满的离开,这才冷笑一声。 “呸!什么玩意儿!”张飞骂道。 刘备沉默片刻,想了想道:“备车,带上剩余的白耳兵,拉上你二哥,咱们走!” “主公,咱们去哪?” 刘备坚定的说道:“济南国!我此番举动让袁珣怀恨在心,以他性格绝不会与我善罢甘休,虎贲战力还在我所想之上,想必平定那神上使只是时间问题,既然田方正要和袁珣对峙,那便让他们对峙,我刘备不奉陪了。” “可是主公便如此走了,只怕会得罪这无耻小人。”简雍担心道。 “哼!”刘备冷笑道:“此时他只怕巴不得我离开将平原让与他,他绝不会阻拦的,我去济南国后,也效仿袁珣剿匪安抚地方,等到他田楷与袁珣分出胜负,我也能征的一部分兵力,这才有自保的可能! 让他们慢慢打,我刘玄德不奉陪了!” 第四十二章 恕不奉陪 平原城中,刘备正看着满身缠满绷带,面容憔悴躺在床上昏睡的关羽,他坐在床边为关羽掖了掖被角,忍了半天,还是转过头垂泪不已。 关羽虽然成功回到平原城,可是浑身大小刀伤二十一处,特别是胸前一刀,深可见骨,仿佛要把关羽从胸口劈为两半。 在刘备召集了全平原的名医不及代价的救治下,也因为关羽本身身体强于常人,这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可是看这一身的伤,即便是关羽,只怕也要小半年才能下床? 兄弟为自己断后,刘备心中又是愧疚,又是不甘。 他已然知道赵云非是投敌,关羽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说出赵云以自身性命威胁袁珣这才让袁珣网开一面,不再当场追击他。 “云长,是大哥对不起你啊……大哥万万想不到会中了那袁贼的奸计,导致全军覆没,连累我弟差点身死乱军之中,大哥有愧啊……” 刘备抹了把眼泪喃喃自语。 “唉!” 旁边的张飞重重叹了口气,刚要扯着嗓门开腔,却被刘备瞪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哥哥莫要如此,俺这便带兵突袭那袁珣,替二哥和哥哥你讨个公道!” 刘备抹了抹眼泪道:“胡闹!你可知道那黄忠武艺连云长都不敌,外加人家袁贼身边还有近万精锐,你去送死耶?带兵?我哪里还有什么兵给你带?!” 张飞被刘备一顿呛白,这才嘟囔道:“那我们当初就不该招惹那袁小子,他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连董卓都要惧怕他三分咧!” “莽夫!你懂个甚?袁珣那是猛龙过江,来到青州就不准备走,若是让他站稳脚跟,手握青州之地,天下还有几人能敌?袁绍坐拥冀州,袁术雄霸两淮,这汉室还姓刘么?你以为袁家还是次阳公那个对大汉耿耿忠心的袁家么?!” 刘备实在听不得张飞那小声的抱怨,虽然他知道,张飞说的是事实,即便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能够挑动黄巾暴乱,趁机釜底抽薪攻击袁珣老巢,以求赶走袁珣,可是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儿戏。 而袁珣那支训练有素的大军和英才辈出的幕僚团,才是袁珣出奇制胜的法宝。 倘若自己手下有这么一支幕僚……不,即便是有一个如同贾诩、郭嘉、荀彧、戏忠这般的谋士,何以输得如此之惨? 自己虽然是宗亲出身,可是也并非名门望族,这一刻,刘备从心底对袁珣有种发自内心的嫉妒。 “去把宪和先生叫来。” “我……”张飞看了看昏迷的关羽,再看看犹自带着泪花的刘备,想说什么。 “去。” 张飞只得点了点头,走出关羽的房门。 其实张飞对简雍是顶看不上的,他也知道,此战并非战之过,不过制定计划的人在袁珣极其幕僚团面前太过青涩,这计划并非没有让袁珣焦头烂额过,要不然袁珣只有区区两万多兵卒,不可能冒险在营陵空虚的情况下还兵分三路。 这是极为危险的举动。 倘若这个计划再完善一些,不是没有可能赶走袁珣——张飞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袁珣的脾气很对张飞,作为豪强出身的张飞,其实骨子里对士族很是向往和尊敬。 特别袁珣没有架子,对待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很让人如沐春风,有种让人忍不住为他效死的冲动。 你看看一向对士族子弟毫无好脸色的关羽言语间对袁珣的尊敬便知。 可是奈何自己的大哥和袁珣在青州问题上本来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自己大哥又是那种心怀大志之人,不是甘于人下之人。 一山,总是容不下二虎的。 而兄弟之情,往往更是在是非和人情之上的。 所以作为刘备唯一“幕僚”的简雍,自然成了张飞心中转移怒气的对象。 若是简雍如同袁珣手下那些大贤一般,自家哥哥岂会输得如此之惨?! 于是张飞摆着一张臭黑脸将简雍唤道了关羽的房间。 简雍刚想说什么,刘备摇了摇手,带着简雍走出门外,轻轻为关羽关上房门,这才叹气道:“宪和,如今我全军覆没,再无立足之根本,心中郁闷无人可解,只得找你。” 简雍微微拱手道:“能提主公分忧,是在下之荣幸。” “依宪和看来,吾将何去何从?” 简雍愣了愣,他知道自己善于辩论而非策论,刘备也知道自己擅长之所在,是故很少和他谈论策略,今日刘备之反常,只怕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他想了想,还是安慰刘备道:“主公不必担忧,此时冀州形式一片大好,而兖州此时刘岱也身死于贼乱之中,而陈留张邈乃清谈之士,于兵士知之甚少,哪有能力救兖州?至于陶徐州本就是我等同盟之士,就更不可能救兖州了,而即便主公失败,袁珣也照样在焦头烂额之中,能够有能力反过来攻打主公也不是现在,等他能够挥军西进之时,公孙将军援军即刻便到,他又能奈何?待到袁绍败亡之日,袁珣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宪和的意思是坚守等待公孙伯圭之援军?” “善!” 刘备想了想,摇头苦笑道:“宪和啊,不是我不信任我那师兄,而是我早知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困守辽西易县之时,抵御边患的他还是那个北塞铁壁白马将军,而得了冀州的公孙伯圭,只怕又是下一个袁绍了。 你莫看那田楷来到青州老老实实,一切以我为主,但他毕竟是我那师兄表举的青州刺史,这便说明我那师兄本就不放心我独掌青州。 田方正此时的老实,也不过因为手中无兵,不能与我起冲突,此番我大军全军覆没,他田楷还甘于做我之副手? 此时青州遍地黄巾,平原虽然贼患最少,可是即便是现招兵买马也来不及了,我才是进退维谷,两难至极。” 简雍本就不擅长谋略,此时一听刘备处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二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探口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在此时,门外来报,田楷到了。 刘备心中一凛,心道恶客登门,绝无好事。 自己已然逃回一天,田楷却未第一时间来看望,此时上门只怕就是为了确立他田楷的权威而来。 胡思乱想间,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文士背手走入小院,不是田楷又是何人? “听闻玄德兄身陷重围,愚弟寝食难安,此时见玄德兄完好无损,在下也算是放下心了。” 听闻田楷这暗含讽刺的语言,刘备收拾心情,抱手挤出一丝苦笑,红着眼道:“备鲁莽行事,导致平原兵力大损,还让方伯您挂念,当真罪该万死。” 田楷一挥手摇头笑道:“哎~玄德说的哪里话?袁珣家大业大,手下精兵强将,谋士如云,玄德不敌也是正常,即便换做在下,也只能保证兵力不损而已,且胜败乃兵家常事,玄德不必放在心上。” 呸! 听闻这话,刘备,张飞,简雍同时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这是人话么?你田楷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若是换做是你,只怕人头已经挂在营陵城外了,还妄想兵力不损? 正当袁珣是泥巴做的? “是……备米粒之光,岂敢和皓月相比?”刘备叉手一鞠道。“然错在备,却要刺史您为备劳心了。” 田楷闻言自得的捋了捋呼吸,谦虚一阵,又假惺惺问了问关羽的伤势,这才开口问道:“不知玄德此时有何打算?” 刘备心中冷笑,口中却恭敬道:“备无能拖累三军,导致平原无兵可用,然却不敢耽误师兄大事,此后再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唯刺史您马首是瞻。” 田楷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备与公孙瓒乃是师兄弟,而本人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难能可贵的是刘备本就有些军事才能,但就是错误的估计自己,整天将什么“匡扶汉室”挂在嘴里,让公孙瓒都不敢重用他。 此时虽然刘备败了,可他田楷却是坐稳了青州刺史的位置,再有刘备相助,想来公孙瓒统一河北的大志向不日便可完成。 至于袁珣,他总觉得一个年满十六,不足弱冠少年贵族能有多厉害?论出身,辽西公孙氏虽比不得袁家,可也是天下大族! 即便是那个袁氏领袖袁绍,此时不也是在公孙瓒的进攻下苟延残喘么? 袁珣?算什么? 田楷点了点头,微笑道:“玄德不必惊慌,我已得到通知,主公派来青州的两万大军不日便到,想必那时即便袁珣运气好,不过也才平息东莱贼患,我等还可重走釜底抽薪之策,直攻营陵便是。” 呵…… 刘备心中冷笑。 用兵之事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倘若真以为两万大军能够赶走分兵的袁珣,那才是痴人说梦! 当初袁珣曹操孙坚三人兵力也不足三万,却能将董卓的十几万西凉军和三河卫生生赶出洛阳,若真能那么顺利,他刘备何必花心思策动青州黄巾贼乱呢? “刺史所说甚是,如此备就放心了。”刘备诚恳的朝着田楷鞠了一躬。 田楷拍了拍刘备的肩膀,笑道:“玄德也累了,不若好好休息,静待我们大军到来,本官带军将那袁珣赶出青州,为玄德你报仇。” “那便谢过刺史了。” 刘备目送田楷志得意满的离开,这才冷笑一声。 “呸!什么玩意儿!”张飞骂道。 刘备沉默片刻,想了想道:“备车,带上剩余的白耳兵,拉上你二哥,咱们走!” “主公,咱们去哪?” 刘备坚定的说道:“济南国!我此番举动让袁珣怀恨在心,以他性格绝不会与我善罢甘休,虎贲战力还在我所想之上,想必平定那神上使只是时间问题,既然田方正要和袁珣对峙,那便让他们对峙,我刘备不奉陪了。” “可是主公便如此走了,只怕会得罪这无耻小人。”简雍担心道。 “哼!”刘备冷笑道:“此时他只怕巴不得我离开将平原让与他,他绝不会阻拦的,我去济南国后,也效仿袁珣剿匪安抚地方,等到他田楷与袁珣分出胜负,我也能征的一部分兵力,这才有自保的可能! 让他们慢慢打,我刘玄德不奉陪了!” 第四十三章 昌阳之战 “哦?那刘玄德离开了么?” “是的使君,刘玄德带着残兵往济南国去了!” 田楷摸了摸胡子,吹了吹茶上飘着的香料,思忖一下笑道:“走便走,刘玄德冒然开启与袁珣的大战还几乎全军覆没,本府未追究他责任已是看在同僚的份上了,逃便逃了。” 那小吏有些慌了神说道:“可是使君,刘备走之前带走了所有郡兵,现在整个平原根本无兵可守,若是那袁逆打来……” 田楷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可是想到整个平原郡兵现在剩下也不过一千多人,也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反正一千多人面对大型战役,和一兵一卒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袁珣即将和即墨黄巾主力开战,那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盘踞在沽水以南已久,连青州冠军围剿几次都是全军覆没,难缠至极。 这种当口,他有实力来管平原? 刘备的计划这么久了,刘备自己也亲自率军偷袭营陵却大败而归,若是袁珣有心来攻平原,不会将关羽放回来。 把关羽放回来的唯一解释就是袁珣想稍微缓和两方早已撕破脸的关系,争取时间集中力量统一青州西海岸。 可惜啊…… 那群黄巾贼严格来说根本就不是割据或是占山而王的寻常贼寇,而是在同样姓公孙的那辽东老家伙背后支持下的一群海匪! 大汉素来没有海上的水师,有也只是荆州刘景升和扬州刺史陈温手下有阻隔长江的水师罢了。 那种平底江船是无法入海的。 所以,没有水师的袁珣就算再厉害,也无法一次剿灭即墨黄巾! 即墨黄巾已然能让他焦头烂额一阵了。 而公孙瓒两万驰援青州的大军不日就要抵达平原,彼时田楷可一力荡平营陵,没了营陵的袁珣,又有几分战力? 至于刘备嘛…… 就看他自己识不识时务了! 倘若他识时务,以他的能力倒也能成为一个好的辅臣良吏,若是不识时务…… 一并平了便是! 他田楷,才是真正的青州刺史,青州,不需要第二个声音! 唯一的遗憾便是那个忠烈勇武的白马赵云,若是在他手上为将,必能作为极好的助力! “援军在何处?” 那小吏闻言向外面的白马义从问了问,这才回答道:“回使君,明日正午可抵达平原。” 田楷面有得色的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让小吏下去。 那小吏为田楷关上房门的瞬间,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家这位刺史大人的冷笑声。 第二天,田楷早早就起床等在了城头之上,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那个手中无兵光杆刺史,而是真正坐拥青州的一方大员! 而在昌阳城外,经过了两天的修整和后前线被夜不收无尽的骚扰,马青阳率领的一万多黄巾终于还是在断粮之前接到了一批粮草。 不多,仅仅够这一万多海匪们吃两天。 并且还是在一条只能吃一顿的情况下。 这使原本军纪就差的整个队伍变得怨声载道。 马青阳也终于不再穿那套杏黄道袍,而是披上了战甲,头上围上了黄巾头围。他率领着亲兵黄金卫士连砍了十余个抱怨声最大的贼寇之后,整个部队才算是平静下来。 不过嘛青阳知道,即便如此,也不过只是暂时的而已,只要那支战斗力极强,如同鬼魅一般的骑兵不灭,粮草问题将一直困扰着他。 除非他率军转向回到黄县去。 但是这可能么? 青州刺史焦和和东莱太守蔡超二人是这场仗的关键,若是不将二人把控在手上,就不可能让那个袁珣顾此失彼。 管亥的十万大军在袁军面前不堪一击,马青阳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率领的这一万海匪能够对抗如此精锐。 波澜起伏的大海,才是马青阳的最大倚仗。 只有将焦和和蔡超二人把控在手上,刘备才可能偷袭营陵成功,而东莱全境和沽水以南也将成为马青阳的地盘。 彼时刘备定然因为击破营陵而放松警惕,再一一举拿下北海,半个青州也就落入了马青阳手里。 所以,不能拖。 马青阳暗中派出不少斥候去昌阳确认,城中守卫并不多,不过是一千县兵,只要给他半天时间,他绝对能拿下昌阳。 昌阳总不会比黄县更难攻打。 为防止那股幽灵一般的骑兵偷袭,马青阳行进速度并不快,收紧阵型走了一天,终于来到了昌阳城下。 他看了看城墙不高的昌阳,悠然下令在城外一箭之地外安营扎寨。 明日将全部粮草吃尽,让弟兄们精精神神的攻城,争取一战而下! 而正在此时,郭嘉面色阴沉的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影五和影六正站在他的身旁, “先生,公子援军还未到,若对方此时攻城,我们只怕守不住。” 郭嘉看了看城墙上一群老弱残兵,他们甲胄不全,拿着武器也只是发着抖的看着下面近万贼军。 贼军此番准备的很是充分,已然开始组装井阑和支起了几台霹雳车。 “我们守不住的!” 郭嘉会让回头大声喊了起来。 影五影六被郭嘉这一嗓子惊呆了,未想到贼军还未攻城,郭嘉先开口泄了自己人的士气,不要说影五影六了,所有人一听这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说话,也都先后露出了绝望之色。 郭嘉一抬手,两个卫士押出一个身着儒衫之人,那人被缚全身,口里塞了麻布,还勒了根绳子,一面泪流满面,一面呜呜的摇着头。 一种县兵一看,此人正是县令李振。 李振自这手持右将军令牌带骑兵入而来的青年一入城便不见了踪迹,未想到却是被此叫右将军府军师祭酒的郭姓青年给羁押了! “我知道我们守不住!但是我们不得不守!诸位看看身后城中自己的妻儿百姓,倘若贼兵入城,汝儿为军粮死矣,汝妻为奴婢受辱!汝家产为贼兵所占!汝等有何退路?! 与其面临人间地狱,妻儿受辱,何不拼死一搏!?” 郭嘉一指李振大声吼道:“此撩便是在我入城后得知有贼而来,欲抛下满城父老独自逃生,被本座拿下!” 听闻郭嘉如此说,那李振一面疯狂摇头,泪流满面,一面挣扎着呜呜想说什么。 郭嘉冷冷看了他一眼,嘴动了动。 李振看出郭嘉嘴型分明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心中大惊绝望失色,顿时面露狰狞,满脸别的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想往郭嘉那边冲过去,却又被身后郭嘉亲卫一脚踢在腿弯之上,跪了下去。 郭嘉眼神一冷,仓啷一声抽出腰中横刀,走到李振旁边,提起他的发辫,刀口狠狠在他脖子上一抹。 刷…… 李振脖子被锋利的横刀剌下半截,腔子里的鲜血喷涌出来,居然喷出十几尺之高,喷的郭嘉满身满脸都是。 郭嘉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清隽的脸霎时间如同地底下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般狰狞,有的县兵吓得都开始发抖。 一县之令,说杀就杀,傻子都看得出来李振有冤,要不然临死前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看出来又怎样? 郭嘉冷声道:“诸君放心,郭某在此发誓,城破之时便是郭某殒命之日,绝不贪生半刻,势与诸君共存亡! 但是郭某话撂在这,如有贪生怕死,守城不利者,此撩便是前车之鉴! 且吾辈并非孤立无援,右将军已率大军前来驰援,只需守上一日,城下贼众便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郭嘉说完,用衣襟擦了一把脸,大吼道:“督战队!” 郭嘉身后十几个袁珣配给他的虎贲卫士接口吼道:“在!” “阵前督战,若有怠战逃跑者,杀无赦!” “喏!” 看着十几个全身精甲,手扶腰刀杀气腾腾的虎贲卫士,所有守城的县兵的静若寒声,此时真是个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 “先生,这样能行么?只怕会引起反弹……” 影五伤才好一些,却又遇上大战,不得已只能带伤上战场,此时看着下面各个面若金纸的县兵,不禁担忧说道。 郭嘉脸上还带着些许的鲜血,看着下面的贼寇,用最轻的声音说道:“无所谓,我说的主公一天之内到达并非瞎话,我只需要保证一天内这群老弱病残们不会给我出什么纰漏就是,今日已进黄昏,贼寇是不会夜战的,想必领军之人便是那神上使,会些兵法,知晓苍鹰搏兔,也尽全力,所有他们才会大肆组装攻城器械,想必攻城之日便是明日日出!” 影五摇头道:“即便如此,只怕这群县兵也守不住,下面还有霹雳车,数量不多,却唬人的紧。” 郭嘉摇了摇头转头盯着影五影六道:“我知晓,但我绝不会将战事拖到明天,影五,影六,尚可战否?” 影五影六对视一眼,同时挺直了腰杆,大声道:“先生放心!尚可一战!” 郭嘉一拍大腿朗声道:“好!既然如此,此战胜负之关键,便是你二人了!入夜后,你等……如此……这般……我派叔至带骑兵接应你们,事成之后只需射响镝为号,骑兵即刻会冲如敌营制造骚乱。” 影五闻言点了点头,他知晓郭嘉的决策,可能这是唯一能让敌军拖住不攻城等到袁珣来的机会。 “喏,但是我等装备不足,还需进城中补充。” 郭嘉问道:“需要何装备?” 影五笑道:“寻一铁匠铺和些许异人即可,需要些小玩意,倒也不费事。” “去,入夜之后送你等出城。” “喏!” 第四十三章 昌阳之战 “哦?那刘玄德离开了么?” “是的使君,刘玄德带着残兵往济南国去了!” 田楷摸了摸胡子,吹了吹茶上飘着的香料,思忖一下笑道:“走便走,刘玄德冒然开启与袁珣的大战还几乎全军覆没,本府未追究他责任已是看在同僚的份上了,逃便逃了。” 那小吏有些慌了神说道:“可是使君,刘备走之前带走了所有郡兵,现在整个平原根本无兵可守,若是那袁逆打来……” 田楷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可是想到整个平原郡兵现在剩下也不过一千多人,也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反正一千多人面对大型战役,和一兵一卒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袁珣即将和即墨黄巾主力开战,那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盘踞在沽水以南已久,连青州冠军围剿几次都是全军覆没,难缠至极。 这种当口,他有实力来管平原? 刘备的计划这么久了,刘备自己也亲自率军偷袭营陵却大败而归,若是袁珣有心来攻平原,不会将关羽放回来。 把关羽放回来的唯一解释就是袁珣想稍微缓和两方早已撕破脸的关系,争取时间集中力量统一青州西海岸。 可惜啊…… 那群黄巾贼严格来说根本就不是割据或是占山而王的寻常贼寇,而是在同样姓公孙的那辽东老家伙背后支持下的一群海匪! 大汉素来没有海上的水师,有也只是荆州刘景升和扬州刺史陈温手下有阻隔长江的水师罢了。 那种平底江船是无法入海的。 所以,没有水师的袁珣就算再厉害,也无法一次剿灭即墨黄巾! 即墨黄巾已然能让他焦头烂额一阵了。 而公孙瓒两万驰援青州的大军不日就要抵达平原,彼时田楷可一力荡平营陵,没了营陵的袁珣,又有几分战力? 至于刘备嘛…… 就看他自己识不识时务了! 倘若他识时务,以他的能力倒也能成为一个好的辅臣良吏,若是不识时务…… 一并平了便是! 他田楷,才是真正的青州刺史,青州,不需要第二个声音! 唯一的遗憾便是那个忠烈勇武的白马赵云,若是在他手上为将,必能作为极好的助力! “援军在何处?” 那小吏闻言向外面的白马义从问了问,这才回答道:“回使君,明日正午可抵达平原。” 田楷面有得色的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让小吏下去。 那小吏为田楷关上房门的瞬间,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家这位刺史大人的冷笑声。 第二天,田楷早早就起床等在了城头之上,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那个手中无兵光杆刺史,而是真正坐拥青州的一方大员! 而在昌阳城外,经过了两天的修整和后前线被夜不收无尽的骚扰,马青阳率领的一万多黄巾终于还是在断粮之前接到了一批粮草。 不多,仅仅够这一万多海匪们吃两天。 并且还是在一条只能吃一顿的情况下。 这使原本军纪就差的整个队伍变得怨声载道。 马青阳也终于不再穿那套杏黄道袍,而是披上了战甲,头上围上了黄巾头围。他率领着亲兵黄金卫士连砍了十余个抱怨声最大的贼寇之后,整个部队才算是平静下来。 不过嘛青阳知道,即便如此,也不过只是暂时的而已,只要那支战斗力极强,如同鬼魅一般的骑兵不灭,粮草问题将一直困扰着他。 除非他率军转向回到黄县去。 但是这可能么? 青州刺史焦和和东莱太守蔡超二人是这场仗的关键,若是不将二人把控在手上,就不可能让那个袁珣顾此失彼。 管亥的十万大军在袁军面前不堪一击,马青阳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率领的这一万海匪能够对抗如此精锐。 波澜起伏的大海,才是马青阳的最大倚仗。 只有将焦和和蔡超二人把控在手上,刘备才可能偷袭营陵成功,而东莱全境和沽水以南也将成为马青阳的地盘。 彼时刘备定然因为击破营陵而放松警惕,再一一举拿下北海,半个青州也就落入了马青阳手里。 所以,不能拖。 马青阳暗中派出不少斥候去昌阳确认,城中守卫并不多,不过是一千县兵,只要给他半天时间,他绝对能拿下昌阳。 昌阳总不会比黄县更难攻打。 为防止那股幽灵一般的骑兵偷袭,马青阳行进速度并不快,收紧阵型走了一天,终于来到了昌阳城下。 他看了看城墙不高的昌阳,悠然下令在城外一箭之地外安营扎寨。 明日将全部粮草吃尽,让弟兄们精精神神的攻城,争取一战而下! 而正在此时,郭嘉面色阴沉的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影五和影六正站在他的身旁, “先生,公子援军还未到,若对方此时攻城,我们只怕守不住。” 郭嘉看了看城墙上一群老弱残兵,他们甲胄不全,拿着武器也只是发着抖的看着下面近万贼军。 贼军此番准备的很是充分,已然开始组装井阑和支起了几台霹雳车。 “我们守不住的!” 郭嘉会让回头大声喊了起来。 影五影六被郭嘉这一嗓子惊呆了,未想到贼军还未攻城,郭嘉先开口泄了自己人的士气,不要说影五影六了,所有人一听这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说话,也都先后露出了绝望之色。 郭嘉一抬手,两个卫士押出一个身着儒衫之人,那人被缚全身,口里塞了麻布,还勒了根绳子,一面泪流满面,一面呜呜的摇着头。 一种县兵一看,此人正是县令李振。 李振自这手持右将军令牌带骑兵入而来的青年一入城便不见了踪迹,未想到却是被此叫右将军府军师祭酒的郭姓青年给羁押了! “我知道我们守不住!但是我们不得不守!诸位看看身后城中自己的妻儿百姓,倘若贼兵入城,汝儿为军粮死矣,汝妻为奴婢受辱!汝家产为贼兵所占!汝等有何退路?! 与其面临人间地狱,妻儿受辱,何不拼死一搏!?” 郭嘉一指李振大声吼道:“此撩便是在我入城后得知有贼而来,欲抛下满城父老独自逃生,被本座拿下!” 听闻郭嘉如此说,那李振一面疯狂摇头,泪流满面,一面挣扎着呜呜想说什么。 郭嘉冷冷看了他一眼,嘴动了动。 李振看出郭嘉嘴型分明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心中大惊绝望失色,顿时面露狰狞,满脸别的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想往郭嘉那边冲过去,却又被身后郭嘉亲卫一脚踢在腿弯之上,跪了下去。 郭嘉眼神一冷,仓啷一声抽出腰中横刀,走到李振旁边,提起他的发辫,刀口狠狠在他脖子上一抹。 刷…… 李振脖子被锋利的横刀剌下半截,腔子里的鲜血喷涌出来,居然喷出十几尺之高,喷的郭嘉满身满脸都是。 郭嘉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清隽的脸霎时间如同地底下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般狰狞,有的县兵吓得都开始发抖。 一县之令,说杀就杀,傻子都看得出来李振有冤,要不然临死前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看出来又怎样? 郭嘉冷声道:“诸君放心,郭某在此发誓,城破之时便是郭某殒命之日,绝不贪生半刻,势与诸君共存亡! 但是郭某话撂在这,如有贪生怕死,守城不利者,此撩便是前车之鉴! 且吾辈并非孤立无援,右将军已率大军前来驰援,只需守上一日,城下贼众便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郭嘉说完,用衣襟擦了一把脸,大吼道:“督战队!” 郭嘉身后十几个袁珣配给他的虎贲卫士接口吼道:“在!” “阵前督战,若有怠战逃跑者,杀无赦!” “喏!” 看着十几个全身精甲,手扶腰刀杀气腾腾的虎贲卫士,所有守城的县兵的静若寒声,此时真是个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 “先生,这样能行么?只怕会引起反弹……” 影五伤才好一些,却又遇上大战,不得已只能带伤上战场,此时看着下面各个面若金纸的县兵,不禁担忧说道。 郭嘉脸上还带着些许的鲜血,看着下面的贼寇,用最轻的声音说道:“无所谓,我说的主公一天之内到达并非瞎话,我只需要保证一天内这群老弱病残们不会给我出什么纰漏就是,今日已进黄昏,贼寇是不会夜战的,想必领军之人便是那神上使,会些兵法,知晓苍鹰搏兔,也尽全力,所有他们才会大肆组装攻城器械,想必攻城之日便是明日日出!” 影五摇头道:“即便如此,只怕这群县兵也守不住,下面还有霹雳车,数量不多,却唬人的紧。” 郭嘉摇了摇头转头盯着影五影六道:“我知晓,但我绝不会将战事拖到明天,影五,影六,尚可战否?” 影五影六对视一眼,同时挺直了腰杆,大声道:“先生放心!尚可一战!” 郭嘉一拍大腿朗声道:“好!既然如此,此战胜负之关键,便是你二人了!入夜后,你等……如此……这般……我派叔至带骑兵接应你们,事成之后只需射响镝为号,骑兵即刻会冲如敌营制造骚乱。” 影五闻言点了点头,他知晓郭嘉的决策,可能这是唯一能让敌军拖住不攻城等到袁珣来的机会。 “喏,但是我等装备不足,还需进城中补充。” 郭嘉问道:“需要何装备?” 影五笑道:“寻一铁匠铺和些许异人即可,需要些小玩意,倒也不费事。” “去,入夜之后送你等出城。” “喏!” 第四十四章 昌阳之战2 入夜,贼军果如郭嘉所说一般并未选择在到达的第一时间发起攻城,毕竟井阑云梯的搭建和修整都需要时间。 况且马青阳所率的黄巾海寇们被陈到带着二百骑兵骚扰了一路。 不过当马青阳筑起军寨之时,即便是夜不收,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军寨虽然不是城池,但是用二百骑兵去攻打,陈到才是疯了。 可即便如此,静谧的夜晚远远传来的零星马蹄声还是在告诉着守夜的黄巾们,这支如影随形的烦人队伍并未离开过。 每当马蹄声响起时,在了望台上守夜的贼军士兵总会用力往外丢出几支火把,然后看着火焰余光中如幽灵般一闪而逝的骑兵咒骂几声。 这群骑兵时不时就来军寨附近查探,而且从来不打什么火把,虽然今夜月朗星稀,大地被月光撒上一层灰白,可是对于这个时代普遍患有雀眼症的人来说,还是漆黑一片。 这群该死的骑兵难道各个都是夜眼么?! 守夜的贼军士兵看火光所及位置再也没了骑兵踪迹,嘟囔几声,抱着卜字大戟往了望台的木墙上一靠,一面闭眼养神,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不一会儿,头就开始有规律的上下点动了起来…… 以这两日骑兵袭扰一路行来的大军来看,骑兵数量不会超过三百,三百骑兵想袭击一个军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城里的县兵嘛…… 呵……就那一千人,他们要是真的敢夜袭,只怕神上使做梦都会笑醒,那就是自寻死路。 今日白天,那个城上的青年还杀了县令来震慑守军呢,这样的守军只怕连黄县都不如,明日天一亮,自己便能进城吃个饱饭了…… 今日又是行军,又是建造攻城器具,居然只吃了一顿饭,此时他饿的腹中火急火燎,好不难受。 听神上使下令,明日攻城前可饱餐一顿。 倘若神上使能下令劫掠一天就更好了,找个娘们儿爽一爽……话说黄县那个娘们正是又白又润啊…… 那贼军头慢慢不动了,整个人怀抱大戟坐倒在了望台上,鼻翼发出轻轻的鼾声。 同样的情况在军寨四角了望台比比皆是。 随着月亮升高又落下,漫长的黑夜也过去了三分之二,当五更时,安静的昌阳城头忽然降下两条绳索,绳索上攀上两条黑影,三个起落便下了城墙。 在城墙脚跟下,其中一人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侧腹。 “老五,你没事?” 另一个黑影压低声音问道。 捂腹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事不宜迟,速度走便是。” 二人正是影五和影六。 只见二人浑身上下穿着墨蓝色的劲装,脸上用锅灰图的一道一道,身上还套着背心式漆黑的铁甲,二人背上都背着横刀,腰中蹀躞插着匕首,折叠连弩和鹿皮腰包,浑然不似阳间生物。 影五影六四下看了看,这才如同两只狸猫一般朝着黄巾海寇的军寨摸去,他们身上那墨蓝色的短打劲装让他们和夜色彻底化为一体,柔软的鹿皮靴子更是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二人如同鬼影般来到黄巾军寨附近,军寨木墙大概有一丈多高,每隔一丈插了一支正在燃烧的火把,将军寨周围照得透亮。 影五眯眼皱了皱眉,朝着影六做了个手势,隐藏在军寨火光外黑暗中的二人迅速趴下,一点点朝着军寨爬去。 虽然穿了夜行服一般的劲装,可是二人都不敢赌,只能一面将连弩上弦,以便随时朝着军寨上方射箭,一面如同蜗牛一般在火光最弱的位置缓慢朝着军寨挪动。 用了大概半水钟的时间,二人这才顺利的挪到了军寨下方。 此时只见影五支起身子,做了一个弓步,两个手掌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朝影六示意了一下。 影六看了看不远处的了望塔没有动静,朝着影五点了点头,退后几步,一个冲刺踩在影五手掌之上双腿发力跳起,影五双手往上用力一送,影六便纵身飞上木墙。 “啪”一声,影六单手一攀,整个人如通过壁虎一般攀附在木墙之上,他停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发出的声响没被发现后,这才慢慢用手将自己拉上去,探出半个头观察周围情况。 影五同时拿着折叠连弩为他警戒,只见影六慢慢爬上木墙骑在上面对影五点了点头,影五这才将连弩背在背上,退后几步跑向木墙双足在木墙上借力高高跃起,一下拉住了影六的手。 二人落地之后,瞬间举起连弩半跪警戒,确认安全之后,这才爬上了偷懒睡觉那个放哨士兵所在的了望台。 刚才那贼人睡得正香,鼾声渐浓,忽然只觉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正要挣扎,只感觉喉咙一凉,一把匕首刀尖就抵在他的颈侧! 睁开眼才发现,两个黑脸恶鬼正狠狠的盯着他! “不要动,动就死!” 那贼人慌忙摇头,但只觉脖子微微一痛,那刀尖已然刺破了他的颈皮,吓得他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动。 “我问你一句,你点头或者摇头,不要耍花样,要不然死!” 贼人只觉一股滑腻腻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你们营中是不是有个神上使?” 贼兵这才知道这两个恶鬼乃是人,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而来。 他点了点头。 “他的营帐在哪里,指给我!” 贼兵迟疑了一下,又觉得脖子一痛,赶忙伸手指了指军寨中心的一个营帐。 就在那贼兵放下手的一刹那,影六匕首整个没入贼兵脖子,刀尖从另一侧穿了出来,影六顺手一剌,贼兵脖子被切断半个,整个人拉松着脑袋软倒在地,鲜血如同水流一般泊泊涌出伤口,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下了了望台,顺着墙根到达下一个了望台! 一炷香时间后,四个了望台上的放哨贼兵全被清理了个赶紧,而影五影六也确认了,马青阳确实就在中心那个营帐内。 二人如同个鬼魅一般在黑暗处行进,避过两拨巡夜的五人小队士兵,这才来到了营帐后面。 营帐门是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黄巾力士把手的。 影五朝着影六打了个手势,影六端起连弩半跪转身警戒,而影五掏出匕首,轻轻用刀尖在那大帐上一划。 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了麻布制作的大帐。 影五拍了拍影六的肩膀,二人进入大帐。 大帐之中桌案舆图一应俱全,而毛皮铺着的地铺上正有一人正在熟睡,正是马青阳! 二人蹑手蹑脚靠近马青阳,影五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布,从背后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瓷瓶中的粉末全部倒在绢布上,然后轻轻跨在马青阳腰部蹲下,将布满了粉末的绢布对准马青阳的口鼻。 影六则来到了马青阳的脑袋前,朝着影五点了点头,从腰包中夹出两根小指长的钢针衔在嘴唇上,一手拿出一根竹制吹管,另一只手伸手轻轻捏住了马青阳的鼻子。 马青阳呼吸不顺,睡梦中下意识的张开嘴,并动了动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影五双手拿着那绢布狠狠按住了马青阳的嘴! “唔……唔……!!!!” 马青阳瞬间清醒过来,但只感觉大量的粉末顺着嘴巴涌入口中,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拼命挣扎,奈何影五双腿夹住他的腿,双手马上按住他的手,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他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拼命发出呜呜声,试图引起护卫的黄巾力士的注意。 他成功了。 帐外传来询问声,随后两个大汉掀开门帘入内查看。 在马青阳燃起希望的眼神中,他看到他头前面的那个黑脸人举起一根管子放在嘴上,噗噗吹了两声。 只见那两个黄巾力士痛苦的捂住喉咙软倒在地,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针头是被影六喂了五步蛇蛇毒的。 影六冷冷看了马青阳一眼,走到门口将两具尸体拉进帐篷,马青阳也感觉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浑身发软,片刻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整整一瓶麻沸散,不要说是一个人,即便是一头大虫吃了嘛呢多麻沸散,也得睡上两天! 见马青阳没了动静,影五这才松开压制他的手,从背囊中掏出细麻绳,把马青阳捆了个结结实实,为防止他醒过来,影五还特地把刚才的绢布塞入他口中,又用麻绳封了口。 影五动了动因为用力有些迸裂的伤口,这才示意影六扛起马青阳,同时自己掏出连弩从破洞摸了出去,为影六开路。 北镇暗部锦衣卫士平素除了训练暗杀潜伏,渗入和体能也是一个日常训练项目,别看马青阳一百四十来斤,可是影六看着他如同扛着一只山羊,丝毫不影响活动。 二人从光照不到的暗处来到寨门口,影五用一根针开了大锁,二人这才摸出寨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马青阳绑架出了军寨。 原本机会是二人得手后向天发射响镝,陈到率军袭扰军寨制造混乱让二人脱身,可是二人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外加上黄巾海寇连日赶路加上制造攻城器械,并且笃定今夜没事放松了警惕,愣是将马青阳绑出军寨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 哗啦啦…… 马青阳睡梦之中只觉得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而自己也被灌了一肚子冷水,他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地的水,这才从迷迷糊糊的昏厥之中慢慢清醒过来。 睁眼之时,已然是天光大亮,他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只见自己不在营帐之中,而是在城墙之上,浑身被捆了个结实。 眼前是一个面容清秀,却只用一根树枝簪了发髻,衣冠不整的青年,青年手持一壶酒,正朝着城下一面看一面饮酒。 “恩?醒了?” 青年转头看着马青阳,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笑道:“神上使,别来无恙,可要饮上一口?这可是我们商行给皇室特供的至尊酒,寻常机会可喝不到。” “你……你是谁?这是哪里?” “呵呵……这是昌阳城头啊!至于在下……乃右将军府军师祭酒,郭嘉。” 第四十四章 昌阳之战2 入夜,贼军果如郭嘉所说一般并未选择在到达的第一时间发起攻城,毕竟井阑云梯的搭建和修整都需要时间。 况且马青阳所率的黄巾海寇们被陈到带着二百骑兵骚扰了一路。 不过当马青阳筑起军寨之时,即便是夜不收,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军寨虽然不是城池,但是用二百骑兵去攻打,陈到才是疯了。 可即便如此,静谧的夜晚远远传来的零星马蹄声还是在告诉着守夜的黄巾们,这支如影随形的烦人队伍并未离开过。 每当马蹄声响起时,在了望台上守夜的贼军士兵总会用力往外丢出几支火把,然后看着火焰余光中如幽灵般一闪而逝的骑兵咒骂几声。 这群骑兵时不时就来军寨附近查探,而且从来不打什么火把,虽然今夜月朗星稀,大地被月光撒上一层灰白,可是对于这个时代普遍患有雀眼症的人来说,还是漆黑一片。 这群该死的骑兵难道各个都是夜眼么?! 守夜的贼军士兵看火光所及位置再也没了骑兵踪迹,嘟囔几声,抱着卜字大戟往了望台的木墙上一靠,一面闭眼养神,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不一会儿,头就开始有规律的上下点动了起来…… 以这两日骑兵袭扰一路行来的大军来看,骑兵数量不会超过三百,三百骑兵想袭击一个军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城里的县兵嘛…… 呵……就那一千人,他们要是真的敢夜袭,只怕神上使做梦都会笑醒,那就是自寻死路。 今日白天,那个城上的青年还杀了县令来震慑守军呢,这样的守军只怕连黄县都不如,明日天一亮,自己便能进城吃个饱饭了…… 今日又是行军,又是建造攻城器具,居然只吃了一顿饭,此时他饿的腹中火急火燎,好不难受。 听神上使下令,明日攻城前可饱餐一顿。 倘若神上使能下令劫掠一天就更好了,找个娘们儿爽一爽……话说黄县那个娘们正是又白又润啊…… 那贼军头慢慢不动了,整个人怀抱大戟坐倒在了望台上,鼻翼发出轻轻的鼾声。 同样的情况在军寨四角了望台比比皆是。 随着月亮升高又落下,漫长的黑夜也过去了三分之二,当五更时,安静的昌阳城头忽然降下两条绳索,绳索上攀上两条黑影,三个起落便下了城墙。 在城墙脚跟下,其中一人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侧腹。 “老五,你没事?” 另一个黑影压低声音问道。 捂腹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事不宜迟,速度走便是。” 二人正是影五和影六。 只见二人浑身上下穿着墨蓝色的劲装,脸上用锅灰图的一道一道,身上还套着背心式漆黑的铁甲,二人背上都背着横刀,腰中蹀躞插着匕首,折叠连弩和鹿皮腰包,浑然不似阳间生物。 影五影六四下看了看,这才如同两只狸猫一般朝着黄巾海寇的军寨摸去,他们身上那墨蓝色的短打劲装让他们和夜色彻底化为一体,柔软的鹿皮靴子更是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二人如同鬼影般来到黄巾军寨附近,军寨木墙大概有一丈多高,每隔一丈插了一支正在燃烧的火把,将军寨周围照得透亮。 影五眯眼皱了皱眉,朝着影六做了个手势,隐藏在军寨火光外黑暗中的二人迅速趴下,一点点朝着军寨爬去。 虽然穿了夜行服一般的劲装,可是二人都不敢赌,只能一面将连弩上弦,以便随时朝着军寨上方射箭,一面如同蜗牛一般在火光最弱的位置缓慢朝着军寨挪动。 用了大概半水钟的时间,二人这才顺利的挪到了军寨下方。 此时只见影五支起身子,做了一个弓步,两个手掌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朝影六示意了一下。 影六看了看不远处的了望塔没有动静,朝着影五点了点头,退后几步,一个冲刺踩在影五手掌之上双腿发力跳起,影五双手往上用力一送,影六便纵身飞上木墙。 “啪”一声,影六单手一攀,整个人如通过壁虎一般攀附在木墙之上,他停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发出的声响没被发现后,这才慢慢用手将自己拉上去,探出半个头观察周围情况。 影五同时拿着折叠连弩为他警戒,只见影六慢慢爬上木墙骑在上面对影五点了点头,影五这才将连弩背在背上,退后几步跑向木墙双足在木墙上借力高高跃起,一下拉住了影六的手。 二人落地之后,瞬间举起连弩半跪警戒,确认安全之后,这才爬上了偷懒睡觉那个放哨士兵所在的了望台。 刚才那贼人睡得正香,鼾声渐浓,忽然只觉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正要挣扎,只感觉喉咙一凉,一把匕首刀尖就抵在他的颈侧! 睁开眼才发现,两个黑脸恶鬼正狠狠的盯着他! “不要动,动就死!” 那贼人慌忙摇头,但只觉脖子微微一痛,那刀尖已然刺破了他的颈皮,吓得他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动。 “我问你一句,你点头或者摇头,不要耍花样,要不然死!” 贼人只觉一股滑腻腻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你们营中是不是有个神上使?” 贼兵这才知道这两个恶鬼乃是人,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而来。 他点了点头。 “他的营帐在哪里,指给我!” 贼兵迟疑了一下,又觉得脖子一痛,赶忙伸手指了指军寨中心的一个营帐。 就在那贼兵放下手的一刹那,影六匕首整个没入贼兵脖子,刀尖从另一侧穿了出来,影六顺手一剌,贼兵脖子被切断半个,整个人拉松着脑袋软倒在地,鲜血如同水流一般泊泊涌出伤口,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下了了望台,顺着墙根到达下一个了望台! 一炷香时间后,四个了望台上的放哨贼兵全被清理了个赶紧,而影五影六也确认了,马青阳确实就在中心那个营帐内。 二人如同个鬼魅一般在黑暗处行进,避过两拨巡夜的五人小队士兵,这才来到了营帐后面。 营帐门是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黄巾力士把手的。 影五朝着影六打了个手势,影六端起连弩半跪转身警戒,而影五掏出匕首,轻轻用刀尖在那大帐上一划。 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了麻布制作的大帐。 影五拍了拍影六的肩膀,二人进入大帐。 大帐之中桌案舆图一应俱全,而毛皮铺着的地铺上正有一人正在熟睡,正是马青阳! 二人蹑手蹑脚靠近马青阳,影五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布,从背后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瓷瓶中的粉末全部倒在绢布上,然后轻轻跨在马青阳腰部蹲下,将布满了粉末的绢布对准马青阳的口鼻。 影六则来到了马青阳的脑袋前,朝着影五点了点头,从腰包中夹出两根小指长的钢针衔在嘴唇上,一手拿出一根竹制吹管,另一只手伸手轻轻捏住了马青阳的鼻子。 马青阳呼吸不顺,睡梦中下意识的张开嘴,并动了动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影五双手拿着那绢布狠狠按住了马青阳的嘴! “唔……唔……!!!!” 马青阳瞬间清醒过来,但只感觉大量的粉末顺着嘴巴涌入口中,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拼命挣扎,奈何影五双腿夹住他的腿,双手马上按住他的手,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他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拼命发出呜呜声,试图引起护卫的黄巾力士的注意。 他成功了。 帐外传来询问声,随后两个大汉掀开门帘入内查看。 在马青阳燃起希望的眼神中,他看到他头前面的那个黑脸人举起一根管子放在嘴上,噗噗吹了两声。 只见那两个黄巾力士痛苦的捂住喉咙软倒在地,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针头是被影六喂了五步蛇蛇毒的。 影六冷冷看了马青阳一眼,走到门口将两具尸体拉进帐篷,马青阳也感觉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浑身发软,片刻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整整一瓶麻沸散,不要说是一个人,即便是一头大虫吃了嘛呢多麻沸散,也得睡上两天! 见马青阳没了动静,影五这才松开压制他的手,从背囊中掏出细麻绳,把马青阳捆了个结结实实,为防止他醒过来,影五还特地把刚才的绢布塞入他口中,又用麻绳封了口。 影五动了动因为用力有些迸裂的伤口,这才示意影六扛起马青阳,同时自己掏出连弩从破洞摸了出去,为影六开路。 北镇暗部锦衣卫士平素除了训练暗杀潜伏,渗入和体能也是一个日常训练项目,别看马青阳一百四十来斤,可是影六看着他如同扛着一只山羊,丝毫不影响活动。 二人从光照不到的暗处来到寨门口,影五用一根针开了大锁,二人这才摸出寨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马青阳绑架出了军寨。 原本机会是二人得手后向天发射响镝,陈到率军袭扰军寨制造混乱让二人脱身,可是二人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外加上黄巾海寇连日赶路加上制造攻城器械,并且笃定今夜没事放松了警惕,愣是将马青阳绑出军寨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 哗啦啦…… 马青阳睡梦之中只觉得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而自己也被灌了一肚子冷水,他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地的水,这才从迷迷糊糊的昏厥之中慢慢清醒过来。 睁眼之时,已然是天光大亮,他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只见自己不在营帐之中,而是在城墙之上,浑身被捆了个结实。 眼前是一个面容清秀,却只用一根树枝簪了发髻,衣冠不整的青年,青年手持一壶酒,正朝着城下一面看一面饮酒。 “恩?醒了?” 青年转头看着马青阳,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笑道:“神上使,别来无恙,可要饮上一口?这可是我们商行给皇室特供的至尊酒,寻常机会可喝不到。” “你……你是谁?这是哪里?” “呵呵……这是昌阳城头啊!至于在下……乃右将军府军师祭酒,郭嘉。” 第四十五章 昌阳之战 三 2/1 “你……我……你……” 因为被灌入大量麻沸散,马青阳的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甚至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在睡梦中被人掳到了城中。 万军之中,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掳到城内,这郭嘉……不,右将军袁珣难道是鬼神么? “不用猜了,以你那群乌合之众,要掳你进来并不算什么费事的事情。” 马青阳闻言更是浑身一震,眼前这青年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非人焉? 郭嘉笑了笑,指着城墙下片刻前开始人声杂乱,乱成一锅粥的黄巾军寨笑道:“现在日出已然过去半个时辰,你的兵才发现你被掳走,这样的素质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马青阳强自定了定神,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们若是真有能够守住昌阳之力,何必花大力气将本座掳来此处?某虽然不在军中,可是一旦我大军攻城,凭你手下这些老弱病残又能抵挡多久?” 郭嘉闻言咧嘴一笑,灌了一口酒,顺便从广袖之中掏出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慢慢的扇着风。 “果然是青州黄巾的领袖,倒非寻常庸人,让郭某有些刮目相看了,那么作为领袖,你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在意你的姓名呢?可要赌上一赌?我想这几天你延误路程,士兵少粮,你只能用杀人这种低劣的手段威慑全军?你猜你的军队有没有怨言?而作为黄巾的你们,又有几分意志救你呢?” 郭嘉说着,折扇哗啦一声收了起来,探肩用折扇在马青阳脑袋上轻轻点了点。 马青阳甩了甩脑袋,避过郭嘉的折扇,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郭嘉哈哈一笑,很没有形象的靠在椅子上,惬意的灌了一口酒。 二人陷入了很是诡异的安静。 而在此时,乱了小半个时辰贼军终于是反应过来,守卫被杀,失踪的主帅只怕就在眼前的城池之中。 只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在袭杀哨位士兵后,神不知鬼不觉,在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掳走神上使? 要知道,昨夜巡夜的士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仓啷! 马青阳的营帐中,马青阳的亲卫长拔出刀,怒吼道:“你们居然想抛下神上使,老子杀了你们!” 亲卫长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让在营帐中的将领一个个低下头去,但是片刻之后,一个身穿汉制式扎甲,头包黄巾的大汉抬起头苦笑道:“马卫长,我知道神上使是你家主,可是神上使此时已经失踪,我等也不能确定其踪迹,群龙无首如何能攻城?若是功亏一篑岂不是辜负了神上使的期望和嘱咐?” 此人话一出,其他六七个将领纷纷跟着点头称是。 另一人抱拳道:“我觉得钱将军说得对,而且此时军中粮草本就只能支持弟兄们吃一顿,若不能及时攻下城,我等就将面临断粮的危险,还不如控制粮草分发的量,率军回到黄县,一面派人寻找神上使,一面从长计议。” 马卫长闻言怒吼道:“放屁!傻子都知道神上使尊驾就在昌阳城中,尔等分明是不欲救他,图谋不轨!!” 那包头大汉眉头一皱,阴兀的看着马卫长,冷声道:“马卫长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你怎么就知道神上使在城中?你见过?” 马卫长牙一咬,说道:“是否我确认神上使在城中,尔等即可攻城,救援神上使?!” 那包头大汉闻言眼珠动了动,冷笑道:“可以,若是马卫长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等即刻攻城!” 马卫长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提着环刀冷哼一声,独自便出了大帐。 而之前说回黄县的那人眼看马卫长出了门,偏头道:“钱将军,你这样不是给了他攻城的借口么?神上使本就在城中,傻子也知道。” 钱将军轻出一口气冷冷看着营帐外道:“我岂能不知是那支救走焦和和蔡超的死士掳走了神上使?但是你要考虑神上使对青州黄巾的影响,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等对神上使见死不救,只怕我等没法在青州立足啊!” 马青阳掌控青州黄巾近两年,对青州黄巾的影响巨大,青州各地的黄巾和以黄巾自居的山贼都以其为领袖,比起诸飞燕对黑山的掌控更甚,即便是他失踪了,他手下的将领也不敢明言不救他。 “那若是那马越真的确认了神上使在城中我等难道真的攻城?虽说城中守卫不多,但是我等也是腹中无物,拖得久了只怕出问题。” 钱将军冷笑道:“他马越单枪匹马去城下,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能活着回来再说!” 片刻后,城上的郭嘉便看到一个带甲卫士形单影只的走出贼军军寨,一步步朝着城下走来。 等他进入弓箭射程,城上守军正要射箭,却被郭嘉抬手制止。 “城上汉贼,可敢出来露个脸!” “哟?”郭嘉转头对马青阳笑道,“想不到你手下还有如此勇士!倒是小觑你了。” 马青阳听出了城下喊话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卫长兼族兄,但是却没搭话,而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郭嘉饶有兴趣的站起身从城墙探出头,笑道:“我便是你说的汉贼,来者何事?” 马越手中环刀一指,喝道:“卑鄙小人,某家就问你一句话,我家神上使可是你等用卑劣手段掳去!我警告你,休要伤及神上使性命,要不然我等大军进城,将汝五马分尸!” 郭嘉噗嗤一笑,折扇一开,扇着小风笑道:“让我猜猜,想必是贵军其他统领将军不愿攻城,借口首领失踪正准备撤退?” 马越浑身一震,强自按下心中惊疑,假装镇定道:“休要胡言乱语,某只不过前来和你谈,我大军随时准备攻城,若是尔等此时交出我家主帅,并开城投降,我保证饶你们一条命!” 郭嘉哈哈大笑道:“看来在下猜的不错,你们确实想要撤退,至少大部分人想撤退…… 恩……如果你们要撤退,反而不美,我告诉你,你家那什么神上使,确实被我请进城喝酒了,你又待如何?” 此话一出,马越还好,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马青阳却是惊疑的看了郭嘉一眼。 按照昌阳现在的守军,绝不可能抵挡自己大军的攻城,可是郭嘉为何还敢挑逗大军攻城呢?难道他不怕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马青阳心头,他心思急转,考虑千百种后果,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郭嘉在拖延时间…… 并且不想让自己军队撤退! 为什么呢? 除非他有一战而下的底气,只不过…… 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他要全歼自己这股黄巾,避免自己逃入大海! 想通此节,马青阳额头上冷汗直冒,大声叫道:“让大军速速撤退,不得……”话还没喊完,便被站在后面的影六一脚踢在后脑上,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马越在城下分明听到了马青阳的声音,此时心中焦急的他,已然忽略了马青阳呼喊的内容,转身就朝着军寨中跑去。 片刻后,马越闯入帅帐,大声道:“你们都看见了!神上使就在城内!快给我攻城!” 钱将军皱眉道:“我们未曾看见……” 马越怒吼道:“我已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告诉你们,此时青州黄巾各军都在联合反抗个汉庭,若是让别人知道你们抛下神上使,你们自己什么下场好好给老子想清楚!” 第四十五章 昌阳之战 三 2/1 “你……我……你……” 因为被灌入大量麻沸散,马青阳的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甚至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在睡梦中被人掳到了城中。 万军之中,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掳到城内,这郭嘉……不,右将军袁珣难道是鬼神么? “不用猜了,以你那群乌合之众,要掳你进来并不算什么费事的事情。” 马青阳闻言更是浑身一震,眼前这青年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非人焉? 郭嘉笑了笑,指着城墙下片刻前开始人声杂乱,乱成一锅粥的黄巾军寨笑道:“现在日出已然过去半个时辰,你的兵才发现你被掳走,这样的素质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马青阳强自定了定神,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们若是真有能够守住昌阳之力,何必花大力气将本座掳来此处?某虽然不在军中,可是一旦我大军攻城,凭你手下这些老弱病残又能抵挡多久?” 郭嘉闻言咧嘴一笑,灌了一口酒,顺便从广袖之中掏出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慢慢的扇着风。 “果然是青州黄巾的领袖,倒非寻常庸人,让郭某有些刮目相看了,那么作为领袖,你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在意你的姓名呢?可要赌上一赌?我想这几天你延误路程,士兵少粮,你只能用杀人这种低劣的手段威慑全军?你猜你的军队有没有怨言?而作为黄巾的你们,又有几分意志救你呢?” 郭嘉说着,折扇哗啦一声收了起来,探肩用折扇在马青阳脑袋上轻轻点了点。 马青阳甩了甩脑袋,避过郭嘉的折扇,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郭嘉哈哈一笑,很没有形象的靠在椅子上,惬意的灌了一口酒。 二人陷入了很是诡异的安静。 而在此时,乱了小半个时辰贼军终于是反应过来,守卫被杀,失踪的主帅只怕就在眼前的城池之中。 只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在袭杀哨位士兵后,神不知鬼不觉,在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掳走神上使? 要知道,昨夜巡夜的士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仓啷! 马青阳的营帐中,马青阳的亲卫长拔出刀,怒吼道:“你们居然想抛下神上使,老子杀了你们!” 亲卫长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让在营帐中的将领一个个低下头去,但是片刻之后,一个身穿汉制式扎甲,头包黄巾的大汉抬起头苦笑道:“马卫长,我知道神上使是你家主,可是神上使此时已经失踪,我等也不能确定其踪迹,群龙无首如何能攻城?若是功亏一篑岂不是辜负了神上使的期望和嘱咐?” 此人话一出,其他六七个将领纷纷跟着点头称是。 另一人抱拳道:“我觉得钱将军说得对,而且此时军中粮草本就只能支持弟兄们吃一顿,若不能及时攻下城,我等就将面临断粮的危险,还不如控制粮草分发的量,率军回到黄县,一面派人寻找神上使,一面从长计议。” 马卫长闻言怒吼道:“放屁!傻子都知道神上使尊驾就在昌阳城中,尔等分明是不欲救他,图谋不轨!!” 那包头大汉眉头一皱,阴兀的看着马卫长,冷声道:“马卫长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你怎么就知道神上使在城中?你见过?” 马卫长牙一咬,说道:“是否我确认神上使在城中,尔等即可攻城,救援神上使?!” 那包头大汉闻言眼珠动了动,冷笑道:“可以,若是马卫长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等即刻攻城!” 马卫长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提着环刀冷哼一声,独自便出了大帐。 而之前说回黄县的那人眼看马卫长出了门,偏头道:“钱将军,你这样不是给了他攻城的借口么?神上使本就在城中,傻子也知道。” 钱将军轻出一口气冷冷看着营帐外道:“我岂能不知是那支救走焦和和蔡超的死士掳走了神上使?但是你要考虑神上使对青州黄巾的影响,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等对神上使见死不救,只怕我等没法在青州立足啊!” 马青阳掌控青州黄巾近两年,对青州黄巾的影响巨大,青州各地的黄巾和以黄巾自居的山贼都以其为领袖,比起诸飞燕对黑山的掌控更甚,即便是他失踪了,他手下的将领也不敢明言不救他。 “那若是那马越真的确认了神上使在城中我等难道真的攻城?虽说城中守卫不多,但是我等也是腹中无物,拖得久了只怕出问题。” 钱将军冷笑道:“他马越单枪匹马去城下,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能活着回来再说!” 片刻后,城上的郭嘉便看到一个带甲卫士形单影只的走出贼军军寨,一步步朝着城下走来。 等他进入弓箭射程,城上守军正要射箭,却被郭嘉抬手制止。 “城上汉贼,可敢出来露个脸!” “哟?”郭嘉转头对马青阳笑道,“想不到你手下还有如此勇士!倒是小觑你了。” 马青阳听出了城下喊话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卫长兼族兄,但是却没搭话,而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郭嘉饶有兴趣的站起身从城墙探出头,笑道:“我便是你说的汉贼,来者何事?” 马越手中环刀一指,喝道:“卑鄙小人,某家就问你一句话,我家神上使可是你等用卑劣手段掳去!我警告你,休要伤及神上使性命,要不然我等大军进城,将汝五马分尸!” 郭嘉噗嗤一笑,折扇一开,扇着小风笑道:“让我猜猜,想必是贵军其他统领将军不愿攻城,借口首领失踪正准备撤退?” 马越浑身一震,强自按下心中惊疑,假装镇定道:“休要胡言乱语,某只不过前来和你谈,我大军随时准备攻城,若是尔等此时交出我家主帅,并开城投降,我保证饶你们一条命!” 郭嘉哈哈大笑道:“看来在下猜的不错,你们确实想要撤退,至少大部分人想撤退…… 恩……如果你们要撤退,反而不美,我告诉你,你家那什么神上使,确实被我请进城喝酒了,你又待如何?” 此话一出,马越还好,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马青阳却是惊疑的看了郭嘉一眼。 按照昌阳现在的守军,绝不可能抵挡自己大军的攻城,可是郭嘉为何还敢挑逗大军攻城呢?难道他不怕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马青阳心头,他心思急转,考虑千百种后果,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郭嘉在拖延时间…… 并且不想让自己军队撤退! 为什么呢? 除非他有一战而下的底气,只不过…… 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他要全歼自己这股黄巾,避免自己逃入大海! 想通此节,马青阳额头上冷汗直冒,大声叫道:“让大军速速撤退,不得……”话还没喊完,便被站在后面的影六一脚踢在后脑上,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马越在城下分明听到了马青阳的声音,此时心中焦急的他,已然忽略了马青阳呼喊的内容,转身就朝着军寨中跑去。 片刻后,马越闯入帅帐,大声道:“你们都看见了!神上使就在城内!快给我攻城!” 钱将军皱眉道:“我们未曾看见……” 马越怒吼道:“我已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告诉你们,此时青州黄巾各军都在联合反抗个汉庭,若是让别人知道你们抛下神上使,你们自己什么下场好好给老子想清楚!” 第四十六章 昌阳之战 三 2/2 马越的一句怒吼正中钱将军等心中之事,几个心怀鬼胎统领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马兄弟稍安勿躁,无需担心,我等承诺之事必然办到,神上使乃是我青州黄巾领袖,岂能让他身陷囹圄,此时马卫长已然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等即刻攻城可好?” 听到钱将军谄笑着如是说,马越也面色稍霁,拱拱手说道:“那就劳烦诸位统领将军了,攻下昌阳,救回神上使,我自会向神上使为各位请功。”说着马越紧了紧身上的铠甲,面色沉了下来,“此战不可懈怠,我自领亲卫冲锋在前,带人先登!” 说完,马越再次向钱将军等诸位黄巾渠帅拱了拱手,转头就出了帅帐。 马越才出帅帐,便见钱将军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冷哼道:“不识抬举!” “钱将军,弟兄们腹中饥饿,哪有什么力气攻城啊?” 钱将军回头看了看那说话人脸上的忧虑,皱眉道:“全军粮草还够吃一顿,神上使之前有过规划,昌阳守城军队人数不多,争取正午前拿下昌阳城。” 那人看着钱将军道:“倘若让马越告知神上使,我等对于攻城有过迟疑……” 钱将军面沉似水道:“攻城……总有伤亡,马越带人主攻,出事也很正常嘛!” …… 马青阳像头死猪一般被绑在地上,听得下面营寨战鼓声响起,那咚咚的节奏仿佛一锤一锤锤在他心底,他左右看了看,随着战鼓声响起,那些守城的县兵们人人面色惶恐,有人甚至开始发抖。 可面前这个安坐于城头喝酒的青年看起来实在太过淡定,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始终都没能散去,这让马青阳也不禁忐忑了起来。 围点打援? 可是下面已经开始筹备攻城,眼看周围都没有什么援军,这姓郭的凭什么围点打援? 倘若真的没有援军,他又凭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祭酒,他们霹雳车推上来了。” 就在此时,影五向前一步,在郭嘉耳边低声道。 郭嘉站起身,看着那一万海寇黄巾推着井阑和霹雳车就往城下开始摆阵,饶是他坚信今日之内袁珣援军一定到来,可是看看昌阳城头那些乌合之众的县兵,也是眉头暗自微微皱了皱。 “鸣响镝,让陈叔至想办法袭扰敌方霹雳车,不要让他们那么舒服的朝我们投射石弹!” “喏!” 影五从腰中掏出折叠连弩一甩,连弩双弓臂自动扣紧,他从箭袋中掏出一支响镝,用桐油浇了箭头,朝着天上扣动悬刀。 咻!!! 一支冒火的箭带着尖锐的鸣哨之声飞向天空,显得格外醒目。 而在三里地外一出低洼处埋伏的陈到看到了城头的响镝,马上打了个呼哨道:“兄弟们,来活了!” 霎时间,正在修整的二百多夜不收马上翻身上马,陈到说道:“出城之前我与先生有过联络,我们知道黄巾中装备这刘大耳那狗贼暗通的一批霹雳车,只怕此时昌阳鸣镝,就是为了让我们破坏敌军霹雳车,所有人整理神火雷,我们只去一次!” 说着,一马当先领着二百夜不收直取敌人本阵。 “所有人,立盾就地躲避!不要留在空地上!”郭嘉大吼一声,低头看了看马青阳,嗤笑一声道:“仁兄,借你身体一用!” 马青阳闻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郭嘉要杀自己,谁知道郭嘉一声令下,影五影六二人将他架起来绑在木桩之上,直接立上了城头! 城下已然装好石弹的几台霹雳车正准备投射石弹,贼军却见自家统帅被吊于城头,马越急忙制止投射,吼道:“青……神上使,你没事!”于是转头吼道:“全军不得射箭不得投石,不许伤了神上使!” “狗入的郭嘉,你当真无耻之极!” 被吊在木桩之上的马青阳瞬间知道郭嘉这混蛋欲那自己当挡箭牌,让自己的军队投鼠忌器,不敢用箭矢乃至霹雳车攻城的意图,但他也是任人宰割,只得破口大骂道。 郭嘉微微一笑,拿着酒壶靠着女墙在马青阳旁边一坐,笑道:“我当你夸我,兵不厌诈,你难道未曾听过么?” 马青阳强忍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环视周围,确定城中首举就这有这些个羸弱的县军,不禁大声吼道:“全军听令!给我强攻昌阳,不计任何代价!” “呵……不计任何代价?”郭嘉嗤笑一声道,“我不知该佩服你还是该可怜你,你确实在青州黄巾中确立的无上的威信,得益于你这股威信,你告诉我,他们如何敢不顾你性命强行攻城?” “马越!!!我限你一个时辰内给我拿下昌阳!不必顾忌我的安危!”马青阳不理会正对他冷嘲热讽的郭嘉,对着城下马越大吼道,“为了黄天大业,任何人都有祭献生命的职责,包括我!!!!” 马越在城下虽然对马青阳的话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可是从马青阳那焦急的眼神和挣扎的身躯也能猜到马青阳的话几分。 马青阳可以为了黄天大业不顾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可是马越不行。 马越是马青阳的族兄,当时马义元在张角策动天下黄巾大乱之前因唐周告密朝廷被捕,整个族群被汉兵杀了个鸡犬不留,当时二十岁的马越领着十四岁的马青阳一路躲避官兵追杀,从青州过海去了辽东,隐姓埋名。 初到辽东,也是马越靠着一膀子力气给豪族卖苦力,加上在街头好勇斗狠这才将马青阳一点的一点养大,马青阳虽然是马越的族弟,但是可以说是马越的亲弟弟也不为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顾及马青阳的性命? “弟兄们,扛着云梯,给我冲!!!” 马越双目通红,面色狰狞,拔出钢刀就带着亲卫一马当先的朝着昌阳城头冲了过去! “我所言非虚?” 马青阳闻言偏头啐了郭嘉一口,浓痰直接落在郭嘉的肩头,郭嘉看了看,脱下外衣随手一丢。 “郭嘉是,你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不会是没有援兵?你能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么?”马青阳冷笑道,“打仗,不是只靠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就能够胜利的,我告诉你,待我大军先登之时,我一定把你五马分尸!” 郭嘉闻言眉毛一挑道:“谁云我没有援军?”一指远方的烟尘笑道:“这不就来了么?” 就在郭嘉说话间,马青阳只见远方尘烟四起,马蹄声大作,然后便是一支奇兵如同闪电一般纵马而来! 嗖嗖嗖嗖! 那骑兵还未到阵前,只听破空声大作,几百支弩箭如同漫天飞蝗般遮天蔽日抛射而来,跟着马越朝前冲的两千多海寇黄巾霎时间如同被割的韭菜一般一茬一茬中箭倒下,而那骑兵发出的箭矢犹如不会停止一般连绵不绝,尚且还隔着五十余丈,漫天箭雨已然将正向着城头攻去的黄巾贼兵的攻势一滞! 在射完一匣子箭后,只听仓啷啷响声不断,所有夜不收从马鞍边抽出环刀,以持长枪的陈到为首组成雁形阵,一把把战刀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霎时间冲入了敌阵。 虽然夜不收只有二百人,但是高速冲锋下的威力却是无与伦比的,雁形阵冲入敌阵,夜不收战士们甚至不用刻意的挥刀,只需将环刀横在马鞍前,马匹高速冲锋的速度便会形成无比的切割力,遇到敌军往往手腕微微一带,一颗人头便冲天飞起! 两千人蚁附攻城的敌阵并不是太过紧密,显然马越也未曾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支骑兵部队,一瞬间自己攻城的阵营就被夜不收凿穿,一路留下三四百具尸体,更有甚者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凿穿马越部队的陈到并未停留,挥舞长枪挑飞马头前几个敌人后,借着速度便朝着敌军本阵冲去! “放……放箭!” 钱将军看到这么一股战斗力绝伦的骑兵忽然朝着自己本阵冲锋,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未曾想到一支二百人不到的骑兵部队居然迎面就朝着万人军阵猛冲,不禁大吼起来! “射!” 就在凿穿攻城部队一刹那,夜不收已然收了战刀,换了箭匣,再次抬起连弩,陈到一声令下,夜不收默契的朝着正准备弯弓搭箭的敌方弓箭手猛扣悬刀! 漫天箭雨瞬间将弓箭手射了个人仰马翻。 “神火雷准备!” 陈到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敌军本阵,就在正要接触敌军本阵的瞬间,百十来颗圆滚滚黑漆漆的神火雷从夜不收战士的手中飞出,一个个砸在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而下一刻,十几支燃烧着的火折子就抛进了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燃起,黑烟遮盖了半边天,神火雷不但引燃了目标巨大的井阑和霹雳车,连周围的被火油溅到的士兵也一起被点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巾贼兵本阵乱作一团,陈到趁机带着骑兵们拐了个极为刁钻的s弯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夜不收中只有一个倒霉鬼被没死在弩箭下的弓箭手偷袭摔下马匹,他怒吼一声拔出横刀冲进了本阵,片刻后便被人潮淹没…… 夜不收的突然偷袭,让马青阳这才想起自己部队还有这么一支骑兵埋伏于四周,但也让马青阳更加确信这就是郭嘉的地盘,郭嘉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己方攻城的进程。 有援军,但是不知何时能到! 想通此节,马青阳大声怒吼道:“速度攻城,不必在意损失!” 此时郭嘉也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套了一套铠甲,拔出腰间长剑吼道:“是见真章的时刻了,敌军没有攻城器械,让我们杀个痛快!退一步者,斩!” 随着郭嘉的吼声,他的亲卫作为督战队马上站上了城头,昌阳兵虽然战力不佳,可是地方井阑和那叫霹雳车的奇怪器械依然被毁,敌军只能依靠云梯蚁附攻城,守城这种事,总要轻松过攻城的,于是也一个个抖擞精神,全力守城。 有马青阳高挂城头,贼寇的弓箭手始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集中攻击城头,零零散散的箭矢很容易被盾阵挡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 一场攻城战从此刻开始也正式进入了白热化,城下的贼寇顶着礌石和箭矢不断的靠近,企图将云梯搭上城楼,而城上的弓箭手在大盾的保护下不断向城下攒射着箭矢,城下倒毙的敌军不多时便开始随处可见。 这一刻,双方再无保留,一场没有攻城器械的攻城战,攻守双方的战损在十比一毫不稀奇,郭嘉用计将双方拉回同一个水平,此时比的就是意志力和战斗力。 可是昌阳军的意志力明显弱了一截。 近一个时辰后,在付出了将近三天死伤将士的代价下,第一个敌人终于登上了城楼,此时双方战斗力差别立显。 只见马越一手盾一手钢刀,刚刚登上城楼便连杀三个昌阳守军,他浑身浴血,奋力守住云梯上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同样的情况在十来道云梯各处上演着。 其实这个过程要不是陈到率领骑兵随时袭扰后方,让贼军不敢全力攻城,只怕城头早就陷入了肉搏战! 影五影六抬着连弩连连击杀企图靠近郭嘉的贼军,郭嘉持剑在手,一面随时准备亲自上场肉搏,一面看向城池西面。 该来了?再不来顶不住了。 这种情况莫说是鬼才,就算是战神将领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千羸弱的昌阳兵能够守一个时辰,还是督战队连杀十几个怯战逃跑之人的情况下。 “哈哈哈哈哈!”此时被吊在木桩上的马青阳也发出了得意的笑声,面色狰狞的说道:“我是否对汝说过,阴谋诡计不是决定打仗胜负的关键?姓郭的,老子这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夜夜寝于其上!” 呜!!!!! 郭嘉没空理他,举剑费力的杀死一个冲开影五影六之人的贼军,依旧持剑戒备在马青阳身下。 看得出,郭嘉虽然练过剑术,却也不十分精通,再加上长期沉迷酒色,体质还是很虚,杀一个人已然开始气喘吁吁了。 而马青阳转头看去,就在督战队都加入战团厮杀的情况下,无数的昌阳兵丢下武器就往城下跑去。 昌阳的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呜!!! 就在此时,西方响起阵阵号角,马青阳面色一变,极目眺望而去,只见三百骑兵汇合了那二百多散骑,带领着一股莫约四五千人的部队极速奔来。 而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之上是一个身穿玄色铠甲,外披白色战袍的青年,那白色战马比寻常战马高出一个头,快得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载着那青年战将甩出大部队百十来仗,直冲着自己正在城下指挥的统领和帅气冲了过来! 眨眼间,那青年冲入军阵,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周边的黄巾士兵皆是一枪毙命,而青年丝毫没有减速,风驰电掣一般直逼钱将军。 “黄巾狗贼,祸乱天下,纳命来!” 一声清啸响彻战场,钱将军悚然回头,只见一个枪尖越拉越大,随后他只觉得喉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没了感觉。 那青年一枪洞穿钱将军喉咙,骑马越过钱将军尸体,从他身后抓住枪尖,一把将那穿过钱将军喉咙带血的长枪拽出,然后长枪一挑,又挑死钱将军身边一个黄巾渠帅。 这时候,钱将军的尸体才软软倒地! “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随着赵云自报名号,漫天箭雨飞入攻城的黄巾贼兵之中,然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两千多钢铁怪物一般浑身着甲的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突入攻城队伍之中…… 第四十六章 昌阳之战 三 2/2 马越的一句怒吼正中钱将军等心中之事,几个心怀鬼胎统领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马兄弟稍安勿躁,无需担心,我等承诺之事必然办到,神上使乃是我青州黄巾领袖,岂能让他身陷囹圄,此时马卫长已然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等即刻攻城可好?” 听到钱将军谄笑着如是说,马越也面色稍霁,拱拱手说道:“那就劳烦诸位统领将军了,攻下昌阳,救回神上使,我自会向神上使为各位请功。”说着马越紧了紧身上的铠甲,面色沉了下来,“此战不可懈怠,我自领亲卫冲锋在前,带人先登!” 说完,马越再次向钱将军等诸位黄巾渠帅拱了拱手,转头就出了帅帐。 马越才出帅帐,便见钱将军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冷哼道:“不识抬举!” “钱将军,弟兄们腹中饥饿,哪有什么力气攻城啊?” 钱将军回头看了看那说话人脸上的忧虑,皱眉道:“全军粮草还够吃一顿,神上使之前有过规划,昌阳守城军队人数不多,争取正午前拿下昌阳城。” 那人看着钱将军道:“倘若让马越告知神上使,我等对于攻城有过迟疑……” 钱将军面沉似水道:“攻城……总有伤亡,马越带人主攻,出事也很正常嘛!” …… 马青阳像头死猪一般被绑在地上,听得下面营寨战鼓声响起,那咚咚的节奏仿佛一锤一锤锤在他心底,他左右看了看,随着战鼓声响起,那些守城的县兵们人人面色惶恐,有人甚至开始发抖。 可面前这个安坐于城头喝酒的青年看起来实在太过淡定,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始终都没能散去,这让马青阳也不禁忐忑了起来。 围点打援? 可是下面已经开始筹备攻城,眼看周围都没有什么援军,这姓郭的凭什么围点打援? 倘若真的没有援军,他又凭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祭酒,他们霹雳车推上来了。” 就在此时,影五向前一步,在郭嘉耳边低声道。 郭嘉站起身,看着那一万海寇黄巾推着井阑和霹雳车就往城下开始摆阵,饶是他坚信今日之内袁珣援军一定到来,可是看看昌阳城头那些乌合之众的县兵,也是眉头暗自微微皱了皱。 “鸣响镝,让陈叔至想办法袭扰敌方霹雳车,不要让他们那么舒服的朝我们投射石弹!” “喏!” 影五从腰中掏出折叠连弩一甩,连弩双弓臂自动扣紧,他从箭袋中掏出一支响镝,用桐油浇了箭头,朝着天上扣动悬刀。 咻!!! 一支冒火的箭带着尖锐的鸣哨之声飞向天空,显得格外醒目。 而在三里地外一出低洼处埋伏的陈到看到了城头的响镝,马上打了个呼哨道:“兄弟们,来活了!” 霎时间,正在修整的二百多夜不收马上翻身上马,陈到说道:“出城之前我与先生有过联络,我们知道黄巾中装备这刘大耳那狗贼暗通的一批霹雳车,只怕此时昌阳鸣镝,就是为了让我们破坏敌军霹雳车,所有人整理神火雷,我们只去一次!” 说着,一马当先领着二百夜不收直取敌人本阵。 “所有人,立盾就地躲避!不要留在空地上!”郭嘉大吼一声,低头看了看马青阳,嗤笑一声道:“仁兄,借你身体一用!” 马青阳闻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郭嘉要杀自己,谁知道郭嘉一声令下,影五影六二人将他架起来绑在木桩之上,直接立上了城头! 城下已然装好石弹的几台霹雳车正准备投射石弹,贼军却见自家统帅被吊于城头,马越急忙制止投射,吼道:“青……神上使,你没事!”于是转头吼道:“全军不得射箭不得投石,不许伤了神上使!” “狗入的郭嘉,你当真无耻之极!” 被吊在木桩之上的马青阳瞬间知道郭嘉这混蛋欲那自己当挡箭牌,让自己的军队投鼠忌器,不敢用箭矢乃至霹雳车攻城的意图,但他也是任人宰割,只得破口大骂道。 郭嘉微微一笑,拿着酒壶靠着女墙在马青阳旁边一坐,笑道:“我当你夸我,兵不厌诈,你难道未曾听过么?” 马青阳强忍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环视周围,确定城中首举就这有这些个羸弱的县军,不禁大声吼道:“全军听令!给我强攻昌阳,不计任何代价!” “呵……不计任何代价?”郭嘉嗤笑一声道,“我不知该佩服你还是该可怜你,你确实在青州黄巾中确立的无上的威信,得益于你这股威信,你告诉我,他们如何敢不顾你性命强行攻城?” “马越!!!我限你一个时辰内给我拿下昌阳!不必顾忌我的安危!”马青阳不理会正对他冷嘲热讽的郭嘉,对着城下马越大吼道,“为了黄天大业,任何人都有祭献生命的职责,包括我!!!!” 马越在城下虽然对马青阳的话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可是从马青阳那焦急的眼神和挣扎的身躯也能猜到马青阳的话几分。 马青阳可以为了黄天大业不顾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可是马越不行。 马越是马青阳的族兄,当时马义元在张角策动天下黄巾大乱之前因唐周告密朝廷被捕,整个族群被汉兵杀了个鸡犬不留,当时二十岁的马越领着十四岁的马青阳一路躲避官兵追杀,从青州过海去了辽东,隐姓埋名。 初到辽东,也是马越靠着一膀子力气给豪族卖苦力,加上在街头好勇斗狠这才将马青阳一点的一点养大,马青阳虽然是马越的族弟,但是可以说是马越的亲弟弟也不为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顾及马青阳的性命? “弟兄们,扛着云梯,给我冲!!!” 马越双目通红,面色狰狞,拔出钢刀就带着亲卫一马当先的朝着昌阳城头冲了过去! “我所言非虚?” 马青阳闻言偏头啐了郭嘉一口,浓痰直接落在郭嘉的肩头,郭嘉看了看,脱下外衣随手一丢。 “郭嘉是,你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不会是没有援兵?你能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么?”马青阳冷笑道,“打仗,不是只靠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就能够胜利的,我告诉你,待我大军先登之时,我一定把你五马分尸!” 郭嘉闻言眉毛一挑道:“谁云我没有援军?”一指远方的烟尘笑道:“这不就来了么?” 就在郭嘉说话间,马青阳只见远方尘烟四起,马蹄声大作,然后便是一支奇兵如同闪电一般纵马而来! 嗖嗖嗖嗖! 那骑兵还未到阵前,只听破空声大作,几百支弩箭如同漫天飞蝗般遮天蔽日抛射而来,跟着马越朝前冲的两千多海寇黄巾霎时间如同被割的韭菜一般一茬一茬中箭倒下,而那骑兵发出的箭矢犹如不会停止一般连绵不绝,尚且还隔着五十余丈,漫天箭雨已然将正向着城头攻去的黄巾贼兵的攻势一滞! 在射完一匣子箭后,只听仓啷啷响声不断,所有夜不收从马鞍边抽出环刀,以持长枪的陈到为首组成雁形阵,一把把战刀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霎时间冲入了敌阵。 虽然夜不收只有二百人,但是高速冲锋下的威力却是无与伦比的,雁形阵冲入敌阵,夜不收战士们甚至不用刻意的挥刀,只需将环刀横在马鞍前,马匹高速冲锋的速度便会形成无比的切割力,遇到敌军往往手腕微微一带,一颗人头便冲天飞起! 两千人蚁附攻城的敌阵并不是太过紧密,显然马越也未曾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支骑兵部队,一瞬间自己攻城的阵营就被夜不收凿穿,一路留下三四百具尸体,更有甚者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凿穿马越部队的陈到并未停留,挥舞长枪挑飞马头前几个敌人后,借着速度便朝着敌军本阵冲去! “放……放箭!” 钱将军看到这么一股战斗力绝伦的骑兵忽然朝着自己本阵冲锋,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未曾想到一支二百人不到的骑兵部队居然迎面就朝着万人军阵猛冲,不禁大吼起来! “射!” 就在凿穿攻城部队一刹那,夜不收已然收了战刀,换了箭匣,再次抬起连弩,陈到一声令下,夜不收默契的朝着正准备弯弓搭箭的敌方弓箭手猛扣悬刀! 漫天箭雨瞬间将弓箭手射了个人仰马翻。 “神火雷准备!” 陈到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敌军本阵,就在正要接触敌军本阵的瞬间,百十来颗圆滚滚黑漆漆的神火雷从夜不收战士的手中飞出,一个个砸在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而下一刻,十几支燃烧着的火折子就抛进了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燃起,黑烟遮盖了半边天,神火雷不但引燃了目标巨大的井阑和霹雳车,连周围的被火油溅到的士兵也一起被点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巾贼兵本阵乱作一团,陈到趁机带着骑兵们拐了个极为刁钻的s弯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夜不收中只有一个倒霉鬼被没死在弩箭下的弓箭手偷袭摔下马匹,他怒吼一声拔出横刀冲进了本阵,片刻后便被人潮淹没…… 夜不收的突然偷袭,让马青阳这才想起自己部队还有这么一支骑兵埋伏于四周,但也让马青阳更加确信这就是郭嘉的地盘,郭嘉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己方攻城的进程。 有援军,但是不知何时能到! 想通此节,马青阳大声怒吼道:“速度攻城,不必在意损失!” 此时郭嘉也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套了一套铠甲,拔出腰间长剑吼道:“是见真章的时刻了,敌军没有攻城器械,让我们杀个痛快!退一步者,斩!” 随着郭嘉的吼声,他的亲卫作为督战队马上站上了城头,昌阳兵虽然战力不佳,可是地方井阑和那叫霹雳车的奇怪器械依然被毁,敌军只能依靠云梯蚁附攻城,守城这种事,总要轻松过攻城的,于是也一个个抖擞精神,全力守城。 有马青阳高挂城头,贼寇的弓箭手始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集中攻击城头,零零散散的箭矢很容易被盾阵挡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 一场攻城战从此刻开始也正式进入了白热化,城下的贼寇顶着礌石和箭矢不断的靠近,企图将云梯搭上城楼,而城上的弓箭手在大盾的保护下不断向城下攒射着箭矢,城下倒毙的敌军不多时便开始随处可见。 这一刻,双方再无保留,一场没有攻城器械的攻城战,攻守双方的战损在十比一毫不稀奇,郭嘉用计将双方拉回同一个水平,此时比的就是意志力和战斗力。 可是昌阳军的意志力明显弱了一截。 近一个时辰后,在付出了将近三天死伤将士的代价下,第一个敌人终于登上了城楼,此时双方战斗力差别立显。 只见马越一手盾一手钢刀,刚刚登上城楼便连杀三个昌阳守军,他浑身浴血,奋力守住云梯上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同样的情况在十来道云梯各处上演着。 其实这个过程要不是陈到率领骑兵随时袭扰后方,让贼军不敢全力攻城,只怕城头早就陷入了肉搏战! 影五影六抬着连弩连连击杀企图靠近郭嘉的贼军,郭嘉持剑在手,一面随时准备亲自上场肉搏,一面看向城池西面。 该来了?再不来顶不住了。 这种情况莫说是鬼才,就算是战神将领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千羸弱的昌阳兵能够守一个时辰,还是督战队连杀十几个怯战逃跑之人的情况下。 “哈哈哈哈哈!”此时被吊在木桩上的马青阳也发出了得意的笑声,面色狰狞的说道:“我是否对汝说过,阴谋诡计不是决定打仗胜负的关键?姓郭的,老子这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夜夜寝于其上!” 呜!!!!! 郭嘉没空理他,举剑费力的杀死一个冲开影五影六之人的贼军,依旧持剑戒备在马青阳身下。 看得出,郭嘉虽然练过剑术,却也不十分精通,再加上长期沉迷酒色,体质还是很虚,杀一个人已然开始气喘吁吁了。 而马青阳转头看去,就在督战队都加入战团厮杀的情况下,无数的昌阳兵丢下武器就往城下跑去。 昌阳的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呜!!! 就在此时,西方响起阵阵号角,马青阳面色一变,极目眺望而去,只见三百骑兵汇合了那二百多散骑,带领着一股莫约四五千人的部队极速奔来。 而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之上是一个身穿玄色铠甲,外披白色战袍的青年,那白色战马比寻常战马高出一个头,快得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载着那青年战将甩出大部队百十来仗,直冲着自己正在城下指挥的统领和帅气冲了过来! 眨眼间,那青年冲入军阵,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周边的黄巾士兵皆是一枪毙命,而青年丝毫没有减速,风驰电掣一般直逼钱将军。 “黄巾狗贼,祸乱天下,纳命来!” 一声清啸响彻战场,钱将军悚然回头,只见一个枪尖越拉越大,随后他只觉得喉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没了感觉。 那青年一枪洞穿钱将军喉咙,骑马越过钱将军尸体,从他身后抓住枪尖,一把将那穿过钱将军喉咙带血的长枪拽出,然后长枪一挑,又挑死钱将军身边一个黄巾渠帅。 这时候,钱将军的尸体才软软倒地! “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随着赵云自报名号,漫天箭雨飞入攻城的黄巾贼兵之中,然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两千多钢铁怪物一般浑身着甲的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突入攻城队伍之中…… 第四十七章 昌阳之战 完 “那是谁?怎么骑着公子的夜照玉?” 陈到带着三百多夜不收将敌军攻城的先锋凿穿,却听得身后喊杀声大作,他转头一看,只见几千陷阵营杀到,二百夜不收跟着一个白衣银枪的青年将领杀到,那青年将领仗着夜照玉脚速极快,一人杀入贼军住阵,一枪洞穿贼帅喉咙,随后如虎入羊群般迅速又击杀一将! 那人枪法精妙,在敌军包围下绝无拖泥带水,每一枪刺出,必然带走一人性命。 陈到也是使枪的高手,他一眼便看出此人虽然年轻,可是那杆银枪却是犹如臂使,不若他家传枪法,那人枪法几乎没有多余的招数,就是一个字,快! 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他如何出枪,一杆十尺银枪在他手上如同一条银白色的灵色,出枪犹如白色闪电,陈到分明看见一贼军被那人长枪透颅而过,鲜血喷出之时,下一个敌人已然被那人一枪击杀! 这枪法是一种极为适应战场的枪法,甚至可以说,就是针对被围攻时的枪法! 这是陈到从未见过的。 而最诡异的是,那人在战意和杀意之势加持下,整个人好似有种特别的感应,往往有人欲攻击他,刀剑还未触及他周遭一尺,便被他快速以长枪击杀! 正如此时,他身后一个贼将以长矛一矛直戳他后后心,正在正面击杀了三人的他,居然好似背后长眼一般,忽然调转枪头看也不看直接自腋下刺出,直接将那贼将心口洞穿! 此人战场之嗅觉之高,阵仗数载的陈到从未见过。 陈到自追随袁珣以来近两年时间,见过各种大将也不少,经历过的生死之战更是不计其数,强者如吕布那般也曾在战场遇到过,弱者早已成了陈到枪下之鬼,在黄忠的教导下,刚刚年方双十的陈到已然渐渐有了势的感应,逐步进入了超一流武将的境界。 可是即便是陈到自谓为师的黄忠,也做不到如此的战场嗅觉…… 已然不是嗅觉了,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超一流武将往往在战场上对于即将发生的危险有一定的预判,那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是此人这种感觉之灵敏准确,乃是陈到平生所见第一人。 这是一个强者,能和如黄忠吕布,还有刘大耳手下那两位万人敌的义弟一个阶层的强者! “跟我杀回去接应公子援军!” 这毕竟是战场,陈到也不好细细欣赏那人枪法,长枪指天,带着三百多夜不收调转马头杀向贼军。 决战! 赵云根本没回头看,回马一枪便击杀了偷袭的敌将,此时贼军十来个贼将死在他手下的已然有四个,而满地的尸体更是不计其数! 赵云一拉缰绳,胯下的夜照玉人立而起,发出雷鸣一般的马儿嘶鸣,周遭围住他的贼军纷纷吓得后退,空出一大片空地。 他能感受到胯下这匹叫做小白的白马龙驹有多兴奋,其实赵云也很兴奋。 他初骑这匹战马,却也觉得这匹马中之王和自己搭配默契之至,胯下有此龙驹,只觉得自己十万敌军军阵也可去得! 此时他对自己胯下这匹马居然有了几分不舍。 战场之上,龙驹与他的长枪豪龙胆,仿佛天生为他而生! 不过既然这是袁珣的坐骑,又只是暂时借与自己,战斗之后还是需要归还的,这样万里挑一的名马可遇不可得,不是他一个新降之将能够拥有的。 赵云心中遗憾,却又一震精神,此马为战场而生,自己能够驾驭此马驰骋在这片战场已然是幸运,况且他身上还穿着袁珣的战甲,好好享受这龙驹宝甲带他横行于战场之上的快感便是,无需想太多。 想通此节,赵云清啸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如同白色闪电一般从围困他的敌军头上一跃而过。 赵云星目含霜,怒瞪一个阵后正在呼应贼军的黄巾大将,驭马快速向他冲去! 那人正是怂恿钱将军抛下神上使的那个渠帅,他一看击杀钱将军和其身边三名大将的杀声朝着自己直冲而来,也是慌了神,急忙命令亲兵顶了上去。 赵云手中长枪枪尖一抖,枪尖犹如千万灵蛇出洞,在身前组成一片枪幕,那豪龙胆尖上小孔发出之声又如千万鸟鸣,那七八个亲兵还未近身,头脸喉咙等要害之处便开出朵朵鲜血形成的红花,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枪尖挑了出去! “自甘堕落,为祸一方,死!” 只见赵云长枪一甩,尺于长的枪尖挑过那将喉咙,挑断大半个脖子,那将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等赵云从他身边错身而过时,人才摇摇晃晃坠落马匹! “为将不仁,鱼肉百姓,死!” 十余丈之外,赵云再次一枪洞穿一人心口,长枪一甩,那人直勾勾飞出去仗许远! 击杀此二人后,赵云再不和小兵缠斗,而是盯紧了各个黄巾渠帅,纵马横行于敌阵之中,贼军大众早便被此突然杀入敌阵的凶神吓破了胆,夜照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生怕成为赵云枪下冤魂。 这种情况下,那些贼将就惨了…… “劫掠黄县,屠杀平民,死!” …… “怂恿兵乱,祸及青州,死!” …… “阻拦天军,负隅顽抗,死!” …… “贼子欲逃何处?死!” …… “……,莫需罪名,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贼军之中的战将几乎尽数死于单枪匹马的赵云枪下,袁珣骑在一匹寻常战马之上,身边是倒提长刀的黄忠,他们身后二百余陷阵精锐护卫周围,二人立于帅旗之下,皆是抬着千里镜细细观看战场局势。 “这赵子龙,我当年与其同龄时不如他。”黄忠看着赵云在敌阵之中几乎全灭对方将领,感叹道。“也许几年后,天下将再无与他争锋之人。” “哦?”袁珣放下千里镜,淡淡一笑道,“连舅父都如是说,这赵子龙果然很强么?难道强过你与那吕奉先?” 黄忠一捋胡须摇头道:“我以年过四十,过上几年便也过了武将的巅峰期,吕布虽正值巅峰,但吕布此人性格太过高傲,且无容人之量,往往动起手来会丧失冷静,而赵子龙则不同,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再过上十年踏入巅峰,只怕武艺和我此时不相伯仲,最难能可贵的是赵子龙即便勇猛若此,但却一直不尽全力,含留了三分力道作为防守。” 袁珣眉毛一挑好奇道:“我见他出枪往往有攻无守,哪里有防守?” 黄忠笑道:“你没有发现么?赵子龙枪法最大的特点便是快,快的好处便是能够先人一步将对方击杀于枪下,他不是不防守,而是他的几乎六成的击杀都是针对攻击自己的人,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若是每一枪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或是以攻击化解对方攻势,防守的意义便不大了。 即便若此,也仅因为赵子龙此时在战场没遇到值得他防守之人,君瑜你且细细看,他每次出枪都不将手臂全然伸直,不让招式用老,就是因为方便随手回枪,或是送出下一枪,或是防守,可谓是游刃有余。 此人使枪可谓得使枪精髓,枪不同于矛和槊,走的就是轻灵的路线,杀人,一刺足矣,是故你从来看不见他枪法大开大合,是故你也不会觉得他疲惫。” “一台很精密的杀人机器么?” 袁珣点了点头,他有些理解赵云为何能被后世冠以“战神”之名闻名千古了——因为效率,不同于如黄忠、关羽、吕布、张飞这般以力量和技巧冠绝于世的战将,赵云在战场上从来不讲究“一力降十会”,他就如一台精密仪器一般,每一分力气都是为一次击杀服务,从不浪费一点多余的力量。 而那诡异至极的第六感又让他能够敏锐的预判到危险,以快到极致的击杀来化解危险。 有点如同后世截拳道的意思,最好的拳便是在对方拳头打到你的时候先打到他。 想必相传赵云征战一生,身上从未有过伤就是因为于此了? …… 这些黄巾海寇算是这些年遇到的黄巾贼众较为精锐的,各兵种都非常齐全,甲胄武器也不像当年何仪所率黄巾那般参差不齐,倘若不是袁珣带精锐的陷阵营忽然杀到,也许昌阳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在面对一群群浑身武装到眼睛,在神臂弩三段射和三代霹雳车漫天石弹和犹如长矛一般的箭矢的掩护下,这群钢铁怪物几乎是踏着箭矢石弹的落点前冲,所到之处横尸遍野,几乎是所向披靡! 那些妄图顽抗的贼军兵器打在陷阵营重甲步兵身上,绝望的发现那覆盖全身的大甲叶甲胄上几乎连印子都不会留,人家一矛戳来,自己身上那汉式铠甲根本就挡不住那精钢的八棱长矛。 等马越回过神,发现自己本阵早已被一群在箭矢石弹掩护下的钢铁怪物冲的七零八落,而外围又有五百多骑兵在击杀这逃出本阵的逃兵。 这让马越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尴尬之中,他所率领被陈到凿穿一阵过后的剩余的两千多攻城士兵反而变成了最安全的,因为本阵的巨变,被凿穿攻城的士兵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了后续士兵从云梯上城,城头突入的士兵此时也被守军围困,还在负隅顽抗。 马越连杀三名守军,看着自己被围上来的守军逼得离马青阳越来越远,身后城下的攻城士兵此时也趁着对方主力未注意城下时开始趁机溃逃,没了后续先登士兵,虽城上守军战力不强,但是蚁多咬死象这种事情并不是奇迹,即便马越身边已然堆满了被他砍死的尸体,但是他还是渐渐赶到了独木难支。 这让他急的不禁满头大汗,拼杀之间怒吼连连。 “让开!” 马越只听一声怒吼,便见两个身穿黑色短打,罩着背心式铠甲的大汉突入自己前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十几支弩箭激射而至,马越赶紧抬起盾牌格挡,可是十几支箭笼罩下哪里能护的周身? 他只觉得大腿一阵剧痛,已然被一支弩箭射穿,他腿一软便半跪在地上! “堂兄!快走!” 此时吊在城头的马青阳也看到了马越中箭,急的在城头大吼起来。 马越听到马青阳的大吼,摇了摇头,钢牙咬碎,一刀砍断腿上露在外面的弩箭箭杆,此时守军见他手上,也围了上来。 马越偏头躲过一把刺来的长戟,忍着剧痛将长刀送入男人肚子,另一柄长戟忽然刺入他的下腹。 他突出一口鲜血,本欲拔出长刀,但却见中刀那人还未死,双手死死抓住长刀,大吼道:“快杀他!快杀他!” 眼看又是几只长戟刺来,马越无奈放开长刀,死死抓住下腹那柄长戟一拽,整个人向后倒去,拿着夺来的长戟滚了个滚,又再次往马青阳那边冲了过去! “堂兄!走啊!不要管我!” 那青阳看着半截肠子都流出来的马越,双眼忽然一酸,眼前泪水迷蒙,挣扎着在城墙惨嚎起来。 “杀!” 马越长戟狠狠洞穿一人胸口,拼尽全力顶着那人往前冲,生生将十几个围着他的士兵定顶出一丈之远,他侧身躲过劈来的几把长戟,忽然胸前一痛,下意识低头看去,胸前插着几只弩箭,而那两个手持连弩的大汉正面色阴沉的死盯着他。 马越心道自己肯定死于城头,抬头往满脸泪水挂在城头的马青阳看了一眼,突出一口鲜血,惨笑一下,忽然拼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将旁边一个士兵扑倒,张开大嘴便往那人喉咙上咬去! 如同野兽一般的马越下了周围昌阳守军一跳,一时间竟然没人攻击,眼睁睁看着马越头一偏,嘶啦一声口里扯出那人半拉喉管! “杀!” 影五抽出长刀,一刀劈向马越后脑勺,马越偏头躲开,肩膀却被劈砍,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流淌出来。 “呀!!!” 马越拼尽全力想要翻身站起,可是十几柄长戟轮番刺向他后背,他抽搐着抬起手,伸向马青阳的方向,逐渐没了气息…… 马青阳看着城下死伤殆尽的黄巾兵们,再看看惨死的马越,转头怒吼道:“姓郭的!杀了我啊!杀了我!” 刚才也杀了两个黄巾兵的郭嘉满头大汗的收了剑,深吸一口气站上城头,看向城下已经开始追杀逃兵,打扫战场的援军,再看看骑马朝城下而来的袁珣和黄忠,这才冷笑道:“我主有事询问你,你此时还死不得,左右把他放下来,嘴给我封上,不要让他咬舌。” 正要咬舌的马青阳被人一把捏住嘴,一块破布便塞了进来,他挣扎嚎叫着,就像一头待宰的野兽…… 第四十七章 昌阳之战 完 “那是谁?怎么骑着公子的夜照玉?” 陈到带着三百多夜不收将敌军攻城的先锋凿穿,却听得身后喊杀声大作,他转头一看,只见几千陷阵营杀到,二百夜不收跟着一个白衣银枪的青年将领杀到,那青年将领仗着夜照玉脚速极快,一人杀入贼军住阵,一枪洞穿贼帅喉咙,随后如虎入羊群般迅速又击杀一将! 那人枪法精妙,在敌军包围下绝无拖泥带水,每一枪刺出,必然带走一人性命。 陈到也是使枪的高手,他一眼便看出此人虽然年轻,可是那杆银枪却是犹如臂使,不若他家传枪法,那人枪法几乎没有多余的招数,就是一个字,快! 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他如何出枪,一杆十尺银枪在他手上如同一条银白色的灵色,出枪犹如白色闪电,陈到分明看见一贼军被那人长枪透颅而过,鲜血喷出之时,下一个敌人已然被那人一枪击杀! 这枪法是一种极为适应战场的枪法,甚至可以说,就是针对被围攻时的枪法! 这是陈到从未见过的。 而最诡异的是,那人在战意和杀意之势加持下,整个人好似有种特别的感应,往往有人欲攻击他,刀剑还未触及他周遭一尺,便被他快速以长枪击杀! 正如此时,他身后一个贼将以长矛一矛直戳他后后心,正在正面击杀了三人的他,居然好似背后长眼一般,忽然调转枪头看也不看直接自腋下刺出,直接将那贼将心口洞穿! 此人战场之嗅觉之高,阵仗数载的陈到从未见过。 陈到自追随袁珣以来近两年时间,见过各种大将也不少,经历过的生死之战更是不计其数,强者如吕布那般也曾在战场遇到过,弱者早已成了陈到枪下之鬼,在黄忠的教导下,刚刚年方双十的陈到已然渐渐有了势的感应,逐步进入了超一流武将的境界。 可是即便是陈到自谓为师的黄忠,也做不到如此的战场嗅觉…… 已然不是嗅觉了,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超一流武将往往在战场上对于即将发生的危险有一定的预判,那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是此人这种感觉之灵敏准确,乃是陈到平生所见第一人。 这是一个强者,能和如黄忠吕布,还有刘大耳手下那两位万人敌的义弟一个阶层的强者! “跟我杀回去接应公子援军!” 这毕竟是战场,陈到也不好细细欣赏那人枪法,长枪指天,带着三百多夜不收调转马头杀向贼军。 决战! 赵云根本没回头看,回马一枪便击杀了偷袭的敌将,此时贼军十来个贼将死在他手下的已然有四个,而满地的尸体更是不计其数! 赵云一拉缰绳,胯下的夜照玉人立而起,发出雷鸣一般的马儿嘶鸣,周遭围住他的贼军纷纷吓得后退,空出一大片空地。 他能感受到胯下这匹叫做小白的白马龙驹有多兴奋,其实赵云也很兴奋。 他初骑这匹战马,却也觉得这匹马中之王和自己搭配默契之至,胯下有此龙驹,只觉得自己十万敌军军阵也可去得! 此时他对自己胯下这匹马居然有了几分不舍。 战场之上,龙驹与他的长枪豪龙胆,仿佛天生为他而生! 不过既然这是袁珣的坐骑,又只是暂时借与自己,战斗之后还是需要归还的,这样万里挑一的名马可遇不可得,不是他一个新降之将能够拥有的。 赵云心中遗憾,却又一震精神,此马为战场而生,自己能够驾驭此马驰骋在这片战场已然是幸运,况且他身上还穿着袁珣的战甲,好好享受这龙驹宝甲带他横行于战场之上的快感便是,无需想太多。 想通此节,赵云清啸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如同白色闪电一般从围困他的敌军头上一跃而过。 赵云星目含霜,怒瞪一个阵后正在呼应贼军的黄巾大将,驭马快速向他冲去! 那人正是怂恿钱将军抛下神上使的那个渠帅,他一看击杀钱将军和其身边三名大将的杀声朝着自己直冲而来,也是慌了神,急忙命令亲兵顶了上去。 赵云手中长枪枪尖一抖,枪尖犹如千万灵蛇出洞,在身前组成一片枪幕,那豪龙胆尖上小孔发出之声又如千万鸟鸣,那七八个亲兵还未近身,头脸喉咙等要害之处便开出朵朵鲜血形成的红花,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枪尖挑了出去! “自甘堕落,为祸一方,死!” 只见赵云长枪一甩,尺于长的枪尖挑过那将喉咙,挑断大半个脖子,那将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等赵云从他身边错身而过时,人才摇摇晃晃坠落马匹! “为将不仁,鱼肉百姓,死!” 十余丈之外,赵云再次一枪洞穿一人心口,长枪一甩,那人直勾勾飞出去仗许远! 击杀此二人后,赵云再不和小兵缠斗,而是盯紧了各个黄巾渠帅,纵马横行于敌阵之中,贼军大众早便被此突然杀入敌阵的凶神吓破了胆,夜照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生怕成为赵云枪下冤魂。 这种情况下,那些贼将就惨了…… “劫掠黄县,屠杀平民,死!” …… “怂恿兵乱,祸及青州,死!” …… “阻拦天军,负隅顽抗,死!” …… “贼子欲逃何处?死!” …… “……,莫需罪名,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贼军之中的战将几乎尽数死于单枪匹马的赵云枪下,袁珣骑在一匹寻常战马之上,身边是倒提长刀的黄忠,他们身后二百余陷阵精锐护卫周围,二人立于帅旗之下,皆是抬着千里镜细细观看战场局势。 “这赵子龙,我当年与其同龄时不如他。”黄忠看着赵云在敌阵之中几乎全灭对方将领,感叹道。“也许几年后,天下将再无与他争锋之人。” “哦?”袁珣放下千里镜,淡淡一笑道,“连舅父都如是说,这赵子龙果然很强么?难道强过你与那吕奉先?” 黄忠一捋胡须摇头道:“我以年过四十,过上几年便也过了武将的巅峰期,吕布虽正值巅峰,但吕布此人性格太过高傲,且无容人之量,往往动起手来会丧失冷静,而赵子龙则不同,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再过上十年踏入巅峰,只怕武艺和我此时不相伯仲,最难能可贵的是赵子龙即便勇猛若此,但却一直不尽全力,含留了三分力道作为防守。” 袁珣眉毛一挑好奇道:“我见他出枪往往有攻无守,哪里有防守?” 黄忠笑道:“你没有发现么?赵子龙枪法最大的特点便是快,快的好处便是能够先人一步将对方击杀于枪下,他不是不防守,而是他的几乎六成的击杀都是针对攻击自己的人,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若是每一枪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或是以攻击化解对方攻势,防守的意义便不大了。 即便若此,也仅因为赵子龙此时在战场没遇到值得他防守之人,君瑜你且细细看,他每次出枪都不将手臂全然伸直,不让招式用老,就是因为方便随手回枪,或是送出下一枪,或是防守,可谓是游刃有余。 此人使枪可谓得使枪精髓,枪不同于矛和槊,走的就是轻灵的路线,杀人,一刺足矣,是故你从来看不见他枪法大开大合,是故你也不会觉得他疲惫。” “一台很精密的杀人机器么?” 袁珣点了点头,他有些理解赵云为何能被后世冠以“战神”之名闻名千古了——因为效率,不同于如黄忠、关羽、吕布、张飞这般以力量和技巧冠绝于世的战将,赵云在战场上从来不讲究“一力降十会”,他就如一台精密仪器一般,每一分力气都是为一次击杀服务,从不浪费一点多余的力量。 而那诡异至极的第六感又让他能够敏锐的预判到危险,以快到极致的击杀来化解危险。 有点如同后世截拳道的意思,最好的拳便是在对方拳头打到你的时候先打到他。 想必相传赵云征战一生,身上从未有过伤就是因为于此了? …… 这些黄巾海寇算是这些年遇到的黄巾贼众较为精锐的,各兵种都非常齐全,甲胄武器也不像当年何仪所率黄巾那般参差不齐,倘若不是袁珣带精锐的陷阵营忽然杀到,也许昌阳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在面对一群群浑身武装到眼睛,在神臂弩三段射和三代霹雳车漫天石弹和犹如长矛一般的箭矢的掩护下,这群钢铁怪物几乎是踏着箭矢石弹的落点前冲,所到之处横尸遍野,几乎是所向披靡! 那些妄图顽抗的贼军兵器打在陷阵营重甲步兵身上,绝望的发现那覆盖全身的大甲叶甲胄上几乎连印子都不会留,人家一矛戳来,自己身上那汉式铠甲根本就挡不住那精钢的八棱长矛。 等马越回过神,发现自己本阵早已被一群在箭矢石弹掩护下的钢铁怪物冲的七零八落,而外围又有五百多骑兵在击杀这逃出本阵的逃兵。 这让马越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尴尬之中,他所率领被陈到凿穿一阵过后的剩余的两千多攻城士兵反而变成了最安全的,因为本阵的巨变,被凿穿攻城的士兵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了后续士兵从云梯上城,城头突入的士兵此时也被守军围困,还在负隅顽抗。 马越连杀三名守军,看着自己被围上来的守军逼得离马青阳越来越远,身后城下的攻城士兵此时也趁着对方主力未注意城下时开始趁机溃逃,没了后续先登士兵,虽城上守军战力不强,但是蚁多咬死象这种事情并不是奇迹,即便马越身边已然堆满了被他砍死的尸体,但是他还是渐渐赶到了独木难支。 这让他急的不禁满头大汗,拼杀之间怒吼连连。 “让开!” 马越只听一声怒吼,便见两个身穿黑色短打,罩着背心式铠甲的大汉突入自己前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十几支弩箭激射而至,马越赶紧抬起盾牌格挡,可是十几支箭笼罩下哪里能护的周身? 他只觉得大腿一阵剧痛,已然被一支弩箭射穿,他腿一软便半跪在地上! “堂兄!快走!” 此时吊在城头的马青阳也看到了马越中箭,急的在城头大吼起来。 马越听到马青阳的大吼,摇了摇头,钢牙咬碎,一刀砍断腿上露在外面的弩箭箭杆,此时守军见他手上,也围了上来。 马越偏头躲过一把刺来的长戟,忍着剧痛将长刀送入男人肚子,另一柄长戟忽然刺入他的下腹。 他突出一口鲜血,本欲拔出长刀,但却见中刀那人还未死,双手死死抓住长刀,大吼道:“快杀他!快杀他!” 眼看又是几只长戟刺来,马越无奈放开长刀,死死抓住下腹那柄长戟一拽,整个人向后倒去,拿着夺来的长戟滚了个滚,又再次往马青阳那边冲了过去! “堂兄!走啊!不要管我!” 那青阳看着半截肠子都流出来的马越,双眼忽然一酸,眼前泪水迷蒙,挣扎着在城墙惨嚎起来。 “杀!” 马越长戟狠狠洞穿一人胸口,拼尽全力顶着那人往前冲,生生将十几个围着他的士兵定顶出一丈之远,他侧身躲过劈来的几把长戟,忽然胸前一痛,下意识低头看去,胸前插着几只弩箭,而那两个手持连弩的大汉正面色阴沉的死盯着他。 马越心道自己肯定死于城头,抬头往满脸泪水挂在城头的马青阳看了一眼,突出一口鲜血,惨笑一下,忽然拼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将旁边一个士兵扑倒,张开大嘴便往那人喉咙上咬去! 如同野兽一般的马越下了周围昌阳守军一跳,一时间竟然没人攻击,眼睁睁看着马越头一偏,嘶啦一声口里扯出那人半拉喉管! “杀!” 影五抽出长刀,一刀劈向马越后脑勺,马越偏头躲开,肩膀却被劈砍,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流淌出来。 “呀!!!” 马越拼尽全力想要翻身站起,可是十几柄长戟轮番刺向他后背,他抽搐着抬起手,伸向马青阳的方向,逐渐没了气息…… 马青阳看着城下死伤殆尽的黄巾兵们,再看看惨死的马越,转头怒吼道:“姓郭的!杀了我啊!杀了我!” 刚才也杀了两个黄巾兵的郭嘉满头大汗的收了剑,深吸一口气站上城头,看向城下已经开始追杀逃兵,打扫战场的援军,再看看骑马朝城下而来的袁珣和黄忠,这才冷笑道:“我主有事询问你,你此时还死不得,左右把他放下来,嘴给我封上,不要让他咬舌。” 正要咬舌的马青阳被人一把捏住嘴,一块破布便塞了进来,他挣扎嚎叫着,就像一头待宰的野兽…… 第四十八章 破局 冀州,邺城。 袁绍已然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他坐在刺史府的一事大堂,眼睛中充满了红血丝,焦躁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昨夜剩下的冷茶,即便是以前袁珣送给他的这种入口苦涩后满口生津回甘无穷的新茶也不能平息他内心的躁动。 城外喊杀声连天,自己的部队已然在邺城和张燕的黑山军大战了三天。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大战,而是被黑山军袭扰了三天。 黑山军那训练程度和武器装备和袁绍手下的冀州军根本没有办法比,何况邺城城大墙坚,易守难攻,岂是张燕那种乌合之众能够轻易攻克的?即便他们二十万大军围城。 “报!文丑将军阵斩敌将,再一次率骑兵冲散南门敌军!”、 “报!文丑将军击退北门来攻之敌!” “报……” 袁绍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用手指在那盏冷茶中沾了沾,就着茶水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这样的捷报早已不能像三天前那般给自己带来惊喜了,以为这三天这样的捷报传来过几十次。 那群连像样攻城器械都没有的黑山贼就像一群围住食物的嗜血老鼠,被驱赶无数次,又再次聚集,不把他们杀光,根本没有可能让邺城解围。 可是那是二十万人啊!即便是二十万头猪,杀光也需要时间,自己邺城不过一万守军,而且最缺的就是时间! “公孙瓒在哪?” 许攸拱了拱手道:“回禀主公,公孙贼子正在和由颜良将军与荀谌所领三万大军在清河郡一代对峙,互有攻守。” 袁绍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略带怒气的说道:“倘若君瑜的虎贲锐士在魏郡,岂容公孙匹夫在我冀州肆虐?!” 许攸摇头道:“主公不可如此想,冠军侯的军队确实战力冠绝大汉,但是其在青州之局势也不明朗,冠军侯与我们一样,都是才入河北之地,兵力不多,还要抵挡刘备几青州百万黄巾,压力不下于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就地征兵?” 许攸还是摇头:“主公,即便征兵,尚未训练是无法投入战场的,不过一群拿着武器的农夫,面对黑山贼也就罢了,可是要面对常年在幽州与乌桓作战的公孙瓒,不过是拖延时间,毫无任何意义。” 袁绍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我只能等着公孙瓒来砍我脑袋吗?!你这个谋士是如何当的?!” 就在此时,屋外有人来报:“报!先登锐士统领鞠将军求见!” 袁绍皱眉道:“他又怎么了?” 传令道:“鞠将军再次请战。” 袁绍不耐烦的挥手道:“先登大戟士乃是精兵,城外黑山三日来对我等杀伤还未有超过一千,岂用精锐尽出而击之?且八百先登出城也不过如之前一样把这群黑山苍蝇击散,我军一撤他们又围上来,他去干什么?添乱吗?胡闹!不见!” “报!冠军侯以飞奴传书有信来。” 袁绍眼睛一亮,问道:“可有破译?” 飞奴传书及仅限于袁绍和袁珣二人阵营内的密信传递方式,便是飞鸽鸿雁飞鹰的飞禽传书,而专门有一队锦衣卫负责破译用阿拉伯数字写就的密信,其破译的原理除了锦衣卫没人知道。 “已有,请将军过目。” 那侍卫递上一张纸条。 袁绍接过,这几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可是紧接着又皱起眉头。 许攸好奇问道:“冠军侯怎么说?” 袁绍摇头道:“有好消息,但是后面的我不确定君瑜的意思,你看可行否?” 许攸接过那纸条,只见上面写道:“青州暂安,速授曹孟德守,勿理会张燕,以鞠义为先锋全力与公孙瓒决战于清河界桥,诸事皆安,侄儿珣问安。” 袁绍摇头道:“此时兖州虽乱,但刘岱才是兖州刺史,我等同盟,怎好越权授予曹操东郡太守之职?且放下邺城与公孙瓒决战是否有些冒进,而且君瑜何以点名让鞠义为先锋?” 许攸沉吟片刻,这才摇头道:“我兴许知道冠军侯的布置了,主公此计可行,冠军侯手下幕僚也是绝世之才。” 袁绍挑眉道:“哦?何以见得?” 许攸将那纸条双手放到桌案上,走到墙上的舆图旁边笑道:“冠军侯似乎已然稳住青州之局面,暂时无需我们关心,虽刘岱才是兖州刺史,然他手下无大将本人亦是庸才,要不然也不会冒杀桥瑁,是故兖州虽然不是这次我们与袁术同盟的争斗中心,却已令他自顾不暇。 曹孟德乃帅才,之讨董之后大半年却一直客居与陈留,倘若此时一东郡太守之职引诱其进军兖州,兖州之乱可解,亦可断了青州贼寇后路,又可震慑同是黑山贼的张燕,让其不敢再放手袭扰邺城。” 许攸指着界桥沉声道:“可是这场大乱的关键还是我们和公孙瓒战斗的胜利,决战不可避免!冠军侯亦是精兵政策,自然知道精兵作战之关键,界桥乃是清河和魏郡门户,山地居多,不利于公孙瓒骑兵作战,我们虽然兵力不如公孙瓒,可是界桥可很好的抵消骑兵的优势,鞠义的大戟士是重步兵,加上我们的劲弩,未必不可击败公孙瓒!” 袁绍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道:“子远说的好啊,可是……我们抛开邺城不管,却拉出所有兵力与公孙瓒决战,公孙匹夫手下的骑兵战力你是知道的,一路之渤海西进都能击溃我们部队,倘若此战输了,没了冀州,我们去青州么?从何处撤退呢?” 许攸有些急道:“主公!本初!公孙瓒是不会给我们时间的!这场决战不是我们说的算,而是他说的算,迟早是要打的,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决定决战时间和地点是否对我们有利,而不是考虑是否决战!冀州若是丢了,只怕兖州,豫州刘岱和张邈会立即倒戈袁术,彼时袁术集大军攻击青州,我们又如何能阻挡?!此战只能赌!赌运气!赌实力!赌冠军侯的计策!不但你在赌,冠军侯也在赌!赢则攻守易也,输则身首易也!” “可是没有五成把握,这仗如何打?……” 说完,许攸叹气道:“本初,自古英雄从未有十成十的胜局,倘若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如何能扛起九州之鼎?袁氏霸业是否由本初你一肩所扛,就看你此时的决定了。” 袁绍闻言浑身一震,皱眉片刻后豁然起身,怒喝道:“罢!我便豁出这性命陪君瑜赌上一赌!传令下去,让人带信前往陈留,说我以车骑将军举表曹孟德东郡太守,只要曹操一动,我们留下一千人守城,以大戟士为先锋,所有兵力全部前往界桥伺机与公孙匹夫一战!” …… “父亲!不可再犹豫了,倘若君瑜在青州失败,河北必然危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焉,彼时袁术趁机北伐,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曹昂激动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坐于他面前桌案上的曹操,大声道:“君瑜此时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面对着刘备和黄巾的包夹,稍有不慎便有颠覆之危,袁车骑面对公孙瓒的攻势疲于防守,黑山和匈奴围攻东郡,战火即将燃烧到陈留,父亲乃当世英雄,何以对盟友袖手旁观?!” 曹操还未说话,便听旁边的荀攸皱眉道:“公子,不可对你父亲如此无礼,你父亲不是不想起兵策应河北(大河以北)袁氏,实在是有自己的苦衷。” 曹昂摇头道:“我不明白,我们在陈留这是客居,暂且休养生息,然半年时间已过,父亲兵力已然有两万有余,粮草充裕,有何苦衷可言!?若是父亲坚持不起兵,且与我三千兵马,我自与子义领兵往东郡去!” 荀攸刚想说话,便听曹操抬手制止,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这个长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子修,你不要激动,且安坐听为父一言,倘若为父之言不能让你满意,我可拨三千兵马与你,更可以将虎豹骑给你,你去东郡提君瑜解围即刻,但不许打我的名义。” 曹昂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焦躁,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的看着曹操。 曹操上下打量自己这俊秀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子修随君瑜去青州半年,着实成长不少,你能看到袁本初和君瑜失败后我们的危险,为父很欣慰。” “但是你的只从君瑜好友出发思虑问题,却有了偏颇,你知晓为父在陈留不过是客居,并非陈留太守,更不是豫州刺史,为父所谓官身,也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为父问你,我有何名义去讨伐东郡?” “讨伐东郡乃是讨伐匈奴与黄巾黑山众贼,乃是义事,何需任何名义?!” “好!那刘岱向我求援了么?向豫州求援了么?”曹操问道。 “……” 曹昂那盎然的气势忽然一滞,刘岱可不是孔融,他是一州州牧,他没有求援倘若曹操贸然出兵兖州,可能不但不会被刘岱感激,甚至会被看做来犯之敌。 毕竟自刘岱擅杀桥瑁后,自己也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还有,你可知为何张孟卓让我客居陈留,又是给兵又是给粮?”曹操叹口气问道。 “孟卓世叔乃是父亲至……交……”曹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还好,还不算愚钝,知道自己说的是胡话。”曹操微微一笑,“九鼎之器,人人想为大汉代持,如二袁之流,亲兄弟者尚可刀兵相对,更何况世交?你以为为父和那袁公路不是儿时至交么? 孟卓收留我,固然因为私交甚好,但追其本根,不过是指望我为其抵挡来自南阳孙坚的威胁罢了,他怎可能轻易放为父东征?我若出兵,还是缺一个理由啊……” “……” 曹昂愣了愣,失望的叹口气,对曹操抱手一礼,转身慢慢走出房间,随后曹操便听到太史慈急切的问道:“曹公子,如何了?” “主公……你也不要太怪公子了。”荀攸拱手道。 曹操摇头笑道:“我没怪他,相反,他能看出我一旦出兵必然成为撬动此次二袁大战的关键点已然成长太多,他所缺失的不过是心态而不是才智,这样很好。” 说完,曹操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些,依你所看,现在我该怎么办?” 荀攸微微一下道:“主公,现在最应该头疼的并不是你,而是河北的那位车骑将军?” 曹操闻言噗嗤一笑道:“倒也是,但我也不能事不关己己不担心?袁本初倘若失败,袁术必然大局北上,彼时我就成真了那可覆巢之卵了,而且我受困于陈留多时,眼看天下更加乱,没人理会董卓那国贼,心中确实乱如麻团。” 荀攸摇头笑道:“主公安坐便是,这一次袁术和公孙瓒输定了,主公亦可解了这困守之局一飞冲天。” 曹操眉毛一挑道:“哦?何以见得?” 荀攸笑道:“因为袁术和公孙瓒都忽略了一个关键之人,公孙瓒更是小觑了这条潜水金龙,此番不止是主公,也有一人必然一飞冲天,成为震慑天下的一方豪雄!” 曹操想了想,抚须笑道:“公达所说,可是那冠军侯袁君瑜?” 荀攸抚掌称赞道:“主公英明,一语地中。袁君瑜贵为大汉右将军,爵至冠军侯,手下虎贲锐士两万无人可敌,之前看似蛰伏与袁绍羽翼,实则是支持袁绍成为冀州之主最大的功臣,他和主公很像,不过少一块可以立得住脚的地盘。 几个月前他突然以救援之名挺进青州,就是为了填补他所欠缺的地方,二袁之争开始之时,他已然在北海站稳脚跟,刘备岂是他的对手,那公孙瓒愚钝,只派小部分兵力前往青州支援刘备,看着,青州未有几时便会全境落入袁君瑜其手。 而且现在局势到现在虽然不明,但是主公没发现从公子回来到现在,整个场面都像是有一只大手无形中控制着使其不乱么? 这风格……很像我那文若小叔父的手笔。” 曹操深吸一口冷气,倘若整个二袁之争都是荀彧策划,他可不信。 荀攸摇头道:“二袁之战自公孙瓒突入冀州,青州大乱开始,袁君瑜第一时间便派公子回归劝您出兵,紧接着兖州亦受黄巾攻击,能救援兖州的只有主公,这便有了先觉条件。我那叔父最善阳谋,顺势而为,你看着,他们一定会把主公前往兖州的路铺好的。” “可是我千万兖州,袁术必然会趁势北上进攻豫州的。” 荀攸笑道:“既然我小叔父下场布局,便会除去主公后顾之忧,主公且放心。” 就在这时,巧之又巧一个军士跑进来,跑到曹操耳边说了什么,曹操面色大变,骇然看着荀攸。 “公达……刘岱……死了……荆州刘表以袁术伙同黄巾霍乱兖州,害死宗室为由……向……想袁术宣战!” 荀攸点点头道:“看,果然是我那小叔父在布局,刘岱擅杀忠臣桥瑁,已然触怒了我小叔父,他一死,同为宗室的刘表就不可能不表态,要不然大汉的脸面何在?主公等好,不出三日,调任你前往兖州的调令就要来了。” 第四十八章 破局 冀州,邺城。 袁绍已然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他坐在刺史府的一事大堂,眼睛中充满了红血丝,焦躁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昨夜剩下的冷茶,即便是以前袁珣送给他的这种入口苦涩后满口生津回甘无穷的新茶也不能平息他内心的躁动。 城外喊杀声连天,自己的部队已然在邺城和张燕的黑山军大战了三天。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大战,而是被黑山军袭扰了三天。 黑山军那训练程度和武器装备和袁绍手下的冀州军根本没有办法比,何况邺城城大墙坚,易守难攻,岂是张燕那种乌合之众能够轻易攻克的?即便他们二十万大军围城。 “报!文丑将军阵斩敌将,再一次率骑兵冲散南门敌军!”、 “报!文丑将军击退北门来攻之敌!” “报……” 袁绍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用手指在那盏冷茶中沾了沾,就着茶水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这样的捷报早已不能像三天前那般给自己带来惊喜了,以为这三天这样的捷报传来过几十次。 那群连像样攻城器械都没有的黑山贼就像一群围住食物的嗜血老鼠,被驱赶无数次,又再次聚集,不把他们杀光,根本没有可能让邺城解围。 可是那是二十万人啊!即便是二十万头猪,杀光也需要时间,自己邺城不过一万守军,而且最缺的就是时间! “公孙瓒在哪?” 许攸拱了拱手道:“回禀主公,公孙贼子正在和由颜良将军与荀谌所领三万大军在清河郡一代对峙,互有攻守。” 袁绍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略带怒气的说道:“倘若君瑜的虎贲锐士在魏郡,岂容公孙匹夫在我冀州肆虐?!” 许攸摇头道:“主公不可如此想,冠军侯的军队确实战力冠绝大汉,但是其在青州之局势也不明朗,冠军侯与我们一样,都是才入河北之地,兵力不多,还要抵挡刘备几青州百万黄巾,压力不下于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就地征兵?” 许攸还是摇头:“主公,即便征兵,尚未训练是无法投入战场的,不过一群拿着武器的农夫,面对黑山贼也就罢了,可是要面对常年在幽州与乌桓作战的公孙瓒,不过是拖延时间,毫无任何意义。” 袁绍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我只能等着公孙瓒来砍我脑袋吗?!你这个谋士是如何当的?!” 就在此时,屋外有人来报:“报!先登锐士统领鞠将军求见!” 袁绍皱眉道:“他又怎么了?” 传令道:“鞠将军再次请战。” 袁绍不耐烦的挥手道:“先登大戟士乃是精兵,城外黑山三日来对我等杀伤还未有超过一千,岂用精锐尽出而击之?且八百先登出城也不过如之前一样把这群黑山苍蝇击散,我军一撤他们又围上来,他去干什么?添乱吗?胡闹!不见!” “报!冠军侯以飞奴传书有信来。” 袁绍眼睛一亮,问道:“可有破译?” 飞奴传书及仅限于袁绍和袁珣二人阵营内的密信传递方式,便是飞鸽鸿雁飞鹰的飞禽传书,而专门有一队锦衣卫负责破译用阿拉伯数字写就的密信,其破译的原理除了锦衣卫没人知道。 “已有,请将军过目。” 那侍卫递上一张纸条。 袁绍接过,这几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可是紧接着又皱起眉头。 许攸好奇问道:“冠军侯怎么说?” 袁绍摇头道:“有好消息,但是后面的我不确定君瑜的意思,你看可行否?” 许攸接过那纸条,只见上面写道:“青州暂安,速授曹孟德守,勿理会张燕,以鞠义为先锋全力与公孙瓒决战于清河界桥,诸事皆安,侄儿珣问安。” 袁绍摇头道:“此时兖州虽乱,但刘岱才是兖州刺史,我等同盟,怎好越权授予曹操东郡太守之职?且放下邺城与公孙瓒决战是否有些冒进,而且君瑜何以点名让鞠义为先锋?” 许攸沉吟片刻,这才摇头道:“我兴许知道冠军侯的布置了,主公此计可行,冠军侯手下幕僚也是绝世之才。” 袁绍挑眉道:“哦?何以见得?” 许攸将那纸条双手放到桌案上,走到墙上的舆图旁边笑道:“冠军侯似乎已然稳住青州之局面,暂时无需我们关心,虽刘岱才是兖州刺史,然他手下无大将本人亦是庸才,要不然也不会冒杀桥瑁,是故兖州虽然不是这次我们与袁术同盟的争斗中心,却已令他自顾不暇。 曹孟德乃帅才,之讨董之后大半年却一直客居与陈留,倘若此时一东郡太守之职引诱其进军兖州,兖州之乱可解,亦可断了青州贼寇后路,又可震慑同是黑山贼的张燕,让其不敢再放手袭扰邺城。” 许攸指着界桥沉声道:“可是这场大乱的关键还是我们和公孙瓒战斗的胜利,决战不可避免!冠军侯亦是精兵政策,自然知道精兵作战之关键,界桥乃是清河和魏郡门户,山地居多,不利于公孙瓒骑兵作战,我们虽然兵力不如公孙瓒,可是界桥可很好的抵消骑兵的优势,鞠义的大戟士是重步兵,加上我们的劲弩,未必不可击败公孙瓒!” 袁绍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道:“子远说的好啊,可是……我们抛开邺城不管,却拉出所有兵力与公孙瓒决战,公孙匹夫手下的骑兵战力你是知道的,一路之渤海西进都能击溃我们部队,倘若此战输了,没了冀州,我们去青州么?从何处撤退呢?” 许攸有些急道:“主公!本初!公孙瓒是不会给我们时间的!这场决战不是我们说的算,而是他说的算,迟早是要打的,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决定决战时间和地点是否对我们有利,而不是考虑是否决战!冀州若是丢了,只怕兖州,豫州刘岱和张邈会立即倒戈袁术,彼时袁术集大军攻击青州,我们又如何能阻挡?!此战只能赌!赌运气!赌实力!赌冠军侯的计策!不但你在赌,冠军侯也在赌!赢则攻守易也,输则身首易也!” “可是没有五成把握,这仗如何打?……” 说完,许攸叹气道:“本初,自古英雄从未有十成十的胜局,倘若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如何能扛起九州之鼎?袁氏霸业是否由本初你一肩所扛,就看你此时的决定了。” 袁绍闻言浑身一震,皱眉片刻后豁然起身,怒喝道:“罢!我便豁出这性命陪君瑜赌上一赌!传令下去,让人带信前往陈留,说我以车骑将军举表曹孟德东郡太守,只要曹操一动,我们留下一千人守城,以大戟士为先锋,所有兵力全部前往界桥伺机与公孙匹夫一战!” …… “父亲!不可再犹豫了,倘若君瑜在青州失败,河北必然危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焉,彼时袁术趁机北伐,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曹昂激动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坐于他面前桌案上的曹操,大声道:“君瑜此时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面对着刘备和黄巾的包夹,稍有不慎便有颠覆之危,袁车骑面对公孙瓒的攻势疲于防守,黑山和匈奴围攻东郡,战火即将燃烧到陈留,父亲乃当世英雄,何以对盟友袖手旁观?!” 曹操还未说话,便听旁边的荀攸皱眉道:“公子,不可对你父亲如此无礼,你父亲不是不想起兵策应河北(大河以北)袁氏,实在是有自己的苦衷。” 曹昂摇头道:“我不明白,我们在陈留这是客居,暂且休养生息,然半年时间已过,父亲兵力已然有两万有余,粮草充裕,有何苦衷可言!?若是父亲坚持不起兵,且与我三千兵马,我自与子义领兵往东郡去!” 荀攸刚想说话,便听曹操抬手制止,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这个长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子修,你不要激动,且安坐听为父一言,倘若为父之言不能让你满意,我可拨三千兵马与你,更可以将虎豹骑给你,你去东郡提君瑜解围即刻,但不许打我的名义。” 曹昂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焦躁,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的看着曹操。 曹操上下打量自己这俊秀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子修随君瑜去青州半年,着实成长不少,你能看到袁本初和君瑜失败后我们的危险,为父很欣慰。” “但是你的只从君瑜好友出发思虑问题,却有了偏颇,你知晓为父在陈留不过是客居,并非陈留太守,更不是豫州刺史,为父所谓官身,也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为父问你,我有何名义去讨伐东郡?” “讨伐东郡乃是讨伐匈奴与黄巾黑山众贼,乃是义事,何需任何名义?!” “好!那刘岱向我求援了么?向豫州求援了么?”曹操问道。 “……” 曹昂那盎然的气势忽然一滞,刘岱可不是孔融,他是一州州牧,他没有求援倘若曹操贸然出兵兖州,可能不但不会被刘岱感激,甚至会被看做来犯之敌。 毕竟自刘岱擅杀桥瑁后,自己也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还有,你可知为何张孟卓让我客居陈留,又是给兵又是给粮?”曹操叹口气问道。 “孟卓世叔乃是父亲至……交……”曹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还好,还不算愚钝,知道自己说的是胡话。”曹操微微一笑,“九鼎之器,人人想为大汉代持,如二袁之流,亲兄弟者尚可刀兵相对,更何况世交?你以为为父和那袁公路不是儿时至交么? 孟卓收留我,固然因为私交甚好,但追其本根,不过是指望我为其抵挡来自南阳孙坚的威胁罢了,他怎可能轻易放为父东征?我若出兵,还是缺一个理由啊……” “……” 曹昂愣了愣,失望的叹口气,对曹操抱手一礼,转身慢慢走出房间,随后曹操便听到太史慈急切的问道:“曹公子,如何了?” “主公……你也不要太怪公子了。”荀攸拱手道。 曹操摇头笑道:“我没怪他,相反,他能看出我一旦出兵必然成为撬动此次二袁大战的关键点已然成长太多,他所缺失的不过是心态而不是才智,这样很好。” 说完,曹操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些,依你所看,现在我该怎么办?” 荀攸微微一下道:“主公,现在最应该头疼的并不是你,而是河北的那位车骑将军?” 曹操闻言噗嗤一笑道:“倒也是,但我也不能事不关己己不担心?袁本初倘若失败,袁术必然大局北上,彼时我就成真了那可覆巢之卵了,而且我受困于陈留多时,眼看天下更加乱,没人理会董卓那国贼,心中确实乱如麻团。” 荀攸摇头笑道:“主公安坐便是,这一次袁术和公孙瓒输定了,主公亦可解了这困守之局一飞冲天。” 曹操眉毛一挑道:“哦?何以见得?” 荀攸笑道:“因为袁术和公孙瓒都忽略了一个关键之人,公孙瓒更是小觑了这条潜水金龙,此番不止是主公,也有一人必然一飞冲天,成为震慑天下的一方豪雄!” 曹操想了想,抚须笑道:“公达所说,可是那冠军侯袁君瑜?” 荀攸抚掌称赞道:“主公英明,一语地中。袁君瑜贵为大汉右将军,爵至冠军侯,手下虎贲锐士两万无人可敌,之前看似蛰伏与袁绍羽翼,实则是支持袁绍成为冀州之主最大的功臣,他和主公很像,不过少一块可以立得住脚的地盘。 几个月前他突然以救援之名挺进青州,就是为了填补他所欠缺的地方,二袁之争开始之时,他已然在北海站稳脚跟,刘备岂是他的对手,那公孙瓒愚钝,只派小部分兵力前往青州支援刘备,看着,青州未有几时便会全境落入袁君瑜其手。 而且现在局势到现在虽然不明,但是主公没发现从公子回来到现在,整个场面都像是有一只大手无形中控制着使其不乱么? 这风格……很像我那文若小叔父的手笔。” 曹操深吸一口冷气,倘若整个二袁之争都是荀彧策划,他可不信。 荀攸摇头道:“二袁之战自公孙瓒突入冀州,青州大乱开始,袁君瑜第一时间便派公子回归劝您出兵,紧接着兖州亦受黄巾攻击,能救援兖州的只有主公,这便有了先觉条件。我那叔父最善阳谋,顺势而为,你看着,他们一定会把主公前往兖州的路铺好的。” “可是我千万兖州,袁术必然会趁势北上进攻豫州的。” 荀攸笑道:“既然我小叔父下场布局,便会除去主公后顾之忧,主公且放心。” 就在这时,巧之又巧一个军士跑进来,跑到曹操耳边说了什么,曹操面色大变,骇然看着荀攸。 “公达……刘岱……死了……荆州刘表以袁术伙同黄巾霍乱兖州,害死宗室为由……向……想袁术宣战!” 荀攸点点头道:“看,果然是我那小叔父在布局,刘岱擅杀忠臣桥瑁,已然触怒了我小叔父,他一死,同为宗室的刘表就不可能不表态,要不然大汉的脸面何在?主公等好,不出三日,调任你前往兖州的调令就要来了。” 第四十九章 半个青州 “什么?!你们派锦衣卫刺杀了刘岱?!” 在黄县县城中,袁珣手一抖,连筷子都掉了,震惊的看着郭嘉,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 郭嘉却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还是大汉右将军,怎的如此大惊小怪,这点小事,你要弄的人尽皆知么?” 袁珣深吸几口气,挥挥手让郭嘉以外的所有人出去,这才骂道:“你们特么管这事叫小事?而且都没人知会我一声?一州州牧啊,你们说杀就杀?那啥……怎么做到的?说来我听听,我太好奇了!” 郭嘉摇头笑道:“你是对我们没信心,还是对北镇没信心?影一亲自出的手。” “影一不是在长安么?!”袁珣皱眉道,随后忽然睁大眼睛道:“你们从青州大乱开始就策划了这场刺杀?!” 郭嘉淡然抬起酒杯喝了口酒,笑道:“倒也没有,是你派子义将军护送曹公子回陈留的同时启动的刺杀计划。” “你先别说话,让我捋一捋……” 袁珣抬手制止了郭嘉说下去,喃喃道:“我让子修回去请他爹出山救兖州……你们派人喊影一回来刺杀刘岱……你们是怕曹孟德没有挥师前往兖州的名义,还怕张孟卓不放人?可是就算刘岱死了,张孟卓也还是会担心我那三叔趁机进攻兖州,哪里会放曹孟德离开? 不对,你们必然还给了曹孟德一个名分……兖州刺史?不可能啊,曹孟德在兖州寸功未立,刘岱手下虽无人才,岂会拱手奉上兖州刺史的名头?” “东郡太守。”郭嘉笑着接话道,“现在文若的信肯定早就到了袁本初手里,催促袁本初举表曹孟德为东郡太守,而且让袁本初以鞠义为先锋与公孙瓒决战于界桥。” “那杀刘岱的计划是你提的还是文和提的,也就是你们两个老六才会干这种事情。” “你不要变着法骂我们,虽然不知道老六何意,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对否?”郭嘉白了袁珣一眼,摇头道,“猜错了,这是文若提的。” “文若?!” 袁珣惊叫一声:“文若一个谦谦君子能干出这种事儿?我告诉你郭奉孝,你可别甩锅给文若,大丈夫敢作敢当。” “行,那你发文天下说刘岱是你杀的,敢作敢当嘛!”郭嘉嗤笑一声道。 “……” 袁珣瘪了瘪嘴没说话。 郭嘉笑道:“当真是文若提的,文若说天子不可久在民间,需加快逐鹿的速度,让天子早归朝堂才是,所以才如此激进,只怕他知道天子在我们手上也是急了。” 我靠…… 袁珣张了张嘴,他怎么也想不到荀彧居然干得出贾诩才能干出的事情,果然即便是再君子也有丢暗器耍老六的一颗心,难道是自己阵营的谋士们都被自己带偏了? “不过说真的,文若对汉室的执念太过深,以后……”郭嘉皱了皱眉,这家伙是坚定的倒汉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要窝里斗,汉室存在与否,不是现阶段我们浪费精力的事情,我们自己都还是风吹屁股的人,我自会思量的。” 袁珣摇了摇头止住郭嘉的话,汉室什么的他不在意,历史上权臣逼宫的事情不是没有,杨坚做的也过分,但是不影响他明君的历史评价,百姓才不管你怎么当得皇帝,只关心你当皇帝以后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世家更是,一群逐利之人,彼时世家尝到了袁珣改革后的甜头,袁珣不当皇帝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就算不当皇帝,像后世日本一样把皇族神话,幕府掌权,控制天下几百年很难么?不要说几百年,靖平大汉后给袁珣二十年时间,只怕天下也记不得刘家天子了,况且左小川从来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能不能活到靖平天下还是个问题了,在大浪淘沙英雄更迭极快的汉末,袁珣可不敢一定保证自己是笑道最后的那个。 不过,既然刘岱能杀……其他人…… 袁珣眼中杀意四溢。 “想都别想!” 郭嘉看着左小川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刺杀之事不是大道,不可一用再用,刘岱不过庸才,杀之无妨,可是其他人若也以此道为之,不说人家是否有继承人,刺杀之后也没什么用,就说若是被发现,名声大败之下群雄攻之,则入万劫不复!” “做的也是你们,不让做的也是你们,又当又立……”袁珣嘟囔道。 郭嘉笑骂:“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又在变着法骂我们了!” “那文若接下来如何打算的?” 郭嘉道:“刘岱被杀,天下宗室必然哗然,兖州诸贼如黑山、黄巾、于夫罗的匈奴必然被宗室口诛笔伐,而除了益州刘焉守于一隅外,其他宗室不可能再有依附袁术之可能,特别是之前就和袁术不睦的刘表必然发难袁术,使得袁术不得北顾。” 袁珣点点头道:“干得漂亮,那刘备呢?他简直滑溜至极,高大哥率军攻下平原,诛杀田楷后,此撩居然早已逃到济南,我准备让锦衣卫散步刘备勾结青州黄巾掀起天下大乱的事情,让他名声大败!我看他还怎么以宗室仁德之名行于世!之前是子龙为他求情,才饶他一命,此人心智坚韧,绝非池中之辈,若不除去必将是吾之大敌!” 郭嘉摇头道:“我们还是小看了刘备,就在刘岱身死之事传出去的同时,他便宣布讨伐兖州黄巾,带着千余兵马逃出青州直奔兖州而去,他对名声的看重远远超乎我们之前的估计。” 说着,郭嘉道:“虽刘备是坚韧之辈非池中之物,但他羽翼未丰,此时我等也不能顾忌他了,田楷身死平原,刘备南逃兖州,青州之乱只剩百万黄巾,可是我等此前轮番大战,粮草不足短时间内荡平青州,急需修生养息才是。” 袁珣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地盘是我们的硬伤,有了地盘需要消化还是硬伤,我是不是还有个督青州兵事的名头?” 说到这里,郭嘉噗嗤笑道:“你那叔父对你还真不薄,不给青州刺史之位,给个青州大都督,听起来好威风,好霸气!” 袁珣苦笑道:“我二叔不是这样随意猜忌子侄之人,定是小人挑拨。” 历史上袁绍对子侄一直不错,看看并州刺史高干,那是袁绍的外甥。 “但是他听了不是么?你为他说话作甚?你功高震主了知道么?我们麾下虎贲本就是公认的天下强军,而你现在又有了地盘,成了他榻旁之虎,换谁不忌惮你?毕竟他不是你亲爹!” 袁珣摇头道:“非是为他说话,早晚的事情,只是我很好奇,他能拿谁来做这青州刺史来制衡我?他制衡的了吗?你这样,你派人去一趟南阳,悄悄把他表举我为青州都督的事情散步出布出去,我就不信了,这青州牧我还坐不稳了!我们现在还不能和他撕破脸,让他紧张一下,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现在青州只剩盘踞沽水以南的黄巾贼,天下诸侯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袁珣坐拥青州真正成为一方诸侯不过是时间问题,二袁之争此时看似袁绍吃亏,但是随着曹操东进兖州,刘表对袁术开战,局势渐渐翻转过来,此时若是袁术拉拢袁珣,将是对袁绍的致命打击。 “好一个左右逢源之计!” 听到袁珣如此说,郭嘉不禁抚掌而笑,袁珣一直觉得司马徽教导他的是《孟子》,但是只有郭嘉才知道,老师教袁珣孟子不过是让袁珣有为主君者该有的仁慈之心,其实教袁珣的重点乃是识人,也就是帝王术! 现在看起来,袁珣正在稳步的朝着老师给他规划的路上往前走着。 “接下来呢?”袁珣又皱眉道,“其实此战胜负关键还是我二叔和公孙瓒,我们彻底吃下青州还需要一段时间,倘若我二叔被公孙瓒击败,我们怎么办?” “文若已然以你名义写信让袁本初在界桥和公孙瓒决战,界桥此地虽也是平原,可是多河多山丘,不利于骑兵展开,这是你二叔唯一的机会,而且你在意已久的鞠义会成先锋,他的先登死士如陷阵营一般,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生,彼时我们再派叔至率夜不收去公孙瓒后方袭扰,公孙瓒必败,彼时冀州可安。” …… 随后一天军议,袁珣派出陈到率五百夜不收赶赴冀州界桥附近潜伏,等待袁绍公孙瓒开战,伺机偷公孙瓒大军屁股。 然后下令任袁黄县县令蔡超为东莱太守,并令将位于营陵的将军府和之前的二十多万流民迁往即墨,下令改即墨为青州治所。 随后他认命泛耸为典农校尉,负责指导平原东莱北海各地建立军屯民屯,除了常规的栗米外,紧急种植第一批小麦良种,日后青州恢复生机,就靠这些小麦良种了,半年之后,他需要青州大部分地方开始种植泛家的改良小麦。 高览被任命为平原太守,黄忠被任命为济南太守,并免去两地一年赋税,以胡萝卜加大棒的一点一点剿抚两地黄巾。 平原还好,随着刘备逃跑,田楷身死于高览长槊之下,大部分和二人勾结的黄巾见势不妙已然逃散,留下些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花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全境收服。 但是济南国就不一样了,那里的黄巾贼子大多数是即墨和平原逃窜的,又是号称百万。 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小川要派出黄忠的原因。 除了黄忠,左小川还将戏忠派了过去,这些黄巾除了匪首,大部分也只是被裹挟的百姓,现在左小川急缺劳动力,这一百多万黄巾贼对于左小川极为重要。 而戏忠和黄忠除了要在济南剿匪外,还急需去兖州策应曹操,那些在兖州的黄巾也是青州百姓,可不能让曹操拿走!非但如此,俘虏的所有贼子都需押送回青州,说白了,就是抢人口。 为此,黄忠用了半个月猛攻济南黄巾,靖平济南黄巾大部分,除了几十万百姓外,强征两万黄巾贼兵抽二十杀一后,日以继夜的训练,准备一举拿下济南济北,快速挺进兖州。 倚靠着黄岛的铁矿,设立在即墨的工坊一次性吸纳两万工人全力开工生产军械器具,悄悄售往各镇军阀,如同吸金兽一般开动起来,沽水入海处的工坊没日没夜黑烟袅袅,叮当声不绝于耳。 半个青州就这么在烽火中,伴随着农人的汗水和工人的吆喝,慢慢的从黄巾肆虐的昨日活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 半个青州 “什么?!你们派锦衣卫刺杀了刘岱?!” 在黄县县城中,袁珣手一抖,连筷子都掉了,震惊的看着郭嘉,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 郭嘉却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还是大汉右将军,怎的如此大惊小怪,这点小事,你要弄的人尽皆知么?” 袁珣深吸几口气,挥挥手让郭嘉以外的所有人出去,这才骂道:“你们特么管这事叫小事?而且都没人知会我一声?一州州牧啊,你们说杀就杀?那啥……怎么做到的?说来我听听,我太好奇了!” 郭嘉摇头笑道:“你是对我们没信心,还是对北镇没信心?影一亲自出的手。” “影一不是在长安么?!”袁珣皱眉道,随后忽然睁大眼睛道:“你们从青州大乱开始就策划了这场刺杀?!” 郭嘉淡然抬起酒杯喝了口酒,笑道:“倒也没有,是你派子义将军护送曹公子回陈留的同时启动的刺杀计划。” “你先别说话,让我捋一捋……” 袁珣抬手制止了郭嘉说下去,喃喃道:“我让子修回去请他爹出山救兖州……你们派人喊影一回来刺杀刘岱……你们是怕曹孟德没有挥师前往兖州的名义,还怕张孟卓不放人?可是就算刘岱死了,张孟卓也还是会担心我那三叔趁机进攻兖州,哪里会放曹孟德离开? 不对,你们必然还给了曹孟德一个名分……兖州刺史?不可能啊,曹孟德在兖州寸功未立,刘岱手下虽无人才,岂会拱手奉上兖州刺史的名头?” “东郡太守。”郭嘉笑着接话道,“现在文若的信肯定早就到了袁本初手里,催促袁本初举表曹孟德为东郡太守,而且让袁本初以鞠义为先锋与公孙瓒决战于界桥。” “那杀刘岱的计划是你提的还是文和提的,也就是你们两个老六才会干这种事情。” “你不要变着法骂我们,虽然不知道老六何意,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对否?”郭嘉白了袁珣一眼,摇头道,“猜错了,这是文若提的。” “文若?!” 袁珣惊叫一声:“文若一个谦谦君子能干出这种事儿?我告诉你郭奉孝,你可别甩锅给文若,大丈夫敢作敢当。” “行,那你发文天下说刘岱是你杀的,敢作敢当嘛!”郭嘉嗤笑一声道。 “……” 袁珣瘪了瘪嘴没说话。 郭嘉笑道:“当真是文若提的,文若说天子不可久在民间,需加快逐鹿的速度,让天子早归朝堂才是,所以才如此激进,只怕他知道天子在我们手上也是急了。” 我靠…… 袁珣张了张嘴,他怎么也想不到荀彧居然干得出贾诩才能干出的事情,果然即便是再君子也有丢暗器耍老六的一颗心,难道是自己阵营的谋士们都被自己带偏了? “不过说真的,文若对汉室的执念太过深,以后……”郭嘉皱了皱眉,这家伙是坚定的倒汉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要窝里斗,汉室存在与否,不是现阶段我们浪费精力的事情,我们自己都还是风吹屁股的人,我自会思量的。” 袁珣摇了摇头止住郭嘉的话,汉室什么的他不在意,历史上权臣逼宫的事情不是没有,杨坚做的也过分,但是不影响他明君的历史评价,百姓才不管你怎么当得皇帝,只关心你当皇帝以后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世家更是,一群逐利之人,彼时世家尝到了袁珣改革后的甜头,袁珣不当皇帝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就算不当皇帝,像后世日本一样把皇族神话,幕府掌权,控制天下几百年很难么?不要说几百年,靖平大汉后给袁珣二十年时间,只怕天下也记不得刘家天子了,况且左小川从来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能不能活到靖平天下还是个问题了,在大浪淘沙英雄更迭极快的汉末,袁珣可不敢一定保证自己是笑道最后的那个。 不过,既然刘岱能杀……其他人…… 袁珣眼中杀意四溢。 “想都别想!” 郭嘉看着左小川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刺杀之事不是大道,不可一用再用,刘岱不过庸才,杀之无妨,可是其他人若也以此道为之,不说人家是否有继承人,刺杀之后也没什么用,就说若是被发现,名声大败之下群雄攻之,则入万劫不复!” “做的也是你们,不让做的也是你们,又当又立……”袁珣嘟囔道。 郭嘉笑骂:“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又在变着法骂我们了!” “那文若接下来如何打算的?” 郭嘉道:“刘岱被杀,天下宗室必然哗然,兖州诸贼如黑山、黄巾、于夫罗的匈奴必然被宗室口诛笔伐,而除了益州刘焉守于一隅外,其他宗室不可能再有依附袁术之可能,特别是之前就和袁术不睦的刘表必然发难袁术,使得袁术不得北顾。” 袁珣点点头道:“干得漂亮,那刘备呢?他简直滑溜至极,高大哥率军攻下平原,诛杀田楷后,此撩居然早已逃到济南,我准备让锦衣卫散步刘备勾结青州黄巾掀起天下大乱的事情,让他名声大败!我看他还怎么以宗室仁德之名行于世!之前是子龙为他求情,才饶他一命,此人心智坚韧,绝非池中之辈,若不除去必将是吾之大敌!” 郭嘉摇头道:“我们还是小看了刘备,就在刘岱身死之事传出去的同时,他便宣布讨伐兖州黄巾,带着千余兵马逃出青州直奔兖州而去,他对名声的看重远远超乎我们之前的估计。” 说着,郭嘉道:“虽刘备是坚韧之辈非池中之物,但他羽翼未丰,此时我等也不能顾忌他了,田楷身死平原,刘备南逃兖州,青州之乱只剩百万黄巾,可是我等此前轮番大战,粮草不足短时间内荡平青州,急需修生养息才是。” 袁珣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地盘是我们的硬伤,有了地盘需要消化还是硬伤,我是不是还有个督青州兵事的名头?” 说到这里,郭嘉噗嗤笑道:“你那叔父对你还真不薄,不给青州刺史之位,给个青州大都督,听起来好威风,好霸气!” 袁珣苦笑道:“我二叔不是这样随意猜忌子侄之人,定是小人挑拨。” 历史上袁绍对子侄一直不错,看看并州刺史高干,那是袁绍的外甥。 “但是他听了不是么?你为他说话作甚?你功高震主了知道么?我们麾下虎贲本就是公认的天下强军,而你现在又有了地盘,成了他榻旁之虎,换谁不忌惮你?毕竟他不是你亲爹!” 袁珣摇头道:“非是为他说话,早晚的事情,只是我很好奇,他能拿谁来做这青州刺史来制衡我?他制衡的了吗?你这样,你派人去一趟南阳,悄悄把他表举我为青州都督的事情散步出布出去,我就不信了,这青州牧我还坐不稳了!我们现在还不能和他撕破脸,让他紧张一下,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现在青州只剩盘踞沽水以南的黄巾贼,天下诸侯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袁珣坐拥青州真正成为一方诸侯不过是时间问题,二袁之争此时看似袁绍吃亏,但是随着曹操东进兖州,刘表对袁术开战,局势渐渐翻转过来,此时若是袁术拉拢袁珣,将是对袁绍的致命打击。 “好一个左右逢源之计!” 听到袁珣如此说,郭嘉不禁抚掌而笑,袁珣一直觉得司马徽教导他的是《孟子》,但是只有郭嘉才知道,老师教袁珣孟子不过是让袁珣有为主君者该有的仁慈之心,其实教袁珣的重点乃是识人,也就是帝王术! 现在看起来,袁珣正在稳步的朝着老师给他规划的路上往前走着。 “接下来呢?”袁珣又皱眉道,“其实此战胜负关键还是我二叔和公孙瓒,我们彻底吃下青州还需要一段时间,倘若我二叔被公孙瓒击败,我们怎么办?” “文若已然以你名义写信让袁本初在界桥和公孙瓒决战,界桥此地虽也是平原,可是多河多山丘,不利于骑兵展开,这是你二叔唯一的机会,而且你在意已久的鞠义会成先锋,他的先登死士如陷阵营一般,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生,彼时我们再派叔至率夜不收去公孙瓒后方袭扰,公孙瓒必败,彼时冀州可安。” …… 随后一天军议,袁珣派出陈到率五百夜不收赶赴冀州界桥附近潜伏,等待袁绍公孙瓒开战,伺机偷公孙瓒大军屁股。 然后下令任袁黄县县令蔡超为东莱太守,并令将位于营陵的将军府和之前的二十多万流民迁往即墨,下令改即墨为青州治所。 随后他认命泛耸为典农校尉,负责指导平原东莱北海各地建立军屯民屯,除了常规的栗米外,紧急种植第一批小麦良种,日后青州恢复生机,就靠这些小麦良种了,半年之后,他需要青州大部分地方开始种植泛家的改良小麦。 高览被任命为平原太守,黄忠被任命为济南太守,并免去两地一年赋税,以胡萝卜加大棒的一点一点剿抚两地黄巾。 平原还好,随着刘备逃跑,田楷身死于高览长槊之下,大部分和二人勾结的黄巾见势不妙已然逃散,留下些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花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全境收服。 但是济南国就不一样了,那里的黄巾贼子大多数是即墨和平原逃窜的,又是号称百万。 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小川要派出黄忠的原因。 除了黄忠,左小川还将戏忠派了过去,这些黄巾除了匪首,大部分也只是被裹挟的百姓,现在左小川急缺劳动力,这一百多万黄巾贼对于左小川极为重要。 而戏忠和黄忠除了要在济南剿匪外,还急需去兖州策应曹操,那些在兖州的黄巾也是青州百姓,可不能让曹操拿走!非但如此,俘虏的所有贼子都需押送回青州,说白了,就是抢人口。 为此,黄忠用了半个月猛攻济南黄巾,靖平济南黄巾大部分,除了几十万百姓外,强征两万黄巾贼兵抽二十杀一后,日以继夜的训练,准备一举拿下济南济北,快速挺进兖州。 倚靠着黄岛的铁矿,设立在即墨的工坊一次性吸纳两万工人全力开工生产军械器具,悄悄售往各镇军阀,如同吸金兽一般开动起来,沽水入海处的工坊没日没夜黑烟袅袅,叮当声不绝于耳。 半个青州就这么在烽火中,伴随着农人的汗水和工人的吆喝,慢慢的从黄巾肆虐的昨日活了过来。 第五十章 界桥大战 上 界桥不是桥其实不是桥,而是清河分割清河郡和魏郡二郡只见一个庞大的u字型浅滩,清河流经此地不但明确了二郡分界之处,这浅滩更是沟通二郡之间的重要渡河商道,久而久之,此处也就被称为了“界桥”。 五日前,袁绍只留了沮授、审配和文丑率两千步兵守住邺城,自己则率领一万多步兵冲破二十万围城黑山贼的包围圈,一路直奔界桥而来。 为表自己背水一战的决心,他的家眷全留在了邺城,所以界桥与公孙瓒决战,不成功便,成仁。 帅帐之中,金盔铁甲,腰挂宝剑的袁绍背着手看着整个大河以北的舆图沉默不已,而手下以田丰、淳于琼。鞠义为主的文武分立两边。 “颜良此时在何处?” 掌管军情的逄纪出列,叉手道:“回禀主公,颜将军带着五千精兵已从磐河后撤,距离界桥只有三十里。” 颜良手下五千兵马乃是除先登大戟士外最精锐的部队,由当时虎贲军训练的,其中步兵两千五百,弩兵五百,骑兵两千。 倘若不是这五千人战力很强,不可能将公孙瓒的三万幽州大军步步阻止延迟在磐河一带。 磐河乃是清河郡中间的一条大河,越过磐河也就来到了清河郡以西,邺城所在的魏郡近在咫尺。 “好!”袁绍转过身,环视手下文武,沉声道:“幽州军多骑兵,特别是白马义从和乌桓异族,战斗力很强,这也是公孙匹夫何以一路南下可迅速侵占渤海郡的原因。清河郡乃平原,我们其并不多,与公孙瓒在平原作战不利我军,而界桥还河,四面丘陵山岭,不便骑兵大规模袭击,我决定在界桥与公孙瓒三万幽州军决战!” “诺!!!!” 袁绍看大家战意高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界桥之后便是魏郡,我的家眷,诸位的家眷还有我的根基皆在邺城,此战我们无路可退,冲,我将带领诸君,死,我亦可领头先亡,诸君可明白我的战意?!”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好!”袁绍噌一声拔出腰中宝剑,高喝道:“此战乃我冀州生死存亡之战,战后若是我等侥幸得胜,诸君皆是功臣,我定对诸君加官进爵,以后我袁氏基业与诸君共享! 下面听我军令!鞠公慈!” “在!” 鞠义一身重甲出列,干净利落的半跪于地,抱拳行礼,他身上的鳞甲随着他一下蹲下,发出哗啦一声响。 “我素知你手中先登大戟士乃精锐中的精锐,此战便是你做先锋,颜良率骑兵护住你两翼,我率中军为你压阵,若是此战得胜,你是此战最大功臣!” 鞠义严格说并不是袁绍的嫡系,袁绍的嫡系乃是脱胎于西园军的几个校尉和当时的部下,如淳于琼。颜良文丑之类。他只不过是一个从韩馥那里归化的将领,被袁绍封为平寇校尉令先登大戟士的统领。 勉强当上了一个中层将领,但是没有入袁绍集团核心决策层。 他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要不然当初就不会被蒋奇几句话说动投靠了袁绍,因为比起袁绍,韩馥就是个庸主,在其手下是不能有能任何发展的。 但是一个平寇校尉虽然比起县尉的名号大了很多,别人见到也会尊称一声“将军”,但是比起颜良文丑那种真正有了封号的将军,还是差的很远。 袁绍手底下不缺猛将,缺的是统帅。 而鞠义就是自诩良帅的人! 听闻袁绍的话,鞠义大喜道:“主公放心,末将于雁门时常与羌邸作战,对待异族骑兵并不陌生,我所以倾尽家产打造先登大戟士,为的就是对付骑兵,此战一定为主公建功!” “报!”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冲将进来,单膝跪地道:“回禀将军,颜将军已然靠近我军,而幽州大军正在其三里外紧紧衔住其尾!” 田丰一听,立马出阵喜道:“恭喜主公,此战胜也!” 袁绍也是大喜笑道:“公孙匹夫狂妄至极!竟敢尾随前来,正好我军以逸待劳一战将其拿下!” 自两个多月前,公孙瓒突然率领大军饶过颜良防线自渤海攻入冀州之前,袁绍也不过入主冀州不到三个月,冀州各地兵力尚且没有整编完成,各项政令也并未到达。 导致公孙瓒的三万骑步兵在渤海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得迅速攻占渤海,一路朝着清河高歌猛进,要不是颜良回防及时率领精兵节节抵抗,只怕被他突入魏郡来到邺城城下。 而这样顺利的进攻也无形中助长了公孙瓒的傲气,在田丰的建议下,和公孙瓒对峙于磐河的颜良于并未溃败的情况下突然撤军,公孙瓒不仅不谨慎对待,居然还敢一路紧随其后而来,当真是狂妄至极! 见公孙瓒中了田丰的诱敌深入之策,袁绍欣喜如狂,当下下令道:“命令全军,背靠清河,列阵迎敌!” …… 公孙瓒身骑一匹高大的白玉狮子骢,此马乃是他数年前从扶余王室那里得到的名马,其浑身雪白,不含一个杂毛,鬃毛很长,奔跑起来如同狮鬃一般随风飘扬,故得名白玉狮子骢。公孙瓒便是以此马为坐骑,几年间在辽西之地与乌丸、鲜卑连年作战,闯下“白马将军”的名号名震北疆。 他一马当先,身后乃是一千五百白马义从,这些骑兵统一的精铁银甲,白色披风,环刀长矛,胯下马匹最次也都是杂毛白色,行进之间又一片云朵飘过,精锐彪悍。 白马义从身后是近两万身着皮甲甚至不着甲的乌桓骑兵,头编发编,挥舞着长刀弓箭,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 冀州大地上何曾有过上万骑兵一同行动?马蹄声震天如雷鸣,连周边大地都有些颤抖。 公孙瓒狂笑着道:“前面便是清河!那颜良已无处可逃,歼灭颜良,袁绍将再无可战之兵,我们可直捣黄龙一鼓作气攻入魏郡,儿郎们,攻克邺城,全军放松军纪三天!” 听到这个花,他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欢呼起来,尤其是乌桓异族,更是嚎叫纷纷! 放松军纪不过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要知道攻克城池后放松军纪会发生什么? 劫掠,杀戮……屠城!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也是极大的鼓励士气的方法。 冀州乃是天下重资之所在,而起州府就是邺城,更是富庶无比,公孙瓒话一出口,全军顿时奋起。 而随军的田豫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要要追上颜良时,只见前方清河边的界桥u型浅滩忽然旌旗摇摆,战鼓声震天,公孙瓒一愣,下令全军停止追击,而颜良率领的五千骑步兵趁机逃入了那背靠清河的军阵之中。 那军阵不过两万余人,公孙瓒是善射之人,目力极好,极目远眺,只见一面写着“袁”之黑底的帅旗下有一华盖车辇,车辇之中安坐一个金盔铁甲的中年男人。 “袁本初!” 公孙瓒不惊反喜,据黑山贼送来的情报,自张燕带领二十万黑山贼合围魏郡之后,袁绍一直在邺城据守不出,自己虽然一路势如破竹,可是公孙瓒手下的士兵大多乃是骑兵组成,步兵不过七八千,若是他一路杀入邺城城下,袁绍还是据城而守,对于公孙瓒来说倒不是什么好事。 邺城乃是冀州百年州府所在,城高墙坚,他公孙瓒常年与北疆异族作战,其作战方法也和异族大同小异,用的是掠夺式的以战养战之法,辎重带的并不多。 彼时他只能依靠那二十万乌合之众的黑山贼来进攻邺城,只怕张燕那头柴狗会趁机提出一些非礼过分的要求。 但此时袁绍居然效仿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和他在界桥决战,他更是求之不得! 他公孙瓒的军队并非被为韩信所打败的赵军! 虽然此时袁绍军所处位置是清河边上的一处矮山丘,骑兵攻击需要爬坡而上,可是山丘并不高,对于常年征战北疆的公孙瓒来说算不了什么。 “好个袁本初,居然还敢和我决战,到底谁给他的胆子!” 公孙瓒高声大笑,回头道:“儿郎们,敌方既来受死,我们何不成全于他们!” “主公不可鲁莽!” 就在这时,田豫骑马上前,皱眉道:“我等一路追赶颜良到此处,而袁绍以逸待劳与我们决战,恐对我军不利!何必暂且原地搭建营寨,等严纲将军的步兵到来再决战不迟!” 公孙瓒拍了拍田豫的肩膀大笑道:“国让说什么呢?!不过百十来里路,算得了什么?昔日我追击鲜卑数百里,照样斩其主帅于刀下,这袁本初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我岂有不收之理?” 说着,公孙瓒指着数里外山丘之上的袁军本阵笑道:“区区两万步兵也敢小觑我等两万骑兵,袁本初当真托大了,既然他摆出阵势与我决战,就绝不会给我军休息的时间,我若不进攻,他便挥军而来,彼时我骑兵冲击未起,才是真的麻烦?两万步兵,不过是一次冲阵就能解决的,国让且看我如何破敌!” 公孙瓒狞笑一声,看着袁绍的军阵喝道:“儿郎们,一炷香时间饮马,然后随我冲上去冲散敌阵,去袁本初性命者官身三级,举亭侯!乌桓得此功着赏牛羊两万!” “吼!” 他身后的两万骑兵一听,纷纷发出吼叫,战意瞬间沸腾,纷纷取下水囊送到自己战马嘴边饮马准备冲锋。 田豫看了看周边,也只有四五里外一片山林,埋伏不了多少人,而袁军唯一的两千骑兵已经入阵,倘若真如公孙瓒所说,倒是确实能一战而下。 第五十章 界桥大战 上 界桥不是桥其实不是桥,而是清河分割清河郡和魏郡二郡只见一个庞大的u字型浅滩,清河流经此地不但明确了二郡分界之处,这浅滩更是沟通二郡之间的重要渡河商道,久而久之,此处也就被称为了“界桥”。 五日前,袁绍只留了沮授、审配和文丑率两千步兵守住邺城,自己则率领一万多步兵冲破二十万围城黑山贼的包围圈,一路直奔界桥而来。 为表自己背水一战的决心,他的家眷全留在了邺城,所以界桥与公孙瓒决战,不成功便,成仁。 帅帐之中,金盔铁甲,腰挂宝剑的袁绍背着手看着整个大河以北的舆图沉默不已,而手下以田丰、淳于琼。鞠义为主的文武分立两边。 “颜良此时在何处?” 掌管军情的逄纪出列,叉手道:“回禀主公,颜将军带着五千精兵已从磐河后撤,距离界桥只有三十里。” 颜良手下五千兵马乃是除先登大戟士外最精锐的部队,由当时虎贲军训练的,其中步兵两千五百,弩兵五百,骑兵两千。 倘若不是这五千人战力很强,不可能将公孙瓒的三万幽州大军步步阻止延迟在磐河一带。 磐河乃是清河郡中间的一条大河,越过磐河也就来到了清河郡以西,邺城所在的魏郡近在咫尺。 “好!”袁绍转过身,环视手下文武,沉声道:“幽州军多骑兵,特别是白马义从和乌桓异族,战斗力很强,这也是公孙匹夫何以一路南下可迅速侵占渤海郡的原因。清河郡乃平原,我们其并不多,与公孙瓒在平原作战不利我军,而界桥还河,四面丘陵山岭,不便骑兵大规模袭击,我决定在界桥与公孙瓒三万幽州军决战!” “诺!!!!” 袁绍看大家战意高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界桥之后便是魏郡,我的家眷,诸位的家眷还有我的根基皆在邺城,此战我们无路可退,冲,我将带领诸君,死,我亦可领头先亡,诸君可明白我的战意?!”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好!”袁绍噌一声拔出腰中宝剑,高喝道:“此战乃我冀州生死存亡之战,战后若是我等侥幸得胜,诸君皆是功臣,我定对诸君加官进爵,以后我袁氏基业与诸君共享! 下面听我军令!鞠公慈!” “在!” 鞠义一身重甲出列,干净利落的半跪于地,抱拳行礼,他身上的鳞甲随着他一下蹲下,发出哗啦一声响。 “我素知你手中先登大戟士乃精锐中的精锐,此战便是你做先锋,颜良率骑兵护住你两翼,我率中军为你压阵,若是此战得胜,你是此战最大功臣!” 鞠义严格说并不是袁绍的嫡系,袁绍的嫡系乃是脱胎于西园军的几个校尉和当时的部下,如淳于琼。颜良文丑之类。他只不过是一个从韩馥那里归化的将领,被袁绍封为平寇校尉令先登大戟士的统领。 勉强当上了一个中层将领,但是没有入袁绍集团核心决策层。 他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要不然当初就不会被蒋奇几句话说动投靠了袁绍,因为比起袁绍,韩馥就是个庸主,在其手下是不能有能任何发展的。 但是一个平寇校尉虽然比起县尉的名号大了很多,别人见到也会尊称一声“将军”,但是比起颜良文丑那种真正有了封号的将军,还是差的很远。 袁绍手底下不缺猛将,缺的是统帅。 而鞠义就是自诩良帅的人! 听闻袁绍的话,鞠义大喜道:“主公放心,末将于雁门时常与羌邸作战,对待异族骑兵并不陌生,我所以倾尽家产打造先登大戟士,为的就是对付骑兵,此战一定为主公建功!” “报!”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冲将进来,单膝跪地道:“回禀将军,颜将军已然靠近我军,而幽州大军正在其三里外紧紧衔住其尾!” 田丰一听,立马出阵喜道:“恭喜主公,此战胜也!” 袁绍也是大喜笑道:“公孙匹夫狂妄至极!竟敢尾随前来,正好我军以逸待劳一战将其拿下!” 自两个多月前,公孙瓒突然率领大军饶过颜良防线自渤海攻入冀州之前,袁绍也不过入主冀州不到三个月,冀州各地兵力尚且没有整编完成,各项政令也并未到达。 导致公孙瓒的三万骑步兵在渤海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得迅速攻占渤海,一路朝着清河高歌猛进,要不是颜良回防及时率领精兵节节抵抗,只怕被他突入魏郡来到邺城城下。 而这样顺利的进攻也无形中助长了公孙瓒的傲气,在田丰的建议下,和公孙瓒对峙于磐河的颜良于并未溃败的情况下突然撤军,公孙瓒不仅不谨慎对待,居然还敢一路紧随其后而来,当真是狂妄至极! 见公孙瓒中了田丰的诱敌深入之策,袁绍欣喜如狂,当下下令道:“命令全军,背靠清河,列阵迎敌!” …… 公孙瓒身骑一匹高大的白玉狮子骢,此马乃是他数年前从扶余王室那里得到的名马,其浑身雪白,不含一个杂毛,鬃毛很长,奔跑起来如同狮鬃一般随风飘扬,故得名白玉狮子骢。公孙瓒便是以此马为坐骑,几年间在辽西之地与乌丸、鲜卑连年作战,闯下“白马将军”的名号名震北疆。 他一马当先,身后乃是一千五百白马义从,这些骑兵统一的精铁银甲,白色披风,环刀长矛,胯下马匹最次也都是杂毛白色,行进之间又一片云朵飘过,精锐彪悍。 白马义从身后是近两万身着皮甲甚至不着甲的乌桓骑兵,头编发编,挥舞着长刀弓箭,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 冀州大地上何曾有过上万骑兵一同行动?马蹄声震天如雷鸣,连周边大地都有些颤抖。 公孙瓒狂笑着道:“前面便是清河!那颜良已无处可逃,歼灭颜良,袁绍将再无可战之兵,我们可直捣黄龙一鼓作气攻入魏郡,儿郎们,攻克邺城,全军放松军纪三天!” 听到这个花,他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欢呼起来,尤其是乌桓异族,更是嚎叫纷纷! 放松军纪不过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要知道攻克城池后放松军纪会发生什么? 劫掠,杀戮……屠城!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也是极大的鼓励士气的方法。 冀州乃是天下重资之所在,而起州府就是邺城,更是富庶无比,公孙瓒话一出口,全军顿时奋起。 而随军的田豫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要要追上颜良时,只见前方清河边的界桥u型浅滩忽然旌旗摇摆,战鼓声震天,公孙瓒一愣,下令全军停止追击,而颜良率领的五千骑步兵趁机逃入了那背靠清河的军阵之中。 那军阵不过两万余人,公孙瓒是善射之人,目力极好,极目远眺,只见一面写着“袁”之黑底的帅旗下有一华盖车辇,车辇之中安坐一个金盔铁甲的中年男人。 “袁本初!” 公孙瓒不惊反喜,据黑山贼送来的情报,自张燕带领二十万黑山贼合围魏郡之后,袁绍一直在邺城据守不出,自己虽然一路势如破竹,可是公孙瓒手下的士兵大多乃是骑兵组成,步兵不过七八千,若是他一路杀入邺城城下,袁绍还是据城而守,对于公孙瓒来说倒不是什么好事。 邺城乃是冀州百年州府所在,城高墙坚,他公孙瓒常年与北疆异族作战,其作战方法也和异族大同小异,用的是掠夺式的以战养战之法,辎重带的并不多。 彼时他只能依靠那二十万乌合之众的黑山贼来进攻邺城,只怕张燕那头柴狗会趁机提出一些非礼过分的要求。 但此时袁绍居然效仿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和他在界桥决战,他更是求之不得! 他公孙瓒的军队并非被为韩信所打败的赵军! 虽然此时袁绍军所处位置是清河边上的一处矮山丘,骑兵攻击需要爬坡而上,可是山丘并不高,对于常年征战北疆的公孙瓒来说算不了什么。 “好个袁本初,居然还敢和我决战,到底谁给他的胆子!” 公孙瓒高声大笑,回头道:“儿郎们,敌方既来受死,我们何不成全于他们!” “主公不可鲁莽!” 就在这时,田豫骑马上前,皱眉道:“我等一路追赶颜良到此处,而袁绍以逸待劳与我们决战,恐对我军不利!何必暂且原地搭建营寨,等严纲将军的步兵到来再决战不迟!” 公孙瓒拍了拍田豫的肩膀大笑道:“国让说什么呢?!不过百十来里路,算得了什么?昔日我追击鲜卑数百里,照样斩其主帅于刀下,这袁本初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我岂有不收之理?” 说着,公孙瓒指着数里外山丘之上的袁军本阵笑道:“区区两万步兵也敢小觑我等两万骑兵,袁本初当真托大了,既然他摆出阵势与我决战,就绝不会给我军休息的时间,我若不进攻,他便挥军而来,彼时我骑兵冲击未起,才是真的麻烦?两万步兵,不过是一次冲阵就能解决的,国让且看我如何破敌!” 公孙瓒狞笑一声,看着袁绍的军阵喝道:“儿郎们,一炷香时间饮马,然后随我冲上去冲散敌阵,去袁本初性命者官身三级,举亭侯!乌桓得此功着赏牛羊两万!” “吼!” 他身后的两万骑兵一听,纷纷发出吼叫,战意瞬间沸腾,纷纷取下水囊送到自己战马嘴边饮马准备冲锋。 田豫看了看周边,也只有四五里外一片山林,埋伏不了多少人,而袁军唯一的两千骑兵已经入阵,倘若真如公孙瓒所说,倒是确实能一战而下。 第五十一章 界桥大战 下 而就在田豫刚才觉得不能藏人的那片小山林之中,五百多人正在修整,有人喂马,有人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更多人在擦着战刀和检查弓弩。 正是在两天前袁绍和公孙瓒还未到达界桥便潜伏于此的夜不收。他们已然在此处潜伏了两天。 陈到和方悦攀在一颗高树之上,用千里镜静静的观察这三四里外的战局。 “头,你说这车骑将军也是个狠人,面对两万多骑兵就敢这么出阵,他不怕输?”方悦不解问道。 陈到呵呵笑道:“此战乃是文若先生献给车骑将军之计,车骑将军之前遣田别架在营陵花大价钱买走我们之前所有装备,又是霹雳车又是神臂弩,此时对阵公孙瓒,还真不好说胜负。” 方悦点点头,确实,霹雳车虽然射速慢,但是以虎贲军那种熟练的掷弹兵来操控,再以阶梯式的交叉投射,漫天散弹之下能在骑兵冲锋时投出三轮,更别说神臂弩了。 要知道,袁绍可是买走了两千把神臂弩和二百多架霹雳车啊!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么?等会儿他们开战之后,公孙瓒骑兵全力冲锋之时,我们横叉进去,我就不信他冲阵骑兵不乱。”陈到微笑说道,“我们虽不是此战关键,但是背后一刀也能让公孙瓒应接不暇,为这次决战浇上一把火,这才是主公派我们来的用意。”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主公派我们来干什么?” 陈到笑着看了看方悦,开口道:“青州和冀州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倘若袁绍败了,也只能逃亡青州,冀州要是落入公孙瓒手里,主公所控青西三郡便是三面受敌,西边兖州黄巾,南边是陶谦和泰山诸贼,北面是公孙瓒,我们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这一战我们输不起。然而若是冀州得存,主公才能有空间腾出手来统一青州。” 陈到统领夜不收快两年了,在虎贲军各位大贤的耳濡目染之后,渐渐也有了具备一个统帅的潜质。 虽然他最大的愿望还是在袁珣身边当个保安头子。 “公孙瓒开始进攻了!” 陈到目光一凝:“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上马准备出击!” …… “给我冲!”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两万多胡汉骑兵在白马义从后方压阵下,犹如一片冲击向礁石的黑色惊涛骇浪,伴随着震天的马蹄声朝着山包上的袁军冲去! 两万骑兵冲锋激起的烟尘和马蹄就像一片涌向城池的沙尘暴扑面而来,不单是袁军士兵,就算是看似安坐于车辇之上的袁绍,握紧扶手的手指关节也隐隐有些发白! 公孙瓒,果然是河北巨擘,敢这么果断就入侵冀州,所依仗的便是这两万多胡汉混杂的骑兵? 袁绍麾下大多数士兵都是步兵,在阵前的就是鞠义所率的先登大戟士,他人人单手持戟顶着盾墙,后面是半伏于地肩膀顶肩膀的持戟重甲步兵。 鞠义面色冷峻,手持两把铁戟,半蹲在先登大戟士军阵后面,大声道:“挺住!不要紧张!放近他们!” 而田丰就在鞠义身后,身穿一身皮甲,长剑在手,左手一个令旗,他昂起头看着离他们二里外乌泱泱的海啸巨浪,计算着距离。 两里! 一里半! 一里! 一千二百步! 一千步! 随着山崩海啸一般的骑兵闪电似的迎面冲锋,袁绍军阵中士兵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两万骑兵冲锋带来那种扑面而来的威压让包括袁绍在内每一个袁军心都开始伴随着越来越响的马蹄声颤抖。 沉住气! 沉住气! 作为文士的田丰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决战,他在心中无言的呐喊着,不但是他,整个袁军死寂一般沉默着! 一千步! 八百步! 五百步! 此时,鞠义已然能看见冲锋在前的乌桓异族脸上的狞笑了! “霹雳车!弩兵!放!!!!!” 随着田丰嘶吼一般的高喝,如飞蝗一般的小石弹从袁军后方升起,极速砸向正在奔跑的骑兵! 而在大戟士后方的两千多弩兵也分作三排,一排排开始直射迎面而来的骑兵! 五百步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石弹飞入飞驰的骑兵后,无数骑兵被石弹砸中头脸胸口,脑浆迸裂,骨折声清晰可闻,就如雨点砸入蓬松的沙地,无数骑兵惨叫着坠马被尸体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一团团肉泥! 而更让公孙瓒手下骑兵恐惧的是那迎面飞来的箭矢,如同一波波阎王爷的令帖一般,收割着冲锋在前的胡骑战马的生命……对,袁军骑兵只射马,不射人! 就从五百步到四百步这段距离,袁军弩兵居然不间断的射击五次,近两千骑兵被不间断的箭雨射的坠马飞出,摔死摔残无数! 而前方坠马的骑兵也造成了麻烦,被射倒两千多战马犹如天然的绊马索一般,将身后无数骑兵胯下战马绊倒了一地,人撞人,马撞马乱成一团,马嘶声、惨叫声各种语言的咒骂声响彻战场,整个骑兵的冲阵速度肉眼可见的一滞。 史氏商行工坊制造的神臂弩即使去了偏心轮,其威力也大的惊人,那些乌桓和鲜卑人大多数都是战时作战,闲时放牧的牧人,身上根本没有像样的铠甲,大多数身披皮甲,有的人更是连铠甲都没有,只拿着简单的骑弓和弯刀长矛,神臂弩射出的狼牙弩箭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虽然他们大多数背上都背着草原骑兵常用的一面木质圆盾,也第一时间将圆盾拿了出来防御弩箭,可是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弓箭手,而是装备了神臂弩的袁军弩手,那简陋的圆盾根本挡不住威力巨大的弩矢,弩矢飞来,往往穿透木盾又钉在人和马的身上! 若是没有袁军弩兵源源不断的弩箭射击,这角度并不大的缓坡可不能对公孙瓒麾下骑兵造成什么影响,可是在弩兵的射击下,这段缓坡就成公孙瓒骑兵冲锋致命的弱点,不断减速的骑兵们简直就成了袁军的活靶子,这短短一百步距离,地上的尸体不下两三千具! 而最让骑兵们绝望的是,他们那简陋的骑弓射程根本够不到四百步。 有后面的胡兵悄悄调转马头准备逃跑,却被吊在远处的白马义从一箭射杀,被白马义从护在中间的公孙瓒用鲜卑语怒喝道:“冲过去!冲过去我们就胜了!不准退,退者杀无赦!” 在白马义从的驱赶下,乌桓骑兵们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箭矢往前冲! 二百步! 终于,骑兵们付出将近五千伤亡冲到了骑弓的射程之内,那些草原异族分分张弓搭箭对准天空开始朝着袁军弩兵抛射压制,除了阵前筑起盾阵的大戟士,袁军之中也有了伤亡,特别是轻甲的弩手,纷纷中箭倒地。 “盾兵,上前护住弓弩手!” 田丰在先登大戟士的保护下挥舞令旗,步兵的刀盾兵上前架起盾牌保护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弩手终于稳住了方阵。 可是草原异族骑兵们的箭非常之准,部分箭矢居然透过盾牌缝隙射在弩兵身上,不少身体暴露在盾牌外部分也纷纷中箭,惨叫声在弩兵方阵中不绝于耳。 但是盾阵保护下的弩兵射击也失去了之前的效率! 见袁军弩兵攻势相较之前弱了不少,公孙瓒大喜,催促胡骑加速! 一百步! 一万多胡骑的骑射箭雨渐渐笼罩袁军整个军阵,就连袁绍也不得不在刀盾兵的保护下缩着头,好在胡骑的弓箭简陋,其箭头大多数都不是精铁打造,而是铜和骨片,若不是射在头面上,对身披甲胄的袁军步兵杀伤并不大。 而此时,鞠义咬着牙,还是所在军阵大盾保护下。 五十步! “撤盾!射!” 随着田丰一声大喊,弩兵们前面的盾纷纷撤开,两千弩兵不要命一样将身体暴露在盾阵外,也不追求什么三段射了,抬起神臂弩就射,纷飞的箭雨在空中犹如一面墙,让冲锋在前的胡骑再次纷纷中箭倒地! 其再次冲起来的速度又是一滞! “先登!随我冲!” 就在这时,鞠义趁着这个机会站起身子,高喝一声,八百先登大戟士纷纷撤去大盾,抬着长长的大戟犹如潮水一般冲向近在咫尺的乌桓骑兵! 一阵阵箭矢射来,身披重甲的先登士兵根本不怵!而此时,大多数胡骑才纷纷拔出马刀,终于重甲步兵和速度并不快的胡骑交汇在一起。 所谓有甲无甲一刀杀! 长戟入体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胡骑惨叫着被锋利的长戟刺穿身体从马上被推下来! 而他们本不快的马速撞在身披重甲的先登士兵身上,居然之将他们撞的一屁股倒地划出一节,又再次起身补齐方阵冲进骑兵扎堆的敌军之中。 或是挥舞或是直刺的长戟肆意的砍刺挤做一团的骑兵,而胡骑那生铁环刀砍在这些甲胄缝隙插满箭矢的先登士兵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有甲无甲一刀杀!这时候,乌桓骑兵和先登大戟士装备的差距成了乌桓骑兵的催命符,一万多乌桓骑兵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八百身披重甲的先登大戟士在弩兵的掩护下犹如虎入狼群般,虽然被乌桓骑兵团团围住,但是他们长戟手上犹如死神的镰刀般不断收割着乌桓骑兵的生命! 田丰看此战局,也是精神一震,刚要下令全军压上,颜良的两千骑兵出击,却见乌桓骑兵突然转身后撤,两翼无数骑着白马白衣的骑兵冒了出来,一面在阵前横移,一面张弓朝着颜良手下护住两翼的骑兵射击! “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可不像这一万多装备简陋的乌桓骑兵,手中弓箭皆是精良的牛角复合弓,也都是身披战甲的精锐骑士,而更是公孙瓒手下的王牌,他们骑术精湛,射击精准,刚冲出来就给两翼骑兵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两翼袁军骑兵还没反应过来,犹如箭靶子一般呆立原地,居然死伤七八百人! 而带领白马义从的公孙瓒更是一马当先,手中一把硕大的五石长弓,弯弓搭箭,瞄准正组织骑兵后撤的颜良就是一箭! 公孙瓒箭如流星,又是在混乱的战场,颜良哪里来得及反应,等他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只能微微偏头躲开要害,可是公孙瓒的箭矢还是一箭穿透他肩膀,他大喊一声,直接摔下战马,被亲兵扶起来就往军阵中逃。 公孙瓒也是百战之将,自然知道此时需要后撤重新组织进攻,而且乌桓骑兵本就善骑射,后撤途中也可对那重步兵身后的军阵造成杀伤,至少让那凶悍的弩兵死伤过半! 即便是自己一次冲阵死伤近三成骑兵,公孙瓒还是有信心在下次冲阵直接冲散袁绍的步兵方阵。 因为袁绍的骑兵已残,这步兵再凶悍,也不过是一群移动缓慢的箭靶子!袁军可与他骑兵抗衡的不过就是那不到一千的重甲步兵而已! 下次不直接冲,饶过重甲步兵,可命骑兵围绕军阵不断放箭消耗其兵力,袁绍能撑到什么时候?! 公孙瓒面色阴冷,下令胡骑后撤并射击压制袁军军阵。 就在此时,战场后方响起阵阵马蹄,公孙瓒疑惑看去,只见一群五百多精甲骑兵从后方极速靠近,然后纷纷对着自己的乌桓骑兵抬起弩箭! 咔咔咔咔咔! 只听一阵机扩之声,这五百多骑兵居然瞬间射出三四千支弩箭,连绵不断的箭雨射入正要后撤的乌桓骑兵军阵,瞬间将两千余乌桓骑兵射于马下! 公孙瓒看着五百骑兵暴风骤雨一般的箭雨,连呼吸都差点停止!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又是哪里来的精锐骑兵!? “主公!有伏兵!快走!” 田豫只见那五百骑兵迅速又在手上弩机上换上一匣弩箭,居然对准公孙瓒的所在的白马义从而来,不禁惊叫一声,拉起公孙瓒的缰绳就跑,连招呼白马义从的时间都没有。 咔咔咔咔咔! 又是一阵机扩响动,无数还在蒙圈的白马义从惨叫着掉下马,很多人头脸之上瞬间插了四五支弩箭! 突如其来的神秘骑兵直接打破了战场僵局,也是田豫反应快,拉着公孙瓒的缰绳就跑,要不然刚才一阵箭雨覆盖就可能直接取了二人性命! “差一点!不要跑!” 公孙瓒看着三百多白马义从被瞬间射死,急的面红耳赤,怒吼着挣扎要回去,可是田豫脑袋清醒,他转头看到因为这只神秘袁军的阻击,整个袁军步兵本阵趁机咬住了乌丸骑兵,乌丸骑兵已然开始溃败! 就在这时候,那只神秘骑兵直奔二人而来,其中为首一人抬起连弩就是一箭正中公孙瓒肩膀,公孙瓒大吼一声掉下马,也是田豫,提着公孙瓒一甩,将其甩到自己马背上,大吼道:“白马义从,速速救驾!!!!” 剩余的白马义从也顾不得射杀袁军了,极速集合朝着二人方向狂奔! “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原本可以扭转战局的公孙瓒却被这一群神秘骑兵把策略完全打乱,他怒火中烧,连肩膀剧痛都不顾,指着不远处并行的神秘骑兵狂吼! 在公孙瓒的命令下,白马义从调转马头冲向那群神秘骑兵,但那群神秘骑兵滑溜至极,居然一拐弯撤离了战场,一边跑还一边朝着白马义从射击。 弩机射程远,骑弓射程近,人家一边射击一边逃窜,不但白马义从奈何不得他们,还被他们一阵箭雨射死不少! “不要追了!快回来!” 田豫不顾公孙瓒大声下令,死伤快四百多的白马义从这才拥到公孙瓒二人身边护住二人朝着严纲所在方向逃窜! 而那群骑兵此时也不再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取下马槊,组成楔型朝着乌丸溃兵冲了过去! 袁绍眯着眼睛看着那群乌桓溃兵,慢慢笑了出来…… 胜了! …… 界桥之战结束,因公孙瓒冒进轻敌,外加夜不收忽然偷袭军阵后方,袁绍大胜! 全歼公孙瓒手下两万乌桓骑兵,只有寥寥数百人逃出战场四下逃窜,公孙瓒手下精锐,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战死四百三十人,袁军收获公孙瓒手下无主战马一万有余,袁军死伤五千有余,大多是死于乌桓骑兵和白马义从的箭矢之下。 其中以鞠义的大戟士就杀死四千余乌桓骑兵,可谓是此战首功。 击溃公孙瓒骑兵的第一时间,田丰便命令剩余骑兵在夜不收的带领下追击公孙瓒,可惜公孙瓒一路马不停蹄的北逃,还是被他逃回幽州。 值得一提的是,追击路上陈到遇到了被公孙瓒表举为冀州刺史的严纲率领四千步兵拼死阻击,两军麝战半个时辰后,步兵被两千多袁军骑兵击溃,严纲被陈到趁其不备一枪挑于马下。 战后,袁绍大喜,表举陈到为平乱将军,以重金酬谢,并在袁珣一封撒娇耍赖般书信的影响下,从战利品中分出四千上好的乌桓战马让陈到带回青州,其中包括那匹公孙瓒的坐骑白玉狮子骢。 为期半年的冀州大乱以公孙瓒狼狈逃回幽州结束,而袁绍也无力追击征讨,冀州暂时恢复了平静,可是从冀州加紧速度的厉兵秣马来看,冀州和幽州的战争之火将再次燃烧! 第五十一章 界桥大战 下 而就在田豫刚才觉得不能藏人的那片小山林之中,五百多人正在修整,有人喂马,有人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更多人在擦着战刀和检查弓弩。 正是在两天前袁绍和公孙瓒还未到达界桥便潜伏于此的夜不收。他们已然在此处潜伏了两天。 陈到和方悦攀在一颗高树之上,用千里镜静静的观察这三四里外的战局。 “头,你说这车骑将军也是个狠人,面对两万多骑兵就敢这么出阵,他不怕输?”方悦不解问道。 陈到呵呵笑道:“此战乃是文若先生献给车骑将军之计,车骑将军之前遣田别架在营陵花大价钱买走我们之前所有装备,又是霹雳车又是神臂弩,此时对阵公孙瓒,还真不好说胜负。” 方悦点点头,确实,霹雳车虽然射速慢,但是以虎贲军那种熟练的掷弹兵来操控,再以阶梯式的交叉投射,漫天散弹之下能在骑兵冲锋时投出三轮,更别说神臂弩了。 要知道,袁绍可是买走了两千把神臂弩和二百多架霹雳车啊!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么?等会儿他们开战之后,公孙瓒骑兵全力冲锋之时,我们横叉进去,我就不信他冲阵骑兵不乱。”陈到微笑说道,“我们虽不是此战关键,但是背后一刀也能让公孙瓒应接不暇,为这次决战浇上一把火,这才是主公派我们来的用意。”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主公派我们来干什么?” 陈到笑着看了看方悦,开口道:“青州和冀州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倘若袁绍败了,也只能逃亡青州,冀州要是落入公孙瓒手里,主公所控青西三郡便是三面受敌,西边兖州黄巾,南边是陶谦和泰山诸贼,北面是公孙瓒,我们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这一战我们输不起。然而若是冀州得存,主公才能有空间腾出手来统一青州。” 陈到统领夜不收快两年了,在虎贲军各位大贤的耳濡目染之后,渐渐也有了具备一个统帅的潜质。 虽然他最大的愿望还是在袁珣身边当个保安头子。 “公孙瓒开始进攻了!” 陈到目光一凝:“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上马准备出击!” …… “给我冲!”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两万多胡汉骑兵在白马义从后方压阵下,犹如一片冲击向礁石的黑色惊涛骇浪,伴随着震天的马蹄声朝着山包上的袁军冲去! 两万骑兵冲锋激起的烟尘和马蹄就像一片涌向城池的沙尘暴扑面而来,不单是袁军士兵,就算是看似安坐于车辇之上的袁绍,握紧扶手的手指关节也隐隐有些发白! 公孙瓒,果然是河北巨擘,敢这么果断就入侵冀州,所依仗的便是这两万多胡汉混杂的骑兵? 袁绍麾下大多数士兵都是步兵,在阵前的就是鞠义所率的先登大戟士,他人人单手持戟顶着盾墙,后面是半伏于地肩膀顶肩膀的持戟重甲步兵。 鞠义面色冷峻,手持两把铁戟,半蹲在先登大戟士军阵后面,大声道:“挺住!不要紧张!放近他们!” 而田丰就在鞠义身后,身穿一身皮甲,长剑在手,左手一个令旗,他昂起头看着离他们二里外乌泱泱的海啸巨浪,计算着距离。 两里! 一里半! 一里! 一千二百步! 一千步! 随着山崩海啸一般的骑兵闪电似的迎面冲锋,袁绍军阵中士兵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两万骑兵冲锋带来那种扑面而来的威压让包括袁绍在内每一个袁军心都开始伴随着越来越响的马蹄声颤抖。 沉住气! 沉住气! 作为文士的田丰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决战,他在心中无言的呐喊着,不但是他,整个袁军死寂一般沉默着! 一千步! 八百步! 五百步! 此时,鞠义已然能看见冲锋在前的乌桓异族脸上的狞笑了! “霹雳车!弩兵!放!!!!!” 随着田丰嘶吼一般的高喝,如飞蝗一般的小石弹从袁军后方升起,极速砸向正在奔跑的骑兵! 而在大戟士后方的两千多弩兵也分作三排,一排排开始直射迎面而来的骑兵! 五百步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石弹飞入飞驰的骑兵后,无数骑兵被石弹砸中头脸胸口,脑浆迸裂,骨折声清晰可闻,就如雨点砸入蓬松的沙地,无数骑兵惨叫着坠马被尸体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一团团肉泥! 而更让公孙瓒手下骑兵恐惧的是那迎面飞来的箭矢,如同一波波阎王爷的令帖一般,收割着冲锋在前的胡骑战马的生命……对,袁军骑兵只射马,不射人! 就从五百步到四百步这段距离,袁军弩兵居然不间断的射击五次,近两千骑兵被不间断的箭雨射的坠马飞出,摔死摔残无数! 而前方坠马的骑兵也造成了麻烦,被射倒两千多战马犹如天然的绊马索一般,将身后无数骑兵胯下战马绊倒了一地,人撞人,马撞马乱成一团,马嘶声、惨叫声各种语言的咒骂声响彻战场,整个骑兵的冲阵速度肉眼可见的一滞。 史氏商行工坊制造的神臂弩即使去了偏心轮,其威力也大的惊人,那些乌桓和鲜卑人大多数都是战时作战,闲时放牧的牧人,身上根本没有像样的铠甲,大多数身披皮甲,有的人更是连铠甲都没有,只拿着简单的骑弓和弯刀长矛,神臂弩射出的狼牙弩箭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虽然他们大多数背上都背着草原骑兵常用的一面木质圆盾,也第一时间将圆盾拿了出来防御弩箭,可是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弓箭手,而是装备了神臂弩的袁军弩手,那简陋的圆盾根本挡不住威力巨大的弩矢,弩矢飞来,往往穿透木盾又钉在人和马的身上! 若是没有袁军弩兵源源不断的弩箭射击,这角度并不大的缓坡可不能对公孙瓒麾下骑兵造成什么影响,可是在弩兵的射击下,这段缓坡就成公孙瓒骑兵冲锋致命的弱点,不断减速的骑兵们简直就成了袁军的活靶子,这短短一百步距离,地上的尸体不下两三千具! 而最让骑兵们绝望的是,他们那简陋的骑弓射程根本够不到四百步。 有后面的胡兵悄悄调转马头准备逃跑,却被吊在远处的白马义从一箭射杀,被白马义从护在中间的公孙瓒用鲜卑语怒喝道:“冲过去!冲过去我们就胜了!不准退,退者杀无赦!” 在白马义从的驱赶下,乌桓骑兵们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箭矢往前冲! 二百步! 终于,骑兵们付出将近五千伤亡冲到了骑弓的射程之内,那些草原异族分分张弓搭箭对准天空开始朝着袁军弩兵抛射压制,除了阵前筑起盾阵的大戟士,袁军之中也有了伤亡,特别是轻甲的弩手,纷纷中箭倒地。 “盾兵,上前护住弓弩手!” 田丰在先登大戟士的保护下挥舞令旗,步兵的刀盾兵上前架起盾牌保护弩手,在盾牌的掩护下,弩手终于稳住了方阵。 可是草原异族骑兵们的箭非常之准,部分箭矢居然透过盾牌缝隙射在弩兵身上,不少身体暴露在盾牌外部分也纷纷中箭,惨叫声在弩兵方阵中不绝于耳。 但是盾阵保护下的弩兵射击也失去了之前的效率! 见袁军弩兵攻势相较之前弱了不少,公孙瓒大喜,催促胡骑加速! 一百步! 一万多胡骑的骑射箭雨渐渐笼罩袁军整个军阵,就连袁绍也不得不在刀盾兵的保护下缩着头,好在胡骑的弓箭简陋,其箭头大多数都不是精铁打造,而是铜和骨片,若不是射在头面上,对身披甲胄的袁军步兵杀伤并不大。 而此时,鞠义咬着牙,还是所在军阵大盾保护下。 五十步! “撤盾!射!” 随着田丰一声大喊,弩兵们前面的盾纷纷撤开,两千弩兵不要命一样将身体暴露在盾阵外,也不追求什么三段射了,抬起神臂弩就射,纷飞的箭雨在空中犹如一面墙,让冲锋在前的胡骑再次纷纷中箭倒地! 其再次冲起来的速度又是一滞! “先登!随我冲!” 就在这时,鞠义趁着这个机会站起身子,高喝一声,八百先登大戟士纷纷撤去大盾,抬着长长的大戟犹如潮水一般冲向近在咫尺的乌桓骑兵! 一阵阵箭矢射来,身披重甲的先登士兵根本不怵!而此时,大多数胡骑才纷纷拔出马刀,终于重甲步兵和速度并不快的胡骑交汇在一起。 所谓有甲无甲一刀杀! 长戟入体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胡骑惨叫着被锋利的长戟刺穿身体从马上被推下来! 而他们本不快的马速撞在身披重甲的先登士兵身上,居然之将他们撞的一屁股倒地划出一节,又再次起身补齐方阵冲进骑兵扎堆的敌军之中。 或是挥舞或是直刺的长戟肆意的砍刺挤做一团的骑兵,而胡骑那生铁环刀砍在这些甲胄缝隙插满箭矢的先登士兵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有甲无甲一刀杀!这时候,乌桓骑兵和先登大戟士装备的差距成了乌桓骑兵的催命符,一万多乌桓骑兵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八百身披重甲的先登大戟士在弩兵的掩护下犹如虎入狼群般,虽然被乌桓骑兵团团围住,但是他们长戟手上犹如死神的镰刀般不断收割着乌桓骑兵的生命! 田丰看此战局,也是精神一震,刚要下令全军压上,颜良的两千骑兵出击,却见乌桓骑兵突然转身后撤,两翼无数骑着白马白衣的骑兵冒了出来,一面在阵前横移,一面张弓朝着颜良手下护住两翼的骑兵射击! “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可不像这一万多装备简陋的乌桓骑兵,手中弓箭皆是精良的牛角复合弓,也都是身披战甲的精锐骑士,而更是公孙瓒手下的王牌,他们骑术精湛,射击精准,刚冲出来就给两翼骑兵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两翼袁军骑兵还没反应过来,犹如箭靶子一般呆立原地,居然死伤七八百人! 而带领白马义从的公孙瓒更是一马当先,手中一把硕大的五石长弓,弯弓搭箭,瞄准正组织骑兵后撤的颜良就是一箭! 公孙瓒箭如流星,又是在混乱的战场,颜良哪里来得及反应,等他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只能微微偏头躲开要害,可是公孙瓒的箭矢还是一箭穿透他肩膀,他大喊一声,直接摔下战马,被亲兵扶起来就往军阵中逃。 公孙瓒也是百战之将,自然知道此时需要后撤重新组织进攻,而且乌桓骑兵本就善骑射,后撤途中也可对那重步兵身后的军阵造成杀伤,至少让那凶悍的弩兵死伤过半! 即便是自己一次冲阵死伤近三成骑兵,公孙瓒还是有信心在下次冲阵直接冲散袁绍的步兵方阵。 因为袁绍的骑兵已残,这步兵再凶悍,也不过是一群移动缓慢的箭靶子!袁军可与他骑兵抗衡的不过就是那不到一千的重甲步兵而已! 下次不直接冲,饶过重甲步兵,可命骑兵围绕军阵不断放箭消耗其兵力,袁绍能撑到什么时候?! 公孙瓒面色阴冷,下令胡骑后撤并射击压制袁军军阵。 就在此时,战场后方响起阵阵马蹄,公孙瓒疑惑看去,只见一群五百多精甲骑兵从后方极速靠近,然后纷纷对着自己的乌桓骑兵抬起弩箭! 咔咔咔咔咔! 只听一阵机扩之声,这五百多骑兵居然瞬间射出三四千支弩箭,连绵不断的箭雨射入正要后撤的乌桓骑兵军阵,瞬间将两千余乌桓骑兵射于马下! 公孙瓒看着五百骑兵暴风骤雨一般的箭雨,连呼吸都差点停止!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又是哪里来的精锐骑兵!? “主公!有伏兵!快走!” 田豫只见那五百骑兵迅速又在手上弩机上换上一匣弩箭,居然对准公孙瓒的所在的白马义从而来,不禁惊叫一声,拉起公孙瓒的缰绳就跑,连招呼白马义从的时间都没有。 咔咔咔咔咔! 又是一阵机扩响动,无数还在蒙圈的白马义从惨叫着掉下马,很多人头脸之上瞬间插了四五支弩箭! 突如其来的神秘骑兵直接打破了战场僵局,也是田豫反应快,拉着公孙瓒的缰绳就跑,要不然刚才一阵箭雨覆盖就可能直接取了二人性命! “差一点!不要跑!” 公孙瓒看着三百多白马义从被瞬间射死,急的面红耳赤,怒吼着挣扎要回去,可是田豫脑袋清醒,他转头看到因为这只神秘袁军的阻击,整个袁军步兵本阵趁机咬住了乌丸骑兵,乌丸骑兵已然开始溃败! 就在这时候,那只神秘骑兵直奔二人而来,其中为首一人抬起连弩就是一箭正中公孙瓒肩膀,公孙瓒大吼一声掉下马,也是田豫,提着公孙瓒一甩,将其甩到自己马背上,大吼道:“白马义从,速速救驾!!!!” 剩余的白马义从也顾不得射杀袁军了,极速集合朝着二人方向狂奔! “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原本可以扭转战局的公孙瓒却被这一群神秘骑兵把策略完全打乱,他怒火中烧,连肩膀剧痛都不顾,指着不远处并行的神秘骑兵狂吼! 在公孙瓒的命令下,白马义从调转马头冲向那群神秘骑兵,但那群神秘骑兵滑溜至极,居然一拐弯撤离了战场,一边跑还一边朝着白马义从射击。 弩机射程远,骑弓射程近,人家一边射击一边逃窜,不但白马义从奈何不得他们,还被他们一阵箭雨射死不少! “不要追了!快回来!” 田豫不顾公孙瓒大声下令,死伤快四百多的白马义从这才拥到公孙瓒二人身边护住二人朝着严纲所在方向逃窜! 而那群骑兵此时也不再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取下马槊,组成楔型朝着乌丸溃兵冲了过去! 袁绍眯着眼睛看着那群乌桓溃兵,慢慢笑了出来…… 胜了! …… 界桥之战结束,因公孙瓒冒进轻敌,外加夜不收忽然偷袭军阵后方,袁绍大胜! 全歼公孙瓒手下两万乌桓骑兵,只有寥寥数百人逃出战场四下逃窜,公孙瓒手下精锐,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战死四百三十人,袁军收获公孙瓒手下无主战马一万有余,袁军死伤五千有余,大多是死于乌桓骑兵和白马义从的箭矢之下。 其中以鞠义的大戟士就杀死四千余乌桓骑兵,可谓是此战首功。 击溃公孙瓒骑兵的第一时间,田丰便命令剩余骑兵在夜不收的带领下追击公孙瓒,可惜公孙瓒一路马不停蹄的北逃,还是被他逃回幽州。 值得一提的是,追击路上陈到遇到了被公孙瓒表举为冀州刺史的严纲率领四千步兵拼死阻击,两军麝战半个时辰后,步兵被两千多袁军骑兵击溃,严纲被陈到趁其不备一枪挑于马下。 战后,袁绍大喜,表举陈到为平乱将军,以重金酬谢,并在袁珣一封撒娇耍赖般书信的影响下,从战利品中分出四千上好的乌桓战马让陈到带回青州,其中包括那匹公孙瓒的坐骑白玉狮子骢。 为期半年的冀州大乱以公孙瓒狼狈逃回幽州结束,而袁绍也无力追击征讨,冀州暂时恢复了平静,可是从冀州加紧速度的厉兵秣马来看,冀州和幽州的战争之火将再次燃烧! 对不起大家 因为工作的原因,停更了一年,一直也都下不了决心,因为确实很对不起喜爱袁阀的大家。 这是我第一本超百万字的书,下定决心割了我自己也很心疼。 主要还是因为疫情工作太忙,书的收入又不足以支撑我做全职作者。 想来想去还是割了。 关键是第一本书,确实也是没有经验,前段文太过慢热,又太过自嗨,导致本书成绩不好,改来改去的,越改越觉得自己不满意。 加之工作原因后来想再次提笔,都不知道从何写起。 说来说去最对不起的还是喜爱袁阀的各位。 之后还会继续写的,希望能在工作和写作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袁阀的故事中断了,但是三国题材也许不知什么时候还可以提起来。 看状态。 至于下一本书,现在闲暇时写一写,也有个十多万字了,估计个把月能发上来,不指着有多少好成绩,权当自娱自乐,倘若有喜欢我文风大大们能偶尔来看看消磨时间,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最后,再次给大家道谢。道歉。 对不起大家 因为工作的原因,停更了一年,一直也都下不了决心,因为确实很对不起喜爱袁阀的大家。 这是我第一本超百万字的书,下定决心割了我自己也很心疼。 主要还是因为疫情工作太忙,书的收入又不足以支撑我做全职作者。 想来想去还是割了。 关键是第一本书,确实也是没有经验,前段文太过慢热,又太过自嗨,导致本书成绩不好,改来改去的,越改越觉得自己不满意。 加之工作原因后来想再次提笔,都不知道从何写起。 说来说去最对不起的还是喜爱袁阀的各位。 之后还会继续写的,希望能在工作和写作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袁阀的故事中断了,但是三国题材也许不知什么时候还可以提起来。 看状态。 至于下一本书,现在闲暇时写一写,也有个十多万字了,估计个把月能发上来,不指着有多少好成绩,权当自娱自乐,倘若有喜欢我文风大大们能偶尔来看看消磨时间,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最后,再次给大家道谢。道歉。